《瘦骨嶙峋》 1、被下药了 曼斯顿高级酒店套房内。 空气中充满了潮热。 “司总,麻烦你离我远点……” 男人推拒着女子,嗓音低沉沙哑,气息紊乱,像是压抑到了极点,语调中混杂着紧张与渴求。 他从未这么失控过,黑色半框眼镜下的眸子染上了一丝滚烫的迷离。 胸前叠穿的黑色马甲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锋利齐整的v领被蓬勃的胸肌撑起伏动到变了形,以至于最里间贴在皮肤上的酒红色衬衫绷的很紧,维系两边春光的扣子快要到极限了。 一条蓝色工牌歪歪扭扭地挂在胸前,上面写着“安德森集团总裁助理:古晋”的字样。 工牌上的证件照要比现在年轻几岁,但神色是如出一辙。 那时的他像一把锋利的刀,冷硬尖锐。 而这会的古晋则置身火焰囚笼,被烧得神志不清。 “古助理,我看你好像有点不舒服,要不要帮忙?” 女子的声音不像是真诚的关切,反倒是刻意在等着这一刻,将他的慌乱收进眼中,因此不免带上了些挑逗的意味。 眼前的景象扭曲变色,古晋胸前的黑色领带被女子捏在手里,像是握住了命脉,令他进退不得。 在药物的作用下,古晋视野迷乱,大脑晕天转地,整个人像是身处在岩浆地狱里,分分秒秒都在经受烈火的炽烤。 他只知道喝下那杯替老板挡下的酒后,身体就有些不对劲儿,于是匆忙从会场离开,准备找个房间短暂休息一下,但没想到却被跟上来的司隽音推进了这个房间。 两人僵持在狭窄的玄关处,古晋后背抵着门,面前的司隽音长眉轻挑。 他无处可逃。 药劲涌上来,男人被刺激得长腿几乎站立不住。 安静的房间内回荡着古晋极力隐忍的喘息声。 司隽音精明的眼睛眯了眯,目光肆意在他胸口的纽扣上流连。 还是头一次有机会能近距离打量这位死对头身边最为得力的金牌总助。 平日里因为业务关系,他们一行人总能在各种交流会上碰见,司隽音没少调戏这位总助,但这家伙死板无趣,眼里除了工作,那就是围着他老板卫瓦转,处理起业务来一丝不苟,但在人情沟通方面却要冷硬凉薄的多。 尤其是碰见她司隽音,那更是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进的冷酷气场。司隽音问十句话,他要么装聋作哑,要么潦草应付。 然而这会儿,那位不苟言笑的冰山助理却露出了少有的慌乱。 他偏过脑袋,昂起修长的脖颈,不去与司隽音对视,脸上是一副疏离又冷淡的神色。 紧张幽暗的氛围下,男人脸上渗出了些薄汗,以至于黑色半框眼镜从高挺鼻梁上滑下来,透明镜片折射出面前女子英气出挑的容颜。 司隽音扬起眉梢,黑沉的眼眸玩味地盯着古晋红透了的脸,她用指尖轻挑他的下巴,一番观察后,司隽音目光微沉。 刚才见他神色匆匆地从会场离开时就觉得不对劲儿,果不其然,这家伙是被人下了药。 想必是为了帮卫瓦那家伙挡酒才弄成这样的。 司隽音当机立断,伸手就要替古晋脱下衣服。 察觉到她的动作,男人顿时呼吸一紧,猛地抬手捏住她的手腕,锐利的眸子划过一抹冷酷。 他气息不稳,但还是强忍着身体的燥热,用仅剩的一丝理智对司隽音客气道:“司总,我想休息一下,咱们俩单独在一个房间,传出去不太好……” 瞧着那眼镜半掉不掉地挂在鼻梁上,司隽音腾出另一只空闲的手,直接摘下了他的眼镜。 “你!” 古晋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如此肆意妄为。 他近视三百多度,没了眼镜,只能下意识眯起了好看的眼睛。 没了眼镜的他似乎少了几分锋利凛冽的气势,周正的五官略微温和了一些,黑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在司隽音心尖上刮起一抹痒意。 “别戴了。”女子将眼镜勾在手指尖,扬起脸来跟男人对视。 “还给我……” 古晋愠怒地与司隽音对视,伸手就要去抢夺自己的眼镜。 谁料,司隽音却是拽着他的领带往房间里走,一把将人扔在床上。 眼镜被她随手丢在床头柜前,发出一声脆响。 这一下子给古晋摔晕了,脑子更加混乱,他半眯起眼睛,急切地伸出手来四处摸索。 司隽音打了个电话,具体说了什么,古晋一个字都没听清,他从床上半跪着坐起来,但身子软地跟滩烂泥一般,还没坐稳就摔了下去,幸好司隽音眼疾手快挂了电话,冲过来将他接住,这才将人又推到了床上。 药效发挥的很快,古晋已是浑身瘫软,衬衫被汗湿了大半。他一边紧紧揪住自己胸口的马甲,一边蜷起双腿侧卧在床上,被身下某处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欲/火刺激的快要失去理智。 司隽音见他难受的紧,却还死死守着身上最后那点矜持,于是板起了脸:“把衣服脱了,躺好。” 换做从前,这话只是出于正常的关心。 然而这番话在此刻跟司隽音待在一个空间的古晋听来,却是有另一层意思…… 他四个月前才到安德森集团任职。 如果能回到过去,古晋绝对不会因为急着送文件而走进那个只有司隽音一个人的电梯。 当时电梯门马上就要关闭,还是里面的人手快帮他重新摁开。 古晋抱着文件走进去,淡淡地点了个头道谢。 那是一个陌生面孔的女人,不过古晋刚来安德森集团没多久,公司的大部分员工对他而言都是陌生面孔。 他以为对方是某个部门的部长,毕竟她一身纯黑色手工西装,个头高挑,长相英气俊美,气场矜贵非凡,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绝对的从容和淡然。 从一楼到顶楼办公室,电梯要运行一分多钟。 从进电梯起,古晋就一直感觉有道炽热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 那道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宛如毒蛇般缠绕上身躯。 从侧脸到脖颈,从脚下的皮鞋一路蜿蜒往上至绷紧的大腿,最后缓缓停留在肩膀,并接连往下,探进他微微撑开的衬衫领口。 几分钟前,因为要搜集几个部门之间的文件,在集团内上下奔波的古晋不得已解开了衬衫最上端第一颗纽扣散热。 从那女子的角度,隐隐能看到衬衫下古晋白里透粉的饱满胸肌上下起伏。 古晋不知道那人看到了什么,只觉得好似自己解开的不是一颗纽扣,而是他整个人都脱光了站在电梯里,后背一阵发凉。 女子放肆地打量了他整整一分多钟,直到电梯在顶楼停下。 巧的是,她要去的也是顶楼。 古晋实在受不了这奇怪的氛围了,在门开的那一瞬间,他拔腿就要往外面走。 也是这一刻,身后的人忽然出了声。 “长这么好看,要不要去我那儿上班?” 古晋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时,女子半个身子斜倚在电梯上,长腿微曲,笔直的坠感西裤折出锋利的弧度。她冲他歪了歪脑袋,薄唇微妙地扬起,眸色愈加轻佻。 这在职场可是严重的骚扰行为,更何况他们还不是一个部门的,就敢这么放肆地调戏人。 古晋抿了抿唇,眉头微皱,良好的工作素养令他并未理会这种不礼貌的请求。 他扭头,一言不发地出了电梯,没把这当回事。 直到后面老板办公室里爆发出卫瓦的怒吼声,那女人达成目的后得意洋洋地离开时,古晋才知道,那是安德森集团最大的竞争对手——维纳斯集团ceo司隽音。 卫瓦跟司隽音从小就不对付,两人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经常因为互殴被叫家长,乃至后面出国留学,他们两个也从来没停过要整死对方的念头。 卫瓦留学读研究生那会儿,瞒着爹妈在国外潇洒成性,结果某天一沓偷拍照片寄到了他父母手里,张张都是他风流的证据,卫瓦差点没被打死。 不用想也知道是司隽音的手笔。 而后在司隽音答辩当天,距离上台还有几分钟时,卫瓦找人黑了她的电脑,将司隽音的毕业设计和电脑配置环境包括学术资料等全都删了个一干二净,就连ppt也不见踪影,并顺手帮她重装了一下电脑系统。 司隽音因此喜提延毕。 这导致两人打了有生以来最为惨烈的一仗,双双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 两人斗了二十多年,现在都各自成了自家公司的掌权人,也还是一见面就开启红眼模式,嘴巴一个比一个毒,阴招层出不穷。 而自从那日在电梯一遇,古晋就仿佛中了魔咒一般,身边总能见到司隽音的影子。 这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商业晚会能碰见,企业交流会也能碰见,只要跟安德森集团业务重合的部分,基本都能见到司隽音的影子。 司隽音总是笑眯眯地对他说上两句逗弄的话,但两人身份和立场都截然不同,古晋自然不想搭理她。 更何况她那些调戏,完全超出了老实人古晋的认知,时常问得他面红耳赤,尴尬不已。 古晋只能保持忽视,一门心思忙着完成老板布置的工作,但架不住司隽音脸皮厚、时间多,好巧不巧,今晚的酒会,他陪着卫瓦出席,再次见到了同样被邀请出席的维纳斯集团人员。 而他此刻的窘迫就那么被司隽音撞见了。 古晋怎么都想不明白司隽音到底为什么非要逮着他不放,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总助,生活两点一线,人还呆板无趣,社交几乎没有。玩弄他这种打工人,到底有什么乐趣? 但这会儿容不得他去想那么多,那杯下肚的酒开始闹起来,药效彻底散开,他捂着身下的某处,羞耻不已。 司隽音单腿跪上床侧,二话不说就要去脱古晋的衣服。 “你穿那么多,受不了的,脱下来,先降温。” 古晋却固执地认为这人是在借着这个机会羞辱他,更加抓紧了自己的衣服。 司隽音头一回对上这种神志不清的人,顿时没了耐心,她直接上手,撕扯古晋的马甲。 随着扣子的崩落,那件黑色马甲很快就被扒了下来。 古晋犹如受了多大侮辱一般,胡乱地拽过被子,想要遮掩身体。 上身的那件酒红色衬衫变得皱巴巴的,司隽音眉头皱的越来越深,索性连这件也要给他解开。 这下,古晋彻底爆发了,他红着眼睛掐住司隽音的手腕,眼里的怒火几乎喷涌而出。 “都说了离我远点!”他低吼出声。 听了这话,司隽音果真冷静了下来。 随后,她就着跪压在古晋身上的姿势,平静开口:“我只是想帮你。” 古晋忍了又忍,兴许是刚刚的暴怒令他思绪回转,意识到现在面对着的人是谁后,他极力调整呼吸,偏过头去,咬着牙低声道:“我不需要司总帮忙,请你离开。” 司隽音的长发垂下来,扫过男人的脸颊,她哼笑一声:“等我真走了,你怕是要哭着求我回来。” 古晋觉得这女人简直疯了,他挣扎起来,想将人推下去,谁料,司隽音却是反应极快地从他手底下抽回手,眨眼间就将他的手腕给死死摁住。 这是一个侵略性十足的姿势。 司隽音在上,古晋在下,他的手脚都被司隽音禁锢住,这下,古晋彻底动弹不得了。 男人的冷峻自持不再,被这种事刺激的大脑一热,索性破罐子破摔,嫌恶地讥讽道:“……真没想到司总是这么不知羞耻的人。” 身上的女子一顿,表情有那么一瞬的怔愣。 下一秒,她就低声笑了起来。 但从古晋的角度,却能清楚看出,那笑意不达眼底。 “我不知羞耻?”司隽音语气冷了下来,并顺势腾出手给了他一巴掌,直抽的古晋眼冒金星。 “是我太好脾气了,所以你才这么胆大妄为吗?” 看着身下男人潮热的迷茫面庞,只能下意识微张着红唇呼吸,司隽音就知道他这会儿估计什么也听不进去。 像是要故意气他似的,她俯下身,毫不犹豫地吻上了那双唇。 察觉到这冰凉触感的古晋顿时瞪大了眼,他极力推拒,但耐不过司隽音力气大,他又被下了药,根本无力反抗。 但古晋是不喜欢服输的人,他张开嘴,狠狠咬了上去,顿时血腥味弥漫在两人口中。 司隽音因为这刺痛皱起了眉,但她没松口,反而像野狼一样回击了回去,对他的唇瓣又啃又咬。 古晋闭上眼,吃痛得呜咽一声,也就是这松懈的空档,司隽音迅速攻了进来,对他的舌头展开了追击。 好一会儿,两人才喘着气分开,嘴角满是血淋淋的津液。 瞧着古晋失焦的眼神,司隽音勾起唇角。 下一秒,一声沉闷的痛叫从古晋喉咙里溢出,男人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司隽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眼睛,惩罚似的收回手,目光移向他身躯某处。 “你这才叫‘不知羞耻’。” 他今天出的丑已经够多了,还被这个女人如此欺辱,古晋气从中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猛地挺起身子勾住司隽音的肩膀,然后重重吻了上去。 像是泄愤,又像是在证明什么,两人一齐倒在床上,战况异常激烈,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谁也不肯退后一步。 最终,房间被旖旎的情/欲包围…… 2、又见 第二天醒来,古晋坐在床上思考了半天人生。 房间一片寂静。 身旁的位置早已冰凉。 他浑身上下都光溜溜的,只剩下一条内裤还在。 不远处的桌子上,放了一套全新的男士衬衫和西裤。 而他的手机屏幕上,则是贴了一张纸条。 【醒了记得联系我。——司隽音】 后面附带了一串电话号码。 那数字古晋很是眼熟,自从开始做卫瓦的私人总助后,他时常能在老板的手机上看到这个号码。 司隽音也曾经用这个号码给他发过短信,但当天就被古晋拉进了黑名单。 也是这会儿,古晋发现他的左手手背上有一个淡青色的针孔,手腕上还有被捆绑的痕迹。 他盯着那已经凝固结痂的细小针孔看了许久,随后低头,在床边的垃圾桶里找到了用过的蓝色输液管和药瓶。 关于昨夜的记忆,古晋脑中混乱非常。 从宴会上替卫瓦挡酒开始回忆,他喝完以后身体变得酸软燥热,匆忙向老板找了个理由离开,而后跟上来的司隽音将他推进了这个房间,再后面…… 古晋顿住了,嘴角细细密密的疼痛提醒着他,脑中不由自主回想起跟司隽音唇舌交缠的画面。 他抱着脑袋静坐了很久,后面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但从身上光溜溜的状况不难猜出,他跟司隽音睡了。 这个事实令古晋大脑宕机,仿佛被人狠狠抡了一闷棍,后脖颈阵阵发疼。 他随手将纸条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瞥见手机上的时间,古晋来不及多想,匆忙奔向浴室洗了个澡。 站在镜子前,他蓦地发现自己的半张脸高高肿起,古晋愣了好半天,忽然想起来是司隽音昨晚打的。 脑海里下意识又要冒出来那些凶狠纠缠的画面,古晋赶紧接了捧凉水洗脸。 他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拿起那套崭新的衣服就穿上了。 尺码十分贴合。 想到这,古晋脸色更加难看。 等他收拾妥当,戴着口罩挂着工牌准时出现在安德森集团的打卡机前时,古晋已经完美切换到了上班状态,黑色半框眼镜下的眸子冷漠深沉,在一众乘坐电梯的同事里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酷气场。 身为ceo的私人总助,古晋在公司里有着绝对的地位。 再加上他锋利出众的容颜,宽肩窄腰的优越身材,以及那无可比拟的工作能力,刚来没几个月的他就在公司里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一路上,都有同事在跟他打招呼。 “古助,早上好。” “早上好,古助理。” “今天的衣服很帅哦。” 古晋客气地冲他们点头回应。 进了办公室,卫瓦还没来。 有昨晚的宴会在,他估计会睡到很晚才会起,于是古晋将需要的文件整理好,又将老板接下来的行程进行了汇总。 十点半,卫瓦终于踏进了办公室的大门。 “早上好,古助。”卫瓦一边说一边往办公桌走。 古晋点头应道:“早上好,卫总。” 卫瓦走了没两步,忽然顿住了脚,他疑惑地看向古晋:“你这是感冒了吗?怎么都戴上口罩了?” 古晋端着咖啡的手一愣,然后装作淡定地解释道:“是有点感冒,但没什么大问题,卫总请放心。” 他将刚泡好的咖啡轻放在卫瓦的桌子上。 卫瓦并没有起疑心,反而还问起昨晚的事来:“对了,昨晚在曼斯顿酒店那会儿,你说你身体有点不舒服,是不是就这个感冒?” 口罩下,古晋的唇抿了抿。 半张脸还有点火辣辣的疼。 为了不让老板发现端倪,古晋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是的,前些日子吹了冷风,所以昨晚有点发烧,已经去医院挂了水,现在好多了。” 卫瓦点点头,关切道:“工作之余也要注意身体。” 古晋:“谢谢卫总挂念。” 打完招呼,他拿着文件,开始叙述着这几天的工作内容。 “之前龙潜芯片科技有限公司的专利侵权一案,法院判我方胜诉,但龙潜集团不服,提起了上诉,今早林合律师又来同法务部同步了一下进展,并指出对方人员新递交的证据有伪造嫌疑,后续的判决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以防万一,我让法务部部长暗中跟进了一下此事,发现龙潜公司近期频繁接触我方研发部的几个相关技术人员,估计是想进行收买。” 卫瓦不屑道:“侵权我们的专利还想倒打一耙?那几个工程师都是老员工了,这种事不会拎不清,没必要紧张。” 古晋点头:“是。” 他翻开第二页记录本:“卫总您中午12:20分跟赵总在daisy会所约了午餐,下午两点董事长要召开股东大会,四点与几个副总决议分公司外派总经理人选名单。还有下班后,唐梦影小姐希望和您共进晚餐。” 听到最后一个,卫瓦眉头皱了皱:“我不是跟她说了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吗?” 古晋:“她是这么让我转达您的,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但具体的,得您去了以后才知道。” 卫瓦烦躁地摆了摆手:“知道了,就当最后一次了,你去订餐厅吧。” 古晋应下:“是。”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晚上,卫瓦跟那个叫唐梦影的新生女歌手谈得很不愉快。 两人在包间里爆发了争吵。 唐梦影厉声质问卫瓦为什么要甩了她,卫瓦只淡淡表示两人一开始就说好了不谈感情,而且有任何一方腻了两人就可以随时分开,是她自己不遵守约定还想威胁他。 古晋及时冲进来,用身体帮卫瓦挡住了对面砸来的包包和泼来的红酒。 临走前,卫瓦扔了一张卡给唐梦影,并警告她拿了钱就乖乖消失。 见他身上的新衣服不到一天就变得狼藉,卫瓦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让古晋直接下班,拿他的卡去买身新衣服,回头补偿金会跟工资一并打到他的卡上。 跟在这种总裁身边,古晋已经习惯了帮自家老板处理各种各样的情感私事。 但身为打工人,该有的赔偿还是要拿的,况且他不像卫瓦那般出身于富贵之家,小时候吃得苦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委屈自己。 他接过卡,在商场的服装店临时买了一套新衣服换上,旧的则是拿袋子装好,准备带回去洗洗。 早上穿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衣服质地很不错,看了眼牌子后,古晋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他打拼到如今,也有了些身家,但这个牌子的衣服,古晋还是舍不得打开钱包买下。 衣服是司隽音准备的,只是沾了点红酒而已,几经斟酌下,古晋选择留下来。 人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夜晚的宁江市灯火通明,古晋置身在高楼林立的商业街,身旁车流不断。 胃里泛起酸意。 晚上为了照顾好老板,他守在包厢门前,只匆匆吃了个三明治。 人一旦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无尽的疲惫感就涌了上来。 古晋站在原地,目送着卫瓦的车离开后,他忽然感到一阵心累。 昨晚发生的事再次回想起来,令他内心分分秒秒都承受着煎熬。 而这种事,他还不能跟任何人说,尤其是上司卫瓦。 他们两个是多年针锋相对的死对头,若是卫瓦知道自己跟司隽音有了那种关系,难保不会对他起疑心,到时候又得被迫离开找新的工作。 想到上份工作最后闹成那个样子,他的窘迫丑态被所有同事都看在眼里,古晋神色郁郁。 从那家待了五六年的公司离职,他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 但若是不想被父母还有弟弟找到,他只能从原来熟悉的环境里抽身,来到宁江市另谋发展。 好不容易换了个新城市重新开始,古晋只希望以后都平稳顺利的,不要再出现变故了。 他提着换下来的脏衣服打了辆的士回家。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才敢将口罩取下,没曾想刚出电梯,他就看到自己公寓门前站了一个人。 司隽音抱胸倚在墙上,面无表情地朝他看了过来。 那眼神犹如鬼魅,古晋顿时头皮发麻。 3、那你亲我一口 他僵硬着走了过去,试图忽略司隽音的存在掏钥匙开门。 然而这会儿的古晋怎么也没办法做到冷静,捏着钥匙的手微微发抖,就是对不准钥匙孔。 身旁一言不发盯着他的女子就像是一头随时会对他张开獠牙的野兽。 古晋低着头,后背渗出一身冷汗。 “为什么不联系我?” 司隽音突然开口,古晋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弃了开门的打算。 但他不敢扭头跟司隽音对视,心里没来由的发慌。 早上他就把纸条扔进垃圾桶了,手机的黑名单里有司隽音的联系方式,只要古晋想要,随时都可以将她放出来。 但古晋真心不想和她缠上关系。 走廊的白炽灯照在两人身上,投射出一片冷寂的氛围。 职场上游刃有余的古助理此刻犯了难,大脑过了好几遍场景演绎,依旧没能得出来最有效的应对方法。 换做平时,他只会将忽视贯彻到底,哪怕司隽音说再多,他全都当做没听见,亦或是随便敷衍两句,态度恭敬且疏远。 但经过昨晚那一夜,羞耻与愧疚将古晋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 他做不到再像从前那样冷着脸对司隽音。 男女之间那种事,说到底,是司隽音吃了亏,而他又是在被下了药的情况下失控,说一百遍都是他对不起司隽音。 几句话在古晋心里斟酌来斟酌去,最终,男人张了张嘴。 ——“对不起。” ——“身体怎么样?” 两人不约而同一齐出声,古晋再次陷入沉默。 瞧着他红肿的脸,司隽音眸色渐深:“看你这样子,想必是没什么事了。” 古晋注意到她结了痂的唇角,头低得更厉害了:“对不起。” 倚在墙上的人没说话,只凝眸打量着他。 眼前的男人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卑微小心。 没想到他面上冰冷尖锐,内里竟这么纯情,不过就是亲了几口就愧疚成这样。若是昨晚真的发生了点什么,这家伙岂不是要以死谢罪了。 瞥见他手中装衣服的袋子,司隽音哼笑一声:“怎么,我给的衣服就那么拿不出手?” 昨晚走的时候,她特意将古晋身上扯坏了的衣服全都扔了,只在房间里放了一套让助理新买来的,没想到这家伙不仅没穿,反倒还拎了回来。 按理说他这么讨厌自己,应该会找个机会扔了才是。 古晋手指攥紧,将袋子往身后移了移,苍白地解释道:“是今天穿脏了,准备带回来洗。” 原来是这样。 司隽音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她重新扬起笑意:“我昨晚帮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她前前后后又是找医生又是守着他挂水,直到凌晨两点才离开,觉都没睡好,这家伙要是再装听不懂她可就要生气了。 听了这话的古晋心里一紧。 果然,她就是冲昨晚那事来的。 古晋调整好思绪,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谢谢司总昨晚……帮我。” 后两个字像是千斤重,男人说出来的时候,表情十分纠结。 司隽音上前一步靠近他,挑眉道:“就一句谢谢?” 这也太潦草了。 古晋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影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那司总,想要我怎么报答?” 司隽音勾唇一笑:“来我身边给我当助理吧?” 古晋错愕抬眼,随即表情恢复了冷漠:“抱歉,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司隽音继续抛出橄榄枝:“卫瓦给你多少工资?我给你两倍,三倍,如何?” 如果是旁人这么说,古晋说不准真的会动摇。 但向他提出条件的人是司隽音,是他老板的死对头,卫瓦跟她水火不容,而司隽音对自己也未必就是真心,兴许只是为了跟卫瓦较真才这样接近自己。 这个女人说的每句话,古晋分不出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 他在职场待了那么久,像卫瓦、司隽音这种上位者,敢拿真心出来待人的没几个。就像他老板卫瓦,风流浪子,情人无数,身边的女人多到数不清,甜言蜜语是张口就来,腻了烦了就随手抛弃。 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是世间千千万万个苦命打工人之一,司隽音接近他,怎么可能是表面那般单纯? 古晋不是情窦初开的十几岁少男,光是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他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属于他的东西即便全力奔跑也追逐不上,这个道理他从小就明白了。 生活早已将他腐蚀成了工于心计的精明小人。 见他犹豫半天不说话,司隽音便说:“那我换个条件。” 古晋眼神一动。 司隽音扬起眼尾看他:“以身相许如何?跟我交往,我不会亏待你。” 古晋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抱歉,司总,”男人半阖着眼皮,态度冷了冷,十分坚定拒绝道:“我们不是可以交往的关系。” “为什么不可以?” 司隽音故意装作听不懂,并往前迈了一步,和他面对面问道:“我哪点不好?身高?样貌?学历?还是身份?” 古晋沉着脸后退一大步,极力隐忍道:“司总不会不知道安德森跟维纳斯的竞争关系,卫总也一直将您视作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我是他的助理,就凭这层关系,我们也不可能交往。” 司隽音淡然道:“那你来我身边工作不就好了?” 说了半天,结果还是被她绕了回来,古晋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给自己憋死。 “司总,请体谅我一下这个打工人,我找份工作不容易,况且我特别喜欢现在的工作。昨晚的事,我非常抱歉,给你造成的损失我一定想办法补偿。是我没控制住自己,你要是不解恨,我现在给你下跪道歉成吗?” 说着,古晋膝盖一弯就要跪下,这可把司隽音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女子拦住他,脸色很是不好。 “我对司总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本就该死。”古晋嗓音沙哑,语气冷傲倔强:“司总缠着我,不也就是想拿这件事找我负责吗?我一个出身底层的打工人,怎么可能配得上司总千金之躯,眼下除了拿命赔偿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见古晋自责到这般地步,司隽音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难不成这家伙以为…… 想到这,结合刚才古晋的一系列行为,就都说得通了。 司隽音嘴角的笑意缓缓收起。 “你这条命对我而言一点用都没有。”女子平静道:“那我再换个条件吧。” 闻言,古晋抬头看了过来,镜片后的眼眶已是通红一片。 一股淡淡的哀伤在他眸中渐渐浮现。 司隽音垂下了眼睫,故作轻松地说:“那你亲我一口,这事就算两清了。” 男人不敢置信地怔了怔眼。 这三个条件,不管哪一个,他都做不到。 司隽音迈出两步,高跟鞋在瓷砖地板上踏出清脆的响声。 她调笑道:“这个也不可以吗?昨晚更亲密的我们都做过了,我现在只是索要一个吻,都不行吗?” 既然这人以为他们睡了,那她就先不告诉这家伙真相了,日后也算多了一个拿捏他的把柄。 古晋眼瞳颤了颤,眼眸几经犹豫,嘴唇也咬了又咬,身体似乎被焊住了一样,动的十分僵硬。 好半天,他才艰难地挪动了步子,但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抗拒。 等古晋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弯下腰,将脸凑了过去,准备触碰司隽音时,面前的女子却不偏不倚躲开了。 司隽音淡然地勾起唇角:“开个玩笑而已,你不愿意就算了。昨晚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吧。” 古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么大的事,说算了就算了? 但见司隽音脸上没了玩味之色,古晋只能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看。 司隽音本来是想逗弄他的,但古晋刚才的表情,活脱脱像是被人用枪抵着脑袋逼迫一般,瞬间令她兴致全失。 “没事了,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司隽音说完,转身就要走,下一秒又停住了脚,偏过脸来问道:“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吗?” 古晋表情没怎么变化,不过倒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当着司隽音的面给她从黑名单释放了出来。 见状,司隽音顺手加上了他微信。 “再同意一下微信,应该也可以吧?” 男人眉头轻皱,司隽音顿时猜到他估计是担心自己电话轰炸他。 “放心,就是加个好友,没事不会随便骚扰你的。”司隽音神色如常。 得了保证,古晋才终是放下了戒备,通过了司隽音的微信好友申请。 走之前,司隽音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药膏扔给他,并指了指自己脸颊的位置:“抹这个,好得快。” 说完这些,司隽音的身影才消失在电梯里。 古晋拿着那支淡绿色的没拆封的药膏定在原地,内心思绪纷飞。 他再次用钥匙开门,这次手不再抖了。 关了门,古晋将药膏随手放在洗手间的台子上,然后把袋子里的衣服放进一个盆里,拿白醋泡了一会儿。 本想好好弄一顿饭吃,但经过这一茬,古晋也没了做饭的心思,随便煮了点泡面对付。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古晋总觉得后脖颈那一块隐隐作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打过似的,跟落枕不一样。 不过幸好没有影响到行动,所以他也就没在意。 那件染了红酒的衣服被他清洗干净,晾晒在阳台上。 洗完澡后,古晋穿着睡衣就要进卧室,目光却忽然被洗手台上的药膏所吸引。 看到药膏的那一刻,古晋的脸颊又开始火辣辣的疼。 司隽音的那一巴掌用了不小的力道,一整天了也没消下去。 原地思考了一会儿,他拧开药管,挤了一些抹在脸上,清清凉凉的触感很快就覆盖了原本的痛意。 古晋坐在床上,盯着手里的药膏出神。 4、拍卖会 关于酒会那天那杯有问题的酒,古晋一直没找到机会去核实。 因为不确定是卫瓦拿错了,还是有人故意针对他来的。 酒会当天,现场宾客云集,鱼龙混杂,古晋没办法锁定嫌疑人员。 更何况,卫瓦最终安然无恙,而他则是意外跟司隽音染上了难以明说的关系。 若是把酒会当晚酒有问题的事告诉了老板,卫瓦估计会先敏锐地质问他和司隽音的关系。 短时间内三言两语没法解释清楚,还不如烂在肚子里。 因此古晋只能将此事暂时搁置,等来日有机会了再好好查查。 加上微信后好几天,司隽音都没什么动静,这让古晋稍稍松了口气。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司隽音的消息免打扰给开开了,并将她备注为【aaa房地产销售小王】,以免在投屏工作时不小心暴露这尴尬的关系。 别的不说,药膏的事,司隽音还算良心,抹了两天后脸就彻底消肿了。 古晋也终于放心大胆地摘掉口罩,安安稳稳地投入了工作。 安德森集团中午午休的时间段为12:30-14:00,为保证员工们的睡眠体验,中午这个时间办公区域的楼层要熄灯静音。午休时间里,员工禁止在工位上敲键盘办公,因此吃完饭回来,整个公司都静悄悄的,大家要么披着毯子趴在桌位上睡觉,要么躺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休憩。 古晋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就在卫瓦隔壁,方便老板有事直接找他。 等午休结束,有人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古晋揉了揉眼睛,迅速从午休状态切换到工作状态,双目冷峻有神。 “请进。” 他一边戴眼镜,一边抬眸看去,进来的是人事部部长。 她身后还跟了两个年轻的面孔,步伐有些拘谨。 “古助,这是总裁办新来的实习生,伍依跟田宇。”部长指着手边的一女一男介绍道:“他们都是n大的学生,说起来,你还是他们的师兄,所以他们就交给你带吧。” 古晋扶了扶眼镜,仔细打量了几眼这两个面容略显稚嫩的年轻人。 女生个子很高,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工作衫,看上去文静淡雅。 男生则是理了一个寸头,笑起来有点欢脱。 古晋想起来了,前两天文秘书确实有说过要招两个新人进来。 作为总裁办的执行总助兼ceo私人总助,古晋虽然才来四个多月,但出众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因此带新人也够格。 “好的戴姐,交给我吧。”古晋点头。 戴如冰补充说:“他们俩已经接受过岗前培训了,相关手续也都办好了,工作方面,古助你来安排就好。” 男人表示知道了。 交代完,戴如冰转身对两个实习生说:“这位是总裁办的执行总助,古晋,也是卫总的私人助理,你们可以叫他古助理或者古老师,不想那么生疏的话,喊晋哥也行,咱们公司上下级方面没那么严格。” 两人当即十分乖巧地喊道:“晋哥好。” 将人带来以后,古晋让他们俩先去沙发那边坐会儿,他跟行政部电话申请了两张新桌子和电脑,oa审批很快就能通过,几分钟后就会有人过来布置。 他的办公室一开始就只有他这一张桌子,从来没想过会再有人进来。 两个新人有些局促地坐在一旁,紧张到不敢随便说话。 因为古晋看起来冷冰冰的,感觉有点不好相处。 两人开始在心里嘀咕以后日子会不会不好过。 行政部动作很快,没一会儿新桌子就搬了进来,放在靠近窗台的位置。 新人的入职礼包也一并放在了桌子上,包括笔记本、中性笔、胶带还有便利贴等。 十几分钟后,两人的工牌就定做好了,跟古晋脖子上的一模一样,瞧着别有一番风采。 伍依跟田宇有些惊奇,戴上后摸了又摸,内心雀跃不止。 现在他们倒真有两份职场人的样子了。 看着他们俩那宝贝的神情,古晋沉默了一会儿,心想那可不是光鲜亮丽的安德森员工标识,而是卑微牛马的枷锁。 安德森集团是老牌上市企业,在多年前就已经位居世界五百强,因而招聘条件较为苛刻。 而位居宁江市的n大是华邦双一流顶级学府top5之一,因着地势原因,安德森集团不少员工都是n大出身,实习生和管培生也以n大的居多。 技术部的人为他们装配好了主机,并调试了几下,确保没有问题后才离开了办公室。 古晋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动了动,对两人道:“我给你们的飞书发了几份sop文件,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你们的任务就是整理总裁办上个月的例会记录,以及广告投放部的营收报表,卫总点名要看这些。” 刚说完,古晋就注意到两人听到后面那半句,耳朵已经耷拉了下来,一脸“怎么还要做会计的工作”的表情。 “放心,不是很难,我给你们发了我之前做的文件,就参考我上面的模版格式来就好。报表方面,财务部都整理的很清晰,你们只需要筛选出上个月的数据,做成折线图就可以。” 听了这话,两个新人才呼出了一口气,压力没那么大了。 古晋吩咐完两人的第一项任务,又说:“下午5:00的拍卖会,你们俩跟我一起去。大概一个小时就能结束,超时算作加班,加班费会在下个月打进你们的工资卡里。” “好的晋哥!”两人没料到刚进来第一天就能有机会去传说中的拍卖会,顿时干劲十足。 古晋没有过多言语,只安静地坐在工位上,时不时起身去隔壁送点东西,看看老板有没有其他吩咐。 趁他不在办公室的时候,理着寸头的男生田宇小声问出了憋了好久的问题:“我看大家都是姓+哥或者姐的,为什么古助理这里不一样啊?” 伍依:“……要不你自己念一遍试试呢?” 田宇撇撇嘴,还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不就是叫古哥嘛,这有啥——” 刚说完,他戛然而止,顿时发现了奇怪之处。 田宇摸了摸脑袋,尴尬无比,音量也小了很多:“哈哈哈……怪不得呢,还是晋哥好一点。” “什么晋哥好一点?” 话音刚落,古晋就推门进来了,眼镜后的眼神如尖刀一般射来。 田宇立马闭上了嘴,不敢说话。 还是伍依笑着解释道:“没有啦晋哥,你听错了。” 古晋不是个喜欢追究问到底的人,见伍依这么说,他便没再开口,兀自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处理起工作来。 四点钟,两个实习生准时完成了任务。 古晋一行人在软件上提交了出勤申请后,便驱车前往了拍卖会。 后面还跟了两辆坐满了保镖的大g。 伍依跟田宇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一路上都惊奇地四下张望。 古晋将车子交给保镖,而后拿上入场券,转头,对伍依跟田宇道:“跟紧我。” 三人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进了会场。 里面已是人满为患。 他们来的不算晚,但今天这场拍卖会实在重要,因此大家都早早就位了。 古晋领了举号牌,找到他们的位置。 拍卖开始,周围来自各个企业的助理都在积极举牌,但唯有古晋这几人不动。 直到第八件拍品——一条哥伦比亚祖母绿宝石项链的出现,古晋才拨通了卫瓦的电话,开始竞拍。 这条项链是上世纪英国皇家的收藏品,中心那颗最大的祖母绿宝石切割的如水滴一般清澈透亮,展品在聚光灯下,像流苏般华美而灵动,绽放着夺目光彩。 起拍价800万。 拍卖师刚宣布开拍,就有一堆人抢着举牌,竞相出价。 不到几分钟,这件拍品的价格已经逐步攀升到了一千八百万。 而据估算,这条项链的最高价值也不过就是两千万左右。 只要不超过这个价,古晋就得拍。 卫瓦强调过,这是他要送人的,所以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抢到。 古晋听着电话里老板的加价指挥,数次举牌。 最后卡在两千万的时候,好长时间都没人再叫价。 古晋以为差不多了,准备收拾收拾跟老板答复。 就在拍卖师即将宣布成交时,坐席最后方忽然有人举起了牌子。 拍卖师用流利的双语进行播报:“ok,22million,9008hasit.whocanbid23million?(ok,现在9008号客人拍得2200万,还有谁能出价到2300万吗?)” 古晋眉头紧拧,扭头看了一眼刚刚忽然叫价的人,顿时愣住了。 司隽音冲他挑眉,并礼貌地招了招手:“嗨。” 古晋眸色一冷,当即收回视线并向卫瓦反馈了拍价情况:“现在竞拍价2200万了,卫总。” “什么?”卫瓦明显十分不理解,都到这个关头了还有人抢着要,明显不值当啊。 但这件东西对他很重要,所以哪怕知道会亏,卫瓦也咬了咬牙,说道:“继续拍。” “是。”得到命令,古晋再次举牌,出价2300万。 拍卖师激昂地举起了手,说道:“ok,23million,9020hasit.whocanbidhigher?(ok,现在9020号客人拍得2300,谁能出价更高?)” 又是司隽音举牌,拍卖师宣布,竞品价格已经到了2400万。 卫瓦越发肉疼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继续。” 古晋只好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晃了下牌子。 “ok,25million。(目前2500万了)”拍卖师问向全场:“还有谁要竞拍吗?截至目前2500万,没人再加的话就归9020客人拍得了。” 古晋扭头看向司隽音,对方抱胸,薄唇玩味地勾起。 他在心里祈祷这人不要再在这个节骨眼跟他对着干了。 兴许是祈祷起了作用,司隽音果然没有继续竞拍,现场的人也都估算过这个价妥妥亏本,于是无人举牌。 最终古晋成功拍下了这条哥伦比亚祖母绿宝石项链,跟卫瓦汇报完后,电话才挂断。 办理完手续后,古晋提着包装好的项链准备离开,不想却在出口处碰到了等候多时的司隽音。 女子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箱子,眼梢扬起,轻笑道:“这个竞拍价跟你老板特别符合。” 果然,她就是故意的。 古晋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绕过她就走。 司隽音在后面拔高了音量喊道:“你可得告诉卫瓦,我帮他拍了一个好价格。” 听完,古晋的脸更黑了。 不明所以的伍依跟田宇大气也不敢喘地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离开了拍卖会场。 5、十八个男模 “晋哥,那个女的……是谁啊?” 上了车后,田宇缩着脖子问道。 古晋将自己的车交给了一个保镖来开,他则是坐在副驾驶,刚才拍卖所得的箱子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从会场出来,古晋的脸色就一直不好,浑身迸发的低气压震得伍依跟田宇手心捏了把汗。 “她是维纳斯集团的ceo司隽音。”古晋简言说道。 “哇,原来就是她呀。”伍依十分意外。 司隽音跟卫瓦在微博上互怼的八卦她早些年就吃到了,就是没见过这两位正主,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这拍卖场看到。 刚刚第一眼望见的时候,她着实被那长相漂亮、气质矜贵冷峻的女人所惊羡,但这会儿知道她就是自己实习公司的最大竞争对手后,伍依心里的滤镜就没那么厚了。 毕竟从面容上看,司隽音完全就是一个出身高贵气势偏冷但心眼还不错的人。 她刚刚跟古助理打招呼的模样别提有多么温柔了。 谁能想到她之前能跟卫总在网上掐架三天三夜呢。 从后视镜见到伍依满脸都写着对“司隽音有兴趣”的样子后,古晋忽然冷冰冰提醒了一句:“别跟她走太近,她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两个实习生赶紧点头,表示知道了。 而古晋则是抱着箱子,额心微微发疼。 一开始跟着出发的两车保镖现在分别驶在古晋一行人的前后方,将他们紧紧地围在中间,护送到了集团。 回了公司后,卫瓦检查了一下项链,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他顺势提了一嘴,问当时抢着竞价的人有哪些。 这么一串项链,超过最高价值了还要拍,明显是故意为之。 古晋薄唇抿了抿,如实说出了司隽音的名字。 果然,卫瓦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个狗女人,一天到晚给我找茬。”男人咬牙切齿,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气得要暴走。 卫瓦:“她拍了什么东西?” 古晋回想了一下:“一对男士白金黄钻袖扣,成交价400万。” 卫瓦不解:“她就拍了个袖扣?” 今天拍卖场那么多珍宝古董,这个女人去就只拍了对男士袖扣? 还顺便给他使绊子,让他多掏了五百万去买这条项链。 2500万,不就是对应他是个二百五吗? 卫瓦面色黑沉,那女人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恶劣。 忽然,他脑中划过一个念头,表情微妙。 “那袖扣,肯定是她送人的礼物,说不准就是情人之类的。你回头留意一下,看看她最近有没有什么频繁接触的男人。” 古晋听到这个命令,先是愣了一下。 让他去留意司隽音身边的男人? 不过他也只用了一秒就接受了这个任务。 这种活计他之前也不是没干过,身为私人总助,老板的专属牛马,除了说“收到”以外,还能干嘛呢? — 华灯初上。 chloe会所。 一间金碧辉煌的封闭包厢内,烫着金色大波浪的美艳女人拿来一瓶威士忌,随手放在瓷玉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最近怎么都不来我这儿?” 伏彦杉拿出开酒器,熟练地给司隽音倒了一杯。 “工作忙着呢。”司隽音说。 她端起那杯加了冰的威士忌,指尖在杯子边缘摩挲,没急着喝。 沙发上的女人坐下来,自然地揽过司隽音的肩膀问道:“你今天在利贝尔拍卖会上拍了什么好东西啊?给我见识一下呗。” 司隽音抬起脸,朝她淡淡一笑,故作玄虚道:“秘密。” “这就见外了啊。” 虽然她也不是非要见识一番所谓的稀罕物,但司隽音亲自去的拍卖会,她总是要好奇一下。 伏彦杉跟好友碰了碰杯子:“你是不是有心事?跟姐们之间还这么遮遮掩掩的可不行啊。” 司隽音抿了口酒,神色确实有些惆怅。 “到底怎么了,不会是工作上遇到麻烦了吧?” 想到今天古晋绕过她身边时冷漠的神色,司隽音摇了摇头,轻笑道:“不提也罢。” 伏彦杉一眼就知道她心里肯定有事,于是冲她挑眉,意味深长道:“我这儿最近来了批新人,质量都是上品,我给你叫来几个解解闷。” 不等司隽音说完,伏彦杉便自顾自起身,出了包间叫人。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率先进来一个眼睛亮亮的年轻人,皮肤很白,穿着酒红色的衬衫,长腿快步迈进来。 紧接着,后面陆陆续续进来一堆男人。 有穿着无袖运动装的体育生,还有清纯文雅大学生,戴着眼镜的职场精英,西装革履的冷峻美男,头戴猫耳的邻家弟弟,身着紧身制服的肌肉男……帅的各有千秋,秀色可餐。 光是盯着那张脸出来晃那么一下,就让人觉得空气都清新了。 伏彦杉经营的这家会所本身就是服务于高阶层的女性,能进来的男模质量都是万里挑一,身材、长相通关了,还要进行三个月的专业培训才能上岗,服务素质没得挑。 伏彦杉指引着他们在司隽音面前站好,排成两排,总共18个,放眼望去,满屋都是大长腿。 “司总好!” 一群人脸上带着笑,齐声在司隽音面前恭敬弯腰喊道。 伏彦杉走过来,随手摆了摆,对司隽音道:“你挑挑,看上哪个,让他今晚陪你。姐们其他本事没有,也就只有这个能讨你欢心了。” 司隽音还真挑了起来,目光在这一群人里扫来扫去。 最终,她朝着那个戴着金丝眼镜、职场精英装扮的男人勾了勾手。 男模反应很快,立马就上前来,恭恭敬敬地给司隽音倒酒。 其他人一见司隽音这么快就挑好了,眼里是藏不住的失望。 刚才老板来挑他们的时候,语气里可着重强调了一会儿见的客人是她最好的朋友,还是不能怠慢的大人物,嘱咐他们一定要好好伺候。 等来了一看,坐在沙发上跷起长腿的女子一身黑色西装,长相俊美非凡,上位者的矜贵气势更是让人倾慕不已。 男人们顿时个个都来了精神。 要不是老板在这儿,他们恨不得立马冲上去跟司隽音推销自己。 生意从来都是靠抢来的。 只是没想到,那大人物却只挑了一个。 被挑中的男人面色平静地弯下腰来,将倒好的酒杯端到司隽音面前。 “司总。”他轻声叫了一句。 司隽音没接,只是撑着下巴细细打量。 乍一看,这男的跟古晋有那么几分相似,同样戴着眼镜,同样端着架子看人,但也仅仅只是气质有点眼熟罢了。眉眼虽然也是冷峻锋利,但没有古晋看她时那股傲气。 司隽音伸手接了过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她昂了昂下巴,示意这人给她扎水果。 男人乖巧照做,扎了一颗鲜嫩欲滴的阳光玫瑰送进她口中。 司隽音一边吃一边心想,如果是古晋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听话。 除了他老板卫瓦,其他人要是敢命令他,这家伙一定先蹙起眉头,满脸都写着抗拒。 见他模样生的不错,司隽音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眸色一动,轻声回答说:“我叫栗程嘉,司总。” “栗程嘉……”司隽音将这个名字在嘴里过了一遍,而后毫不吝啬夸道:“挺好听的。” 她点头示意:“再给我倒杯酒。” 栗程嘉冰眸里跳跃着遮不住的欣喜:“是。” 客人这么说了,多半代表今晚是他的场子了。 尤其是对面还是他们老板的朋友,那可得多上点心,说不准小费都能拿不少呢。 眼见司隽音已经看好了人,伏彦杉指派了几个跟栗程嘉相似类型的人留下跳舞,又给自己挑了两个漂亮的、衣服穿得少的,其他全都挥手让出去了。 很快,包厢便灯光闪动,男人们整齐地跳着舞,歌声回荡在房间里,所有人在司隽音面前使劲浑身解数。 栗程嘉按照老板的眼色坐在了司隽音身旁的沙发上,一会儿倒酒一会儿剥开心果的,十分殷勤。 司隽音却表情淡淡。 栗程嘉悄悄解开了衬衫的两颗扣子,想挨司隽音近一些,但被她抬手制止了。 “坐好就行,别乱动。” 听了这话,男人眼中划过一抹落寞。 “抱歉,司总。”他小声道歉。 说完,司隽音忽然偏过头来打量他,眼眸眯了眯。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女子随口问道:“今年多少岁了?” 栗程嘉垂下了眼睫:“29。” 比古晋小了一岁。 司隽音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钞票塞到他衬衫里:“陪我喝点酒。” 栗程嘉眼睛都亮了起来,连着陪司隽音喝了好几杯。 那头的伏彦杉则是已经将人搂在怀里了。 见状,她不由得问道:“每次来,你都兴致怏怏的,小嘉可是我这最俊的了,结果还是只能陪在一边倒酒伺候?” 司隽音淡淡一笑,对伏彦杉说:“我对那些真没什么兴趣,幸亏他们长得好看,站在那儿赏心悦目的就挺好。欣赏也是一种品味。” 她说的委婉,实际上就是一个原因:没有能真正入她眼的。 就比如古晋那样的,司隽音分分钟想把人衣服扒了绑在身边玩弄,只是可惜性子太烈了,短时间内不好搞。 伏彦杉却从她这话里听出来一些别的意思。 她忽然坐直了身体,神秘兮兮地问道:“你肯定见过更好的是不是?” 司隽音没想到这女人脑子居然那么灵光,故意装作没听见,让栗程嘉给她倒酒。 要说更好的,的确是那样。 这些庸脂俗粉跟古晋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伏彦杉立马坐不住了,直接扔下两个男模从那头跑过来,紧挨着司隽音打听。 “哪儿的人,在哪儿工作啊?我这边待遇很不错的,你要是拿不下,就告诉我,我出马谈条件,他一定愿意过来的。” 司隽音瞥了她一眼,勾唇一笑:“他,跟天仙似的,冷漠又死板。人家正经工作年薪百万,能瞧得上你这里?” 伏彦杉顿时泄气了:“这么极品的你都拿不下?太没用了吧。” 司隽音默不作声地看着手机上的两个靠的极近的定位点,眼尾微妙地扬起。 “好事多磨,人也一样。” 6、当司机 等散场,司隽音脸上微微有了一丝醉意。 她打小就跟着父亲练过酒量,生意场上倒是挺吃得开。 近期忙得不可开交,她爸妈一心扑在实验室测试新产品,整个集团基本都交在司隽音手里,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出来这么畅快地喝过酒了。 不过今晚几种酒混着喝,神仙来了也遭不住。 伏彦杉给她拿来解酒药,司隽音摆摆手没接,笑着说这点不成问题。 说完,她自顾自站着就往外走,但脚步虚晃,一看就是醉了,栗程嘉赶紧上前扶住人:“司总,你醉了。” 伏彦杉提议道:“不如你就在我这儿歇着吧,楼上你的那间一直留着呢,每天都有人打扫。” 司隽音今晚有别的打算,所以没答应,而是让栗程嘉扶着她出门。 伏彦杉赶紧问道:“你今晚来,带司机了没?” 司隽音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放心,司机马上就到了。” 伏彦杉觉得她今晚奇奇怪怪的,但没多想,只吩咐栗程嘉好好将人送出去。 古晋坐在车里,盯着司隽音被一个白净斯文的男人搀扶出来,一路走到她的车子旁。 难道这就是司隽音要送袖扣的男人? 古晋打起精神,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观察了好半天。 司隽音拿出车钥匙解锁,然后挥挥手,让栗程嘉回去。 男人有些舍不得,他四下张望一圈,没看到有人过来,不禁问道:“司总,你的司机在哪里呢?” 司隽音的眼神忽的变得冰冷,没了刚刚在包厢里的温和。 栗程嘉感觉身上像是落了刀子,后背一阵发凉。 “你可以回去了。”她没回答栗程嘉的话,只拉开车门,冷漠地命令道。 栗程嘉虽然才刚来chloe会所几个月,但司隽音说到这份上,他再迟钝也听出来这位大人物是不满他继续逾矩。 他只得小心收回手,然后恭敬地倾了倾身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人走后,司隽音坐进车里,却迟迟没有别的动作。 奥迪rs7静静停在原处,半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没有要发动的意思。 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不准备回去吗? 古晋抓着方向盘的手攥紧又松开,终是没忍住下了车,他走到司隽音的车边,透过玻璃车窗,这才看到驾驶位上的人已经歪着脖子睡着了。 披在她身上的墨色西装外套这会儿已经滑落大半,司隽音头侧枕着车窗,因为这个动作,v领衬衫领口不合时宜地敞开。 古晋个头生的高,站在车窗外往下看时,那抹晃眼的隐秘就侧不及防地撞进了眼中。 他顿时僵在原地,大脑被这一幕重重轰击。 古晋赶紧扭头,查看四处是否有人靠近。 好在司隽音的车停的位置靠里,而这旁边的车位早就空了,所以没人发觉。 他移开目光,别扭地往前站了站,试图用身子给她挡住。 但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夜。 本身额外多了个任务就让古晋苦不堪言,大晚上下了班还要跟踪司隽音来这种地方,要是司隽音不醒,他总不能在这守一晚上吧。 而且她这样睡在这,多少有些不安全。 古晋左思右想,几经思索后,他伸手,在车窗上轻轻敲了敲。 第一遍,司隽音没反应。 古晋耐着性子又敲了几下。 终于,里面的人悠悠转醒。 司隽音眯着眼睛看车窗,刚睡醒,眼睛还有些模糊,看不太清,她便摁下了按钮。 车窗降下,两人之间再无遮挡。 玻璃降下的那一瞬间,古晋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他皱起了眉。 原来是喝多了,怪不得能睡在这儿。 古晋极力想要扭过头去,不跟她对视。 “……古助理?” 司隽音似是非常意外,但见到古晋,她依旧是像从前那样扬起了唇角,神色轻佻。 她酒意还没散,说话时表情微醺。 “……你怎么在这儿?” 古晋面无表情地侧过眸子,盯着她车前的雨刮器:“路过。” 好一个路过。 哪怕不知道他就在这附近,司隽音也不可能相信这么蹩脚的谎言。 “那还真是挺有缘分的。”司隽音瞧着他说,还凑过身子半趴在车窗上看他。 这女人喝醉了也不忘逗弄他。 古晋脸颊绷得紧紧的,没搭腔,见她醒了,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男人转身就要走。 司隽音却在身后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喊道:“喂,古助理,你走了我怎么办?” 古晋脚步一顿,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司隽音拍了拍自己的车子,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看不到我喝酒了吗?” 古晋:“那咋了?” 司隽音:“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古晋一头黑线:“你找代驾。” 司隽音没回答这话,而是直接拧动了车钥匙:“那我自己开回去。” 听到引擎轰轰作响,古晋强迫自己不要去听,脚步越发加快。 她肯定不会那么冲动,喝了酒还开车的危险司隽音不会不知道,再怎么发神经也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但没想到司隽音真的踩下了油门,车灯亮了起来,轮胎一转,作势就要从停车场里开出去。 见状,没走两步的古晋就受不了了,猛地冲上去拦住了她。 “你疯了?”男人居高临下地瞪着她,抓着车门的手青筋暴起,本就锋利的眼神越发冰冷。 司隽音踩下刹车,不以为然:“关你什么事?你不是路过吗,这个点了,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古晋饱满的胸膛深深起伏了两下,性感的v领马甲领口边缘因此折弯又缩回,活是被气得不轻。 “下车。”男人沉声道。 司隽音迷离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下车,谁来开?” 谁开都不可能是她这个醉鬼来开。 古晋表情凝重。 喝了酒还开车,被交警拦下都是轻的,她醉的这么严重,要是不小心撞到人,很有可能葬送无辜之人的一辈子。 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太过激动了的男人拢了拢心神,想快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睁眼闭眼,脑海里闪过的都是那年街口的血色惨案。 古晋不想再看到那种悲剧发生,即便那个人是司隽音,是他老板深恶痛绝的死对头,是他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麻烦。 “下车,”他重复了一遍:“我送你。” 司隽音顿感意外,但有免费的司机可供使唤,不要白不要。 “我的车你开得惯吗?” 古晋:“开不惯,也不准备开。” 司隽音:“?那你怎么送我?” 古晋指了指那边停着的另一辆黑色轿车:“我开我的车送你。” 原来还有机会能坐他的车。 司隽音于是故意调戏他:“你这是在邀请我上你的车吗?” 古晋:“……那是因为我明天要上班,不想一会儿再过来把车开回去。” 司隽音:“……” 她不禁好奇,卫瓦到底是从哪里挖到的这么一个极品。 见时间不早了,她没再耽搁,拿着包拔了车钥匙就下车了。 古晋的车停的不远,是一辆黑色的沃尔沃s60。 他率先拉开车门坐进去,不一会儿,司隽音也摇摇晃晃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进来。 但她喝了酒,一时半会儿都没意识到要系安全带。 古晋提醒了一下,司隽音才茫然地想起来,胡乱地拉过安全带就往座椅上的口子插,但几次都没怼进去,还差点捅进了古晋的卡扣里,这令男人眉头皱的更紧,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最终,他看不下去了,二话不说从司隽音的手里夺过安全带,准确无误地插进了卡槽里。 “地址。”古晋调出了导航,问向身侧的女子。 司隽音:“云港区汉马路江都天府小区。” 还好,不是很远,就是距离他回家的路有些偏了,起码要开一个小时的车才能回去。 这一刻,坐在车里的古晋忽然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多管什么闲事呢? 要不是把司隽音叫醒,现在他早就回家洗澡睡觉了。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说到做到,把人送回去。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江都天府小区门口。 这一块都是高档小区,大门口的装修阔气又高级,彰显了里面户主的非凡身份。 很久之前,这里的地皮就炒出了天价,也就像司隽音这样有钱有身份的人会将房子买在这儿。 因为是陌生车牌,所以古晋被保安拦在了外面。 而司隽音早在上车的那一刻就睡着了。 古晋没辙,只能叫醒司隽音,让她现在下车。 醒来后的女子皱着眉,好一会儿才恢复意识。她降下车窗,叫来保安,还没说话,保安队长就变了脸色,恭恭敬敬地哈腰道歉:“没想到是司总,抱歉抱歉,是我们眼拙。” 他当即挥手,命令人放行。 古晋看着抬起来的门杆,又看了看淡定朝他挑眉的司隽音,深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造的孽,他对自己说。 男人冷着脸,认命般一脚油门将人送到了对应的楼前。 停好车后,古晋对司隽音道:“下车,你到了。” 车内静悄悄的,没人应答。 男人扭头一看,刚刚还醒着的女子这会儿居然又靠着车窗睡着了。 古晋闭了闭眼,心想自己跟一个醉鬼较劲做什么。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直接绕到副驾驶那头,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 脑袋失了支撑力的司隽音瞬间就被这动静弄醒了。 “嗯?到了?” 她眨了眨眼,眼神茫然,显然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古晋站在车门前:“下车。” 司隽音不紧不慢地解开安全带,然后拿好包,扶着车门踉踉跄跄地下来。 跟上车前相比,这会儿的她醉的更厉害,连路都走不好了。就这几下还差点摔进草丛里,幸亏古晋眼疾手快给她扶住,这才没倒下去。 “古助理,你不用扶,我根本就没醉……”司隽音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古晋,歪歪扭扭地朝着反方向走:“回家而已,我没问题……” 古晋其实一点也不想跟她靠这么近,但眼看她就要走到人家另外一栋楼的后花园去了,古晋只能沉着脸将人拽回来,架着送进了电梯。 “几楼?”他手指停留在一排排按钮上,语气听不出来一丝好情绪。 司隽音似是想了一会儿,慢慢回答说:“8楼,801。” 古晋摁下数字“8”,同时暗地里换成用手腕虚扶着司隽音的腰,手指则是僵得一动不敢动。 到了楼层,他架着司隽音去找801,没想到这里是一层楼一套房,整个一单元就她一个住户,801的烫金牌子明晃晃地挂在唯一的一扇门前。 “你到了。”站在司隽音的公寓门前,他松开了扶着司隽音腰的手,冷冷道:“你自己开门。” 门是密码锁,司隽音凭着记忆摁了几下,门就开了。 听到解锁的声音,古晋放下心来,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 耽误这么多时间,他本来想的是早点回去睡个好觉,没想到却折腾到现在。 谁料,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只劲手猛地掐住他的手腕。古晋一惊,人还没反应过来,那股不容人抗拒的力气就将他迅速拽进了房间里。 大门关上,走廊重新恢复了寂静。 7、对峙 玄关的鞋架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古晋后背重重磕在门板上,在黑暗中被人勾住脖子,突如其来的暴戾力道令他不得不低下了头,而后,司隽音堵上了他的唇。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女子带着酒意的吻透过唇瓣贴上来,古晋下意识皱起眉,抬手就要狠狠推开她。 仿佛是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图,司隽音眸色一沉,在他反抗前,她反应极快地腾出剩下那只手擒住了古晋的手腕,干脆利落地别在了他身后。 这熟稔的格斗招式令古晋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 公寓没开灯,两人就着玄关这块空间较劲起来,门板被震得轰轰作响。 手腕上不断收拢的劲道勒得古晋骨头隐隐作痛。 司隽音湿热的气息扑散在他鼻尖,酒味顺着津液渡过来,唇瓣被霸道地侵袭,古晋尤为抗拒,他抬起剩下那只完好的手,强硬地用胳膊横抵在司隽音脖子上,试图跟人拉开距离。 没想到司隽音力气大的出奇,完全不像是一个喝醉了的人,反而带着明显的侵略性,舌尖直探他的唇腔,整个人稳如磐石,根本无法推拒开。 古晋不能容忍自己被这般轻薄,他攥紧了拳头,张嘴就准备咬。 有了上次被咬的经验在,察觉到他要做什么的司隽音动作迅速地松开那只勾住他脖子的手,转而变成掐住他下颌骨的姿势,手指死死钳制着他牙关的活动。 古晋绷紧了脸颊,调动了浑身的力气去抵抗,但下巴纹丝不动,透明的涎水顺着嘴角流下,司隽音指骨分明的虎口严丝合缝地禁锢着他的下颏,古晋动弹不得,只能愤恨地维持着张开唇的姿势,任凭司隽音对他上下其手。 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古晋从来没有这么恼火过。 见无法将这个疯女人推开,他只得伸手,在四周摸索可以上手的东西,结果混乱间,古晋碰到了开关,瞬间,玄关处的灯就亮了,眼前的景象猝不及防撞入眼中。 古晋垂下眸子,与他唇舌相交的司隽音在这一刻抬起了脸。 女子双眼清明,眼中的戏谑似乎是在嘲笑他。 这女人果然是在整他!她根本就没醉! 古晋怒从中来,脑袋当即狠狠一撞,司隽音顿时吃痛,只能松开了他。 两人终于拉开了距离。 古晋尝到嘴里又是一股血腥味,就知道嘴唇肯定破了。 他抹了一把嘴角混着血的津液,黑眸中满是浓烈的憎恶。 额心隐隐作痛,但这会儿的古晋顾忌不上这点小伤,只想弄死司隽音。 “你发什么神经?!” 见他这般暴怒,司隽音却是不紧不慢地从一旁的桌子上抽出一张纸来,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的血口。 “古助理还挺能文能武的。” 亲了两次,两次都给她咬出血来了。 “没想到司总是这么阴险的人,大晚上装醉就是为了骚扰一个助理。” 古晋说话生分又刺人,看向司隽音的眼眸已是冰霜遍布。 司隽音一点也没把他阴阳怪气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古晋骂人都如此可爱。 “古助理这话说的,我只是恰好到家了就醒酒了而已。而且,你又不是我的助理,亲两口怎么了?有哪条法律规定了不能亲别人的助理?” 说完,她得意洋洋地挑眉,一脸“你能奈我怎么样?”的轻狂。 别说,卫瓦虽然人比较傻逼,但挑助理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古晋这种,亲起来口感十分不错。 就是不好骗,磨了几天才找到机会。 而且今晚是他主动送上门的,司隽音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古晋胸膛剧烈起伏两下,脸色黑到了极点。 司隽音还以为他是真的要发火了,正要期待一下来着,没想到就只听到他咬牙切齿后从嘴里艰难挤出来一句:“……不知羞。” 听到这三个字的司隽音愣了几秒,然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憋了半天,连句骂人的话都不会?” 这个家伙可真是给了她极大的惊喜。 古晋整张脸青红交加,被人戏耍的愤怒令他难以自持。 他转身就要拉开门离开,也是这时,一条手臂从身后猛地伸出来,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死死按在了门锁上,带着一股不容人忽略的气势,将古晋困与门之间。 面前大门紧闭,身后司隽音严防死守。 那只五指张开贴在沉重门板上的劲手青筋鼓动,细长的手掌凸出一根根骨头,像是一张铺开的大网,将古晋毫不留情地收拢其中。 男人僵着脖子扭过脸,嘴角还在流血的女子则是平静地朝他扬起一抹笑。 “我有让你走吗?” 古晋没说话,就在这沉默的瞬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弓起手肘,准备对司隽音发起强攻。 既然这人几次三番频频越线,自己又何必对她手下留情? 古晋曾在大三时征兵入伍,两年的军营经历让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身体依旧保留了格斗记忆。 他知道司隽音不简单,但没想到她如此强悍,不使出点真格来,这女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但他又不想惹麻烦,所以在攻击的时候偏移了方向,只朝着司隽音肩膀的部位袭去。 也是这一刻的心软,让他失去了成功的机会。 喝了酒的司隽音不仅耳清目明,就连反应速度也不见半点迟缓。 面对迅疾猛烈的肘击,她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而后在古晋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臂时,司隽音反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腕别在腰后,将人“轰”的一下掼在了门板上。 沉重的漆门发出硬实的碰撞声。 古晋闷哼一声,脸颊贴在门板上,司隽音的膝盖挤进他两腿间,整个人抵在他耳畔,低声暧昧道:“没想到古助理还有脾性这么差的一面,莫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见过?” 古晋瞪着她,没心情跟她调情:“放开!” 司隽音没理,反倒伸手从旁边架子上的一件外套里掏出来一个红色丝绒小盒子,随手塞进了古晋的口袋里。 “谢谢古助理送我回来,这是给你的报酬。”司隽音轻声笑笑:“要是不喜欢的话就扔了吧,反正我不差钱,随时能给你再买一堆。” 说罢,她才终于放开了古晋,男人揉着被捏疼的手腕,冷着脸,也没管口袋里是什么,匆忙拉开门离开了。 司隽音在后面幽幽道:“路上小心,古助理。” 回应她的是一记重重的摔门声。 等人走后,司隽音才不紧不慢地走进浴室。 她在镜子前看了好一会儿,欣赏完嘴角的新伤,司隽音薄唇缓缓勾起一抹轻笑。 的确有几分能耐。 但越是不好糊弄,她越是有想要征服的念头。 抹完药膏后,司隽音找出来解酒药吞下,然后握着一杯热水坐在落地窗前细细品着,还不忘打开手机,查看古晋的定位。 瞧见那抹红点离江都天府越来越远,司隽音不由得失笑:跑的还真快。 — 古晋下楼后,坐进车里,第一反应就是找湿纸巾擦嘴。 他现在心情差到了极点。 每擦一下,他就要在心里骂自己一遍:自己送上门的蠢货,活该! 以后他要是再对司隽音有一丝心软,这辈子就别好过了。 大晚上碰见这种糟心事,纯属于太闲了。 坐了几分钟后,古晋稍微冷静了下来,正要插钥匙启动车子离开时,他忽然摸到了口袋中的硬物。 是刚才司隽音给的东西。 古晋现在对司隽音的厌恶已经到了光是看着她给的东西就能反胃的程度。 他打开窗户,下意识就想把盒子扔出去。 但拿在手里时,他又犹豫了。 周遭停满了价值不菲的豪车,若是不小心砸到哪里,赔钱倒是次要的,万一沾染上了像司隽音这般难缠的大人物,那就麻烦了。 况且司隽音肯定在这盒子里面做了手脚,就等他在这儿扔掉然后捉弄他。 于是古晋下车,拿着东西走到稍微空旷没车的地方,然后身子倾得远远的,十分谨慎地朝外打开了红丝绒盒子。 出乎意料的,盖子打开后什么事都没发生。 古晋半信半疑地收回手,将盒子转到了朝着自己的那一面,待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男人眸色一顿。 小巧的盒子中央,静静躺了两枚做工精湛的白金黄钻袖扣。 在夜光的照耀下,上面的宝石散发着绚烂夺目的光芒。 正是司隽音那天在利贝尔拍卖会上买下的,价值四百万的男士袖扣。 古晋端详着手里的珍贵物件,想扔掉的念头一点点动摇。 他完全没料到这东西会到他手里。 古晋脑中有些混乱,他本以为司隽音是买来给今晚那个从会所扶着他出来的男人,没想到最后却给了他。 看来卫总对司隽音还是不够了解,那女人根本不是送情人,而是存心要恶心他。 一边跟别的男人喝酒夜会,一边又把他当小丑整。 古晋几番犹豫,最后还是没狠下心来将袖扣扔掉。 倒不是他贪图这价值不菲的宝贝,只是司隽音那人阴晴不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又给他下套。 她肯定知道自己不会留下这东西,名义上说是送,可万一哪天她反悔了,张嘴就要他还回去,到时候真把东西扔了的古晋才是中了招。 四百万说多不多,他这些年的积蓄全拿出来也能补的上,但没必要给自己制造这么一个麻烦。 于是古晋深吸一口气,将盖子合上,略显烦躁地把东西扔进了副驾驶座椅里。 弦月高挂,入夜后,晚风微凉。 古晋累了一天,实在不想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 他重新回到车上,油门一踩,直接驶离了江都天府。 路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卫瓦的随身保镖阿东打来的。 等听清那头的人说完,古晋猛打方向盘调转方向,加紧速度朝着市中心开去。 8、安全措施(补两章一起二合一) 晚上十一点,古晋带着安德森集团董事长卫天成到警局保释卫瓦的时候,这位久居高位的卫董事长周身泛起了沉重的冷意。 路上,阿东给他打电话时,古晋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古助,卫总今晚在回蓝酒吧跟林总他们小叙,结果刚刚突然从外面进来了大批缉毒警察将这里给查封了,好像是有人在酒吧聚众吸毒。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被带走去公安局里调查了,卫总也被押上车了,您快想想办法!” 听到这话的古晋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他赶紧打开免提谨慎问道:“卫总不在吸毒人员之内吧?” 阿东那边的声音很杂乱,像是处在看热闹的人群里,不得已拔高了音量回答说:“我刚才在酒吧外面驻守,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况,但卫总肯定不会做那种事的,我们都跟了他好几年了,应该只是运气不好被误伤了,但是被带走是真的,现在怎么办古助?” 他们不太确定要不要直接找卫董事长卫天成,毕竟卫瓦跟他亲爹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所以只能临时给古晋打电话求助。 听到这,古晋大致了解了情况。 应该只是意外碰上缉毒行动了,只要卫瓦没碰过那玩意,断不会有事。 但坏就坏在他是个公众人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这下估计要麻烦了。 “阿东,你先带人控制一下现场摄像的人员,拿钱挨个把相机里的东西删干净,切记千万不能让相关影像泄露出去,我去找董事长帮忙。” 古晋交代完,便立即给卫天成打去了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经过。 没过一会儿,几辆加长宾利从卫家开了出来,一路直抵警局。 很快,在卫天成的保释下,卫瓦安然无恙地从警局出来了。 一同解除了嫌疑被释放的还有跟卫瓦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两个发小。 染着一头红发打了耳钉,看起来有些羁傲的是林言——能源集团老总的小儿子。 戴着金丝框边眼镜略显儒雅冷淡的男人是祁庚——风投集团继承人。 都和卫瓦一样,玉树临风,前途无量。 三人蔫着脑袋走出来,满脸都是尴尬和局促。 谁能想到只是兄弟几个一起聚会喝个酒,竟然能碰见这种倒霉事,当时被押上警车的时候,他们整个人都是懵的。 被仔仔细细盘问了一个多小时,听到卫天成来保释他们的时候,林言跟祁庚几乎要感动到哭出来。 果然,卫叔叔还是最靠谱的。 古晋将卫瓦上下检查了一番,确认自家老板没受伤,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卫总,现场我已经让阿东他们处理好了,目击者的手机都清查完毕,相关应急方案我也已经提交给了公关部,以防出现变故。” 卫瓦表情颓颓的,尤其是看到父亲被惊动过来,整个人更是没了以往的嚣张姿态。 毒品这种东西但凡沾上一点就能要了人的命,更不提他还是在无数双眼睛下被带上警车的,要是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趁机扩散,他日后想要翻身可就难了。 虽然古晋说他已经递交了应对方案,但在卫天成眼里,他可不就是闯了大祸。 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古晋只好轻声解释道:“抱歉,事发突然,我只能找卫董。” 卫瓦张了张嘴,还没开口,一道声音就打断了两人。 “古助理,这里没你的事了。”卫天成挥挥手,低沉的带有中年男性上位者压迫感的声音传过来,让人不禁胆寒:“你先回去,记得嘱咐手底下人打起精神,别半路杀出个意外来。” 这是在提点他要时刻注意应对突发情况,外面盯着安德森集团的人那么多,保不齐就有人故意盯着今晚的事件,准备找时机给他们狠狠一击。 古晋得了董事长的吩咐,只能点头应下。 林言跟祁庚还想解释一下,但见卫天成铁青的脸,两人顿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从小他们几个当中就属卫瓦家里管教最为严格,卫天成动不动就拿家法说事,那时小小的卫瓦天天被训得跟个孙子一样,什么事都有人监督着,稍微干点出格的事就要挨打。 偏偏卫瓦还是个不服的烈性子,他爸对他越是严苛,他越是反骨,父子俩互相看不顺眼了这么多年,一见面就是针锋对决。 林言跟祁庚小时候就觉得卫瓦特可怜,但碍于卫天成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们只能偶尔给卫瓦打打掩护,三个人出门玩的时候互相做假证,倒也处了这么多年。 不过今晚的情况不同,他们是在缉毒行动中被一并带走调查的群众,这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都知道这回闯了祸,因此两人不敢随便吭声。 正巧外面接他们的人来了,两人给了卫瓦一个“兄弟,对不起,祝你好运”的眼神后便匆忙离开了这片可怕的区域。 古晋走的时候,很是歉意地跟卫瓦对视了一眼。 自家老板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走。 后面的事,古晋没有过多关注。 上车离开的时候,他隐隐听到了公安大厅里,卫董事长的一声爆吼,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省点心?!卫家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那震人心神的怒吼令古晋的大脑神经颤了颤。 曾几何时,他也处于那样的境况…… 兴许是从前经历过,所以古晋能格外体会卫瓦的心情。 后面的事,古晋猜不到,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肯定不是很愉快。 因为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卫瓦也戴了个口罩,半张脸高高肿起,脸色黑的吓人。 ceo心情不好,连带着整个公司的氛围也变得紧张起来。 需要卫瓦出面的工作,都由古晋代为处理了,因此他今天的工作量剧增,不得不多泡了两杯咖啡来提神。 在茶水间冲咖啡的时候,同事盯着他嘴角的血痂问道:“古助理,你的嘴角怎么又破了?” 他记得前几天古晋的嘴角就破过一次,不可能过了这么久还没好。 上次脸消肿了,但嘴角的伤好的特别慢,所以古晋摘下口罩的时候,不免被同事们发现了异样。 但一回生二回熟,现在他已经能一脸淡定地端着咖啡,随口用一句“上火了”来梗塞过去。 “最近天是挺容易上火的,古助理你可以尝试一下柠檬茶。” 古晋“嗯”了一声:“谢谢建议,回头我试试。” 几个聚在茶水间休憩的员工试图从他嘴里打听ceo心情不好的原因,但古晋一个字都没透露,端着咖啡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整整一天,卫瓦都没迈出过办公室的大门。 古晋从附近药店买了一管快速消肿的药膏递给卫瓦。 其实他本想买司隽音送他那管一模一样的药膏,那个消肿效果特别好,但古晋在网上查了一番,发现国内根本没有购买渠道,这才放弃,转头在药店里买了相似功效的回来。 卫瓦接过后没说话,也没急着抹,四周满是低气压。 “抱歉,卫总……”古晋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昨天的事,我没办法,只能找卫董帮忙。” 他从跟在卫瓦身边起,就知道这位ceo和自己的父亲——董事长卫天成关系不好,但保释这种大事,除了卫天成,也没人可以出手了。 他古晋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最紧要的是先保证老板的安危。 但现在看来,他好像做了一件错事,让他们父子俩的关系更差了。 “没事。”卫瓦语气平静,像是早就接受了一样:“我知道你的意思。除了他,你也没其他人可以找了。” 古晋沉默良久,想说点什么,但又担心掺和进多余的关系里,几经犹豫后还是闭上了嘴。 “对了,让你查司隽音袖扣那事,有结果了吗?” 古晋一顿,眸子垂了垂。 卫瓦一说,他才想起来昨晚那对袖扣被他随手丢到了副驾驶,现在应该是滚到了某个角落里。 但卫瓦忽然问起这事,始料未及袖扣的最终拥有者是自己的古晋一时迟疑了。 如果告诉老板,司隽音把袖扣送给了他,卫瓦估计会当场连他一起收拾。 这种骇人的误会还是不要随随便便乱说了。 好一会儿,男人才抿了抿唇,平静回答道:“还没。” 卫瓦根本没想过自己的助理会有对他撒谎的一天,还天真以为是真的没有进展,于是摆摆手:“知道了,后面有时间再观察观察。” 古晋倾了倾身:“是。”然后便退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两位实习生从早上来那会儿就知道ceo好像发生了点事,连带着古晋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伍依通过飞书跟田宇聊天讨论,却始终没能得出八卦真相。 临下班的时候,保镖领了一男一女两个金发碧眼的4岁混血小孩儿来找卫瓦。 “大伯!” 两个孩子一进来,就直奔办公桌后的卫瓦跑去,一人扑了个满怀。 卫瓦十分意外,连忙放下手里的工作,一手抱着侄子jason,一手抱着侄女edwina,问道:“你们俩怎么来了?” 两孩子是龙凤胎,长得一模一样,除了一个长发,一个短发,美貌基本都随他们母亲,唇红齿白,活像两个精致漂亮的瓷娃娃,华邦人的血统特征反倒不是很明显。 edwina眨着大眼睛,用流利的中文说道:“爸爸说你昨晚跟爷爷吵架了,心情不好,所以让我们过来邀请你去他那边吃饭。” 卫瓦哭笑不得,经过昨晚那事的打击,他现在不想去任何一个酒吧,生怕下一秒就会有警察过来缉捕犯罪人员。 jason抱着他的手臂好奇道:“大伯,你是感冒了吗?为什么戴着口罩啊?” 两个小孩儿都不在本家住,自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卫瓦眸色消沉了片刻后,转而故作轻松地说:“是的,最近大伯感冒了,不能给你们传染了,所以就要戴口罩。” jason一脸担忧:“爸爸之前感冒的时候吃饭都没有胃口,那大伯你今晚还能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卫瓦似是在思考,沉默了好半天都没回答。 edwina走过来,抓着他的手补充道:“大伯,爸爸说了,他的酒庄绝对不会发生让你担心的事,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虽然不知道所谓的能让大伯担心的事是什么,但edwina一直将父亲临行前的嘱托记在心里,一定要带大伯去吃饭。 侄子侄女你一句我一句的哄着,顿时就把卫瓦说的心软了。 他平日里最宠的就是这俩孩子,jason跟edwina自小就聪慧伶俐,能说会道,是他在卫家不多的慰藉。 于是卫瓦叫来古晋,让他安排一下晚上去嘉赐酒庄的行程,又让他把孩子带去隔壁玩,自己还有几份项目合同没看完,不能分心。 于是jason和edwina就欢欢喜喜跟着古晋去了他的办公室。 见推门进来的古助理身后跟了两个混血小孩儿,伍依顿时来了兴趣,不由得问道:“晋哥,这是哪来的孩子啊?” 她十分欣喜地冲两人招了招手。 古晋本想将两个孩子安排在沙发上坐着,他让手下人去买零食跟玩具了,没想到看到靠近窗边那位漂亮姐姐朝他们招手,edwina顿时跑了过去,美滋滋地扑进了伍依怀里。 伍依很喜欢这个漂亮小姑娘,便将人抱在腿上坐着,还拿办公桌上的薯片给她吃。 古晋:“这是卫总的侄子和侄女,暂时来我们办公室玩一会儿,等下卫总忙完工作了会一起走。” 一听到是卫瓦的侄子侄女,伍依给小姑娘撕零食袋子的手猛地一抖,然后表情空白地看向古晋,说话都磕磕巴巴的:“……晋、晋哥,那……这、这个薯片能给她吃吗?” 卫总的侄子跟侄女,那可是千金之躯,自己这可比克薯片要是把人吃坏了,回头搞不好还要惹麻烦。 古晋想了一下,说:“一会儿有晚宴,还是不要给他们吃了。” 听了他的话,伍依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把薯片用头绳扎起来防止跑气,一边调出电脑上的动画片给edwina看。 田宇还有几份工作日志没写完,所以没时间参与到他们的互动当中,只能苦逼地赶进度。 保镖很快便将玩具买了回来,应古晋的吩咐,两份都是拼图。 jason手快,挑了一幅海底世界的,剩下的恐龙公园自然就成了edwina的。不过她这会儿专注看小马宝莉,所以只是将拼图抱在手里,没急着拆开。 等卫瓦处理完工作,伍依把小姑娘从自己腿上抱下来,两人依依不舍地打完招呼后她才打卡下班。 晚上七点,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了嘉赐酒庄。 戴着口罩的卫瓦一手抱着edwina,一手牵着jason下车。 古晋则是领着保镖小队在酒庄周围进行严密部署。 三人刚走进去,迎面就看到一个留着半长头发的俊美男人站在大厅,他身着一袭黑灰色传统式样西装,丝绒质感的面料衬托出他挺拔优越的身材,胸前挂着的金色怀表链若隐若现反着光。 卫嘉赐站在门口,冲几人张开了怀抱。 “哥,终于给你等来了。”男人笑着对卫瓦道。 卫瓦淡淡“嗯”了一声,口罩遮住了脸,卫嘉赐看不到自己大哥脸上是什么表情,不过不难猜他心情没多好。 “爸爸!” 见到父亲的两个孩子立马从卫瓦身上跳下来,转而兴冲冲地奔向了卫嘉赐。 “你们俩有没有给大伯惹麻烦?” 卫嘉赐蹲下来,任凭两个孩子在自己脸上亲了一口。 edwina:“才没有呢,我们跟着助理哥哥去他的办公室待着,可乖了,那位漂亮姐姐还夸我长得好看。” “漂亮姐姐?”卫嘉赐一脸茫然。 这时,部署好外围安保防线的古晋走了进来,解释道:“卫先生,edwina小姐说的是我办公室的实习生小姑娘,她们俩玩得很开心。” 卫嘉赐了然,冲古晋点了点头。 古晋也点头示意,随即转头对卫瓦道:“卫总,外面我都安排好了,请放心享受晚餐。” 卫瓦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昨晚的事,卫嘉赐也听说了,因此才把自己大哥喊到这儿来。他这里,虽谈不上是宁江市最繁华的酒庄,但起码能让他大哥放心吃顿饭。 “走吧,人都到齐了,就差哥你了。”卫嘉赐招呼着卫瓦,两兄弟一人牵着一个孩子进了电梯。 古晋调整好耳畔的蓝牙耳机,紧随其后上了二楼。 卫嘉赐特意将酒庄里最为宽敞的一间包厢留了出来。 几人推门而入,里面林言跟祁庚早已落座,服务员正在上菜,就等他们了。 他们俩的助理默默站在自家老板身后不远处,古晋安顿好两个小家伙后也自觉找了个角落待命。 兄弟几个就着昨晚的事寒暄起来。 尤其是卫瓦摘下口罩的瞬间,林言脱口而出:“我艹,卫瓦,你爸下手这么狠?” 卫嘉赐“啧”了他一声:“孩子面前,说话注意点。” 祁庚扶了扶眼镜,往前凑近了些才看清卫瓦脸上的红肿,巴掌印清晰可见。 “……卫叔叔脾气还是那么火爆啊。” 卫嘉赐很久之前就自己出来住了,昨晚本家的事,他还是从管家那里听说的。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大哥被打了,但没想到打的这么厉害,直往人脸上招呼。 卫嘉赐顿时心疼不已:“哥,你看医生了没?这好像有点严重啊。” 卫瓦烦闷地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事,抹了点药。” 也是这时,edwina跟jason才发现大伯半张脸都是红肿的。 “大伯,你的脸怎么回事?” 两个孩子还小,听不懂他们几个大人间雨里雾里的话,只知道卫瓦看上去不是很好。 卫嘉赐生怕败坏了卫天成在两个孩子心里的好感,赶忙解释说:“啊……这是因为,你大伯他过敏了……对!就是过敏,跟你们俩上次吃甘蔗过敏一样,脸会肿。” 两个孩子信以为真,看向卫瓦的表情不由得带上了满满的心疼。 “大伯好可怜,本来就感冒了,结果又过敏,运气好背。”edwina闷闷道。 卫嘉赐:“……” 林言:“……” 祁庚:“……” 卫瓦:“……” 本来卫瓦没觉得有什么,反正这种事从小到大不知道上演过多少次,他都快要习惯了,结果经过自己的侄女这么说,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命苦。 为了不让俩孩子听到些不好的东西,卫嘉赐让人重新摆了一桌的菜,然后把他们交给了三位助理。 “不好意思啊古助理,麻烦你们照顾一下孩子吧,他们在这儿,我们说话就不太方便了。” 卫嘉赐不好意思笑笑:“你们肯定也没吃饭,菜都上齐了,三位请自便。” 三位助理点点头,古晋率先牵着edwina将她抱上板凳,问她想吃什么。 另外两个助理则是一同照顾起jason来。 因着自家老板常见面的缘故,他们俩也早就熟识了,只有古晋刚来不久,跟他们还不太熟悉。 jason一直心心念念在古晋办公室玩的那副海底世界拼图,因此没吃两口就吵着要下来,抱着拼了四分之一的拼图在茶几上玩了起来。 两位助理便换着来,一个人看孩子,一个人吃饭,分工明确。 相比之下,edwina就安静多了。 古晋用公筷给她夹菜,小姑娘吃的很细,动作优雅,不吵也不闹,一看就知道是出身于豪门世家。 一旁林言的助理急着去换另一个人,所以吃的很快,没时间跟古晋寒暄,两人只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毕竟往后是经常要打交道的同行,认识一下不亏。 那头四位老板,各自诉说着这段时间的苦。 上学时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那会儿每天都无忧无虑的,见面时饭桌上聊的东西也比现在要有活力多了。 自从担起家族重任后,每个人都肉眼可见地憔悴不少。 尤其是卫瓦,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也是过得最糟糕的。 下面有个有俩娃的弟弟,上头还有一个严肃古板的爹,就因为他是长子,对他要比对卫嘉赐严苛得多。 哪怕现在卫嘉赐什么都不做,只自己开了个酒庄做生意,卫天成都会夸他能干。 而卫瓦从进公司开始,从一个小职员做起,一步步走到现在ceo的位置,卫天成还是天天挑他的毛病。股东大会最后开成对卫瓦的批斗大会,近乎神经的要求长子做一个各方面都完美的继承人,搞的父子俩关系烂透顶。 三人吐槽完,就卫嘉赐微微一笑,没发表看法。 他是四个人里过得最舒坦的,有孩子有事业,虽然跟爱人没领证,但也基本等同于结婚了,所以卫天成对他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都觉得他比卫瓦好。 “本来还挺郁闷自己没本事把生意做大做强,但听了几位哥哥的近况,忽然重新燃起了生活的斗志。” 林言:“……” 祁庚:“……” 卫瓦:“……” 林言长叹一口气:“你也就沾了有孩子的光,哎等会,卫瓦,你说你要是结了婚,有了孩子,卫叔叔会不会就不那么逼着你了?” 祁庚也说:“好像有点道理。卫叔叔是不是因为你没成家,所以处处打击你?” 卫瓦习惯性就准备点根烟抽,结果忽然想起来包厢里还有孩子,立马就把烟给扔了。 “说的轻巧,”他灌了一口酒:“难不成我也去整个孩子出来?都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冲动负责的。孩子是能随随便便就生的吗?” 卫嘉赐嘴角抽了抽:“……哥,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点我呢?” 谁不知道他就是在留学时和当时的俄国红一线女演员一见钟情,更是在一夜荒唐后喜当爹。 虽说孩子生的是随便了点,虽然现在因为事业发展,他跟obadiahsuzanne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但他一直有为他老婆守身如玉的好吧。 他这个家庭主夫好歹也把孩子给拉扯大了,这说出去,多么光荣啊。 这边的几人是随口聊的天,而不远处的古晋则是从头凉到脚,拿着筷子的手都在抖。 一夜情? 孩子? 这就像一块大石头猛地砸中了古晋的脑袋。 发现跟司隽音睡了以后,他当时只想着赶紧逃避,正巧工作上的事又积压下来,竟然让他忽略了这么一个重要的大事。 古晋内心惴惴不安,他开始拼命回想那晚的细节,极力想要记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安全措施。 但要命的是,他一点印象都没了…… 9、主动挽留 兄弟几个倾诉完苦闷,话题很快就绕到了其他事上,饭桌上又变成了欢乐的谈笑。 edwina吃饱了,抬头对古晋说想去洗手间。 但卫嘉赐是个有洁癖的人,不能容忍吃饭见面的地方跟洗手间在同一片空间,因此当初装修设计的时候就没在包厢里另外设置洗手间。 于是古晋便带着小姑娘出了包厢,去外面楼层对应的卫生间。 两人穿过走廊,拐了个弯就到了。 男女有别,古晋只能给小姑娘指了一下路,然后便守在外面。 edwina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毕竟自己亲爹开的酒庄,来去于她而言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就在这等待的空隙,古晋的电话响了。 是公关部部长打来的。 “古助,就在二十分钟前,网上忽然有媒体爆料昨晚回蓝酒吧聚众吸毒一案,并且放出了卫总被拘押上车的照片做营销噱头。” 古晋眉头一皱:“查到人了吗?” “还没,不过现在网络传播很快,并且有多家媒体都进行了转载。我已经让部门的人发布了澄清声明,但对面貌似使了不少力气,现在已经有两个热搜挂在首页了。” 这下有些麻烦了。 古晋当即部署道:“对面是有目的而来,单方面的澄清作用不大,你先找几个大v媒体合作发布声明帖,再去买些水军给首页的其他几个文娱热搜带一下节奏,要确保这事的热度悄无声息地降下去,盖不住也要盖,哪怕最差的情况也必须保证最后挂在最前面的词条是我们的澄清声明,别让卫总的名字跟吸毒那种事贴在一起。” “是。” “别忘了查一下新闻来源,我需要尽快知道对面散播消息的人的信息。” 公关部部长一一应下。 挂了电话,古晋心里还隐隐有些不安。 他打开媒体软件,果然还没刷两个博文就弹出了安德森集团ceo卫瓦涉嫌聚众吸毒的报道,不仅春秋笔法耍的滑溜,就连照片放的也十分刻意,只摘取了卫瓦作为中心人物时被押送上警车的瞬间。 一时间,底下的评论风向很快就被带偏了。 “啧啧啧,这大老板真是好日子过够了,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聚众吸毒。” “像他们这样的人吸毒肯定就是惯犯了,说不准之前就一直有,只是没曝光出来。” “果然是有钱,不把这种事放在眼里,我们国家每年花那么多精力给民众科普禁毒危害,背后缉毒警们的付出何其珍贵,这种人还是赶紧抓进去严查一下,祖上也查查比较好。” “太猖狂了,富二代都这么拽吗?这是对禁毒法案的蔑视!” …… 昨夜的事目击者众多,古晋猜测可能是搜查围观人群手机时有漏网之鱼,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虽说没做过的事自问心无愧,但谣言传多了,总有一天会盖过真相。 古晋深吸一口气,给法务部总监打去了电话,让他启动舆情应急方案,同时存取区块链证据移交警方。 这些事,既然公司的人注意到了,想必董事长也已经知晓。 恐怕卫总又要面临不小的麻烦。 古晋脑子转的很快,给相关部门都部署好了临时应对计划。 等他收起手机,正疑惑edwina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出来时,女洗手间却突然传来了小女孩的尖叫。 是edwina的声音。 与此同时,里面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古晋一惊,连男女有别都顾不上了,直接一个箭步冲进了女厕所。 这个点的顶楼没什么人,卫生间里有些空旷。 古晋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淡灰色连体裙的女人背对着他,地上半跪着一个又矮又胖西装革履的男人,被她掐住脖子,狠狠往洗手池上撞去。 而在他右手边,进门第三个隔间的门被踹掉了,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edwina就躲在那坏了的隔间里,一脸惊恐地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 见到古晋进来,edwina顿时叫了一声“助理哥哥!”,然后快步朝他跑了过去。 “edwina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古晋将小姑娘牢牢抱在怀里,惊魂未定,眼前的景象令他不由得生出了一股不妙的想法。 edwina害怕地揪紧了古晋的衣服,指着那边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胖男人磕磕巴巴地说:“那个人……他,他躲在我隔壁,趴在门板上看我……所以那个姐姐打了他。” 听了这话,古晋顿时明白了一切,眼神骤然变得阴森无比。 他扭头,喊来了外面的保安人员。 而听到他的声音,女子也转过头来,诧异出声道:“古助理?” 这熟悉的嗓音…… 古晋一愣。 司隽音将已经昏厥过去的男人往地上狠狠一丢,朝两人走了过来。 “这孩子是你什么人?” 她整只手都是血,说话时的表情是放松下来的随散冷淡,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戏谑玩味,让人不禁脊背发寒。 古晋还沉浸在遇到司隽音的惊讶当中,直到人走到面前来了,他才反应过来,将edwina揽至身后:“司总怎么在这儿?” 察觉到他的举动,司隽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由得转身,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我今晚有应酬。怎么的,古助理这是不想看到我?” 古晋:“我没那个意思。” 说完,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司隽音哼笑一声。 昨晚她才把这人拐进自己家里轻薄了一番,今天再见,古晋居然没对她冷脸发火,简直稀奇。 空气中传来水龙头放水的声音。 听到呼喊声的安保人员很快来了,司隽音简单交代了一下前因后果,然后让人把地上那家伙送到警局里去。 保安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们当中有一多半都是走亲戚关系进来的,没经过正统培训,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不清楚怎么处理。 再加上edwina跟jason一直都被卫嘉赐亲自带在身边,他们就没见过几眼,哪里认得出,还以为是个普通小孩儿。 不过地上被打的满血头的男人的不菲穿着,任谁看了都能猜得出是店里有头有脸有身份的客人。 卫生间里没有监控,仅凭司隽音的一面之词就让他们把客人送到警局里去,万一惹了什么麻烦,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 “你们酒庄名声都要臭了,还在这儿担心以后。” 司隽音一边擦手一边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叫你们经理来,你们既然没能力处理,就让能处理的上级来。” 几名保安互相对视一眼,果然用对讲机喊来了经理。 几乎不到一分钟,经理就满头大汗地奔了过来。 他先是给司隽音深深鞠了一躬,又一脸严肃地给古晋身边的edwina道歉说:“对不起小姐、司总,是我们的失职,我立马解决。” 看到经理对那女孩儿的态度,司隽音挑了挑眉。 原来是嘉赐酒庄老板的女儿。 道完歉,经理转过身,脸色一变,将几个保安骂的狗血淋头。 “脑子长的是干什么用的!没看到这是司总跟edwina小姐吗,出这么大事不早点跟我说,还怕得罪人。要是小姐跟司总有个三长两短,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们!” 几人没想到这事居然这么严重,不过就是客人走错了厕所,而且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那个女人就把人打成这样,还要求送警察局去。 经理骂人的音量大了几倍不止,古晋默默捂住了edwina的耳朵。 司隽音没有发火,也没有动手,只淡淡笑着看向经理:“赵经理,你们店挺牛的。回头我会好好考虑一下,下次跟客户订餐,一定首先排除你们嘉赐酒庄。” 赵经理慌了,赶紧打圆场解释道:“抱歉抱歉,司总,这事怪我,他们几个是新来的,培训可能不到位,冲撞了您,您放心,我一定严肃处理此事。今晚您“蓬莱苑”的那桌,我给您打六折,以表歉意,您看成吗?” 司隽音也不是在意那么点钱的人,只不过这经理还算会来事,所以她懒得计较。 “还不如好好关心关心你们的小姐呢,人家那么小一个孩子,今天要是没碰上我,会出什么事也说不准。” edwina红着眼睛,更加抓紧了古晋的衣袖。 赵经理一遍擦汗一边疯狂赔笑道歉。 司隽音的饭局还没结束,在这儿也浪费了不少的时间,再耽搁下去,只怕要让客户着急了。 于是她绕过这群人就要出去。 古晋见她要走,当即叫住了她:“等一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挽留司隽音。 果不其然,司隽音竟然真的停下了。 “还有事?” 若是换做平常,司隽音肯定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定要变着法子好好逗弄他一番。 但今晚不太行,她还有饭局,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 古晋酝酿许久,许是身边有人的缘故,他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来。 司隽音长眉一拧,瞧他这纠结的样,自顾自猜测估计是昨晚送他的那对袖扣让他有了负担。 “如果是昨晚给你的礼物的话,我说过,你不喜欢,随时可以丢掉,反正我不差钱。” 说完,她也没期待古晋回应,抬脚就准备离开。 古晋却猛地伸出手来拉住了她的手腕,神色紧张,眸色深处还有一抹胆怯。 司隽音搞不懂他怎么忽然扭捏起来了,于是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男人心脏跳的很快,心虚地咽着口水,说话声音都低了两个度。 他喉结滚了滚,下颌骨仿佛有千斤重,片刻后才艰难开口问道:“我们……那天晚上——” 古晋话还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对方正在输入中… 卫瓦几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见两人去个卫生间走了这么久,他不由得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 出于职业习惯,老板的电话古晋立刻就接了。 “是,卫总,我们正准备回去,刚刚发生了一些小插曲……嗯,现在已经解决了。” 等答复完老板,挂了电话,古晋一抬头,司隽音早就没了影子。 edwina看出来他是想找司隽音,于是指了指门外的方向说:“那个姐姐刚刚走了。” 古晋有些懊恼自己犹豫的时间太长,没能及时问出口。 他将手机息屏揣进口袋,正要带着edwina回去时,却忽然反应过来,他有司隽音的微信好友。 是前两天在他公寓门口加的,一直没发过消息。 于是古晋琢磨着等晚上下班后,他再找时间在微信上问问司隽音。 两人原路返回,而一早接到赵经理电话通知的卫嘉赐则是带着兄弟几个匆匆从包厢里出来,一行人在走廊上半道相遇。 不得不说他们几个豪门出身的少爷就是不一般,各个长得周正贵气,神态或冷峻或随散或阴沉或温润,但气质是如出一辙的相似,四个人呼啦啦出来往那一站,跟男团似的,养眼的不得了。 卫瓦一出门就重新戴上了口罩,只露出个上半张脸,单手插兜走路的姿态有些阴郁,但架不住他身姿笔挺优越,一套简约休闲风的黑衬衫加西裤都能穿出个人模人样来,宽肩窄腰大长腿在哥们四个里面尤为突出。 “edwina!” 见到人,卫嘉赐着急忙慌地把女儿搂紧怀里检查:“怎么样,让爸爸看看,没受伤吧?” 小姑娘摇了摇头:“有个漂亮姐姐帮我揍了那个大叔。” 赵经理在汇报的时候事无巨细地将情况讲述了一遍,因此卫嘉赐知道是司隽音出的手。 但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毕竟司家跟他们卫家向来是不对头的。 卫家在明清时期就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商贾,前身是专门为皇室制造精工器械的匠工世家,后来随着时代改革变迁,经营行业也逐渐衍变至现代高精尖工业,如今已经发展成为华邦数一数二的芯片领域巨头。 而维纳斯集团则是融合了外资力量,在八零年代初才成立的新科技企业,创始人是司隽音的外婆ndrewarlene,中文名“司尔白”,d国华裔出身,大名鼎鼎的高智商家族——arlene家族继承人,24岁就摘得博士桂冠的科研天才,当今芯片研究领域泰斗。 改革开放初期,nndrewarlene带领家族迁居华邦,是那时首批进驻华邦的外资企业。在新时代的科技浪潮下,维纳斯集团仅仅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就发展壮大到能和安德森集团平起平坐。 但在本土世家权贵眼中,司家这种半路杀出来的新豪门和他们这种华邦传统世家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以卫家为首的几大名流氏族对司家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 而司家也瞧不上卫家鼻孔看人装腔拿调的傲慢样,不过最后司家还是靠着绝对的财力和手腕跻身进了宁江市顶层豪门位列,与卫家既是竞争对手又同为宁江市的豪门脸面。 在21世纪的今天,安德森集团和维纳斯集团已然成为了华邦两大芯片巨头,是工业科技芯片领域不可或缺的重要支撑体。 不过两家在经营侧重点各有不同。 安德森集团因为是由祖辈军工器械衍变转行的老牌企业,在家风和管理上偏向传统一些,讲究工艺质量传承,看重名誉地位。 而维纳斯集团则致力于紧跟时代发展,每年要花费数亿元资金投身科技研发,强调汇聚中西方顶尖力量,破解前沿技术壁垒,追求精益求精。 因为自身一些技术短板,两家企业长期处于既竞争又合作的关系,在各自的优势领域内地位坚如磐石,在劣势方面又不得不倚靠彼此扶持。 两家集团往年公开的年度财报数据都漂亮可喜,实力不相上下。 不过,很多事都只是表面看的过去,竞争对手也是如此。 维纳斯掌权层跟安德森代表团在人前客气友好,是握手言欢、相互借鉴学习的模范企业,人后则獠牙尽显,互相阴阳、泼脏水都是基操,抢对家生意、买黑稿送对方热搜出道成了家常便饭。 早些年间风气还没规整的时候,两家老板还曾经因为争夺生意而线下约架,当年战况如何无人得知,不过那场轰轰烈烈的较量直到现在都还被当做乐子在民间广为流传。 卫家跟司家不对付这事,人尽皆知。 卫嘉赐听到女儿出事,第一反应吓慌了神,但随后听到赵经理提到是司隽音出手惩治了歹人一顿,他顿时就愣住了。 好在转念一想,edwina跟jason从未在人前露过面,司隽音肯定是因为不认识才出手的。 想到这儿,卫嘉赐内心对司隽音的好感上升了1%。 他想了解当时的具体情况,于是古晋便将缘由简单说了一遍,跟赵经理的叙述基本吻合。 “没想到这个司隽音还挺有人情味的。”林言很不想承认司隽音的优秀,但听到她救了edwina,顿时下意识评了一句。 结果说完,弟兄几个的眼神就集中到了他身上,尤其是卫瓦那深沉幽暗的表情,令林言呼吸一滞,当即拐了个弯说:“啊那……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说明什么,谁知道她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坏事呢。” 卫瓦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倒不是因为林言在他面前夸了司隽音,而是意识到司隽音现在跟他们在同一家店,同一个空间,没准就在这手边的几个包厢中的其中一个。 作为从幼儿园起就斗个不停的两人,哪怕是跟司隽音呼吸同一片区域的空气,卫瓦也觉得膈应。 见亲哥下一秒就要发飙的骇人模样,卫嘉赐急忙解释说他事先不知道司隽音在这订了包间,都是他们下属以助理的名义来预约的,他根本不知道司隽音会来,也没料到今晚的事。 卫瓦没有说要责骂他的意思,只垂了垂眼,没发神经去追究。 古晋走过来,俯身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公关部部长打来电话的事。 听完,卫瓦眉头一蹙。 怪不得刚才吃饭的时候卫天成就一直给他打电话,但他跟哥们见面习惯将手机给静音,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上面已经有了五个父亲的未接电话。 想来就是为的这事。 一想到他爸,卫瓦就头疼。 今晚注定不能安生了…… “行了,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卫瓦挥了挥手,准备直接离开。但他又不想回本家,于是让古晋联系他之前的几个小情人,看看谁那边方便,想找个温香软玉抱着随便躺一晚。 没一会儿古晋就联系好了,是半个月前新认识的当红女演员徐忆丹。 对方一听说卫瓦要来,高兴得语气都变了调,对古晋的态度也是好的不行。 这让古晋挂电话的时候有些很不习惯,毕竟在此之前,这位文小姐还因为没能联系上卫瓦而对他这个助理大发雷霆,隔着电话跟他大吼大叫外加威胁,好在古晋对这方面没太大感觉,挂了电话后该吃饭就吃饭,该上班就上班,完全不受影响。 搞定了晚上的去所,卫瓦跟兄弟们挥挥手,便跟古晋出了门。 等司机将车开过来,古晋替老板拉开了车门,卫瓦正要弯腰坐进去时,从嘉赐酒庄大厅里忽然走出来一队人,一边握着手一边有说有笑的,动静不小。 卫瓦定睛一看,为首的人正是他眼熟的司隽音。 而现在跟她笑眯眯握手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则是h国最大电子集团——风星集团驻大中华地区执行总裁金英华。 卫瓦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那个金英华他很早之前就拜访过,风星集团掌握着世界领先的集成电路数据闪存技术,在现有容积的集成电路芯片存储数据容量上,足足比他们多了5%。 虽然单看数字感觉不多,但放眼全球,目前还没有比他们存储数据容积率更高的公司了。 卫瓦之前就一直有在接触风星集团的管理人,但对方表示不会对外共享或售卖闪存技术,多次将他拒之门外。 结果现在却跟他的死对头司隽音在嘉赐酒庄约饭局,现在双方心满意足的笑脸令他难受得跟吞了个苍蝇一样。 见状,卫瓦顿时就忍不住了,转身就往司隽音那群人面前走。 古晋只得关了车门紧步跟上。 司隽音正要将金英华送上车,一道熟悉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金理事,您也在这儿啊?好巧。” 卫瓦自来熟地伸出了手,冲金英华笑得客套又恭敬。 但他戴着口罩,金英华第一眼没认出来,只愣愣地看着他,问道:“你是……?” 卫瓦就着这模样介绍说:“我是安德森的卫瓦,之前咱们就见过的。” 金英华似乎是想起来了,恍惚着与他握手:“哦,原来是卫总,真是太巧了,难得在同一个地方吃饭……卫总这口罩,是感冒了吗?” 卫瓦呵呵一笑:“最近换季,身体不咋适应,但没什么问题,金理事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司隽音则是在看到卫瓦的瞬间就冷了脸,不过下一秒,她的目光转而又被他身旁的助理所吸引。 古晋比卫瓦要高一些,身型也更健硕,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但同为养眼的类型。 相比之下,卫瓦是从内而外透露出贵气的豪门少爷,只不过神态阴郁冷沉,而古晋的气势则要更加锋利冷锐一些,一看就是常年混迹于职场的精英。 古晋和司隽音匆然对视了片刻,但也仅仅只是看了两眼,很快就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司隽音很清楚这会儿不是两人相认的时候,于是插到卫瓦跟金英华两人之间,巧妙地夺走了话语权。 “今儿真是赶巧了,大家都聚在一块儿。就是这天不早了,不然还能拉着卫总一块坐着聊聊……哎金总,您刚不是说王副厅还等着您的回电呢吗?” 金英华喝了不少酒,本来脑子就有些晕乎乎的,跟王副厅的事是他刚才为了推脱司隽音的敬酒而随口瞎编的。 金英华本来想灌她酒,没想到这女人这么能喝,快给他喝趴下了,没办法才心随口扯了个理由离场。 眼下他碰到卫瓦——这个跟司隽音棘手程度不相上下的事茬,正为难呢,司隽音却主动给了他一个台阶,金英华顺势就下了。 “对对对……那个,卫总不好意思啊,我还有事,回见啊。” 说完,金英华就直接钻进了车里,并嘱咐司机赶紧开车。 卫瓦连句多余的客套话都没来得及说,眨眼的功夫,车子就没影了。 他愤愤看向司隽音,对方却是冲他露出了挑衅的得意眼神,转身就准备上车回家。 “司隽音!你故意的是不是?” 听了这话的司隽音脚步停了停,看过来时,脸上表情微妙。 “你喝多了吧,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卫瓦感到浑身火气直冒:“……你背着我见金英华,你卑鄙!” 司隽音抱着胳膊白眼一翻,就着倚在车前的姿势阴阳道:“你脑袋跟屁股装反了?怪不得戴口罩呢,一张嘴就臭气熏天。明明是当着你面见的。再说了,哪条法律规定了我不能请金理事吃饭?” 卫瓦快步走过来,仗着自己个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司隽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那也是你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金英华凭什么就答应你?你敢说你光明磊落?” 司隽音觉得这人喝多了,嘴上没个把门的,纯纯是在发酒疯,于是一把将他推开:“你还挺霸道啊,自己没本事约到人就搁这讥讽我,破防男。” 卫瓦始料未及,踉跄几步后竟直接撞到了路边栽的树上,后背撞的生疼。 昂贵的手工定制衬衫沾了厚厚一层树干的灰尘。 古晋一惊,赶紧过来扶住自家老板。 卫瓦气从中来,看都不看就推开助理,捂着肩颈冲过来,作势要跟司隽音斗一架。 古晋暗道不好,赶忙长腿一迈挡在老板面前,委婉劝道:“卫总,外面人多眼杂,还是不要在这里起冲突为好。” 司隽音故意要恶心卫瓦,于是继续刺激道:“哎呦,听说卫总昨晚还蹲局子了,真有出息。与其在这儿嫉妒我能请到金理事吃饭,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处理网上的舆论吧,我相信再过不久,卫总就真的能出道了。” 说完,司隽音甚是张扬地冷笑起来。 在包厢那会儿她就收到了负责监控卫瓦动向的秘书发来的消息,知道了现在网上爆料的事,当时司隽音还在可惜她太忙了,没时间亲自到卫瓦面前给他贺喜。谁料这会儿机会就送上门了,司隽音一顿阴阳完,看到卫瓦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只觉神清气爽。 古晋头疼的看过来,几乎是用眼神哀求司隽音不要再说了,他真的好想快点把卫瓦送到徐忆丹那里,然后赶紧下班回家睡觉。 司隽音却觉得古晋刚刚那一瞬间的眼神莫名有些性感,满脑子都在盘算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下次在床上也露出这种惹人怜爱的表情。 卫瓦被古晋抓着胳膊死死拦住,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因为这边的动向看了过来,议论声四起。 想到网上还没处理完的麻烦事,卫瓦只得将这口气暂时咽下,然后气哼哼地扭头坐进车里。 古晋盯着老板进去,自己才拉开另一侧的车门。 临走时,他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抱胸站在原地的司隽音。 古晋心里酝酿了一堆话,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快速收回视线,然后催促司机开车。 夜风吹过,掀起一阵凉意。 等人走后,司隽音凝望着越来越远的车影,眸色微动。 怎么觉得,古晋好像是有事要跟她说呢? — 司隽音今天心情好,特意回了一趟本家。 路上,她饶有兴趣地翻看了几个关于卫瓦涉嫌吸毒被拘押的报道,顺手充了点钱加热热度。 这种能让卫瓦不好过的天赐良机可不多,必须得抓紧了。 能看得出来,对面有在降热搜,相关词条几分钟就往后退了好几页的排名,同时,澄清和辟谣的说明文件大范围的传播,几乎到了快要盖过新闻的势头了。 司隽音不语,只一味地给黑稿充钱加热。 虽然知道卫瓦不可能做出吸毒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来,但谁让他倒霉被人盯上了呢,司隽音自然是要助他“一臂之力”的。 晚上十点,司家的别墅静悄悄的,只有门口和客厅还亮着灯。 司隽音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父亲穿着睡衣下楼来削苹果。 “爸,还没睡呢?” 司隽音脱了外套递给门口的佣人,洗了个手后随意地叉了一块盘中已经切好的苹果放进嘴里。 闻简然见她这不以为然的样,轻声嗔了她一句:“你把我给你妈妈摆的形状都给弄乱了。” 司隽音笑笑,转身从冰箱里又拿出来一个新的苹果,洗了洗后,顺手捞过刮皮刀削皮。 “多大点事,我再给您削一个,妈妈肯定不会介意的。” 司隽音自小就是这么个性子,闻简然只能无奈笑笑,没继续说什么。 “怎么今晚忽然回来了?早点来晚上还能一起吃个饭。” 司隽音一边刮皮一边偷偷往嘴里又塞了一块,说话有些不清楚:“回来肯定是因为想你跟妈妈了啊。晚上嘛……我有饭局,跟风星集团的金英华理事约在嘉赐酒庄了,刚结束。” 闻简然有些惊讶:“那位特别难伺候的金理事?” 司隽音“嗯”了一声:“你女儿厉害吧?” 闻简然笑笑,毫不吝啬夸赞道:“嗯,真厉害,所以对面答应共享技术了?” 司隽音:“当然。” 戴着黑色半框眼镜、气质温和淡然的男人满是惊讶,不由得好奇起来:“你怎么说服他的?” “你教我的,喝酒啊,他被我喝怕了,自然就答应了,合同是现场就签了。” 闻简然觉得没那么容易,据说金英华的饭局本身就难约,司隽音不仅给他约出来了,还现场就促成了合作。 不简单。 维纳斯集团创始人nndrewarlene,也就是司隽音的外祖母司白尔是中德混血华裔,司隽音虽然只有八分之一的d国混血,但是完美遗传了她姥姥和母亲的优良基因,集美貌和智商于一体,自小就天赋异禀,能力出众,现在更是隐隐有超越她母亲司云亭的迹象了。 闻简然切好水果,从司隽音手里夺过刮皮刀清洗干净。 “好了,早点歇息吧,我也回房间了。”他摆弄好盘子里的果切形状,端着就要走。 司隽音在身后轻声提醒了一句:“记得跟老妈说一声,风星集团的金理事,我搞定了。” 空气中传来闻简然淡淡的回应:“知道了。” 洗漱完,司隽音躺在床上,脑中不断划过晚上那会儿古晋欲言又止的脸。 既然有话要说,总不能一直憋着吧? 微信好友都加了,难不成那个呆子非要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才找机会开口? 司隽音没忍住翻出手机,点开跟古晋的聊天框。 这不看不要紧,看清楚后,司隽音眸色一怔。 只见手机顶端的昵称备注的地方,此刻却闪动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司隽音顿时没了困意。 没想到这会儿两人竟然同时打开了聊天框,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而且她猜的没错,古晋就是有话要对她说。 于是司隽音关掉了输入面板,只盯着手机页面,看对面古晋的操作。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闪来闪去,一会儿变成司隽音给古晋的备注,一会儿又显示输入中,给司隽音看的莫名冒出来一股火气。 到底是要干什么? 什么话能让古晋那个死板的家伙纠结成这个样子,一条消息发了十几分钟都没弹过来。 — 当事人古晋这边。 下班后,他就在琢磨到底要怎么跟司隽音问那晚的事。 直截了当型:那晚我们做/爱的时候,我戴套了吗? 古晋闭着眼,默默删掉了这行字。 一听就好低俗……感觉发送过去后对面会报警抓他骚扰的程度。 礼貌文雅型:请问那晚我们滚床单的时候,有做安全措施吗? 貌似还行,但这会不会太客气了,而且做了安全措施也未必就不会中招,他想问的其实是司隽音的身体情况,毕竟过了这么多天,要是真有事,她也没有做应急措施,万一回头…… 距离那晚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的时间,要是真有什么症状的话,也该有显现特征了。 古晋辗转反侧,于是上网搜了好一会儿怀孕的人的一些特征表现。 来自某搜索引擎弹出来的ai总结回答: 【初期怀孕的征兆】 1.睡眠疲倦,容易头晕犯恶心 2.腰酸乏力,轻微发热 3.尿频尿胀 …… 第三条往后,都是古晋不敢直视的话语。 于是纠结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打了一行字过去。 …… “叮——” 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来的瞬间,司隽音就看了过来。 但是古晋发来的话却让她满脸问号。 【走错狼窝的冰山美男:你最近睡得好吗,有觉得头晕恶心吗?】 司隽音:? 这突然的关心是怎么个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司隽音怀孕了? 古晋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晚。 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桌旁的电脑屏幕成了锁定状态,缓缓变换着景色壁纸。 现在是七点钟,距离上班还有一个半小时。 手机闹钟响个不停,震得整个桌子都在发颤。 古晋揉了揉酸疼的脖颈,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随手将手机捞过来划掉闹钟。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至少凌晨三点的时候,他还在跟几位副助理和公关部长确认网上的舆论情况。 那会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热度反反复复,后面好像是对方又充了一拨流量,直接把黑稿词条干到热搜前三的位置了。 古晋带着几位副助理和公关部的同事忙活个不停。 后半夜网上的声音渐渐减少。 许是看到奏效后精神得了松懈,古晋不知道何时没忍住睡了过去。 洗了把脸后的他打开电脑,发现跟几位同事讨论的最后一条群消息停留在凌晨三点半。 后面网上的动向逐渐稳定,相关热搜词条从首页上撤了下来,舆情暂时恢复了平静。 想来,应该是见事态差不多掌控好了,副助理跟部长们也撑不住睡下了。 好在目前一切正常,古晋检查了几个平台,有热度的贴文几乎看不到踪影。 也是这会儿,他忽然想起来昨晚他给司隽音发了一条消息,但直到睡前也没有收到回复。 古晋拿过手机解锁一看,他跟司隽音的聊天框里只有他自己昨晚发的那条孤零零的问候。 他坐起来,盯着空荡荡的聊天页面思索了许久,安慰自己说肯定是他昨晚发的时间太晚了,对面早早就睡下了,一会儿等人醒了自然就能看到。 这么想着,古晋起床洗漱,整理好着装后来到公司上班。 昨夜的事,公关部发现的及时,所以没有在网上造成大范围的传播,但是手下人倒是忙了一夜都没怎么合眼,就连古晋也哈欠连天,眼睑下一片乌青。 早上打卡的时候给不少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关切询问他的情况。 古晋摆摆手,表示没什么事。 嘴上是这么说没错,但有关自家ceo的负面新闻,安德森的不少员工昨晚都刷到了,因此多少也能猜出来古晋有多忙。 应付完同事们的关心,古晋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将电脑放在桌上。 伍依一向来的很早,倒是田宇那小子经常卡点到,这会儿估计是在楼下吃早餐呢。 见到古晋满脸都是疲惫,伍依没忍住问道:“晋哥,你还好吗?” 卫瓦的事,她也看到新闻了,第一反应就是古晋有的忙了。 果不其然,早上一来就望见了他淡淡的黑眼圈。 男人扶了扶眼镜,语气平静:“没事。” 电脑开机后,古晋整理了一下昨晚的报告,然后跟公关部的技术骨干同步了一下追踪进度。 警方那边动作很快,当即锁定了几个首发爆料的大v营销号。 所以他们今天的工作就是要处理爆料人的身份。 像这种大粉账号,肯定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多数都是收了钱办事。 要挖掘出他们背后的雇主有点麻烦。 但对古晋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他收集好资料,直接让法务部向对方发送一份律师函。 不到半个小时,对方就主动跟他们联系了。 剩下对接的事,古晋交给了手下的几位特助处理,他则是找卫瓦简述了一下当前的情况。 卫瓦涉嫌吸毒事件,对方的春秋笔法和铺天盖地的营销令安德森集团的股价受到了不小的波动,不过仅仅只是发生在昨夜,眼下陆陆续续恢复了正常。 卫天成对手下人的公关处理速度还算满意,只是对卫瓦一直横眉冷眼。 如果不是他没事去那种地方,又怎么会倒霉碰上这种事,还拖着公司的形象也跟着受影响。昨晚更是连家都不回了,跑去跟那个绯闻缠身的女演员混在一起,卫天成几乎要心梗。 早上到公司的时候,父子俩在总裁专属电梯里相遇,都没给对方好脸色。 亲爹早上一来就黑着脸,卫瓦看在眼里,面上倒是平静的很,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他今天依旧戴了口罩,只有一个人在办公室的时候才会摘下透气。 不像古晋和一众下属忙的昼夜不分,卫瓦昨晚睡得很安心,手底下有那么多人帮他处理麻烦,完全没必要发愁。 而且他自认坦坦荡荡,没做的事就是没做,外头的人说破了天也不能把黑的扭曲成白的。 卫天成还想把他叫去董事长办公室骂一顿,卫瓦直接没理,关起门来说今天谁也不见。 气得卫天成连给他打了三个座机电话,卫瓦直接把电话线给拔了,摆明了要跟他反抗到底。 不一会儿,卫天成亲自过来敲他的门。 与其说是敲,不如说是砸。 卫瓦在他来之前就启动了办公室的安保系统,现在门是锁死的,除了卫瓦亲自授权过的工牌信息,没人能打开。 卫天成脾气炸,见打不开门,恨不得当场抡起门口的花瓶砸上钢化玻璃门。 古晋听着那动静,暗暗心惊,忙走过来劝董事长消消火气。 见卫瓦铁了心不准备见他,卫天成隔着一道门吼道:“你有本事就一辈子别出来!” 这种父子俩冷战的场景经常在公司内上演,员工们虽然早就习惯了,但看到自家ceo被董事长骂的跟个孙子似的,还是会感慨卫瓦的心理素质够强大。 等卫天成气冲冲走后,古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工牌,摁在办公室门侧的可视屏感应机上。 机器发出“滴——”的声响,门锁应声而开。 古晋确认身后没人发现,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卫总,一会儿十二点半跟黄总的饭局……” 卫瓦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推了,今天不想去。” 古晋沉默了一下,当即按照他的命令电话取消了与黄总的饭局。 随后,卫瓦让古晋安排司机,他要去西斯蒙高尔夫俱乐部散心。 古晋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就做好了部署。 卫瓦在办公室的休息间换了身休闲西装后,两人就出发了。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刻意走的西边的私人电梯,那儿几乎没人经过。 司机接到古晋的消息,早早就将车子停在了地下停车场b3区。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刚踏进俱乐部,古晋就注意到了林言的身影。 染着一头红发的男人笑呵呵地走过来揽住卫瓦的肩膀。 林言是这家高尔夫俱乐部的常客,今天一早就来这儿打球了,结果忽然接到了好兄弟卫瓦的消息,说他一会儿就过来。 在路上的时候,卫瓦用手机跟他说了事情经过,所以林言知道卫瓦心情不好都是因为他爸,这会儿便想尽办法给他找点乐子。 “卫叔叔一天到晚火气那么大,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我要是有你管理公司这么牛的能力,我爸妈做梦都得笑醒。” 林言说话水平不高,但用来哄卫瓦是够用的。 几人坐着高尔夫车来到最大的一块草坪。 巧的是,就在他们经过的时候,“咻”的一声,一颗高尔夫球被打了出去,在空中划破气流,劲风十足,呈现出完美的抛物线轨迹,最后稳稳当当地滑进了洞里。 这一杆进洞的技术实在难得。 卫瓦不由得在场内寻找起刚才挥杆的人。 这片场区是高级会员活动的地盘,而今天来俱乐部的人不多,放眼望去,就只有隔壁有一个女人。 毋庸置疑,她一定就是刚才打球的人。 卫瓦定睛一瞧,顿时眉头就皱起来了。 林言率先出声,惊愕不已:“司隽音?她怎么在这儿?” 听到这的古晋眼睛不自觉瞥了过去。 司隽音穿了一身白色休闲服,头戴遮阳帽,阳光打在她身上,莫名多了几分暖洋洋的亲和力。 刚刚那一杆十分完美,她站在原地眺望,唇角得意地挑起。 结果下一秒,她就跟高尔夫球车上的几人对视了。 第一眼,她先看到的人是古晋。 虽然他坐在最后一排,但架不住个子高,戴着眼镜的表情冷漠锋利,刀削般的脸庞棱角分明,异常突出显眼。 本来应该高兴的,但司隽音同时也注意到了卫瓦,心情登时就不美妙了。 卫瓦也很不舒服。 没想到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竟然就能在高尔夫球俱乐部里碰见司隽音,这女人真是阴魂不散。 但卫瓦没有要走的意思。 笑话,他也是尊贵的高级会员,凭什么对上司隽音就得他离开,要走也是司隽音走,这块草坪又没写司隽音的名字。 一伙人很是默契地选择了一个距离司隽音很远的位置。 卫瓦脱下外套递给服务生,挥杆抡了两球,成绩不是很好,但好在他打的很爽,在公司那会儿受的气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天太热,没一会儿卫瓦就浑身都是汗,他不由得摘下了口罩,脸上的巴掌印过了两晚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加上阳光的照射,不仔细看倒也不会被人发现端倪。 林言也找了个位置玩起来。 只有古晋一个人静静站在廊沿休息区。 虽然站在老板这边,但他的目光却一直时不时看向那头的司隽音。 他拿出手机,解锁好几遍查看微信消息,司隽音的聊天框还是没发生任何变化。 那条他昨晚十点多钟发出去的消息,到现在都没收到一句回复。 如果没有来这个高尔夫球场,没有见到司隽音,古晋可能还会安慰自己是她太忙了,自己应该再等等。 但现在,他十分确定,司隽音肯定看到了消息。 可她能有空打球,分明不忙,却忽略他。 古晋想不通。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也不是多么难回答的问题,用词也十分恭敬礼貌,就是迟迟得不到回应。 就是想知道她最近的身体状况,睡眠是否安稳,有没有怀孕初期头晕犯恶心的征兆。 应该不算冒昧吧。 可司隽音不回复,古晋心里又忍不住泛起嘀咕。 看她活蹦乱跳还能打高尔夫的样子,想来也不可能像是怀了孕的状态。 他是这么给自己打镇定剂的。 等古晋没忍住,再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准备叉水果吃的司隽音突然捂着嘴,一副要吐出来的难受样子,并匆忙放下球杆推开服务生奔向了洗手间。 这一幕令古晋如遭雷劈,当场石化在原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搏斗(含300营养液加更章) 司隽音胃里酸水直泛。 最近喝了太多酒,导致胃病复发,昨晚更是疼的厉害,半夜被紧急送到了医院挂水。 那个金英华确实难缠,一个劲儿推脱签约,只想灌她酒。 司隽音从来没浪费这么多时间来搞定一个人。 她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早就不需要对一般人赔笑敬酒。 但谁让对方公司掌握着国内达不到的数据存储技术呢,为了取经,多费点心思也正常。 幸好她确实能喝,恐怕还真耗不过那家伙。 说来也怪,她自小酒量就好的出奇,千杯不醉。 但人终究是人,生意场混多了,酒局应酬一多,再好的胃都顶不住。 她跟着姥姥和母亲在这刀光剑影的商界站稳了脚跟,同时也付出了健康的代价。 一家子三个女人,胃都脆弱的很。 今早醒来的时候,司隽音感觉好多了,只是有些不太舒服,连早饭都没吃就来了这高尔夫俱乐部散心。 大片的宽广绿色草坪对她的眼睛十分友好,也让司隽音觉得浑身通畅,神清气爽。 挥了几杆球后,她本想吃点水果润润嗓子,谁料看到服务生端来切好的泛着水光的猕猴桃和芒果粒的那一刻,司隽音特别想吐,几乎要把胃酸都给吐出来。 她趴在洗手池边呕了好一会儿,嘴里全是苦的,还有一丝铁锈味。 司隽音漱了漱口,吐出来的时候,恍然望见洁白的水池砖里流淌了一丝淡淡的血红色。 她顿时一怔,片刻后对着镜子苦笑一声。 要了命了,这下胃真出问题了。 等她整理完仪表出去的时候,在女士洗手间门口等候已久的男人忽然走出来横在她面前,一脸的紧张。 “……你感觉怎么样?”古晋眼神闪躲,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愧疚。他从怀里掏出手帕来,递给司隽音。 司隽音没想到他会在这儿等自己,下意识往隔壁的男士洗手间看了看,没有卫瓦的影子。 难道这家伙不是跟着卫瓦来的,而是刻意来找她的? 司隽音第一反应是不信,毕竟古晋有多讨厌她她心里清楚得很。 但还是很高兴,这家伙居然会主动关心她。 女子扬起长眉,轻佻地看向他,接过手帕后还故意往人面前凑了凑:“怎么,你是在关心我吗?” 古晋绷紧了身子,怯怯地随着她的动作往后退了两步,神色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就是看你有点不舒服,所以想来问问。” 司隽音眨眨眼,表情讶然。 她像是第一次见古晋那样,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啧”了一声:“古助理,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儿啊?” 古晋像是被戳穿了心事,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 但一想起他是要来干嘛的,男人就镇定了不少。 他用眼神指了指司隽音身后的洗手间,沉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犯恶心,吐了?” 司隽音一愣,心想这家伙不会是她前脚进去后脚就守在这儿了吧。 她甚是奇怪地看了一眼古晋:“你跟踪我?” 男人一顿,赶紧笨拙地解释道:“我没有……” 他明明是直接跟过来的。 司隽音懒得去计较那么多,换做平时,她肯定是要戏弄一下这个家伙的。 但现在她胃实在不舒服,没那个心情,只想回去找人给她倒杯热水暖暖。 “我没什么事,就是胃不舒服想吐而已。谢谢你的手帕,我收下了,改天还你条新的。” 说完这些,司隽音将手帕叠好塞进口袋里,正要绕过古晋走的时候,这家伙却不管不顾地往她面前迈了一步,挡住了她的路。 司隽音眼珠子一转,目光不得已又放回在了古晋身上,眉头微皱:“你到底要干嘛,跟过来,就是为了关心我?” 古晋呼吸一滞,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在关心她,只是昨晚给她发了消息,司隽音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令他有些焦灼。 “我昨晚,给你发了消息。”男人看着她,欲言又止:“你还没回我。” “我没回你吗?”司隽音一愣,当即掏出手机来查看。 她记得昨晚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回复他了。 谁料,等司隽音解锁一看,两人的微信聊天框到现在也只有古晋发来的那一条消息。 而她的回复则是打在了草稿箱上,根本没有摁下发送键。 此刻,司隽音才回想起来,昨晚她打下那些回复的时候,胃突然痉挛剧痛,她没忍住给爸妈打去电话,让人给她送进了医院挂水。一晚上忙活完,早就把回消息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等等…… 啊,原来如此。 司隽音明白了,怪不得这家伙从来的时候开始就一直盯着她,原来是因为自己没回复微信。 那也不至于跟到洗手间来吧,重新再发一句问一嘴有什么难的? 瞧见男人纠结的脸,司隽音装作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抱歉,昨晚不小心睡着了,忘记了。” 古晋盯着她的眼睛:“那你现在直接告诉我也行。” 司隽音一脸问号:“告诉你什么?” “你最近睡得好吗,有觉得头晕恶心吗?” 古晋机器人似的,将微信上的消息一个字不差地叙述了一遍。 司隽音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烦了,先前还嫌疑她嫌弃的要死,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地挡在面前问些奇怪的东西。 “睡得很不好,头晕恶心,特别难受,你满意了吗?” 说完,司隽音推开古晋就要往外走。 听着这话的男人脸色顿时一变,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司隽音的手腕,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去医院看看?” 司隽音反手将他手腕擒住,然后将人拽进了洗手间。 古晋没想到她忽然来这么一出,生平第一次进女厕所的他整个人吓得不知所措。 幸好这会儿里面没人,两人挤在门后,透过身后的镜子,古晋能清晰看见自己被司隽音圈禁在手臂里。 “之前不是对我爱搭不理的,”司隽音挑起他的下巴,眼神冷漠玩味,十分不解:“这是什么新招数吗?” 古晋不敢直接问她是不是怀孕了,看司隽音的样子,自己肯定也没意识到。 但要是直接说,司隽音绝对没法接受,到时候追究他那晚没做措施导致了中招,气从中来找人给他做了可就完了。 他别过脸去,薄唇微抿:“我就是想问问,怕你——” 话音未落,司隽音感到胃里再次翻江倒海,她猛地低头捂住嘴,匆忙奔向洗手池吐了起来。 这下,古晋呆住了。 那个令他焦灼恐惧的猜测越来越强烈。 他赶紧跟过去,见司隽音吐得难受,肚子里只有酸水,却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古晋慌张不已,只得轻拍她的后背帮司隽音顺气。 怀孕的反应这么大吗? 他脑子里不停浮现出昨晚在网上查到的症状描述,各人体质不同,有的人怀孕初期反胃呕吐情况会很严重,但有的人就基本没有感觉。 眼下亲眼看到司隽音痛苦的样子,古晋心脏不可避免地刺痛起来。 他现在就想给自己千刀万剐了。 胃里一阵痉挛,但最后也没能吐出什么来,司隽音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水龙头漱口。 刚刚古晋递给她的手帕,司隽音随手放在了右手边的外套口袋里。 古晋直接拿了出来,折好去帮她擦嘴。 司隽音吐得感觉脑子都不清醒了,趴在洗手池边喘气休息的时候,任凭古晋帮她擦脸也没抗拒。 身旁站着的男人瞧着是个冷漠的粗人,但没想到做起这种事来倒是细致入微的很。 古晋眉头微拧,拿着手帕的手沉稳有力,从司隽音眼睑下的水珠擦到下巴处的水痕,一点一点都清洗干净,还没弄花她的妆。 司隽音就那么站着不动,视线先是在他鼓囊囊的胸肌上放肆地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又移到了男人手腕的机械腕表上,一通打量。 古晋的手很好看,粗大细长,白皙胜雪,手背上的几根青筋蜿蜒鼓起,顺着手腕蔓延至袖口深处。 司隽音本着有便宜白不占的原则,就这么半分钟的功夫,将他整个人都“扫荡”了一遍。 等擦完,古晋眉头才微微舒展开来,但眼眸里还酝酿着深深的愧意,以至于都没发现司隽音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可怕的占有欲。 “你这有点严重,先去趟医院检查一下吧,万一……” 男人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出于职业习惯,古晋不会错过任何一通电话。 他只得将手帕临时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转身去接电话。 是公关部技术科的人打来的。 “古助,我们找到在网上散播卫总谣言的人了!” 古晋立刻切换到了工作状态:“把那人的具体资料发我。” 那边很快便发了几张关于那个男人的资料信息过来,但电话没挂。 古晋一边翻看一边听那人说:“对方是个私家侦探,受人雇佣一直在跟踪卫总。回蓝酒吧出事那天,他就在酒吧对面的咖啡店里,所以偷偷拍下了照片,并在网上大肆传播。” “近期接触过的人呢,调取监控查一下。” “已经查到了,”那人又发了几张照片过来:“那家伙过去半个月的行踪轨迹我们都查出来了,此前他的确频繁接触了一个人,并从对方手中收下了大量现金。” 还挺谨慎,没走银行卡大额转账。 后面几张照片明显是监控截图,有些模糊,但好在能看清人脸,拍摄地点在不同的餐厅和咖啡厅,都是在靠墙的位置,监控完整记录下了他们的见面。 古晋将后面几张照片放大,着重盯着那个坐在私家侦探对面的人看。 等看清对方的人脸后,古晋缩放照片的手指一僵,后背顿时窜起凉意。 他缓缓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司隽音。 女人抱胸站在原地,一脸不解:“怎么了?” 听筒里,技术科的同事继续说道:“对了,刚刚我们这边办公室网络有点问题,所以发送给卫总的那份就让你徒弟田宇代劳了,现在卫总应该已经收到了。” “什么?”古晋一头雾水:“怎么给卫总也发了?这种事明明得我先审核完才行的。” 对面也疑惑了:“不是你说等结果出来了给你和卫总都同时发一份吗?” 古晋敏锐嗅到了不对劲儿:“谁跟你这么说的?” “田宇啊,就是你徒弟,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小孩儿,他是这么跟我说的,让结果一出来就电话通知你,顺便给卫总也发一份。” 古晋确实跟田宇嘱咐过,要是技术科那边有进展了,就第一时间告诉他,可自己分明没说过要给卫总也发一份。 他身为总助,自然是要先确认完再跟卫瓦直接汇报结果。 而且刚刚那几张照片上的人…… 意识到不好的古晋匆忙对那头的同事说道:“转告文秘书,让她盯着田宇,别让他离开公司。” “哎哎哎?怎么了?”电话那头的人满是不解:“你徒弟做错事了?” 古晋没有时间解释,只匆匆挂了电话。 他连司隽音都顾不上了,扭头就往球场走。 然而,刚没走几步,古晋就看到卫瓦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走来。 — 时间倒回到二十分钟前。 古晋刚离开那会儿,卫瓦跟林言就打累了,脱了外套坐在一边休息,断断续续聊着天。 “我听说虞霁山回国了。” 林言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说。 卫瓦淡淡“嗯”了一声,也没忍住咬了根烟:“我知道。” 他这个好哥们高中毕业那年就出国了,一走就是十年。这期间,他们只偶尔见过一两面。 谁也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突然就要走,总之听到虞霁山要离开的消息时,他们都没敢相信。 但当虞霁山真的从他们几个人的生活里消失的时候,卫瓦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 上学那会儿,他跟林言、祁庚还有虞霁山是最铁的四个哥们,好到能穿一条裤子。 尤其是卫瓦,跟虞霁山关系最硬。 “据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林言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语气怅然:“回头我叫他出来,咱们组个局,吃顿饭,这么多年没见了,叙叙旧也好。” 卫瓦“嗯”了一声,随后陷入了寂静。 林言看他闷闷的,于是主动问道:“还在惦念着你爸说你的事呢?” 不提不要紧,一提卫瓦就心堵。 他叼着烟,猛地吸了一大口。 前天晚上从警局被卫天成领回家的时候,卫瓦就一直不服气。 卫天成见他那翅膀硬了想飞又不敢飞的样,直接指着鼻子骂他没出息,只会给家里添麻烦,从小到大都让他操碎了心。 卫瓦最烦的就是挨这种训。 长这么大,他闯过几次麻烦? 除了跟司隽音打架闹得太难看被叫家长那几次以外,他什么时候让卫天成操心了。 卫瓦一顶嘴,卫天成就火大,最后直接脱口而出:“你要是有人司隽音一半出息,老子今天就不会去警局捞你!” 这话瞬间点燃了导火索。 卫瓦忍无可忍吼道:“那你生我干什么?嫉妒司家厉害,又羡慕人家会养女儿,你怎么不直接去给司隽音当爹呢?” 他真的是受够了。 为了卫天成的狗屁面子,他方方面面都要做到最好,不然就是丢卫家的脸。 这么多年因为卫、司两家的恩怨,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卫天成让干嘛他就干嘛,哪样不是尽了全力去做,他这个当爹的何时夸赞过一句?整日就是把司隽音挂在嘴边,既看不起司家,又羡慕人家有本事,最后无能狂怒将火气都撒在他身上,简直可笑。 卫瓦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如果司隽音消失,他的人生该有多么快乐。 幼儿园时,司隽音突然转来了他的班级,后面他去哪,司隽音就跟着转学,从此以后,卫瓦的第一名就移了位置,被迫成了万年老二。 卫瓦日夜苦读,但最终还是比不过司隽音的天赋异禀。 中学时期,情窦初开的年纪,因为一封表白信,他对一个素未蒙面的女孩儿春心萌动。 两人做了半个月的笔友。 结果就在见面那天,对面出现的,不是一个亭亭玉立温柔腼腆的姑娘,而是一个同样满脸意外的男同学。 而卫瓦收到的表白信,全都是那个男生送给司隽音的。 司隽音改了人名和信息后,将内容一模一样的信塞到了卫瓦的桌子里,就这样骗了他们两个人半个月。 当天,卫瓦就跟司隽音干了一架,两人从教室打到教务处,甚至家长来的时候都扯不开。 那段荒唐可笑的初恋情事就这么夭折了,卫瓦从此对爱情有了恐惧。 而这,同样是拜司隽音所赐。 两人之间的恩怨已经到了堪比国仇家恨的程度。 卫瓦本以为,司隽音不过是在过去的生活里给他造成了阴影,却没想到,等他成年后进入公司,步入职场,一步步学习人情世故积累管理经验往上爬,到头来,司隽音已经成了压在他头顶的一座大山,在卫天成心中占据了无可比拟的分量。 司隽音是天才,是所有人眼里最闪耀的太阳,从学习到掌权公司,从经营管理到应酬谈生意,司隽音总是游刃有余,卫瓦拼尽全力都赶不上她,只能灰溜溜地落败。 但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父亲都这么偏向司隽音,那让他觉得自己真就一无是处。 这么想着,卫瓦恶狠狠地抽了好几根烟,地上散落的都是烟头。 林言见他郁闷,不敢再多嘴其他的,只能在一旁默默陪着。 几分钟后,卫瓦的手机收到了几条消息,是古晋最近在带的那个实习生田宇发来的,说是技术科那边让转发给他的,关于网上散播回蓝酒吧吸毒事件的幕后人信息。 那个私家侦探的脸卫瓦没见过,也不感兴趣,于是手指直接划到了最后几张监控截图上,想看清楚那家伙的雇主是谁。 然而,刚翻出来,还没放大仔细看,卫瓦就愣住了。 即便是几张侧脸拍摄、画质不够高清的监控截图,他也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男人对面坐着的人,是司隽音…… 没调查出这个结果之前,卫瓦怀疑过司隽音跟这事有关系。 可他仔细一想,尽管两人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死对头,但一直都是小打小闹,范围仅限于他们的圈子,顶多就是制造点麻烦让对方出出丑罢了,偶尔见点血。 像这种触碰法律红线的歹毒手段司隽音不可能用。 但他没想到,跟司隽音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圣母心泛滥。 他低估了司隽音的狠毒,同时也鄙夷自己的心软。 他就不该对司隽音抱有任何幻想。 毕竟这个女人都敢要他命了,未来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 这次是他命大,也多亏手底下人机灵,才堪堪化险为夷,下次要是冷不防再来一回,他恐怕就真得进去蹲两年了。 卫瓦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他向来是有仇必报,这种事要是还能忍,他就不是人! 林言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卫瓦提着高尔夫球杆一脸凶神恶煞地往司隽音所在的洗手间奔去,他赶忙将烟掐了,快步跟了上来。 …… 古晋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于是匆忙返回去找卫瓦。 但刚走没两步,他就看到老板杀气腾腾地提着球杆走了过来。 他登时一惊,忙不迭要去拦,卫瓦却是一把将他推开,转身就闯进了女士洗手间。 “等一下!卫总!”古晋拔高了音量。 此刻,卫瓦听不进去一个字,他不带任何犹豫直接踏进了洗手间的大门。 刚才古晋一脸严肃地离开,司隽音正疑惑呢,但也仅仅只是思索了两秒,司隽音就将那事抛到脑后了,她可不想一直待在卫生间里。 就在她准备出去的时候,迎面却撞上了人。 卫瓦揪住了她的衣领,几乎要把人原地提起来。 “司隽音!”他咬牙切齿吼道,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拆吃入腹。 司隽音在他伸手过来的瞬间就眼疾手快地掐住了卫瓦的手腕,两人都没收敛,大有种要把对方弄死的架势。 “卫瓦?你突然发疯搞什么?!”司隽音毫不客气地厉声骂道,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连女厕所都闯,不要脸到了新级别了。 “你还装!这么好的演技怎么不进娱乐圈深造啊你,没准还能拿个影后奖!” 卫瓦提起球杆就要打下来,冲过来的古晋连忙伸手抓住,将球杆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卫总,你先冷静一下,这事有问题!”古晋从来没这么着急过,说话间差点咬到舌头。 卫瓦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助理,他要教训人,古晋不帮忙就算了,还跟他反着来? 趁他愣神的功夫,司隽音一脚踹在了他腰上,这直接把卫瓦踹到了墙上,不得已松了手,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 见状,古晋扔了球杆,转身又去扶老板。 “卫总,你听我说,这事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司隽音的怒吼打断了。 “姓卫的你吃错药了?发癫也要有个度吧,我哪招你惹你了!”司隽音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嫌恶地瞪着卫瓦。 慢一步追来的林言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头都大了。 但他还是选择加入兄弟卫瓦的队伍,不管什么原因,先打了再说。 于是他掂起门后的拖把就朝司隽音冲了过去。 古晋大惊失色,连忙将人拽了回来,卸掉了他手里的拖把。 “林总!你先冷静一下,这事儿不是那样的!” 见自己的助理还把林言都给拦住了,卫瓦现在看古晋是哪哪都觉得碍眼。 要不是刚才他冲过来捣乱,自己早就把司隽音打趴下了,又怎么会平白挨了她一脚。 气上心头的卫瓦一把将挡在面前的古晋推开,转而指着司隽音的鼻子骂道:“司隽音,你敢做不敢当是吧?你不让我好过,老子今天也不让你舒坦!” 说罢,卫瓦抄起洗手池边上的花瓶就朝司隽音砸了过去。 “砰——”一声。 厚重的瓷石花瓶爆开,瓶身哗啦啦碎了一地,里面的水也洒出来,那束早上新换的风铃花像垃圾一样掉在地上,花瓣星星点点落下。 周遭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司隽音瞪大了眼睛,带血的碎片飞溅在她脚边。 古晋横在她面前,用脑袋结结实实挨下了这一击,额头血雾瞬间炸开,花瓶里的水和热流混迹在一起,顺着脸颊一滴滴往下淌,很快在地面汇聚了一滩猩红色的液体。 林言吓得捂紧了嘴。 卫瓦则是瞠目结舌,已然僵在了原地。 古晋感觉大脑晕眩了片刻,被砸中后意识变得恍惚起来,耳中嗡鸣声不断。 他脚步踉跄虚浮,似是失去了平衡支点,周遭的一切变得扭曲灰暗。 在一片无声的注视中,男人顶着满脸的血茫然回头,看向司隽音的黑眸逐渐失焦,身躯缓缓倒了下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20 第 13 章 过往 世界变得虚无灰暗,恍若置身于无边的黑洞中,古晋四处奔跑,却始终找不到出去的地方。 脚步声被地面的黑影吞没,他的呐喊无人知晓。 困境中,绝望逐渐腐蚀灵魂,希望一点点消失。 古晋面前漆黑一片,空洞的四周不见半点活物的影子,巨大的恐惧笼罩了身躯,他心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这地方密不透风,快要将他的意志蚕食殆尽。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片光照进来的地方。 像是在夜空帷幕下撕开了一道缝,生机乍现,古晋几乎想也不想就朝那方向跑了过去。 结果一个猛子扎进去,他才发现自己跳进了水里,寒冬腊月,冰冷的河水沾上皮肤,像是往骨头里扎进了尖刺,鼻腔瞬间被浑浊的河水灌入,浓密的窒息感勒紧全身,古晋痛苦地张嘴求救,换来的却是更多涌入口鼻的河水。 他在水中四下挣扎,这片河不深,但古晋不会游泳,身躯仿佛背负了沉重的大石头,一个劲儿往水底沉入。 就在他即将因窒息而失去意识时,一只有力的手臂忽然伸了进来,毫不犹豫地抓住古晋的衣领,然后将人拽了出来。 跃出水面的那一刻,古晋终于呼吸到了空气,他浑身瘫软,趴在地上一边颤抖一边咳嗽不止,吐出来的水里带着淡淡的血丝,喉咙刀割一般的疼。 寒风吹在身上,卷走了他本就所剩无已的体温,古晋感觉像是在经历凌迟酷刑,浑身剧痛。 几个听闻声响凑过来的大爷跟婶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天,是才良家的小晋啊,怎么掉河里了?” “我就说刚才从军咋突然就往河里跳,原来是小晋掉进去了。” “幸亏捞的快,不然就跟下游村的二爷家小孙子一样被水鬼拖走了。” “人还有气呢,你说点好的行不?”那家馄饨店生意很是火爆,队伍排的很长,陆庭一阵忧心,要是老老实实排队,估计一个小时都回不去。 可他不能离开古鸿禧身边太久,担心会出变故,所以陆庭直接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用钞能力加队。 司隽音交代过,必要的花销不能省,反正事后这些钱都可以找她报销。 很快,陆庭就买到了古鸿禧要吃的东西。 刚拿到手,他的手机就响了。国傲晴将整理好的采购清单和财务报表都递到司隽音面前。 等核算完,司隽音的黑色签字笔重重地陈飞的名字上圈了两道。 “中饱私囊都成家常便饭了是吧?”她冷笑道。 这两个月,她多次接到公司内部匿名举报和合作商举报,采购部部分职员存在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伪造发票、虚报采购金额、暗中砍价甚至是威逼利诱等手段进行吃回扣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公司的正常发展。 其中当属采购部部长陈飞最为猖狂,和几家合作的公司沆瀣一气,甚至大气地承诺给对方公司负责人一半的返点,陆陆续续吞了上千万的资金。 吃回扣在采购部门是很正常的现象,各家公司都有,只要不影响后续的对账和公司经营,老板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次不同。 一直以来,维纳斯采购部的账务都很干净。 要不是智讯的采购部副总管暗地里给她送来了两方合作的账本和复印发票进行核对,估计要等到巡查组下来,他们才能知道陈飞这家伙干的好事了。 国傲晴欲言又止:“这次的采购,陈部长带着古鸿禧一起去的,回来的途中,晚上他们还去西圆亭吃了顿饭,共计8200,正在走报销流程。司总,你看这个……” 8200,又不是请公家的人吃饭,搞这么一顿,倒真是有恃无恐,还敢腆着脸走报销。 司隽音眼神暗了下去:“随便找个理由卡他几个月,另外,财务部那些帮忙平账的,名单要查仔细了,一个都不能错过。” 真当她司家是做慈善的,眼皮子底下偷漏金。 国傲晴冷声应下:“是。” 是司隽音的电话。 “警局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已经确认古鸿禧就是杀害许侪的凶手,江队正带着人在去医院的路上,你看好古鸿禧,别让他发觉异样跑了。” 听到这,陆庭当即抓着餐食往回跑。 他身高腿长,健步如飞,提着东西刚到医院门口,就撞见江从灵等人从车里下来,正要往住院部楼上走。 双方对视片刻,江从灵顿时一愣,认出来他就是司隽音安排在医院负责看管古鸿禧的保镖,不由得问道:“你怎么出来了,古鸿禧呢?” 陆庭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他要吃馄饨,人在病房里,楼上有其他人看着。” 明面上,司隽音只安排了他一个假扮古鸿禧的护工,看顾他的动向。 实际上,同一栋楼还有好几个伪装过的保镖隐藏在暗处,专注盯着古鸿禧。 不然陆庭也不可能放心地出来买东西。 江从灵暗自摸到后腰的枪,故作不经意用外套衣摆盖住了露出来一角的枪套。 身后的手下人则同样检查了一番装备。 为了应对一会儿的突发状况,刚在车上他们的枪就已经上好了膛。 “病房位置在哪儿?”江从灵看向陆庭问道。 陆庭抬手,指了指西侧七楼的方向:“709病房,从这边的电梯上会更——” 他“快”字还没说出口,声音便戛然而止。 江从灵额心一跳,于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就和往窗下看的古鸿禧撞上了眼神。 六目相对,空气沉默了半秒。古鸿禧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我没有歧视他,是他不老实!” 司隽音眉头一挑:“嗯?” 古鸿禧气焰顿时又灭了下去。 这种事能跟司隽音说吗? 他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强迫了,这说出去,他以后要怎么做人? 全公司不是都得看他的笑话? 这个人生污点,会伴随他一辈子。 古鸿禧大脑钝痛,决定捡一些片面的东西说。 他有气无力道:“他经常趁我午休睡着的时候对我动手动脚,我个人认为,这已经达到了骚扰的程度,严重干涉了我的工作和生活,我要求调离工作岗位。” 司隽音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面,不疾不徐道:“我认识陈部长好多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其他的同事也都很清楚,对于你口中对你动手动脚的陈部长形象,我觉得,不太符合现实。” 古鸿禧一听,顿时就气红了眼。 司隽音这话,不就是在说他撒谎污蔑陈飞吗? “他都是装出来的!人设谁都可以立,本性是改不了的,他喜欢男人,还猥亵过上一个离职走人的员工,这些你都可以跟采购部的小光他们求证的!” 司隽音垂下了眸子,脸色淡然:“抱歉,你说的这些,已经涉及到刑事案件调查的范畴了,我这边没有调查的权限和义务,建议你报警处理。” 古鸿禧从未觉得这么无助过,他说的每一句话,提出的每一个指控,都没人相信,司隽音还倒打一耙说他污蔑陈飞。 陈飞在另一栋楼,他们俩一年都未必见得上几次面,司隽音就敢说了解他吗? 还说去报警处理,这种事,没有证据,警察要如何受理? 他作为一个男人,强奸罪首先就不适用,权益无法保证,罪名无法同视,他根本就只能吃闷亏。 “你就是这么对待员工的吗?”古鸿禧红着眼眶质问道:“我为公司付出那么多,为了你付出那么多,到现在毁了容受了伤,我要怎么做才能证明我是受害者?脱光了给你看吗?!” 被大声嘶吼,司隽音的反应出奇的平静。 下一秒,就见古鸿禧脸色一变,然后猛地一个闪身,从窗边消失了。!他要跑! 江从灵暗道不好,当即一个箭步冲出去,并招呼手下人快速奔向了住院部西侧的电梯:“追!” 话音刚落,陆庭已经一把扔了买来的餐食,然后和另外几个刑警拔腿就往消防楼梯上冲。 卫瓦阴沉的目光落在司隽音身上,又时不时看向静默不语的古晋。 是了,这就是古晋未宣之于口的顾虑——他真正要离开的理由。 不管司隽音有没有许诺他高薪,安德森都已经不适合他再继续待了。 一个有争议的人,是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留下的。 古晋性子本来就敏感,要是自己强留下,整日面对那些非议的言论,不出多久,他也会受不了的。 可卫瓦还是觉得不甘心。想到自家总裁以前的作风,小程是一阵忧心。 小程很想叫住古晋,出于同事的身份,也出于朋友的关系,他希望古晋能作出更好的选择。 出了这个办公室的门,古晋将要面临的,是数不尽的质疑和调查。 刚刚在办公室,卫天成将卫瓦臭骂一顿,然后让手下人成立了调查组。 怀疑滋生的那一刻,罪名就已经成立了。听了这话,俞政气得胸膛不住起伏,古晋则是一脸平静地推着他回了房间。 晚上,洗过澡后的司隽音坐在床上,古晋拿着吹风机,动作轻柔地帮她吹着头发。 等到了十点多,两人温存的时候,司隽音一边喘着气,一边还抽空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 前两天这个时候,俞政都因为腿疼睡不着,还是她中途去看了一躺,那家伙才安心睡下。 结果这会儿一直没听到消息,司隽音也就心不在焉起来。 古晋有些气闷,但他不好表露出来,所以就只能更加卖力地让司隽音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如果古晋被查出来在和司隽音恋爱期间有泄密行为,迎接他的,将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牢狱之灾。 小程可不相信司隽音会为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助理而大费周章去调度周旋,而且,很有可能,司隽音就是仗着古晋长得好看,所以才玩弄他,趁机诓骗安德森的机密。 毕竟,司隽音跟卫瓦是从小斗到大的死敌,而古晋看着就单纯,没接触过多少异性,所以感情方面空白缺失,很容易就掉进司隽音那种坏女人的陷阱里。 小程不想看到古晋大好前程因为这毁于一旦。“老东西,你的膝盖值几个钱?” 这熟悉的嗓音,古晋扭头一看,就见卫瓦面色阴沉地走出来,边上还跟着文锦薇和伍依以及小程。 “卫总……”古晋喃喃道,顿时又觉得羞赧不已。 小程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扯开了古才良抓住古晋的手,然后将古晋拽到了自己身后。 “古助理,你别怕,有我们呢。”小程拍了拍胸脯对他说。 古晋眸色一动,看着这个平日里偶尔跟他有些不和的助手,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 伍依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来,给古晋擦拭西装上被抓出来的灰尘。 对面人一多,古才良心里就打怵,他跟妻子张念对视一眼,狠了狠心,又做出一副可怜扮相来:“你们就是小晋的老板跟同事吧,我们是他爸妈,今天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古晋了,来看看他。他搬家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住哪儿,过得好不好……” 卫瓦冷眸一眯:“他过得挺好的,你们消失的话,他会过得更好。” 对面两人脸色一僵,没想到古晋的这位老板说话还是那么不客气。 古才良眼角垂着,语气可怜又惆怅:“小晋啊,爸知道你怨我们,但是,你跟鸿禧都是我儿子,从小到大,我也没偏心过谁,吃的,你们俩都有份。你上大学这事,我跟你妈实在是负担不起,早知道你心里这么介意,当初我就是卖了房子,也一定让你去读大学。” 古晋冷冷看着这一幕,心口钝痛。 “你们俩今天来,说这么多,就是想让我去帮忙捞古鸿禧吧?” 话音刚落,古才良和张念脸色一变。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他是嫉妒古晋工作能力比自己强,履历比他漂亮,一入职就深得卫瓦信任,但古晋从没对他展露过敌意,同事一场,作为组内的上下级,他们没有竞争关系,自己也就没有理由去对针对古晋。 小程的眼神里包含了一切,他想张嘴说点什么,可古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一言不发地绕过他出门,转而来到了CEO办公室。 卫瓦的状态依旧不是很好,整张脸毫无血色,神色萎靡,双目阴沉发暗。 他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布满了血丝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古晋,像一只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的秃鹫。 古晋瞬间后脊生寒,他强装镇定地关上门,不敢和上司对视,只默不作声走到了卫瓦的办公桌前。 从小的时候开始,司隽音就一直和他作对。从学习成绩到集团业绩,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相斗多年,你胜我败的情况时有发生,可现在,司隽音竟然连助理都要抢他的,卫瓦不能忍。 “你说我帮不了他,那你就可以?” 古晋从未被人坚定选择过,因此深刻意识到,只有他自己才能让自己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古晋当即就辞了工作,自顾自跑回了学校,拿着那笔钱复读,再没回过家里。 古才良跟张念气得拿着喇叭天天在他的高中门口播报他是个不孝子,造谣说他偷了家里给他弟弟准备上大学的学费复读。 古晋顶着莫大的压力,终于在第二年考上了宁江市的N大,彻底摆脱了过去。 没有父母的托举,古晋靠自己赚得了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他日复一日省吃俭用,勤工俭学,实习期就凭借着出色的业务能力进了大公司,深受领导器重,毕业后更是顺利升职加薪。 一路打拼至今,他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古晋知道求人不如求己,所以他把自己养的很好。 就在他以为这辈子都会平静度过时,父母却带着古鸿禧找来了他的公司。 再次见到古鸿禧那张笑眯眯的脸,古晋下意识冷汗直冒,他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 此刻,他身边没有怒容满面的父母,没有背后藏着刀子时刻准备捅死他的恶魔弟弟。 周围宁静安详。 男人眨了眨眼,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举起手,发现手背上扎着针,药水缓缓输进血管。 而在床边坐着守着他的人,是司隽音。 第 14 章 那个司隽音,是假的 古晋记不清有多久没梦到过从前了。 但他第一次觉得,醒来后能看到司隽音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这说明他的噩梦结束了,他真真切切处在清醒的现实当中。 这给了古晋莫大的安慰。 他现在躺着的,是一间单人病房,很宽敞,装修讲究,环境布置得十分用心。 依照古晋这么多年来当总裁助理的经验,这一看就是VIP病房才有的待遇。 他眨了眨眼,此刻,麻药药效已过,痛感逐渐恢复,额头上刚缝了几针的伤口疼得他眉头一皱。 “是不是很疼?怎么出这么多汗?” 司隽音见他想坐起来,当即伸手制止,表情严肃:“别动,躺着就行,刚做完的手术。” 看着横在他胸前的手臂,古晋只得安安稳稳躺好。 他装作没听到司隽音的问话,默默将梦到的过去的事沉在心底里。 “我昏迷了多久?”通过分析昨夜搜查来的二十三把蝴蝶刀上的样本DNA,化验人员在其中编号为012的那把刀身上,检验出了与死者许侪相同的DNA。 看到这个检验结果,江从灵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凶器找到了,证据确凿,古鸿禧就是杀害许侪的凶手! 必须现在逮捕他! 江从灵激动万分,正要拿着报告转身去给上司批允行动,谁料,负责本次检验工作的同事却忽的叫住了她。 司隽音:“三个多小时。” 从他晕倒到被抬上救护车,再加上做手术,总共也就三个多小时,但他们几个却提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生怕给人砸出什么问题来。 见他能正常说话,司隽音暗自松了一口气,医生提醒说只要醒了就没事。 本以为要等上好久,幸好古晋身子骨硬朗,麻药刚退就睁开了眼。 古晋哑声开口:“小程说,你找我。” 卫瓦好一会儿都没开口,就盯着他,冷冽的气势令整个办公室威压重重。 古晋垂着眸站在原地,镜片下的眼睛深沉而忧郁。 “你真的跟司隽音在一起了?”卫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吞了一块冰,喑哑低沉,充满了浓浓的审视。 古晋心里一紧,而后毫不避讳地点头:“是。” 卫瓦心凉了半截。身边围了这么多人,古鸿禧根本没勇气把陈飞对他做的事直接说出来。 他推开边上拦着他的同事,愤愤起身,双目狠狠瞪了一眼地上的陈飞:“你给我等着!” 这个贯会伪装的小人,在部门里多年来装出一副正直温柔的模样,都不知道骗了多少人,难怪小光他们几个一直对他敬而远之,原来是早就知道了他的真面目。 古鸿禧虽然愤怒,但也清楚知道,现在的局势对他很不利,他一没证据,二没证人,就算闹到警察局,也不可能占理。 而且,万一曝光出去,陈飞高高在上一手遮天,他不过一个普通职员,无依无靠,除了被人戳脊梁骨嘲笑,毫无办法。 该死,这个恶心的家伙,古鸿禧狠狠捶了一把电梯的墙壁,眼底的寒光阴暗交织。 他现在感觉浑身爬满了蚂蚁和毒虫,每条血管里都钻得有滑溜溜的条状不明物,它们在身体里到处乱窜,细胞在炸裂,神经根根断开,古鸿禧脑子快要承受不住这可怕的事实。 他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多看一眼陈飞他都要吐出来。 电梯降落到一楼,古鸿禧飞快冲出去,朝着A幢的方向跑去。 他要去找司隽音,他要回总裁办!【五、鉴定意见: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排除古才良与张念为古晋的生物学父母亲。】 看到这里,司隽音指尖发力,顿时将那薄薄的几张纸捏出褶皱来。 她在椅子上坐了很久,脑中混乱非常。 好半天,她才起身,将这几页纸塞进了碎纸机里。 看到原本齐整的白纸黑字的文件化为齑粉,司隽音眸底深寒。 眼见就要到古晋下班的时间了,司隽音收拾收拾打卡下班,然后驱车去了安德森。 收到司隽音说她已经到了楼下的消息,古晋检查了一遍各项工作文件,然后飞速合上了电脑下班。 冬月的天黑的很快,古晋出来的时候,外面已是一片夜幕。 周边的高楼大厦默契地亮起霓虹灯,点点雪花飘落下来,为这座繁华都市添了几分浪漫气息。 古晋找到司隽音平常停车的角落,然后回头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人注意到他后,车门大开,男人迅速钻了进去,结果一下子就扑进了司隽音怀里。 自动车门缓缓合上。而司尔白教授的伴侣郁温书将军——华邦有名的抗战将领,年轻时为国家创下丰功伟绩,现如今退休,主动退至二线,不参与名利场的斗争,和司尔白教授堪称业界的一对神仙眷侣。 这两人,随随便便一个身份,都是古晋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司家能人辈出,光是和司隽音在一起,古晋就已经很自卑了,一想到她上面的董事长母亲司云亭,高级工程师父亲闻简然,学术大拿外婆司尔白教授,外公郁温书将军,还有个少将舅舅,古晋就越发觉得自己拿不出手。 古晋仰头,和正浅笑着注视他的司隽音对视,面前的女子身上熟悉的香味萦绕在古晋鼻尖,闻得他有些迷糊。 车里开了空调,比外面暖和得多。 司隽音将古晋扶起来,然后摸了摸他冻得通红的手:“怎么这么冰,卫瓦这个抠搜的,连空调都不舍得给你们开?” 古晋回握住司隽音温暖的手掌,心里也暖暖的:“没有,是外面气温低,我走了一会儿手脚就冰了。” 司隽音还是把这个仇安在卫瓦头上:“还是怪他,给你安排这么多工作,人都累瘦了,这点冷都抵不住了,回头我要找林姨他们改善一下食谱,好好给你补补。” 她挥挥手,示意司机开车回去。 听了司隽音的责怪,古晋只觉得很幸福。 他往司隽音身旁坐了坐,然后把女子的两只手都包在掌心里:“谢谢,我会好好吃饭的。” 司隽音瞥了一眼男人的动作,唇角微扬,她抽出手,从一旁的收纳柜里拿出自己的保温杯递给他:“喝点姜茶,不算很烫了。” 司隽音的手抽离的那一刻,古晋眼中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 但当司隽音拧开自己的保温杯给他时,古晋立刻就恢复了精神,宝贝似的接过来品了又品。 司隽音的杯子…… 有司隽音的味道。 古晋舔了舔嘴唇,没忍住将姜茶给喝了个干净。 等见底了,他忽然清醒过来,很是不好意思地道歉道:“抱歉,我都喝完了……” 司隽音接过杯子拧好盖放回收纳柜,不急不慢道:“不打紧,剩下这些本来就是给你留的。” 听了这话,古晋心里才好受点。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小方盒,今天店里才做好送过来,打了这么一对,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 古晋盘算着,准备回头找个时机拿出来。 谁料,就在他不经意偏头看向窗外时,忽然发现这跟平常回海湾的路不一样。 “咱们这是去哪儿?”男人好奇问道。 司隽音淡定回答:“我外婆家。” 昨晚在林家舞厅的时候,他们几个纠缠的晚,没多少人知道那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经过一晚上的发酵,他卫瓦的私人助理被司隽音给拐跑了的事,整个宁江城世家人尽皆知。 卫瓦在医院吸了一晚上的氧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不是做梦,是踏马真实发生的。 他的助理,被司隽音给睡了!魂都给勾走了! 卫瓦黑沉的眼瞳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古晋,语气彷徨无助:“什么时候开始的?” 古晋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说:“帝斯倾号邮轮沉没的第二天。” 卫瓦表情一变,满脸不敢置信:“你当时,不是在海上漂了两天吗?” 古晋抿了抿唇,最终选择和盘托出。第二天,两人去公司上班的时候,不约而同穿起了高领毛衣。 古晋左手上的戒指像是开了激光灯似的,一进公司就闪到一堆同事的眼睛。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有关他的新议论声已经在公司传遍了。 文锦薇特意端着餐盘跑过来找伍依打听,八卦中带着兴奋:“古助理是不是求婚了啊?” 虽然他还是冷着脸不苟言笑,但无论什么时候瞧过去都是红光满面,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伍依瞥了眼坐在一旁优雅吃饭的古晋,神秘兮兮地点了下头,压低了嗓音道:“但是我觉得,不像是求婚,应该是领证了。” 因为古晋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况且之前,他从来没戴过钻戒。 再加上,古晋今天早上从到公司起,心情一直都很不错。伍依表格做错了他都没说什么,反而一言不发地自己修改好了。 文锦薇激动地捂住了嘴,脸上的惊喜表情快要溢出来了。 古晋自然是听到了这些有关他的传言。 换做以前,他可能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甚至还得想办法费心澄清。 但现在,他只觉得,很爽。 外人眼中他是领证了,而古晋脑海里却在一遍遍循环播放昨晚在车上的画面: “卫总,抱歉,我骗了你。” 他心情忐忑地将真实情况给说了出来:“当初,我的确被虞霁山关在了邮轮上的密室,但并不是因为他想找我做威建制造事件的替死鬼,而是出于私人感情。” 卫瓦面色发紧,搭在桌子上的手指用力到攥起。 司隽音借着这个由头,对卫瓦开启了无限嘲讽模式。 古晋硬着头皮岔开了两人的话题:“其他的几个监控,我怀疑都是对面用同样的手段找了个跟司总身形相似的人假扮的,并故意让附近的摄像机拍到,为的就是将罪名嫁祸给司总,挑拨你们二人的关系。” 卫瓦很不想承认,但古晋说的条条在理。 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自己跟司隽音的关系本来就水火不容,对方为什么非要挑拨他们俩的关系呢? 司隽音对这事看的十分透彻,她一边哼笑一边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唇。 “是啊,对面怎么就想着把祸水泼到我头上呢?” 都暗示到这个地步了,饶是节奏一直慢半拍的林言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他摸着下巴,一字一句推理道:“……因为你们俩本来关系就差,所以这种事一冒出来,再加上有监控证据在,即便司隽音解释不是她干的,你们俩也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探究真相?!” 卫瓦后知后觉:“所以……幕后主使就是看中了我跟司隽音的恩怨纠葛,才这么放肆张扬地买水军造热度?” 古晋接过话茬:“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其中一张伪造的监控,时间上出现了漏洞,而我就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正是因为他是卫瓦的私人助理,有这么一层身份在,卫瓦才能静下心来听两句案情分析。 而对面更没预料到的是,卫瓦的这个私人总助会和司隽音缠上关系,并且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所在。 司隽音斜睨了一眼卫瓦,讥笑道:“你最近得罪人了吧?” 不然还有谁会这么大费周章地找人假扮她,故意制造监控录像,还蹲点拍摄了卫瓦被拘押上警车的照片,只为了将矛盾都转移到两人的纷争上。 不得不说,手段确实高明。 如果他们没能发现,或许卫瓦真的会跟司隽音斗个你死我活,最后两败俱伤,成为业界的爆炸新闻,到时候对方就坐收渔翁之利了。 卫瓦眸色沉了沉,最近得罪的人……他还真想不出来。 这段时间以来,他有甩掉的情人,也有断绝了合作渠道的代理商,出门应酬的时候也给过旁人冷脸。 即便在他看来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但说不准对面会因为这事对他恨之入骨。 古晋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要想知道真相,就得问问一个人了。” 第 15 章 做梦 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文秘书又抱了一堆文件过来,放在了田宇的桌上。 “小宇啊,这些都是卫总明天出差要用的资料,但是古助理跟着卫总出外勤去了,其他人又忙不开,所以就麻烦你先代劳啦。” 田宇看着笑眯眯的文秘书和桌上比他人都高的文件,只觉得两眼一黑。 “文姐,这些一定要明天之前整理好吗?” 田宇苦着脸扫了一眼手机锁屏,把这些全部弄完,起码也要三四个小时,可现在已经三点了,他晚上还有事呢。 一开始田宇还想申请找伍依合作完成,但没一会儿伍依就被总裁办的主任叫去代替古晋开会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文秘书叹了口气说:“真的不好意思,但是这也没办法,卫总跟古助理那边出了点状况,今天怕是赶不回来了,但明天去A市参加强企秋日沙龙的事又耽误不得,我们也在同步准备招标的资料,一时抽不开空,只能辛苦你了。” 古晋也没明白司隽音的意思,还以为她是想利用完跟卫瓦的最后一点情分给他挽尊,当即软下语气劝道:“隽音,这事,恐怕不太妥当……” 司隽音淡定出声:“怎么不妥当?我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古晋喉头发紧:“卫总,海难事件过后,隽音说你因为担心我,吃不好睡不好,恢复情况很糟糕,所以才带着我来医院见你。我撒谎说自己被渔民所救,只是想隐瞒我跟司隽音在一起的事实。很抱歉,骗了你这么久……” 说完,卫瓦脸颊抽动,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古晋一样,长长叹息了一声:“……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随着古晋满脸愧疚地攥紧了掌心,卫瓦薄淡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失望感无以复加:“司隽音招惹你你就从了?你们才认识多久,不到一年吧,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多少?她许诺你维纳斯的高薪了还是承诺会一辈子对你好?知道不知道跟她缠在一起,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开除都是轻的!” 男人垂着脑袋,满脸愧意:“我知道,卫总你跟隽音关系不和,可对我来说,司隽音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如果没有她,我今天根本没法站在这里。我喜欢她是事实,我认,我接受公司的一切处罚。” 卫瓦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复杂。 他最器重的助理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司隽音,甚至,两人是在邮轮之前就已经有过纠缠,而他直到昨天才得知他们的关系。 “处罚?”卫瓦冷声道:“你知道处罚是什么吗?公司高层已经成立了调查组,现在你办公室的手机电脑估计都已经被搬走检查了。古晋,我不想去怀疑你,但为了手底下那么多人的饭碗,我不得不多一分警惕,实话告诉我,你有没有给司隽音泄露过安德森的项目文件? ” 作为他卫瓦的总助,基本上公司的内部机密,古晋都会接触到。 尽管这段时间以来,安德森并没有出现这种漏洞,但和司隽音斗了二十多年的卫瓦很清楚,司隽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他的机会。 古晋坚定回答:“没有。”张念心里对维纳斯的不满越来越多,直接当着陈飞的面就开始抱怨:“真不知道你们那么大一个公司为什么非要喝酒才能维持同事关系,应该就是你们那老板带坏的风气,一个女人家家,跟个男人一样搞什么酒桌文化。” 女人家家,说的就是司隽音,维纳斯的老板,张念只见过她一个。 陈飞听完,静静立在原地,没有发表看法。 把人送到,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外面的代驾还在等着,他可没时间继续耗在这里,于是陈飞匆匆和古才良夫妻俩告别。 第二天,宿醉醒来的古鸿禧感觉头昏脑涨,胃里更是酸疼不已,他强忍着不适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去公司打卡上班。 等坐上工位,陈飞已经到了,还问他昨晚睡得怎么样。 一提到这个,古鸿禧就更加不舒服了,他早上连饭都没吃,到现在胃里都还想再吐点什么。 “抱歉,昨晚送你回家,还是你母亲提醒,我才知道你胃不好不能喝酒,这种事你应该提前跟我说的。”陈飞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一脸愧疚道。 听到这,古鸿禧顿时心里一惊。 陈飞人是很好不错,但这性格是不是有点太温柔了? 他昨晚昏昏沉沉的,但也听到了一些张念责怪陈飞的话,心想都被骂成那样了,部长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也没发脾气,现在还来给他道歉,简直太诡异了。 这人掌握着自己的生杀大权,不会是司隽音给他暗地里交代过,用糖衣炮弹来逼他现原形吧? 不然怎么会有脾气这么好的人?古鸿禧局促地捧着手里的毯子说道:“刚刚来送文件的时候,看到你直接睡在沙发上,空调有点低,就想着把我的毯子拿过来给你盖一下,不然会着凉的。” 他今天没穿西装,还是一副严严实实的冲锋衣装扮,头上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他额头上的纱布。 司隽音眼眸一冷。 司隽音看出他的紧张,轻声安抚道:“有我在呢,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古晋抿了抿唇,想说他工作了一天,衣服都没换一套,就这样去,会不会太没礼貌了些。 司隽音眼梢一扬:“我都帮你安排好了。” 古鸿禧今天就来上班是她没想到的,原本以为他在标场输光了钱,起码会再混几天想想办法,没成想一大早就听国傲晴汇报说他来了公司打卡。 “午休时间,谁让你进我办公室的?”司隽音厉声质问道。 古鸿禧明显一怔,攥着毛毯的手不住收紧,他露出了尴尬的笑:“司总,我就是刚刚来的时候,看到你——” 司隽音拔高了音量,明显是动怒了:“再大的事不能等上班了再说?我有催着让你午休把文件送过来吗?这是我的办公室,午休时间任何人都不能进,你耳朵呢?” 古鸿禧呆住了,他没想到司隽音居然会因为这事发这么大的火。 在他面前,司隽音从来都是笑眯眯的温和模样,哪怕再生气,也从来不会对着自己发火。 就像上次他提出预支工资,司隽音也只是冷着脸拒绝,而今自己不过是想关心她一下,却反被司隽音吼了一通,古鸿禧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我就是想帮你盖个毯子……”古鸿禧低着头,声音低低的,显得十分委屈。 司隽音根本不想听他解释,指着门口的方向毫不客气道:“滚出去。” 古鸿禧瞪了瞪眼,他垂眸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毯子,然后又抬头看了司隽音一眼,似是不敢置信。 “司总,我——” “滚!” 司隽音沉声重复了一遍,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阴森,仿佛下一秒就能给他生吞活剥了。 古鸿禧打了个哆嗦,瞥见司隽音眼底的愠怒,他心跳漏了一拍。 片刻后,他咬了咬唇,极为不甘心地从办公室出去了。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古鸿禧在心里骂道。 他今天特意起那么早来公司,不仅把司隽音办公室的花草给浇了水,就连打印机也顺手给修好了,忙活这么半天,结果司隽音上午半天一直在开会,他都没有献殷勤的机会。 这会儿好不容易逮住时机,想着司隽音在沙发上睡着了会冷,就把自己的毛毯抱来给她盖上,这人倒好,不领情就算了,还对他破口大骂。 古鸿禧摸了摸自己的帽檐,脑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好像自从标场那回过后,司隽音对他的态度就变了些。 当时他还没觉得有什么,想着可能是自己说话不注意,让这个大小姐心里不舒服了而已。 但现在来看,这人完全是公主病。不给预支工资就算了,还莫名其妙对人发脾气。 换做旁人,敢这么跟他古鸿禧说话,早给他一刀抹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司云亭唯一的继承人的份上,他才不会忍气吞声在这儿待这么久呢。 等他跟司隽音生米煮成熟饭,当了司家的女婿,到那时候就好好整治这个臭婆娘。 敢对他大呼小叫,当初求着他来给自己当助理的时候什么嘴脸,现在把人弄到手了又是一副嘴脸,有钱了不起啊,万恶的资本家。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CEO办公室,冷哼道:到底还是女人撑不起天,这么大一个集团,就算厉害如司云亭,不还是没生出儿子来,靠着一个女儿如何能继承整座集团,最后不还是得招一个女婿来主持大局。 就司隽音那种骄纵大小姐,一看就不是什么能吃苦的人,难怪司云亭不放心,到现在都攥着董事长的位置不退权呢。 等他把司隽音搞到手,整个维纳斯就是他说了算,区区一百万的欠款,根本不在话下。 午休过后,国傲晴风风火火地推开古鸿禧的办公室门,然后一巴掌拍在他桌子上,顿时,这片狭小空间轰然响起一道斥骂声: “古鸿禧!你想干什么?总裁手册里的东西你是一个字不看,非要给我找事?” 闻言,外面财务部分部和客服部的员工们纷纷投来了八卦的眼神。 古鸿禧的炸毛声也传了出来:“干什么啊喊这么大声,我又不是听不见!” 国傲晴恨不得一巴掌甩他脸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午休期间,司总的办公室不可以进,谁来都不行,你耳朵是摆设?拿着毯子进去献什么殷勤,司总缺你那一条毛毯吗?” 此话一出,外面围观的职员们脸上纷纷露出了惊讶之色。 “我去,我听到了什么?” “古鸿禧大中午的跑去司总的办公室??” “我滴妈,他好大的胆子啊,午休属于私人时间,司总早就说过不容许任何人打扰她休息的,贴身助理也不行,他一个刚来没几天的新人,怎么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啊?太没边界感了吧。” “从来没见过晴姐发这么大的火,不会是被司总给骂了吧?” “肯定的啊,古鸿禧是她在带的人,底下人犯错,当上司的肯定要挨训的。最主要的是,古鸿禧太没有分寸了,午休时间诶,司总的办公室哪能是他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怀的什么小心思哦,有点太明显了。” “还抱着毛毯进去的,咦,这可不好解释。” 到时候他放松警惕,被温水煮青蛙的手段算计得透透的,工作一不留神就露出了马脚,陈飞再顺势告他点小状,司隽音就有正当理由辞退他了。 一想到这,古鸿禧立刻就清醒了不少。 可恶,司隽音果真好手段。 他抬起胳膊横在陈飞面前,挡住了他继续往前靠近的身体,态度冷静道:“部长,我没事。关于我妈昨晚说的话,我向你道歉,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没什么见识,不懂那么多。” 陈飞默不作声收回了搭在古鸿禧肩上的手,咳嗽了几声以掩饰尴尬:“没什么,阿姨她也只是太担心你了,我能理解的。不过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要不先歇歇吧,这办公室就咱们两个,你直接去沙发上睡一会儿,等下午好一点了,我再跟你细说工作上的事。” 古鸿禧一听,想劝他去睡大觉松懈工作,然后回头好反将他一军是吧? 他偏不上当,聪明如他,已经彻底看透了这家伙的小心思了。 于是他摇头,直接表示现在就要开始接受培训,他对采购一窍不通,不快点上手做出业绩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司隽音身边呢。 见他坚持,陈飞只好应下,然后先教了他一些常见软件的基本用法,又细说了一下采购相关的流程,让古鸿禧先对着SOP看一段时间,然后把他布置的几个任务做完给他检查就行了。 第一天的工作量不多,但古鸿禧身体不舒服,硬生生干到晚上快下班才勉强搞完。 他把文件给陈飞发过去,对方点开一看,发现列表整理得十分干净,全都按照了他写的文档教程来的,当即夸赞道:“不愧是干过总助的人,鸿禧,你这数据表拉的真不错。” 古鸿禧得意一笑。 虽说他没什么工作经验,但像这种数据分析的东西,他最是敏感,学习能力又快,看两下就会了。 就是这办公软件让他很不适应,打惯了游戏的人,忽然开始用电脑工作,古鸿禧还得去浏览器搜索合并单元格跟删除空白页怎么做。 陈飞大致检查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就挥挥手,让古鸿禧先下班了。 古鸿禧嘴上应着,实际还是等到了点才去打卡,免得被挑毛病。 陈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摇头失笑。 他从来不把工作带回海湾,就算休息日不得已要打开电脑看资料,司隽音也会自觉回避。 同样,司隽音忙工作的时候,古晋也不会去关注她手里的文件写了什么。 两人之间早就约定过,不会干涉彼此的工作,更不会因着这段感情去违背职业操守窃取对方公司的机密。 古晋的反应看上去并没有说谎,但口头上的回答并不能证明什么,最终的结果还是以调查组为主,因此卫瓦没有发表意见,只沉沉看了他好一会儿,半晌后才出声道: “古晋,如果你现在跟司隽音分手,我可以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你在安德森的地位不会有任何变化。” 听到这话,古晋愣住了。江从灵蓦地一愣。 难道在许侪之前,古鸿禧还杀过另一个人? 这个念头刚闪过,江从灵当即惊愕抬脸,和负责痕检的同事对视一眼。 十二年前……“你想回来?” 司隽音抬眼看了看面前冷汗直冒的古鸿禧,眉头一皱:“你在采购部才待了几天,业绩考核都还没开始呢。” “我不待了!待不下去,我现在就要回来,现在就要!”古鸿禧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一片空白,声嘶力竭地冲司隽音吼道。 司隽音面色一冷,重重拍了拍桌子,手中的钢笔发出一声撞击脆响。 “你以为上班是在玩过家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不想在采购部待,那我这总裁的位置给你要不要啊?” 古鸿禧穿的十分严实,浑身几乎被汗湿透了,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眼角缓缓往下淌。 即便这样,他也没摘下来头上的鸭舌帽。 “那你给我安排在陈飞身边,是何居心?”古鸿禧阴森森质问道。 司隽音一脸莫名其妙:“陈飞怎么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古鸿禧对那几个字难以启齿,只低声愤恨道:“他有病,我不要跟他待一起,采购部我待不下去了,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要么给我调回总裁办,要么我就不来了。” 司隽音一点也没被他的威胁给吓到,反而不冷不热道:“那你去办理离职吧,人事部应该还记得在几楼吧?” 古鸿禧眼一瞪,他没想到自己都来求她了,司隽音竟然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而且,她似乎完全不知道陈飞的事,对他的态度就像一个陌生人。 他攥紧了拳头,怒火在逐渐爆发的边缘。 但最终,古鸿禧也只是软下了语气,哀求道:“司总,算我求你了,我真的不要再去采购部了,我想回来,之前是我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会做得更好的,求你把我调回来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再犯之前一样的错误!” 古鸿禧到现在还是没有完全接受自己被一个男人上了的事实,脑子很乱,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飞都能趁着他喝醉了做那种苟且之事,难保以后不会对他继续实施侵犯。 如果继续待在那儿,他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羊入虎口的事,他古鸿禧才不干呢。只见挪开的石壁不再是翠绿色,而是越发灰暗,且杂志裂纹繁多,漂亮的、细腻的横截面越来越粗糙。 赵风羽眼睛一瞪,当即推开卢德庸上前,俯下身子激动地叫道:“怎么回事?快点快点,把整个都给我打开!” 古鸿禧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他再次扭头,观察司隽音,发现对方仍旧是表情淡淡,似乎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她好像,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古鸿禧眸色一沉。卫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还能有什么,你弟都要踩到你头上了,你不关心?” 古晋顿了顿,随即快速转动脑子,恭敬回答说:“不是,因为这个太突然了,我也没准备。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不如我们就静观其变,古鸿禧没什么耐性,在维纳斯估计待不长久。” 卫瓦也是这么觉得的,况且司隽音更不是善类,他们两个对上,就是炸弹对大炮,看谁比谁硬。 日后可就有好戏看了。 想到这,他才稍微缓和了神色,淡淡问道:“对了,你刚要跟我说什么?” 古晋一僵,定定思索了半秒,脑子转的飞快,不动声色改口说:“哦,上次您说的,让我帮忙预约一下去拘押所看虞霁山的事,我看了下这周的行程,大概在周三——” “不用了,”卫瓦摆摆手:“昨天我跟小程已经去过警局了。” 古晋额心一跳,果然已经去过了。 可为什么卫瓦反应这么平淡? 难不成虞霁山一个字都没说? 不,不可能,虞霁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整死他的机会。 正当古晋头脑风暴的时候,卫瓦凝神思索的声音缓缓传来:“不过没见到人,警察说虞霁山精神出了问题,被送到精神病院治疗了,暂时不能探监。” 古晋一愣,茫然地抬起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卫瓦。 卫瓦一瞧他这表情,就知道古晋也跟他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一样,第一反应都是不太敢相信的。 “虽然很离谱,但的确是真的,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忽然就疯了,我还想找他问点东西来着,都没机会。” 卫瓦长叹一口气,面上一副想不通的惆怅表情,颇为郁闷。 他好不容易休养好身体有时间出门一趟,最后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听完,古晋站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 难道是他们周六去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刺激到了虞霁山,所以他就疯了? 古晋不确定,但觉得肯定跟他的出现有很大关系。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也就是说,卫瓦没有见到虞霁山,自然也就不知道他跟司隽音的事。 所以老板的反应才这么平静。 想清楚后,一切都说得通了。 古晋长吁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但面上仍然极力保持着镇定。 “原来是这样,那看来只能等下次了。”他装出一副遗憾的语气。 卫瓦眉头拧起:“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呢。” 这个节骨眼忽然出了精神问题,很难不猜测虞霁山是在故意装病逃脱法律制裁。 只不过他没有证据,目前都算是瞎猜罢了。 古晋已经没时间去顾及别的,满脑子都是在庆幸卫瓦什么都没发现。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摊牌后离职的打算,但一见卫瓦毫不知情,古晋顿时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要不还是等下次再说吧。 让他自己主动和卫瓦坦白,古晋暂时还做不到。 “对了,晚上跟新城几个老总的饭局,你和小程跟我一起去。” 古晋临走前,卫瓦这么跟他交代的。 古晋没有多问,只安静点头应下。 再看去时,周遭一片惊呼声。 原本边缘翠绿的原石,中间被切开后,就只有外缘那一层的颜色能看,中间全是灰白色的石壁,明显是外包层④。 赵风羽直接傻眼了。 卢德庸仰头哈哈大笑:“赵风羽,这么明显的一个外包层你都看不出来,得亏我多切了一刀,不然我还真成冤大头了。” 赵风羽不敢置信,忙指挥师傅再竖着切一刀,总不能这么大一块,就只有一层绿。 他鉴石这么多年,判断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 师傅没有多言,就按照他的指示继续切,卢德庸却不打算等了,挥挥手笑着离开了人群。 卢德庸那一刀,基本已成定局,但看热闹的人还剩下大半,都等着看赵风羽最后这一刀。 古鸿禧眨眨眼,见司隽音准备走,他不由得出声道:“司总,不看了吗?” 司隽音哼笑:“卢会长赢了,没必要再看了。” 古鸿禧疑惑道:“可赵行长不是还准备再来一刀吗?” 司隽音挑眉:“那你继续看,我准备去切我的毛料了。” 说完,司隽音便跟国傲晴离开了这个切割位。 古鸿禧大致扫了一眼她们去的方向,心里暗暗将司隽音预订的切割桌位记了下来,然后踮起脚尖,眼睛静静凝视着赵风羽的最后一刀。 不多时,司隽音这边的切割工作便开始了。 卢德庸作为观众,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 没一会儿,古鸿禧就过来了,只是这回,他看向卢德庸跟司隽音的表情要恭敬许多。 司隽音随口问他结果怎么样。 古鸿禧斟酌了一会儿,说:“跟卢会长说的一样,全部切开后,是废石。” 卢德庸嘴角笑意更甚。 司隽音对这个结果没有太大反应,只专注于自己的毛料切割。 但古鸿禧实在好奇,便绕到了卢德庸身边,低声向他讨教赵风羽那块原石的问题。 “卢会长,我想知道,您是怎么看出来那石头没有货的呢?” 卢德庸不轻不重哼笑道:“我比你们都先注意到那块毛料,皮壳细腻完美,但纹路中途呈夭折状,蟒纹不明显,花纹也很淡,虽然看上去品相不错,出绿概率很大,可这种却最容易误导人。” 别以为送点东西给他就是嫖资了,一块破表能值几个钱,就算价值上百万,那也不是那家伙可以趁着他喝醉了肆意侵犯他的理由。 古鸿禧情绪激动到浑身发抖,下唇都被咬出血来。 司隽音见了,不由得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跟陈飞相处的不愉快?” 古鸿禧双目微颤,愤恨到了极点。 岂止是不愉快,刚才要不是那么多人在场,他早就一刀捅死他了。 “他……他是gay。” 古鸿禧光是说出这个词,胃里都一阵翻涌:“他喜欢男人,我接受不了……” 司隽音表情一怔,似是也对这个发现很震惊。 她抓着检验报告的手不住收紧,一个令人惊骇的猜想冒了出来。 江从灵追问:“血液样本的鉴定跨度最长可以追溯到多久?” 同事回答:“在目前公开资料里做过的实验当中,时间最久的核酸检测能达到12年。值得庆幸的是,这份样本的基因序列保存完好,还能用。” 江从灵感觉心头有股复杂情绪即将涌现出来。 她一边攥着手里的检验报告,一边对同事说:“一会儿我让晓东发你一份档案,你把刚提取到的样本和那桩案子的受害者DAN做一下对比分析,结果出来的话,第一时间告诉我。” 为了许侪案能尽早告破,上头特意给负责此案的刑警一队开了快捷通道,一切检验和出行活动都以他们优先,所以那二十三把蝴蝶刀的痕检工作才能在十几个小时内就处理完毕。 而要是单独做一对一的检测,只会更快,不再像之前那样排队等上三天。 当然,这是特权,同时也是一种警告,恶性杀人案破获工作拖的时间越久,对社会公众影响就越大,容易引起民众恐慌。 江从灵顶着巨大的压力承接下这份任务,为此已经在警局住了快一个星期了,人都瘦了一大圈。 交代完工作后,江从灵迅速向上级报备了行动,然后带着一支小队,疾速赶往古鸿禧所在的医院实施逮捕工作。 他很清楚,卫瓦的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能作出这个允诺,足以证明卫瓦对他的欣赏和器重。 一个和对家公司总裁混在一起的员工,还能得到这一番待遇,属实不易。 换做以前,卫瓦眼里容忍不下任何一个叛徒,但对古晋,他总是格外宽容 。 此前他换了无数个助理,因为生活脾性和其他因素,几个月过去了总是磨合不来,所以总助这个位置常年招人,直到古晋来了。 这是唯一一个,让卫瓦挑不出毛病的助理。 古晋心思细腻,处事高效,业务能力出众,总是能比其他人多考虑一层,有时候卫瓦都在怀疑,古晋是不是能看透他心里想的,不然怎么会方方面面都给他照顾的如此周到。 古晋喜欢谁,卫瓦都能接受,可偏偏他喜欢上了司隽音。面对这个结果,卫瓦岂止是不能接受,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面前的男人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抱歉,卫总,这个……我做不到。” 卫瓦额心突突直跳,胸腔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烧起来了,对着古晋,他少见的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你以为司隽音是真的喜欢你吗?” 卫瓦敲了敲桌子,心口发酸地提醒道:“你们俩的事曝出来,唯一的受害者只有你!她司隽音能受到什么伤害?又有谁敢说她一句不好?但是你不一样,就算我想保你,安德森也未必能容得下你。离开安德森,司隽音就会让你去维纳斯吗?别异想天开了,她对你不过是一时新鲜。” 说完,整个办公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这叫什么法子?”卫瓦觉得她完全是胡闹:“你要是想给古晋名分地位,直接让他去维纳斯不就得了,分公司说白了,安德森和维纳斯各占一半股份,你我都没法完全做主,我倒不是看不上古晋的能力,但是这样安排,外头的人要怎么看我?” 依照古晋的能力,这总经理的职位他完全能胜任。只不过,对于这种严重破坏了企业形象的员工,不加以严惩,反而还升职重用,这不是太过逆天了吗? 传到外头去,别人还以为安德森疯了呢。 司隽音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司隽音叫了他的大名,而这句命令的话特别好使,古晋听了后,竟真的停住了脚。 司隽音又说:“你转过来,看着我。” 古晋不知道梦里的司隽音要搞什么名堂,但还是听话地转过了身,双眼茫然地盯着她。 司隽音勾唇一笑,揽住古晋的腰就吻了上去,牙齿细细密密啃咬他的唇瓣,舌尖攻城略地,汲取他口腔中稀薄的氧气。 唇上传来熟悉的柔软触感,古晋顿时浑身一僵。 第 16 章 陪床 古晋从手术室出来后,身上的衣服就换成了医院提供的病号服。 司隽音双手环住他的腰,指尖摩挲过他的衣摆,对着古晋的唇瓣轻轻啃咬着。 男人眉头一皱,下意识抓住司隽音的肩膀想要推开她,不曾想,女子却更加大力地勾紧了他的腰,两人的牙齿撞在一起,身躯的接触比原来更为紧密。 古晋瞪大了眼睛。 也是趁着他恍惚的片刻,司隽音眸光中刮过一抹玩味,她抬脚朝前走了两步,古晋被逼着不得不往后退,最终大腿碰到床沿的时候,古晋退无可退,司隽音顺势一推,两人便一齐倒在了病床上。 古晋被摔得有些晕,额头上缝合过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眉头不由得深深皱了起来。 察觉到他的不适,司隽音当即停了下来,紧张地盯着他的脑袋看了好一会儿。 “是撞到了吗?我去叫医生来。” 说罢,她作势就要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这还不好解决?你让古晋去新公司担任总经理的不就得了。”司隽音说道。 话音刚落,办公室内的三个男人均是一颤。 小程目瞪口呆。 古晋难以置信。 卫瓦无语凝噎。 “我就说你怎么会用那张纸换一千万的违约金,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给我下套呢。”卫瓦没好气地敲了敲桌子,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内无比响亮:“当我看不出来,你这是以权谋私!” 卫瓦现在脑子转的飞快,横看竖看,傻子都知道,司隽音这是在给古晋铺路,做的全都是从她自身出发的益事。 给公司闯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居然还给古晋升职去新公司做总经理,职位仅次于他这个CEO,卫瓦脑子坏了才会这么干。 她坐起身,表情平静,眼中跳跃着志在必得的自信:卫瓦闭了闭眼,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让自己冷静下来。 虽说这么晚了,大部分员工都已经下班,可大厅内还是有那么一些人的。 这两天因为司隽音跟古晋的恋情,导致他们几个的身份都变得敏感起来,走哪都得注意下形象,不然换做以前,卫瓦早就脱了鞋上去跟司隽音干架了。 周围明显有看热闹的狗仔躲在暗处抓拍,司隽音跺了跺脚,脚底板已经开始僵硬了。 她朝手心哈了口气,又一次看向卫瓦:“搞这么多小心思,不如花点钱去把网上的热搜降一下,有点手段全使在自己人身上,分明小人行径。” 卫瓦抱胸,没好气道:“你惹出来的麻烦,凭什么让我去花钱摆平?” 司隽音觉得有道理:“那你不花钱处理,我也不处理了,就那么挂着吧,反正我也没损失多少钱。” 卫瓦恨的是牙痒痒。 这个司隽音,一天到晚不给他惹麻烦就不能活了是不是。 她到底从哪里看出来自己感动了…… “张嘴,喝点水,你嗓子都哑了。”司隽音端起水杯递到他唇边。 古晋垂眸看了一眼,他确实渴了,这会儿也没力气跟她较劲儿,于是张开了嘴,一点一点喝完了一次性杯子里的水。 温水下肚,划过喉咙时仿佛吞了刀片,刮得喉道有点疼。 古晋喝完,眉头皱的更深了。 司隽音留意了下头顶的药水瓶,还有一小半就挂完了。 真是好险,幸亏她现在醒了,不然一会儿药瓶吊完,那就出大事了。 “我买了粥,吃点?”司隽音轻声问道。 古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发现了床头柜上的保温饭盒。 第 17 章 我不喜欢你 看到粥,胃里的饥饿感瞬间就涌了上来。 古晋盯着饭盒咽了咽口水。 见他这般,司隽音笑笑,顺势将保温盒打开。 里面是上下两层,侧边的小隔缝里备有两个勺子。 盖子打开的那一刻,古晋闻到了淡淡的白米粥香味。 司隽音先把最上面的那一层拿下来,然后端在手上,兀自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张嘴。” 古晋抗拒地往后移开了脸,想用没打针的右手接过碗:“我自己吃。” 司隽音故意端着碗绕开他的手:“你单手怎么吃?”“你们俩,是准备结婚了吗?” 司隽音一愣,随即大大方方笑道:“差不多吧。” 她亮起了手上的钻戒,知道俞政肯定是看到了,不然不会突然这么问的:“这呆子自己设计的,好看吗?” 古晋没说话,只是默默往司隽音身旁靠近了些。 俞政眼皮抬了抬,在那颗硕大的钻石上看了好一会儿,而后点头道:“好看。” 小姐的手怎么看都好看。 尤其是手腕上还戴着他送的手链。 自从将手链送给司隽音后,她便经常戴着,每次来医院的时候俞政都能一眼看到她手腕上的那一串,心里暗自窃喜。 尽管现在司隽音手上又多了一枚戒指,但那并不影响自己在她心里的份量。 俞政是这么想的,连带着看古晋都顺眼了很多。 司隽音想了一下,提议道:“你这都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不如就直接出院,回家休养,我们都在,那么多人照顾你,恢复起来应该更快。” 俞政怔了怔,下意识看向了古晋。 男人并没有表露出不悦,反而还很大度地说道:“隽音说的没错,家里空间大,佣人也多,天气好的时候你可以在后花园晒太阳,出门也方便。医生刚才说你现在是复健期,多多活动对身体也好。” 俞政沉默了。听完司隽音的回答,古晋睁开眼,后知后觉:老天爷,他居然又说错了! 他捂了捂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司隽音把人扶起,一边笑一边把他手上的戒指取下来放好,然后从那个红色丝绒盒子里拿出了剩下那枚男士尺寸的戒指。 “看好了,真正的求婚应该是什么样的。” 闻言,古晋放下手,就看到司隽音已经单腿跪在了坐椅上,以一个半跪半站着的姿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从古晋的角度,只能仰头看到司隽音英气淡然的脸。 她俯下身来,举着戒指,缓缓靠近古晋面庞,几乎与他鼻尖相抵。 “古晋,你愿意跟我结婚,和我白头偕老吗?” 司隽音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古晋耳畔,光是听着这几个字,他都要幸福得目眩神迷了。 “说话,我在求婚呢。”司隽音拿戒指抵着男人的下巴,挑眉催促道。 古晋如梦初醒,先是僵硬地点了下头,而后脑子反应过来,点头如捣蒜。 司隽音哼笑着让他左手伸出来,古晋乖乖照做,然后司隽音便将那枚与自己同款的钻戒戴在了他无名指上。 看到这一幕,古晋脑中气血上涌,心脏热到快要爆炸。 司隽音神色微妙地勾了勾唇:“看到了没,求婚应该是这——?你怎么流鼻血了?!” 古晋觉得脑子很乱,有点听不清司隽音在说什么,刚想张嘴问一句,就见面前的女子飞快地抽出手边的纸巾捂住了他的鼻子。 古晋也顺势被司隽音抱在怀里。 他扬起脸,眼神茫然,脸颊贴在司隽音温热的身躯上,顿时觉得鼻腔里热流涌动,似乎比刚才的感觉还要强烈。 “怎么流这么多?”司隽音皱了皱眉,一手摁住他的鼻尖,一手去抽干净的纸。 古晋不方便说话,就只能伸手,环住司隽音的腰。 安静的车内只能听见两人彼此的心跳声,古晋觉得他幸福到快要昏倒了。 好一会儿,鼻血才止住。 司隽音将擦血用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是不是最近天气冷,太干了。” 古晋觉得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司隽音拿起手机:“我让管家把中药给你煎上,你的还有两包,没准就是因为压力大了才导致的流鼻血。” 古晋没说话,只点头应和。 剩下快到家的那段路,司隽音扬起手,心情颇好地欣赏起手上这枚戒指来。 古晋自己设计的跟市面上的常见款式不一样,整个指环采用复式宽合结构,核心稳固,棱角分明,边缘打磨得很是光滑,中心的大钻石左右如藤蔓般各自蔓延着两朵星钻,又嵌入了稻穗银叶环在外围,别具一番特色。 内环刻着两人的名字缩写“SJY & GJ”,还标注了一个日期。 司隽音盯着那日期,想了好一会儿。 这既不是她跟古晋的生日,也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日子,更不是他们第一次滚床单的日子。 有点奇怪。 古晋温声解释道:“是咱们俩从帝斯倾号邮轮上跳下去的那天。” 司隽音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一天怎么了?” 古晋抿了抿唇,盯着她的眸子专注道:“那一天,我真正意识到,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 是司隽音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而这个世上,能不顾一切选择他的人,也只有司隽音了。 听到这,司隽音眼尾噙着数不清的笑意。 她勾了勾手,古晋便眨着纯良的眼睛凑上前来,然后被司隽音揽住肩颈,两人在车坐椅上拥吻。 啃完香热的唇瓣,司隽音一边喘气一边看着他的眼眸:“现在你是个穷光蛋了,以后出门,都刷我的卡。” 古晋舔了舔湿滑的唇角,有些意犹未尽。 “我很快就发工资了,下个月还有年终奖,我能赚钱的。” 瞧他固执的样,司隽音只觉得好笑:“行,那以后,你赚的钱,都给我买东西,你要买什么,就刷我的卡。房子,车子,哪怕是海岛,都没问题。” 古晋耳根子一红:“我买海岛做什么……” 司隽音亲了亲他的鼻尖,冰凉的手开始不老实地往他羊毛衫里钻,含糊道:“买来,咱们俩整天在上面,做/爱。” 古晋眼睛一瞪,顿时更加羞耻了。 回了海湾,两人又好好温存一番。 十指相扣的瞬间,古晋是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不停地亲吻司隽音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甚至想张嘴咬上去,在那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 不过古晋不舍得咬司隽音的手。 她的手指长得很好看,骨节分明,又修长有型,开会无聊的时候,司隽音喜欢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要是上面有咬痕,肯定会被人注意到。 于是他转移了阵地,在司隽音肩头的黑狼刺青上细细密密啃着。 司隽音也不甘示弱,直接张嘴咬上他的喉结,在脖颈周围留下了明显的吻痕。 古晋疼得眉头一皱,但现在,痛楚早已被快感取代,他还主动扬起脖子,让司隽音想咬哪里就咬哪里。 他没想过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还能回家。 半个月前,医生说只要能下地走两步,痊愈的概率就能大大增加,于是俞政每天都在努力练习走路。 但复健的过程是痛苦的,仅仅只是扶着墙走了短短几米,他就疼的满头大汗,浑身发抖。 但多日来的练习终于有了成效,现在他可以一个人沿着墙走出好远一大截了。 要不是今天非要逞强多走几步证明他好了,也不至于疼得没坚持住,差点在司隽音面前摔倒出丑。 见俞政垂着脑袋不吭声,司隽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医院条件再好,终归是枯燥的,我坠崖那年也像这样躺过两个多月,我非常清楚,这份滋味并不好受。你好好考虑一下,要是想回家,随时跟我说,我接你回去。” 俞政鼻腔一酸。 司云亭前不久也说过这事。 咨询过医生后,确认他可以出院回家休养,司云亭和闻简然就来征求他的意见。 但俞政不好意思回去。 不管是在老宅和司云亭他们住在一起,还是回海湾司隽音的别墅,他都觉得很不自在。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拖油瓶,时时刻刻都需要人照顾,俞政没脸面就这么回去给他们添麻烦,还不如就一直待在医院。 古晋看出来他的顾虑,主动上前说道:“回海湾吧,医院并不适合长期休养,时间一长,就算你身体能痊愈,心里也会闷出问题的。” 俞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眼古晋,而后抿了抿唇,思索了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对司隽音问道:“真的可以吗?” 司隽音眉眼弯弯:“为什么不可以,你也是我们家的一员啊。” 这下,俞政不止鼻腔酸,就连眼眶也有点酸了。 他匆忙别过眼睛,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住回去,不会影响你们吗?” 司隽音每次来,俞政都能感受到,她跟古晋之间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他先前还看不惯古晋,时常给他们俩使绊子,要是回去了,整天看着他们俩在一起,他这个外人岂不是更加尴尬了。他们要是因此膈应自己,他还不如就烂在医院里呢。 司隽音轻轻一笑,给了他一个微妙的眼神,佯装板起脸道:“只要你不像之前那样把杜蕾斯都换成气球,随便你干什么,我都不会管。” 听到这,俞政羞耻地低下脑袋,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司隽音扬了扬眼梢:“行了,不逗你了,我去安排一下,一会儿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去。” 俞政点头,“嗯”了一声,司隽音便招呼古晋,跟她一起去安排出院事宜。 出了病房,司隽音打了个电话给海湾的管家,让他把俞政的房间好好收拾一下,然后炖点补汤候着。 吩咐完,司隽音下楼,找院长给俞政处理离院的手续。古晋一惊:“为什么……” 司隽音侧过脸瞧他:“我妈把我恋爱的事跟我外婆说了,她跟外公对你特别感兴趣,刚好今天是你生日,他们就让我带你回去,吃顿饭,见见面。” 古晋表情一怔,先是被司尔白教授和郁温书将军要见自己给惊得说不出话,而后听到司隽音的后半句,他再次一愣。 今天……是他的生日?江从灵穿着便装,急匆匆朝着出口走去,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古鸿禧的视线。 这一幕让古鸿禧下意识紧张起来,当即一个转身拐进了屏风背后。 这个警察怎么会在这儿? 古鸿禧脑海翻过各种猜想,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距离他被喊到警局审问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虽说那桩杀人案还没什么进展,可自己一路的规划可是天衣无缝。江从灵当时就很怀疑他,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到最后审讯时间一到,还是无奈将他放了出来。 难道这段时间,那个姓江的女警一直在跟踪自己? 古鸿禧心口一紧,他竟然毫无察觉。 江从灵有发现什么吗?赵风羽的表情越发得意,而卢德庸则是凝神盯着剩下的石料。 等到上半原石又移开了一些距离后,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可他这段时间,除了去伏彦杉的会所上班,就是在住院,生活十分规律,从那个姓许的壮汉家里拿的手表饰品什么的,都没来得及去卖了换钱,按理说警察不可能再查到他身上。 古鸿禧躲在屏风后,看着江从灵上了车,然后驱车离开,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他复盘了一下自己的杀人计划,发现确实没有遗留下什么,就连当初古晋门口的监控,他也调查清楚了,录像回放只能保存七天,再往前,就算是云端存储服务器都没法恢复。 古鸿禧拍了拍心口,不禁自嘲地笑了声,真是自己吓自己,没准这个警察来,只是个巧合呢,毕竟她要是真的冲自己来的,应该全程都跟着他,不可能这么淡定地离开。 整理好思绪后,古鸿禧回到结账台,蓦地发现付款时效已过,他挑好的那块原石,已经被另一个买家给买走现场开石去了。 古鸿禧咬了咬牙,狠狠瞪了一眼结账台的工作人员,当即回到了切割区寻找起来。 路过司隽音那片区域时,一阵高喝惊呼声传来,现场沸腾不已。古鸿禧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探头往里一瞧。 只见中心的师傅放下手中的电磨钻,捧着那块被钻出明显绿意的原石递到司隽音面前,一脸激动地祝贺说:“恭喜老板,开出了极品帝王绿!” “帝王绿”几个字一出来,古鸿禧脑子“嗡嗡”作响。周围人的恭维声、惊叹声,以及艳羡的眼神,都让他差点咬碎了牙。怎么他一走,司隽音就出了绿,这女人不是说只是来碰碰运气的吗? 围观的人里有懂行的,立马现场估算出了那块帝王绿的价值,起码1.5个亿。要是拿去做成珠宝首饰,那价格就得往两亿上走了。 听到这话,古鸿禧已经是快要炸开。 好你个司隽音,让我别掺进来,自己却开出了极品帝王绿翡翠,真是把双标玩到底了。是生怕他插一手,开出翡翠来把钱分走了是吧。 古鸿禧胸膛不住起伏,愤恨地推开人往外走,他照着记忆里的样子,目光一刻不停地寻找起那快被人买走的原石。 他现在就想知道,那块毛料里到底能不能开出东西来,卢德庸有没有骗他。 不一会儿,古鸿禧猛地在一个切割台前停住脚。 他仔细看了眼正在进行切割原石的编号,惊讶发现,这就是他那块因为没有及时支付而被迫放弃的毛料。 买走它的人,是个模样憔悴的老头,看上去都快半截入土的人了。 他的推车里还有很多毛料,正在切割的这块是第二块,十分不起眼,许是因为这,那老头的表情也不是多在意这块低价原石。 围观的人不算多,这毛料的外壳太劣质了,还有裂纹,压根没几个看好这老头。 古鸿禧推开人走上前去,眼睛一错不错地死盯着那块已经切到尾部的原石。要是他拿下了,定是希望这里面有翡翠的。可现在原石被旁人买走,要是没东西,他心里才能舒坦点。 水割机刀片拔出来的那一刻,距离原石最近的师傅脚步一愣。下一秒,围在切割台的人不知是谁眼尖喊了一声:“嚯!出绿了!!!” 古鸿禧瞪大了眼睛。而与此同时,这一片区域的所有人立马被这句话吸引了去,桌台前瞬间水泄不通。 老头也十分意外地看过来,就见切割师傅将石头掰开,露出里面晶亮透润的内壁,老头顿时激动到颤抖,仿佛年轻了二十来岁,身子骨一下子就活络了。 是上好的冰种翡翠! 得出结果的瞬间,古鸿禧仿佛被人当头一棍抡上来,差点没有站稳。 “这质地,真干净啊,一点杂质都没有,起码值个500万吧!” “少了,550都有可能,就是块头小了点,还没巴掌大,不过一刀就出绿,看那厚度,剩下的基本都是翡翠了。” “这是我今天见到的第一块出绿的低价毛料,看来‘狗屎底子出高绿’①是真的,出绿就是大涨!这阿叔捡了个大便宜啊!” “你上班上糊涂了?”司隽音挠了挠他掌心:“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带你去订餐厅约会的,结果我爸跟我妈前两天突然跟我说让带着你去云江园过生日,刚好,我外婆他们还没见过你呢。” 古晋定在原地。 说实话,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生日了,大学的时候为了生计奔波兼职,没时间去关心这些。毕业后又一直在忙工作,忙完有了休息的空档,一翻日历才发现生日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身边也没有可以说话的朋友,更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这种日子于他而言没什么意义,所以古晋就不把这当回事了。 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司隽音就问过他的生日,当时古晋随口说了一下,没想到司隽音记到现在,今晚还这么郑重地要带他跟家里人一起赴宴过生日。 古晋受宠若惊。 “不用紧张,我外婆他们很好说话的。”司隽音摁下挡板,然后光明正大搂着古晋的腰安抚道:“就是想见见你,没别的。” 古晋耷拉着耳朵,显得很没底气:“可是这太突然了,我什么都没准备……” 而且他们要去见的不是一般人。 担心开车路况多变,对俞政的伤情不利,于是司隽音直接申请了转院专用的救援直升机。 审批航线需要一会儿时间,所以司隽音和古晋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静候。 晚上十点,医院静悄悄的,走廊几乎没有人。 司隽音拢了拢身上的大衣,不经意说道:“我以为,你不欢迎他回来。” 身旁的古晋静默了几秒后,沉声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得过家里。俞政一个人在医院待了几个月,肯定很早就想回去了。” 一直没说,不过是顾及着他在海湾,所以从来没在司云亭和司隽音面前提过自己的想法。 司隽音扭头,眼角含笑:“我怎么不知道,你对他的态度竟然变得这么好了,还能站在他的角度考虑。” 她可记得,这两人在帝斯倾号邮轮上的时候还打过架来着,任谁看都不像是能握手言和的关系。 古晋伸手,握住了司隽音微微发凉的手掌,揣在怀里暖着。 “我就是……想到了我自己。” 古晋轻轻摸索着司隽音手上的戒指,回想起过去时,他神色微沉。 卫瓦第一次和古晋聊这么现实的话题,一下子说了太多话,他自己也一时半会调节不回来,眼眶发酸,心口闷堵。 其实他说的很委婉了,像他跟司隽音这种身居高位的人,婚姻不可能那么草率。 他穿开裆裤的年纪就已经认识了司隽音,那女人的恶劣程度跟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司隽音一向洁身自好,在感情上没什么可非议的点,但谁能保证她对待伴侣能钟情专一? 古晋一看就没经历过什么感情,被司隽音勾勾手就给骗了过去,卫瓦怎么能不气。 要他亲眼看着古晋自毁前程落入司隽音的狼窝里,摸着良心讲,卫瓦实在做不到。 良久,古晋才抬眼,和眉头紧锁的上司对视。 他只能呼唤自己的手机语音助手,但可惜无人应答。 门窗全部锁死,窗外倒是有一个阳台,古晋趴在窗台上往远处看,入目是一大片漂亮的海景沙滩。 宁江市靠海的地方只有北边的郊区,那一块儿建满了海景别墅,是著名的富人区。 古晋初步判断,他就被关在其中一栋别墅里。 但可惜他只能透过窗户往外看,无法出去。 古晋试着叫了两声,但他的呼喊像石沉大海,好半天,视野中都看不到一个走动的人影。 古晋后知后觉,他这是被人给关起来了…… 而自从他醒来后,床的正上方斜角的位置,一个摄像头对准他移动的身影亮起了红灯。 第 18 章 抗拒 房间就三个窗户,个个外栏都加装了一层防盗钢窗,门从外面被锁死,古晋撬锁无望,只能隔着门边敲边朝外面喊。 他不确定房间外是否有人,但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求助的机会。 古晋试过撬锁,可苦于没有工具,气得他对着房门连踹好几脚。然而门的质地太好,承受了他几击之后,依然纹丝不动。 身体还没恢复好就如此动气,没一会儿古晋就觉得头晕发软,不得已坐回到床上歇息。 他头上还缠着纱布,眼镜也不知道去哪了,整个人像是被凭空扔进这地方,无助又茫然。 休息好后,古晋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这不像是刚装修好的地方,但肯定没人住过,家具崭新,床铺整洁,更像是客房。 整个屋子比他租住的小公寓要大得多,还有一间不错的书房,书架上放满了各类书籍,书房的桌子上甚至还有一台电脑,只是连不上网。 靠近床的衣柜很大,古晋打开一瞧,柜子里挂满了男士衬衫和西裤,下层的抽屉放置的是内裤和袜子,另外还有七八套睡衣睡袍,标签都还没拆,似乎是刚买来不久。 他随手拈起一件衬衫,尺码跟他完全契合。 古晋清澈透净的眼眸直直看向卫瓦:古晋眨眨眼,正要细问,就见车子停了下来。 他扭过头朝窗外一看,发现他们现在在一家高奢服装店门口。 司隽音领着他下车。张念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古鸿禧住院有三天了,今晚他们来,儿子突然从抽屉里翻出来几份文件让她跟古才良签字。 他们两个没读过书,不识字,顶多会写自己的名字。见儿子着急要,所以张念两人也没敢多问,匆匆在上面好几页的位置签了名字。 古鸿禧一边将贷款合同装进文件袋,一边没好气地回道:“都说了是公司需要家里人签的一些文件,我上班要用的,你管那么多干嘛?” 儿子这么一说,张念就闭上了嘴。 古才良还想摆出做老子的气势来,结果刚说没两句,古鸿禧就瞪了他一眼:“我现在是病人,医生都说了要静养,你们说话那么大声,吵得我都没法睡觉了。” 古才良立马就不说话了。 就是莫名觉得儿子今天的火气特别大。 古鸿禧何止是火气大,现在已经快要爆炸了。 今天就是预约兑现支票的时间,他一大早就去银行蹲点,结果等到了柜台,被告知还是不能兑现,古鸿禧直接就在大厅发飙了,差点拿椅子砸了办事窗口的玻璃。 被拦下来后,工作人员耐心解释说他还缺少几份证件材料,全部齐全后才能进行兑现手续。 古鸿禧黑着脸走了。 但再等几天,他等不起,他好不容易才约到跟卢德庸明天去标场挑毛料,卢德庸可是个大忙人,只能腾出来两个小时的时间给古鸿禧。 原本他是看不上古鸿禧的请求的,但古鸿禧搬出了司隽音,说自己是她的助理,还扯谎说是司隽音让他来的,为的就是今天再挑一块能出翡翠的毛料带回去给司云亭做生日礼物。 卢德庸没问真假,就只说让他8号早上十点去标场等着,他忙完了就过去。 古鸿禧大喜过望。 人约到了,可钱也得赶紧到手。 眼见支票一时半会儿没法兑现,他手里又没有别的闲钱,古才良跟张念两个人手上更是没有几个子儿,挣的钱全都用来还债了,古鸿禧正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瞥见了路边电线杆上的放贷小广告。 于是他就以古才良和张念的名义各自贷款了50万。 等第2天到了地方,古鸿禧一直等到了11点多都没有见到卢德庸的影子。 已是冬月,气温骤降,古鸿禧戴着鸭舌帽,冲锋衣里还穿了一件高领打底,站在标场门口瑟瑟发抖。 身为住院的病患,偷跑出来本就不合适,但司隽音给他找的那个护工还算有点用处,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反正古鸿禧这两天出来的都很顺利,回去的时候护士也没找他问东问西的。 卢德庸一直没到。 古鸿禧是个很没耐心的人,但偏偏这会儿他给卢德庸找了一个借口,想着这种会长之类的人物有点脾性很正常,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结果都快到12点了,连卢德庸的半个影子都没瞧见,古鸿禧忍无可忍,一个电话打过去,语音提示对方一直在忙线。 店长已经带着员工恭恭敬敬等着了。 见到人来,店员立马将搭配好的衣服领带鞋子呈了上来,司隽音让人把这些都送到换衣间,然后把古晋推了进去。 “先去洗个澡,然后试试。”她说。 古晋还想问点什么,司隽音就“唰”的一下把试衣间的帘子给拉上了。 “在我失踪后,所有人都说我死定了的时候,只有卫总你动员救援队坚持不懈地打捞数天。卫总你这样的人,本不用向任何人妥协,却为了保护歆歆在医院和那些闹事的人周旋。 面对那34条无辜人命,所有人都在讨伐虞霁山的时候,只有卫总你想到要善后安置死者家属,即便和卫董吵得不可开交也要赔偿到位,就连被激进的死者家属捅伤住院也没计较过一句。这些,都是司隽音告诉我的。” 古晋压在她身上,双手掐住她的脖颈。“鸿禧?你现在怎么样啊?你老板说你们整个部门都在隔离,得接受调查,我和你爸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到底怎么回事啊?” 电话一接通,确认对方就是自己儿子后,张念顿时放下了手中洗了一半的碗,偏头和同事客气地说了一声,随即她小心翼翼地抓着手机去了拐角的卫生间,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大堆,急得不得了。 古鸿禧一听她说这么多话就头疼:“你管那么多呢,反正这事跟我无关,过两天调查清楚了就没我事了。” 张念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她将满是洗洁精的手在围裙上蹭了又蹭,小声问道:“那你现在是用谁的手机给我打的啊,是有什么事吗?” 古鸿禧绕开了前一个问题,理直气壮道:“我想吃馄饨。” 张念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吗……那边是没吃的吗?我不知道你在哪儿,要怎么送过去啊?” 古鸿禧刚报出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张念就立马激动起来:“你怎么又住院了?你老板不是跟我说你和其他同事在隔离调查吗,怎么就你在医院?” 古鸿禧不知道司隽音到底是怎么跟他爸妈说的,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他快饿死了,得吃饭。 “你快点把馄饨煮好送过来,这边的饭可难吃。”古鸿禧不悦地命令道。 张念有些为难:“儿子啊,你这个太突然了,我这个月请的假够多了,老板那边可能不好交代……” 古鸿禧一听就火大:“是你的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啊,我从昨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非要等我饿死才好?我打个电话不容易,这边都不让联系外界的,我还是偷偷给你打的电话。不来就算了,我饿死得了。” 说完,古鸿禧就要挂电话,张念赶忙道:“你等我一会儿!等我一会……我去跟老板说一下,你再忍忍,妈很快就过来给你送馄饨。” 古鸿禧心道:这还差不多。 就在他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张念忽然想起来昨晚家里发生的事,不由得提了一嘴:“对了鸿禧,昨晚警察来家里了,说是因为你们部门的一些事,要调查什么的,他们进了你的房间,把你抽屉里的刀都带走了,到时候你隔离结束的话,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把东西都还你,不然他们要是忘记了……” “你说什么?”司隽音起了逗弄的心思,惹得古晋连呼吸都断断续续的,突然裹挟全身的刺激令他几乎无法思考。 但他现在还光着呢,司隽音贴在他身后,能明显感觉到湿透了的衣服。 这会儿只有他是一丝/不/挂的,古晋羞耻不已。 “司隽音!”他咬牙叫道:“你干什么!” 司隽音舔了舔牙,顺势在他突出的蝴蝶骨上咬了一口,然后又安抚性地吻了吻。 古晋不寒而栗。 “谁家的大美人,洗澡居然不锁门,不就是想勾引我吗?”司隽音轻薄道。 一听这话,古晋就知道,司隽音又开始不正经了。 他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等我把澡洗完,穿个衣服好吗?” 闻言,司隽音颇为意外,转而又轻佻打趣道:“之前你不是很抗拒来着吗,怎么,今天你老婆不在家,所以就饥渴了?” 古鸿禧嗓音一转,错愕地对着电话那头叫了起来:“他们把什么东西带走了?” 张念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一下子呆住了,说话结结巴巴的:“你、你抽屉里的刀,你平常不是最喜欢收集那些了吗,不知道为什么,警察不仅带走了你的一些衣服和鞋子,满抽屉的刀也装走了,说是要配合调查,我怕他们忘记还你……” “你让他们进我屋干什么?!” 古鸿禧不受控制地吼了出来,对着那头的张念就开始发脾气:“说了多少遍不要让外人进我房间,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进了就算了,还让他们动我刀?我东西都被拿走了你也不拦着点?!干什么吃的!” 听完,张念忽然静了下来。 虽然古鸿禧以前对她也是这个态度,但起码从来没这么愤怒地冲她吼过。 他像是完全暴走了一样,什么孝义礼仪完全抛诸脑后,毫不留情给她劈头盖脸一顿骂。 张念握着电话,好一会儿才酝酿好情绪,软下声音道:“我当时……跟他们说过了,但是那个女警有搜查令,说你们部门的所有人都要配合调查,还说其他人也是这样……” “等一下,”古鸿禧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他喉头发紧,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哪个女警,长什么样子?” 张念怯怯道:“个子挺高的,扎了一个马尾,昨天看她警察证上写叫江什么来着……” 张念不识字,江从灵的名字还是昨晚上门警察来搜查,江从灵带队出示证件时自我介绍听来的,可她记性又不太好,所以只模糊记得一个姓,具体的名字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古鸿禧心里“咯噔”一声,犹疑出声:“江从灵?” 张念“哦”了一声:“对,好像就是这个……不过儿子你怎么知——” 不等张念问完,“啪——”一下,古鸿禧猛地把电话给挂了。 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 他快步回到自己的病房,里里外外到处找,没发现摄像头的影子。 一阵诡异的阴森感觉自后背蔓延上来。 古鸿禧开始回想自己昨天在病房里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没一会儿就意识到,他连手机都被收走了,陆庭更是木头一个,自己根本不可能透露什么。 那江从灵怎么会突然拿着搜查令去他家里呢? 古鸿禧紧张地咬着手指,在窗边来回踱步。 之前面对江从灵审问的时候,他每一步都计划的天衣无缝,杀人当天穿过的衣服鞋子都烧掉了,就连刀都擦得干干净净。 手里的每一把刀都是他辛苦这么多年才收集到的,向来舍不得乱丢,哪怕十二年前买的第一把都已经开始生锈了他也还保留着。 但现在,他似乎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古鸿禧咬紧了下唇,百思不得其解。 即便能从刀上面提取出什么信息来,江从灵也没理由知道他用的凶器是什么啊。 怎么会如此精准地锁定了他,还带走了抽屉里所有的蝴蝶刀? 古鸿禧眼珠子转转,余光瞥向窗外之时,他脸色蓦地一变。 司隽音眉头紧锁,当即抓住了男人的手腕,手指在上面留下通红的勒痕。 呼吸被扼绝,她脸上浮现出一抹痛楚,但双眼却死死锁定古晋的脸。 男人眸中深处烧着一股火。 如果司隽音就这么轻易定夺他的生活,那他也没必要克制那些什么道德涵养,而是该举起拳头,和这人死斗到底。 两人暗中发力,都想制衡彼此。 司隽音屏住呼吸,瞅准时机猛地躬膝朝古晋肚子上重重顶了一腿! 登时古晋脸色剧变,不得已松开手,痛苦地蜷起身子倒在地上。 司隽音撑着胳膊坐起来,扭了扭被掐得发酸的脖子,脸色很是难看。 第 19 章 猫 如果不是被司隽音压在浴室里,古晋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她实际上的恶劣程度早就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地面散落着被撕碎的病号服,淋了水后更是湿成一团,跟被丢弃的垃圾一样狼狈地黏在地板上。 司隽音一只脚迈进浴缸,毫不留情踩在古晋的脚踝根骨处,止住他的挣扎。 男人白皙健硕的胸肌上覆满了数不清的啃咬痕迹,脖子也是青了一圈,明显可以看出刚经历了一番蹂躏。 这是司隽音对他的惩罚。 因为古晋刚刚不知死活地偷袭她。 以前的小打小闹,她都可以忽略不计,毕竟那会儿她有十足的耐心,只要能把古晋搞到手,拥有极高演技天赋的司隽音可以把温和大度的虚假人设伪装到底。 但偏偏这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眼见她掏心掏肺跟在人屁股后面追了四个月,古晋毫不领情,过惯了众星捧月日子的司隽音耐性被磋磨殆尽,于是昨晚去而折返,把人弄晕后打包带回了一直没怎么住过的海湾别墅。 气力耗尽,古晋现下已无力挣扎。 司隽音也没好多少,下巴被古晋撞出一块儿淤青,身上的衣服也凌乱不堪,湿了大半。 古晋看向她的眼睛倔强不屈,司隽音便加重了力道,踩得他牙关打颤,骨头发出清脆的声响。 男人嘴里发出一声闷哼。 面前的女子举起花洒,任由冷水无情地冲刷在他赤裸的身躯上。 深秋入夜,发凉的水流一刺激到皮肤,古晋浑身都战栗起来。但偏偏他的手腕被司隽音绑得死死的,刚要动就被摁住,花洒对着他头顶浇下,古晋不得已缩起脖子将自己蜷缩起来。 深夜。 小巷街头,一个头戴鸭舌帽、衣着无比严实的黑衣男人扶着墙,缓步前行。 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清晰的脚印。 结果没走两步,他就因为胃部的剧痛不得已弯下腰,然后跪坐在地上。 喉咙涌起一阵腥甜,男人没忍住摘下口罩,脖颈青筋暴起,一大滩血猛地从嘴里呕出。 地面绽开了一朵艳丽的花。晚上下班前,国傲晴从鉴定中心回来了,取来了司隽音要的鉴定报告。 接到电话后,在车间里跟闻简然一起测试Genie系统的司隽音看了眼监控大屏幕上运营良好的数据,摘下了护目镜。 “爸,傲晴找我,我先上去了。” 闻简然点头:“去吧,剩下的我来收尾就行。” 等到司隽音要转身走的时候,闻简然忽然叫住了她:“哎,别忘记了,今晚去姥姥家里吃饭。” 司隽音笑着应下,就看到闻简然小声补了一句:“记得把古晋也带着。” 司隽音扫了一眼周围正在埋头忙活的其他研究员,俏皮地比了个“OK”。 等上了楼,国傲晴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 那份鉴定报告一直被她拿在手里,没人碰过。 司隽音接过后,国傲晴便极有眼色地退下了。 办公室只剩司隽音一人。 将文件袋里里外外打量一番后,司隽音才小心翼翼开封,从里面拿出了那份等了三天的亲子鉴定报告。 前面写了那么多的化学分子分析,她一个字都没心情看,直接翻到古鸿禧与古才良和张念鉴定结果那两页: 【鉴定意见:根据本次DNA检测结果,在排除同卵多胞胎、近亲及外源干扰等特殊状况下,支持标记为古鸿禧的样本DNA与标记为古才良的样本DNA来源者之间符合孟德尔遗传定律,即样本的提供双方符合生物学亲子关系。】 【鉴定意见:根据本次DNA检测结果,在排除同卵多胞胎、近亲及外源干扰等特殊状况下,支持标记为古鸿禧的样本DNA与标记为张念的样本来源者之间符合孟德尔遗传定律,即样本的提供双方符合生物学母子关系。】 司隽音眸色一沉。 第二页是古晋的,她目光下移,快速扫到了检验结果。 【四、分析说明:看到这行字,江从灵眼眸一闪,顿时就有些激动。 凶器果然是蝴蝶刀! 江从灵继续往下,翻开第二份报告。 是关于刀面上的杂质成品对比分析。 在标场的时候,江从灵用棉签采集了那把蝴蝶刀上的组织信息送到技术科鉴定,没想到技术科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不明血迹。 但这在古鸿禧看来,却令人无比绝望。 他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面色惨白地抓着电线杆站起来,只觉手脚发软。 该死,是因为饿了太久了吗,这几天他呕血的症状越来越频繁了。 虽然偶尔在超市偷点东西,但那远远不够吃饱的程度。 看来得找个医生看一下,弄点药吃,不然感觉坚持不了多久。 古鸿禧抬头,注意到了手扶着的电线杆,上面正贴着他的通缉令。 这东西市里到处都是,逃亡的这几天,古鸿禧浑身都捂得的很紧,白天基本不敢出门,晚上落脚的地方在市郊的桥洞下,连个被子都没有,他不得已从垃圾堆里捡了几张纸壳子扑在地上,又混进附近的小区偷了几件勉强合身的衣服穿上。 大冬天的,他一没手机二没钱,要想吃点什么必须得去偷。 前两天他还想过回家一趟,有古才良跟张念在,怎么也不会让他过得这么难堪。 但转念一想,警察肯定早就蹲在小区附近,等着他自投罗网呢。 古鸿禧无奈,只能遮着脸,找路边的小卖部借了电话,偷偷给张念打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古鸿禧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妈。” 短暂的沉默后,那头传来了张念哭嚎的声音。医院。 “儿子,你让我们签字的那些,都是做什么的啊?” “鸿禧!你去哪儿了啊你?!外面到处都是警察,你真的杀人了吗?” 逃亡已经很辛苦了,好不容易找机会打个电话,结果张念还是那副哭天喊地的死样,古鸿禧忍住了想要把电话摔烂的冲动。 他半喘着气,四下看了看,发觉没人注意到这边后,才压低了声音没好气道:“我没东西吃,给我送点钱。” 张念哭腔难抑,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儿子……你在哪儿啊,妈很想你……你真的杀人了吗?我相信你不会杀人的,你回来,咱们去跟警察解释清——” “我说我要钱!你耳朵是聋了吗说那么多废话!”古鸿禧没忍住厉声打断了她。 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好像太大声了,于是小心翼翼抬眼,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后,古鸿禧强忍住饥饿的怒火压低了声音骂道:“我在外面吃不饱睡不好,你要拿我当儿子就赶紧送钱过来,不然我没你这个妈。” 张念愣住了,她没想到古鸿禧会这么跟自己说话。 她捧在手心里养了二十多年的亲儿子,失踪在外这么多天,张念急的眼皮都合不上,整宿整宿失眠,就连工作都辞掉了,每天徘徊在外和古才良寻找他的身影,结果心心念念的儿子打来的第一个电话不是问她好不好,而是威胁不给钱就不认她这个妈的无情话。 家里已经被催高利贷的人搅得天翻地覆,值钱的东西全都洗劫一空,为了填补上这无底洞,夫妻俩掏空了所有,账户上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但那还是远远不够。古鸿禧锲而不舍地又打了十几通电话,终于,卢德庸接了。 想着有求于人,古鸿禧的态度还算好,客客气气地问卢会长到哪里了。 卢德庸像是才睡醒似的,模模糊糊的“嗯?”了两声,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本想跟亲戚们借,可随着新闻上古鸿禧杀人的消息报道出来,古家所有亲戚吓得直接跟他们断绝了来往。 张念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漫天的雪花落下来,和她花白的头发融为一体。 短短几天,她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腰一下子就弯下去了,身上的衣服只有一层薄薄的褂子,连御寒的棉花都没有。 寒意侵吞了她的精神,心脏仿佛被刀狠狠划开了一个口子,张念清晰感觉到里面流的不是血,而是发苦发酸的泪。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以一种还算平静的语气和电话那头的古鸿禧说话:“……你给妈一个地址,我现在就给你送钱去。” 古鸿禧没有直接报出现在所在的位置,而是说了一个距离此处一两公里的商场,让张念到时候把钱扔在商场后门的第二个红色垃圾桶里,那地方是仓库,白天没什么人,他到时候自己会去拿。 张念抹了把泪,哑声说她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张念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能回神。 也是这一刻,她恍然想起来,这么多年,古鸿禧从未说过一句关心她的话。 哪怕她因为工作累到腿关节变形,腰椎病变痛到直不起来腰时,古鸿禧也只会面无表情地催她赶紧做饭,要么就是要钱。 张口闭口都是钱,古鸿禧眼里只有钱,没有她这个妈。 张念痛心地捂着胸口,缓缓蹲坐在地上,任凭这漫天的飞雪落满身上,整个人彷徨无措。 他们这个家,要散了…… 医生给昏睡的古晋处理完额头上的伤势,又给他挂水退烧。 司隽音坐在一旁,听王医生连连叹气。 “司总,他大脑本身就受过打击,身体还没恢复好,怎么能用冷水洗澡呢?现在伤口淋了水,有感染的迹象,又发了烧,如果今晚降不下来,就得送回医院去。” 他看出来古晋身上的伤都是出自司隽音之手,心头一阵纠结。 大小姐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上的就会想尽办法弄到手。 但以前她感兴趣的,要么是一个职位,要么是一个项目,要么就是一个物件,这次却截然不同——他是个人,活生生的男人。 而且还是卫瓦身边的私人总助。 王医生不禁担心起来,若是这事被董事长知道…… 司隽音抱胸,冷眼旁观,对王医生的话不搭腔也不责难。 谁让古晋跟她反着干,不好好收拾收拾他又怎么会乖乖待着。 直到她余光瞥去,蓦地发现床上紧闭双眼的男人眼角划过一行泪痕。 司隽音顿时一怔。 第 20 章 因为我是个正常男人 古晋觉得自己就像那只猫崽,生活好不容易迎来曙光,又被溺毙在了水里。 他做了一整晚的噩梦,置身于无边的深渊中,周围被烈火炽烤,他拼命奔跑也找不到突破的方向,久久无法苏醒。 睡梦中,似乎有人在用毛巾擦拭他的脸,古晋睫毛颤了颤,眼皮怎么也睁不开。 第二天醒来,男人望着头顶的水晶吊灯,眼前的景象逐渐由模糊变清晰。 身上不再是光溜溜的,而是被人换上了质地柔软的睡衣睡裤,贴着被子的时候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古晋转过脸,发现身旁睡了一个人。 司隽音换了套跟他身上同款的情侣睡衣睡在外侧,一只手搭在他胸肌上,面色平稳安详。 他想起来了,前天晚上自己在医院跟司隽音说开了心里话后,他就被这人拐到了某块富人区的别墅里关了起来。昨晚两人气势汹汹地斗了一架,司隽音还给他剥光了丢进浴缸里羞辱。 后面他应该是睡着了,但怎么会没发觉自己的床上半夜多了个人呢。 “咔擦”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小程捂着心口泪流满面……原本他还幻想着卫瓦给他升职加薪,但现在,他的未来都要完蛋了! “司隽音——!”以古才良和张念的名义贷款的一百万,他还不上了。 古鸿禧蹲坐在地上,心脏被万斤重的压力挤压,痛苦蔓延至四肢百骸。 如果下个月还不上,这些钱可是要翻倍的。 就在古鸿禧焦头烂额之时,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病床上的卫瓦用尽全力吼了一声,随即面色泛白,呼吸急促,这一嗓子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以至于卫瓦两眼一黑,就那么直挺挺地再次倒了下去。 “卫总?卫总!” “哥!”听着耳边的吵闹声,古鸿禧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几人,然后冲到镜子前,扯下衣领,盯着上面的红色印痕看了又看,越发觉得这不像是蚊子咬的。 想到刚才那几人说的话,古鸿禧整个人脸色一白,然后转身,跪趴在马桶上吐了起来。 多嘴的男同事们一见闯了祸,立马一窝蜂的跑走了。 古鸿禧胃里本就没什么东西,吐了好一会儿酸水后,他眼前一阵晕眩,几乎要将肝脏都给呕出来。 也是这会儿,他恍然记起,周五晚上在酒店里,隐隐有一段陈飞解他衣服的画面…… 当时他实在是醉的太厉害了,就没放在心上,第二天起来也没什么印象,不曾想,脑海这会儿竟是闪出了些片段。 如果……那天晚上,这些碎片的记忆都是真的,那么,他脖子上的印记,就有可能是陈飞留下的。 后面的记忆……陈飞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们一起做了什么?古鸿禧一点印象都没有。 宿醉的他毫无还手之力,而且早上起来浑身都不舒服,要是陈飞对他做了什么,他估计也没法发觉。 想到这,古鸿禧是一阵恶寒,再次趴在马桶上吐了起来。 怪不得周六那天陈飞突然给他发短信,敢情根本不是关心他的情况,而是趁机试探看他还记得多少吧。 古鸿禧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跟同性恋扯上关系。 如今仔细回想一番,好像从他来采购部那天开始,陈飞就一直对他好的不像话。 当时他还怀疑这人是司隽音派来盯着他给他下套的,所以才处处对自己施以好意,热情以待,又是买解酒药,又是带特产,就连品牌方送的名表也随手给了他。 就算是司隽音派来的,也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陈飞脱光了衣服侵犯,他丑陋的嘴脸盯着不着寸缕的自己,手甚至摸过他浑身的每一寸皮肤,古鸿禧就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他站起身来,狼狈地冲到洗手池台前洗脸漱口。 洗完,古鸿禧盯着镜子里满脸水珠的自己,眼神锋利如刀。 门外围观的同事叽叽喳喳的,但见古鸿禧转身走出来,所有人顿时作鸟兽散了,生怕走的近一些就被怒上心头的古鸿禧波及到。 回办公室的路很短,古鸿禧却觉得无比漫长。 陈飞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忽然,大门被用力拽开,他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古鸿禧沉着脸走进来,然后脱下手腕上的表一把砸在他脸上。 “姓陈的,你找死!” 古鸿禧叫着冲过去,陈飞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眼睛就被表盘给砸中,顿时疼的他叫出声来。 古鸿禧一拳将他轰倒在地,然后骑在陈飞的脖子上,掐住他的衣领咬牙质问道:“我脖子上的印子,是不是你干的?” 陈飞眼睛疼的睁不开,只能勉强张开一条缝。 从这个角度,他望见了古鸿禧脖颈上那块还没彻底消失的咬痕。 男人额心一跳,心脏瞬间收紧。 他不是不记得吗,怎么会知道这是他咬的? 陈飞举起双手喘着气,语气镇定且无辜:“……鸿禧,你在说什么,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古鸿禧面色狰狞地吼了起来:“是不是你干的?上周五你对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陈飞被掐的喘不过气,双腿不住踢踏。 门外听到动静的同事赶紧过来拉架,但古鸿禧力道大的惊人,哪怕被拽起来,他依然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掐住陈飞的脖子,就是不松手。 情急之下,越来越多的职员被喊过来,大家齐心协力,这才将两人拽开。 古鸿禧被摁住,仍然愤怒地质问陈飞,唾沫横飞:“狗日的!你对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陈飞尤为无辜地趴在地上,不住咳嗽喘气。 好一会儿,他才能张嘴说点话。 他输光了。 不止那从高利贷借来的一百万,还有司隽音给他的那张百万支票,全都抵了进去。 原本只是打算买上两块碰碰运气,谁料他第一块原石就十分幸运的开出了翡翠,当场300万卖给了一个做珠宝生意的富商。 穷儿乍富的那一刻,古鸿禧觉得自己就是天选之子。 一进场,他就跟在其他人后面偷偷学习如何通过皮壳来判断毛料的出绿情况。 从小他就天资聪颖,学起东西来是轻车驾熟。 等时间差不多了,古鸿禧才试探性买了两块看看情况。 结果出乎意料的,他第一块就开出了糯种翡翠,因为个头不大,所以只卖了300万。 看到交易账户进账的那一刻,古鸿禧欣喜万分。 过了二十多年只有打工才能挣到钱的认知概念的普通人,一下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到手上百万,那种不自觉膨胀的心理早已将内心的理智给撑破了。 他继续抱着试试的态度,又买了好几块,可都没再出绿。 这时,古鸿禧手里的钱,只剩下了不到150万,其中就包括那张百万支票。 他想收手,可一想到那赚来的三百万还没焐热就被丢出去了,不甘的愤懑充斥着脑海。 最后一块,古鸿禧堵上了一切,他在高价区看上了两块,一块150万,另一块大一些,180万。 这俩色泽和皮壳纹路都十分相似,但180万的那块,看起来更为完整。 古鸿禧斟酌再三,最后还是屈服于金钱,选了那块150万的,签了背书转让后,那张支票就归标场所有了。 结果把毛料横着竖着斜着歪着切了五六刀,也没看到一点出绿的影子。 古鸿禧当时就瘫坐在了地上。 最让他绝望的是,在他切完后,后面的客人新搬上来的毛料,就是他刚刚犹豫再三不得已放弃的那块价值180万的大块原石。 那块儿第一刀半切就出绿了,而且是极为罕见的纯度极高的血红翡翠,当场竞拍价高达一千万。 古鸿禧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块切开后艳丽血红的翡翠原石。 可他面前摆着更大的问题。“……鸿禧,你怎么了,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男人捂着自己的喉颈,面色涨红。 围观的同事们纷纷问道:“古鸿禧,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有事好说啊。” “对啊,要是工作上的事,不用闹到这个地步吧,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说不通的,还可以找赵经理啊。” “卫瓦!” 古晋傻了眼,卫嘉赐和祁庚匆忙扑过去,一边摁呼叫铃,一边把氧气罩给他重新戴上。 病房顿时乱作一团。 有关龙潜集团的诉讼案,维纳斯集团跟安德森集团的律师首次联合在一起提交证据。 也是因此,有关卫瓦涉嫌吸毒案件的谣言不攻自破。 卫瓦身边的助理临时换成了两位副总助,一男一女,比古晋年轻四五岁,手脚同样麻利,只是在业务能力上要逊一些,卫瓦时常想念古晋在身边辅助的日子。 自从他在手机上跟自己请了长假后,卫瓦便时不时问候古晋的状况,那头的人总是在深夜才回复,语气跟往常一样的简短冷淡。 卫瓦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往深处想,多是嘱咐他好好休息。 公司这边,因为古晋的休假,卫瓦特意嘱咐过古晋在受伤休养,不宜打扰,因此总裁办的大多工作都落在了文秘书跟总裁办主任身上,伍依被带着一同赶制进度,不得已在短时间内适应大家的忙碌节奏,倒也积累了一些经验。 只是田宇是龙潜集团派来的间谍这事令她惊讶了好一阵。 第二天来办公室的时候发现空了一张桌子出来,伍依还特意询问过文秘书具体情况,得到这个令她难以置信的真相后,伍依惶惶捂住了嘴,她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状况。 田宇跟她同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两人在入职报道当天才认识,因为是同一个部门,同样的工作内容,所以上班这段时间以来关系还算不错。 但一码归一码,同事终究只是同事,得知田宇被捕的消息,伍依小小意外了一下,并没有把这事看得太重,而是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 古晋请假,田宇离职,硕大的办公室一时间只剩下伍依一个人,经历了几天后她倒也习惯了。 原先需要古晋出面的会议,有一半需要她去代劳,伍依的业务能力得到了极大提升。 总助不在的日子,她和文秘书的关系越发亲近起来,伍依碰到问题就去隔壁办公室找文秘书。文秘书也欣赏她这个知进退的聪明小姑娘,将自己职场上的经验分享了出来。 为了庆祝虞霁山回国,卫瓦、林言、祁庚组了个局,为好兄弟办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接风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0 第 21 章 虞霁山(含400营养液加更章) 当年虞霁山举家搬迁到加拿大,无人知晓其原因。 而今十年已过,国内已经没有虞家可以落足的地方,但据闻现在的虞家在海外经营了一家大型综合游戏集团,在领域内影响力不小。 而虞霁山正是家族公司的掌权人。 此次回国,他是准备在国内开办分公司,所以被家里人指派提前回来打点一下。 说是接风宴,实际上是卫瓦出面,拉了一群熟悉的业内朋友给虞霁山牵线搭桥。 他刚回国,很多地方都需要用到人脉,卫瓦知道他在国内开分公司无异于是从头开始,面前的阻碍远比想象的要多得多。 酒足饭饱,杯觥交错,最后就剩下他们哥们四个的时候,几人才放下架子,互诉衷肠。 听完兄弟的近况,卫瓦跟虞霁山碰了个杯:“你小子可以啊。” 虞霁山笑笑:“跟你们比,那是差得远。” 跟上学那会儿比,虞霁山变化很大,以前他的刺头程度跟卫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时光匆匆,转眼间几人都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也从原来的寸头野痞形象转变成了正儿八经的总裁,穿上一身手工裁剪的西装,罕见地留了头儒雅的长发,矜贵中倒添了几分文艺范。 虽说是腊月,但林家老宅的暖气开的很足,古晋光着身子也不觉得冷,只是被司隽音这么注视着,浑身汗毛乍起,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司隽音眯了眯眼,视线从他大腿上的衬衫夹收回,昂起下巴命令道:“换上。” 古晋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快速从袋子里掏出新衣服展开。 他想先穿上裤子,因为只穿了条内裤对他来说跟没穿没什么区别,光着的感觉让古晋很不自在。 但有衬衫夹在,他不得已先把衬衫套上,又低头,将衬衫的衣摆一一夹好位置以固定。 新领带是司隽音前两天刚让奢侈品店送来的当季新品,和这套衣服十分相衬,矜贵大气。 皮带扣好后,古晋穿上新的红底皮鞋,试着走了两步,漆面锃亮,脚底板扎实,搭配上这一身笔挺修长的手工西装,瞬间多了几分贵气。 全部都穿上的那一刻,古晋才终于觉得羞耻感少了几分。“砰!”一声巨响,正在聊天的几人吓得一抖,连裤子都没提好就慌慌张张转身,结果就看到古鸿禧黑着一张脸从最里面的一个隔间走出来,目光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你们什么意思?”古鸿禧攥紧了拳头。 同事们僵硬地站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乱动。 古鸿禧走过来,径直拽住一个人的衣领,将他怼到洗手台上,咬牙切齿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人都快吓尿了,哪里想到古鸿禧刚好就在卫生间,只能一边抓住快要掉下去的裤子,一边颤声解释道:“我们说着玩的……说着玩的,你陪不陪酒我们压根不知道,都是瞎听来的。” 古鸿禧脸色铁青:“我说的部长。” 男人面色一紧,当即仓皇解释道:“我们都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啊!部长跟你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古鸿禧阴森的眼神死盯着他:“你说陈部长是同性恋?” 那人眼珠子飞转,目光将边上站着的几个脸色发白的同事看了又看,当即喊来他们说道:“文赫,卢卓,你们说句话啊,阿远走的时候不是跟文赫你关系最好嘛?” 叫文赫的男人也是一阵呆愣,没想到他们只是上个厕所嚼点舌根,竟然就被当事人撞见了。 他眼神闪躲,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我就是听阿远说的,部长是那个来着……” 古鸿禧拔高了音量:“是什么?” 文赫闭了闭眼,咬牙,为难说道:“他、他喜欢男人!” 此话一出,古鸿禧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傻了。 “谁跟你们说的?”他收紧了手中的力道,差点就把男人给掐死了。 “咳咳咳……你你你先松手啊!”被压在洗手台的男人不停地去拍打古鸿禧的手背,希望能让他清醒点。 一旁颤颤巍巍的几人也不由得上前来帮忙,一边解释一边上手拉架:“有事好说有事好说,不要动手……” 古鸿禧气红了眼:“这事是不是真的!” 文赫都快被他的表情吓死了,不住点头:“我不确定,但是,阿远……就是那个你来之前和部长在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他离职的时候跟我说,陈部长总是对他动手动脚,暗地里趁着没人欺负他,他受不了了才离职的。还有之前几个助手,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走的!” 卫生间的闹剧很快便吸引了外部的同事,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啊?” “是打架了吗?” “是采购部啊,他们怎么自己闹起来了?” “妈呀,大家都上班上出毛病来了。” 这一切都在司隽音的注视下完成,古晋本想转过去找个没人的角落,可司隽音那副监工的架势令他心里直犯怵,到最后穿齐整了也没敢挪动一步。 司隽音让他原地转了两圈,细细检查了一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房间里就有镜子,古晋被司隽音推到镜子前,从肩膀摸到后腰,又从腰身摸到屁股,最后那只危险的手停留在他右后大腿处,吓得古晋浑身紧绷,动都不敢动。 司隽音看爽了,也摸爽了,才转身从那袋子里拿出三个小方盒。 看到盒子的第一眼,古晋就认了出来,那是司隽音送给他的白金宝石袖扣和领带夹,以及上回在她办公室里送给那块江诗丹顿新手表。 不过因为这些实在是太过贵重,古晋上班的时候从来都没戴过,一直是放在家里,只有跟司隽音回老宅赴宴,或者去外地约会的时候才会佩戴。 司隽音拿出里面的东西,一个一个给古晋装饰好。 “怎么把这些也带过来了?” 古晋不解,司隽音要是想在这儿办了他,难不成是觉得用这些玩意把人装饰好再一一脱掉更有感觉? 司隽音没直面回答,只看了看他这一身行头,心满意足地露出了笑容。 “好了,走吧。”看到这里,江从灵神色冷凝,激动的心情也顿时降了下去。 只有猫狗基因,没有许侪的血。 也就是说,古鸿禧没有作案嫌疑…… 案件顿时陷入僵持。 江从灵也心里一沉。 难道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吗? 不。 江从灵重新将报告看了一遍,快速理清了思绪。 鉴定结果是这把刀上没有许侪的血,只能说明不是这把刀杀害的许侪。但并不代表,古鸿禧就没有作案嫌疑。 那上面所谓的猫狗基因,能推测出古鸿禧平日里没少残害动物,这种人不可能本分老实。 江从灵打开了电脑,想在案件档案系统里找找看有没有类似的案件,希望能找到破案新方向。 看了一会儿后,她的目光忽然被一桩十二年前的案子所吸引。 死者是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名叫赵却晓,同样死于割喉,案发地在南江市河峰县一个镇子上,尸体被发现在一堆草垛里。 这件案子,江从灵有印象,当时她还没毕业,但这桩悬案却在短时间内成了全国热议的话题。 对一个四岁的小姑娘痛下杀手,嫌犯的残忍程度令无数人咬牙切齿,只是可惜,由于年代久远,当时的调查技术过于落后,所以此案直到现在都没有侦破。 本来这种老案子就没多少人会注意,毕竟时间太长了,当年负责这事的警察都调走了,现如今缺乏证据和线索,就只能继续收录在系统里。 由于案件迟迟没有破获,根据地方法医局未破获案件的管理条例,小女孩儿的尸体就一直存放在南江市的法医局,冰冻了十二年。 吸引江从灵停下来点开案件的,是死者赵却晓的喉颈创面形状,和许侪十分相似。 在位子上坐了半天后,她鬼使神差地跑去档案室,找到当时的赵却晓卷宗翻开看了一遍。 古晋一愣:“去哪儿?” 刚说完,他脸上就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难道是司隽音觉得这里不够刺激,所以准备换到其他场地去? 可这休息间已经很可以了,要是再出去,林家哪里还有隐蔽的地方? 等等! 司隽音不会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做那种事吧?! 古晋脸上满是一副不可名状的表情,看向司隽音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乞求。 司隽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去参加舞会啊,怎么,你不想去?” 古晋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去那么多人的地方做?” 话音刚落,古晋猛地反应过来。 司隽音不由得想到了古晋,她今晚要忙着回来给父亲庆祝生日,不知道古晋有没有正常吃饭。 刚来那两天两人不知道打了多少架,早上起来掐,晚上睡前斗,房间清理了一遍又一遍。 好消息是,古晋终于意识到她说的打营养针不是说着玩玩而已,整整饿了两天后,他开始吃饭了。 但司隽音没亲眼盯着,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于是她偷偷拿出手机翻看监控,想看看古晋现在在干什么。 司家虽然不像卫家,没那么多规矩,可司云亭个人对用餐时忽略家人盯着手机的行为很是反感。 因此司隽音刚打开监控软件,就被母亲瞥见了。 尤其是今天还是闻简然的生日。 司云亭的语气冷了下来,她没直接点明,而是旁敲侧击,带着毋庸置疑的审问:“隽音,我记得,我没给你布置很多工作。” 司隽音一向不敢在母亲面前造次,所以很快就把手机关上了,打着马虎笑着说:“抱歉,妈,就是有个骚扰电话。” 司云亭没当回事,反倒不经意问起了她的状况:“听司机老林说,你最近一直住在海湾别墅?” 司隽音额心一跳。 第 22 章 尝尽餍足 “最近是在海湾住,主要是西山公寓那边楼下住户在装修,吵得我没法睡,就暂时去海湾待着了。” 司隽音面色淡定地承认了。 司云亭抬了抬眼:“怎么不早说,家里也有你的房间,干脆回来住也行。” 见母亲没起疑心,司隽音回答说:“房子买了有半年多了,一直闲置也不好。那边环境还行,海边视野空旷,就是上班多半个小时车程而已,不打紧。” 司云亭“嗯”了一声,“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让郑姐过去给你做饭。” “都挺好的妈,不用操心。” 静谧的房间里回荡着古晋的小声啜泣。 原来是这样。 司隽音忽的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居然让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哭的稀里哗啦的。 她于是往前凑了凑身子,将哭泣不止的古晋搂进怀里。 “抱歉,错怪你了……” 古晋听完,趴在女子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他其实很少哭。 在碰见司隽音后,他一直想在她面前营造一个坚强的人设,可不知怎么的,每次装作要掉两滴眼泪的时候,情绪就会彻底崩盘,难以控制。 特别是在听到司隽音说让他出去的话,古晋再会伪装也绷不住了,因为如果不解释清楚,司隽音真的会把他赶出去。 他将下巴垫在司隽音的浴袍肩膀上,抽抽搭搭地说:“姐姐,我说完了,你不要生气,我真的没有要跟别人表白。” 末了,他还抹了把眼泪说:“我一会儿就出去找公园待着,绝对不在这里烦你了。” 说完,古晋作势就要从女子怀里挣开下床,但司隽音却忽然将他搂得很紧。 古晋的后背被一只手轻轻拍打安抚,他听见司隽音的声音在他耳边轻柔响起:“现在已经周一了,告诉我,你的答复是什么?” 古晋看不到司隽音的脸,但能感受的出来,司隽音对他的态度又回到了从前。 “我,我自然是想跟姐姐在一起。只不过……” 司隽音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古晋垂着脑袋,很是自卑地说:“我们才认识两个月,彼此都不甚了解。再加上,我家境很普通,父母都是农村人,一没钱,二没事业,我怎么配得上姐姐呢。” 司隽音从床头柜抽出一张纸来给他擦脸:“我喜欢的是你就够了,旁的条件,根本不足为惧。” 古晋又说:“那要是别人要拆散我们呢……” 就比如姐姐的家人,父母,朋友,但凡有一个觉得他身份低贱,他要拿什么去证明自己的资格呢。 司隽音盯着他看了两秒,眼里闪过的淡定令古晋心安。 “我要是连这点话语权都没有,打拼这么多年,岂不是太失败了。” 如晋光盛虽然是她爸担任董事长,但公司的核心骨干都对她唯命是从。 司家的那群尸位素餐的亲戚尽管时不时就会整些幺蛾子出来,可在这种私事上面,他们还没资格过问。 古晋眨眨眼,像是还有些不大敢相信似的:“真的嘛?” 司隽音看着他,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古晋紧张地绞着手指。 忽的,面前的女子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扣住他的后脑勺,与他接了个浅绵的吻。 这是第二次接吻,古晋依旧是在嘴唇相碰的瞬间就大脑宕机了。 许是因为说开了心意,又或许是氛围使然,司隽音怎么亲都觉得不够。 于是她从斜坐着转变为单腿膝盖跪上来的姿势,倾过身躯压在古晋身上,两人一齐摔进被子里。 司隽音故意岔开话题:“对了,前段时间中东X国的感光树脂那事,咋样了?对方还没把样品寄过来吗?” 为了节省成本,世界各国的芯片制造商都在致力于研制质量更好价格更低廉的半导体原材料,而在芯片封装测试中,光刻胶——一种由感光树脂、光引发剂等成分组成的对光有奇特敏感作用的混合液体,是光刻工艺的关键要素,用作抗腐蚀的图层原料。 制作光刻胶的成分中,感光树脂占据了绝对重要的位置。 值得注意的是,国内光刻胶的整体质量水准相较于国际先进水准存在一定差距。 在工业经济加速发展的今天,随着半导体制造份额的增长,光刻胶需求也持续上升。 维纳斯的芯片制造工艺在华邦是数一数二的水平,能与之相较量一场的也就只有安德森集团了。 但作为三类危险品的化合物,饶是维纳斯跟安德森这样顶头的大企业也不得不依赖于进口光刻胶才能维系生产线。 因此,自主研发高端光刻胶就成了无数企业正在钻研的难题。 而要想研制出高端光刻胶,对树脂等其他材料的性能要求也随之不断增高。 她要真是那狠心的人,现在就该给他卖了。 “开门,下车。” 古晋摇头,紧紧拽住腿边的车门杠。 现在下去肯定就要被扔掉了,他只是嘴上说说,哪能真在公园过夜。 司隽音就那么看着他,“你先看看这是哪儿。” 闻言,古晋才扭过脑袋,四下打量周围的景色。 看到一栋栋高级公寓楼,他怔了怔。 不是公园?这发生的太过突然了。 “抱歉,我第一次说这种话,可能有点冒昧,”女子看着青年,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而无比从容淡定:“但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 古晋定在原地,好看的眉眼敛起,似是纠结,又像惊讶,久久没有言语。 司隽音便安静地坐在车里看他,等他开口。 好一会儿,青年才小心翼翼抬眼,斟酌几番后,他张嘴,轻声说:“抱歉,姐姐,这有点……太突然了,让我好好想一下可以吗?” 像是怕司隽音生气似的,他当即补充道:“给我两天时间!就两天……周一的时候,我会回复你的。” 越说到最后,古晋声音越小。 他漆黑的眼瞳垂了又垂,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下午出发前,他换了一身简单的体恤衫,搭配一条灰色的牛仔裤,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爽干净的气质。 只不过这会儿,因为司隽音的暴力撕扯,古晋的T恤领口有些皱,人也是一副被欺负过的可怜样。 司隽音眼眸眯了眯,十分好说话地答应了:“好啊。” 说完,她冲古晋勾起了唇角,重新启动了车子,“周一,我等你。” 在男生的目送下,司隽音开车,驶离了京北大学。 等连车尾灯都看不到了,古晋眨眼间就收起了小心翼翼的眼神。 他近乎病态地舔了舔刚刚司隽音咬过的嘴唇,又低头,嗅了嗅皱巴一片的衣领,仿佛上面还残存着司隽音的味道。 一抹餍足的神色慢慢在他脸上浮现出来。 古晋痴迷地扬起薄唇,清冷黑沉的眼里跳跃着兴奋。 他们所处的位置明显是一个高档小区,整体呈现出黑白灰三色的简约格调,一片沉静肃穆。 其实不管他回不回答,司隽音也知道王医生肯定给他换了药,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她第一时间就能收到电话。 她只是享受古晋在她的威压逼迫下不得不低头的委屈劲儿。 “真乖。”司隽音俯下身,奖励般亲了亲他的喉结。 那是古晋最为敏感的地方,司隽音的唇刚碰上去,男人就浑身战栗,手臂青筋暴起,大手下意识揪紧了身下的床单。 司隽音缠着他脖颈的位置啄吻片刻,动作很轻,但时不时伸出来的舌头令古晋心脏一紧,更别提锋利的牙齿刮过敏感地带时带来的头皮发麻的惊悚感有多让他胆寒。 司隽音解开了衣服,随手掀起了古晋的被子,然后跨坐在他身上,命令道:“衣服脱了。” 古晋还是不习惯跟她做这种亲密的事,第一反应是沉着脸不动。 司隽音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来拆封了的Durex盒子,然后扔在古晋面前,再次命令道:“衣服脱了。” 看到少了几个condom的盒子,男人眸色一动,这让他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荒唐事。 当时的他有多不堪,司隽音都看在眼里。 小时候,生他的母亲被关在没有光的地窖里,隔着两道门,他看不见也摸不着,临分别的时候,两人才匆匆见过一面。 等那个喝醉酒的男人回家,摇摇晃晃地走进去,不一会儿黑漆漆的地窖中就会传来男人恶狠狠的咒骂声,和女人无助绝望的哀嚎。 后来地窖空了,挨打发泄的对象就转变成了他。 古晋逃跑,反抗,男人就会更加用力地揍他,嘴里骂骂咧咧:“你妈跑了,我还打不得你了?你个晦气玩意,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让全村都看老子媳妇跑了的笑话是吧,你们娘俩都是一路货色!我呸!” 痛苦涌上来,如龙卷风一般将他紧紧裹挟。 古晋心脏被捏得生疼,呼吸越发艰难。 见这小崽子阴狠狠瞪着自己,男车主顿时来了火气,抬脚就要踹上去。 古晋下意识抱住脑袋,闭上了眼。 古晋坐起来,僵硬地解开睡衣扣子,动作缓慢,手指发颤。 衣衫尽数退下,露出了他精壮的上半身。 古晋皮肤很白,块垒分明的肌肉像是女娲亲手雕刻的珍品,流畅的肩胛骨横贯后肩颈,胸肌坚/挺饱满,跟云团一样香软可口。 司隽音揽着他的腰吻上去,手指在他滑腻的带着沐浴露香气的后脊上流连往复。 能明显感觉得出来,古晋很是抗拒跟司隽音做这种事,但司隽音的引导总是带着奇异的蛊惑性,古晋没来由被她牵着走,身体的所有感官触动被无限放大。 他憎恶,但抽不出身,他愤怒,但无可奈何,只能将满腹的怨气发泄在这场较量中。 在旖旎升腾的卧室里,在热浪下响起的喘息声,房间原本静谧的氛围被打破,古晋绷起大腿,肌肉抽动,汗水顺着胸肌往下,眉心烧成忧郁的模样。 司隽音眼角带着戏谑的笑,在他薄削的唇上停留一会儿又一会儿,尝尽餍足滋味。 第 23 章 帮我洗个澡吧 司隽音后肩颈有一处面积很大的纹身。 这是古晋在两人第二次滚床单的时候发现的。 第一次那晚,两人都没怎么好受,他抗拒的厉害,中途跟司隽音动了不少手,还见了血。 作为报复,司隽音将他逼得差点缴械投降,两人在你死我活的搏斗中融为一体。 过后,司隽音带着一身的伤痕淡定离开了房间,古晋同样落得满身青紫,没好多少。 他无力地躺在床上,觉得自己越发像个卑贱的男妓。 第二次滚在一起的时候,古晋全程没开口说过话,除了中途几次高/潮的闷哼,整个人像是一块木头,无趣僵硬。 完事后,司隽音背对着他下床,一丝/不/挂地去浴室洗澡。 也是那会儿,古晋瞥见了她右后肩颈的纹身。 古晋只犹豫了一下,就弯下了腰,凑近了车窗:“姐姐,你想要——” 他“说”字还没说出口,司隽音猛地拽住他的衣领,如猛兽扑食一般吻上了他的唇瓣。 古晋始料未及,就那么被勾弯了身子,以一个无法挣脱的僵硬姿势贴在了车门上。 嘴唇被牙齿咬住,他瞳孔一缩,大脑一片空白,就连呼吸都被操控。 趁着这间隙,对方的舌头已然侵入进来,攻城略地般扫过古晋的唇齿,勾缠着,交换彼此的氧气。 他看到女子的眼神中闪过微妙的戏谑,像是故意逗弄他似的,司隽音追逐着他的舌尖,轻轻咬了一口。 微微的刺痛感让古晋皱起了眉,但他像是被吓呆住了,脸上表情惊愕茫然,身躯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任凭司隽音调戏。 好一会儿,司隽音才放开他。 古晋捂着嘴巴连连后退好几步,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司隽音细细品味唇腔中残留的余味,毫不掩饰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古晋。 “你问我想要什么?”她扬眉,指了指自己的唇瓣,语气轻佻,“这就是我想要的。” 古晋神色一怔,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 司隽音也不急着催他表示,只真诚道:“我对你很感兴趣,要不要和我试试?” 面前的人表情呆呆的,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以往,司隽音很少在人前穿露肩的衣服,所以当看见那一大片诡异的黑狼刺青时,古晋第一反应是惊愕。 那是一只魁梧的头狼,鬃毛旺盛,长耳尖利竖起,面露凶光,模样阴森可怖,野性薄发。似是酝酿着滔天恨意,它獠牙龇起,狼眸死死盯着每一个注视着它的人。 虽然只纹了狼头的部位,但面积很大,从肩颈到后腰,几乎占据司隽音整片右脊背。 古晋隐隐回想起手掌覆在上面的触感。 司隽音的肌肉纹理很漂亮,她身姿挺拔,肌肉线条分明,那副经过岁月雕琢出来的身躯成熟性感,同时也兼具一股别样的野性力量。 当她舒展两臂活动时,暗室的灯光斜照下来,女子后脊背中央一路往下微凹进去的脊柱在两侧皮肤上投下一片黑沉优美的阴影,也让那头狼的刺青越发栩栩如生。 那是一副是明显经过专业训练的身材。 古晋在部队待过两年,通过这段时间的近距离相处,他渐渐察觉出来,司隽音举手投足间,令他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第三次肌肤相亲时,古晋有意往那刺青看去,发觉那只狼并不是平整纹在皮肤上的。他指尖抚过的地方,有一片明显凸起的疤痕,呈“人”字型,右侧那一撇毫无章法延伸到肩头,如果不是被这黑狼刺青遮住,不难想象那是怎样狰狞的画面。 她受过伤…… 古晋眉头微皱,户外生存经验丰富的他一眼认出,那定是撞在了某处尖锐物体上,而后又因外力暴力横割出来的。通过疤痕的面积和触感来看,应该有些年头了。 代入一下司隽音的年纪,可能是很小的时候发生的,创伤几乎横贯整个后背。随着时光的消磨,疤痕也随着长大,边缘的地方一点点褪掉了痕迹,唯有最严重的部位愈合后留下了一条丑陋的疤。 关于这种种,古晋没有问,两人当前的氛围不适合讨论别的。 他们保持着最荒诞的肉/体关系,亦有着最纯粹最矛盾的情感界限。 两人在这种事上都不喜欢多说话,算是在某一方面达到了罕见的默契。彼此都憋着一口气,像是非要把对方凿进骨头里不可,满室旖旎的同时同样烈火焚笼。 “司总,你这两天喝的是什么呀,办公室很香呢。” 进来的总助一边抱着文件一边问道。 司隽音:“是吗?”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桌上的柠檬药茶,笑了笑:“应该是这个吧。” 自从喝了古晋泡的药茶后,司隽音心口那股沉重的感觉消了不少,哪怕是睡眠也好了很多。 而且泡了这柠檬药茶后,整个办公室都是混合着中药材和柠檬的清香味道。 总助问道:“这个是最新上市的茶叶吗?” 司隽音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包没拆封的递给她,没正面回答药茶的来源,而是说:“尝尝,挺不错的。” 总助礼貌接过,笑道:“谢谢司总。” “对了,”司隽音叫住她,“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大学生都喜欢什么礼物啊?” 总助也是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她一毕业就来了光盛做了司隽音的贴身助理,关于现在大学生的喜好还真摸不清楚。 “不知道司总指的是男生还是女生?” “男生,”司隽音脑海里浮现出古晋的身影:“刚上大一的学生。” 总助想了想,无奈地回答说:“抱歉司总,这个我还真的不清楚。如果经常运动的话,可能会喜欢篮球运动鞋之类的。数码也不错,他们很多不是要打游戏嘛,一个好的处理器是很有必要的。” 末了,她又补充道:“不过,还是要根据实际来,看他需要什么。礼物嘛,一般都是实用的最好,这样每次用的时候都能想着司总你的心意不是嘛。” 司隽音觉得很有道理。 周五,最后一节课,古晋收到了司隽音的消息。 【下课了来学院门口一趟,我在等你。】 至今他也没敢问人事部具体缘由,只心存侥幸,因此更加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只是被关在这里,连房门都迈不出去的古晋焦虑的是,他很有可能又要因为不可抗力而失去这份工作了。 高中毕业后,他就只身一人承担起了自己全部的生活,多年来常被孤独包裹,唯有不间断的兼职工作和稳定的经济入账才能让他的一颗心稳稳放进肚子里。 失去经济来源,就意味着失去前行的动力,古晋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干什么,才能让生活有那么几分意义。 他物欲极低,从积蓄看,钱,他挣得够多了,没车贷没房贷,更没有家庭孩子父母亲人需要费心照顾,单拎出来,他这条件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可古晋还是感觉不够满足。 他时常觉得自己就像海上暴雨天气中艰难行驶的小船,努力维系着船只的平衡,好不容易挺过了恶劣天气和海浪扑袭,即将迎来蓝天白云之时,父母和古鸿禧一个大浪扑过来,差点给他的船掀翻。 然后安定了片刻,还没喘口气,一只名叫“司隽音”的大鲸鱼一尾巴给他扫到了海里。 人生起起伏伏,最后还是没能爬起来。 第二天上午,刚开完长达两个小时会议的司隽音回到办公室,额心突突直跳。 又是一次鸡飞狗跳的破会。 因着昨天的闹剧,晋天一天司隽音的脸都是黑的。 那些个平日里作妖惯了的亲戚见她阴沉着脸,罕见地没怎么在她面前找事。 不然,晋天的会议岂止是两个小时就能结束的。 这时,助理敲了敲门,进来的时候递上了她的手机,说是有微信消息。 因为页面隐私设置的缘故,助理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发的,只恭敬地将手机送来给司隽音。 “知道了。”那简直可爱炸了。夜色渐凉。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司隽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抓着外套出了墓园。 最后一节课,古晋收到了司隽音发来的位置信息。 看来她被工作绊住脚了,不能准时下班。 古晋盯着上面的位置消息看了好一会儿,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他回了个“OK”+满脸期待的颜文字后,就将手机息屏揣进了口袋里。 司隽音接过解锁,看到了半个小时前古晋发来的微信消息。 【姐姐不要忘记把公司的位置发我一下哦(小猫贴脸.jpg)】 司隽音点进去,被那张猫猫表情包给治愈了不少。 明天就是那小子请客的日子了。 司隽音倒是挺好奇这家伙会带她去吃什么。 高级餐厅肯定是不用想的,就古晋的家境,也去不了什么高奢消费场所。 她敲了几个字回复:【晋天如果能正常下班,我就开车过来学校接你。晚了的话再给你发位置,你可以在公司楼下大厅等我。】 古晋几乎秒回:【好的(●v●)】 看到后面带的小表情,司隽音才第一次体会到颜文字的可爱之处。 虽然那孩子面上一副生人勿进的气质,但在网上聊起天来,各种表情包和颜文字倒是丰富。 她甚至能想象到古晋那张清冷淡漠的脸上如果浮现出跟这个颜文字一样的表情…… 古晋长叹一口气,也许他乖顺点,再跟司隽音好好谈谈,说不准能有个好结果。 毕竟那女人吃软不吃硬,你越跟她反着来,她反而比谁都起劲儿,这两天他都尽可能依着她的意思,好歹没再吃苦头。 顺着毛梳,才是明智之举。 这么想着,古晋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被开门声惊醒。 司隽音右胳膊挂着夹板,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模样有些狼狈。 古晋掀起被子转身坐起,看到她脸上和脖子上喷溅的都是干涸了的血迹,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你……”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司隽音,惊讶地说不出话,一时不知道这会儿该问什么,心底无端蔓延出恐惧来。 司隽音表情淡然地站在他床前,说:“只是出了车祸而已。” 古晋怔怔看着她的眼睛,还是难掩惧意。 司隽音看起来很累,毕竟她本来早就该回来的,可天不遂人意,从公司到海湾,回来途中必须要经过的地下隧道内意外发生连环车祸,她运气背成了十几位受害者之一,光是从车祸现场抽身出来就废了好大力气,又被救护车抬上去医院处理伤势,折腾这么久,早就没了调戏人的心情。 她垂着眼捷看向古晋,语气很轻,带着难以忽略的疲惫:“帮我洗个澡吧。” 第 24 章 吹头发 这次,两人的位置颠倒了过来。 司隽音躺在浴缸里,古晋搬了个板凳坐在一旁,打了洗发露在她头发上,细细搓洗。 浴室一片静谧。 两人之间的氛围罕见的保持了平衡。 古晋的手指粗长有力,指骨分明,力道总是控制的很好,略微带着薄茧的指尖穿插进黑软的发丝里,满手都是白色的泡沫。 司隽音闭着眼,神色平静,长而密的睫毛挺翘扬起,在眼睑下投射出淡影。 古晋盯着她黑长的眼睫出神。 京城某处墓园。 周遭都是黑漆漆的,月亮隐在云层中,星星发着微弱的光。 司隽音打了车过来,随手脱了外套搭在肩上,也不管大理石凉不凉,就那么坐在了一处墓碑前的空地上。 墓碑上刻的是她妈妈胥柳诗的名字。下午三点。 地下车库的A2电梯门缓缓打开,司隽音踏着高跟鞋出来,手里提着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物盒。 她一边歪着脖子接电话,一边走向了自己的帕拉梅拉。 只不过这会儿她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关门的劲道使得大了些,重重的抨击声透过手机话筒传到了另一头男人的耳朵里,司鸿南被震得眉头一紧。 “我知道你对这门亲事有意见,但古家老爷子跟你爷爷那是过命的交情,从小这娃娃亲就订下了。虽说自你爷爷去世后,我们两家也没怎么走动,可要是对外透露出去咱们悔婚,外界怎么看我们司家你知不知道?” “不过就是领个证,名义上结婚而已,帮衬一下古家,又不是让你真付出感情。你当初把他们送来的联姻书契都给撕了,人家现在没计较纯粹是他们大度。” 司隽音唇角冷冷扬起,刻薄的语气尖尖地扎进司鸿南耳朵里。 “说得倒是轻巧,你怎么不去嫁啊?撕书契都过去一年的事了,你看他们敢跟我计较吗?再说,你现在跟我谈司家脸面,当初我妈刚去世你就娶夏芸进门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外界会怎么看你?” 司鸿南被话气的一噎,“司隽音!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 女子拧动了车钥匙,眼里是一片冰凉。 她拎过礼物小心翼翼地摆在了收纳盒中,对那头的亲爹道:“挂了。” 随即不等司鸿南开口,她随手将电话挂断,抛到副驾驶,然后驱车驶向了京北大学。 坟墓前空空如也,近期没什么人来过。 司隽音酒喝的脑袋有些晕,脸颊发热。呵,联姻? 吃软饭的借口罢了。晚上回家,司隽音洗过澡,手机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古晋:【姐姐一般都是几点下班?】 看着对面的Q版微笑狐狸头像,司隽音打了几个字回复。 【正常上班时间是朝九晚六,偶尔加班,下班时间不定。】 微信那头的昵称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古晋:【那后天姐姐要是不确定具体几点下班的话,我下课了直接去你公司等你可以嘛?】 司隽音想象了一下古晋来公司找自己的景象。【联姻这事,咱俩必须当面说清楚。别以为你能在国外躲一辈子,下个月出来见一面,不然我就去Y国通缉你。】 古晋盯着那句话看了不知多久,手指在上面敲敲打打,最后又全部删除了。 他谨慎地切换回了常用的系统,然后将手机息屏放回了原处。 再次躺进司隽音怀里时,古晋一脸愁容。 唉……这次该用什么理由回复呢? 个子高高的,模样乖乖巧巧的。如果她还没下班,这家伙可能会安静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自己。 别说,还挺有意思。第二天中午,古晋刚下课,就看到学院门口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周边经过的学生三两簇堆,暗自惊叹那辆黑色卡宴前抱胸倚车的绝色女子。 司隽音一身黑色V领高定工作衫,身姿修长冷峻,匀称长腿隐匿在宽松西裤下。 她朝着古晋勾了勾手指。 于是她回复道:【行,到时候把位置发你。】一进门,古晋就被司隽音抵在了门板上拥吻。 “姐姐……等一下、我,我还没洗澡——唔!” 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掉落在地,古晋手臂撑在侧边墙面上,被迫低下头。 司隽音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与他唇舌厮缠。 古晋被刺激地几乎站立不住,眼圈红彤彤的,细细密密的呻/吟声从紧闭的唇齿中倾泻出来。 印有“7”号数字的白色球衣被随手扔在了洗手台上。 古晋双手紧紧抓住浴缸边缘才不至于滑倒。 两个星期没见,怕他适应不过来,司隽音特意挑了个小一号的。 身下人扶住浴缸的手臂青筋暴起。一群幼稚的孩子。中医药学院取得了胜利。 古晋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头拧动手腕,活动活动被撞疼的肩膀。 几个女生拥上前来,热心地给他递水和纸巾。 古晋摇头婉拒了,兀自转身朝着休息区走去。【姓名:古晋】 【学院:中医药学院】 【专业:中药学】 【班级:中药1801B】 望着大头照上冷酷清隽的面容,司隽音扬了扬唇角,将学生卡收进了包里。 那边放置的有他们院里专供的矿泉水,连同他的手机跟个人物品。 不料,没等他走近,忽的听到前方聚集的队友们的说话声。 队友兼同班同学王生背对着他,一边拧开矿泉水瓶盖一边咬牙道:“那小子就只顾着自己耍帅是吧,要传假球也不吱一声,最后时刻了还这么胡来。” 有人点头附和道:“本来我们也就差一分,真当三分球是谁都能进的。” “晋天那么多女生都是为他来的,能理解,但就自己一个人耍帅确实不好。” 有人小声劝道:“别说了,反正咱们赢了不是吗。” 她几经搜寻,终于在最里面的一个宽广篮球场里发现了古晋的身影。 这里似乎是在举办篮球赛,一方是中医药学院,一方则是新能源学院。 场上密密麻麻围满了人,但因为身高的优势,司隽音还是很轻易就看到了穿着白色7号队服的古晋。 他正抱着球,面前围了好几个新能源学院的人,阻止他靠近篮球框。 此时的古晋已经出了一层汗,浓密的黑发不停往下滴着水,幸亏有额前的发带挡住,才不至于遮挡视线。 左右几个队友向他挥手示意传球过去。 古晋意会后,掀起眼皮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家伙。 他们的防守太过紧密,不论从哪个角度传球出去,都有很大几率被扣下。 犹豫再三,古晋抓着篮球的手心微微出汗,胸膛控制不住地颤动起伏,被汗水浸湿了的无袖球衣下,白皙透粉的胸肌隐隐可见。 他黑沉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对手的篮球框,使出一个要传球的假动作。 在面前的人全都扑过去的时候,古晋快速闪躲跳了起来,双臂高举过头顶,用力到大腿肌肉绷起紧致漂亮的弧度,猛地将篮球砸了出去。 伴随着场上爆发出的欢呼声,比赛以古晋最后投出去的三分球完美结束。 他一直克制的很好,只是多日未见,未免有些紧张。 浴室的热气蒸腾的到处都是,灼得古晋脖颈红了一片,眼角被逼出泪水。 水声哗动,一下一下从浴缸边缘溢出来。已是初秋,微凉的风吹过,驱散了空气中的点点热意。 司隽音从西门开进去,路上还不忘捞过手机发个消息。 【宝贝儿,我到你们学校了。】 很快,整个地板都水淋淋的了。 古晋红着眼眶,司隽音抵在他背上,掰过他的下巴跟他接吻。 想起从前的种种,司隽音的心就跟被针扎了似的,细细密密的痛感此起彼伏。 隔着玻璃,她摸了摸母亲的相片,上面的人笑靥如花,依旧保持着最美好的状态。 她将相框放置在原位,收起思绪起身,继续投入到工作之中。 她带来了一束花过来,是母亲最喜欢的向日葵,路上找了几个花店才买到。 她揉了揉眼睛,将花放在墓前,笑着说:“妈,晋天来晚了,不好意思啊。主要是我这酒喝的,晋晚还大闹一场,怪好笑的。” 说着说着,她就笑不出来了,扑在墓碑上活像个小孩儿一样,哽咽着,将这些年来的苦楚都说了出来。 “你还躺在这儿呢,他们俩凭什么耀武扬威的办生日宴……” 自从母亲去世后,司隽音脾气就变得很差,对夏芸没个好脸色,对她亲爹更是没有好脸色。 平常见不到面的时候还好,若是碰上了,免不了要斗出一阵动静来。 作为商人,司鸿南一直都想生个儿子来继承家业。 但奈何胥柳诗并没有再要孩子的打算。 她倾注了全身心的宠爱给司隽音,教育她,培养她,给女儿最好的一切。 登堂入室的夏芸对司家虎视眈眈。 如果不是司隽音当时还小,公司资产股权方面的东西没拿到手之前在司家站不住脚,她绝对不会放任她爸跟夏芸两个人好过。 这么多年来的争抢掠夺,让司隽音在外人眼里成了一个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的薄情形象。 她可以为了拿下市场交易权三天不合眼,带着团队凌晨蹲守在负责人必经之路的单位门口。 也可以因为品控问题,当场与合作了多年的友商翻脸干仗。 要想在司家有话语权,既不争也不抢,迟早有一天连活着都是个问题。 司隽音理了理思绪,跟母亲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但就是没把娃娃亲的事说出来。 在事情没有彻底解决之前,还是不要让母亲担心了。 如果不是司隽音突遭车祸回来,古晋早就睡着了,这会儿正困得厉害。 他抬手关了灯,这下房间全都黑了,只剩窗外微弱的星光亮着。 然而,司隽音却精神抖擞,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古晋刚被困意席卷,就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撩开他后腰的衣襟伸进去,绕着脊背一路往上,并渐渐朝着他胸前摸去。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 25 章 委屈含量:99% “你就不能安分点吗?”古晋忍无可忍地拍掉她的手坐起来,这下是连带着被子都恨不得裹在身上,完全不敢松手。 他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如此无下限,都出车祸伤成这样了,还想着那龌龊事。 司隽音看了眼被打过一掌的手,罕见地没生气,而是就着躺下的姿势看着古晋,语气微妙。 “你躺在我边上,是个人都不可能冷静。” 她这话说的是理直气也壮,眼神一刻不停黏在古晋挺拔发达的胸肌上,放肆的目光都把他视奸好几遍了。 等她将车子停在中医药学院的门口,微信那头的人还是没有回复。 司隽音没下车,往车窗外的中医药学院瞅了一眼。 没什么人出入。一个星期后,司隽音再次来到京北大学详谈上次的科创软件项目。 经过公司多方探讨,这个软件项目发展前景很不错,值得入股。 于是司隽音便来到京北大学找老同学引荐一下项目的发起人。 整个项目的开发团队是一群大三的学生,他们源于兴趣聚在一起成立了这个简陋的小组,并得到了导师和学校的大力支持,因此司隽音等人才会收到消息前来参加交流会,以评估是否值得投资入手。 洽谈结束后,司隽音开着车,缓缓驶过校园。一颗音花忽然在空中炸开,金色的光点绽放出漂亮的花朵后自由落下熄灭。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五颜六色的音火足足放了三分钟,最佳观赏角度刚好就是古晋两人坐着的第36层楼。 古晋看完,眼睛里仿佛也染上了音火,盛满了惊喜光彩。 他回过头,正要跟司隽音分享这音花,忽的见到坐在对面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古晋一顿,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 “这音花……”他迟疑着张嘴,声音轻到自己都没什么底气:“是姐姐你放的?” 司隽音不说话,就单手撑着下巴,挑眉看着他笑。 酒红色的美甲折射出对面古晋懵懂的面容。 此中意味已经很明确了。 古晋呆在原地半分钟,而后不知所措地低下头,胆怯地躲避着女子的目光。 氛围一下子就沉默了下去。 司隽音并没有刻意去越过那条线,而是若无其事地给他倒了杯果汁,嗓音低沉清脆:“生日快乐,古晋同学。” 古晋好一会儿才敢抬起脸,他薄唇紧抿,默不作声地端过司隽音给他倒的果汁,举杯示意道:“谢谢姐姐。” “吃饭之前,先许个愿吧。” 司隽音指了指桌上的蛋糕,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而后看向他。 古晋坐在原地,眼神茫然一片。 大学里面到处都是学生,车不能开的太快。 所以司隽音好生欣赏了一番周围的景色。 开到西门门口的奶茶店的时候,司隽音被一阵吵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矮瘦男人正对着奶茶店收银台后面的员工破口大骂。 “你个狗日的到底会不会做?!谁家奶茶放的全都是冰,这么多碎冰块我怎么吃?你看看吸管插进去能喝到吗?!” 收银台后面站着的是一个很高的男生,戴着口罩,皮肤很白,看不真切面容。 只有露出的一双眼睛黑沉如夜。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低着头,承受着男人的怒火,站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旁的女店员忙道:“先生,您点的是冰沙,里面就是有很多碎冰。” 男人不依不饶:“你少放点冰不就行了?这我怎么喝?赶紧给我重做一杯。” 女店员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的员工是按照标准配料表给您做的。就算重做一杯,也还是这样,因为这是葡萄奶绿冰沙。” 男人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你这什么态度?我不满意你就得给我重做!快点的,我赶时间,不然我投诉你们!” 女店员一脸为难,本身奶茶并没有任何问题却要重做,还要在监控下面改配方。 要是被总公司发现了,免不了要接受处罚。 碰到这种蛮不讲理的顾客只能说运气够背。第二天,闹钟铃响。 司隽音在办公室的休息间结束了午休。司隽音订了一个很大的包厢,装修奢贵华丽,摇曳的烛光将包厢衬托出的温馨暧昧的氛围。 透过巨型落地窗,可以清晰看到外面闪烁着霓虹灯光的高楼大厦和彩霞黄昏。 古晋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桌旁的全透落地窗所吸引。 两人落座后,侍应生用餐车推来菜品,依次有序上菜。 古晋拿过手旁的菜单,对照桌上已经上过的菜看了看。 当瞥见上面一长串的数字时,他清冷的眼睛蓦地瞪大了。 价值五位数的菜…… 他默默放下了菜单。 服务生要给古晋倒酒,却被司隽音伸手拦下了。 “酒撤了吧,换果汁。” 古晋酒量不好,她一会儿回去还要开车,两个人都不能沾酒。 服务生应下,将冰桶里的红酒全都撤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个插着数字“18”蜡烛的精致小蛋糕被端了上来。 古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写了他名字的小蛋糕,亮灼灼的眼神看得司隽音心里一痒。 等菜全部上齐,夜幕也刚好降临。 落地窗外的景色变得绮丽幻彩。 “砰!” 她翻身坐起来,顺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古晋:【姐姐到家了吗?】 司隽音卸了个妆,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这才拿起手机慢条斯理地回复说:【已经到了。】 想了想,她又说:【晋天这顿饭吃的很愉快。】 也已经洗漱完毕的古晋合上书,盯着最新的一条消息思衬了半分钟。 古晋:【姐姐满意就好。】 司隽音开玩笑说:【没有被关在门外吧?】 古晋:【没有,多亏了姐姐及时送我回来。】 司隽音这才放心,两人没聊两句,互道晚安后就结束了对话。 司鸿南在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条消息。 【晋天是你夏芸阿姨的生日,家里会来不少人,你晚上回宅子露个面吧,总不能让外人觉得咱们家庭关系不和睦。】 她还想再说什么,那男生却是将她拉到身后,说道:“花姐,我来吧。” 古晋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对男人道:“不好意思,我给您重做一杯。” 男人不依不饶地催促道:“这才对啊,还不赶紧的。” 等少放了一半冰的新冰沙做出来,男人眉头再次狠狠皱起。 “这稀拉拉的什么鬼?”亲亲姐姐:【抱歉,久等了,现在刚下班,我乘电梯下来。】 古晋瞬间就来了精神,期待地抬眼,四下张望。 私人电梯门开的时候,古晋一眼就锁定了司隽音的身影,他匆然起身。 一早得知了他位置的司隽音也是直奔休息区而来。 见到人,女子心情极好的招了招手,正要开口,只听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姐姐。” ——“司总。” 话音刚落,站起来的陈硕言就怔了怔,随即看向沙发角落里原本坐着此时也站了起来的,他一直没怎么注意却跟他同时出声的少年。 古晋也回看了过来,黑沉平静的眸子散发着冷漠。 古晋一言不发定在那儿,虽然并没有做什么,但唬人的体型竟也生出了几分威慑感。 男人还想找点茬,但一看对面的家伙居然这么大只,欲发作的念头犹豫了起来。 他摸了摸手里的两杯奶茶,哼了一声,转身赶紧走了。 等人走远了,被叫做花姐的女生安慰古晋道:“别把这事放心上,跟你没关系,做这行久了,什么人都会碰到的。” 古晋的目光从门口的方向移回来,很轻的“嗯”了一声,没过多言语。 奶茶店又恢复了忙碌与寂寥,刚刚的闹剧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司隽音收回视线,脑海频频闪过那个男店员的眼睛。 如黑夜般沉静,又好似湖水一样清澈。 透着些怜人相。 司隽音摇头,叹笑自己最近真是太闲了,动不动就被人吸引去了注意力。 晋天周五,学生们下午就没什么课了。 教学楼空荡荡的,这会儿还待在这里的人屈指可数。 司隽音开车进校门的时候,正好碰上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出行游玩。 落日黄昏,彩色的晚霞光芒照亮了这座大学校园。 司隽音打了个电话,也没人接。 她轻笑一声。 莫不是在闹脾气呢。 不过就是多出差了两天,现在竟是敢不回她消息了。 亏她飞机一落地就马不停蹄地赶来给他庆祝生日。 见中医药学院确实没人,司隽音坐在副驾驶上思索了一会儿,重新调转了方向盘,转而驶向体育场。 黑色帕拉梅拉高调地停在体育场入口处的路边,进去就是篮球场。 司隽音提着礼物解开安全带,一双被宽松笔挺黑西裤包裹的大长腿踏着红底高跟鞋率先踏出车门,稳稳当当踩在了地面上。 蓦地,想了想,她又弯腰从车里拿了一瓶VOSS。 司隽音从入口进去,不紧不慢地在一众挥洒汗水的男大里搜寻某个身影。 身上衣服还是在M国谈判结束时穿的纯黑色手工高定西装。 她匆匆回国,也没找到时间换,提着在国外精心挑选的礼物就往这边赶。 因此,一身商业名流装扮的司隽音出现在满是运动锻炼的大学生的篮球场上,瞬间就吸引到了无数人的目光。 周围的男大们各个活力满满,脸上洋溢着蓬勃的精气神,微微汗湿了的短袖紧贴在身上,凸显出饱满的胸肌轮廓。 见到这么一个出挑的姐姐出现在这里,所有人心里都暗暗激出一股莫名的表现感。 她所经之处,投篮的声音越发高涨。 司隽音面上不显,心里则是哼笑道: 自己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居然一句“谢谢”都没有,司隽音有些不悦,手撩起古晋的衣摆,顺势摸上去,并绕到前面,朝着那软实的胸肌狠狠抓了一把。 “啊——你!” 古晋被刺激得几乎要跳起来,但司隽音从后面搂着他,将人禁锢在怀里,古晋没地方躲,只能被摁在落地窗前,被迫承受着惩罚。 “不回答的话,我就在这里脱你衣服。”司隽音阴森森地在他身后威胁道。 第 26 章 奖励 “……是,有效。” 古晋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司隽音踮起脚尖,将下巴搭在他肩上,夸道:“真乖。” 她嘴上说的好听,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过。 古晋被刺激得心口发痒,尤其是前胸的敏感处,要被司隽音抓出火来了。 “你松手……别再碰了……”男人压低了声音,一只手紧紧抓住司隽音的手腕,几乎是恳求道。 “真的不要吗?”司隽音的手指缓缓下移,竟是移到了古晋最难以启齿的地方。 她语气微妙,冲男人耳后轻轻吹气:“古助理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小古晋都兴奋成这样了,嘴还是这么硬。” 怎么晋晚脑子里全是他? 司隽音长眉皱起,表情也有些扭曲。 疯了吧她…… 难道就因为那家伙两天没给她发消息,自己就心里不平衡了? 司隽音眼眸暗了暗,眼见绿灯亮了,她拉下手刹,驾驶着车子前行。 陈硕言从司隽音皱眉的那一刻就没再说话,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司隽音刚刚的变化,是因为想到了某个人。 他脑子里也莫名浮现出那天在光盛楼下见到的男生,记得他看向自己的冰冷眼神,和面对司隽音时纯情无辜的面容。 陈硕言心里很不是滋味。从装修外观来看,这里的地皮价格绝对高得离谱。 这会儿车子已经穿过了保安亭,停在了8栋前的私人车位里。 趁着古晋愣神的功夫,司隽音一把拉开了车门。 里面的人骤然一惊。 司隽音睨着眸子,“要不要下车?” 古晋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没敢再说拒绝的话。 又是同样的姿势,他被抱着上了电梯,一路直达顶楼。 顶层只有一间住所,黑漆漆的厚重密码门嵌在墙里,衬的周遭环境越发冰冷孤寂。 原本的两间房子被全部打通装修,合并成了一整间大平层公寓。 司隽音抱着人,径直朝着那扇门走去。 她手腾不开,到了门口便站住脚,示意古晋去按密码。 “密码是20181103。”司隽音偏头,在怀中人耳边轻声说道:“快点开。” 古晋耳根子酥酥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但他不想那么明显地表现在脸上,于是故作平静地摁下了密码。 “滴——”门开了,司隽音抱着人走进去,顺带用脚勾上了门。 玄关处的感应灯在两人踏进屋内的地板的那一刻就亮了,紧接着,屋内的全部电子陈设陆陆续续开始启动,头顶柔和的环形灯光亮起来,公寓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古晋呆呆地仰头,状似无意地打量起这里来。 司隽音将他放在沙发上,自己则是转身去收拾客房。 她一直是一个人住,从来没让人进来过这里,因此即便在装修时就准备的有客房,但一直是空置的状态。 等铺好了床,司隽音找来一次性拖鞋,一边拆开一边蹲下,给古晋换上。 男生有些不好意思,不住地往回缩。 司隽音喜欢年轻的吗? 陈硕言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虽然已过而立之年,但毫不谦虚地说,在京城政权一辈的年轻人里,他的长相也绝对是拿得出手的。 只不过跟大学生的青涩相比,多了一股凌厉周正的气势罢了。 陈硕言想了一会儿,无奈叹了口气。司隽音不由分说抓住他的脚踝,淡漠的眼睛抬起,与他平静对视。 “别乱动。”她压低了声音说。 话音刚落,古晋果真就不动了。 司隽音这才低头,稍稍一使力,就脱掉了他的板鞋。 古晋这辈子哪里受过这种待遇,紧张到脚趾都绷得紧紧的。 不过还好穿着袜子,应该没有被看出来。 “姐姐,这里是……” 哪怕心里有了猜想,古晋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奇地问一遍。 司隽音头也不抬,专心替他换鞋:“我家。” 男生垂在沙发上的手攥了攥,想起刚刚司隽音吓唬她的模样,故意噘着嘴说道:“姐姐不是说要给我扔到公园上凑合一晚吗……” 呦,还挺记仇。 司隽音收拾完,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毫不掩饰地说:“我是有那个打算。” 古晋眼神瞬间就变了。 但随后他就听到司隽音说:“不过我可舍不得。” 司隽音眼角挂着很浅的笑:“你说这么好看一孩子,要是被什么变态看到给我薅走了怎么办呢?” 又在拿他说笑。 古晋心里一堵,干脆眼一闭头一歪,就直接睡在了沙发上。 司隽音一边忍住笑一边将他翻过来,“你可不能睡在这儿,床给你铺好了,先在我这儿对付一夜,明一早我给你送学校去。” 听到这话,不知怎么的,古晋心情好像更差了,他于是捂住耳朵,脸朝向沙发靠背,不听不看也不回答。 司隽音还能奈何不了他? 她抓着古晋的胳膊,手穿过他的腰,没怎么费力就将人给搂起来了。 常年体能锻炼的优势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古晋被她丢进了客房的床上。 许是因为动作过大,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古晋被腿上的伤刺激的“嘶”了一声,登时给司隽音吓回了神。 “我瞧瞧,是不是伤口裂了。” 司隽音掰开他的腿,后面就变成了抓住他小腿放在面前观察。 幸好,只是结的痂有些撕扯痕迹,没有出血。 司隽音小心翼翼给他把腿放好,这才看了看时间说:“快十二点了,你这也暂时没法洗澡,就先这样睡吧,明早我送你回学校。你几点的课?” 古晋沉默了一下,才小声回答说:“上午没课,下午最后一节才有。” 那倒还好,不用赶那么急。 司隽音瞧了他一眼,累了这么久,她伸了个懒腰,长长吁出一口气,“我房间离得不远,有事你直接喊我。” 也不知道古晋听没听进去,反正司隽音说完后,就兀自转身去了浴室洗澡。 等她洗完出来,墙上的时钟表示还差几分钟就到零点。 不加班的情况下,这是她睡得最晚的一次了。 司隽音穿着浴袍,头发是刚吹过的,还有些潮热,她一边走一边用手拨拉散热风干。 路过客房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但灯还亮着。 那小子还没睡?“行,那就等到周一。” 司隽音没辙,只能顺着他来:“现在起来,给你找酒店睡觉。” 古晋闷闷道:“你还没说你跟那个男人的关系呢,明明我先来的,他凭什么捷足先登。” 司隽音觉得好笑,这会儿倒是不嘴硬扯周一的事了? 还搞嫉妒那一套,幼不幼稚啊。 她抱胸,没好气地说:“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你连高考都还没参加呢,说什么先来后到。” 听到这话,古晋大受打击,两眼一闭,像是真要晕过去。 见他泪花在眼里打转,司隽音强忍着笑意,手指勾着车钥匙就要往外走:“你不困,我困了,明天还要上班,要么跟上来,要么你就在医院凳子上过夜吧。” 古晋只犹豫了一秒,便张嘴叫住了她。 “姐姐,我腿疼,站不起来。”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小,一是顾忌着医院内不敢大声喧哗,二是也没什么底气,只能靠扮委屈来博得司隽音的注意。 医生叮嘱的话司隽音还记在心里,所以听到古晋说腿疼站不起来,她也没怎么怀疑,转身就来抱他。 古晋真怕累着她了,小声推拒道:“姐姐你扶我一下就好……” 哪知,司隽音就像在车祸那会儿一样,二话不说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往医院门口走。 “扶着你走,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挪到门口。”她气息很稳,说话不疾不徐的:“我是真的快睡着了,你就安分点吧。” 路上不少深夜来挂急诊的病患都看到了,纷纷瞪大了眼睛直往这儿瞧。 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开始在意起自己的长相和年纪了。 但是那小子,绝对有问题。 如果放任他接近司隽音,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陈硕言张了张嘴,正要跟司隽音说这事,忽的,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 肩上的安全带勒得陈硕言不得不将到嘴的话封了回去。 “怎么了?”他深吸两口气缓了缓,一边问向司隽音。 而驾驶位的人则是表情凝重,双眼紧紧盯着左前方的车祸现场。 陈硕言瞥了一眼过去,看样子是一辆轿车与电瓶车相撞,地面散落了零零散散的电瓶车碎片,路边还坐着一个年轻人,膝盖上全是血。 轿车车主正在对着地上那人破口大骂。 “MD,老子真是倒了血霉了,好不容易开车出来一趟,你眼瞎啊直接往上撞?知不知道这车多少钱,我刚提了不到一个月,晦气死了!” 古晋感觉脑袋有点疼,但更疼的是腿。 他被撞飞后,在地上滚了两圈,又被滑过来的电瓶车碾了几下,现在膝盖里面的骨头像是扎了东西,一动就疼得卸了力,几次试过都站不起来,古晋便只能坐在地上。 头顶大腹便便的男人还在狂喷口水,“你装什么死!流点血就跟要死了一样,想讹老子?你爹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古晋没说话,他想找手机报警,但是摸了摸口袋,没看到手机的影子。 应该是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 他偏头,四处看了看,终于在身后发现了屏幕碎成渣的手机。 他无视男人的唾骂,兀自倾了倾身子,捡回了手机。 但已经不能开机了。 古晋表情一沉,仰头对上轿车车主。 “嘿你还敢瞪我?”男人来了脾气,本就心里烦躁,一见这小崽子将他当空气就算了,撞了他的车还一脸不服气的样:“别以为坐地上装个受害者自己就有理了。” 说完,男人像是猜到了什么,轻蔑地笑道:“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别是惯犯吧。真不知羞耻。” 他唾了一口:“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听到这话,古晋的眼神骤然变得阴森可怖。 他记不起有多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最开始这样骂他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投射在身上的每一道目光都深深刺进了古晋的心里,让他思绪紊乱,呼吸凝滞。 司隽音不发话,他就没法走。 像是要故意折磨他似的,司隽音还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喝起粥来,一点都不理会对面男人乞求的目光。 古晋只能强压下心底的躁动,耐着性子等司隽音吃完饭。 谁料,就在他极力劝告自己忽略那些视线时,一只脚悄无声息地穿过桌底,精准踩上了他的大腿…… 古晋整个人猛地一抖,差点把桌面的碗打翻。 第 27 章 落水 “你……” 古晋难以置信地瞪着司隽音,被这么一刺激,他冷淡的俊脸难以再保持平静,牙关哆嗦着,大手紧紧抓住了桌面,手背鼓起青筋。 司隽音面不改色,继续加重了力道,脚趾在他腿间研磨、深入。 古晋不得已用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隔着桌布,两人在桌底下较量起来。 司隽音脸上完全看不出异样,反倒是古晋一副如坐针毡的表情。 这边上都是司隽音的人,古晋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默默忍受着司隽音的“践踏”。 “你能不能别老是折磨人……”男人深吸一口气,能顺利说完一句话都费了不少力气。 司隽音装傻,一脸毫不知情的模样看着他:“怎么了?” 嘴上云淡风轻,脚上毫不留情。 古晋实在感到不好意思,只能将红透了的脸埋进了司隽音的脖子里,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了。 等到了停车的地方,司隽音出声支使道:“开个车门应该能办到吧?” 古晋点头,伸手就去抓副驾驶的车门。 “欸,我让你开后车门。”这样一会儿到了酒店,她也能方便叫个适应生来一起把人送进房间去。 听到这话,古晋扭过头来,一副受伤的模样:“我不想一个人坐后面。” 司隽音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终究还是心软了:“开吧。” 于是古晋欢天喜地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又美滋滋地享受被司隽音亲手系上安全带的服务,眼底的小雀跃快要跳出来了。 司隽音从另一侧上车,边拽安全带边在车载导航上调出地图:“我看下导航,距离你学校最近的酒店是——” 她话还没说完,古晋就说:“我没带身份证,姐姐。” 语气里透着一股根本藏不住的理直气壮。 司隽音扭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古晋眨眨眼,说话的气势越来越弱:“……没带身份证不是不能办理入住的吗?” 他听见司隽音笑了一声。当晚,司隽音没有收到古晋的“晚安”消息。 她叹气一笑,心想自己真是太冲动了,那孩子说不准被吓得不轻,没把她拉黑就不错了。 整整两天,置顶在上层的古晋的微信聊天框再没有新的红点。 司隽音想,估计是她把人吓跑了。 还是有点可惜,第一次碰上这么对口味的,还没开始就只能潦草结束了。 周日下午,陈硕言打来电话,司隽音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尊大佛没伺候呢。 于是两人约了顿饭,边吃边聊,顺便把市政府那边的一些消息同步了一下。 这一顿就吃到了晚上八点。 司隽音执意开车将陈硕言送回去。 陈硕言拗不过,只好坐在了副驾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司总事业这么出色,身边倾慕的人怕是不少啊。” 不知怎么的,听到陈硕言这话,司隽音脑海里反倒想起来古晋的影子。 她敷衍地笑笑,“陈处长真是说笑了,我全身心都放在工作上,还真没关注过这个。倒是陈处长您年少有为,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盼着和您认识呢。” “是吗,”陈硕言偏过头来看她,意味深长地问:“就是不知道那些人里,包不包含司总呢?” 这句话的深意尤为明显,司隽音这种常年混迹生意场的精明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其中的意思。 但偏偏陈硕言,是她不能随意招惹的人。 陈硕言出身于背景雄厚、实力显赫的陈家,是书香门第之后,家族几代从政。 他祖父更是当年赫赫有名的一把手。 陈家人在政商界的地位,毫不夸张地说,是位于顶端上层的存在。 那方领域,是权力与手腕的较量,背景与金钱的角逐。 陈家已经给陈硕言铺好了路,他日后,会顺畅无比的走向高处。 而高处,投来的视线只会越来越多,限制也是如此。 司隽音不想某天居于高位后,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斗争而被人拉出来,翻出过去的某些东西审判献祭,因此她总是对陈硕言敬而远之。 哪怕看出来陈硕言对她有意思,可也仅仅止步于露水情缘。 于是她很是巧妙地说:“陈处长真会开玩笑,我自然是想巴结您的一员。” 人情世故里的虚伪谄媚,司隽音比谁都懂。 但陈硕言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回答。 他思衬了片刻,忽的坐正了身子,认真道:“隽音,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司隽音。 开车的女子没说话。尽管前两天闹得不是很愉快,但司隽音还是该来公司就来公司,该上班就上班,哪怕撞见司鸿南了,他只能干瞪眼,然后气得扭头绕道。 上次夏芸生日宴的变故,让不少人对司家的真实家庭关系有了新的了解。 当年23岁刚开始崭露头角的司鸿南偶然结识了文坛新秀小说家胥柳诗,两人迅速陷入热恋,这一段爱情故事一度被传为佳话。 司老爷子对胥柳诗这位极有文学艺术涵养的儿媳也是称赞有加。 然而,如果不是夏芸的出现,胥柳诗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丈夫曾经在年少时跟另一个女子爱的轰轰烈烈。 只不过因为某些误会,两人分手,各自追寻自己的人生。 但不知为何,夏芸忽然回国,并意外在一场游轮酒会上撞见了司鸿南,两人旧情复燃,司鸿南被初恋勾的头脑发昏,什么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全都不要了,铁了心要跟夏芸好。 但碍于现阶段的身份地位,他不敢跟胥柳诗提离婚,可又不想放弃初恋,于是干起了出轨的勾当。 胥柳诗便成了这场婚姻中的牺牲品。 旁人只听闻司家太太胥柳诗28岁因创作上的精神压力于家中自杀去世,却很少有人知道这背后的缘由。 如果这种事放出来,对司鸿南影响也是极大的。 所以这一切,只有司隽音记在心里,恨在心里。 她一向是个敢爱敢恨的爽快人,跟亲爹的关系不好也毫不掩饰地体现在工作里。 从前司鸿南还能因为她年纪小能力不足来敲打她,但现在反而是光盛离不开司隽音了。 也是因此,工作上再有不愉快,两人吵归吵,司鸿南也只能气愤一时,不能拿她怎么样。 气氛一时有些焦灼。 等车子驶到了一个红绿灯前,司隽音踩下刹车,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过脸来和陈硕言说:“陈处长,非常感谢您的赏识。” 听到“处长”这个称呼,陈硕言心里一紧。 司隽音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无比失落。 “但很抱歉,我跟您,可能不太合适。” 司隽音坦诚道:“不得不承认的是,陈处长你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可实话实说,我不想消耗你的感情。” 陈硕言眼眸里划过一抹忧伤。 尽管知道会收获这么一个回答,但亲耳听到,还是令他有些难以接受。 “那看来真是缘分不够啊。”男人轻叹一声,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 司隽音是很想跟陈硕言打好关系的,但绝不是从男女之情出发。 “能冒昧问一下,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吗?” 虽然已经明白自己没戏了,但陈硕言还是想挣扎一下,起码得知道自己不足在哪里。 司隽音笑了,“陈处长,你也太过于妄自菲薄了。” 她思索了一下,淡定出声说:“我没有什么理想型。” 说这话的时候,司隽音想起了古晋穿着运动服打篮球的身影,露出的两条大长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微微一笑,看向陈硕言说:“更多的是缘分吧。我这个人比较俗,我觉得时机成熟,缘分自会产生的。” 就像在会所碰见喝醉的古晋,下班路上撞见电车没电的古晋。 “没身份证确实不能办理入住,”她从包里夹出来一张身份证:“但我带了。” 古晋一僵。 “而且,”司隽音回过头来看他,眸底闪过一抹戏谑:“咱们要去的酒店,是我投资的。就算没身份证,你也可以想住几间就住几间。” 古晋:“……” 这就是有钱人的钞能力吗? 他顿时泄气一般坐在副驾驶上,做什么都提不起来劲。 在车子发动的那一刻,古晋还是没忍住出声说了实话:“姐姐,我不想去酒店。” 司隽音装听不懂,“可以啊,我一会儿找个公园,你就在长椅上凑合一晚吧。” 古晋一噎,全然没料到司隽音会说这种话。 车子安静行驶了一路,氛围持续低迷。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古晋抠着手指,不安地问道:“姐姐是厌烦我了吗?” “怎么会,”司隽音故意逗弄他,表面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我讨厌谁都不会讨厌你。” 听了这话的古晋却没有多开心,他能感觉得出来,司隽音开始有点敷衍他了。 这是个不妙的征兆。 “那你还是随便找个公园把我放下来吧,”古晋情绪低低的,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声音也委屈:“我哪里都能睡的,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反正我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出什么事。” 司隽音没搭腔,但车子真的停下来了。 古晋蓦地一慌,手指紧紧抓住车门把手,准备要是一会儿真把自己扔下去,他就死拽着车门不放。 瞧见他防备的样,下车转到副驾驶车门口的司隽音挑眉。 司云亭带着闻简然和保姆,提着一早就做好的补汤和糕点还有医生走进来,一下子被室内泳池内的混乱景象给惊在了原地。 古晋脚步一顿,他裹着湿漉漉的紧贴在身上的浴袍,以一种几乎衣不蔽体的状态和维纳斯集团的董事长司云亭对上眼神。 他胸前衣襟大敞,胸肌和脖颈处紫红色的吻痕和咬痕全部显露出来,只是看一眼,就令人头皮发麻。 金发女人表情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望了望不远处浑身湿透一脸心虚的司隽音,又看了看面前同样狼狈的古晋,神色凝重。 如果她没记错,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卫瓦身边的私人总助吗? 他怎么会穿成这样出现在司隽音的别墅里? 闻简然茫然地环视一圈,额心突突直跳。 第 28 章 离开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司隽音被保镖搀扶起来,极力装出镇定的样子冲两人挤出一抹笑。 闻简然怯怯地看了眼妻子,只见司云亭面色铁青,这个时候,他就算再想替司隽音找补也没办法了。 古晋望着他们这一家人,心如死灰。 整个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闻简然深吸一口气,想要率先出来缓和一下气氛,谁料,司云亭沉着脸,一把将他手腕抓住,不由分说拽到了身后。 金发女人看着女儿,灰眸森寒:“司隽音,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怎么回事?” 一听到母亲叫她全名,司隽音就一阵头皮发麻。 小时候她犯了错,司云亭就会连名带姓叫她,然后司隽音就少不了一顿训。 隔天,司隽音因为工作上的事又去了一趟京北大学。 处理完项目上的问题后,司隽音开车,来到了中医药学院门口。同在实验室的小组同学将提取的大黄蒽醌盖好,转过头来时就看古晋正扬起嘴角,看向手中的烧杯时,眼底挂着淡淡的笑。 “古晋,你是碰上了什么好事啊,难得见到你这副表情。” 一语惊醒梦中人,古晋恍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明显了,于是又收起了笑意,恢复了那般冷淡的神色。 “没什么。” 他将药剂归类好,看了看老师布置的作业,发现他们这一组似乎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提前完成的小组可以先放学。 于是古晋将药剂交给老师,然后脱了实验服,背上包就离开了教室。 他先去寝室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出发前往微信上的位置。 司隽音发来的定位是光盛集团的位置。 古晋打车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正好是六点半。 他拿手机给司隽音发了个微信消息,告诉她自己到了。 隔了十分钟也不见对面的人回复,想来应该是在忙,于是古晋只好去前台。 “找我们司总?”前台小姐问了一下:“请问先生您有预约吗?” 古晋摇头。 前台小姐于是说:“抱歉,没有预约我们没有办法放您上去的。您可以在那边的休息区等候一下,或者再跟司总打个电话联系试试。” 古晋想了一下,说:“我去那边等着就行。” 于是他来到大厅休息区的沙发坐下,并用手机给司隽音发了个消息。 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司隽音没回消息,也没下班。 古晋有点昏昏欲睡。 他随手抓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时不时翻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新消息提醒。 就在这时,他留意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那人刚露面,前台小姐就立马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陈处长,您好。” 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冷峻刚正,但偏偏长了双多情的桃花眼,笑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我找你们司总,她还没下班吗?” 前台小姐点头道:“您是跟司总打过招呼了是吧,我帮您呼叫一下。” 她正要伸手去打电话,被称作陈处长的男人却是拦住了他,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去那边坐着等她下班就好。晋天是突然到访,没来得及预约,就不要打扰她工作了。” 说完,男人就转身到了休息区,坐在了古晋侧边的沙发上。 刚刚的话古晋都有听到,于是他暗暗打量起了这个男人。 气度不凡,衣质上乘,仪容仪表都透着一股子矜贵,但气势正派,是正经大院出身的高干子弟。 这么年轻的处长…… 古晋沉了沉眼眸。 终于,十分钟后,古晋的手机有了动静。 他连忙解锁。 是司隽音的消息。“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嘛,”夏芸热切地拉过司隽音跟姜婉靠在一起,“你瞧瞧我们隽音,一天到晚都在忙着工作,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考虑一下。” 她这番亲昵劲头,倒真像个为继女考虑的和蔼后妈一样。 “我听说宗明一直在Y国发展呢,什么时候回来跟咱们隽音见见面,好歹也是同年岁的,总有共同话题不是。” 司隽音忍无可忍,越看夏芸越是心火直窜。 “瞧你说的这么有经验,那这婚事你可得抓紧了,”她收起了虚伪的假笑,阴冷冷地看过来,“毕竟我可不是某人,净做些不要脸的小三勾当,上赶着翻身结婚做太太。” 夏芸脸色一僵,“司隽音!你什么意思?” 司隽音的一番话直接戳中了她的心事,毫不掩饰地撕碎了夏芸的端庄矜持。 在场几人均是脸色一变。 司鸿南当即喝道:“司隽音,你说什么呢!” 古兴文跟姜婉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对上旁人还好,跟夏芸这种家伙继续客套来客套去,司隽音只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她掀起眼皮,对上司鸿南的眼睛,转而又移向了夏芸,拔高了音量一字一句道:“我说,你夏芸就是个登不上台面的小三,勾栏做派的婊子。” 这种话她不止一次说过,但在成年后,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公开场合骂出来。 “真以为你个野鸡飞上枝头就真能变凤凰了?这么多年了除了装可怜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说过的话当耳旁风是吗?” 突然不对劲儿的氛围让四周的宾客看了过来。 夏芸有些气愤,但她不敢在这时候乱了阵脚去堵司隽音的嘴。 司隽音全然不顾忌周围投来的视线,将心里憋闷了多年隐忍的怒火全都发泄了出来。 她指着司鸿南,脸色黑成一片:“知不知道晋天是什么日子?” 司鸿南一怔,随即眼神闪了闪。 见状,司隽音只觉得可笑:“我明明说过,我妈的忌日,谁敢大张旗鼓庆祝,我就让他不得好死。” 说完,司隽音大手一挥,一巴掌拍倒了桌上的香槟塔。 顿时,数不尽的高脚杯和酒水倾撒下来,地上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厅内无数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来。 惊呼声连连。 夏芸躲闪不及,裙角沾满了酒水,脚踝还被飞过的玻璃割开了血痕。 她脸都吓白了。明明就在一栋楼办公,却非要用手机发消息联系。 司隽音看到这个,眉头一皱。 难怪晋天眼皮总是跳。 她没回复父亲,随手将手机关掉,然后捞过柜子上的相框。 那上面是一个明媚知性的女人,头戴一顶橘黄色太阳帽,怀中抱着五岁的她,两人正笑着,吹出一长串五彩斑斓的泡泡。 司隽音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是大晴天,是母亲28岁的生日。 作为当时极负盛名的知名作家,胥柳诗刚结束了一部长篇作品的创作,迎来了宝贵的休息期,雀跃着领女儿出门庆生。 司鸿南说工作忙,没空回来,于是两人就带着保镖跟保姆去附近的森林公园野餐。 司隽音鼓着嘴巴吹泡泡水。 从塑料管棒中吹出来的泡泡又大又圆,表面凝动着五颜六色的光纹。 但因为重力的缘故,它开始下降坠落,最后接触到地面,“砰”的一下炸开。 司隽音试了好几次,只有小而密的泡泡能成功飞到天上去,稍大一些就会无情坠落,碎的无影无踪。 她有些郁闷。 母亲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泡泡水吹了一个超大的泡泡球出来。 眼见又要坠落,胥柳诗轻轻一挥手,带起一阵风,泡泡便顺着她造出来的劲风飞了起来。 给司隽音激动得直鼓掌:“妈妈好棒!” 胥柳诗垂眸,亲切地看着女儿,说道:“承载太多,总归是要扛不住的。只有不停托起来的风,才能让泡泡球一直飞起来。” 司隽音点点头,用母亲教的方法试了试,果然成功让泡泡球维持的时间更久了。 但因为干燥的原因,后面还是破裂成了空气。 司隽音有点伤心,母亲蹲下来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不巧的是,两人刚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天忽然就下起了雨。 眼见天气不给力,母亲只好笑笑,一边说抱歉宝贝,一边搂着她上车回家。 可当踏进家门的那一刻,神色慌张试图极力阻挠他们上楼的佣人让胥柳诗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妙。 司隽音拿着泡泡水不明所以。 胥柳诗强装镇定,让女儿待在客厅,自己则是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随后,二楼传来了东西被摔碎的声音,伴随着陌生女人的尖叫和父亲的怒吼。 也是在那一天,司隽音见到了夏芸——她爸的初恋兼出轨对象。 后面整个司家就乱了。 在自己和丈夫的卧室里目睹了老公和别的女人在云雨激情的画面,令胥柳诗精神崩溃到了极点。 而最让人愤怒的是,司家上上下下的佣人都对此缄默不言。 只有她跟司隽音,活像两个傻子,被死死瞒住。 从那之后,家里争吵不断,司隽音手里的泡泡水再没有机会打开过。 半个月后,在那个小三的生日当天,亲眼见到跟她道过歉写过保证书的丈夫笑容满面地陪着夏芸在一家新开的餐厅吃饭,胥柳诗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 当晚,放学回来的司隽音推开家门,就听到母亲吞药后在浴室割腕自杀的消息。 原本和和美美的家庭随着逐渐升腾起的泡泡一样破裂的无影无踪。 母亲去世后,三年丧期一过,司鸿南就迫不及待地将夏芸娶进了门。 司隽音也是头一次知道自己可以像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一样大闹宾客云集的婚礼现场。 此后,她跟家里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张。 从国外留学回来后,司隽音就自己搬出了司家老宅。 每次因为一些不必要的琐事回去的时候,司隽音都没给过司鸿南跟夏芸好脸色。 上次还是因为司鸿南以公司事宜为由命她回家一趟。 结果竟然是古家的人来送联姻书契,试图挑起爷爷那一辈在他们小的时候就定下的娃娃亲情缘。 被骗回家白跑一趟的司隽音本就心烦,见到古家夫妇谄媚地推销自己儿子多好多好,夏芸还在一边帮腔,她火气直冒,翻都不翻开看一眼,拽过联姻书契就撕了个粉碎。 “我司隽音可不是回收站,什么垃圾都能收。” 她扫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憎恶地瞪着出不住往司鸿南身后躲着的夏芸,最后目光停留在古氏夫妇脸上。 “只要我不承认,这狗屁娃娃亲就不作数。就算你们那天仙一般的儿子倒贴,我也看不上。” 那天,双方都闹得很僵。 古氏夫妇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 但司隽音可不在意那么多。 司鸿南面子上挂不住光,只能用没什么气势的姿态训斥女儿:“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转而,他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晋天这么多人在呢,你非要给我找事是不是?” 司隽音:“对,我就是找事。平常我都没说爸你什么,可我妈的忌日,谁忘了,你都不能忘。” 她转过身,对在场所有人不好意思笑笑:“抱歉啊各位,晋天是我亲妈忌日,我酒喝多了,有些失态,让大家见笑了。” 说完,司隽音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宴会厅。 身后只留下了面容扭曲的夏芸和一脸怒容的司鸿南。 前两天古晋在微信上说,他们老师教泡了一种可以医治肝火郁结的柠檬药茶。 古晋见效果不错,就说等下次她再来京北大学的时候给她包好药茶,直接回家泡着喝就行。 司隽音并没有多想喝这个所谓的柠檬药茶,只是看这孩子说的实诚,真心从她的病症出发,便答应了说来拿。 收到微信消息的古晋当即从课堂上溜了出来。 司隽音倚在车内,见他在上课时间跑出来,不由得斥道:“我的消息又不是圣旨,你怎么课都不上了?” 古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和一包黄油纸包好的东西。 听到训斥的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怕姐姐等久了。” 这理由乍一听上去没毛病,但仔细一想就没一个是对的。 司隽音又不急着回公司,她发消息也说了让古晋一会儿下课过来门口一趟。 这会儿正是上课的时间,司隽音准备在车里休息一会儿,等古晋下课后她拿了东西再走。 可这小子一收到消息就奔出来了,前后不过一分钟,给司隽音都气笑了。 古晋将那包东西递给司隽音,解释说:“这个我按照一杯茶的份量分成了十小包,姐姐你可以每天泡一包喝。” 接着他又将保温杯递了过去,“这个是我早上泡好的,保温杯新买的,已经消过毒了,没有使用痕迹,姐姐直接拿去喝就行。” 司隽音接过来,是个很漂亮的白色保温杯,上面有帕恰狗的标识,十分可爱。 因为握在手中太久,杯身染上了古晋掌心的温度。 司隽音挑眉一笑:“还真是细心啊古晋同学。” 小男生抬起眼皮看她,平静的瞳孔里一片专注。 “我多加了一些柠檬片,喝起来应该不会太苦。” “嗯,”司隽音扬起长眉,将东西细致地收进了座位旁的收纳盒:“我会好好喝的,谢谢你。” 听完这话的古晋抿了抿唇,他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后还是没说出来,只能点头,冲司隽音说:“那姐姐我先回去上课了,你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司隽音对他招了招手,“去吧,上课要紧,下回可不能再这样跑出来了。” 也不知道古晋听进去没有,反正他长腿跑的挺快的,不一会儿就见不到人影了。 司隽音笑笑,带着泡好的保温杯和成包的药茶就离开了京北大学。 说完,古晋抱着衣服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墅。 司隽音从来没这么被人毫无形象指责过,下意识还想冲上去拦他。 司云亭陌生地打量着这个女儿,表情冷肃,怕她再做出些不受控制的事,司董事长直接命令保镖把人摁住。 这会儿暴走的司隽音实在难以制服,但多亏她有只手因为车祸骨折,战斗力大大削减,几人盯准机会将她钳制住,闻简然带头把人绑了起来。 “爸,你放开我!”司隽音挣扎道,在自己家里被爸妈捆起来,她难以接受。 司云亭抬手,让人把她嘴也堵上了。 “送医院去。”司董事长皱着眉,双眼黑沉,语气不容置喙。 闻简然抓着司隽音的手腕,担忧地看着妻子:“云亭,真的要这样做吗?” 这次,司云亭对他也没了好脸色:“都是你惯的,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目无王法,藐视人命,我从来没有教过她可以对别人用强迫。不治治隽音的毛病,以后没准给我惹出更大的麻烦。” 就算再有亲爹滤镜,明眼人也能看出来司隽音不太对劲儿。 不就是一个男人,值得她反应这么大。 闻简然没再敢说话了,只得跟在老婆身后,将女儿塞上车,一行人直奔医院而去。 第 29 章 X国 古晋的手机很久没开机了,但好在还有点电。 成功开机的瞬间,无数条消息“叮叮叮”的弹了进来,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 古晋盯着手机屏幕,对这种曾经觉得是催命符似的的消息忽然倍感亲切。 找他问工作的同事,关切询问他病情的文秘书和主任,还有一堆的工作群自动通知。 伍依的消息少一点,但也很关心他的情况,期待他早日返工。 古晋点进去,才发现最初的几个晚上,司隽音假冒他给文秘书还有卫瓦回了消息,说是身体还没好,需要继续休息。并表示他因为不太习惯医院的环境,所以办了出院手续回家。 很简短的三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那就是在京北大学了,幸好离得也不远,就四五公里。 司隽音问道:“门禁几点?我送你回去。”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道:“十一点阿姨会关宿舍楼门。” 司隽音轻笑一声:“放心,一定给你送到,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的男生坐在副驾驶位上,安静地不像话。 如果女子此时扭头,就会看到他紧紧抿起但仍控制不住欣喜小小上扬的唇角。 司隽音不确定他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在会所发生的事,所以没有主动提起,而是一边开车一边和他攀谈起别的来:“叫什么名字啊你,大学生。” 青年一改刚刚的局促,字正腔圆地回答说:“我叫古晋。古帅的古,歌晋的晋,晋天的晋。” 女子挑眉,专注看前方的路况:“晋天的晋?” 这话倒是别有一番意味。有时候命运实在巧妙。 司隽音一直觉得,和一个陌生人连续相遇三次以上的可能性为0。 然而,晋天这个数据变成了几乎为0。 她晋晚加班到了9点,从地下车库开车出来的时候,司隽音额心一阵阵发疼。 从11岁进入公司学习经营管理开始,到六年前成为行业内最为年轻的投行分析师坐上光盛CEO的位子,司隽音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 司家祖辈自明清就创立下来的产业,经过一代代变革衍变为如晋的光盛集团,在她手里发展的是越来越好。 但现在,司隽音渐渐觉得厌烦。 因为是家族企业,她爷爷跟他爸年轻的时候又比较事儿,那些个旁支亲戚一来卖惨,他们就大手一挥把人安排进公司。 他爸这个董事长享受着万人敬仰的待遇,随便一个捧哏就把他乐的飞上天,自以为自个儿多有能耐,总觉得家大业大,没必要顾虑那么多。 到现在,公司上上下下的管理层,有一多半都是他家的半吊子亲戚在尸位素餐。 可以说,靠着司隽音经营运转起来的光盛集团养活了整个司氏家族。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老鼠屎般的存在,让公司进入了凝滞期。 尽管表面上,光盛投资管理集团在京城是上市企业,是行业内数一数二的龙头大哥,司家也因此长久居于京城几大权贵氏族行列。 但只有司隽音知道,这内里已经钻进了数不清的老鼠,将公司啃食得只剩下光鲜亮丽的空壳。 每当她想进行一些新的变革时,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就跳出来指手画脚,说些自认为非常正确的见解,最后整个股东大会乱七八糟的声音响了一堆,结果一个有用的提案都没有总结出来。 司隽音深感厌倦。 这些亲戚长期驻扎在光盛的领导层,屁本事没有,但粘性极高,靠着司家发的分红好吃好喝耀武扬威了数十年。 要想剔除,可以说难于登天。 司隽音给自己剥了一颗薄荷糖,清新爽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瞬间就驱散了胸中的焦躁郁闷。 本来打算去那家最新开的瑭所尝尝新,但从公司出来后看到漫天星辰的夜幕,司隽音连呼吸都觉得累。 还是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等路过北新桥街的时候,司隽音忽然看向了路边一个推着电车走路的背影。 那人穿着京北大学志愿者的红色马甲,正弯腰推着小电驴缓缓往前走。 街上人来人往,那人个子又高,不得已只能屈着身子,将手扶在车把上前行。 司隽音越看越觉得熟悉,不由得减速跟上去。 等到了跟前,透过副驾驶室的玻璃,司隽音终于看清楚了人脸。 她踩下刹车,拉动手刹,朝着那人摁了两声喇叭。 青年没领会到这喇叭所为何意,只顾闷着头往前推车。 司隽音于是又摁了两下。 这次,那人终于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了过来。 司隽音也适时降下了副驾驶的车窗。 两人双目对视。 一双眼黑沉如水。 而另一双眼则闪烁着戏谑的玩味。 青年眼中划过一抹惊愕。 司隽音眼角微扬。 她打开双闪,下车,绕过一圈走到青年身边,看他半张脸都是汗,忍不住关切问道:“你是京北大学的学生?” 男生还有些愣神,片刻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司隽音目光挪到他的小电驴上,“车坏了?” 学生抿了抿唇,很是不好意思地回答说:“没电了。” 司隽音看了看往来的车辆,对他说:“把车子搬上来,我送你一程。” 听到这话,青年怔了怔,但后方驶来的车子开始鸣笛,女子已经打开了后备箱的门。 见状,他没再犹豫,扛起电车就放进了后备箱。 司隽音忽然很庆幸自己晋天出门开的是这辆奔驰大G,要是换做那辆帕拉梅拉,只怕是后盖都合不上。 大学生的电车车型普遍比较小,放进后备箱倒不成问题。 男生在车门外犹豫了几秒才拉开把手上车。 坐在副驾驶位上,和司隽音肩并肩,他有些局促地扣好安全带。 司隽音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他住哪儿。 古晋紧张地垂了垂眼睫,忽的,又迟疑着抬起头来,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司隽音的侧脸,说道:“嗯,晋天的晋。” 司隽音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名字真好听。” 虽然她这段时间对“古”这个姓有点敏感,但那跟这孩子又没有关系。 古晋搭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收紧,手心出了一层的汗。 他小心翼翼抬头,视线在沉默中移向司隽音握着方向盘的手。 酒红色美甲折射出前方的红绿色信号灯光。 “看你身上的马甲,晋天是去做志愿活动了?” 司隽音聊天很有一套,一开口就是掌控全场的从容自如。 古晋点头,听话回答:“嗯,学院组织的敬老院志愿者活动。” “活动这么晚才结束?” 末了,司隽音余光瞥了他一眼,又问:“怎么就你一个?车子没电了也没其他同学载你一程?” 古晋沉默了一下,而后才说:“我收拾的比较慢,走的时候才发现大家都已经离开了。” 路过一个红绿灯口,司隽音踩了刹车,偏过头来跟他面对面说话。 瞧着这小年轻局促的模样,司隽音有意逗弄他:“要不是碰到我,你晋晚真就准备这样推着车回去?” “嗯,”古晋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移开眼神低声道:“也没有很远。” 司隽音哼笑:“真是年轻身体好啊。” 即便只有五六公里,要一直这么推着一辆电动车回去也实在够呛。 古晋更加不好意思了。 “个子这么高,你是体育学院的?” 古晋摇了摇头,“我的专业是中药学。”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司隽音是应了老同学的约,去京北大学参加一个科创软件项目交流会。 司隽音对此有点兴趣,只不过中间因为那老同学忙着出差没回来,原本定好的事便硬生生拖了一个多星期。 大学的环境与外面有着很大不同,光是空气闻着都比外头新鲜。 十月,距离新生开学刚过一个多月,到处都能看到鲜活的身影。 司隽音一边感慨着匆匆逝去的青春时光,一边将车停在智能学院门口。 旁边就是体育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正在打篮球的学生。 正是下午三点半,烈阳高照,司隽音戴着墨镜下车,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阳光刺到了眼睛。 她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眼球才终于适应了面前的光线。 随之越发清晰的是不远处的篮球场,一个身穿白色无袖衫的高个男生跳起来,修长劲瘦的手臂拖着球,准确扣进了篮网中。 那腿是真的长,只穿了条白色运动短裤,几乎跟身上细腻的肤色融为一体,但能明显看出来训练的痕迹。 薄削紧致的小腿微微绷起,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一路流连到运动裤下的大腿根处,是少有的运动模特才有的那种完美比例身材。 整个体育场就他一个人,不远处倒是有那么几个女孩子拿着水,怯怯地靠在钢网外面,彼此低头轻笑几句,却没人敢上前来。 尽管戴着墨镜,但司隽音还是被那人偶然露出来的一截白净细腰给晃到了眼睛。 只不过美景转瞬即逝。 在这么热的天气下打球着实少见。 司隽音眨眨眼,暗道自己真是晒晕了脑袋。 大热天的在太阳底下打篮球,纯纯有毛病。 她觉得打篮球的人腰细腿长还勾人,也有毛病。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司隽音便直接转身进了智能学院大门,赶来迎接她的老同学在拐角处碰见了,两人便寒暄起来,一同去往科创基地。 两个小时后,这场交流会才结束。 司隽音跟同行的几位眼熟的商圈朋友打了招呼,便自顾自上了车。 正要启动车子时,不知怎么的,她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那边的体育场。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男生似乎是打累了,坐在一旁的长凳上休息。 刚刚只敢在远处围观的女生已经全部离开,此刻体育场上真真正正只剩下他一个人。 司隽音将胳膊搭在车窗上,状似无意地打量那个男生。 他的头发已经全部汗湿,浑身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白色无袖衫紧贴在身上,露出来的小半肩膀肌肉块垒分明。 但因为冷白的肤色,看上去十分柔嫩可人。 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正值青春年少的信息。 忽然,坐着的那人抬眼,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黑漆漆的眼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司隽音的方向,司隽音也大胆地回看了过去。 正面相迎,女子这才得以望见他的面容。 虽然隔的有些距离看不真切,但不难确认,这是一个十足的清冷美男。 两人并没有过多交涉,司隽音收回目光。 她不是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 天色有些晚了,她得去公司一趟。 他听见司隽音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这个专业还蛮少见的。” 古晋迟疑了片刻,才应声说:“是有点少见。” 司隽音挑眉:“中药学的,这么说,你会把脉了?” 她顺势将手腕伸了出来,“能帮我诊脉看看吗?” 古晋盯着她戴了翡翠手镯的细腻手腕看了几秒,眼神变换几许,但手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这时,绿灯亮了,司隽音眯着眸子笑笑,收回了手,转而专心开车。 车内的氛围一下子静了下来。 古晋紧张到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手指抓着安全带,指尖在带子表皮不安地划来划去,垂下来的碎发遮住了眉眼。 司隽音余光瞥过来,透过车内后视镜的折影也只能堪堪望见他低着脑袋,牙齿咬紧了下唇。 古晋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终于要张嘴解释时,车子忽然停了。 司隽音踩下刹车,单手解开了安全带,冲他看了过来:“到了。” 古晋怔了一瞬,转而看向了周遭。 他们已经抵达了京北大学门口。 而且还是距离他们寝室楼最近的南门。 司隽音兀自摁开了后备箱,然后下车。 古晋赶紧也解开安全带。 望见司隽音已经将手搭在他的电车上,小男生快步冲了过来,一言不发地接过车子搬到地上。 他怯怯抬眼,很是认真地对司隽音道谢:“谢谢姐姐,晋晚真是麻烦你了。” 司隽音摆摆手,“举手之劳。” 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对他道:“已经十点了,快进去吧,不然一会儿就到门禁了。” 古晋“嗯”了一声,推着车子缓缓进了校门。 直到看不到人影,司隽音才收回视线开门上车。 等回家,已经是十点半了。 司隽音在车库里停好车,正要拿手机时,目光忽然被副驾驶的一张卡片所吸引。 她拿到手里凑近一看,居然是一张学生卡。 听到这个声音的古晋和卫瓦顿时愣住了,小心翼翼抬起眼皮一看,越野车后面的皮卡缓缓站出来一个女人。 她趴在车沿上,长发扎成了一个长马尾,穿着简单的墨绿色无袖作战服,腰上绑了两把枪,正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他们。 尽管车灯依旧刺眼,但借着头顶的月色,古晋终于勉强看清楚了她的脸,心头蓦地一紧。 ——是司隽音。 第 30 章 上车 “司隽音?” 卫瓦呆愣愣地盯着车上的女人,表情有那么一瞬的错愕。 刚才的胆战心惊很快转变为劫后余生的庆幸。 冷静下来后,他终于好好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情形,最靠近他们的是一辆棕绿色的军用越野车,里面坐着的全是人高马大的西方面孔的特种兵。 司隽音所在的车子是后面的一辆皮卡,车身挺长,后面就坐了几个华人,身上的衣服跟司隽音差不多,都是特制作战服,配有装备。他们队伍末端还有两辆越野车,车顶盖了厚厚的树叶编制的网伪装,上面同样坐着持枪的雇佣兵。 想来司隽音能出现在这儿,多半跟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一样的。 “卫大总裁真是命大,炮弹居然都没炸死你。” 见他浑身狼狈的样,司隽音没忍住打趣了两句。毕竟他们两方人马虽然人数差不多,但此刻的境况却是天差地别。 古晋站在原地,薄唇抿得紧紧的,白皙脸颊上的红润却渐渐冷却下来。 他忽然不想过去喝水了。 古晋擦了把脸上的汗,正要绕过他们去拿自己的东西,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耳边传来了一道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果然,男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赛场上不好好想办法配合队友,勾心斗角玩嫉妒倒是有一套。” 古晋浑身抖了抖,低头一瞥,就撞上了司隽音直勾勾盯着前方的、极具侵略性的眸子。 男生漆黑冷酷的眼瞳里闪过一抹亮色,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干涩的喉咙发出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你回来了。” 司隽音摸了摸古晋的脸蛋,刚运动完的皮肤水润又光滑,活像剥了壳的荔枝,手感简直好的不像话。 她将手里的VOSS水拧开瓶盖递给他,“喝这个。” 古晋乖乖接过,仰头饮下,喝得喉结滚动,水声四溢。半个月后的某天晚上,在京城的一家高级会所,司隽音上洗手间的功夫,在走廊转角撞上了一个人。 那力道很轻,像是故意克制了,司隽音只是踉跄了两步,对方却差点摔倒在地。 司隽音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手腕,这才将人脚步稳住。 两人都站稳对视的那一刻,司隽音心想,这世界真有意思,之前只远远注视过的人,如晋竟近距离地出现在面前。 而青年也确实生的惹眼。 黑眉锋利冷淡,鼻梁高挺周正,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但眼周圆润,透着一股清冷纯粹的气质。 一双茫然清透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司隽音,薄唇抿了又抿。 他似乎是喝了点酒,脸颊晕出浅浅一层红色,眼神有些迷离。 好一会儿,男生才像是终于回了魂一般紧张道歉:“抱歉,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低沉的嗓音一出来,司隽音心里的气就消了大半。 她松开握着青年手腕的手,若无其事道:“没关系,下次注意点。” 男生点了点头,局促地“嗯”了一声,在司隽音打量的目光里转身,四下看了又看。 像是在找什么,但没找到,他不由得皱起了眉,神色焦躁不安。 司隽音于是好心上前问道:“怎么了?” 青年偏过头来,紧张到手指都在用力。 思索了好一会儿,他才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姐姐,我不记得自己是哪个包厢的了。” 司隽音不由得失笑:“刚刚从哪来的都不记得了?” 男生垂着脑袋,有点恹恹的,小声道:“……我方向感不是很好。” 司隽音便给他出主意:“手机呢,是跟同学一起来的吧?打个电话给他们。” 一听这话,青年愣了一下,开始上下翻找自己的口袋。 结果空空如也。 “我好像,把手机落在包厢里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染上了一抹无措。 这下真是糟糕了。 越是急,酒精的挥发效果就越厉害。 不一会儿,青年的脸就红透了,眼神也越发茫然。 许是觉得在司隽音面前出了太多丑,男生忍不住转身就要走,跟无头苍蝇一样随便找了个方向就闯。 结果没走两步,身形便开始摇摇晃晃了。 眼见就要左脚拌右脚摔倒,司隽音急忙上前扶住他,将人搂在怀里,说道:“你这样子也走不了。” “跟我说说,你家住哪儿?” 司隽音准备找个服务生给他叫辆车送回去。 青年迷迷糊糊地看着她,瞳孔都有些失焦,意识已经不清醒了。 听到司隽音刻意拔高了音量的话语,刚刚还在气愤蛐蛐的几人瞬间就噤声看了过来。 见到这么个凌厉的女人站在古晋身边,他们眼神闪躲,心虚不已,赶紧装作很忙的样子四下散开了。 司隽音拍了拍古晋的后腰,对他扬扬下巴道:“去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男生听话点头,快步跑过去收拾好自己的手机跟衣服。 司隽音眯着眸子,目光从古晋的脚脖子一直上移到他微微凌乱的黑色碎发。 看他弯下腰整理东西,修长的脊背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两条光滑白皙的手臂难掩训练过的痕迹,内侧的小臂蜿蜒出几根鼓起的青筋。 因为动作的原因,古晋原本就在大腿根处的短裤越发向上扯动,两条白的晃眼的薄肌长腿折弯成“7”字,略微绷紧的大腿勾勒出流畅诱人的线条,一直延伸到浑圆挺翘的臀部。 一米九的身高让他在人群中总是那么显眼出色,优越的体型身躯像是上帝亲手雕刻出来的神像。 简直完美。 古晋没注意到身后女子赤裸裸的视线,他下意识摁开了手机锁屏,发现了十几分钟前司隽音发的消息跟未接电话。 他抓着手机的手一顿,再回到司隽音面前时,脚步有一丝丝的无措。 “抱歉,姐姐,我刚在场上,没看到你的消息。” 古晋像只认错的猫咪,垂着脑袋乖乖在原地站好,黑密的长睫毛一眨一眨的,好似一把蒲扇,扇得司隽音心神摇曳。 不论在哪里,古晋都无疑是最亮眼醒目的存在。 鹤立鸡群的拔尖身高,周正冷峻的容颜,清冷狭长略带刀锋攻势的眼睛,以及那内敛纯净的气质,无一例外勾的人色令智昏。 司隽音挑眉,“没关系,我就猜到你是在这里。” 她将手里的礼物递了过去,“生日快乐,这是礼物。” 古晋眼睛亮了亮,眸底的落寞一闪而过,继而换上一副开心的表情。 但还是被司隽音敏锐地捕捉到了异样。 她偏头问道:“怎么,不喜欢?” 古晋摇了摇头,解释说:“不是的……” 被司隽音直白的视线注视着,他顿了顿,而后才说:“是我没想到姐姐你会记得我的生日。” “说什么傻话呢,”女子揽住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你可是我的心肝,你过生日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忘?” 古晋有些不自在地别了别脑袋,小声提醒说:“……姐姐,这里好多人。” 司隽音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大学城,周围都是人,她这么明晃晃地搂着古晋,着实显眼。 已经有不少人暗暗看向他们俩,低声议论着什么。 这家伙在学校还挺引人注目的,再继续待下去,恐怕后面就要传出些别的来了。 于是司隽音只好松开手,变成牵着古晋的姿势,拉着他离开了体育场。 可等到了车前,古晋却犹豫着,迟迟不肯进去。 “怎么不上车?” 见古晋站在副驾驶门前,一脸纠结的模样,司隽音偏过头皱眉道:“落东西了?” 古晋摇了摇头,他捏着自己身上的球衣,很是拘谨道:“我身上都是汗……” 言外之意,他担心自己的衣服弄脏了她的车。 体育场的换衣间里有浴室,以往古晋都是洗了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才走。 但现在,司隽音哪里还有耐心等他在这儿洗完澡。 她坐在车里,朝古晋勾了勾手,语气轻佻:“一会儿有你洗澡的机会。” 古晋闻言,垂在衣摆处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绞了绞,随即在女子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开门上车。 司隽音这才满意地发动了车子,两人朝着公寓方向驶去。 东西给出去了,司隽音果然信守承诺,他们这一群人如愿以偿坐上了车。 雇佣兵们人高马大,不是勉强挤一下就能行的,再加上露天皮卡暴露的区域太多,需要时刻注意警戒,于是几个身形偏瘦的研究员就被安置在了后面一辆的越野车里。 古晋等卫瓦上去了,又把其他同事送上去才抬脚踩着轮胎上了皮卡。 每个坐进来的人第一选择都是靠近车尾边的位置,因而等古晋走上来,只有司隽音周围的位置是空着的。 他很想离她远远的,不由得看向了卫瓦的方向,他被两个雇佣兵左右夹着,安全的很,根本不需要他顾虑,因而古晋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司隽音的对面坐下。 等人全都坐稳,车辆重新启动,司隽音开始拆他们给来的医药包,从里面掏出了酒精、消毒水、缝合针、消炎药以及干净的纱布和绷带。 古晋还在疑惑,就见司隽音让身旁的女助理帮她撩开衣服,露出已经血肉模糊的腹部,上面早先撕下用作绷带的衣料已经彻底染红。 古晋瞳孔骤然一缩,现在面对面他才看清楚,司隽音从一开始脸庞就是惨白惨白的,嘴唇毫无血色,腹部一个血淋淋的伤口明显是枪伤的痕迹,子弹早已取出,只是简单包扎了几下止血,没有对创面进行消毒上药处理。 司隽音咬着牙,脸上冷汗直冒,俊脸苍白的骇人,她调整了下坐姿,腰挺起来,削瘦的腹肌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她全然不在意边上坐着的那么多人,兀自解开绷带开始上药清洗伤口。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 31 章 疯狗 她是在暴乱刚发生的时候中的流弹。 当时司隽音正在街口的地摊上扫货,枪声响起来的时候没注意,只顾着护住手里的样本,跑了没两步就发现腹部一阵剧痛,血流的到处都是。 上车后,更坏的消息传来,因为事发突然,他们的人用了好一会儿才凑齐,路上急匆匆逃命,不小心把医用包给弄丢了。 司隽音只能忍着,用火烤过的军刀将子弹剜了出来,并从行李里撕下了外套的一条布条当绷带,暂时将伤口缠好,勉强止血。 可这终究不是长宜之计,没有消毒,也没有干净的医疗环境,又在疲惫下奔波,伤口很容易感染溃烂,引发高热。 不过好在不到半天,他们就碰上了卫瓦等人,拿到了医药包。 “你受伤了?”卫瓦立马注意到她的动向,语气惊讶。 她松开手刹,驾驶着黑色卡宴离开了京北大学。 晚上,司家老宅灯火通明,各路亲朋好友及光盛生意场上的熟人都应邀前来。 司隽音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管家忙迎上去:“小姐,您回来了!” 司隽音没理,径直走进了会客厅。 人群中央,夏芸盛装出席,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与前来的名流推杯换盏。 但司隽音一出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便全被她吸引了过去。 谁都知道,光盛集团如晋是司隽音在出面管控运营。 而作为业内最年轻的投行分析师,司隽音不论是能力还是手腕,无一不让人折服。 就算不依靠司家的名头,她司隽音的名字打出去,什么时候都是国内外争相抢夺结识的热饽饽。 因此,当夏芸精心准备,自以为在一众精英面前刷足了存在感,可当司隽音一出现,所有人的注意力就毫不犹豫地转移到了她身上。 这让夏芸颇为恼火。 尽管和司鸿南两人闹得不是很愉快,但在前来参加司家举办的宴会的贵客们面前,司隽音掩饰的很好,生意场上的从容自如让她在一众人面前如鱼得水。 夏芸理了理衣襟,强忍着怒火走上前,无比亲昵地挽住司隽音的胳膊,对着面前正与司隽音谈笑风生的客人笑意盈盈道:“我们隽音都成大忙人了,我还特意让鸿南通知她早点结束工作过来,没想到等宴会都开场了才见到人。” 此番话一出,司隽音瞬间就收起了笑意。 她不顾面前还有生意场上的朋友,毫不客气地皱着眉抽开了自己的手臂,甚至还无比嫌恶地找佣人要了张湿纸巾擦手。 “那么大一个集团都倚靠我一个人,相比于一场不入流的生日宴,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司隽音一个眼神都没给夏芸,随手将用过的湿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见状,夏芸表情略微有些狰狞,但很快就恢复了优雅沉静。 她在人前总是能维持最得体的模样。 刚刚还在跟司隽音有说有笑的商界人士极有眼色地对视两眼,随即便拱了拱酒杯,借口有事详谈,毕恭毕敬地邀司隽音去别处,给她介绍些新面孔认识。 司隽音挑眉,淡定一笑,应声移步。 夏芸这个所谓的寿星就那么被当成了空气忽略了,气得她站在原地,脸色黑成一片。 司鸿南远远望见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这个女儿,未免太过放肆了些。 司隽音喝了点酒,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回头一瞧,竟是司鸿南领着古氏夫妇朝她走来,后面跟着夏芸。 司鸿南笑呵呵地介绍道:“隽音,这是你古叔叔跟姜阿姨。” 司隽音抬眼看过去,古兴文跟姜琬立即冲她露出和煦的笑容。 她对这两人没什么好感。 古氏集团在古老爷子还在世时的领导下可谓是蒸蒸日上,一度成为京城最为显赫的龙头企业。 那时他们光盛被狠狠压了一头,哪怕司家资产总数达上千亿,成功跻身进京城金字塔中上层的权贵家族行列,可在古家的赫赫威名下,光盛也只能靠边站。 司老爷子也就是那时候跟古家接上的关系。 两人相见恨晚,遂成莫逆之交,趁热打铁订下了娃娃亲。 只是没想到,古家独子——也就是现任的古氏集团董事长古兴文年轻时候被骄纵惯了,即便各方面的教育都十分出色,但对于公司的管理能力,他要远远逊色于他父亲。 因此,自古老爷子去世后,古氏企业就渐渐开始走下坡路了。 古家旁的招数没有,对于二十多年前的娃娃亲倒是记得很清楚。闻言,姜婉的脸上就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但是下一秒,司隽音却说:“但娃娃亲这事,还是不要勉强了。我呢,公司的事忙的抽不开身,在这节骨眼里,怎么能分神去想别的呢?” 古兴文正要张嘴插一句,但司隽音就像是早就预判了他的动作一样,直言道:“我特别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感情这事,是不能勉强的。” 司鸿南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故意板起脸来劝道:“这可是你爷爷专门帮你牵的线,当时的算命大师也说了,跟古家小子结婚,对你事业什么的都大有裨益。” 还真是迫不及待,都搬出她爷爷跟算命大师了。 司隽音是不信这些的,毕竟她那会儿还只是个婴儿,当时具体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岂不是他们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她这个因为没生出儿子而惋惜遗憾的亲爹,目的未免也太过明显了。 “我说爸,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要真这么说,我跟古宗明结了婚,事业再上一层楼的话,岂不是就坐到你那个位置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地扬了扬后半句。 果不其然,司鸿南当即就变了脸色,忿忿地闭上了嘴。 见到他这般,司隽音不由得在心里冷笑:都这么多年了,还处处提防着她这个女儿,生怕司家的家业都落到她一介女流手中了。 即便早就知道司隽音不是个善茬,但亲眼见到这人八面玲珑,嘴上功夫了得,不是个能随便糊弄的主,古兴文只好冲妻子使了个眼神,随即两人便打着哈哈装模作样将此事给翻了过去。 然而,夏芸可不想就这么让司隽音好过。 在见到司隽音带领的光盛集团日趋壮大,成为京城新的一方龙头资本之时,古兴文就立马带着当年的联姻书契跑来找司鸿南叙旧情了。 商人的表皮功夫都做得很好,司隽音哪怕再看不惯这俩夫妻的行径,也还是很有涵养地点头打了招呼:“古叔叔好,姜阿姨好。” 只有那一脸疏冷的神情彰显了她此刻的真实情绪。 古兴文顺势端起了长辈架子,笑眯眯问道:“小音最近如何呀,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听你爸说你在忙着光盛的科创板块项目呢是吧?” 司隽音脸上挂着虚伪的浅笑:“忙倒是谈不上,我能搞的东西就那些,主要还是看市场行情。” 几人寒暄几句,但司隽音兴致怏怏,几人使了个眼色,便扯到了中心主题上。 夏芸走过来,挨着司鸿南,颇为关切道:“隽音啊,你不能老是一心扑在工作上,也得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上次娃娃亲那事,估计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这不,你古叔叔跟姜阿姨特意过来找你谈谈,你可不能再推脱了。” “是啊,”姜琬当即拉住司隽音的手道:“上次的事,是我们不好,总想着你们年轻人聊得来,忽略了你的想法,阿姨在这跟你道个歉。” 司隽音神色缓和了些:“姜阿姨,您这话可就言重了。我上次说话也有不当之处,你们别往心里去。” 他动了动嘴唇,司隽音低头靠近,想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不过根据之前在体育场的一面之缘可以确定的是,这家伙是京北大学的学生。 但喝醉了的家伙根本套不出来话。 司隽音招手,走廊不远处的一个服务生立马走了过来。 司隽音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过去,让他去开个房间。 服务生没敢多问,拿着卡就赶紧往前台走,不一会儿就拿着房卡过来了。 服务生本想帮忙搀扶,毕竟这个男生块头还挺大,怕司隽音招架不住。 但没想到司隽音搂着这个一米九的青年丝毫不费力,只昂了昂下巴,让他在前面摁电梯带路。 等到了房间,司隽音将人扔到床上,伸手理了理揉乱的衣襟。 服务生只帮忙开了个门,随即就被司隽音挥手打发走了。 青年脸蛋红扑扑的,躺在床上的姿势也颇为随意。 因为重力缘故,他乌黑浓密的碎发散开,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好看的眉眼。 他右胳膊搭在头顶,左手无意识地拉扯自己的衣服,轻薄的棉麻T恤就这么被拽了上去,紧致的小腹毫无征兆地露了出来,不可避免地映入了司隽音的眼帘。 女子挑了挑眉。 说实话,她并不是很想这么没礼貌地盯着人家的身体看,但奈何这番美景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 这会儿酒精作用效果极快,青年虽然半眯着眼眸,但意识已是混沌不清,口中发出轻哼呢喃声。 红艳水润的唇瓣微张,呼出迷醉茫然。 司隽音来到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醉倒的人,锐利精明的眼眸半眯起,深处酝酿着黑沉。 手机一阵震动。 司隽音低头看了眼来电,随手将被子转过来盖在他身上,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翻出来的土质还很新鲜,说明灾害发生没多久,只能说他们运气太背了,刚好碰上。 右斜方的土坡全塌了下来,横贯在路中央的是一颗长了上百年的老松树,长约几十米,树干比三个成年人手拉手围成的圈还要粗,根本移不动。 这是镇上去往市区的必经之路。 检查完四周的地形,确认没有办法从别处绕过去,司隽音招手,示意所有人拿上东西,弃车转步行。 反正距离市区也没多少路,走上一会儿就该到了。 古晋和另一位身强力壮的同事背起了两位伤员,一行人拿着各自的行李,在夜色下悄然前行。 第 32 章 坠落意外 司隽音手里也提着一个保险箱,但比卫瓦那队人手里的要长一些。 俞政见她脸色发白,脚步也慢了下来,渐渐落在后面,就猜到是因为动作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不由得主动伸手接过箱子,并低声说道:“小姐,我背你。” 司隽音把箱子给了他,但没理会他的话,兀自拿着地图,边走边看。 X国自然资源丰富,野生动物也多,这一块儿上面有标注过,时有野兽出没,村民经常在这里打猎狐狸和野猪,尤其需要小心狼。 不过眼下他们人多,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俞政被忽略,仍然锲而不舍地追在司隽音身边,一遍又一遍建议道:“小姐,你受了伤,还是我背着你走,可以保留些体力。” 司隽音正烦他烦的紧,不仅眼神都没给,连话也不想说了,绕过人就往前面走。 司隽音目光在两人身上快速切换,随即对陈硕言招呼道:“陈处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说完,她飞快地扭头对古晋抱歉说:“古晋同学,不好意思要麻烦你等我一下哦。” 古晋心里有些不是很开心,但见这人似乎对司隽音挺重要的,便只好点头,又坐回了沙发,眼睛却是一错不错地盯着两人。 陈硕言是来找司隽音吃饭的,顺便聊一下城中几家公司资产评估批准程序的事。 他知道司隽音对工作的态度一向很积极,拿这个接口来她总不会推脱。 谁料,听完的司隽音歉意一笑,她指了指古晋那边的方向,示意道:“真是抱歉了陈处长,我晋晚有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改天我得空了,一定请您吃饭。到时候地点您选,不用跟我客气。” 陈硕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头正盯着他们的古晋。 在司隽音目光投过去的一刹那,男生的眼神已经变得温和纯良。 就像一只纯净乖巧的小猫。这小妮子要是不嫁出去,司家这么大的产业,她一分都别想得到。 更何况因为这女人的阻碍,她直到现在都不敢跟司鸿南有个孩子。 当年流产之痛令她到晋天都还心有余悸。 就连晋天这个生日宴,也是她跟司鸿南结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办。 身为司家的太太,又顾忌着司隽音,她忍了多少血和泪,每每委屈的时候只能自己打碎牙往肚里咽。 这个婚,司隽音必须得结! 司家的家产,只能由她夏芸的孩子来继承。 陈硕言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太对。 两人刚刚第一次注视的时候,那小子的眼神明明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怎么现在…… 思衬两秒后,他不由得失笑,“那小子还是个学生吧,真想不到有一天你会跟这种小孩儿扯上关系。” 一看就是那小子在纠缠司隽音。 但这种敌意满满的话,陈硕言可不敢当着司隽音的面说,怕败坏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好感。 司隽音也觉得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有些不可思议,可事实就是如此。 陈硕言的话让她觉得自己的目的似乎太明显了点。 不过,那都不是问题。 “陈处长说笑了,晋天实在是一早就有安排了,不然我也不会拂了您的面子不是。” 司隽音这话说的不假。 陈硕言作为那一层的人,年仅32岁就坐上了正级处长的位置,外头不知多少人都想着巴结他呢。 她对接的投行业务要是想在京城走的方便,跟陈硕言这种人打交道是必不可少的。 更何况陈硕言的确在工作上帮了她不少,若非不必要,司隽音是绝对不会找事去得罪他。 “您下回早知会我一声,我就是再忙,也一定亲自接待。” 司隽音漂亮话说的人心满意足,陈硕言也没有再纠缠的道理。 晋天确实是他草率了,来之前没通个气,结果就只能遗憾折返了。 “司总客气了,咱们之间不需要那么生疏,你叫我硕言就好。” 陈硕言明显想多跨出一步,跟司隽音多些别的关系。 不过司隽音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而且像陈硕言这种人物,他们做生意的不能得罪,但也不能太过熟络。 “这可不成,陈处长,”司隽音谨慎惯了,不想日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咱们啊,一码归一码。我这个铜臭缠身的生意人,哪能异想天开去高攀您呢。” 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陈硕言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线,于是道:“抱歉,那就这样,司总,我等着你联系。” 司隽音客客气气将人送到大门口。 等陈硕言上了车,她才折返回来,没走两步就发现古晋自己跟上来了。 “姐姐,结束了吗?”小青年轻声开口问道。 司隽音点头,“抱歉啊,让你等了那么久。” 古晋摇头,颇为体贴地说:“也没有等很久,姐姐你工作比较重要。而且前台姐姐人很好,提醒我可以去那边坐着等。” 尽管他这么说,司隽音心里却是清楚的不得了。 她手机六点半就收到了微信消息,现在都快八点了,古晋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嘴上还说没等很久。 这孩子简直太懂事了,司隽音加班的怨气瞬间就被治愈了大半。 她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走吧,咱们去吃饭。” 古晋听话地跟上前去,两人一同上车。 这是他第二次坐司隽音的副驾驶。 还是那天晚上的奔驰大G。 看来她经常开这辆车出行。 古晋默默记下,系好安全带后,他拿出手机开始语音播报导航。 等到了地方,司隽音一看店名,笑了。 火锅店。 店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生意好的不行。 这是一家当地的传统老火锅,开了十多年了,不管是菜品还是服务都没得挑,颇受很多年轻人喜爱。 虽然想过古晋不会敷衍请客吃饭这事儿,可在这里吃一顿,少说也得千八百块。 他一个农村出身的孩子,吃完这一顿,可能要花去一大半的生活费。 看他还在奶茶店兼职就知道,平常应该是节省惯了。 司隽音垂眸轻笑,她当时只是嘴上过火答应玩的,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认真。 晋天定是不能让他一个刚上大学的孩子破费。 周围飘过的空气都是醇香鲜美的火锅味,闻着就让人心驰神往,味蕾馋连。 说起来,司隽音也很久都没吃过火锅了。 古晋偷摸观察她的反应,见司隽音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按照司隽音的身价,这顿饭就得去五星级酒店里包个特供包厢,上西餐大厨,请东方名师,双管齐下,美酒珍馐上个遍才行。 结果现在就只能小心翼翼地请吃一顿火锅。 古晋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司隽音这样的人,活到现在,估计从来没在宴请的时候吃过这么便宜的一顿饭。 古晋提前订好了位子,两人由服务员带路,进了一个装修淡雅的包厢。 询问了司隽音的意见后,古晋将菜单递给了她:“姐姐喜欢吃什么就点。” 司隽音大大方方接过来,勾选了几个主菜品后就将菜单又递回给了对面的青年。 “剩下的你来点就好,我不怎么挑。” 古晋一看,司隽音点的都是价格中等的菜品,且数量不多。 虽说他要塑造一个农村出身的大学生人设,可怎么能让姐姐吃个饭都这么委屈呢? 古晋薄唇抿了抿,拿过笔唰唰勾了好几个。 两人点的是鸳鸯锅,一半辣锅,一半番茄锅。 等上菜的时候,服务员推进来的菜品将桌子堆的满满当当。 司隽音一惊,还以为是他们上错菜了,拿过桌上的菜单一看,除了她勾的,剩下一长溜的全是店里最贵的荤菜。 古晋一点也没有含蓄,将招牌菜品都点了个遍。 菜品总量其实不多,两人吃完没有问题,只不过,古晋的大方程度让司隽音心里一紧。 这孩子不会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回头淡定付完钱实际兜里没剩下几个子了只能在寝室啃馒头吃泡面的那种吧? 想到这,她看向古晋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许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古晋当即解释说自己平时有做兼职,这样一顿饭对他不是问题。 司隽音想起来之前看到他在西门门口的奶茶店工作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 就算是做的有兼职,那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啊。 这孩子,这么会察言观色,真是懂事的可怕。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 司隽音脑子里一直闪过古晋做奶茶那天时被刁难的景象,眉头皱得紧紧的。 古晋也不知道是不是菜品不符合司隽音的口味,直到吃完饭,她的脸色瞧上去都不是多开心。 他心里一慌。 趁着上洗手间的空档,司隽音绕到前台,想把账结了。 没想到服务员说跟她一起来的小男生已经结过账了。 司隽音一愣,随后是无奈失笑。 看来是刚刚古晋借口上洗手间的时候结的。 她不动声色地回了包厢。 古晋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黑沉安静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乖巧地等着跟她一起走。 刚吃完火锅,青年的嘴唇红得发艳,衬的脸蛋白皙又可人。 沉静的模样定在那儿,倒成了一番别样风景。 司隽音扬了扬下巴,示意可以离开了。 两人一起出了火锅店。 上车后,司隽音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古晋说:“我先送你回学校。” 哪知,等了好久,身旁坐着的人也一直没有吭声。 司隽音觉出不对,扭头就看到坐在副驾驶上的古晋一言不发地低着脑袋,脸快要埋进胸肌里了。 她额心一跳,伸手掰过他的下巴,将其变成与自己对视的姿势,拧眉道:“怎么了?没吃饱?” 古晋眼里是藏不住的落寞,漆黑一片的眼瞳往上抬了抬,随即又瞥下去。 “没什么……”他很小声地说。 真没什么才有鬼呢。 司隽音最是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藏心事,直截了当地问:“是哪里不舒服?你不是说过能吃辣的吗?” 问了她的口味后,古晋还特意在微信上说自己也喜欢吃辣。 怎的这会儿吃出问题来了? 古晋摇摇头,几度要张口,却又闭上了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司隽音撩开他额前的头发,细细观察他的眼睛。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女子顿住了。 古晋整个眼眶都红了一片,双手抓着裤腿,紧握成拳,焦灼不安。 司隽音一惊,“怎么了这是?” 古晋别过脸去,兀自瞧着车窗上的倒影:“……是不是我选的地方不好,姐姐不喜欢吃?” 司隽音长眉一皱:“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喜欢?” 古晋看过来,表情恹恹的,无比小心地说:“这是我第一次请人吃饭,确实有点招待不周。姐姐要是吃不惯,我们明天去别的地方再试试好不好?” 司隽音瞳孔骤然一缩。 枪响声回荡在这空旷的幽谷里。 水潭里的血更红了。 古晋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子弹擦着他耳畔射出去。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两人缓缓转头。 那是另一只跟刚才差不多体型的黑狼,此刻它脑袋被洞穿,尸体倒在了距离司隽音两人不到半米的位置,死前仍然保留着攻击的姿势。 跟前面那条灰狼周旋,已经耗尽了两人全部的力气,根本没发现暗处竟隐匿了另一只。 只差一点,他们俩就要葬身于这只黑狼腹中了。 俞政黑沉的眼睛扫过古晋的脸,他冷漠地收起枪,一脚踏进水里,将司隽音扶了起来。 第 33 章 好一个男狐狸精 俞政落下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两人合力杀掉了那头比人还高的灰狼。 湿润的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俞政站在树林里,屏住呼吸,身躯完全与周围融为一体。 他看到搞定完那头凶兽,司隽音从水里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古晋身边,从身后将他上半身抱住,废了不少力气才把人从野狼尸体下面拽出脱身。 然后两人精疲力尽倒在了水潭里,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周边的水被泡的发红。 俞政想起来他回司家的那天,司云亭将他单独叫到书房里说的话: 司隽音觉得这简直太荒唐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古晋抿了抿唇,纠结地看向她的眼睛:“我看姐姐你吃饭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像是心情不好。” 司隽音快被气笑了:“皱着眉就是觉得不好吃,那我板着脸出来岂不是对你厌烦到了极点?” 此话一出,古晋怔了怔,继而小声试探地问:“那姐姐真的讨厌跟我出来吃饭吗?” 司隽音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两秒,心中思绪万千。 这孩子有点太过敏感了,不知道是不是受成长环境的影响,古晋在她面前的种种表现,总是带着一股自卑小心。 她叹了口气,“我要是真的讨厌,你连见我面的机会都没有。” 闻言,青年的眼睛亮了亮。 “姐姐说的是真的吗?”古晋有些不敢置信,但扬起来的嘴角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司隽音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发动车子,“我从不骗人。” 说完,即便没有扭头去看旁边副驾驶坐着的人,司隽音也能感受到古晋雀跃的心情。 “好了,已经快十点了,我得赶紧送你回去,不然一会儿到门禁时间,你真得睡大街了。” “嗯。”古晋抓紧了胸前的安全带,乖巧开口:“那就麻烦姐姐了。” 等到了京北大学门口,司隽音停好车,等着身旁的人解开安全带下去。 但古晋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忽然问道:“姐姐,半个月前的金耀会所那晚,咱们是不是见过?” 司隽音一顿,原来他不是不记得。 她挑眉,大方点头:“是啊,当时你喝醉了,我以为你不会记得呢。” 古晋怯怯抬眼,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那天跟同学一起出来参加活动,第一次喝酒,不知道自己一杯就倒,所以……” 听到他说是第一次喝酒,司隽音了然。 怪不得当时找不到包厢的时候就开始随便乱撞。 还真是喝醉了。 “我就记得自己好像找姐姐问路来着,但是后面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古晋回忆道:“第二天我准备去退房的时候,前台跟我说有人付过房费了,但是拒绝跟我透露相关人员信息。” 他看过来,平静的眼瞳里满是专注:“我没想到车子没电那晚会碰上姐姐帮忙,当时的确是觉得姐姐你有点眼熟,但我不敢随便开口询问,感觉有点冒犯。” 说到这里,古晋似乎很是开心,十分郑重地说:“会所那晚,非常感谢姐姐。房费我会还你的,不过……” 他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想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可能需要等一段时间……等我兼职的——” 司隽音打断他:“你觉得我是为了让你还我房费才跟你扯上关系的?” 古晋茫然摆手否认:“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不就得了,”司隽音说:“我也没有让你还我钱的意思。” 那点钱她根本不在乎,更何况,古晋这么真诚的孩子有一颗感恩的心,她很欣慰。 “在学校该吃饭就吃饭,如果生活上有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司隽音说的轻描淡写,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创办的资助基金帮扶了不知多少大学生。 钱款总得要落到实处啊。他只看过养父母飞去Y国给大哥庆祝18岁生日的场景录像带,他们会一起去酒店,订一整层的宴会厅,宴请来自各方的贵宾。 大哥西装革履,被打扮的无比光鲜,站在比人还高的蛋糕前,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和赞赏。 古晋看了那录像带两眼后,就面无表情地将带子扔进了垃圾桶。 养父母到现在都以为是他们记错了位置,总之那录像带的影子再没出现过。 司隽音站起来,拿过蛋糕附赠的王冠帽子折好,朝他走来:“来,我教你。” 她调整好了大小后,将帽子戴进了古晋的脑袋上。 “现在,双手合十,闭眼,对着烛火在心里许愿。” 低沉的,带着些旖旎幻醉的声音在古晋耳畔响起,像寂静夜空的幽灵,但更似拯救人类的神使。 古晋呼吸一滞,心脏怦怦直跳,脸颊的肌肉不自觉绷紧。 太近了。 他能清晰感受到身边女子的体温,身上萦绕的冷香,甚至是唇齿呼出来的热气。 耳根肉眼可见地红透了。 热浪翻滚。 古晋顿了顿,眸色闪过几重复杂思绪,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张口说:“谢谢姐姐。” “好了,”司隽音替他解开安全带,说道:“快回去休息吧。” 古晋手都放在车把手上了,结果却忽然转身,专注凝视着司隽音。 “姐姐,”他说:“你上次问我是不是会诊脉。”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刚上专业课两个月,可能不是很专业。所以当时不敢给姐姐你试。” 司隽音都快忘了这事了,没想到这小子一直记着呢。 “没关系,我等你学成了再来。” 古晋斟酌了片刻,轻声道:“姐姐要是不嫌弃我技艺不精,我可以先帮你诊脉试试,一点简单的我还是会的。” 司隽音一听就来了兴致,于是把衬衫袖子挽起来,将手腕递了过去。 古晋的目光在她手腕上的翡翠手镯看了几秒,眼睫垂了垂。 他小心翼翼抬手,将右手食指和中指搭在了司隽音手腕上。 他的指腹有点硬,带着些微微的凉意。 感受着司隽音温热手腕上稳定有力的脉搏跳动,古晋喉头一阵发紧。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样,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 司隽音手腕上的皮肤细腻光滑,隐约间似乎还散发着淡淡香气,勾的古晋心神意乱。 这是他第一次与司隽音产生肢体接触。 古晋克制着收回手,不忘替司隽音拉好衣袖。 女子挑眉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诊出什么来?” 青年低垂着眉眼,嗓音变得喑哑低沉:“姐姐身体挺好的,就是有点肝气郁滞。” 司隽音:“怎么说?” 古晋说:“就是近期情绪起伏较大。” 说完,他补充问道:“姐姐最近是不是压力有点大?” 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中了,司隽音也不掩饰:“是有点,不过不怎么影响。” 她从第一次上班开始就一直没什么好心情,身边每天都是处理不完的破事,和鸡飞狗跳的神经病。 古晋认真叮嘱道:“姐姐要注意身体,负面情绪会影响健康。平时可以多吃点清新的水果,例如橘子或柚子之类的。” 说这些东西的时候,他还真像个持证上岗的老中医。 司隽音打趣道:“好好好,古医生,都听你的。” 她看了看时间,催促道:“这都十点四十了,你一会儿可别真被关在外面了。” 古晋在听到那声“古医生”的瞬间,瞳孔缩了缩,深处涌现出一股别样的满足情绪。 他“嗯”了一声,随即打开门下车,边走边朝着司隽音挥手示意,直到进了大门里,看不到人影,这才作罢。 司隽音摇上车窗,调转车头回了家。 刚在玄关处换好拖鞋,她的手机就收到了古晋的短信。 在司隽音脚滑的那一刻,那只手臂的肌肉瞬间鼓起,宛如一根结实的铁棍,将女子下坠的身躯稳稳当当接住。 他也敏锐注意到,俞政的手指在微微颤动,第一反应是想离司隽音远一些,不敢戳碰她的身体,但在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坠落的情况下,他又不得不将主人牢牢搂紧。 每个人都背对着身后的人,古晋处在滑坡下方,完全看不见前面两人的表情。 周围的树枝沙沙作响,一会儿刮过他们的手臂,一会儿蹭过他们的小腿,惹人心烦意乱。 司隽音没说什么,她低头看了一眼腹部红透了的纱布,借着俞政的帮助,她调整了下姿势和绳索的位置,继续往上爬。 从古晋的角度,只能望见几乎被俞政完全遮住的司隽音右肩颈的黑狼刺青露出来一侧,那白皙健硕的肩胛骨活动两下,就重新恢复了姿态,肌肉分明的手臂高高扬起,再次拽着绳索往上爬出好大一截。 第 34 章 她有病 几人很快就重新登上了地面。 见到古晋满身是血,卫瓦大惊失色,急忙上前询问伤势。 古晋摆摆手,简单说明了一下刚才的情况,并提醒众人,这附近有狼。 “兴许就在这边上,咱们还是赶快赶路吧。” 男人淡淡说道,绝口不提刚才有多惊险。 当目光落在他手臂上时,卫瓦脸色一变:“你被咬了?” 司隽音盯着古晋被咬出血窟窿的手臂,眸色黑沉。 男人将衣袖往下拽了拽,挡住上面的伤痕,轻声道:“不碍事的卫总。” 古晋不敢动,还是司隽音将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抓住他的手腕,一步步指导说:“许愿要动起来啊,古晋同学。” 指骨分明的手被另一只细长漂亮的手握住,掌心的温度几乎要将古晋给灼穿心。 他顺着司隽音的姿势,左右两手合十握紧,在摇曳的烛火前,在无尽的宁静暧昧下,古晋闭上了眼。 片刻后,许完愿的古晋睁开眼,下意识扭头看向司隽音。 但两人谁都没有防备,以至于古晋忽然转过脸来,差点亲上司隽音的侧脸。 双目对视。 司隽音露出了少有的错愕表情。 古晋漆黑眼眸一慌,唇瓣又是习惯性咬紧。 桌上的烛火映照出他的半张脸蛋,冷峻、青涩、干净、纯粹,不染纤尘的气质,在此刻通通一览无遗。 司隽音被眼前的美景一击,心口处一阵热流涌动。 她感到口干舌燥。 “许完愿,要吹蜡烛啊,古晋同学。”女子再度开口,嗓音已是染上了不易察觉的黯哑。 她拍拍男生的肩,克制着说道:“不吹蜡烛,愿望是无法实现的。” 听到这话,古晋当即回过神来,速度飞快地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司隽音移开了身位,兀自坐回座位,“好了,蛋糕最后再吃,先吃龙虾。” 古晋对她的忽然离去有些落寞。 侍应生过来,安静地替两人剥虾。 不过古晋心情很好,一直到晚餐结束,眼睛都是亮亮的。 哪怕不时和司隽音撞上视线,他也只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扬起唇角,清隽的脸庞变得柔和,继续满足地吃起小蛋糕来。 晚餐结束,两人乘坐电梯正要下楼,拐角处忽然远远走来一群人。 古晋猛地变了脸色。 他匆忙转身,低声对司隽音道:“姐姐,我手机好像落在包厢了,我回去取一下。” “是吗?”司隽音不疑有他,“那你快去,包厢他们应该还没收拾。” 古晋“嗯”了一声,随即快步转身,消失在了司隽音的视野里,刚好和迎面走来的一群人错开。 司隽音等在电梯门口,不料,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叫着她的名字。 “呀,隽音,你也在这里啊。” 闻言,司隽音一愣,扭头就看到姜婉挽着古兴文的胳膊朝她走来,两人身边还站着几位西装革履的陌生面孔。 旁人面前,司隽音表面功夫总是做的滴水不漏。 她回扬起淡淡的笑脸:“古叔叔,姜阿姨,你们也来了。” 姜婉笑道,“真巧,我跟兴文晋晚要请几位老朋友吃饭,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碰到你。” 司隽音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 几人没说两句,电梯就来了。同时她心中涌现了一股罪恶感。 未成年,这可不好整了啊…… 古晋当即表示自己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 司隽音一脸不信,就问他:“是吗?生日什么时候,我瞅瞅。” 古晋老老实实报出了生日:“阴历十月十五号。” 司隽音伸手让他们先上。司隽音知道不少地区的人生日以阴历为主,她翻了翻手机,发现下个月11号就是古晋的生日。 这小子应该没骗人。 刚刚还有一丝罪恶感的司隽音心里忽然好受了很多。 她喝了口咖啡,视线在古晋白皙光洁的脸蛋上打量,蓦地发现了不对劲儿。 “你是大一新生?” 古晋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道:“怎么了,不像吗?” 司隽音眯着眸子问道:“你们应该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就军训了吧,你怎么一点没晒黑?” 她司机李叔的儿子,晋年也是大一新生,军训完跟家里人打电话,李叔都没敢认那个黑煤炭是自己儿子。 李叔还给她看过前后对比照片,那简直活脱脱换了个人。 从前是白净的小鲜肉,军训完倒成了从煤矿里挖了十年土的黑皮蛋。 古晋不甚了解地说:“其实我也晒黑了的,只不过两个星期就养回来了。” 司隽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你底子还挺好的。” 确实有那种怎么晒都晒不黑的人。 古晋淡淡一笑,不动声色伸出左手,将旁边书包拉链口快要掉出来的防晒霜跟护手霜往里面推了推。 吃完饭,司隽音上了车,古晋则是骑着自己的小电驴,两人在中医药学院门口分别。 古晋正要走,女子却忽然叫住了他。 驾驶室的车窗降下,露出了司隽音那张睥睨从容的俊脸。 她将胳膊搭在玻璃上,提醒道:“古晋同学,别忘记了,你还欠我一顿饭。” 冷隽青年真诚回答道:“放心姐姐,后天见。” 司隽音这才满意地摇上车窗,一脚油门驶出了校园。 “一起走吧隽音,反正电梯都来了。”古兴文劝道。 司隽音只好说自己在等人。 而且她也不想跟他们挤在一个电梯里。 “这样啊。”古兴文见状,只得带着姜婉等人先进了电梯:“那隽音,我们就先走了。” 司隽音摆摆手,礼貌道:“古叔叔、姜阿姨再见。” 等电梯门关闭,司隽音立马收起了虚伪的笑容。 真是不凑巧,来这里居然都能碰到他们。 这时,古晋终于回来了。 司隽音问:“手机找到了吗?” 男生点点头:“找到了,在桌子上,走的时候忘记了。” “找到了就行。”司隽音正要说你那个旧手机就算真丢了也没关系,直接用她送的新手机就行了。 但转而一想,旧手机里还有手机卡呢,她这才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开车回去。 晚上九点,黑色卡宴抵达了京北大学。 司隽音将车子停在西门门口,这里距离古晋的寝室最近。 坐在副驾驶的青年解开安全带,低着头,轻声腼腆道:“晋天,谢谢姐姐。” 司隽音倚靠在位子上,闻言,她偏过头来,毫不掩饰眼神中浓烈的占有欲:“开心吗?” 古晋先是抬了抬眼,随即老实地点了点头:“很开心。” 司隽音没说话,只看着他。 车内的氛围忽然静下来,像是在酒店沉默的那几分钟,空气中充斥着让人抓心挠肺的焦灼。 古晋僵硬坐着,迷茫的眼睛垂下后又抬起来,小心翼翼地和司隽音对视。 “姐姐……是还有话要说是吗?” 他试了试去抠开门的按钮,但是抠不开。 上面的红锁显示,车门被主驾驶给控制锁住了。 古晋只得看向司隽音。 静谧的车内,无人应答。 男生好似是猜到了什么,但他不敢说,只咬了咬下唇,紧张到手心都出汗。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司隽音忽然收回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状似无意地说:“啊,抱歉,我忘记解锁了。” 说着,她摁下了开锁键。 “咔吱”一声,手边的车门发出一声脆响。 古晋眼珠子动了动,他很想伸手去开门,但也只是想想,心底是虚虚的。 “姐姐刚刚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司隽音装傻,“有吗?” 她眨眨眼,表情很无辜:“我只是走神了。” 古晋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像是在想什么。 司隽音眼眸眯了眯。 校门口有不少夜市小摊,晚归的大学生们来来往往,有说有笑地结伴回校。 古晋动了动嘴,说:“我真的要回去了,姐姐。” 司隽音扬了扬下巴,“嗯,门就在那儿。” 话虽是这么说,她的眼睛却是如鹰一般紧紧锁定了古晋的身影。 男生被看的心里发毛。 在司隽音的注视下,他试探着,缓缓拉开了车门锁。 “咔哒”一声,门开了。 古晋回头,犹豫着去看司隽音的脸色。 见没有什么异样,他才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轻点脚尖,无比谨慎地一点一点挪下了车。 又是在一片沉寂的氛围下,他关上了副驾驶的门。 可身后直勾勾的目光并没有消失。 古晋试着走了两步,脊背却是越来越凉。 最后他还是折返了回来,绕到司隽音的车窗前,低头询问是不是还有事没说。 司隽音仰头,和他的眼睛对视,眸色深处升腾起了一股玩味。 她朝古晋勾了勾手。 安德森跟维纳斯都拿到了各自需要的感光树脂,秘密进行着研发行动。 司隽音斩获重大功劳,应董事会的要求,司云亭便暂时恢复了她的CEO职权。 三天后,司隽音代表维纳斯集团受邀参加一场由政府牵头举办的质量交流座谈会,省市大大小小的企业都前往参与,规模盛大。 和几位熟识的老板闲谈完,司隽音端着红酒穿梭在人群中,目光有意在每个人脸上短暂审视停留,思衬斟酌,神色微妙。 这时,一个男人意外从身后叫住了她。 “司总,幸会,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 司隽音转身,看着面前笑眯眯靠近她的长发男人,神色一怔。 第 35 章 第 35 章 虞霁山露出一抹温和的笑:“不知司总因为车祸受的伤有好些吗?” 司隽音盯着他的脸,当场就想起来在长墅湖隧道车祸那晚,她被卡在两辆车里难以脱身的时候,就是这个男人从旁边冲过来,将她拽出去的。 那会儿车祸现场十分混乱,人多声吵,她手臂跟脚踝骨折疼的厉害,自己的司机也被安全气囊撞晕了,正是忙碌的时候,等上了救护车,这个男人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司隽音本想道谢,最后竟是连面都没见到,不免有些可惜。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交流会上碰见了。 司隽音微微仰头,打量了几眼这个儒雅俊秀的长发男人,对方穿着一身雾蓝色西装,身姿挺拔,眉眼清隽,正看着她颔首致意。 女子也露出了意外的笑容:“原来是你,那晚走得急,我都没得及道谢。多亏了先生,我的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说完,她还展示了一下完好活动的手臂。 虞霁山也十分高兴:“司总人没事就好。” 青年一顿,随即便乖乖背着包走了过来。 “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 古晋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四周全是暗自围观的同学,古晋无暇顾及其他,眼睛紧紧注视着面前的人。 司隽音挑眉一笑,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来他的学生卡递了过去。 “你的卡,掉在我车上了。” 古晋眨眨眼,十分意外地接过来。 “原来在姐姐这里,我早上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露出了真诚的笑,嗓音低沉清爽:“谢谢姐姐专程帮我送来。” 司隽音被他这如沐春风的笑容紧紧吸住了眼睛。 昨晚光线有点暗,她在车里没怎么好好打量这家伙的长相,只觉得他比较冷淡拘谨,话也少,看上去不像是会笑的人。 没想到笑起来气质完全不一样了,就像春风吹来,无数鲜花绿叶应景绽放,清新爽利的味道包裹住全身,养眼又舒适。 司隽音摆摆手,表示他不用这么客气。 送东西是顺路,她上午本来就是要来京北大学找老同学一趟。 但私心还是想再见见昨晚这个漂亮男生罢了。 不过这些古晋很可能不知道,司隽音便没透露太多。 她怀着心思逗弄他:“咱们也不算陌生人了,给个微信不过分吧。” 古晋怔了怔眼,随即反应过来,很是不好意思道:“当然可以。” 司隽音一愣,她本是想逗逗他,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真的同意给联系方式。 古晋掏出那台三年前发布上市的老旧小米手机,正要解锁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就是……我这边课程可能有点紧,不一定能及时看到姐姐的消息。” 他说的很是真诚,紧张中带着些许羞涩,实在是让司隽音觉得可爱极了。 “你们学生当然是要以学业为主,加个好友是为了方便联系,兴许日后有事要找你呢,我总不能天天开车堵在你们学院门口吧。” 司隽音说的滴水不漏,古晋也不再扭捏,两人当场扫码加了好友。 见到司隽音发过去的名字,古晋轻声感慨道:“姐姐的名字也很好听呢。” 司隽音大方接受了这个赞美,随手将古晋打过来的名字复制添加备注:“我妈起的,文化人起名字着实不一般。” “看来阿姨特别疼爱姐姐。”古晋眨眨眼,羡慕地说道。 司隽音:“您贵姓?” 虞霁山朝她伸出了手,客气道:“免贵姓虞,名霁山,虞姬的虞,司总可以叫我霁山。” 司隽音跟他握了握手,嘴上依旧是称呼他为虞先生:“多谢那晚虞先生出手相救,不然我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 虞霁山淡然一笑:“司总太客气了,当时我车子也撞坏了,好在人没事,救援车队还没来,就看到边上几辆车的乘客伤的不轻,我顺势就搭了把手,见到你上了救护车我就去帮其他人了,没想到今晚能在这儿碰见。刚才我远远的就觉得眼熟,跟上来一瞧,果然是你。” 两人找了个清闲的角落坐下闲聊。 “没想到你竟是维纳斯集团的司总,久仰大名。” 男人谈吐不凡,举手投足间尽是生意场上人的从容熟稔,有过救命恩情在,司隽音对他印象很是不错。 “虞总是怎么认出我的?” 聊了半天,司隽音已经完全掌握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信息,称呼也从“虞先生”变成了“虞总”。 司隽音眼中划过一抹落寞,但很快就被掩饰过去了。 她收起手机,装作无事发生地谈笑说:“是啊,我可是我妈的心尖宠。” 但不知为什么,古晋在听到这话后,眼中多了几分复杂和酸涩。 司隽音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等她再投过去视线的时候,古晋已经恢复了刚开始的内敛淡然。 悄咪咪将司隽音的个人消息框置顶后,小男生抬头,对司隽音道:“姐姐,你晚上有空吗?” “怎么,”女子哼笑着看他,打趣道:“要请我吃饭?” 没想到古晋真的点了点头:“昨晚,多亏了你送我回来。要是你方便的话,晚上……我想请你吃个饭。”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拘谨的,想必是第一次请人吃饭,神情总是没那么自在。 司隽音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可她晚上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实在是抽不开身。 听到这,古晋表情落寞了下去。 “这样啊……” 司隽音一见到他这失望可怜的模样,心就软下来了。 “不过我后天是有时间的,你看看,要不改在后天晚上?” 话音刚落,古晋的眼睛就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好。”他拉紧了书包带子,正要骑上小电驴奔去食堂,忽然又折返了回来。 “那个,姐姐,”他抬眼,轻声问道:“你中午是不是还没吃饭?” 司隽音倒也没客套,直截了当地点头:“嗯,是还没吃。” 古晋于是提议道:“要不,在我们学校餐厅吃吧,我请你。” 瞥见司隽音微微扬起的长眉,古晋解释说:“这一顿不算的,后天才是正式请你吃饭,晋天纯粹是为了感谢姐姐你帮我送学生卡。” 司隽音看了看时间,这会儿正是十二点多,公司那边的事倒是不急,反正她回去也一样要找地方吃饭。 于是她应下了古晋的请求,跟着他来到了距离两人最近的京北一餐厅。 古晋带着她在餐厅里逛了起来。 不过中午用餐的人太多,古晋担心一会儿没座位,于是先找了张空桌子让司隽音坐下等着,自己则是放下书包,问了一下司隽音忌口的东西后,便奔向了石锅拌饭的窗口。 十分钟后,司隽音的面前就呈上了一份新鲜出锅的牛肉滑蛋拌虾仁石锅饭,表层撒了一圈漂亮的葱花。 古晋搓着被烫红的手指递给她筷子和勺子,并端来了一杯刚做好的美式咖啡。 他自己的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千叶豆腐石锅饭,没有肉,也不见任何饮料的影子。 古晋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学校食堂就这些,只能委屈姐姐你凑合一下了。”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古代皇帝,每顿都大鱼大肉的。” 古晋淡定接过,眼睛却一眨不眨地垂下,盯着青年看了好一会儿。 他的眼神太过冷厉,审视意味满满。虽然眉头没有紧锁,只平静地凝视着人,但也让那服务生心里发毛。 被他注视着,青年的表情很不自在,后背不自觉绷紧,然后快速找了个理由低头离开了。 古晋瞧着他匆匆的脚步,眸色一沉。 他刷卡进了卫瓦的房间,将门关紧后,才将手里的药拆开。 药瓶的包装没有问题,封口没有撕开过的痕迹,古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端详了一圈,还是没发现异样。 他看了看在卧房睡着的卫瓦,想了想,随手将药全丢进了垃圾桶里。 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人也没出去,古晋直接打电话让人将餐食送进来。 展厅这边的菜比较清淡,因为政府牵头举办的活动,所以启用的菜单是中餐,比较符合大多数人的口味。 吃完饭,有人敲响了他们的房门,古晋打开一条缝,门外站着另一个酒店服务生。 司隽音好多年没吃过这样的食堂饭了,闻着倒是让人食欲大增。 她看了看古晋的碗,忍不住用筷子给他夹了好几块牛肉跟虾仁过去。 “你在学校就吃这么点?也不给自己弄点好的。” 切成小块的牛肉被放进他的碗里时,古晋坐在椅子上呆了好一会儿。 司隽音还以为这孩子是嫌弃她,于是道:“我这餐具可还没用过啊,你要是嫌弃我的话,我再给你点一份新的。” 古晋赶忙摇头,“不是的……我就是,就是……” 他嘴笨,咕哝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司隽音看得出来他没有嫌弃她的意思,于是笑笑,让他别再耽误时间,赶紧趁热吃。 石锅拌饭就是得刚出锅的才好吃。 那人长得很高,眉眼却有些阴沉,身上的衣服有点紧,袖口短出来一大截。 他先是瞟了一眼古晋,低声说楼下的座谈会要开始了,人没到齐不好看,卫天成正在找他们。 古晋说:“卫总身体不舒服,我们已经跟主办方打过招呼了。” “卫董事长说,可以让古助理代为出席。距离活动开始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楼下都在等着呢。” 听到这,古晋知道没法推辞了,于是他点头说好,顺手取下衣架上的外套穿上。 走的时候,他刻意对里面的卫瓦说了一声,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去露个面,跟董事长说一声后就上来。 里面的人闷闷“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就继续闷头睡了。 古晋将房卡拔下,理了理衣襟后轻手轻脚将门关上。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里的那一刻,走廊斜对面的房间门忽然开了,走出来一个严严实实裹着风衣的女人。 她戴着墨镜,走路摇曳生姿,然后精准停留在卫瓦的房门前,用口袋里的房卡刷开了房间。 第 36 章 换谁谁不紧张啊 女人步伐轻盈,来得时候有意换上了酒店提供的拖鞋,落地无声。 卧室的男人正睡着,背对着门的方向,露出一个后脑旋。 女人脱下风衣外套,露出里面穿的性感睡衣,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光着,腰细腿长,身材傲人。 她将外套规规整整挂在衣架上,刻意调整好口袋的方向对准了床边。 夹在衣料边缘的一个微型摄像头正对着床上的卫瓦发出微弱的红光。 医生摇了摇头:“只是轻微的磕碰,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是患者受了不小的惊吓,所以精神会比较紧张。” 闻言,司隽音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谢谢医生。” 医生摆摆手,指了指缴费大厅,说:“先去缴费吧。” 见没什么事,陈硕言便道:“我去吧。” 司隽音拦下他,“陈处长,这事就不劳烦您了。天也不早了,您先回去吧,这边我来处理就行。” 陈硕言觉得这些事都压给她不好,但司隽音态度坚决,不像是要跟他推脱客套的样子。 于是陈硕言只得道:“那行吧,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司隽音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陈硕言走后,缴完费的司隽音回到诊室。司隽音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在梦里,她将自己青葱岁月的记忆细细地回味了一遍,心中悲喜交加。 当她缓缓睁眼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脸,触手一片冰凉,那是泪痕。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她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一股没来由的焦躁感在心底滋生。手机的提示音没有关闭,“叮咚”一声,弹出一条消息,是个陌生的号码。 “元元,你还好吗?爸爸很想你。” 司隽音下了床,走到落地窗前,缓缓拉开窗帘,然后怔怔地望着窗下的车水马龙出了神。在拂晓来临之前,总有一段最为黑暗的时光,只要熬过这段黑暗,就能看到黎明时的日出。 她已经熬过了那段黑暗的日子,可等待着她的,到底会是日出的曙光,还是更为深沉的黑夜呢? “元元,你把我拉黑了,你是不是在怪爸爸呀?” “电梯里那个人是不是吓到你了,爸爸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爸爸跟你道歉。” 司臻天又接连发了两条消息,在这个时段里,对于司隽音来说,这更像是恐吓短信。 司隽音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怎么可能不怨恨呢?她怨那不负责任的父母,恨那天价的债务,更嗔怪这不太公平的命运。 她明明已经看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明明已经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可为什么,司臻天还要来纠缠她? 司臻天现在想必已经知晓了她的全部信息,电话、住址、她所接触的人,甚至更多的隐私。 一个阔别了六年都未曾出现过的人,现在突然冒了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可不相信他对自己还留存着那一点余温般的父爱。 “见一面吧。”司隽音简短地回复道。 之后,她几乎再也没能合眼。和司臻天约的是晚上,司隽音没有去安梦,只是在家简单打扫了下卫生。 小组群里依旧热闹非凡,大家还沉浸在竞得两千多万项目的喜讯之中,一直没能从这份喜悦里走出来。 初次接触这个项目就能首战告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对他们工作能力的一种认可。 “还是多亏了音姐啊,脑子转得特快,把那个大佬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小弟我是真的佩服。” “佩服+1,这下看谁还敢瞧不起心理疗愈?看咱们云梦不狠狠打他们的脸!” 司隽音看着大家聊得热火朝天,于是便又发了个红包进去,活跃一下气氛。 “工作时间,禁止摸鱼聊天。”她打出了这么一串字。 员工们纷纷发了个探头的小表情包,然后又开启了新一轮对司隽音的膜拜。 司隽音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些,就这么玩玩闹闹的,一天的时光也就悄然溜走了。 晚上,她找了一家比较安静的饭店,当她走进包厢的时候,司臻天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再次见到司臻天,司隽音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其实,深埋对司臻天,深藏心底的除了恨,还有丝丝的害怕。 “元,元元。”司臻天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判若两人。 往昔肥胖的身躯,如今瘦得好似一根筷杆,甚至瘦到了近乎脱相的司度。身上的衣服破旧褴褛,脸上也全然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仅仅六七年的光阴,岁月沉淀的痕迹就深深嵌在了皮肤的褶皱之中,头发竟白了一半,看起来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此刻的司臻天,整个人透着一股卑躬屈膝的姿态,甚至变得有些唯唯诺诺。 “元元,爸爸对不起你。”他刚看向司隽音,眼眶就瞬间通红。他慌乱地背过身去,擦干眼泪,可对面的司隽音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司隽音在刚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鼻尖只是微微泛起一丝酸涩,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毕竟,他们之间本就没多少感情基础,要是现在相拥痛哭,反而会显得有些惺惺作态。更何况,司隽音天生就是个性情比较淡泊的人,对亲情也看得很淡。 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回国来有什么打算?” 因为有新的病患进来,古晋便移到了门口的休息厅坐着。 他晋天穿了条深色牛仔裤,这会儿两腿的膝盖处都破了一个大洞,衣料几乎被横切斩断,露出模糊的血口子。 一块厚厚的纱布斜着贴在额前,膝盖也抹上了褐色的碘伏,但还是能明显看出蹭破的血肉。 一股淡淡的阴郁笼罩在古晋身上。 撑在大腿上的掌心和手肘也有不同程度的血痕,随着时间过去,已经结了痂。 司隽音来的时候,男生正垂着脑袋坐在凳子上,散落的碎发遮住了眉眼,司隽音看不到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左边的空凳子上放了几盒医生开的消炎药。 司隽音在古晋右手边的空位子上坐下,“吓到了?” 古晋没吭声。不过楚远洲是庄家,古晋这么做从牌理上来说也说得过去,倒也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端倪。 楚远洲微微眯起双眼,不动声色地将几百万的筹码推了出去,众人见状,笑着夸赞不愧是楚总,出手就是如此阔绰。 古晋那修长的双手在扑克牌上轻轻游移着,他似乎还朝着司隽音这边坐过来了一点。 他的存在感怎么会如此强烈呢?司隽音坐在一旁越看,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显得僵硬起来,她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关注牌局的发展了,只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了针毡之上,浑身不自在。 她似乎都能够闻到古晋身上那混合着薄荷香的烟草味,其实楚远洲的雪茄味道更为浓烈,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萦绕在她鼻尖的却都是古晋身上那股薄荷味,难道是自己的嗅觉出问题了吗? “小音,小音。” 司隽音想得太过入神了,连楚远洲叫她都没有听见。 直到司隽音的目光重新聚焦,她才赶忙应了一声。 “这把你来。”楚远洲往旁边稍微挪了点位置,示意司隽音与他同坐一处。 瞬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的身上,司隽音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更何况古晋还在这儿呢。 “我,我不会。” 司隽音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22:45了,从这里开车,最快也得二十分钟才能抵达京北大学。 折腾了这么久,要想在门禁前将他送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医药费我已经交过了,”司隽音说:“时间太晚了,我帮你找个酒店,先住一晚上吧。” 说完,她起身,掏出车钥匙就准备去门口开车。 古晋忽然闷声开口道:“姐姐不是说会等我周一的答复吗?” 司隽音脚步一顿,她折返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古晋。 面前的人给她一种在闹别扭的感觉。 答复? 像他这样一个对什么都似乎漠不关心的人,如今也开始别扭又拧巴地纠结于另一个人的想法。他太过谨慎了,哪怕只是向前踏出一小步,都要经过千思万想。他在心里不停地琢磨着,司隽音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呢?如果是的话,他也可以试着去喜欢她吧。 “司隽音,你总是骗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 在古晋的眼中,司隽音一直都是那么的洒脱自在。所以,他觉得如果司隽音放弃自己,转头去喜欢另外一个人的话,这似乎也没什么可意外的。毕竟,她的身边总是人来人往,来来去去的人太多了,她也从来不缺人陪伴。 “我可没骗过你。”司隽音的眉间微微隆起一丝波澜,一脸不解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自始至终就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这时,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跟前,司隽音便上了车,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想要教会一个不懂什么是喜欢的人去理解喜欢,这其中的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开学见吧,古晋。” 路灯昏黄的光洒下,古晋那颀长的身影在灯下显得格外伶仃而又透着几分倔强。他低着头,像是在懊恼着什么。就差那么一点,自己就可以迈出那一步了啊。 还没等到开学,在快过年的时候,两人又见面了。 事情是这样的,林宛宛从集训班解放出来了。她连着过年总共就只有十天的假期,于是便大肆哀号集训有多么多么辛苦,最后扯着司隽音一定要一起去唱歌。 司隽音也好久没有和她出去玩了,当下便满口答应,还特意花了些心思精心化了个妆。 说起这个,司隽音还有火气呢:“我不是一直在等吗?” “那你还……”古晋抬起脸,话说了一半,看到司隽音的眼睛,剩下的话都被卡在了嗓子眼里,双眼盛满了委屈。 被车撞翻在地,他没哭;被轿车车主指着鼻子骂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他也没哭;医生给他刮掉嵌在肉里的石子上药,他也忍着没出声。 但现在,刚刚说出来的字字句句,无一不在彰显着他心底的难过。 司隽音反问:“我还怎么了?” 古晋眼眶红红的,气鼓鼓地别过脸去,语气酸溜溜的,带着一抹难以忽略的心痛:“……这不是还没到周一吗?” 司隽音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古晋再也忍不住,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只是还没想好,可晋晚那个男人跟你在一起怎么说……明明还没到周一,但他却明晃晃的插队!这种事,起码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司隽音听完,脑子先是空白了两秒,随即她闭上了眼,沉默地捂住脸。 医院走廊的氛围安静的可怕。 只能听见零星几点有人小声啜泣的声音。 古晋哭得视野都模糊了,眼泪打湿了大腿的牛仔裤布料,擦了几下还是汹涌而出,根本止不住。 不是说欲擒故纵很奏效的吗,他考虑两天也不长啊,怎么事态完全不按照他预想的来。 果然网上都是骗人的! 古晋嘴巴一扁,被骗的这个事实令他差点又要哭出来。 一只细腻的长手抓着纸巾盖在了他眼睛上。 青年顿时浑身一僵。 司隽音便趁着这时候,一点一点地给他擦起眼泪来。 等眼角的泪水都清理干净,面前的景象也清晰了起来,古晋看到司隽音蹲着,捧起他脸的动作无比温柔。 嘴角还有被碰伤的血口子,一动就疼。司隽音仔细地避开那处,将他的漂亮脸蛋整理好。 “是你先不理我的。”司隽音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嗓音里染上了淡淡的不悦。 但转而她就放缓了语气,甚至有些无奈:“我一直在等你的回复。” 古晋愣了片刻后,就听到司隽音问道:“先告诉我,这两天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知不知道她拿起手机又失望放下这个动作重复了多少遍。 古晋咬了咬下唇,思索了一会儿才蔫吧着脑袋回答:“我还没考虑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姐姐……” 于是司隽音问:“那现在呢,也还没考虑好吗?” 古晋吸了吸鼻子,像是故意气她的,只说:“还没到周一。” 司隽音真的要被气笑了,看来这家伙是铁了心要等到周一,不然就是没考虑好。 非要强调周一,周一到底有谁在啊。 不料来了大半天了,连个卫瓦的影子都没见着,就连刚刚的座谈会,卫瓦的席位也是空着的,这让男人顿感挫败。 但现在见到古晋,他立马又燃起了希望。 作为卫瓦的私人总助,只要古晋在,就代表卫瓦也在。 男人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然后从怀里递出了一张名片。 第 37 章 岌岌可危(含500营养液加更章) 古晋静静坐着,没接,也没给眼神。 男人挂不住面子,弯腰将名片直接放在了古晋面前的茶几上,笑呵呵道:“麻烦给卫总递一下,顺便问问他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请卫总吃个饭。” 古晋面无表情回绝道:“卫总很忙,近期没时间。” 男人装作听不见,在古晋身旁的沙发上坐下,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像对待自己的属下一样说:“没关系,来,这是我的号码,你存一下,回头卫总方便了你就给我打电话。” 古晋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举手投足间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 被连名带姓地喊,青年身躯一僵,随即他怯怯抬眼,看了看司隽音后眼神又落寞下去,装作淡漠矜持的模样说:“也不是挤兑,就是我晋天只顾着自己,没把球及时传给他们。” “你当时要是传球过去,直接就被截胡了。最后好不容易赢了比赛,却怪你不传球给他们?” 司隽音眸色愈发深沉,“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整个中医药学院,一大半的分都是古晋拿的,竟然还要反过来针对他。 古晋抓了抓她的衣角,小声道:“姐姐,也不能这么说,同学们平时对我还是很好的。只是这次的变故,跟上场前讨论好的战术不一样,所以大家对我有点误解而已。” 司隽音可不觉得只是单纯的误解而已。 “你就是太心善了,所以都觉得你好欺负。就跟你之前的室友也是,五个人霸凌你一个。明明你兼职那么辛苦,还给他们带奶茶,晚上却把你锁在门外。” 想到这个,司隽音就气不打一处来。看到消息的古晋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她,但奈何这节课是解剖课,他手上还拿着兔子的一条腿,实验服上全是血。 古晋只能等实验结束。 六点,放学铃响,广播里响起了当下流行的时尚歌曲。 司隽音闭眼抱胸在车里小憩。 忽然,车窗被人敲了敲。 司隽音猛地睁开了眼,却见车外站着的是古晋。 睡意渐渐消散,司隽音坐起来,摁下了玻璃窗。 “下课了?” 古晋点点头,“喝了茶后,姐姐最近感觉怎么样?” 司隽音理了理衣襟,从腿边提起来一个方形盒子。 “托你的福,最近状态都很好。” 她将盒子递给古晋:“生日快乐,这是生日礼物。” 古晋定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他迟疑着接过盒子,脸上闪过错愕和惊讶。 司隽音打趣他说:“怎么,晋天你自己生日都忘了?” 古晋嘴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好,手指在礼物上摩挲了许久,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这是一部新手机。 前两天刚上市宣发的小米最新款。 司隽音想不到该买什么,还是总助那句话提醒了她。 要买就买对方需要的,实用的,能让他每次用的时候都能想到你。 没什么比取代古晋手里那台老旧得连屏幕都碎了好几道的小米手机更好的礼物了。 古晋的眼眶不可控制地湿润了,抱着新手机僵在原地,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的确忘记了晋天是自己的生日。 或者可以说,他从没期待过过生日这种事。 司隽音本来只想送个礼物,但这会儿氛围貌似不太对。 古晋低垂着眼眸,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滑出一条明显的、湿润的泪痕。 司隽音一惊,下意识伸出手去帮他拭去眼角即将滴落的泪。 “怎么了这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你送个生日礼物,要是不喜欢——” “谢谢姐姐……” 古晋吸了吸鼻子,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抑制住了快要汹涌而出的眼泪:“谢谢你的礼物,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真的谢谢你……” 上次司隽音问他年龄的时候,他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个模糊的日子。 他根本没指望司隽音会记住他的生日,还来送他礼物。 司隽音顿感意外。 即便她母亲早年就去世了,自己跟司鸿南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但每到她生日那天,总能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礼物。 不管是熟悉的陌生人,还是尚未蒙面的陌生人,都会尽全力呈上最奢贵的东西。 这还是她头一回听说有人第一次过生日,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竟然会因为一件生日礼物而感动落泪。 而且是一个男生。 司隽音内心思绪纷飞。 她转身,从驾驶室的收纳盒里抽出纸巾,就着趴在车窗上的姿势,伸出手来给古晋擦脸。 “抱歉,但还是想祝你生日快乐。”司隽音补充道:“成年快乐,小大人。” 古晋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好半天才终于平息好了情绪。 来来往往不少人,对这边的景象投来了打量的奇怪目光。 一个大男生在一辆豪车前抽抽搭搭地哭,着实少见。 司隽音余光扫了一眼,说道:“晚上有安排吗?” 古晋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那好,”司隽音摁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来,带你去吃饭,庆祝生日。” 古晋闻言,无比讶然,脸上晃过兴奋期待的神色。 他正要答应,却忽然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他当即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姐姐晋天,是特意来带我过生日的吗?” 司隽音不理解他往后退的举措,但还是直接承认了:“对啊。” 而且晋天是周五,她速度极快地处理完了所有的工作,就是为了晋晚能腾出时间来陪这家伙过生日。 虽然是私心。 这么多年来,司隽音还从没这么期待过给谁庆祝生日。 每次想到跟古晋有关的事,她的心情就被奇妙地治愈了,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 也许,是因为那张年轻新鲜的脸蛋,也可能是因为青年人的真诚。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对古晋来了兴趣。 一开始的简单认识,到现在时不时开车来学校见面,哪怕旁人不说,司隽音自己也知道,这其中已经掺上了变了味的东西。 她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确,自小养成的是非分明的处事个性让她十分清楚: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直面自己内心的情感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也是如此,她看古晋是越看越喜欢。 古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太敢靠近司隽音:“刚刚是解剖课,我身上还有味道……” 虽然只是解剖兔子,但肉腥味和血腥味还是很重。 他真没脸拖着这样一幅散发着味道的身躯和姐姐一起出门。 司隽音一早就闻到了,不过并不清楚他是做了什么才染了这一身味道。 她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多,明天可以休息,于是司隽音对古晋说:“我订了蛋糕。” 听到这,古晋的眼神变了变,眸底的期待快要溢出来了。 司隽音继而说:“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可以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咱们再出发。” 古晋很不好意思让司隽音等自己。 司隽音只说:“去晚了蛋糕会化掉。” 古晋瞬间就不扭捏了,小声抱歉说让司隽音等自己二十分钟,他则是迈开长腿朝着寝室的方向跑得飞快。 果然,还不到二十分钟,洗了澡换过衣服焕然一新的古晋就出现在了司隽音面前。 跑得太快,上车的时候他还在喘气。 司隽音便将杯子递给他让他喝两口缓缓。 等古晋接过杯子一看,这不是他前段时间送给司隽音的那个保温杯吗? 想到这个杯子是司隽音用过的,古晋的脸颊当场就红了。 幸好刚刚奔跑的时候脸蛋就红了一片,因此这会儿的异样并没有被司隽音发现。 他顿了很久,也没有要拧开用的打算。 司隽音启动了车子,见他犹豫的神色,这才想起来,“哦,抱歉,我忘了这是我用过的了。” 她起身,扶着座位,伸手从后座拿了一瓶VOSS水。 俯下身的时候,司隽音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有相当一部分落在了古晋的臂弯里。 肩膀也不可控制地跟他的碰在了一起。 古晋呼吸一滞。 他闻到了来自女子身上的清冷香水味,夹杂着他调配的柠檬药茶的香味,宛如毒药一般令他僵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喝这个吧。” 司隽音将VOSS水递给古晋,青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接住。 司隽音仿佛没注意到他刚刚的异样似的,兀自拉上手刹,驾驶着车子出了校门。 “你不是中药学的吗,怎么还有解剖课?” 路上,司隽音跟他攀谈起来。 古晋手紧紧握着那瓶VOSS,如实回答说:“我们的课程不止是关于中医中药的,化学分析、生物研究都有,范围很广,大二才会开始系统地学习对应领域。” “是吗,”司隽音对这个不是很了解,以为中医学就是只有中医中药方面的东西。 “那你到时候准备从事哪方面?” 古晋一字一句回答说:“中医药学。” 司隽音目光直视前方:“想做中医?” 古晋点头,“嗯”了一声。 中医专业真的很少见,司隽音比较好奇古晋为什么要选择这个专业。 他的回答也跟他人一样清晰简洁:“想治病救人。” 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目的。 可能就跟小时候广告上说的长大要当太空人一样的孩童梦想,司隽音于是不再问了。 车内一片沉默。 很快,车子就抵达了目的地。 “到了,下车吧。” 两人来的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古晋在看到酒店名字的时候,眼眸闪过错愕。 但这微小的变化只有他自己知晓。 司隽音拿上包,拍了拍他的肩,示意直接进去就行了。 古晋没说话,默不作声跟在了司隽音身后。 刚认识那会儿,古晋天天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做兼职,大热天的被客人刁难也不敢吭声,就为了赚那点生活费。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有礼貌素质高,还总是处处为别人着想,就这却经常被人逮着压榨。 “姐姐别生气,”古晋握着司隽音的手,颇为体贴地劝慰道:“我已经搬出来了,而且有你在,兼职也没去了。我现在过得特别好。” 漂亮男生看着她,发自内心地说:“你要是不喜欢,以后篮球队我不去了就是了。” 司隽音皱了皱眉,她并没有要古晋放弃自己爱好的意思。 “寝室住的不开心,搬出来倒是可以,我养你多久都行。但篮球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的吗,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 两人当初第一次见面,也正是因为打篮球的古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古晋抿了抿唇,黑漆漆的眼瞳与女子对视,好一会儿才说:“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而且实验室那边跟进了几个项目,后面也就没什么时间再去打球了。” 原来是这样。 司隽音点点头,“压力大了的话,就不去了,以学习为主。”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耳边传来了一阵狭促的哀嚎。 古晋怯怯睁开眼,就看到司隽音寒着脸收回腿,刚刚准备踹他的男车主已经面朝下倒在了草丛里。 “陈处长,麻烦叫一下救护车。” 扭头跟陈硕言招呼了一声后,司隽音蹲下来,查看古晋的伤势。 “还能站起来吗?” 古晋仰起脸,像是第一次见司隽音似的,怔愣了好久。 见他满脸迷茫,一动也不动,司隽音还以为是撞坏了脑子,脸色登时就变了:“古晋?”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古晋眼睫颤了颤,总算有了点反应:“……姐姐。” 他本想冲她笑,让她放心,但嘴角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笑不出来。 更是在望见司隽音身后的陈硕言后,古晋整个人都不好了。 地上的男人骂骂咧咧爬起来,鼻孔朝天地质问道:“MD,你敢踹老子?简直反了天了!” 他抬手就准备朝司隽音走去,一旁正在拨打120的陈硕言二话不说沉着脸横在司隽音跟古晋面前,一米八几的气势一下子就震慑住了男人。 男车主不敢对陈硕言这个男人做什么,只能嘴上说两句,但气焰跟刚刚比,已然消了一大半。 “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这崽子撞坏了我的车,还企图碰瓷讹钱,要么你们就赶紧走,要么,就替他把钱赔给我。” 司隽音没理会男人的叫骂,只问古晋:“具体什么情况?” 古晋语气恹恹的,但还是把事发经过说了:“他逆行,还开远光灯,我没看清楚,就撞上了……” 听完,司隽音冷冰冰地回头,剜了一眼男车主。 被当场指出来,男人面子上挂不住,避重就轻地说:“谁让这小子骑那么快的,你看看给我车撞的,我刚提的新车,修车钱都好几万!” 司隽音一记冷眼看过去:“逆行加开远光灯就够你喝一壶的了,还敢让他赔钱?” 这女人的眼神太过威慑,男人缩了缩脖子,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怼。 见古晋仍旧坐在地上,膝盖上的血流个不停,司隽音眉头狠狠皱起。 “报警了吗?” 古晋摇头,拿出已经碎的无法开机的手机说:“手机撞坏了,开不了机。” 闻言,司隽音再没了耐心。 她先是掏出电话报了警,上报了对方的车牌号和现场情况后,她挂了电话,上前两步,双手穿过古晋的后腰和大腿后侧,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的忽然悬空让古晋慌了神,手下意识就勾住了司隽音的脖子。 “姐姐……”他气息有些不稳,但也做不了其他动作,只能紧紧抱住司隽音:“你放我下来吧,我很重,万一把你……” “闭嘴。” 司隽音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现在等救护车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她抱着人,快步朝着车子走去,还不忘叫上陈硕言。 “陈处长,麻烦帮我开下后车门!” 看见司隽音毫不费力就抱起了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陈硕言拿着手机已经顿在了原地。 司隽音的催促声让他猛地回过神来,于是两人合力将古晋送进去后车座。 司隽音还不忘回头,拍下了事发现场的照片。 走之前,她指着轿车车主,厉声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去医院的路,司隽音开的很快,全程都没再说一句话。 坐在后排的古晋也是。 陈硕言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一直盯着他们前方驾驶室的方向,眼里漆黑一片,看不真切他脸上到底是什么想法。 直到抵达医院,车内谁都没有说话。 陈硕言觉得这样的氛围很是微妙。 司隽音在他面前总是挂着从容淡定的笑,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她表情那么可怕。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叫古晋的大学生。 陈硕言心情变得糟糕了。 等到了医院,提前接到电话的院方已经派人等在门口了,古晋被推进诊室检查。 忙完,司隽音坐在诊室门口的凳子上,忽的想起来陈硕言也跟着来了医院。 她原本是要送他回去的。 司隽音不好意思地看过去,正好跟陈硕言对上了目光。 男人扯了扯领带,维持着最后一丝得体。 像是看穿了她的内心似的,陈硕言摆摆手笑道:“司总不用抱歉,反正我晚上也没别的安排,只要那孩子没事就行。” 司隽音还是说:“真是不好意思耽误陈处长了,一会儿结束,我送您……” “不用那么客气,”陈硕言说:“医院门口就能打车,而且这里距离我家不远。司总辛苦一天了,也要早点回去才是。” 不一会儿,医生处理完出来,司隽音当即迎上去,“医生,麻烦问下那个男生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要不要手术啊?” 医生先是被她的急切惊得愣了一下,见这人和里面的病人像是认识的,于是推了推眼镜说:“没什么大碍,患者身体挺好的,就是局部的擦伤,伤口第二天会比较疼,过两天有水肿现象都是正常的,按时上药就行。” “脑袋呢?没有撞坏吧?” 古晋微微一笑,眼尾上挑的弧度让他看起来颇像一只狐狸。 “姐姐,遇上你真好。” 司隽音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心情就好的不行,更别提这家伙如此乖顺,家务厨艺样样都是好的没话说。 “是不是要睡了?”司隽音挑眉:“晋天药还没塞吧?” 古晋很是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司隽音便坐起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道:“我帮你。” 她拿出来一个黑色的木檀盒,扣开锁扣后,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几十根的淡绿色如粉笔大小的玉状物体。 每根都用浅白色的透明纸张单独包装。 司隽音挑出来一根,确认上面没有沾染什么污屑才转过来,对古晋道:“趴下,腰抬起来。” 古晋撩开裤子乖乖照做,脸贴着枕头,紧张到手指都蜷缩起来。 刚被疼爱过的地方还是有些敏感的,但司隽音手法很是轻柔,推进去的时候,古晋只感觉到些微的异物感,冰凉凉的。 那东西彻底没入后,随即便被火热的温度紧紧包裹。 古晋耳根子微微发烫。 这是司隽音从一个老中医那里特地调制的药柱,专门针对古晋这类人体质的调理,防止那处因时间和力度导致的异样。 此药柱经过多种质地温和的草药熬制而成,只需两个小时药性就会被肠道彻底吸收,不留痕迹。 只不过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塞一根。 司隽音出差不在的那几天,就是古晋自己一个人处理的,着实是有些费劲儿。 但这样被姐姐弄着,古晋再镇定的一个人,也架不住脸皮子薄,只能紧紧咬着唇,控制着不发出声音来。 “好了,”司隽音扶着他的腰,替他穿好衣服,“前几天我不在家,有没有好好上药?” 古晋深呼吸了两秒,才低低出声道:“每天都上药了。” “真乖。” 司隽音亲了亲他的脸,然后拽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睡觉吧。” 古晋“嗯”了一声,然后搂住了女子的腰,就那么贴着她闭上了眼。 入夜后,听到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古晋忽的睁开了眼。 他盯着司隽音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到床头的手机解锁。 只不过,他输入的是另一串密码,随即手机便进入了一个隐私空间系统里。 跟他平常使用的完全一模一样的壁纸和主题。 古晋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司隽音,然后点开了短信。 列表里只躺了一个联系人的往来记录。 他给那人备注“亲亲姐姐”。 点进去,短信内容还停留在上个月“亲亲姐姐”发来的: 泳池里清澈透净,看不到人藏匿的踪迹。 如果那人没问题,为什么看到他就逃跑? 古晋越发觉得事有蹊跷。 就在他凝神思考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古晋猛地回头,结果还没等看清人脸,就被一双手狠狠推进了泳池里! 第 38 章 阴差阳错 泳池里的水不深,但推他下水的人也跳了下来,古晋还没从呛满水的恐惧里脱离开,就被一只手摁着脑袋,猛地逼着扎进了池子。 水压弥漫,裹挟住身躯的同时,仿佛一双双无形的大手伸出来,将古晋从头到脚死死缠住。 周遭的水压重达千斤,双腿也没法在漂浮的水里站立,仓皇中,古晋凭借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反抬手抓住了偷袭自己的人的手腕,然后带着他狠狠往水里摔。 这一招似乎有用,那人躲闪不及被带入水中,两人缠斗不止,水花飞溅。 但对水的恐惧令古晋不敢睁眼,呼吸困难,也因此落了下风。 那人逮住机会,又是一把将他摁入水中,长时间的缺氧令古晋意识逐渐扭曲。 胸腔里的氧气消耗殆尽。 慢慢的,他不再挣扎,身躯松垮垮地飘在水面上。 见人不动了,偷袭者一愣,似是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他赶紧松开了手,慌忙从泳池里爬了出来。 谁料,他的手刚搭上泳池扶手,面前一道劲风迎面刮来,不等男人抬眼看清,一道黑色人影飞一般的冲过来,一记顶膝将他重重撞进水里。 男人惨叫一声,这一撞给他门牙都顶掉两颗,鼻血狂流,池子再次泛起水花。 俞政喘着气追进来,就看到司隽音跳进了泳池,然后将已经昏迷不醒的古晋给抱了上来,跪坐在他身上做人工呼吸。 正沉浸于思绪中的司隽音,被一道开朗的男声蓦地拉回现实。 “司隽音妹妹,许久不见啊。”司隽音最后打车回到家,迎接她的又是那座孤零零的别墅。 前两天妈妈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期末考得怎么样,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学习,都是些陈词滥调,听起来就像是在例行公事一般。在司隽音看来,妈妈似乎是在努力扮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可实际上她对自己根本漠不关心。 司隽音进了房间,窝成一团。幸而时间已晚,楼道里寂静无人。 司隽音满心都是想要责怪、想要质问的话语,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你疯了!”最终,她紧咬牙关,挤出几个字。 古晋的神情平静得很,仿佛对自己刚刚那出格的举动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是,我是疯了,司隽音,你可以喜欢上别人,凭什么,就不能试着……”他向来都是极为克制自己的,可今晚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格外放纵。要知道,他压抑了多少个日夜,才终于积攒起了这点勇气。 司隽音一下子打断了他:“够了。”"你们的成绩的确令人瞩目,但作为投资方,我们更关心的是,这个项目究竟能带来多少实际收益。" "心理问题的确广泛存在,可那些心理扭曲的人,宁愿选择激烈的方式来发泄,也不愿意花钱去治疗,不是吗?" "如果你们的工作室总是这样夸大其词,把普通现象渲染得危言耸听,我觉得这项目确实缺乏投资的价值。" 周依依显然没预料到台下会这样咄咄逼人,怔愣了一瞬,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正当众人正等着看她出丑时,司隽音从容地拿起了话筒。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想简单分享一下我的看法。” 她的目光直视其中一位提问者:“所谓的过度渲染,其实因人而异。您认为这是夸大,但我了解到,那些患有抑郁症且有躯体化症状的人,他们甚至连正常生活都难以维持。” “您这种观点,在我看来是一种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态度。” 司隽音转向另一位提问者:“心理扭曲者即便入狱,也需要心理医生的支持。人性本善,如果有人有心理问题,却讳疾忌医,这正是社会需要加强普法教育的信号。只有让大众意识到心理治疗的重要性,才能避免后面再酿成大错。” “您说是不是呢?” 众人见司隽音是个陌生面孔,但她的言辞犀利而有力,瞬间吸引了全场注意。 “至于项目的收益,”楚远洲带着自信的微笑,环住司隽音的腰,缓缓站起,“这种事情,小公司才会过于计较。” “真正有潜力的项目,应具备无限可能。”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这无疑是一次直接的挑衅。 刚才发问者的公司虽然不小,但与楚远洲的公司相比,确实相形见绌。他气得脸色涨红,却碍于楚远洲的威望,不得不忍气吞声。 “我投五百万。”楚远洲坚定地宣布。 “且慢。”一个慵懒的男声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古晋站起身:“英雄所见略同。最近我们公司正研发将虚拟技术与医疗相结合的智能领域,我非常看好这个项目,致远出资一千万。” 致远是古氏旗下的一个公司,在古晋的领导下短短几年已跻身市值上亿。 一千万对古晋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司隽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头看去,与徐枝的目光不期而遇。 有古晋和楚远洲的支持,他们的信任无疑为项目增添了巨大的说服力。 于是,其他人也纷纷举牌,表示愿意投资。 司隽音心中五味杂陈,古晋可能不知道云梦的幕后是她,但这一切…… 周依依走下台,接下来的公司开始展示项目,而司隽音的心思已不在此。 楚远洲深深地看了司隽音一眼。古晋就一直在门口,淋着倾盆大雨,等了整整一夜。 他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理由罢了,仅此而已。 可是,直至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司隽音都始终没有出现。 司隽音熬得双眼红肿,瞥见古母过来,将古晋抬上了车,这才松了口气。 古晋高烧三日,一直在浑浑噩噩的梦境里徘徊。 梦到司隽音身着高中校服,笑意盈盈地朝自己走来,眸子里满是对两人未来的憧憬。文理分班的时候,司隽音想跟他一起选理科,两人讨论来讨论去,便开始畅想未来种种,一起商量高考志愿的填报,还捏着他的脸说等过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一会又是司隽音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他,推拒他让他滚,别再来烦自己了。 又梦到司隽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漠地推拒着,让他滚,不要再去烦她。她还说自己喜欢上了别人,让他别再来纠缠。 还有司隽音遭遇绑架,身处危险之中的零零碎碎的画面。梦中的古晋想抓住她的手,却只能徒然挣扎,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落在地上化为泡影。 他大喊了一声“元元”,猛然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醒来后,只觉无尽的空虚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就像司隽音已经离开他的这个残酷事实。 而司隽音知晓这一切的时候,已是后来的事了。 峰会终了,司隽音给周依依发去信息,让她带着组员先行返回。随即,她又在工作群里发了个大红包。这可算是对组员们的犒劳,大家这段时间的心血没有白费,收获满满,见到红包,群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消息如潮水般涌来。 目前,双方合同以及股份分配条例还来不及拟定,不过,一个多月的努力总算暂告一个段落。他们这次总共获得了两千一百万的投资金,仅仅是想想这个数字,司隽音都觉得心潮激荡不已。只是,古晋作为主要投资方,致远与云梦之间必然会有诸多交集。 从洗手间出来时,司隽音恰好碰到古晋正准备进去。男人已然扯下了领带,领口最上面的那颗衬衫纽扣也解开了,露出一小截蜜色的精致锁骨。他目不斜视,与司隽音擦肩而过,就像他们只是两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司隽音努力掩饰着内心的起伏,现在想想,自己之前的想法还真是可笑,她原以为古晋那豪掷的一千万投资里有自己的因素,现在看来,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罢了。 如今早已不是那伤春悲秋的青涩年少时光,大家都已经过了那般幼稚的时期。 司隽音心里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的,眼神直直地望向远处。 司隽音直接打断了他:“别说了。” 如今早已不是那伤春悲秋的青涩年少时光,大家都已经过了那般幼稚的时期。 司隽音心里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的,眼神直直地望向远处。 “古晋,你别再喜欢我了。”司隽音的声音轻若鸿毛,可真真切切地传入耳中时,却好似一把尖刀直直捅进心窝,疼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古晋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低声道:“我送你上去。” 他想要伸手触碰她,司隽音却侧身躲开了。 进入电梯后,司隽音将古晋拦在电梯门后,他们隔着电梯门两两对视。电梯门关上的刹那,古晋眼角那一滴泪猝然滑落,就像黑夜中划过的流星,在脸颊上划出一道晶莹的痕迹,仿若银河坠落在脸庞。 她给林宛宛发消息:“宛宛,古晋根本就不喜欢我!” 林宛宛走的是艺术路线,比她大了一届,寒假一直在集训。正好赶上休息时间,便回了消息:“怎么?这可不像前几天还信誓旦旦说你们有可能的你啊。” “还不是因为我考得太差了。”司隽音无精打采地打字回复,“反正就是感觉很奇怪,他可是年级第一呢。” “管他什么年级第一,就凭你的美貌,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痛定思痛过,你还是那个司隽音吗?”林宛宛总能在关键的时候给她一些支持和自信。 司隽音仔细想了想,顿时坐直了身子。是啊,自己怎么变得这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甚至还产生了这种不配得感呢?怪不得林宛宛会这么说,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变了很多。不过这件事就算各退一步,也怪不到古晋身上。 “随他去吧,我得给自己一点时间。”司隽音洒脱地回复道。她仰躺在沙发上,这段时间自己的种种经历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重新放映了一遍。 她朝着天花板发出一声哀嚎,在他们之间的相处里,古晋似乎永远扮演着无动于衷的角色,这让她感觉自己像是那个总是处于下风的一方。 寒假仿佛一位珊珊来迟的访客,终于来临。自那天过后,他们就断了联系。 往昔,司隽音总是会在微信上给古晋发送一些小表情,要是她不再主动发消息的话,古晋是决然不会主动先来搭话。他们的微信会沉寂了下去,无人在意。 司隽音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去骑马。她突然想起,自己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碰过缰绳了,手竟莫名地有些发痒。 刚到马场的时候,正巧赶上几个学生正在上马术课。寒冬腊月里,只能在室内马场活动,虽说这室内马场的面积比不上室外马场辽阔,但经过几番扩建之后,倒也足够宽敞了。 司隽音挑选了自己平日里常骑的那匹烈血马,和马场经理交代完之后,她隐隐觉得后背像是有一道炽热滚烫的目光射来。 她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去,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好和古晋那双透着薄凉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其实也没隔多久,,可中间一直没有交流互动,这样猛然碰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顿时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他怎么也破天荒地来上马术课了呢? 司隽音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自己和古晋的初次见面,也是在这个马场。 那时的她还没有被诸多规矩束缚,她拒绝了一个小混混,而这一幕正好被古晋听到。接着,又在小巷子里,她逼着他“见义勇为”。 这一切,或许真的是冥冥中的缘分在作祟吧。 司隽音的眼神渐渐重新聚焦,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虞霁山悄然冲她使了个眼色,龙凉心领神会,抬手一看,不以为然地解释说:“是刚才给古先生检查身体的时候,没站稳,不小心磕到了泳池边的地板上,划了一下,不碍事。” 古晋的脑子只听到她说检查身体,瞬间表情都变了。 他低头查看自己身上的浴袍,一副紧张无措的样子。 见他这样,虞霁山笑着说:“放心,你的衣服是服务生帮忙换的,龙秘书只是给你做了急救。” 听他这么说,古晋松了口气,内心更加确信给自己做心肺复苏的人就是龙凉,顿时对面前的女子感激不尽。 他怕水怕得厉害,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想去学游泳,但刚进到水里就没法呼吸,所以只能尽可能远离水深的地方。 “你的衣服在这里,不过都湿了,没法穿,刚刚我让人重新买了一套干净的过来,你休息好了以后可以换上。”卫天成指了指床边放置的两个袋子,一套是古晋的旧衣服,一套是新买的。 古晋点头:“谢谢卫董。” 卫天成给他放了半天假,说卫瓦那边他找别的人照料,让古晋回家歇歇,毕竟溺水不是小事。 等屋子里的人都走后,古晋换上了新衣服,提着另外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回了家。 就在他准备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洗时,古晋忽的发现衬衫上那片醒目的血迹。 虽然被水泡得晕开,颜色浅了不少,但上面的血色面积还是让他脑子一懵。 古晋蹲在地上,抓着衣服凝神思索了好半天。 手臂划开一个口子,能流这么多血吗? 第 39 章 毛头小子 第二天古晋去公司的时候,公司里的人已经听说了他昨天发生的事,纷纷前来询问情况。 古晋面对这么多人的关切有些应接不暇,没想到就是一个意外竟然惹得大家这么关心。 “没事……就是不小心掉进去了。”古晋说。 他解释的很简短,没有过多提及昨天是为了追击可疑人员才被暗算的,公司里的同事们也只是从当日参加了交流会的朋友口中得知了大概,具体细节并不清楚,因此古晋三言两语说完,大家就没再追问详情,而是给他送来了咖啡和零食以示关切。 放在以前,古晋是不会接这些的,但架不住人太多,无数双手将礼物堆在他怀里,古晋不得不就这么抱着一大堆东西进了办公室。 伍依很早就到了,办公室门打开的时候,最先映入她眼帘的,不是古晋的脸,而是一摞被满满当当堆起来的礼物。 古晋的上半身直接遮没了,伍依只能看到他那两只结实白净的大手环在身前,然后长腿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最终抵达了自己的办公桌。 她连忙起身帮忙扶住,古晋这才得了空喘息。 “晋哥,好多吃的呀。”伍依惊讶地说。 古晋擦了把汗,抱着这么一堆东西回办公室着实不易。 “俊哥和戴姐他们送的,”他看着面前的零食,转头看向伍依,问道:“你要吃吗?” 一顿饭下来,聊天话术异常高明的司隽音就从古晋嘴里打听到了他的基本信息。 17岁,晋年的大一新生,老家在年城西溪县,父母都是务农的,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在京城上大学。 听完,司隽音对这个单纯的农村孩子多了几分敬佩。古晋晋天打比赛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肚子还有点饿,如果不是司隽音打电话让酒店送来了晚餐,他估计真的会直接晕倒在浴室里。 吃完饭,已经是九点多了,古晋躺在床上,肚子里一阵酸胀感。 像是还有东西在里面。 但他们的清理工作做得很好,所以只能是做的太久,身体还未从高强度的痉挛中缓过来。 他拆开司隽音送她的表看了又看,最终才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手腕上。 这表是M国专卖店买的,官网发布价54万。 他平常从来不戴这些奢贵的饰品,但架不住司隽音爱送。 她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 古晋将脸埋进被子里,闻着独属于司隽音的味道,心情好到了极点。 司隽音出差的这两天,他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公寓,别提有多寂寞了。 当初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听说他一直受同寝室人的欺负,司隽音就提出要给他单独买套房子,好让他从学校的6人寝室里搬出来。 古晋没答应,目光却一直在司隽音的卧室里打量来打量去。 最后,他如愿以偿地搬进了司隽音的这套公寓,美滋滋跟她一起过上了同居生活。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开了,穿着睡衣的司隽音抱着电脑进来,顺手将冰箱里切好的菠萝端到古晋面前:“吃点。” 古晋点头,从床上坐起,爬着过来拿叉子扎了一块,放进嘴里安安静静吃着。 司隽音合上电脑,晋天的工作总算是结束了。 她伸了个懒腰,上床将古晋抱进怀里,细细嗅着他脖颈处的清香。 古晋吃了两口就不太想吃了,肚子里的酸胀感太过明显,有点不太舒服。 于是他将叉子又插回去,转而变成乖巧倚在司隽音怀里的姿势,把脸埋进姐姐的睡衣中,安静相拥。 他知道自己体型比较大,所以就没怎么乱动,怕压得司隽音不舒服。 见他连最喜欢的菠萝也没吃多少,司隽音摸了摸他的耳朵,低头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古晋转过脸来回答:“好多了,就是肚子还有点酸。” “我给你揉揉。” 司隽音说着,细长的手指就撩开他的衣服伸了进去,温热的手掌在腹肌上轻柔揉搓起来。 古晋舒服地闭上了眼,像只猫一样,就差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了。 揉着揉着,司隽音忽然感慨说道:“还有一年,你就20岁了。” 古晋原本眯着眸子享受,听到这话,他猛地睁开眼睛,转过头,黑沉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司隽音:“姐姐,你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司隽音先是顿了顿,随即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无语道:“你这倒是会臆想,20岁我宝贝儿还来不及呢,净在那儿操心些有的没的。” 晚上激烈过后的地方还有些不适,古晋在被拍到那一瞬间就僵了一下,手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察觉到他异样的司隽音当即一惊,赶紧将人搂在怀里,并腾出来一只手帮他揉打痛的地方。 “抱歉宝贝儿,刚刚下手没注意,很疼是不是,我看看。” 古晋摇了摇头,抿着唇一言不发,反而将司隽音搂得更紧。 见状,女子只好将人抱着,低头亲吻他的额头以示安抚。 “我说你20岁,不是嫌弃你年纪大,你这人生才过五分之一就开始恐惧年纪大了,以后可怎么整?” 古晋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司隽音接着道:“要不是我那个占着联姻名头的未婚夫一天到晚作妖,你现在就该进我司家的大门了。” 20岁,正是结婚的年纪。 虽然距离法定结婚年龄还差2岁……听到这话,古晋掀起眼皮,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没有。” 这哪里像是没有的事? 司隽音捏了捏他的腮帮子,低头问道:“跟我说实话。” 古晋不说话,试图从她腿上翻身下去,才刚转个身的功夫就被司隽音捞了回来,死死禁锢在胳膊里。 “古晋,说话。” 说完,她还摸了摸古晋的脸蛋,叹息着说:“真是委屈你了,只能这样跟我在一起。” 虽说男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22岁,但那也只是领证年纪,只要时机合适,让古晋名正言顺地进她家大门也没人敢说什么。 古晋眨眨眼,颇为乖巧地出声说道:“没有委屈,这样就挺好的,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就行,我不奢求那么多。” 看到这漂亮人儿这么懂事,司隽音心生歉意,再次将那个不知名未婚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上次约他出来谈解除婚约的事,结果他说他在国外忙得很,暂时没有回国的打算。呵,真当在国外我就没办法了?要不是死活找不到他位置,我早就冲过去给他大卸八块了。” 古晋静静听着,只在听到后面那句“大卸八块”时,他眼睫不可控地抖了抖,随后便敛眸,沉默着将脸埋进了司隽音的衣服里。 一提到这事,司隽音就火气直冒。 他古家不过就是跟他爷爷那辈交好罢了,后面的项目合作古氏集团也没少参与。 拿了这么多好处,如晋古家开始走下坡路了,却翻出来当年的娃娃亲想搞联姻吃个大的。 她司隽音要是真让他们如意就是大傻子。 古家大少爷古宗明这么多年来久居国外潇洒度日,司隽音即便没正式跟他见过面,也听说了那家伙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找她联姻,无非是想借司家的名头翻身揽利。 若是后期古氏集团真出了什么问题,她司家还要想法子帮忙擦屁股,不然被媒体一顿描绘,她司家就成了见利忘义的小人。 这个烫手山芋必须要尽快解决掉。 想到这里,司隽音眸色暗了暗,愈加用力搂紧了怀中的青年。 她翻了翻手机的短信记录,距离上次给古宗明发消息约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对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呵,故意装死呢。 古晋倒是从刚才开始就安静的出奇。 这孩子一向内敛沉静,不怎么闹腾,于是司隽音就没过多在意。 她大拇指摩挲着他的柔软侧脸,回想起晋天在体育场上见到的那一幕,司隽音忽然敏锐问道:“你班里的同学是不是挤兑你?” 京北大学面向外省,尤其是区县的招生,分数线要高出不少,而且还有名额限制。 他一个乡下出身的孩子,能考进京北大学,想必是吃了不少苦的。 说起来,她很久以前还去过年城西溪县。 11岁那年,为了让父亲看到自己的能力从而允许她进公司学习,司隽音特意创立了一个资助基金会,专门帮扶那些学习成绩不错但碍于家庭经济原因无法完成学业的乡村学子。 那些个小县城是真的贫困,各方面条件都要落后一些。 她当初作为资助人到访的几个孩子家里,无一不是家徒四壁,穷的揭不开锅。 那是司隽音第一次认识到阶级之间的贫富差距有多大。 也是因为那,司隽音在资助基金会里投入了不少精力,资助过的学子超过千人。 后来她自己开了公司,同时还兼顾光盛集团的CEO,多方事宜一起占据了她的行程,司隽音便将基金会交给了手下人打理。 “你还没成年啊?” 司隽音忽的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一个成年人,居然蹭小孩儿的饭。 龙秘书诧异了一下,接过后没有立即拆开。 古晋平静开口:“感谢龙小姐昨天的救命之恩,这只钢笔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龙凉瞥见上面某奢侈品的Logo,当即推拒了回去:“这我可不能收,都说了没什么,古助理这也太破费了。” 古晋执意将东西送给她,眼睛则是装作不经意朝她的右手臂看了过去。 龙凉今天穿了一件雾蓝色的中袖衬衫,昨天受了伤的手臂已经包扎好,半截白色的绷带露在外面,颇为显眼。 原本她穿着西装外套,看不太出来,但会所里开了空调,所有人为了活动方便都脱了外套,她缠满了绷带的手腕就显得十分突出了。 古晋表情淡淡的,暗自打量了好一会儿龙凉的手,客套说:“龙小姐还因此受了伤,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请务必收下。另外,我还想请龙小姐吃顿便饭,不知你哪天方便?” 龙凉没想到这个古晋这么会来事,根本不像虞霁山调查里说的那样死板迟钝。 她扬起唇笑笑,不再推诿,而是大大方方接下了礼物,说:“吃饭就不用了,古助理没事,我就很开心了。” 古晋却说:“礼物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跟龙小姐救了我的恩情相比,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我是真心想要好好谢谢龙小姐。” 听了这话,龙凉看向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满心欢喜地顺着他的邀请答应了下来。 第 40 章 监控 因着老板在场,两人不方便过多交流,于是简单换了一下联系方式。 等晚饭结束,虞霁山跟卫瓦在门前分别。 看着秘书手中多出来的那份小巧的礼物盒,虞霁山眸色一动,随即装作不经意道:“古助理面上看着不近人情,没想到心思倒挺细腻。莱曼的钢笔一向很受欢迎,用起来手感适中,质感也不会很沉重,最是适合女性办公。” 他说的很是委婉,其实还有半句他没说。 作为F国的品牌,九零年代的时候,莱曼有个钢笔广告,以职场暧昧作为营销噱头,宣传送人钢笔,潜在的一层意思就是在发散暧昧信号。 当初这个广告十分火爆,一时间莱曼钢笔都卖脱销了。 只不过随着时代的落幕,莱曼钢笔逐渐朝着高质量商品道路发展,现在的莱曼钢笔多以职场用途被广为认知,暧昧意味就浅的多。 从民政局出来,古晋还有些恍惚。 签完合约文件到领证,过程不超过三个小时,其中一半时间浪费在了古晋回家取户口本上。 看着手里红色封皮的结婚证,古晋只觉得沉甸甸的。 好不真实。 他就这样结婚了。 司隽音坐在劳斯莱斯车里,漆黑的车窗降下,露出那张惊鸿叹世的俊脸。 她手里拿着另一本结婚证,冲古晋晃了晃手。 男人看过去,就听见司隽音说:“过两天把东西收拾好就搬过来,地址发你手机了。” 古晋皱眉道:“还要住在一起?” 司隽音冷眸暼来,“做戏当然要做全套。” 古晋垂着脑袋,低声回答说:“知道了。” 待司隽音走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她昨晚的事了。 不过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了契约夫妻,以后还会住在一起。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机会再问的。 于是他暂时将这事抛到了脑后,打开手机看微信。 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而司隽音发来的地址令古晋瞪大了眼睛。 北纪玺府——整个安延市最金贵的别墅地段,华邦有名的豪宅府苑之一。 占地20司㎡,整个地块全部为独栋别墅,共210套,容积率仅在0.6,堪称豪宅界的天花板。 能在那里买房子的人是普通阶层无法想象的豪,光是一块地皮就够奔波半生了。 而入住北纪玺府的一般都是顶级阶层的隐形大佬。 换句话说,就是钱多烧得慌。 之前古华安也想在那里买房子,但是考虑过后觉得没必要,现在的老宅地段也挺不错的,于是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古晋没想到司隽音会住在那里,她的家底真是难以估量,怪不得她敢说五年后那种话。 就在这时,古晋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您好,请问是古晋先生吗?我是宏庭国际娱乐传媒公司的负责人。” 古晋一愣,宏庭国际? 那可是比司峰还要强上不知多少倍的大型娱乐传媒公司,培养了很多一线大牌明星,其中包括八位影帝影后。 现如今最年轻的影帝盛鸿朗就是出自宏庭国际。 不仅如此,宏庭国际旗下产业涵盖影视改编、音乐传媒、舞台艺人、国际超模经纪、时尚公关活动、以及电视真人秀等。 是非常硬核的老牌企业。 司峰虽然优秀,但真要和宏庭国际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古晋做梦都没想到他们会联系自己。 此前,在选择娱乐公司时,宏庭国际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就连家里出事后,他着急忙慌地向各大娱乐公司递交申请,也从未考虑过宏庭国际。 “喂,请问您是古晋先生吗?” 电话那头又礼貌地重复了一遍。 古晋立即回答:“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古晋还保持着抱酒瓶的动作站着,脚步有些虚浮,只好一只手撑着桌子扶稳。 听到声音,他抬头望去。古晋得了钱,脸上才有了新的表情,紧紧抓着卡,虚晃着步子推开门走了。 角落的矜贵女子调整了坐姿,身子往前倾了倾,面孔终于从暗影里露了出来。 古晋一下子怔愣住了,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商界新贵,纪恒国际商贸的掌权人——司隽音?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于是段光霁赶紧打圆场:“司总,李总是想活跃活跃氛围,好——” 司隽音睨了他一眼,长眸迸发出冷厉:“我和李总说话,有你什么事?” 李常狠狠剜了一眼段光霁,眼神警告他不要再多事。 段光霁得了教训,骤然噤声,惶惶地低下脑袋不敢再出声。 司隽音不悦抬手,让古晋出去。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司隽音的正脸。男人却站在原地,神色虽然醉醺醺的,但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卡,一副不拿到钱就不走人的架势。 李常是个有眼色的,一见这场面,哪里还敢让古晋在这儿多待,生怕那家伙再做出惹司隽音不快的事来,赶紧将卡往人怀里一塞,打发他出门。 “密码是卡号后六位,赶紧走,别碍事!” 那人肤色极白,淡黑色的长眉又细又直,凤眸狭长清冷,半长的黑发散在脑后,脸上不带一丝情绪。 安静,低沉,削瘦的脸颊衬起分外薄情的俊美长相。 像是无人照料的花,从未施过肥却兀自坚韧生长,举手投足间透着极深的压迫感。 她抬起脸的那一刻,古晋猝不及防被一惊。 女子的双色异瞳甚为诡异,左眼青蓝,而右眼则是蛇目绿。 她不说话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看透一切的感觉。 寒意不由自主地顺着脊背攀爬,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司隽音什么也没做,古晋却仿佛从她眼里看到了丝丝冷意。 两人短促对视一眼,古晋心头一颤,那种奇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时间仿佛凝结,他呆愣在原地,空气都被冰封,喉间的火辣越发明显。 头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见到司隽音,古晋内心是说不出的震撼。 女子低敛深沉的气势令他心脏一紧,呼吸骤然停止。 段光霁更是吓得脸都白了,这个女人可是他们今天的重心,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她身份的尊贵,就连李常都得放下面子来讨好。 哪成想,这会儿好像把人惹到了。 要是李总和她的合作没谈成,回头有可能气上头来,连带着他也遭殃,他可还指望李常多给他捞点好资源呢。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非常看好古晋先生,希望能和您达成签约合作。” 古晋一惊,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你们,你们要找我签约?” 对面非常肯定:“是的,不知您意下如何?” 尽管这是一件大喜事,可古晋却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他刚经历司峰的背刺,眼下对待娱乐公司,更是无比谨慎。 “我能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要选择我吗?” 对面的人耐心解答说:“从您过往的作品和表现来看,您完全可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取得更好的成就。为此,宏庭国际非常期待您的加入。” 对面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摆明了是真心想签他的。 而且他刚被司峰解约,网上舆论缠身,宏庭国际这个时候说要签他,古晋怎么可能不答应。 他只考虑了一下就说:“我非常愿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见一面,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一下。” 电话那头一听到他的回应,显然很是高兴:“如果您方便的话,明天上午就可以来我们公司,届时会有人安排见面事宜的。” 听到这,古晋心里的紧张感顿时消失了:“好的,非常感谢。” 挂掉电话后,古晋仰头看着天空,突然觉得心情很好,这么些天以来的苦闷都化作了轻松。 回到古家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然后就动身去了北纪玺府。 他的东西并不多,加上之前卖掉公寓后搬回来的东西都没整理,呼啦啦地都堆在房间里,带走也很方便。 古华安对他要搬去司隽音那里这事并不意外,司隽音来古家的时候就已经跟他提过了,也是争得了古华安的同意后,司隽音才会和古晋说。 古晋愤恨地说他老爸现在是一点都不关心他这个儿子了,司一他在司隽音那儿出了什么事,他个做老子的哭都来不及。 最后他是被古华安一脚踹出来的。 到了地方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古晋在门口踌躇半天,直接卡在了第一关。 他没有通行证。 在北纪玺府出入需要身份验证,而他是第一天来,大门口的保安直接给他拦下了。 无奈的古晋只能给司隽音打电话。 “在门口等着。” 电话里,司隽音只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就挂掉了。 古晋便带着行李,百无聊赖地蹲在花坛上摆弄花草。 十分钟后,一辆劳斯莱斯停在面前,古晋抬头一看,后座正坐着司隽音。 她淡漠的眸子瞥了一眼男人,而后道:“上车。” 司机下车,帮古晋把行李都搬到了后车厢。 古晋有些意外司隽音从外面回来,原来她从民政局回去之后并没有回家。 想来她这样的女强人,和他分别之后应该马不停蹄就去工作了吧。 不过这里距离纪恒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车速再快,也不可能十分钟就赶到了。 察觉到男人疑惑的目光,司隽音像是能看穿他心里想的什么似的,轻声道:“下班路上接到的你的电话。” 原来是这样。 古晋不再奇怪,安静坐在一边,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 北纪玺府很大,司隽音住的地方更是偏僻。 劳斯莱斯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才终于停在了一座别墅前。 望着眼前堪比庄园规模的现代极简轻奢别墅,古晋惊得说不出话。 一路过来,他见识到了北纪玺府别墅区的奢华,却没想到司隽音住的地方比那些还要富丽高级。 这里地处别墅区的东南方,是最为偏僻安静的住所。 向北是蜿蜒2000米的舆长古河湾,邻边紧靠43司平米的地质公园,周边被大片的会员制高尔夫球场围抱,绿化覆盖率达60%以上,风景绝佳。 而司隽音住的这座别墅占地面积达上千平方米,周围还有近千平方米的花园,泳池喷泉应有尽有。 一眼望去,空气里到处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行李都由门口的佣人接过,按照要求恭恭敬敬送上了楼。 司隽音给庄园的佣人都打了招呼,以后古晋就是这里的另一个主人。 这番待遇让古晋不免惊诧了几秒。 本以为依照司隽音的个性,他来了这儿会被当做透明人对待呢。 这小小的插曲让古晋内心对司隽音的看法有了些微的改观。 管家接过司隽音脱下来的外套挂好,而后领着古晋进门。 “您的房间在二楼,上楼左拐第三个就是。” 古晋道了谢,却没有第一时间上楼查看,而是跟着司隽音。 现在这座屋子的主人可是她,没有允许,古晋不敢随意走动。 吴妈走过来,轻声说道:“小姐,古先生,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司隽音便转身问古晋:“吃饭了吗?” 男人摇摇头,下午在餐厅见面的时候就没怎么吃东西,从民政局回来之后又直奔家里收拾东西,都没怎么喘口气,这一番动作下来,确实感到又累又饿。 司隽音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没什么情绪道:“那就一起吃吧。” 说着,她率先迈开腿,往餐厅走去。 古晋一言不发地跟上。 “没料到你今晚会来,吴妈是按照我的口味做的,菜品偏辣,她一会儿会给你再做两个清淡的。” 古晋一怔,有些奇怪地望着司隽音,她怎么知道自己不能吃辣? 听到文锦薇的话,古晋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谁说凶手一定会立刻离开案发现场? 也有可能偷袭完他之后,为了躲避追查,在九楼的某个地方藏着,后面等戒备解除后,刻意绕到了其他楼层逃离也说不定。 毕竟九楼虽然那两天没有对外开放,大部分办公室和房间都是封锁状态,但也不是没有地方躲。 九楼的监控系统故障这个点古晋不确定凶手是不是也清楚,但排查了一百多号人,都没发现端倪,那只能说他们的调查方向还是不够准确。 如果忽略凶手会临时换衣服换装扮,那么就应该先把整栋楼的消防通道监控角都查一遍。 于是古晋又跟警方联系,获得了大厦当日从下午14:22分开始,一直到晚上闭馆关门的全部时段的监控录像。 然而,也就是这次的盯帧排查,竟让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 41 章 请吃饭 从发现他晕倒在泳池岸边上开始,所有人手忙脚乱议论纷纷直至九楼空无一人,整个过程也不过就十来分钟。 等到最后大家都离开去了楼下,八楼的监控角内容安静了有十来分钟,屏幕呈静止状态,古晋不由得摁下了加速键。 两倍速,四倍速,六倍速…… 很快,一道人影忽然从西南口的消防通道口一闪而过。 古晋立刻按下了空格暂停,恢复正常速度后倒回去看了一遍。 监控拍到15:02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西南口的消防通道急匆匆出来。 古晋将他的面孔放大一看,顿时怔在了原地。 哪怕文化交流大厦的摄像普遍清晰度不高,但古晋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俞政。 没走两步,他脚步一转,捂着嘴匆忙跑进了卫生间,扶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差点将胃也吐出来。 他紧紧握着那张足足有一百司的卡,嘴角勉强勾起一抹苦笑。 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百司去低三下四。 父亲给他撑的保护伞经历多年,已经摇摇欲坠,身为古家独子,他是时候担起继承人的身份了。 休息了一阵,他就又继续爬起来,想要接着工作,但脚步却开始不受控制,刚站起来就腿软,眼前也开始模糊,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酒劲儿上来的快,前后不过十几分钟,他的脸已经开始灼烧。 他的下班时间是凌晨两点,还有三个小时,古晋喘着气想,这会儿绝不能出岔子。 他强撑着站起来,没走两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膝盖一弯就跪在了洗手间门口的地上。 痛意令他清醒不少。 他很少喝酒,却没料到自己酒量如此之差,刚才喝的又是烈酒,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他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试图令自己清醒一点,但这无济于事,于是他扒在水池上,用冷水洗了好几遍脸。 等水龙头关上时,古晋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划过表面皮肤,最终汇聚到下巴滴下。 漂亮的蓝眼睛里布了红血丝,眼眶红了一片,一半脸微微肿起,整个人都红的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收好卡,抬脚准备离开这里去工作,却在拐角处瞥见了一个人影。 司隽音身着墨黑色的手工西装,双臂环抱在胸前,姿态懒散地靠在墙上,衣袖挽起,露出一截白的晃眼的手臂,正冷冷地盯着他。 右手中指的Tiffany铂金镶嵌钻石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古晋脑子“嗡”的一声,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识对这个人感到警惕,即便她是个女人。 “为什么来这儿?” 女子极具威慑力的眼神望着他,冷声发问。 古晋只觉得脑子昏沉,不明白这人为什么问这话,他又不认识她,说的却好似两人熟悉似的。 他没理,现在胃里烧得厉害,他根本不想说话。 古晋找到自己刚刚放在包厢门口的酒水推车,手刚放上去,身旁就多了个身影。 同时,他闻见了一股淡淡的冷松木香味。 是从司隽音身上传来的。 男人用泛着醉意的眼睛看她,司隽音拧着眉:“回答我。” 古晋不敢招惹这人,怕把自己工作整丢了,于是便说:“小姐,您可能认错人了。我只是个服务生,如果您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 听见这话,身旁的人好久都没有动静,周边的气压却徒然冷了几分。 “装不认识?”司隽音冷嘲道。 古晋抬头正视着她的眼睛,却因为心头冒出的诡异感觉不由自主地移开:“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只是个服务生,今天第一次上班,小姐,请不要为难我。” 司隽音异色的冷瞳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默不作声,周身气息却越加低沉压迫。 古晋低着头,没再理会她,推着车就要走。 下一秒,一只手忽然伸过来。 领带猝不及防被拽住,古晋瞪大了眼睛,身体径直被一股大力拽着往前扑。 推车孤零零的撞上墙,里面的几十瓶酒碰撞在一起,瓶身发出一阵咣当的声音。 女子力道极大,单手抓着他的领带,不管古晋怎么想,像拽垃圾一样径直往门口走。 古晋酒劲上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司隽音带着走了。 他茫然地揪住领带,长腿不受控制地跟上去,一路挣扎着,踉踉跄跄穿过灯光交错奢亮的长廊。 他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就这么轻易地被她拿捏在手里。 “你做什么!”古晋急迫叫道,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小姐!请放开我!” 司隽音充耳不闻,高跟鞋稳稳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步子迈的又快又长,路上遇到闻声赶来的经理,她偏头不知和人说了什么,经理立马就恭恭敬敬地让开路。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助理已经打开了门守在车边,司隽音顺势将男人扔进了车里,并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古晋明显很激动,这是要做什么?绑架还是分尸?! 司隽音看都不看他一眼,随口报了一个酒店地址,司机便识趣地升起了挡板,随后启动了车子。 “你们要做什么!”古晋试了几下,车门被锁的死死的,从里面打不开,他只能看向另一边坐着的女子,眼神又气又惊。 司隽音却不管,拿起手机接了个电话,听着电话那边汇报。 受惊的古晋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掐着她的脖子,大声吼道:“放我下去!” 司隽音细长的脖颈被男人的大手抓住,后背重重砸上车门,痛意令她脸色一僵。 古晋只要再多使一点劲儿就能让她当场丧命。 可司隽音却浑然不怕,异色的眼瞳阴冷地瞪着他。 古晋被她凶狠的眼神给吓到了,司隽音便趁着他分身的那一瞬间反压上来,用力一扭便卸掉了他的手腕。 骨节分明的手指快准狠地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司隽音单膝跪在皮座上,用力将古晋压制住,片刻间便扳回了局势。 她寒戾的眼睛不带丝毫留情,低声警告:“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安分点。” 古晋心脏怦怦直跳,胸口不停起伏,手腕还在发疼,他难以置信地仰望着身上的女子。 司隽音实在太过强悍,从刚才动手的力气和速度来看,自己未必能在她手上占到便宜。 而且,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吓到心惊。 这个女人当真不是一般人。 司隽音扭了扭被砸痛的肩颈,前方听到声响的助理透过传声器紧张道:“司总,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司隽音拧着眉瞥了一眼古晋,随后松开手,从他的手里夺回手机,电话还保持着通话状态。 对面好半天都没敢言语,听到那边动静小了些之后,才试探着谨慎发问:“司总……您还在听吗?” 司隽音将手机重新放在耳边接听,语气已经恢复了淡然:“嗯。” 她一边说一边往古晋的方向看,许是怕他再整什么幺蛾子。 好在经过刚才那一幕,古晋已经见识到了这女人的厉害,不敢再有所动作,默不作声地挪到了车座最边上,和司隽音保持着距离。 等司隽音打完电话,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古晋酒劲儿再次涌上来,她放下电话,刚好就看到男人倚着车门睡着了。 他一边脸颊仍然红肿,是当时在洗手间时自己扇的。 司隽音盯着他的侧脸,冷硬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还是睡着了省心。 司机和助理帮着将古晋送上了房间,这会儿的他是彻底醉了,神志已经不清。 将醒酒药喂下之后,司隽音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 不一会儿,秘书敲门,送来了司隽音要的文件。 于是她便坐在落地窗前,一页一页翻看有关古晋的资料。 顶楼外的城市光景璀璨迷人,夜色灯火繁华,司隽音却无暇欣赏。 这座海滨都市位于南海下古域,是华邦数一数二的主流一线城市。 这里,成就了无数有志之人,也见证了无数梦想的破碎。 她静静翻阅着手里古晋这二十几年来的资料,时不时抬头打量卧在床上睡着的男人,眸色复杂。 在过往病例记录那一页,她手一顿,微凉的眸子停留了好久。 <患者12岁时脑部遭遇车祸撞击,诊断为器质性失忆症,有连续性失忆症状。> “砰”一声,司隽音听见自己回忆碎掉的声音。 她盯着那一页看了很久,一直保持着沉默。 窗外的夜景像是被割裂了一般,碎的一块一块的。 黑夜越发凝沉。 怪不得他一开始没发现,这个餐厅品牌的确少见,又是新开的,早上看导航的时候完全没印象。 “龙小姐想吃什么,直接点吧。”古晋将菜单推了过去。 龙凉也不跟他客气,大大方方接过了菜单。 等菜都上齐后,龙凉已经找了很多个话题,将氛围带动了起来。 古晋简单对付了几句话后,便将目标转向了龙凉的右手臂上,眸色微沉。 不清楚是不是他敏感,从进来包厢后没多久,龙凉就说有些热,将衬衫袖口撩到手肘,被绷带缠住的地方直接展露出来,说话时候的几下肢体动作,即便古晋刻意移开目光,视线也不可避免会被吸引。 看着那抹白色,男人薄唇抿了抿,装作不经意问道:“龙小姐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第 42 章 是你推的我吧 龙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下自己的手,一脸不以为意:“啊,这个,当时刚割到的时候是有点吓人,但现在没事了,每天都有换药。” 古晋漆黑的眼睛专注盯着她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龙凉刻意岔开话题,看着他的脸调笑着问:“你这么关心我啊?” 古晋不是很能接受龙凉这么自然的熟络,明明他们都没认识几天,而且之前跟着卫瓦见虞霁山的时候,他身边可从来没出现过龙凉这个秘书。 司隽音一惊,上前一步靠近他:“你怎么了?” 古晋怔愣地张望着眼前的女子,那对异色瞳孔的眼睛罕见地覆上了紧张。 天呐!真神奇,被司隽音这么看着,头立马就不疼了。 面前的人皮肤是冷白色,五官俊美英气,长眉又黑又细,锐利的长眸时刻都是挑剔的,警觉的,冷漠的,但看向他的这会儿却是紧张的。 古晋忍不住看呆了,脑子跟放了几十筒烟花一样炸天响,大脑机能迅速紊乱,唯一还活动的一个念头就是——司隽音长得真好看。 反应过来后,男人才发现自己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看了好半天,简直太出格了! 他脸色骤然一红,说了句“没事”后便匆匆出了洗手间。 追过来的盛鸿朗站在门口,见司隽音没事了才松了一口气。 古晋从他身边飞快经过,呲溜几下钻进了被窝,本想装作若无其事,但脸颊跟烧起来了一样,烫的人无法忽视。 他只好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古华安呆呆地站着,朝卫生间问道:“司总没事吧?” 司隽音擦了擦脸,从里面走出来,淡定道:“没事。” 盛鸿朗担忧得眉毛都挤在一块儿了,他跟在司隽音后面:“你经常流鼻血吗?要不要找医生看一下?” 司隽音冷静回复:“偶尔会这样而已,不用担心。” 忽的瞥见里面那张床上的一坨人,司隽音定住了,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盛鸿朗自然是看到了古晋的异样,他头顶缓缓冒起一排问号。 司隽音语气冷淡地对床上的那一坨道:“你最好再找医生做个脑部CT检查。” 古晋就着埋在被子里的动作笨拙地点了个头,闷闷“嗯”了一声。 盛鸿朗刚才在门口也注意到了古晋的异样,所以对司隽音这会儿的话一点都不惊讶。 反倒是古华安惊了一下,一脸的惴惴不安道:“怎么了?Gabriel不会变成智障吧?” Gabriel是古晋的法文名字,由他母亲MiydiesAny所起,寓意为神外派的特使。 足以见他母亲有多么喜欢这个孩子了。 而自离婚后,怕自己总是控制不住去想前妻,古华安一直克制着自己,很少会这么叫古晋。 仅有的几次都是叫顺口了,下意识脱口而出。 由此可见,他刚才的淡然全都是装的。这宛如一个晴天霹雳,将整个警察局给打的措手不及。 赵信的那三十五司还没来得及交还给银行,人却没了。 赵信被人捅了两刀,且都是在心脏命门处,直接当场毙命。 法医在尸检的时候,同样在他喉咙里发现了一枚挂弦钉。只是这次钉入的手法和之前略有不同,且是在赵信死后才打进去的。 挂弦钉的材质也和前三枚质地不同。 很明显,这和“三钉案”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作案人只是想借连环案情的热度,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件事栽赃给“三钉案”的真凶。 人虽然没了,但他欠银行的那35司还是得追查到底。 最后警方还是查到了那笔钱的去向。 但这么直戳戳地说自己儿子会变智障…… 只是脑袋受伤但听力还完好无损的古晋:“……” 已经多年未曾听到过这个熟悉的名字,司隽音顿了一下,道:“不确定,最好是再检查一下。” 古华安终于开始有点担忧了,本以为儿子就是普通小伤,结果司隽音突然那么说,一下子戳中了他心里的往事。 他神色凝重地望着床上的那坨古晋,嘴上直叹气:“哎呀,这可别是旧伤复发了。难不成你十几岁落下的毛病到现在都还没治好?” 听到古华安的那话,司隽音眸色一动,但她没问。 一是那是人家的隐私,她不好过问。 二是出于私心,她不想故意表现出来对古晋很关心的样子,不然的话事情可就乱套了。 谁知,听到亲爹嘴里对他的关心,古晋激动地一把掀开被子,满脸通红地惊喜道:“爸,你果然还是爱我的!” 司隽音:“……” 盛鸿朗:“……” 古华安:“……” 他刚才那短暂的父爱可以撤回吗?有时候真不想承认这个奇葩是他儿子。 古晋瞧见司隽音就站在他病床不远处的边上,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眼睛直直朝他看来。 想到刚才在厕所里的尴尬对视,他缓缓地将被子拉上来,挡住了自己发红的脸。 如果美色是刀,那么他早就被司隽音的四十米大刀砍成了块块。 司隽音:“……” 见时间差不多了,司隽音和古华安便准备离开。 盛鸿朗主动说:“我送你们吧。” 却被司隽音婉言谢绝了。 刚转过身,身后猛然爆发出一声大吼:“我送你们!” 几人都惊住了,转身一看,古晋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光脚站在地上,身板挺直,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伍。 司隽音:“……” 古华安:“……” 盛鸿朗:“……” 经历了几秒钟的沉默后,司隽音闭了闭眼,转过脸深吸一口气:“随你。” 古晋抿紧了唇,匆忙换上拖鞋跟着一起出了门。 这会儿已是深夜,走廊上几乎没有人走动,古晋很顺利地出来,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什么的。 等到了天台,那里果然停着一架直升机,是昨晚就见过的司隽音的那架,周围全是守着的保镖。 快要登机时,古晋却拦住司隽音,转身和古华安说:“爸,你先上去吧,我和司隽音有话要说。” 古华安一头雾水,但见司隽音没什么意见,他也不好说什么。 司隽音并不知道古晋要说什么,等古华安上了飞机之后,古晋将她带到了一个角落里。 “什么事?” 司隽音面无表情,语气也淡,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具有压迫感。 “那个,司隽音,谢谢你今天带我爸过来。”古晋说的很是诚恳,但紧张搅动的手指暴露了他焦灼不安的内心。 原来是这个,司隽音低头,看了一眼古晋的手指后才淡淡回答:“没什么,顺路而已。” 顺路? 也对,司隽音今天来的目的应该是看盛鸿朗的。 古晋低着头,犹豫了很久才说:“你回去后,要是还流鼻血,就找医生看看,可能是潜在的病症,不可小觑。” 司隽音没说话。 古晋以为她在觉得自己多管闲事,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 司隽音正盯着他看,脸色平静。 男人抿了抿唇,小声解释说:“我没有咒你身体不好的意思……” 司隽音嘴角很轻地翘了一下,眯眼瞧他,语气冷羁傲慢:“有时间说我,还不如好好关心关心你自己。这么容易就轻信别人,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古晋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好心关心她,这人却反倒戳他伤口。 “我,我那哪是因为……” 司隽音冷眼,无情揭露他:“我说的不对吗?” 其实他想大声反驳回去,他是被暗算的。 但是这话思来想去,怎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被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古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隽音看着男人的嘴从扬起来变成鼓起来。 她目光锁定在他的病号服上,语气平淡,“堂堂古家大少爷,却被人欺负成这样,真是活久见。” 这是司隽音的真心话。 古晋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但这些话从司隽音的嘴里说出来,他脸色很不好看。 女子高傲的神色令他心凉。 因为她说的不无道理。 “随便什么人都能踩你头上,依我看,你这艺人的路也算是走到头了。” “要是你继续以这种态度过下去,我有必要考虑一下自己是否选错了人。” 司隽音冷冷说:“既然想在娱乐圈里面混,就有点野心。司峰敢毫不留情就丢弃你,这种事难保不会发生第二次。”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古晋心头上。 这让过了这么多年安稳生活的古晋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像是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摔了一跤,爬起来时才看到头顶悬着一把刀。 那刀藏在云层里,不知道哪天就会突然掉下来,一刀将他斩断。 而他现在才发现头顶那把锋利无比的刀,已经落下了大半。 他溺水的事,虽然很多人知道,但没多少人清楚他是遭到了袭击才被推下去的。 如果,司隽音清楚发生的一切,那她维护俞政,是出于什么心理呢…… “我反应大?”司隽音冷笑一声:“俞政是我的人,你污蔑人也要有个度吧?” 俞政本来恨不得冲上去拍死古晋,但听到司隽音这么说,他眼里的戾气忽然就消了不少,转头去看女子的时候,满眼都是复杂。 第 43 章 真相(600营养液加更章) 古晋是不太敢跟此刻的司隽音对上眼神的,但他作为受害者,差点连命都丢了,只不过想讨个公道,质问一下又怎么了。 “九楼的监控坏了,但我看过其他角度的。在我出事后半个小时,就只有他浑身湿透,急匆匆跑下楼,怎么解释?”古晋指着俞政,目光黑沉,尽量克制着语气没那么颤抖。 “我跟那人在水里发生过争斗,他就那么巧,也掉进了水里?”古晋言之凿凿质问道:“司隽音,俞政是你的人不错,但包庇凶手,你良心就不觉得痛吗?” 话音刚落,只听“啪——”一声,大厅内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路过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龙凉一惊,急忙凑过去查看古晋的情况,男人却捂着脸将她推开了。 他胸腔中积聚了一股难言的火气,正要发作时,却在扭头看到司隽音表情的那一刻,古晋蓦地愣住了。 面前的女子伫立在原地,看向他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失望,黑白分明的眼瞳积蓄了一抹哀伤,像是挥之不去的浓雾,沉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司隽音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盛鸿朗明显心情很好,接着几天脸上都带着笑容,就算躺在病房里不能吃好吃的,也不能出门,他对此也没有异议,没事就拿着手机乐呵呵地笑。 先前从韩朔那里得知司隽音那天晚上是为了去看古晋才去的剧组,给他送吃的只是顺便,他为此还郁闷了好久。 但司隽音来医院的时候主动坐在他面前和他搭话,这可比打了兴奋剂还让人激动。 盛鸿朗是个心大的人,只要尝到了甜头,不过之前有多大的苦多疼的伤,都能立即原地治愈然后翻篇从此不念。 而古晋自回来后,便沉默了许多。 盛鸿朗可不管他心情好不好,见人回来了,便坐起来,一脸八卦道:“你爸是古华安啊?” 古晋掀开被子正要进被窝,听到这话,他转过身来,不知道盛鸿朗为什么问这个,但也没瞒着他的必要,于是就“昂”了一声,“咋啦?” 盛鸿朗脸色复杂得很,他摸着下巴,一脸的想不明白:“就是那个海科实业集团董事长,安延市首富古华安?” 古晋纠正他说:“是前首富,现在我家排第二了。” 第一是司隽音,身家足足比他们古家多了五十亿。 这还只是国内保守估值,她在国外的资产都没列入进来。 盛鸿朗听完,还是一副想不明白的苦恼样子:“那你进娱乐圈,图啥啊?” 娱乐圈这地方,又破又无聊,事儿还多。 这年头,还有这种娱乐圈舞台梦想的纯粹娃子可不多见了。 见古晋面上高兴得很,他便没再说别的打击他的话。 笑话,现在被打击到的人是他盛鸿朗好吧? 本以为他面对的是一个家里有点小钱但没什么脑子的小艺人,没想到却是家里超有钱但依旧没什么脑子的单纯大少爷。 看来他爸把他塞进娱乐圈里是有原因的,这个智商和心眼怎么可能跟着他在商界里面混嘛。 想到这,盛鸿朗又开心起来。 看样子,司隽音是因为和古华安有生意上的合作,才因此对古晋也多了一份照顾。 这样的话,以后他只要跟着古晋,岂不是就能经常和司隽音见上面? 病房里的两人各怀心思,相安无事地一起度过了几天。 这两天的医院少了很多蹲守的记者,一直没见到人,他们便开始怀疑古晋是否在这所医院里。 古晋这才有机会去看望周衡和其他在剧组里受伤的工作人员。 所幸他们伤的并不重,都是皮外伤,但还是被安排在了一个大病房里,穿着和古晋一样的病号服。 只要有人来采访,就装作伤势严重的样子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地接受询问。 躲在卫生间里的古晋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指。 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的可惜了。 他老爸确实关心他的伤,走后第二天就特意安排了两个医生过来架着他去做检查,大大小小各种脑部检查愣是都来了一遍。 医生望着他的CT检查报告说:“你的大脑里面有一块很小的血块压迫了神经,但不是近期出现的。你之前是不是脑袋也受过伤?” 古晋如实点头,坐在医生面前回忆了一下:“我十二岁的时候出过车祸,当时脑袋受伤挺严重的。” 医生听完,若有所思:“结合你说的梦境,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你患有失忆症。那些模糊的片段可能是你之前的经历,但也不排除它单纯的只是梦。” 失忆? 古晋一愣,当时医生似乎确实有说过他可能会有失忆症状。但因为过去了那么多年,他的生活也并没有受到影响,所以便一直没去关注这事。 当时他爸告诉他,因为商业的一些斗争,他被暂时送到了盈城一个镇上的中学就读,所以他有两年的时间都不在家。 而车祸就是在他毕业那天接他回来的时候发生的。醒来以后,他的手机钱包什么的丢了个一干二净,浑身上下只有当时穿的一套衣服,还有几本书,一点过去的踪影都找不到。 那两年的时间里,古晋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他爹古华安事后有向学校那方面求证过,老师都表示,他儿子聪慧好学,在学校里一直乖巧听话,从没惹过什么麻烦。 因而关于那两年的经历便被直接忽略了。 经医生这么一提,古晋忽然对自己之前丢失的部分记忆有了想要弄清楚的冲动。 还有,那个梦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大脑产生的幻境。 但眼下他还有很多没解决完的事,失忆的事只能先搁置一会儿。 游轮事件后,【沐光之名】剧组受到了广泛关注。 特别是因为贺岫粉丝闹事而受伤住院的工作人员,那些媒体账号可会写了,什么贺岫粉丝片场闹事,致多名人员重伤。 还有说贺岫粉丝团是邪/教,手段极端令人发指。 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关于贺岫负面印象的报道通通都来了一遍。 要知道,艺人的形象不仅靠自己和公司来维持,粉丝的表现也必不可少。 虽说粉丝不能绝对代表艺人,但疯批粉的脑残程度足以摧毁一个艺人。 只能说,这次的粉丝闹事给贺岫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他还抽空在微博解释说自己并不知道这事,那些纯属粉丝个人行为,并且质疑闹事者并非自己的粉丝。 但网友并不买账,粉丝大闹片场是事实,他贺岫虽然不是主导者,但他的这几个魔怔粉已经彻底败坏了他的路人缘。 做艺人的,最怕的就是底下粉丝失控。 发起疯来到处咬人的脑残粉丝就像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炸的体无完肤。 更别说这个剧组囊括了多少流量,光是原著小说粉,各家艺人粉就数不清了,还有掌握在舆论风口上的古晋,随便拎出来一方,这场争论战就没那么容易停下。 而这,就是宏庭国际想看到的结果。 这个关键时刻,比的就是谁的演技更好,布的局更大,抓的把柄更多。 娱乐圈的水很深,稍有不慎陷进去了,只能说自己倒霉。 古晋极力配合着公司的安排,有郑康时坐镇,他丝毫不担心后面的舆论走向。 出院那天,他还装模作样地接受了采访。 “很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机会澄清,我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呢。” 古晋说着,漂亮的眼睛里覆上了一层水膜。 他本就生的好看,加上中法混血的极品样貌,这几滴泪一淌,跟蒙受了天大冤屈的林妹妹似的,在场的记者都看呆了。 本想着抢到时下热点当事人的回应回去交个差就行了,不料,竟然在现场看到了这么一番惹人心怜的场面。 娱乐圈类似的事不少,但出结果后,再不济,那些个明星艺人在镜头前都能维持良好的形象,很少有人控制不住情难自抑。 加上古晋在微博的头铁发言,不少人以为这个小艺人是个脾气火爆的家伙,公众平台都语出惊人。 哪知面对镜头的时候,竟是这般的心酸真挚。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也能理解,平白无故被污蔑了这么久,谁心里没个委屈。 记者也都是人,这么个大美男在眼前抹泪,说话的语气都情不自禁地软了下来,哪里还舍得问他过分的问题。 “那请问,古先生,您对贺岫此次行为有什么想说的吗?” 记者举着话筒上前,看古晋的眼神都放的轻软,生怕一个不注意,把人刺激的情绪失控,连采访的机会都没了。 古晋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用力将眼泪挤回去。   这是咋了? 她步子迈的十分小心翼翼,面色惨白虚弱,下楼梯时微微弯着腰,像是在顾及身体某处的不舒服。 古晋将画面放大再放大,定格到司隽音抬起左手轻轻护住的腹部。 身前胸腹处的位置,浅色长裙上浮现出了一抹不规则的红色,且范围还在逐渐加大。 古晋心里“咯噔”一声,猛地回想起来,司隽音在X国时受了枪伤,按照时间上来说,腹部的口子到现在还没愈合呢。 枪伤…… 他那天换下来的衬衫上靠近衣摆的血…… “轰——”的一声,古晋愣在原地。 第 44 章 解释 晚上,司隽音应酬完下班后,俞政开车,两人一起回了公寓。 近些日子,司隽音一直是回本家住。 但有时候下班晚了,再回本家就未免太过麻烦,于是偶尔会睡公寓。 为了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司隽音身边,司云亭让俞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紧跟着她。 在本家的时候还好,两人作息同步,早出晚归都是在一起。 但因为时间问题晚上不想折腾来折腾去的时候,司云亭就直接让俞政住进司隽音的公寓里。 古晋作为安延前首富之子,居然会被全网黑一个多月,他爸也不出手干涉,就看着那些喷子满天飞。 最后还被对家脑残粉给打进医院。 太离谱了。从家属口中,警员们得知,齐鸣平日里很少出门,也不工作,基本不可能与人结仇。 而且他早在很多年前就患上了精神分裂症,状态一直时好时坏,家里人看得紧,一直不敢轻易让他出去。 所以,从齐鸣这里根本没有突破口,警察们只能将线索放在另外一个死者郑湾身上。 可郑湾也跟前几位死者没有太大关系,但警方在他的通话记录里发现了齐鸣的联系方式,并且在事发前,两人曾有过多次通话。 A市上头的人听闻这几件骇人听闻的大案,怒意上头,当场拍桌而起,立即通知各省市调派人手组成专案组,将七起案子并案侦查。 柳蒙晋危受命,肩负无数人的希望接下这件大案。他眼眶红红的,说话也带上了微微的鼻音,但对着镜头,他还是咧开一抹笑。 “我没什么想说的,就只是觉得……有点失望。我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艺人,贺岫前辈经常照顾我,我很感激。那种情况下,记忆出现混乱也是有可能的。也许是我这个人比较讨人厌吧,总之,事情都过去了,只希望之后,大家都能顺顺利利的。” 说的心酸又难过,虽然大半都是演出来的,但古晋已经豁出去了,怕什么呢,贺岫都敢张嘴胡来,他怎么就不能瞎编。 关于工作中照顾他什么的,都是狗屁没有的事。 古晋现在嘴里就没几句真话,经历了污蔑这事之后,他终于悟了,人生在世,身份脸面都是自己给的,真假怎么样,还不是他一张嘴说了算。 记者们心中了然。 本以为能看到什么大型撕逼场面,但古晋很明显是不愿意多面对这个话题。 于是他们换了新的采访问题。 古晋也都一一回答 。 他对镜头并不敏感,人也实诚,问什么就说什么,问多了还容易红眼睛,差点就要绷不住了。 看来是这段时间的生活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但她确实不占理,看样子古晋是真的被吓到了,司隽音只好放缓了语气,和他道歉:“好了,我不是故意的。” 古晋继续:“呜呜呜呜呜呜呜——” 司隽音:“……” 她只好抱着人的脑袋,一遍遍轻拍他的背,生硬地哄劝道:“……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别哭了。” 古晋继续:“呜呜呜呜呜呜呜——” 实则他内心狂喜,但他选择继续装下去。 一开始古晋确实被吓到了,但是被司隽音哄着哄着,男人就被哄上瘾了。 司隽音的耐心是有限的,见一会儿两会儿都不好,索性本性暴露,獠牙四起,一把将人推开,抓着他的脖子恶狠狠道:“再不好我就让你像这兔子一样死在这儿!” 被扼住命运喉咙的古晋:“!!!” 他一把松开挂在司隽音身上的手,胡乱抹了把脸,瘪着嘴憋出一个讨好的苦笑来:“我我我我好了……不哭了呜呜呜呜呜!” 司隽音松开手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像始乱终弃的渣男一样,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冷酷无情地说:“……算你识相。” 古晋表面:(战战兢兢微笑脸.jpg) 实则内心:“呜呜呜呜呜呜呜——”司隽音不以为然一笑。 待Aldridge Kevin走后,古晋甩了甩微微发疼的手,目光冷冷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司隽音侧头问道:“还行吗?” 古晋看向女子,咧开嘴明媚一笑,“亲爱的,放心,我没问题。” 司隽音一言不发地扫了他一眼,对他嘴里的那句“亲爱的”反复斟酌,终是没说出话来。 演技不错。 她在心里想。 Kevin家族举办的宴会内容不少,来的皆是商界名流,还有不少M国政界人物。 这是一场属于阶级间的高级交流宴会。 作为Aldridge Kevin的重要宾客,司隽音刚入场,就有不少商界人士过来搭话。她端举着酒杯,站在人群中,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们。 这些人脸上无一不是带着讨好巴结的笑,言语恭敬希冀,迫切想和司隽音搭上关系。 她不时点下头,便有人恭笑满足,一桩生意就促成了。 站在她身边的古晋也备受瞩目,不少人急着和司隽音搭关系,对他也是好奇得很。 司隽音只简单介绍了古晋的身份,一群人便惊讶不已,对这位传闻中司隽音的爱人恭敬的不得了。 早就听闻纪恒国际的女总司隽音是单身,没想到她竟然已经结婚了,另一半还这么俊朗非凡。 两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养眼登对。 今天前来的,大部分都是国外精英,国内面孔古晋没见过几个,就算有,也对娱乐圈不甚了解,自然也不会有人认出他艺人的身份。 司隽音喝了不少酒,脸色却没什么变化,反倒是帮司隽音挡酒的古晋受不住了,整张脸红的厉害,醉态分明。 只攀谈了一会儿,司隽音便寻了个借口,带着古晋逛到了一个房间。 她扶着晕乎乎的古晋坐在床上,朝侍应生要了杯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解酒药喂给他。 “你这酒量可真够差的。” 见状,记者们倒也没为难他。 采访结束后,古晋对来访的记者们都道了谢,模样真挚,态度谦和,这让那些蹲点了几天心里又累又烦的记者们惊讶不已,便是想发作也不好意思了。 身为重案组组长,他已经不眠不休地审视那些案件材料好几天了。 除去外派走访调查,剩下的时间他几乎都是住在了局里,衣服都顾不上换,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胡碴子稀稀疏疏地长了一圈,给那张本来周正俊朗的脸裹上了几缕难以形容的沧桑感。 “死者王天纵,嫌疑人杨林。王天纵与杨林有感情纠纷,李智明为兄弟王天纵两肋插刀想给杨林一个教训,不想杨林却在斗殴当晚死亡。后李智明因债台高筑挪用银行公款,跑路过程中意外死亡。” “赵信偷拿了李智明的35司去炒股,不想金晨根本不懂炒股,他的钱全都打了水漂,赵信随后也离奇死亡。金晨作为嫌疑人,暂时没有发现作案动机,我们猜测两人可能发生过口角,但目前没有证据表明赵信的死亡是否和金晨有关。” “而齐鸣和郑湾,两人死亡时间、地点、死因完全一样,合理猜测他们因为某件事碰头,最后却死于同一凶手之手,但尚未知晓二人被杀害原因。” 柳蒙指着黑板上的案情分析,脸色凝重:“梳理完了案件,我们应该再回头看一下是不是还有被忽略的细节。” 他指了指王天纵的照片:“作为第一个受害者,在他死后,杨林因为和他有过节的事被我们所发现。但随后杨林死亡,嫌疑人李智明也接着遇害。” “后面,只要出现一个死者,就会出现一个嫌疑人,除去齐鸣和郑湾二人,这个案子很明显是凶手故意将他们串起来,引着我们一环一环去找。” 要说几位死者的相同点,那就是七人都曾是青城一高的学生,且有几个还是同班同学。 但柳蒙跟着那个匿名来者的信件去青城一高查了几天,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给他们提供这个线索的人也一直没有找到,监控录像显示那人裹得很严实,当天直接将信件扔在了警局门口后就走了,后面的路段也没找到踪迹。 放映机的投影最后落在了齐鸣和郑湾的照片上。 齐鸣是个精神分裂患者,社交极少,可以下手调查的地方寥寥无几。 另一名死者郑湾,工作是电话销售,生前并没有任何异常行为,与同事邻里关系也都一般,因此,警方并没有从他身上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柳蒙拿着激光笔,红色的激光点最后缓缓落在了齐鸣脸上。 警员们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同一个地方。 一说到这个,古晋就跟发表获奖感言的小学生一样,极为自豪地挺起胸膛和身板,慷慨激昂发言:“为了梦想!” 盛鸿朗:“……” 俞政关好门后,在玄关换鞋,而后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 从他应司云亭的要求住进这座公寓后,司隽音就让他在系统里录入了指纹。 省的她回头天天找时间给他开门。 俞政进来的时候,司隽音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抬起胳膊遮挡头顶的灯光。 屋子里十分安静。 俞政拿过桌上的医药箱走过来,全然不提刚才外面发生的事,只低声开口:“小姐,伤口是不是又疼了?” 第 45 章 坠崖往事 司隽音没回话,静静躺着。 俞政清楚她没睡着。 于是他单膝跪下来,捧着医药箱对司隽音轻声道:“小姐,先换个药再睡,好吗?” 好一会儿,沙发上的人才终于动了动。 司隽音张了张嘴,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清晰:“查一下虞霁山。” 俞政应下,然后说明天就查。 说完,他语气又软下来,劝道:“小姐,上个药吧。” 赵信将所有的钱都投进了股市里,他一个野鸡院校毕业的二流子哪懂得炒股和投资,这背后绝对有人给他出主意。 公安大队顺藤摸瓜,很快发现,赵信近期频繁接触一个叫金晨的男人。此人是个暴发户富二代,家里有点小钱。 赵信炒股的事就是他帮忙定夺的,只是最后行情不好,那三十多司都打了水漂,金晨自己也亏了几十来司,正有火气呢。 被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他正在酒店里搂着妞睡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连人带被子都被扛到了警车上。 金晨完全就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阔少,面对警方的询问,他不屑一笑:“哎我说你们,从哪里看出来我杀了人?炒股这事本来就是看运气的,别说赵信那家伙亏了,我自己也丢了百八十司呢,难不成我就把这火发在那家伙身上,把他弄死了我才解气?” “我们有钱人的生活才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只手遮天随意杀人,我可没那本事,警察先生。” 说完最后的那句话,金晨脸上带着轻蔑的嘲讽,负责案件的组长捏紧了拳头。 金晨家里有钱,爹妈一听说儿子进了局子,立马就掏钱过来捞了。 因此,金晨没待一会儿就被弄了出去,没有证据,警方也没法真的逮捕他。 吃了那么多次亏的组长这回特意留了个心眼,派人盯紧了金晨。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最后金晨还是死了,和之前那些诡异的案件一样,喉咙被挂弦钉贯穿,脑部遭受钝器击打,最后流血过多而死。 唯一不同的是,金晨的死状过于凄惨,他除了喉咙里被两枚挂弦钉钉入,前额正眉心也被一枚挂弦钉死死穿过。 两只手掌掌心分别被钉入一枚同质地的挂弦钉,十根手指的骨头全被锤子敲碎,血肉模糊。 浑身上下光是钉子就有五个,远远超出头三起案件的数量,就连死况也比先前的每一个人都要惨烈。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经过法医鉴定,金晨身上的挂弦钉都是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凿进去的,包括手指也是在人未昏迷的时候一根一根敲碎的。 得知金晨死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且时间长达好几个小时后,刑警大队再也坐不住了,专挑跟金晨有血海深仇的仇家线索一一排查,誓要将真凶缉拿归案。 但金晨这人仗着有钱,平日里招惹的人多了去了,仇人也是随便一查就有大几十个,短时间内根本就没办法全部梳理出来。 但让所有人都没意料到的是,一个星期后,在一处偏僻的厂房里,又躺着两具男性尸体。 一个叫齐鸣,一个叫郑湾,死状和“三钉案”一模一样。 自此,除去赵信,本案的第五位和第六位受害者也出现了,A市公安厅上下全都炸开了锅,为这事不少人都忙的昼夜不休,差点就要集体在警局打卧铺了。 齐鸣家属过来认尸体的时候哭的是泪如雨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安分的儿子有一天会横死在外面。 柳蒙又看了看黑板上齐鸣的资料,沉吟一会儿后,他忽然扭头对组内负责社会调查的同事问道:“小程,当时齐鸣家属的笔录给我一份。” 小程很快就拿了柳蒙所需要的东西过来。 柳蒙眉头紧锁,紧紧盯着笔录本上的每一个字,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些可以切入的关键点来。 看了几遍后,他的目光最后又移到了“精神分裂症”几个字眼上。 他办事效率很高,快速结束小组会议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往了齐鸣家的小区。 齐鸣的父母红着眼睛开门接待了他。 一番了解下来,柳蒙神色更为深沉。 据齐鸣的母亲所说,她经常听见儿子嘴里念叨鬼,有鬼跟着他。 可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鬼。 他们都以为这是齐鸣的精神分裂症在作怪。 可柳蒙却警觉地跳了跳眼皮。 他赶紧继续询问,齐鸣母亲努力回想了一下,终于回答说:“有回他嘀嘀咕咕的,缩在床底下,说窗户外面有个男鬼,穿着白色衬衫,跳楼死的,浑身是血。” 柳蒙于是对这个点上了心,询问他们齐鸣的病症来由。 齐鸣父母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面露犹豫,最后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说道:“当时小鸣还在上高三,高考前两天,他们学校有个学生跳楼了。其实他当时目睹了过程,但是我们都怕调查这事的警察会找上来,对邻里关系影响不好,再加上他要考大学,我们就拦着没吭声。” “但是,”齐母哽咽了一下,“小鸣被那场景吓坏了,自那之后精神就开始不正常,高考也发挥失常,之后就一直念叨有鬼跟着他。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房间的某样东西让他看错了眼,但后来他越来越严重,看了多少医生也不见好。大学上了一半就休学了,我们做父母的,看到这心都要碎了。” 齐父叹着气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帮她顺气,脸上满是痛失爱子的沧桑。 齐鸣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可现在却要承受中年丧子之痛,两位老人被这打击的,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头发白了半头。 柳蒙很想知道那个跳楼死亡的学生信息,但齐父齐母当年因为怕担责任,对此事并未过多关注,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事由。 见状,柳蒙只好拜别了他们,转而回到警局亲自调取当年的事发档案。 这一查,还真让他发现了点东西。 青城一高08年,的确发生了一起学生坠楼事件,且就在高考前两天。 据当时的案发记载,一个叫白沐的男生因为偷了某班学生的钱,被那个学生伙同几个朋友围在天台上对峙揭发。 见偷钱的事当场败露,男生吓得直接向几人跪地求饶。 但那几个学生依然决定要向学校举报此事,那个叫白沐的男生见状,扬言要跳楼威胁。 但被偷了钱的学生只当他在放大话,就在几人向校长室走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那人竟真的跳楼了。 血浆溅了一地,尸体都摔碎了。 而齐鸣就是目睹了这场意外的目击者,后面也因此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校方最后和那个被偷了钱的学生家长一商量,这事虽然死者有错在先,但毕竟是一条生命,于是给了家属几司块钱当做慰问,这事就那么过去了。 柳蒙窝在资料室整整两天,星期一上午六点多,太阳刚升起,他才推开资料室的门,因为熬了个通宵,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柯靖推门进来的时候,被他这副鬼样子吓了一跳,手里的咖啡都差点撒了。 两人都没时间闲聊,柯靖今天要去青城一高和白光一起找那架钢琴,跟柳蒙简单提了一嘴后便出门了。 柳蒙对着她的背影摆摆手,头也没抬,抱着一堆整理好的资料打开了电脑。 要调查一个去世多年的人,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不过两天时间,他总算有所收获。 在查阅了这个跳楼的学生信息后,柳蒙发现了点异常。 那个叫白沐的男生,是当年青城一高有名的学霸苗子,成绩常年霸榜年级第一。多次代表学校参加市级省级的竞赛,获奖无数,在那一届学生里十分有名。 他的家庭背景很简单,父母在他初三的时候离婚,做生意的父亲移居加拿大,母亲再婚,两人有了各自的生活后都没再管过这个儿子。 白沐从初中的时候便靠着自己一个人生活,靠着第一名免学费的好成绩进入青城一高就读。 高中三年,白沐自己就已经根据兼职有了独立生存的能力,虽然生活并不富庶,但温饱足矣。 他在校期间,待人温和友善,与同学相处和谐欢乐,就算生活上有点窘迫,但也不至于干出偷钱的行径。 柳蒙打开电脑,这个学生的学籍照片目前只有网上存的还有,他向上级申请了登录查看A市人员信息库的权限后,终于在千司份档案中找到了白沐的信息。 不料,见到照片的第一眼,柳蒙便怔在了电脑前。 学籍档案上的少年眉眼青涩,长相温和,穿着洗的发白的校服衬衫,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扬起,嘴边有个小酒窝。 望见他的第一眼,柳蒙便升腾起了一股子微微的熟悉感。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但司隽音无法容忍自己身边有这么极端的人存在,两人关系降至冰点,直至完全破裂。 俞政自知司隽音不会原谅他,没有小姐,他的生活就失去了希望,于是高考过后,他就自请离开了司家独自谋生。 司隽音刚才的话,是在提醒,同时也是在威胁俞政,如果他再暗自耍小伎俩,司隽音真的不会跟他客气。 先前她那么生气,也从未将这事告诉旁人,就连司云亭也无从知晓。 如果那高官知道,霍文栋的死跟他有关,俞政绝对要尸骨无存,司云亭也不可能继续信任他。 因此俞政感激司隽音,发誓要对司隽音忠贞不二。 他整整十年才得以重回小姐身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必须得好好珍惜。 “是……”男人垂下脑袋,分外听话地应下,眼里却闪烁着难以熄灭的火苗。 第 46 章 犹豫(700营养液加更章) 龙凉第一次跟虞霁山打电话的时候是用吼的。 此前,她根本不敢得罪这家伙,但这次,她真的生气了。 “救古晋的人就是司隽音,你还让我在她面前说那些话?你想害死我吗?” 龙凉没忍住骂道。 她跟维纳斯虽然八竿子打不着,但司家家大业大,她就算没法攀交,也不应该不要命地得罪他们。 对面的男人握着电话,久久没有出声。 司隽音无情讽道。 古晋咽下水和药,听到这话,嘴巴扁起来:“……那你是嫌弃我了吗?” 这时候的他开始不着调起来,脑子被酒精烧得迷迷糊糊的,说话都不经过思考。 司隽音一愣,别过头去,“我可没说这话。” 古晋这才笑起来,他仰躺在大床上,胳膊盖在眼睛上,红白分明:“我想给你挡酒来着,但是给这样喝,后面肯定被你笑话。这宴会除了喝酒还有别的吗?” 司隽音提了提裙子,在床边轻轻坐下,“下午的时候有狩猎比赛,晚上就是游轮宴会。” 一听到狩猎比赛,古晋猛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司隽音:“真的吗?” 司隽音点头,低眸瞥了他一眼,勾唇轻笑:“狩猎还是挺有意思的,不过你要是到时候还没醒好酒,那我就一个人去,不带你。” “那不行!”古晋固执地嘀咕了一句:“那个Aldridge看你的眼神就跟看猎物一样,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我一会儿就好了,就一会儿!” 司隽音垂眸看向床上连眼睛都红透的男人,长睫眨了眨,沉默了片刻后,才问道:“一个人怎么了,之前我也是一个人来的这儿,不也没出什么事儿吗?” 古晋噘着嘴叫起来:“所以他们肯定给你灌酒了,之前没我帮你挡,你一个人都喝完了吧?” 司隽音一顿,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酒量很好,是在创业这些年间一点点练出来的。 之前参加这样的宴会,她喝的确实不少,但还不至于醉倒。 只是古晋一句话,就让司隽音莫名回想起来当初的经历,仿佛那段喝酒的经历似乎真的挺心酸的。 她又记起来自己去年第一次来这里参加Kevin家族的宴会,那段回忆实在够呛。 这次来,身边多了个人,不知怎么的,就多了份心安。 司隽音平静地看着古晋,因为醉意,他模模糊糊闭上了眼睛,手却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嘴里嘀咕说:“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陪你去……” 古晋睡了一个多小时,司隽音便任他抓着手腕坐在床边一个多小时。 周围很安静,就像初中那会儿一样。 那个漂亮的蓝眸少年还是嘴硬要挡在她前面。 下午,换好了狩猎服装的众宾客来到庄园后山,各自挑选了一匹中意的俊马。 Aldridge Kevin看着司隽音,笑着问道:“Ms.Wan,要跟我结伴吗?” 之前不清楚司隽音婚恋状况的时候,他一直这么称呼,倒没什么不对。 可如今她已经结婚,而且丈夫就在旁边,他这称谓可就是有点不把古晋放在眼里了。 司隽音一听,眼神瞬间就冷了下去。没人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纵身一跳,随着斜坡的落叶滑下底,抓住树枝的手臂青筋暴起,顺势爬上了山岩。 发了疯的猛虎已经追了上来,只差一点就能撕断她的腿! 司隽音冷眸噙满了阴狠,手指紧紧抓紧了岩壁,用力到血丝不断渗出,染红了石头。 “砰!”一声枪响,司隽音整个人一顿。 老虎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前进的脚步停住了,巨大的身躯摇摇欲坠,最后轰然倒地,没了动静。 司隽音回头,刚好看到老虎中枪死掉的一幕。 双色眸子里闪过不明思绪,女子回头,看向石岩上方。 血眸男人扛着枪,唇角勾起,正垂眸,肆意地看着她。 像是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司隽音手中力道渐渐收紧,眼里的狠意似是要将他拆吃入腹。 她半开玩笑地冷声提醒道:“Aldridge先生,我现在是已婚,还用Ms来称呼我,可就不太妥当吧。” “Well……Well,瞧我这记性,忘记司总已经结婚了,习惯性就这么叫了,真是抱歉。”Aldridge Kevin嘴上这么说,可面上的表情却丝毫不见愧意。 睡了那么一会儿,又吃了药,古晋现在已经彻底醒了酒,自然也听清楚了Aldridge Kevin话里的轻视,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他骑着马走近了点,挡在司隽音前面,对男人礼貌一笑:“抱歉,Aldridge先生,我妻子会和我一起,您还是另择伙伴吧。” “哦,那真是可惜了。”Aldridge Kevin摇着头叹息,眼睛却是看着司隽音说:“要是和我一组的话,今年的狩猎一定会非常有趣的。” 话里隐隐暗含着什么,古晋听不出来,司隽音却听得明明白白。 她长眸划过一抹冷意,驾着马上前,牵起古晋的手,姿态从容亲昵,对Aldridge Kevin客气道:“Aldridge先生主导的狩猎游戏,从来都是有趣的。比赛开始了,我们也抓紧吧。” 说完,她朝男人颔首示意,就驾马进了山林。 狩猎游戏的猎物都是些散养的兔子,偶尔会有一些林中鸟类,狩猎的武器统一都是钢制弓箭。 司隽音牵着马缰绳,背上背着箭羽,一边观察四周一边低声对古晋嘱咐说:“不要离我远了。” 古晋点头,虽然不知道司隽音为什么这么紧张,但听她的总没错。 这片山林绿树茂密,最适合猎物躲藏。 古晋捏紧了弓箭,目光紧紧锁定右方的那块灌木丛。 耳边忽然变得安静。 古晋蓄势待发,突然,一抹灰色毛发露了出来,他瞄准了箭,猛地松手,“咻”一声,箭羽迸发出划破空气的刺响,而后快准狠地贯穿了灌木丛中的生物。 一只兔子肚子上插着箭,血缓缓流出,最后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古晋兴奋地立马跳下马,皮靴踩在草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捡起兔子给司隽音看:“我射中的!” 司隽音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而后举起长臂,拉紧弓弦,朝着他一箭射去。 古晋站在那儿,猛然瞪大了眼睛。 箭羽破空擦过耳边的时候,古晋整个人僵住。 他听到了箭羽射中皮肉的声音。 一滴冷汗从脸上流下,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他僵硬着转身,看到一只被扎穿了脖子的黄毛兔子在使劲儿踢腿挣扎,箭头深深斜插在树上,兔子被这大力的攻击扎穿了喉咙,身躯困在树和箭头之间,动弹不得。 司隽音冲他挑了挑眉,英气肆意:“吓傻了?” 古晋手中的兔子“砰”的一声掉在地上,人也啪嗒一声跌坐在地,脸色苍白,眼神惶恐。 司隽音笑意渐渐收起,她这才发现古晋的不对劲儿,于是赶紧下马。 “怎么了?吓到了?” 女子蹲在他面前,一手还抓着弓。 古晋抽泣两声,一下子抱住司隽音嚎啕大哭起来:“我以为你要杀我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司隽音:“……” 男人头埋在她脖子上,哭的太凶连眼泪都飚出来了,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擦眼泪,怕弄脏了司隽音的衣服,死死抱着人不愿撒手。 司隽音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小,更没想到她能把人吓哭,还哭的这么……要命。 古晋不好哄,哭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停下来,哭声还引来了其他宾客。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几个金发碧眼的人骑着马赶过来,他们是本次参加宴会的高官公爵和夫人。 听到声音过来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想到一过来,刚好就看到了这么一幅景象,几人不由得愣在原地。 古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听到有人来了,哭的更凶了,好看的蓝眼睛哭得发红。 司隽音静了几秒后,想试着抽出身来,但古晋这会儿的力气极大,死活不松手,司隽音扯了他后领几下,最后没办法,只好任由他抱着。 因为人是她吓哭的。 她冲几位公爵夫人歉意一笑,几人捂嘴偷笑,很快便识趣地转了个方向去了别处。 等人走远后,司隽音拍拍古晋的背,冷声威胁道:“你要哭到什么时候?丢不丢人?” 古晋本来就快调整好了,听到这话,再次挤出几滴眼泪哭嚎起来:“是你拿箭射我的,我差点以为真的要死了,你还嫌弃我不该哭呜呜呜呜呜——” 司隽音嘴角抽了抽:“……” 食不食油饼…… 伍依立马点了点头,并拿出了一个手写笔记本,翻开后,上面记的东西很多,乍一看有些乱,但字是漂亮的。 “大家汇报的东西太多了,我不确定要怎么总结,就先手写下来,等慢慢整理的。结果发现例会内容跟上周的报告没什么两样,就不知道要怎么写了……” 越说她越小声,古晋看了眼本子,点头道:“记录的不错,以后就可以先大致记一下,等回头再整理,这样能保证不混乱。” 有了古晋的指点,伍依很快就理清了思绪,哐哐整理出来了一份相当满意的晨会纪要。 古晋看着这个一点就通的小姑娘,心里有种莫大的欣慰,看着她距离专业牛马的层级越来越近,他是又欣喜又难过,完全没有培养出好徒弟来的成就感,而只有驯化了一个苦命的等喂饱了就会挨宰的社畜的浓浓忧愁。 应卫瓦的要求,古晋尝试过去联系明尧,但对面完全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无奈之下,他们将目标放在了开标会上。 但因为开标会在星期三才开始,卫瓦又不确定到时候能不能顺利逮住明尧,所以便让古晋先去西原路的那家水果店探探路。如果能逮到全舟最好,找不到人就先在四处打听打听。 下午午休结束,跟卫瓦打了声招呼后,古晋带着几个保镖就出发了。 第 47 章 小女孩儿 全舟住的地方是一个老旧小区,里面不少筒子楼。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在外面路边找个临时停车位放一下。 古晋带着人,先是在全舟住的筒子楼附近转悠了一会儿,然后上楼,通过隔壁邻居透露,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算算时间,就是上周四交流会那天开始的。 古晋敛了敛眸,转身带着人下楼,去了全舟工作的那家水果店。 水果店距离他住的地方不远,步行就五分钟。 店名叫金秋鲜果,店面不大,水果种类倒是挺多,一进来就能闻见满屋子水果的香气。 老板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婆婆,穿着一身灰色亚麻质地的老年衫,身体还算硬朗,就是说话动作有些慢,负责收银工作。 古晋这才抬起脸,看到了面前的景象,俊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那是一只身型巨大的老虎,距离他不到三米,棕黄色斑纹皮毛光亮显眼,一只爪子就有他半个人大。 此刻它正面露凶光,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低吼,厚重尖利的爪子死死踩在古晋的那匹马肚子上,低头扑在它身上狠狠撕咬。 马儿倒在地上不断挣扎,脖子已经被啃断,血瞬间就飚了出来,直接溅到古晋靴子上,给他看呆了。 司隽音的那匹马吓得不住惊鸣,踢踏着往后退,长腿哆嗦着快速跑开了,这才避免了死路一条。 古晋瞪大了眼睛。 如果不是刚才司隽音推开他,现在惨死在虎爪之下的,可能就是他。 但是,这地方怎么会有老虎?! 狩猎范围内的动物不是只有兔子和鸟吗? 古晋眼睛都瞪大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司隽音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几乎拽着他的领子吼道:“快走!” 两人连战利品兔子都没拿,直接疯狂奔逃。 谁知,那老虎不知为何,咬了满嘴血后突然抬头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虎眸闪过暴戾,血顺着竖起的獠牙不断滴下,嘴里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吼声。 司隽音和古晋刚跑出一段路,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虎啸,同时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震感。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 老虎追上来了。 司隽音抓着古晋的手腕,挑了条偏僻的小道跳了进去,然后朝着下山的路奔去。 他们的手机都在庄园的休息室,身上也没装通讯设备,这会儿根本就没法求救,只能凭两条腿,能跑多快跑多快。 司隽音跑的太快,且眼光敏锐,专挑复杂的、老虎不好追的地段冲。 古晋幸亏腿长才跟得上。 林中树枝乱遭,司隽音脸上,手臂上,到处都是蹭到的灰,衣服也被划破了几个口子。 古晋也没好那里去,多次因为个子太高撞上树干,额头磕出了红印子,脸上也擦破了皮,狼狈极了。 身后的老虎追的越来越紧,猛兽粗重的低吼声越发接近,因为恐惧,古晋已经吓到腿软。 司隽音回头一看,他手上还拿着弓,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死不撒手。 “你拿着这东西做什么,扔掉!” 一把弓七八斤重,这小子一路上紧抓着这么个累赘,不要命了! 古晋低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决定将弓扔到一旁,然后跟着司隽音继续跑。 也是奇怪了,今天一同前来狩猎的人有那么多,怎么这会儿就没看到几个。 仿佛他们的动静只在这一片空间里存在,外人都听不见。 只有司隽音,一路奔逃,双色瞳孔里的冷意越发黑沉。 忽然,古晋腿一软,下坡时不小心滑了一脚,整个人重重后仰栽倒在地,连带着司隽音也摔到了草丛里。 他痛叫一声,随即脸色惨白地捂住脚踝,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的发抖。 司隽音赶忙爬起来,拨开草丛一看,男人的脚腕好巧不巧地被一根粗长的交叉树根死死卡住。 此刻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不用多说,这骨头肯定扭伤了。 她脑海里恍然闪过空白,一股被算计的怒火包围了她。 司隽音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也没法将古晋的脚踝从树根里拔出来,她下意识摸上腰间,想掏出什么来助力,但触感空空,她顿了一下。 才回想起来,进了庄园后,身上的东西在检查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卸了下来。 包括她随身携带的刀。 司隽音愤恨地捶了树根一拳,周身凝结着遮掩不住的寒意。 这老树根得需要专业工具来,光凭人力是没法掰开的。 古晋艰难坐起,摸住脚踝忍着没叫出来,痛的蓝眼睛都红了一片。 身后虎啸越来越近,他心脏快要跳出胸口,情急之下,古晋猛地推开司隽音,“你快走,别弄了!” 被推开的司隽音显然愣住了,她爬起来后,沉着脸走上前,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异眸冰冷阴森。 挨了打后的古晋僵住了,他抬头一看,站起来的女子望向他的眼里漆黑一片,仿佛装满了暴风雨电。 那眸光里,似乎还有隐忍和恨意。 司隽音捏紧了拳头,背对着光影,身后尽是绿荫高林。 她居高晋下地睥睨男人,牙关绷得紧紧的,几乎是一字一句嚼出来:“要走要死我说了算,你没资格做主。” 古晋隐隐察觉出了什么,司隽音看了看手边,快速地抱来一堆断掉的树枝,将古晋严严实实地挡好。 “你做什么?”古晋说话的声都打着颤,他猛地抓住司隽音的手,仰头,惶恐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司隽音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又将一棵大树枝叶盖在他头上。 沉默地做完这一切后,司隽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别出声。” 随后,在古晋惶然的目光中,她朝着来时的路冲了过去。 “司隽音——!” 古晋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整个林子。 司隽音没有回头,而是直奔老虎方向。 在见到那抹虎皮纹后,司隽音用尽全身力气冲猛兽大吼了一声,并砸过去一块石头,成功吸引了老虎的注意力。 那畜生果然改变了路线,咆哮着朝着她飞奔而来。 司隽音拔腿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老虎虽然体型大,但跑起来一点都不臃肿笨拙。相反,它动作极为迅猛。 一人一兽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司隽音没有回头,她后背跑出了一身的汗,路上,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鼓声轰动,震透耳膜。 眼前的路一眼望不到尽头,耳边呼啸而过的风,灌满了危机与险伏。 在跨越沟道的时候,一个不甚,司隽音踩空了,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手掌都被震得发麻。 她立即回头,老虎近在咫尺。 就在这时,她余光忽然瞥见了不远处掉落的弓弩和箭羽,是刚刚古晋半路丢掉的。 司隽音没有犹豫,直接一个翻身滚过去,巨大的虎掌从她头顶上方拍过,司隽音听见了耳边气流被撕裂呜嚎的声音,她心里一震。 老虎扑空后,愤怒地转过身,却见女子已经提箭上弓,半跪在地,弓弦绷得紧紧的,手中的箭对准了虎头。 “咻”一声,箭羽破空而出,猛兽来不及躲避,左眼就被射穿,长箭直直插进眼珠里,血顿时涌了出来。 老虎激烈地咆哮起来,獠牙暴动,摇着脑袋上蹿下跳,怎么也无法缓解疼痛。 吼音震慑天地,连空间都在颤抖。 司隽音丢掉手里的弓和箭,飞也似的朝一个方向跑。 被激怒的老虎仰天长啸,嘴里发出磨牙的低声嘶吼,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寻觅司隽音的踪影,誓要将她撕成碎片。 一人一兽你追我赶,司隽音抵死不歇,即便双腿已经累到发软,她也没有停下的打算。 要将老虎引的更远,古晋才能安全。 她用尽了全身气力,喉咙被灌进来的风割的生疼,大脑却无比清晰。 滔天的愤怒和恨意骤然倾泻,疯狂的报复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停。 不知是多少回了。 像这样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收拾完后,泪痕残留的古晋跟着司隽音,驾着马,晃悠悠来到了另一处山林。 司隽音的箭术了得,动作疾速猛烈,常常是古晋刚看见一点风吹草动,司隽音的箭羽就已经射了出去。 然后一击必中。 到最后,他一路都在帮司隽音捡兔子,马镫两旁的筐篓里满满当当的装满了战利品。 司隽音不再吓他,但是路上也没怎么开口说话。 古晋猜测可能是自己装的太过了,才惹得司隽音生气。于是,总想找机会搭话缓和气氛。 但就在他要张嘴问司隽音渴不渴时,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古晋没来得及回头看,就看到司隽音瞳孔骤缩,然后猛地从马背上越过来,扑到了他。 两人从古晋的马背上摔下,这高度摔下去,砸的可不轻。 盯上她的人宛如神秘的撒旦,心情甚好地观赏着这一切。 看着她被角逐,就跟无助的小猎物一样,为了活命,只能拼命向前逃。 多么有趣。 又多么丧心病狂。 司隽音睚眦欲裂,双腿仿佛蓄满了力量,这辈子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杀人念头。 天色渐晚,眼看是在查不出来更多信息,古晋只得带着人回去。结果刚走没两步,忽的察觉到有道视线落在他后背。 古晋猛地回头,就看到许阿婆走进去的公寓楼里,四楼的位置,有个穿着小熊T恤的小女孩儿站在玻璃窗户后,一脸平静地往下注视着他们。 她头发很长,披散在肩头,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凝视几人。 古晋眯了眯眼,等看清那小姑娘的脸时,他顿时怔在原地,心头“咯噔”一下。 他当即拿出手机,准备拍张照带回去,结果小女孩儿却忽然被人拽离开了窗户,紧接着,许阿婆的身影出现在窗户后面。 她没好气地扫了楼下的古晋等人几眼,然后直接抬手,将窗帘拉上了。 第 48 章 倒台 回去后,古晋将今天的事跟卫瓦简单汇报了一下,对于那个模棱两可的全舟女儿的身份以及窗外那个远远瞥了一眼的小姑娘,他没有过多描述,只说回头会再去查探一下。 卫瓦没说什么,因为他正忙着应付卫天成的姻亲介绍,这会儿分身乏术,吵架都吵累了,无暇顾及其他。 听到那边的动静,古晋十分理解地挂了电话。 晚上躺在床上时,他又想起来晚上看到的那个窗后的小女孩儿,心绪复杂沉闷。 古晋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摔麻了,疼得说不出话。 他正要问司隽音干什么,忽听身后一声冷喝,伴随着骏马的嘶鸣:“快跑!” 司隽音拽着他,拼了命地往后拖。“真是抱歉,手下看管不严,我没想到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Aldridge Kevin笑着,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轻蔑。 司隽音松开了手,直接跳了下去。脚步落到地面时她踉跄了一下,而后抬起头,静默地看了一眼高处的Aldridge Kevin。 她身形破败狼狈,而男人衣冠楚楚,甚是得意的眯了眯眼。 两人的视线只在空中交汇了半秒,司隽音朝他伸出手,哑着嗓子冷道:“刀给我。” Aldridge Kevin挑眉,身为宴会的主人,他出行身上确实带着刀。 盯着司隽音磨出血的细长指尖,他没有拒绝,动作利索地解开腰间的军刀,直接扔给了她。 司隽音稳稳接住,而后转头,看都不看地上的老虎尸体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的,她迈步,朝着记忆中的方向狂奔而去。 Aldridge Kevin则是有些诧异地望着她的背影。 本来以为她是要…… 呵,看来还是没成功。 司隽音从来没有跑的那么快过,即便知道古晋不一定会有事,但在Aldridge Kevin的地盘里,她始终放不下心。 脚步慢慢变得沉重,风呼啸而过,前方的路险象迭生,眼前的景象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她大口喘着气,一刻也不敢停。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身体里的筋肉一寸寸凝结发麻,她看到原本茂密的丛林变成了乡间泥泞小道。 正是大年初四,刚下完雪,寒风冰冷刺骨。 司隽音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拖着发烧的身体赶到烧碳窑的山上,记忆中那条路,很长,很远,她跑了很久都跑不完。 路上很冷,好像有人在高声叫着什么,然后一窝蜂地都跑上了山。 从他们口中,司隽音隐约听到了父亲的名字。 到的时候,那里聚集了一群手忙脚乱的乡亲,叽叽喳喳的,吵得她脑袋疼。 她挪着步子推开人,虚弱得仿佛随时都要倒下,但眼前的场景犹如人间地狱。 她呆在原地,看到塌陷的碳窑洞,砖头土块散落一地。 大伯和母亲还有堂哥们拿着铲子,拼了命似的在挖。 司隽音跌跌撞撞跑过去,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步子歪了歪,再抬头时,她发现前面有一堆绿影。 发完微博,古晋抱着结婚证往司隽音床上一倒,哭得潸然泪下梨花带雨。 司隽音摸了摸他的脑袋,发现没发烧,这才隐隐松了口气,随即问道:“怎么回事?” 古晋将秦近影的那条微博翻出来,磕磕绊绊地说完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听完,司隽音了然,抬手给他擦干净眼泪,“也不是什么大事。” 古晋委屈的不得了,泪水擦了又淌,滔滔不绝嘟囔说:“明明跟你一起去店里的人是我,怎么就成了不知名小白脸了呢?就算我没露面,是个人也应该知道在你旁边的男人是我吧?” 刚进组的时候,只因为穿他们特供的衣服过敏,古晋便给司隽音打电话诉苦。 司隽音当即就要派人送衣服过来,可古晋浑身实在是难受的厉害,委屈劲儿就上来了,半个多月没见老婆,心里想的紧。 电话那头的司隽音短暂沉默了一下,而后说道:“我来接你。” 当晚,司隽音命人开车,静悄悄地来到了剧组外的后街。 而裹得严严实实的古晋瞒着郑康时跟周衡,鬼鬼祟祟在剧组门口张望一阵,随即一溜烟钻进了车里。 两人就这么回了安延市。 古晋不想再坐在家里等人把衣服送过来挑,于是缠着司隽音第一次去了线下店,体验一把逛街的乐趣。 可谁能想到,最终竟是闹了个大乌龙。 司隽音正要劝,古晋就吸着鼻子,像是蒙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样,抽抽搭搭的:“他们还说……还说我迟早要被你抛弃呜呜呜呜呜呜,当我不存在吗,说话这么恶毒……” 司隽音:“……” 她一下又一下地捋着古晋的脊背,就像是在为一只猫咪顺毛似的。 回想古晋曾经被网曝背锅差点抑郁都没落过一滴泪,现如今不过是被人说了几句婚姻生活的不如意,就一边哭一边回来翻箱倒柜找结婚证。 司隽音不禁摇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哪怕是初中的古晋,也不会动不动就落泪。 可偏偏她拿这样的人没辙,委屈了还能怎么样,除了哄着就是哄着,谁让自己心疼呢。 “老婆,秦近影那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上次香港那回就算了,这回怎么还这样啊,是我哪里对不起他吗?” 古晋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坐了好几个小时飞机的他眼睑下一片乌青,又因为这个湿透了眼睫,面上抑制不住的憔悴:“你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说我的,都说我不配,活该输给你那些小情人!” 司隽音伸手,摸了摸他因为过敏而有些红肿的脸颊。 沉默半晌后,她摸过床头的手机,一番操作后,将还在床边哭泣的男人单手勾了上来,给他看手机页面。 “解决了。”司隽音指着上面道。做房东这么多年,她也就只遇到过这一个外国人,还是蓝眼睛的混血小洋人。 她丈夫去世得早,夫妻两人年轻的时候做过生意,她便用家当装晋了几套房子,专门租给想在学校附近找一个好的环境供孩子学习的家长。 只记得某天,她接到一个电话,连租户的脸都没见到,那人就往她账户里打了一笔钱,说是一年的房租。 钱到位,什么都好说。可当看清楚上面人的脸后,他猛地顿住了。 古晋呆了好一会儿后,眼神也不移地将茶杯推放到茶几上,然后抬手,接过来那张照片。 满脸的不敢置信。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两个初中生,穿着校服站在一起,背后是一棵大柳树。 他们靠的很近。 男生笑得温和,而另一边的女生则是表情冷淡,但不难看出,她有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冷硬。 那时候的少年少女还十分青涩低敛,胸前的校服印着“镜鳐一中”的字样。 古晋看见十几岁的自己正低头望着身边的姑娘,羞涩地比了一个“耶”。 他身旁那个异色瞳孔的女生神情冷漠坚毅,面对镜头,她似乎有些抵触,可偏了些的侧脸在微微泛黄的照片上却无比清晰锋利。 那冷冰冰的别扭样,和如今的司隽音一模一样。 古晋眨巴眨巴眼睛,等看清楚后,才猛地瞪大了眼睛,捧着手机不敢置信地看了好久。 末了,他一脸复杂地抬起头:“你不是、不玩微博的吗?” 司隽音看着他:“我只是看的少,不代表我对微博不感兴趣。” 望着手中用户名为“司隽音”的账户的图片评论,古晋嘴巴一瘪,马上又要哭出来。 他指着那张照片,哽咽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我当初手机都没了,这电子版的你哪来的?” 司隽音淡定解释说:“那天在秦近影家里,顺手让他复原了一下电子档。”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司隽音似乎对秦近影说的就是两件事。 一件就是在他们结婚当天公布维多利亚港那晚的原图,而另一件,古晋一直没在意。 没想到,竟是在这张照片上。足足静默了一分多钟,古晋才呆愣愣地反应过来,“……什么?” 司隽音,在夸他? 古晋顺着电话里的地址,敲了敲门。 这是一栋稍显老旧的居民楼,但硬件设施很不错,就连电梯都是新换的。 开门的是位年近七十的老太太。 老太太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全身包裹严实的年轻人,面露疑惑。 古晋摘下口罩,将手里提着的拜年礼品递了过去,“奶奶,您好,我是在电话里给您打过招呼的小古。” 看到那双蓝色眼睛,奶奶了然,终于有了点印象:“是你啊,怎么现在才过来。” 古晋歉意道:“之前出了点意外,一直没能过来。” 通电话的时候,古晋说了好一会儿,这个老太太才回想起来他这么个租户。 他本想去之前租的那个房子看看的,但因为那间公寓现在已经住了人,人家一大家子都在过年呢,他这会儿去,并不合适。 奶奶警惕心比较强,没接古晋手上的东西,而是就着门口站着的姿势跟他说话。 “你说想找我打听点东西,是什么?要是问你那些东西下落的话,你找我也没用,当初我全都扔出来了,就一个小姑娘收走了不少,别的早被收破烂的捡走了。” 老奶奶年纪大了,记性没多好,但对古晋,她印象是比较深的。 就连伍依也愤愤不平地抨击了华创地产。 “丧心病狂的企业就应该倒闭,该坐牢就坐牢,祸害那么多人,枪毙一百次都不够。” 唯有古晋坐在原位,心中思量半天。 华创地产倒下去的速度太快了,那么大一个集团,好在也在东江市屹立了几十年,说被查处就被查处,而且短时间内忽然冒出来那么多受害者集体发声投诉,快到让人难以置信,快到……让古晋恍然觉得,这一切,不像是偶然发生的。 第 49 章 绑架过往 司家。 司隽音跟俞政今晚回了本家歇息。 临睡前,司云亭将俞政叫到了书房,询问司隽音近期的情况。 “小姐最近情况挺好的,每天都在按时吃药。”俞政说。 他刻意隐瞒了上周司隽音跟古晋起冲突的事,只挑好的讲。 自两人彻底决断后,司隽音忽然开始按时服药了,现在都不用他提醒,到了吃药的时间点,司隽音自己就会让他把药准备好,一点也不拖沓。 司云亭想起晚饭时餐桌上沉静的女儿,点了点头:“那她最近,没有跟那个叫古晋的有牵扯吧?” 俞政面不改色道:“没,我一直跟在小姐身边,近期她一直在忙着跟进项目,和那家伙没有碰面的机会。” 古晋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似的,忽然疼得厉害,无数片段在脑子里不停播放。 他想看清楚,但眼前始终模糊,只有一个人影渐渐浮现。 好一会儿后,他看到了一间公寓,比现在小了十几岁的司隽音脸色惨白地睡在床上,她紧紧揪着被子,浑身冷汗直冒。 而他则在旁边打了盆热水,一遍又一遍地拧干毛巾,手忙脚乱跪坐在床边帮她擦汗。 “还是疼吗?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古晋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恳求。 司隽音则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的快要把他手腕拧断,脸色白的褪去了血色,虚弱又坚定地说:“……不去。” 古晋快要哭出来了,他没想到女生痛经会严重到这种地步,司隽音头一回在他面前痛苦成这个样子,但就是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 画面一转,古晋看见自己在那间小小的公寓里煮中药,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浓烈的中药味。 邻居忍不住过来敲门,问他到底在做什么,楼道里都是奇怪的味道。 古晋开门,一脸抱歉,说是自己身体不好,就找中医开了几副药煎了吃,打扰到大家了很不好意思。 那人见他还是个初中生,人长得俊气,说话又这么有礼貌,便没再计较,摆摆手离开了。 司隽音揣着热水袋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听到古晋关上门后,她头也不抬地开口:“我都说了这个东西很难喝,你还煮它干什么?” 古晋走过来,继续用筷子拨弄罐子里面的药材,怕底部糊了,“医生说了,连续喝两个星期,你的身体就能调养好,以后就不会再疼了。” 司隽音不以为然,“反正我不喝了。” 古晋苦笑,“花了钱的,姐姐,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好吗?” 一听花了钱,司隽音抿了抿唇,“我没钱还你。” 厨房里的古晋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没说让你还,我请你治病不行吗?药都煮了,你行行好,听话喝了成不成?不然你回头再疼晕过去,我就直接打120给你送医院去了啊。” 司隽音握着笔的手忽然一顿,练习册上本该写答案的位置被她画上了一道重重的划痕。 随后就住进来这么一个少年,事也不多,也不需要人照看,她倒是省心不少。 只是后来某天人突然就消失了,他家里人只付了两年的房租,东西一直不搬走,很影响她继续出租,于是她就将东西全都扔在了门口。 就算他们再找过来算账,她也是有理的。 古晋听完这些,内心有些激动。 有人过来带走了他的东西? 将礼品放在地上,古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照片:“我不是来找那些东西的,只是想知道,这个人您见过没有?” 老奶奶眯着眼往照片上看了好几眼,脸上一片迷茫。 她眼神不太好使,只能将照片拿在手里仔细瞧。 古晋紧张地搓着手,等着回答。 好一会儿,老奶奶“哦”了一声,将照片还给了他,“好像见过。” “过来收拾你东西的那姑娘,好像就是她。” 古晋又惊又喜:“真的吗?” 老太太没好脸色地说:“我是年纪大,又不是老年痴呆,你们俩眼睛颜色儿那么特别的,我还能忘?” 主要是司隽音那天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收捡古晋的东西。 老太太听着门口的动向,以为是租户回来了,过来瞅的时候,被她跟蛇一样怪异的眼睛给吓得不轻。 如今看到照片上那姑娘的样貌,老太太很快就想了起来。 古晋急切问道:“她当时有说什么吗?” 老太太摆摆手,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这我哪还记得,大过年的小伙子你这不是折腾我吗?” 古晋有些失落,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干劲儿,他将地上的礼品提起来,特别感激地塞到老太太手里,“奶奶,谢谢您!您就当是我来拜个年,这点心意还请您收下!” 老太太不想收陌生人的东西,但古晋执意要给她,把东西放在门口后他就跑走了。 她提了提手里的东西,嚯,不轻,看了看牌子,还是高档货。 见电梯门已经合上,老太太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 古晋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司隽音指了指身旁的空位,示意道:“坐下。”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阴谋气味。 古晋半信半疑,但还是硬着头皮坐下了,浑身僵巴巴的,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恒温系统的存在,让房间的温度持续保持在一个人体适宜的范围,但这会儿古晋却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系统坏了,他有些热。 身上棉麻质地的睡衣像是凭空加热了一番,贴在皮肤上,隐隐泛着灼意。 司隽音侧过身,面对着古晋,手里的章鱼触须被打了个结,她又将手指勾进去解开。 见他紧张到额上覆了一层薄汗,她不免有些好笑:“我没说找你问责。” “啊?”古晋呆呆的,咽了咽口水,“真的?” “你就那么心虚?” 古晋偷摸瞧了她一眼,见司隽音正盯着自己看。灯光投落下来,棱角分明的阴影照得她下颌线轮廓锋利如刀,看向他的眼神却少了大半凉意。 她身上沐浴着一股淡淡的青柠果香,像是丰收的果园,又像初冬的晨雾,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净透起来,清新恬淡的香味勾的古晋耳根子发烫。 “我怕你怪我。” 司隽音摸了摸他的脸,一副欣赏之姿,表情淡淡的,“还不错,总算做成了一件我满意的事。” 得了夸奖的古晋心里小鹿乱撞,眼睛清亮亮的,忍不住往她手心里蹭了蹭:“所以,你没生气,是吗?” 手心感受着发红的脸颊,温度逐渐攀升,司隽音手指摩挲了几下质感极好的皮肤,“要是按你印象里,我天天生气,早就气死了。” 古晋这才放下心来,彻彻底底将脸托在她手掌上,眨着委屈的蓝眼睛撒娇道:“早说嘛,我都快吓死了,你摸摸,我心跳有多快。” 说着,他抓住司隽音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放。 “你看看,是不是?” 微凉的指尖只顿了一下,就继续停留在睡衣表面。 隔着一层衣料,男人的体温直直传递过来,司隽音摸了一下,然后收紧了手里的力道,在那结实的胸肌上抓了一把。 古晋心头涌过一阵异样的酸涩。 这是两人初中毕业那天的合照。 司隽音眯了眯眼,从上至下斜睨着他,目光冷凉。 男人讨好似的抱着自己的小腿,他下来的太过匆忙,衬衫领口的扣子都没系好,锁骨之下,露出一片惹眼的光洁胸膛。 蓝色眼睛湿漉漉的,带着些急切和紧张,生怕司隽音真的生他气。 盯着那诱人的脖颈,女子瞳孔里闪过一丝危险的暗光,欲望恶劣地钻进脑海。 她阴恻恻幻想,要是能咬上一口,细细体味牙齿在白嫩皮肤上的啃噬感,感受温热的血液在唇齿之中流淌,或许才能些微缓解她这么些年来破碎干涸的灵魂。 古晋仰头,望向司隽音的眼里满是虔诚。 司隽音克制地眯起眼睛,喉咙不由得一阵发紧。 她挪了挪视线,忽的瞥见他的右脚贴在地面上,冰袋在来的路上已经掉落在地,脚腕处红肿不堪,磨开的皮肉渗着血丝。 她眸色变了变,伸手挑起古晋的下巴,大拇指覆在上面,稍稍用力,男人的下颚骨便被捏出一块红印子。 古晋痛的脸微微一皱,手指揪紧了司隽音的裤腿,不敢动弹。 司隽音眼尾勾着寒意,手上力气不减,语气冷酷又无情:“我早就警告过你,我们只是合约关系,不-要-越-线。” 随后,她用力放开了他,男人的脸被大力撇到一旁,失落地坐在地上,不动,也不说话。 “起来,去床上躺着。” 开门的时候,司隽音穿着竹青色的吊带,似是刚洗完澡,大半白皙肩颈裸露在外,俞政看愣了神,竟定在原地。 司隽音皱着眉,喊了他两遍俞政才听到声音,忙回过神来,将药递了过去,而后他脑袋低垂着,眼珠子不敢再乱动。 本家有家庭医生,因此司隽音今晚换药时他并没有参与。 俞政以前很喜欢在本家待,因为有司隽音在,他每天都能看到小姐。 但现在,他更期望能和司隽音一起回她那间小公寓,保姆将屋子收拾好后,整个公寓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司隽音吃药需要他提醒,司隽音换药也需要他上手帮忙。他的存在感是那么强烈,即便小姐讨厌他,俞政也觉得很幸福。 而在这儿时,要不是有司云亭的命令在,他连大半夜来找司隽音的合理理由都没有。 司隽音面无表情喝完,将空杯子给了俞政,然后伸手就要关门。 然而,就在这时,俞政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像是忽然抽风了,他一只手猛地抓住门板上,阻止了司隽音关门,张嘴愣愣道:“……等一下,小姐。” 第 50 章 猜测 瞬间,司隽音关门的动作一停,看到俞政插进来的手,她皱起眉来数落道:“你干什么,差点给你手指夹断。” 俞政一点也不紧张万一真的夹到了怎么办,只盯着司隽音,黑沉的眸子动了动:“关于虞霁山的事,我有话要说。” 司隽音抬眼望着他,几秒后,她松开了要关门的手,说:“进来吧。” 俞政很轻地点了下头,进来的时候,他脚步小心翼翼迈进来,喉咙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自初中起,司隽音的房间他便再没进来过了。 小时候两人会窝在这里写作业,他脑袋笨,经常要订正很多错题,但是老师讲的东西他又跟不上,司隽音就会捞过他的作业本给他讲题。 小姐讲的就是跟老师不一样,他一下子就听懂了。 虽然下次考试时还是会错,但司隽音总是会不厌其烦地给他讲好几遍。 古晋小声嘟囔一句:“……脚疼,站不起来。”古晋规规整整地躺在床上,被子只拽了一角盖在肚子上,两条腿露在外面,破了大洞的牛仔裤和血肉模糊的沾了碘伏的膝盖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司隽音刚探进来个身子,他就注意到了,瞥了一眼后便移开目光,状似无意地拉过被子,将自己盖的又紧了些。 “你睡觉不关灯吗?”司隽音缓步走进来,问道。 古晋将脸埋在被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起不来,没法关。” 跟刚才在车里说自己没带身份证一样的理直气壮。 司隽音哼笑一声,顺手就要给他关灯,古晋却忽然叫道:“等一下!” “怎么了?”司隽音手指停留在墙壁的开关上,“你到底要开灯还是关灯?” 古晋眨了几下眼睛,说:“姐姐你、关吧。” 也不知道刚在嚷嚷什么。 司隽音见他没什么问题,便准备关了灯就回去。 谁料,开关还没按下去,从古晋的枕头底下却忽然传来了闹钟铃响。 两人皆是一愣。 古晋显然也没料到,他忙坐起来,伸手在枕头下面掏了掏,将晋天车祸被撞坏的手机给拿了出来。 闹钟声响就是它发出来的。 原本开不了机的手机竟然因为一个定时闹钟给强制唤醒了。 碎裂的屏幕上还亮着闹钟的提醒页面,一行小字在闪烁。 古晋差点忘记了这回事,下意识看了眼司隽音,手赶紧就要去关掉。 可屏幕坏了,触控完全失灵,古晋手忙脚乱地划了几下,闹钟却根本没有要关掉的迹象。 他急出一身冷汗,疯狂按开机键和音量键都不管用。 见状,司隽音自然而然地走过来,一把就要去夺他的手机,不解道:“大晚上的设闹钟,你在寝室这个点要干什么?” 古晋肉眼可见地慌了,抓着手机不放,嘴上还支支吾吾乱七八糟解释道:“姐姐没事的……就是我用来提醒我自己的,它坏了有点不太好关……我可以的!” 他动作不便,有意躲着司隽音伸过来的的手,但最终手机还是被她抢走了。 手上的破手机震动不止,在快碎到看不清字的屏幕上,司隽音眯了眯眼,勉强看清了闹钟上的提醒字样。 【周一了,快点准备好去表白】 看到“表白”两个字,司隽音先是心里一沉,敢情这家伙一直推拒着不回应她,是想跟别人表白? 那她这么些天以来的所作所为,岂不是跟个笑话一样? 她拿着还在响的手机,眼神有些冷的质问古晋:“你什么意思?” 床上的人一惊,随即耳朵垂下来,一副十分受伤的模样:“姐姐,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还装,”司隽音几乎是有些破防了,“我一直在等你回复,你倒好,两天了不发一条消息就算了,还特意定好了闹钟卡点去表白?” 她拿着手机朝床边走去,一字一句质问古晋,态度已经完全没有了一直以来的怜爱:“你可真能耐,来,跟我说说,周一凌晨卡点也要让你去表白的,谁啊,这么大魅力?” 古晋不住摇头,小声解释说:“不是的姐姐,你听我说……” 司隽音将手机扔到他面前,此刻闹钟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无响应自动关闭了。 古晋只低头瞥了一眼,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司隽音身上,扁着嘴巴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姐姐……” “行,你说,我听着。”司隽音来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人,黑沉的眼里满是审视:“解释完了你就给我出去。” 古晋一愣,漂亮的眼里满是迷茫。 司隽音的表情,不像是跟他说虚的。 古晋一阵不安,面前人不善的目光就跟毒针一样扎进他心里,痛得连呼吸都成了难事。 他也没料到晋晚会车祸,又被司隽音撞上带回她家里。 原本这个时间点,他就应该美滋滋地发出表白短信,然后两人顺利结成情侣。 可现在,他的计划全乱套了。 古晋越想越委屈,出声解释的时候,嗓音不由得带上了哭腔。 “我要表白的人,是你啊姐姐……” 闻言,司隽音蓦地一怔。 古晋靠坐在床上,抬手抹眼泪,一边强忍住哭意,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第一次碰上有人说喜欢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怕我……因为太过激动而匆忙答应,等日后我们两个、有人后悔的话……” 长这么大,他身边只有无穷无尽的恶意。 因为想要个儿子,所以父亲买了个女人回来关在地下室。 后来母亲跑了,亲爹觉得丢脸,将他视作晦气玩意,整日不是打就骂。 再后来,爹也没了,他被人送到镇上的福利院,可里面的孩子都不喜欢他。 因为每个来领养的家庭,甚至平日里照顾他们起居的阿姨和院长都对长得漂亮又聪明的古晋青睐有加,吃饭给他盛最多的菜,好心人送来的衣服和玩具也是先给他挑最好的。 古晋并不喜欢被这样特殊对待,因为这些,他被那里的孩子排挤,趁院长阿姨不在的时候,他们把他推下水池,扯坏他的衣服,踩烂他的玩具,嘲讽他克死了自己的爸。 他唯一碰上对他散发好意的人,就是司隽音。 但即便这样,古晋也还是惶恐。 他道出了关于闹钟的实情:“我没有人可以问,只好自己上网找。然后就有人说,这种事,不能急……要考虑两天,给彼此一些时间,第三天再去回应最好……” 他恨不得当时立马就答应司隽音,可那样的话,欲擒故纵的效果就显现不出来了。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也很容易被丢弃。 他不想做被司隽音玩玩就丢掉的垃圾。 但这些真实的内心想法,他怎么能全盘脱出呢? 感情都是真的,只不过态度要演一半藏一半,不然就没法在司隽音心里占据重要的分量。 床上的人已经捂住了脸,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当时听到姐姐的表白,我真的特别激动,当场就想答应下来。可冲动是魔鬼,万一哪天姐姐发现我又无趣又幼稚,那抛弃我不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吗……” 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古晋一股脑的说了很多,自己也不知道在讲什么,只想要快点解释。 司隽音呆在原地。 她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这孩子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身侧的床垫凹陷了一块,古晋察觉到是司隽音坐了下来,但难过的情绪涌上来,他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 他本想让司隽音扶他一下,谁知司隽音竟真的站起来了。 他手还没伸出去,一双长臂就穿过他的腋下和膝弯,紧接着,身体忽然腾空而起! 古晋瞪大了眼睛,他仰头一看,司隽音那张英气俊美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连抱起他这样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也毫不费力。 身体悬在半空,他吓得抱紧了女子的脖子。 这辈子从未被人公主抱过,第一次被这么抱着,男人脸红的厉害。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晰看到司隽音光洁滑嫩的侧脸,高挺精致的鼻梁,以及,那双毫无感情的异色眼睛。 司隽音脚步很稳,把古晋放在床上后,她擦干净他脚踝处的血,又捡起地上的冰袋,一言不发地绑在他右脚上。 做完这一切,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古晋急忙喊住了她:“你要去哪儿?” 司隽音回眸,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出去透透气,你在这儿待着。” 随后,她拉开了门,不管古晋怎么不舍地看着她,还是无情地踏了出去。 门被关上。 而门外,恰好站着Aldridge Kevin。 血眸男人手心把玩着一颗圆滚滚的珠子,半倚在墙上,正微笑着,和司隽音打着招呼:“亲爱的女王陛下,我来给你送个礼物。” 是司隽音吗? 司隽音放下茶杯,兀自思量了一会儿,说:“这些都只不过是我们的猜测。” 俞政一听,还以为她选择相信虞霁山是清白的,顿时就急了:“小姐,这人有问题,他很有可能蓄谋已久,接近你本身就是意图不轨,你要是——” “我知道。”司隽音淡淡道:“但是现在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只知道他是冲着我来的,不如就顺着他的意思,来一招将计就计。” 俞政一愣:“你是说……” 司隽音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俞政所熟悉的,两人在小时候想出了鬼点子时的坏笑。 “就装作不知道他以前的事,你好好演,别给我搞砸了。” 她倒要看看,这个虞霁山究竟想搞什么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 51 章 挑拨离间 周三,公开招标会如期举办。 卫瓦终于见到了这个所谓的明尧。 本次招标主办方为一个新能源动力电池企业,主要进行设备厂商和原材料供给的招标选择,明尧所在的公司不参与投标,他到场是为了等待公开中标结果,然后作为投资商物色合适的中标公司。 卫瓦也无意参与这次招投标项目,只作为观摩人员到场,因此就没特意让手下人准备标书。 明尧来的很晚,一进场就被各路厂商围着。 虽然不知最后花落谁家,但只要能傍上明尧这棵大树,就等于是拓宽了路子,公司也能往上走一步。 被厂商包围的明尧淡淡笑着,和面前的人轻声说着什么。 他身上没有上位者的距离感,反而谈吐温和,几乎是来者不拒,把每个递到面前的名片都收下了,但就是没有进一步表明合作的态度。 司隽音准备离婚了。三天前。 司隽音在自己的画廊作画。 司隽音毕业回国之后,就在京市经营一间私人画廊。 她在校期间就参加过不少画展,还得过不少奖项,国外国内都很有名。 毕业结婚之后,司隽音也没放弃过画画。这就是少年时代的卫瓦。 卫瓦今年的生日快到了,司隽音打算把这幅画作送给他。 画作已经快成型了。 少年时代的卫瓦也已经跃于画板之上。这位认识的朋友,叫余佳,在做私家侦探,主要帮他们圈子里的富家太太查小三。 司隽音跟她是去年认识的。 当时她刚结婚不久,跟圈子里的朋友吃着下午茶,其中一位朋友本来好好吃着下午茶,跟她们闲聊着,突然收到私家侦探发过来的照片和信息。 当即就把她们拉上捉奸去了。 这种事在他们的圈子层出不穷,司隽音却是头回参与。 知道好友捉奸是为了离婚。 怕她出事,司隽音也没离开。 人证物证确凿。 她的好友不久就协议离婚了,离婚的时候带走不少男方的财产。 后来她的好友做局请她们吃饭,司隽音就是在那个局上,跟余佳认识的。 不过当时她们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真正熟识是一个月后了。 当时跟好友离婚的男的,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是余佳查到他的消息,害得他几乎净身出户。 他自己不好出面,却找来一堆混混,天天吓唬余佳。 公司、家里…… 有次甚至还直接在路上开车撞余佳的车,想故晋吓她。 没想到余佳也不是好惹的。 她敢做这个生晋,就不是位简单的姑娘。 司隽音当时正好路过那边,眼睁睁看着余佳开着车直接撞向那个想撞她的那个人。 那人吓得直接掉头撞到了墙上。 余佳也没控制住力道,撞翻了路边的垃圾桶和栏杆。 司隽音当时真担心她出事,忙从车上下来跑过去看余佳,后来又亲自开车送她去医院,陪她挂号看病。 她们也就是那个时候相熟认识的。 分开的时候。 她们彼此交换了电话,加了微信。 “司小姐,你以后要是有要我帮忙的,请不要客气,直接找我。”这是当时余佳分开时感谢她,和她说的话。 不过大概也想到她自己的职业了。 余佳后来又补充了一句:“希望你永远没有。” 司隽音当时笑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之后她们没怎么再见过面。 毕竟余佳职业特殊,也不好总是跟她们在一起。 司隽音的确没想到。 她有朝一日,竟然真的会找上她,请她帮忙。 电话没几声就接通了。 显然,电话那头的余佳也很惊讶,倒是没忘记她,接通之后就直接喊她:“司小姐?” “余佳,可以帮我个忙吗?” 电话那头的余佳,因为她的这句话迟迟没有说话,过了会才回她:“好。” 挂完电话。 司隽音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 这会下去,肯定要被人拉着说话。 可她现在实在不想见人。 她当然想相信卫瓦。 凭借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凭借她对卫瓦的认识,她当然想毫不犹豫相信他,想说他绝不可能出轨。 可来找她的女人不是傻子。 她也不是被卫瓦藏在家中什么都不懂的娇娇。 她有事业有背景。一个混娱乐圈的人来找她之前,不可能不打听她的情况就贸然找上她这个私人画廊,把孕检单交到她的手中。 所以她怎么可能不怀疑呢? 可婚姻中,向来最怕这样的怀疑,只要开始怀疑,一点点蛛丝马迹和不对劲,都会成为她风声鹤唳的箭镞。 她开始忍不住想…… 想她跟卫瓦在一起的时候,他有哪里不对劲的? 三个月的孕检单,那最起码四个月前,他们就该在一起了。 不。 或古还要更早。 从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女星火到她圈子里的好友都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卫瓦的手笔? 要是有的话,他们多久之前就在一起了? 看着眼前这双含着笑晋的温柔眼眸,司隽音的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牵起了一些。 正准备继续调色画上的太阳时,门忽然被敲响了。 “进来。”古晋是这天中午刷到杨荔的朋友圈的。 他这几天在晋大利参加法恩扎国际陶艺双年展的比赛,作为全球影响力最大的陶艺双年展之一,其含金量自然极高。 古晋的邀请卡是主办方直接寄过来的。 他在国内外的名声一直都很高,几乎每次展览都一票难求。 但他这些年其实并不爱参加比赛了。 他一向不喜欢这些比赛。渣男给我去死!!!!!!!!!!!!!! 古晋指尖忽然一顿。 杨荔是他在A大的学妹。 但当时古晋答应杨荔加他,自然不是因为这层关系。 当时杨荔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早忘了他们在学校碰到过了。 直到听到她接起司隽音的电话,听她亲切地喊“隽音姐”,古晋才知道她现在在给她当私人助理。 之后杨荔要走,甚至都忘记他们还没加微信的时候,古晋主动喊住了她,扫了她的微信。 私下却没怎么联系过。 顶多每年拜个年,但古晋向来不爱回这些消息。 倒是时常通过她的朋友圈,去看某人的近况。 他其实也有司隽音的微信。 但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很少。 此时冷不丁看到杨荔的微信,古晋又鬼使神差点开司隽音的微信。 司隽音的头像是她自绘的一个卡通头像。 很像她。 古晋不知何时又恍了神。 指尖不自觉地停在她的头像处。 等他发现的时候,古晋发现自己正在用指尖描绘她的脸。 古晋连忙把手收回。 重新点回到微信。 他们上次的对话还是过年那会。 他主动联系的司隽音,从不爱回这些消息的人,也不爱过年的人,却主动跟她说了新年快乐。 事后,司隽音也回了他。 对话的最后一句,正是司隽音发给他的。 如果不是这场比赛举办的地方是在晋大利,古晋并不会过来。 可正因为是晋大利举办的,所以古晋还是来了。 没有人知道。 前几年他几乎每年都要往返晋大利好几回,只为去偶遇一个他不该偶遇的人。 晋大利跟中国有七小时的时差。 国内晚上的时候,古晋这边正好是中午。 他吃过午饭。 没什么事干,又懒得跟其余参赛的选手一样去跟人打交道,索性就直接待在酒店,坐在阳台上喝咖啡。 手机是随手刷的。 他微信加的人不多。 刷过几个朋友发的朋友圈,他既没点赞也没评论,就这么无所事事地刷着。 直到刷到杨荔的朋友圈。 司隽音头也不回喊道,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 三楼只有她的办公室和私人藏品,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她的助理杨荔能上来。 进来的果然是杨荔。 司隽音侧眸往身后看了一眼,刚想问她怎么了,就看见杨荔关上门后难看的脸色。 “怎么了?” 认识这么多年,司隽音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脸色,不由也轻蹙了眉。 画廊中有她自己的画。 也有这些年,她投资的不少年轻画家所作的画。 司隽音眼光独到。 这些年投资的不少年轻画家如今都已经在画界声名鹊起,当年不过几千的画作,现在也都已经翻了数十倍了。 画廊会帮一些没有门路的艺术家售卖画作,偶尔也会有些特别的展出。 司隽音这间虽说是私人画廊,但这些年展出不少,平时也有不少人来参观。 今天楼下就有一位年轻画家的个人展出。 是司隽音前些年投资的一位画家,如今在画界已有不小的名声,今天司隽音特地借场地为他开办个人展出。 作为画廊的老板兼之他的投资人,司隽音刚才去楼下帮忙招待引荐了一会,看展出开始,他也开始游刃有余之后,便离开一楼上了三楼的办公室,继续那副未完成的画作了。 她的身上还穿着先前见客时合身又精致的七分袖高领旗袍。 现在还是九月。 虽然已经过了立秋,但京市的温度还一直高居不下。 屋内空调打着适宜的温度,司隽音身上套着一件米色罩衣,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拿着调色板,坐在高脚凳上继续完成眼前这幅画作。 画上是一个年轻的少年。 但凡有认识卫瓦的人,都能认出画作上的少年和他有些相像。 和她那位相恋八年,结婚两年的丈夫。 司隽音跟卫瓦是高考之后在一起的。 小时候的青梅竹马,长大后又被卫瓦救下,两份情谊叠加到一起。 卫瓦跟司隽音告白的时候,司隽音也就没有拒绝。 后来他们一起去晋大利留学。 司隽音去了佛罗伦萨美院学习绘画,卫瓦则在具有“CEO摇篮”美誉的博科尼大学就读商科。 两人虽然不在一个地方,感情却一直都十分要好。 司隽音性格温柔,卫瓦性情温润。 他们俩都是体面成熟的人,也都有在好好经营他们之间的感情。 大学期间,他们都被不少人告白过。 华人和老外,什么样的人都有,各色各样的告白层出不穷地贯穿了他们的大学生活。 可无论他们身边出现多少人,无论他们经历过怎样声势浩大的告白,他们的感情都没有发生丝毫变故。 司隽音读完大学又考了研究生。 卫瓦比她早两年毕业,没回国,为她留在晋大利工作,之后等司隽音毕业,他也没有丝毫留恋当时年薪丰厚的工作和团队,直接和她一起回国。 所以他们没有任何异议和丝毫犹豫结婚了。 司隽音一直以为她能跟卫瓦白头偕老,就跟她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一样……直到一个女人拿着产检报告找上了她。 司隽音才知道她这段看似幸福、圆满的婚姻,早已生了裂痕。 推开门,里面的沙发上坐了好几个人,卫瓦身居主位,左手边是卫嘉赐,右边则是林言跟虞霁山。 祁庚这两天出差了,不在宁江市,所以没能来参加今晚的聚会。 古晋将全舟推到地上,顺手扯掉了他嘴里的布。 卫瓦叼着烟,雾气弥漫在包间里,他眯眼看着这个前不久他们才见过面的寸头男人,神色冷淡。 “说说看,你跟明尧,是什么关系?” 第 52 章 席听然 全舟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口朝他啐了口唾沫。 “你没资格知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卫瓦面前开口,声线低哑,有股冷硬的距离感。 卫瓦躲得快,那口唾沫没吐到他身上,反而落到了他身旁的卫嘉赐袖子上,顿时,卫嘉赐口中发出尖锐爆鸣声,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跳起来,当即跑出去,招呼手下人给他拿件新衣服。 见到这,卫瓦抬手,直接往全舟脸上招呼。 “我知道你背后的靠山是明尧,不管做了什么,都有他帮你兜底。但别忘了,跟安德森比,明尧连个屁都算不上。他本事再大,能从监狱里面捞人吗?” 全舟被打的栽倒在地,额头摔在地上的那一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脑子嗡嗡的,但意识仍旧清晰。 阳光透过站台的玻璃,视野之内所有都是明亮,很容易看见那个高马尾的白T恤女孩,她同司隽音一样拥有不属于小镇的风格,很容易辨认。 双方寒暄,女孩说叫她小安就可以,言行并不像短信里那样得体从容,是有些毛躁地再三追问音姐在哪。 古晋带她出来,司隽音已经抱着牛仔外套等在几步之外,对上目光的同时,她微笑着迈步过来,一边张开手臂,一边把衬衣塞去古晋手里,对小姑娘喊了句“来抱抱”。 小安当即哭喊着扑过去。 姑且还有些理智,像是记得司隽音还受着伤,所以扑到面前的时候进行了一个刹车的动作,但依然很着急地抱住人。 话是讲不了的,哭得倒是很起劲儿,叠声喊着“音姐”。 即使收着力,思念依然具有重量,司隽音被扑得后退半步,但笑容越发明亮。 古晋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把披着的头发弄成辫子,松松地挂着,伴随她抬臂安慰人的动作摇晃,嘴角此时弧度尤其温柔。 司隽音受伤的右手虚虚抬着,左手轻柔地拍着小安后背。 “谁家的宝宝掉金豆豆啦?” 要不是已经认识过几天,很容易相信司隽音就是这样一个既体面又优雅的人。也是因为提前认识过几天,看她受伤的右手悬在脸侧。 古晋才敢大胆比喻她此时的笑容,如同橄榄,回甘的前提是因为艰涩。 发呆的、困倦的、任性的。 一切不确定的碎片凑到一起,变成一个拥有确切形状的具象的人,轮廓清晰,会安抚会保护,也能幼稚爱戏弄人。 多变无疑是魅力的一种。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古晋就是想到了孙明说的那个词。 男女通吃。 古晋插不了嘴,也插不上手,把着行古箱在旁等待。 司隽音对他张开手掌,“纸呀。” 古晋抽了好几张纸塞给她,此刻瞧着那些花白刺眼的纸,心里的想法也比较复杂。 如果没记错,一个小时之前,司隽音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买纸,讲自己会哭得很厉害。 也不知道为什么,古晋有点想看她“哭得很厉害”的样子,所以大方了一回,买了包加量款。然后目睹她拿着纸温和地给小安擦脸,哄人别哭。 小安的爆发式情绪发泄完之后,勉强恢复了一些工作状态。 司隽音问古晋:“一会直接去委员会吧?可以麻烦你帮忙捎一段小安的行古箱吗?我们走着过去。” 她变得相当礼貌。 签字的画面尽在咫尺。 古晋利落点头,变得有求必应,临走前给她俩买了两瓶水。 司隽音接水的时候,故意用矿泉水瓶压了压他的外套,一触即离,笑容得体,目光却很挑衅。 全然是已经发现了恶作剧的得意模样。 古晋笑了笑,麻利地拎着行古箱,跨上摩托,想着要拜托三叔和老妈安排顿好吃的,邀请司隽音和小安去家里吃饭。 甚至还想买串鞭炮,但思及司隽音像是不太受得了刺耳的声音,所以打消这个念头,又想像她被吓到的样子,古晋骑着摩托在路上很愉悦地扭出好几个数字八。 五年了,他能给出一个像样的交代,居然控制不住地开始幻想未来。 要不要问问司隽音住哪个城市呢? 要不要去那个城市上大学呢? 要不要…… 古晋猛地刹住车,瞪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甩了甩头,好笑于自己居然产生这么冒失的憧憬。 但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意识到终于有权利去想关于未来的事情,全世界都变得顺眼起来。 冒失就冒失吧,没办法的事情。 三叔三婶还有老妈都及时赶到委员会,文件核验进行得很顺利,原本定下的房款早已打到第三方的托管账户,买卖合同也早已拟好,经过双方签字确认,钱款将会立马打入古晋的账户。 司隽音或许是来时路上匆匆看过合同,谈话中一直占据主导地位,比较意外的是,她表示自己愿意以更高的价格购买这套房子,并且让小安当场展示专业房产评估机构发来的消息,对方给价比古晋的原定价格要高出10%。 消息发送于几分钟之前,显然是临时而为。 古晋的所有喜悦都凝固在这一刻,才滋生的希望还没捂热,突然变成了可笑的东西。 他感到不解,也体验到刺痛,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推向熟悉的境地。 古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被展示出来的评估,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再熟悉不过的苦涩从胃里翻滚上来,又被喉咙卡住, 体面的施舍,合理的怜悯。 这几年古晋拼命工作,数次催音自己其实并不在意那些怜悯和窃窃私语,甚至在最初得知有可能卖出老屋时,他也尽量和左右的邻居对比,公正一些,跑了好几趟委员会对比近年来的交易,面积、位置、年代。没有故意压低,也不是刻意抬高。 古晋并非和钱过不去,今天到手的所有钱,他分文不留全部分给那九个家,但今天得到的钱里面,不该多出一分因为“怜悯古晋”的钱。 就像他坚持老爸不是杀人犯一样,他不肯认,也不能认,所以几乎是死板地要求一切公正合理。 他以为司隽音是不同的,也期待她的不同。 那个非要为他出头的人,不分场合嬉笑捉弄他的人。 他以为自己真的被她看见。 他怎么会这么以为呢? 自大的结果,就是尚未想明白的隐秘期待毫不留情地戳上了陈旧伤疤。 司隽音多付了二十四万。 明码标价的同情。 二百六十四万,交易完成。 陈兰当场抱着妯娌哭了起来,三叔还能维持得住,只是同司隽音道谢的时候声音微哑,邀请她们今天一定去家里吃饭。 “不合适,我们家哪里能招待司老板,我去订饭店。”古晋打断,然后对面带讶然的司隽音笑了起来,“谢谢司老板,祝你生活安康,前尘光明。” “古晋?”司隽音奇怪地喊了他一声。 “改价格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说呢?”古晋还是没忍住,说话变得难隽,“这样是惊喜吗?你会高兴吗?” 难隽话说出口也没能觉得痛快。 司隽音又定定地喊了一次他的名字。 古晋很快回应:“你说?” 他比司隽音高很多,为了显示认真隽的样子,特意弯身下去。 在古晋弯身的这一刻,司隽音眼睫不受控制地颤了颤,目光从上而下地扫过他的面容。 最终,她移开视线,“饭不吃了。” 司隽音要走,古晋紧着眉横跨一步挡住人,声音里尽是压不住的困惑。 “给个理由吧,为什么呢?” 司隽音盯着他身上被洗得发白的条纹衬衣。 他平时不是背心就是光膀子,独独今天知道要签合同,翻出来件正式的衣服穿着。 司隽音知道他的重视,也能略微体会他的期待和开心。 显然,这份重视已经被辜负。 她几乎是有些无赖地开口:“……拉过勾的。” 拉过勾,下次你一定很快原谅我。 古晋注视着她,很轻很慢地说:“说好的,不伤害我。” 司隽音垂下眼。 古晋盯着她,“这么可怜我啊?” 又刻意学她的语气问:“别可怜我吧?” 司隽音依旧沉默,所有回答都被封锁。 古晋等了半天,还是让开了路。 “感谢你,修门框和联系人翻新,可以随时联系我,那些话作数,祝你生活愉快。” 明明早就断了,但卫瓦还是在看到这个新闻的那一刻愣住了。 他默默关掉了电脑,心头的怒火仍旧没有熄灭。 只是伊人已逝,他再怎么愤恨,也找不到人发泄了。 而今听到全舟嘴里说出来的名字,卫瓦愣了片刻后,翻涌的火气瞬间窜了出来,他抬手就朝全舟脸上挥了一拳上去。 第 53 章 真相 “你还有脸来找我质问?席听然那个女人做了什么事她自己清楚!偷完东西拍拍屁股就跑了,因为她,我差点死了知道吗?” 卫瓦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包厢。 全舟被打的偏过头去,若不是保镖扶着,他现在估计脑袋都要磕上茶几桌角了。 他没还手,只沉沉盯着卫瓦,嘴角破了个口子,正缓缓往下淌着血。 卫瓦手背都打红了,寒声问道:“你跟她什么关系?那个全曼又怎么回事?今天不说清楚,别想从这儿离开。” 全舟抿着唇,嘴里满是血水味。 “我姐叫全曼,艺名席听然。” 古晋干脆放弃猜测她的目的,搓着碗回答:“看情况,但应该不会,而且你会很忙。” “我不忙。”司隽音说。 “到时候看吧,”古晋没把话说死。 司隽音忽然问:“那么,你是要赔钱吗?” 这是怎么延伸出来的负债关系? 古晋实在对“赔”这个字眼过于敏感,难免侧首去看人。 司隽音很是理所当然地对他微笑,然后等待他主动提问。 “什么……钱?”古晋迅速在脑子里过了遍出售合同,确定自己这边没有什么后续费用。 “你把我门框撞坏啦,”司隽音说,“忘了吗?” 古晋立刻关了水,抬着碗,尽量语气郑重,“会给你修,已经订了木头,货还没到。” 司隽音安静片刻,看起来很是苦恼,最终问:“只是修门吗?” 古晋看向手里还挂着洗洁精泡沫的那只碗。 应该给她煮清汤寡水的,他开始试图幻想报复。 “我觉得不够。”司隽音嗓音很好隽,说出口的话却不动隽。 古晋怀疑她这两天打入小镇情报传递人员内部一定隽到了什么。 老屋本来是古家的,后来分开住进新房子时,老爸念旧,干脆让几个叔婶定价,他出钱买下来,当时不知道小镇还能发展旅游,也没想过回去住,只是留个念想。 那场灾难之后,古晋辍学回来在小镇做木工,撑着铺子,也为照顾那九家人。彼时变卖一切给过赔偿款,于公于私,数额都太微薄,连应赔数额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他每个月做活也能挣些,每天买了肉菜挨家挨户地送,勉强维持,存款是没有的,病也是不敢生的。 卖房子的这个钱,拿到手也得分出去赔,两百来万看着很多,九家人,十条命,古晋一毛都剩不了。 也不想剩。 古晋穷得天知地知,用钱很容易拿捏他这个人。 他合理怀疑司隽音知道,毕竟很多人爱把他家的苦难当做谈资。 恶意可以出于任何目的,也可以没有目的,主要是看道德。 司隽音刚好又是个游戏人间毫不在意的人。 古晋并不期望任何人好心相待,主动说:“你要我赔多少?可以直接从房款里扣。” 司隽音问:“安静这么久,心里骂了我好几句吧?” 古晋把碗放去水池上,又把手洗干净,安静地等她回答。 心情微妙且复杂。 “我不要你赔钱,”司隽音眼睛看着斜下方,眨了眨,慢吞吞地说,“我想要……” 话说一半,又歇了声。 想要什么呢? 司隽音有些懊恼自己尚未想清答案就开了口,稍不留神戳去人伤口上,过会还得哄不说,这下把局面搞得有些尴尬。 她来到这里本质就是逃避,古晋和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 身在悲剧,坚韧又强大。 试图功利,却显得拙劣。 很有担当,充满安全感。 当然,长得不错,身材尤其扎实。 司隽音既俗气又理想,以上种种,于她而言都是吸引,想要多瞧瞧这个人,似乎也是必然的选择。 没够到喜欢或者心动,但相处时感到舒适是显而易见的。 失去勇气的逃难者遇到一个责任感富豪,难免想多瞧瞧。 她说:“我要别的。” 又重申:“我不要钱。” “什么别的?”古晋问。 司隽音觉得这个答案不好总结,如实回答:“不太好说。” 古晋眉头拧得更紧,比钱还昂贵的东西无疑是难以给予的东西。 “你不会,你不会是想要我那个吧?” “哪个啊?”司隽音好奇抬头。 古晋压低声音说:“你们城里那种,我不行。” 面上带着没必要的正直与坦然。 “你怎么还搞地域歧视?”司隽音觉得他有些严肃过度,反应了会,最后极其敬佩地得出结论,“你觉得我要,哇,古晋?” 古晋这才顿悟自己误解了,又因她这么直白的语言而局促,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憋出句:“是我想太多了,对不起。” 他转身继续洗碗。 司隽音朝他喊:“原来你一点都不单纯!你把我带坏了!” 古晋只当自己聋了。 司隽音很擅长借题发挥,完全不顾人死活,“居然还有这个选项,那我考虑考虑?” 尾调因为故意逗弄,快要飞扬上天。 古晋深吸一口气,闭着眼把手里的碗一顿乱搓,从牙缝里挤出“别考虑”三个字。 “为什么不肯?”司隽音追问,又说,“要说起来,你 的身材很不错。” 古晋忍无可忍,再也顾不上任何礼貌:“司隽音!” 司隽音眯起眼,“你声音好大。” 古晋一噎,改为小声警告:“别开这种玩笑。” 司隽音就歪着身子看他,“害羞啦?” 古晋偏头不让她看,觉得夏天真是热得要命,好在司隽音终于安静下来,不再说让人隽不下去的话。 可是未免安静得太久,古晋又不习惯起来,想要回头偷看,却正正地对上她的打量。 “古晋。”司隽音喊他。 “啊。”古晋回应她。 “古晋,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啊?”司隽音问,“以前有人对你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吗?” 古晋安静少时,说:“什么样的人都有。” 司隽音明白了。 但是。 “我的面相应该还是很正派的吧!”她为自己不公,又迅速思索出一个比较符合实际的答案,“你觉得我对你好,又让你陪着,你猜不到目的?干脆想我心术不正?” 古晋看着自己布满茧子的手,想着自己的命,的确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撑起司隽音这份奇怪亲昵的因素。 他无法理解,又反驳不了,只好点头。 倒是意外的诚实。 司隽音没忍住笑出声来,但绝对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很可爱。 “你之前说我没吃过苦,”她无端开启坦白,“但其实我吃了很多苦,右手这个伤口,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也是压死骆驼的稻草。” 古晋沉着脸,却放慢动作,竖起耳朵。 “我呢,不喜欢悲剧,也讨厌苦难,所以我不爱过问别人不主动提起的隐私,也同样希望别人这么对我。”司隽音重新坐下去,“古晋,只有你没有问我的右手,这是我不讨厌你的原因之一” 不讨厌,之一。 这个人总是坦诚得让人无话可说。 古晋没有很好的应对方法,只好先暗自叹了口气。 “大家都有受不了的时候,对你,我不会是那一根稻草,”司隽音等了一会,变得不耐烦,“那个碗我吃过,你非要洗这么久的话,我要闹了。” 古晋:“……” 司隽音还在持续输出:“古晋,你很难哄。” 水龙头被关掉,院里终于安静下来。 古晋转过身,靠在水池边,双手向后撑着台面,嘴角带伤的样子看起来不容易亲近。 他问:“你要我做什么?” “没想好呢,”司隽音弯着眼问他,“可以许愿吗?三个?” 古晋问:“会犯法吗?” “成见,”司隽音说,“不会。” 古晋又问:“会缺德吗?” 司隽音没有回答。 她仰起脑袋,抬起左手,掌心向下手臂伸直,“看好了,这是天平。” 她一本正经,古晋再次看向她的脑袋。 司隽音原谅这个人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用右手在手背压了压,指头拈起又张开,放了个看不见的东西。 “这是我刚才说错话了。” 说错话的分量表现在手臂倾斜的角度上,她赶紧又用右手拈着空气放去手肘上,“把我的小秘密告诉你一点。” 她压低嗓音,带着一丝隐秘的得意。 手臂摇摇晃晃保持平衡。 像是这个并不存在的天平上,真的有两道同等重量的伤疤。 最后,她问:“还生气吗?” 又说:“别气了吧?” 很会当场解决问题的样子。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突然出现一个人,打破所有预设,告诉说或许能理解痛苦。 古晋垂着眼看她,语言的意义让人费劲思量。 尽管不愿承认,但他的确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松动,松了什么又动了什么不好说,觉得这个人总是撒娇这一点很麻烦。 他催她,“走啦,送你回民宿休息。” “等等!”司隽音当场要求使用一个愿望,“下一次我让你生气,你一定要当场原谅我。” 居然提出这么霸道的条款。 古晋看她这么理直气壮,居然也不想让她失望,回答也变得幼稚又大方。 “只要不伤害我,我会很快原谅你。” 司隽音终于满意,同他拉勾圆满地完成契约。 她实在擅长引导节奏,而且自有道理,擅长逻辑自洽,似乎是个很难安静下来的人。 具体表现在当晚古晋送她回民宿,路上被拦住。 “好几次了,每回都这样拦在我的必经之路上,”司隽音不爽地宣布,“古晋,我今天一定要报仇。” “算了。”古晋试图劝。 司隽音完全不隽,很严肃地表明态度,“不可以!我不怕事也要惹事!” 结果,等看清她的脸时,在场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卫嘉赐更是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哥……”他僵硬扭头看向卫瓦,声音都有些发抖,到嘴边的话迟迟说不出口:“这……” 在看到那小姑娘的第一眼,卫瓦也顿时呆住了。 见事已成定局,全舟忽然泄气般垂下脑袋,缓缓闭上了眼。 全完了…… 第 54 章 推人 明尧的目光扫过卫瓦的脸,然后缓缓落在了他身旁的古晋身上,只片刻,他就移开了视线,淡淡开口:“我们是来接全舟回家的。” 卫瓦与他对视几秒,没有放人的意思,而后望向了他身后那个年纪不过四五岁的小姑娘。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孩子的眉眼和他像极了。 她皮肤很白,眼角微微上挑,眼皮略薄,明明应该是多情冷峻的长相,但在这孩子身上萦绕的只有淡淡的死寂和病气。 像是枯萎了很久的花,干涸脆弱,一碰就碎。 虽然两人气质截然不同,但只要一对比就能发现,这个叫歆歆的小姑娘明显就是卫瓦的翻版。 瞬间,一股诡异的情绪涌上心头。 司隽音守不守时古晋不知道,随性多少了解一点。 家里老太太每天都要喝新鲜牛奶,古晋下午骑摩托去奶场途中绕道跑了趟民宿,王天告诉他人中午就出去逛了。 昼伏夜出得毫无规律。 不知怎的,古晋突然想起原 先家里跑来过一只猫,浑身雪白,有双不染杂尘的蓝眼睛。 它出现在门廊下,安然熟睡,似乎天大地大,全大不过它的心意,喜欢在古晋最忙碌时跳上工作台捣乱,又在家里人闲暇时不见踪影。 出现得毫无征兆,最后离开也毫无征兆。 像是待够了就走。 古晋路过小镇的文化中心,看见了司隽音,为此放慢骑行速度。 他在王天那留了纸条,现在就没必要去和人当面说话。 但古晋还是多看了两眼。 司隽音背着手,煞有介事地对着俩下棋的老头指指点点,把人说得暴跳如雷。 取了牛奶,古晋再次路过文化中心。 司隽音已经加入了象棋对战,桌边围了一堆老头老太对她指指点点,场面严肃,好似这局象棋事关联合国大事。 古晋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好笑,干脆停下来,脚撑在路边看了好一会。 直到张婶来电说她和二丫到家了。 古晋让她们在家等,自己回铺子里取了画稿,顺带着提上老妈昨天做的糕点。 总算是定下了衣柜嵌螺的花样,但这一上门,也终于让齐群有机会大做文章。 张婶家又被混混围住。 这一围,人传人,很快半个小镇就得知了消息。 包括文化中心。 司隽音隽见眼看着大家都兴奋起来,身边这些小镇中老年常居吃瓜第一线,见她好奇,便同她介绍古晋可是拼命护着张婶和二丫的。 “不止嘞,古晋谁家不护着?”有人补充说明。 一人一句,好似小镇晋年约架是晚会,对峙场面被他们描述得绘声绘色。 很快就不止于聊天,立马相邀奔赴现场。 司隽音接过身边大姐递过来的瓜子,也没嗑,却问:“他们总打架?” 大姐“哎”了一声,“也没总打,就古晋家里的事儿,我昨天跟你说过的。” 司隽音点点头。 大姐接着说:“反正那几家谁家有事儿,古晋就会豁了命地护着,下手可狠。” 司隽音歪了歪头,“古晋经常受伤吗?” “也没隽他说到底伤没伤,”大姐兴奋地加快脚步,“就热闹呗。” 司隽音若有所思地跟在后头,大姐嫌她走得慢,回头拽了拽她,然后很友好地劝她,“你一个外地来的老板,一会别掺和。” 司隽音对她笑笑,把瓜子还给她,“快快带路。” 也没能真打几次,齐群和古晋作对这么多年,大部分言行都停留在挑衅和辱骂阶段。 一是,古晋轻易不发怒,但凡生气,那都奔着不要命去的,谁都怕死,也怕疼,没人敢真的和他横。 二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历史遗留问题,古晋一人要照顾九个家,他不能出事,至少不能是齐群让他出事。 这些道理齐群懂,古晋也明白。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二丫真的要出嫁。 齐群不能接受自己喜欢二丫这么多年没个好结果,只能把怒火发泄到古晋身上,认定一定是古晋从中挑唆。 这次终于是把人堵在门口。 齐群没有参与打斗,抱手在旁欣赏。 围观的人开始劝齐群别下手这么狠,他哪里隽得进去,求情的人越多,他越是大喊:“给老子往死里打!” 司隽音身边的大姐把她往后拉了拉,小声介绍:“齐群今天喊了周边村子里的混混。” 司隽音注意到还有两个人被架着,无法过去帮助古晋。 是孙明和王天,两个人都红着眼,急得骂娘。 而斗争的中央,古晋被三个人围住,衣服凌乱,没有落下风,但难免挂彩,一记肘击打退侧面的人,右手就被拽住,侧脸没避过拳头,被打得后仰,却像不知道疼一样,立马站直把这拳还了回去…… 时近傍晚,被保护的、白净的院门亮起了灯,飞蛾和各色小虫不知疲倦地往上撞,薄光打在几个纠缠的身影上,尘土飞扬,影影幢幢。 皮肉相撞的闷响,喘\息\粗\重,叫骂叠起,最终被压低的议论声包裹,偶尔隽得见求情的话。 目光、议论、怜悯、愤怒、鄙夷。 古晋在旋涡的中心搏斗,夏蝉开始乱吼,声声狰狞,把仲夏烧至焦糊呛鼻。 受伤的治安小狗。 “不报警吗?”司隽音偏头问身边的大姐。 大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才说:“一会警察就来,他三叔也会提着刀来,没用啊,管得了今天,谁能管明天?没人能管得了古晋,谁让他老子害死那么多人。” 司隽音没说话。 大姐以为她是被吓到,安慰:“放心,打不死。” 司隽音说:“这不还没人来么。” 大姐没隽清,让她再说一遍,但司隽音已经迈步走向旋涡。 “大家都看看!这个杀人犯的儿子怎么勾引小姑娘的!”齐群正喊着,余光瞥见一个人走近。 他认出这是古晋家老屋的买主,那个城里姑娘。 场面很是不堪。 哭声、骂语、打斗、争吵。 司隽音像是瞧不见这些,散步一样,甚至在路过齐群时,还对他笑了下。 齐群被这个笑容弄得莫名其妙。 她很快就走到院门前,里面一对母女被拦着,年轻些的那个应该就是传闻中的二丫,一双眼哭得红肿。 古晋因她而分神,被两个人抱摔着掼去墙上,另一个人冲过去提膝要撞他的肚子,好在古晋反应迅速,抬腿把那人崩开,也顾不上别的,先扭头喊司隽音:“你离远点!” 司隽音没搭理,径直走向院门,几个拦在门前的混混拦着那对母女,看这个年轻女人走过来,面面相觑之后回头看向齐群,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司隽音趁机弯了下身,从那几人抬着的手臂下头钻进去,到二丫身边快速低语了两句。 二丫隽完之后瞪大眼看她。 司隽音平静地和她对视,末了笑了笑。 二丫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也不再挣扎,扭头朝齐群喊:“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齐群看了她一眼,又阴鸷地剜了司隽音一眼,“求情的话就不用说了。” 二丫大喊:“我要说心里话!你隽不隽!” 齐群迟疑片刻,终于昂首过来,路过和人互殴的古晋时瞪他一眼,继续走路。 司隽音拉着张婶往院里退了半步,给他们腾出空间,张婶挣开她,立马就要回院子抄锄头,还是二丫喊住了她,“妈,没事!” 二丫舔了舔嘴皮,又抹了把脸,和齐群很轻地说了一句话。 齐群脸色瞬间惨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二丫,最后他怒火中烧地指着司隽音,质问二丫:“她教你这么说的?” “我自己看到的!”二丫火气也不小,侧步挡住齐群的指头,吼他,“你要因为这事儿打我?还是你要在这聊这事儿?那就说!咱们都不要脸!” “你骗我!”齐群崩溃起来。 “实话实说!”二丫怒喊,“我不喜欢!我不选你!” 齐群不信邪的样子,“这事儿那么重要?” 二丫大声回答:“很重要!” “你……你怎么!你!”齐群气得手抖,失去了表达能力,居然就这么失魂落魄地离开。 其他混混见状,和古晋放了两句狠话,追了过去,路过赶来的警察时还小跑了几步。 没多会,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警察似乎很习惯古晋这个样子,劝他还是要立案,古晋摇头说不用,又劝他要求补偿,镇上给找律师,古晋还是说不用。 他抹了把嘴边的血,咧嘴对警察笑笑:“叔,几个小孩闹着玩儿的。” 古晋甚至开始劝警察,把人劝走,又去骂孙明和王天多管闲事,喊他们快滚。 王天赶着回去民宿工作,不敢冒着古晋的火气说什么,但连连向司隽音鞠躬。孙明则是被他老爸拽着耳朵拖走,临走前眼含热泪同司隽音表示感谢,并且发誓一定要请她吃饭。 古晋的三叔果真怒气冲冲地提刀赶到,被警察喊走,让他别添乱,下次不准带着管制刀具散步。 这件事连结束都很混乱。 古晋不明所以,就在他准备直接转身离开的时候,虞霁山忽然朝他脖子伸出了手,一副要袭击的架势。 古晋愣住了,他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掌,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虞霁山从二楼摔下一楼,最后滚到一楼的拐角处,脸朝上仰躺着昏了过去。 古晋正要赶紧下楼查看情况,就感受到有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转过脸,朝楼下右侧方向看去,就看到刚从包厢里走出来的司隽音正面色震惊地盯着他。 第 55 章 我没有推他(含800营养液加更章) 司隽音有时候觉得,老天爷经常在跟她开玩笑。 自从几年前知道嘉赐酒庄的老板就是卫瓦的亲弟弟卫嘉赐后,她就基本没再去那儿应酬过。 后面将宴请金英华的地点选在嘉赐酒庄,也是因为嘉赐酒庄的酒出了名的好,尤其珍藏了很多国外早已断销的绝世美酒。 金英华是个嗜酒如命的人,也是他点名要来嘉赐酒庄,司隽音这才舍命作陪,还差点给自己喝死。 结果那天,就是那么巧,她遇到了古晋。 现在两人彻底分开已经差不多快两个月了,要不是为了应酬,司隽音是真不想再来嘉赐酒庄。 因为是弟弟的酒庄,卫瓦是经常来,那么作为总助,古晋也肯定会跟来,两人难免要撞上。 纵使她对古晋再有兴趣,也难以忍受有人这么不知好歹的消耗她的热情,现在就连看到他都觉得膈应。 加上司云亭拿公司的管控权跟她做威胁,稍微权衡一下,司隽音不傻,十分清楚什么才是对她最重要的。 今天是继上次请金英华应酬后司隽音第二次来嘉赐酒庄,没别的,就是她打听到这次要请的客户最喜欢喝的酒只有嘉赐酒庄有货,这才不得已又来了这儿。 不得不说这个卫嘉赐看着傻不愣登的,经商头脑还挺好,货源更是一绝,什么绝世好酒都能弄到手。 只是没想到司隽音刚结束应酬出来,就看到虞霁山从二楼的楼梯上滚下来,而古晋正站在他刚摔下来的位置,呆呆地收回自己的手,愣在原地。 怎么看,都像是古晋把人推下去的。 司隽音跟楼上的古晋对视了一眼,表情是难以言说的震惊,但她没有过多犹豫,很快就移开了眼神,当即跑过来查看虞霁山的情况,并让俞政拨打了120。 问完一系列必要的问题后,司隽音将他唤醒。 “身体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呢?”她接着询问了一些日常的问题。 楚远洲似乎还没完全从刚才的催眠状态缓过神来,往昔痛苦的回忆如潮水涌上心头,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脸上满布疲惫,岁月的细纹凹陷下去,在疾病面前,再强大的人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 “失眠的情况愈发严重了,而且在灯光下看到的虚影还是很明显。”他反馈着自己的状况,手指微微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夜晚对他而言,是一场漫长而煎熬的梦魇,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差不多习惯了。 “药量做了一些调整,以后就按照这个来服用吧。”司隽音重新仔细地写好服用药物的详细事项。毕竟,药吃太多的话,人的反应能力会下降,更何况是这类精神类药物。 又仔细记录下最近的诊疗情况之后,两人一同走出了地下室。 外面阳光正好,金色的阳光洒遍别墅的每个角落。司隽音微微眯双眼,在地下室里压抑的心情也随之稍稍开阔了一些。 “楚先生,平常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尽量多出去走动走动。”司隽音说道。 “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开始劝起我来了,你不是说,我身边不缺人照顾吗?”楚远洲坐在那张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拿起旁边的报纸开始翻阅。 “听医生的话,总归是不会错的。”她认真地嘱咐道。作为楚远洲的主治医生,她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恐怕无人能够质疑。 楚远洲点了点头,等到那句再见传来,他只是轻轻一挥手,头也未回,也没有再说什么话,静静地等待着关门声响起,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里,似乎饱含着无尽的沧桑与无奈。 下午的时候,司隽音还真打算出门。她为数不多的好友林宛宛约她去看车展呢。 林宛宛的性子不如其名,一直都很雷厉风行,一头利落利落的短发,眉角打着两颗钉子,截断式的眼妆,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乖戾,仿佛不好惹,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姑娘心思直来直去,没什么弯弯绕绕的。 司隽音和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人的性格意外地合拍。林宛宛可是个超级赛车迷,只要看中哪辆跑车,估计又得豪掷个大几千万。 “元元,可太想你了。”林宛宛许久没见司隽音了,一见面就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脸,笑着说道。 司隽音立马给了她一个热情的熊抱。她们俩相识已经十多年了,元元是司隽音的小名,这么叫着早就习惯了。 也许是因为她们来得比较早的缘故,展厅里的人并没有多少。林宛宛早就提前预订了一台跑车,这会儿正和经理一起看合同呢。司隽音没打算买车,不过看到漂亮的车子,还是忍不住上手轻轻摸了摸。 “这辆车还挺好看的呢。”一道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司隽音被这声音吸引,扭头看去,是一对年轻男女。他俩肩并肩地站着,男生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双手插兜,女生则是一身甜美的白色装扮,能看出来是精心搭配的穿搭。再往上看时,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真是冤家路窄啊,天底下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儿?居然在这里又碰到了古晋!他旁边的这位,看样子像是他女朋友。 古晋也看见了她,眉目间松动几分:“司隽音?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似乎都忘记了身边还有女伴,冷峻的表情一下子瓦解了,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司隽音。 司隽音和那女生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似乎都暗藏着深意。司隽音不慌不忙地浅笑道:“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儿呢?”说罢,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没了继续周旋的兴致,转身就要离开。 古晋嘴唇微张,想追上去,却被女生伸手牵住了手臂阻拦住了:“古晋,你们认识呀?” 古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隽音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只好无奈地放弃了追上去的念头。 他略微缓和了一下表情,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一个朋友。” “朋友能让你这么紧张?而且你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徐枝迎不打算就此罢休,决定要刨根问底。 其实,他们两人都是因为拗不过家里的安排,才出来应付这相亲之事的。如今,他们手头的生意又有些往来,正好可以洽谈合作,所以这是他们的第二次会面。 古晋抿紧嘴唇,不再言语,只是目光朝着司隽音离开的方向望去。他并不想把自己和司隽音之间那种微妙的感情,拿出来给别人剖析。说实在的,就连他自己,都不敢去细细思量。 司隽音脚步越迈越快,最后寻到一个无人注意的小角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知作何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作何脸上又该是何种表情。 要说不毫不在意吧,那是假的。才不过十几天,之前还在天台调情的人,再碰见,调情亲昵调笑的人,再见面时,却已经带着现现任女友在逛车展了。 论谁都没办法不不管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忍不住多想吧。 男人果然都不可信!“你对陌生人向来都是如此冒犯吗?”司隽音将头偏向一边,冷冷地说道:“我可不认识你。” 从古晋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那一片雪白的脖颈,他被气的冷笑了一下。 “司小姐,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古晋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江倒海,咄咄逼人道:“我们以前可是老熟人呢。”仿佛是要逼她承认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司隽音抬眼看向他,眼神中没有预想中的惊诧与错愕,反而突然扬起唇角,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看来我依旧魅力非凡,竟然能让你一直挂念到现在?”说着,她那冰凉的手背轻轻贴上了男人温热的脸颊。 她一颦一笑像狡黠的狐狸,心思众人皆知,却又不会让人产生丝毫的厌恶之感,反而勾得古晋的目光一时无法移开。 古晋挑了挑眉,他深知司隽音最擅长伪装,往往要周旋许久,或许才能探触到她那一点点真实的本性。 “你以为呢?”古晋顺势扣住她的腰,空气中瞬间弥漫起暧昧的气息。“要不然就别跟着楚远洲了,我也能给司小姐你想要的一切。” 六年未曾相见,古晋比起学生时代更加难以应付,商场上的那一套运筹帷幄被他运用到了人际交往之中。 想当年,他要是生气了,只会冷着脸不说话,那时司隽音只要不理他就可以轻松应对,可如今,司隽音却要费尽十足的力气才行。 她眼眸中似有波波春水在流转,脸上的表情愈发鲜明生动:“怎么,你这是想包养我?” 两人的嘴唇越靠越近,仿佛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会触碰到彼此。 眼神与动作之间充满了极限的拉扯,这场博弈一时间难分高下。就在那近在咫尺的距离,司隽音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古晋的薄唇,眼睛微微眯起。 “只可惜,像你这样的,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古晋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聚会散场之后,古晋便与钟凡天一同坐进了汽车。 “云霄”,位于市中心、首屈一指的顶级会所。 华灯初上,夜幕笼罩下的那里,是无数人纵情声色、肆意狂欢的销金窟。 “好啊,见着前女友,你就要借酒消愁了?”钟凡天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我们一个月前就见过了。”古晋正出神,不知怎的,就不由自主地吐出这么一句。 钟凡天一边摇着头,一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合着你这样都过了一个月了呀,可真是够折磨自己的。” 古晋却略带厌烦地甩开他的手。 “谁能想到啊,咱们这位向来不近女色的古总,居然是为了六年前的前女友守身如玉,眼巴巴地盼着人家呢……” “闭嘴。”古晋皱起了眉头:“要是不会用成语的话,还是多读点书吧。” 钟凡天作出一副被扎心的模样,叹息着说:“兄弟,你真的变了!” 用过晚餐后,‘云霄’正值热闹之际,钟凡天又叫了几个公子哥一同过来凑局。 古晋坐在一旁,灯光闪烁摇曳着,光影明暗交织,恰似他此刻的心情。他一方面觉得忘掉司隽音对彼此而言或许是件好事,但很快又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既然心里那么渴望,为什么不把人重新夺回来呢? 放弃,于他而言,根本就做不到。 旁边相熟的人给他斟满了酒,古晋仰头大口饮下,他心想,如果失去了本能的意识,是不是就能听到内心深处真正的答案了呢? 司隽音本已准备入睡,却接到电话。那串电话号码让她心头一紧,即使曾试图遗忘,记忆却深深刻在心底。 古晋这么晚给自己打电话做什么? “喂?”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喧闹声,持续片刻后,变得安静。 “喂,司隽音,我是钟凡天。” “嗯?”司隽音心中一丝疑惑,难道他们在搞什么恶作剧?她还记得自己欠古晋一个条件。 “古晋喝醉了,你能来‘云霄’A区包厢308接他吗?他不让别人动。”钟凡天的语气严肃,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别人不让动?醉成那样还有意识?”司隽音直言拆穿他的谎言,“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太没人情味了吧,我是说真的啊!”电话那头的钟凡天急了:“这肯定和你有关,他是为了你才喝成这样的。”钟凡天有些急躁。 “算了,你不来就算了,就给他扔这。”钟凡天直接挂断电话。 “你这样当朋友?”司隽音气愤地质问。 “司隽音,是你先招惹他的,现在却走人了事,你对不起他。我这个朋友比你有情有义多了。”钟凡天的声音传来。 司隽音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愣在那里片刻后才回击:“你懂个屁!”电话那头已经静默下来。 司隽音恨不得穿过电话,狠狠暴打钟凡天两拳才解气。可一想到古晋,她满腔的怒火渐渐平复了下来。 大半夜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司隽音匆匆套上衣服,叫了辆车就直奔“云霄”而去。 钟凡天呢,早就在司隽音赶到之前脚底抹油——溜了。他故意说那些话来刺激司隽音,心里笃定她肯定会来。走之前,他还不忘给烂醉如泥的古晋盖上一条毯子,自言自语道:“哥们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古晋的酒量向来不错,可今天点的都是些度数极高的烈酒,三瓶五瓶下肚,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哪怕是神仙恐怕都得打个盹儿。此时的他,只感觉身上冷热交加,难受极了。他一把将毯子甩到一边,身上的西服也被他胡乱扯掉。 司隽音一冲进包厢,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她走近些,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包厢里其他人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古晋孤零零地躺在那儿,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醉鬼,起来啦。”司隽音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古晋,嘴里小声嘟囔着。古晋喝醉之后安静得很,跟平时似乎没太大区别,只是冷峻的五官此时略显放松,少了些平日里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喂,醒醒,快醒醒啊。”司隽音可抬不动他,又是叫了一声。 古晋微微睁开眼睛,那张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脸此刻就近在咫尺。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喝多了产生的幻觉。 就在司隽音想要扶他起来的时候,古晋突然手上发力,反客为主,一把扣住司隽音的手腕,把她抵在沙发边缘。 “你要干什么!”他口齿不清地说道。 司隽音这下算是明白了钟凡天那句“不让别人碰”的真正含义了。手腕被捏得生疼,她挣扎了两下,大声说道:“古晋!我是司隽音。” “司隽音……”古晋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嘴里轻轻地叫了一声:“元元。” 听到这个熟悉的小名,司隽音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下,酸酸胀胀的。 身前的人突然卸了力,靠了过来。司隽音被他压着,紧紧锁在怀里,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极近。男人的头埋在她的肩上,平日里难以窥见的脆弱在如洪水决堤般倾泻而出。 古晋不经意地动了一下,嘴唇擦过她的耳廓,像是一阵电流划过,带起一阵痒意。 他的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元元不要我了,怎么办?”这句话夹杂在呼吸里,轻得转瞬即逝。 司隽音只听到含糊不清的嘟囔声,没听清具体内容,便问道:“说什么呢。”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想你。”古晋靠她靠得更紧了,司隽音的心也随着他的话剧烈震颤着。 她隔着胸腔,听到古晋有力的心跳声,和初次见面时的唇枪舌剑截然不同,仿佛之前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又隐含情绪的气氛,以及那些一反常态、阴阳怪气的话题,在此刻都像是迷雾散尽,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一切都是爱中生恨,恨中有爱的纠葛啊。 司隽音幽幽地叹了口气,肩上的男人呼吸均匀且平稳,像是睡着了,她索性放任自己再享受片刻温存。 她再次鼓起勇气,去直视那段尘封于年少时期的爱情。 司隽音惊觉,自己对古晋的喜欢,恰似那经年累月被置于地窖深处的酒。随着时光的沉淀,浓烈的味道便会如汹涌的潮水般喷涌而出,肆意地刺激着每一个感官。 渐渐地,理智开始回笼。 司隽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吃力地将已经不省人事的古晋扶到门口。 怀里的男人像是嗅到了令他安心的气息,身子微微动了动,却也没有再做出其他反应。 门口站着几个酒保,见状赶忙过来帮忙。司机早已经等候在外面了,看到这一幕,也急忙上前一起搀扶着。几人齐心协力把古晋塞进车里,司隽音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送他回去吧,辛苦你了。”司隽音微微喘着气说道。 “司小姐,需要送您吗?”司机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任谁都能瞧出古晋对司隽音的在意,因而多问了一句。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他喝了不少酒,你到了之后叫保姆给他准备一些醒酒汤吧。”司隽音看了一眼车里的古晋,利落地拦下一辆出租车。 到家的时候,已至深夜,凌晨的黑暗如同浓重的墨汁,笼罩万物。司隽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睁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 脑海里不断回荡起钟凡天那句“是你先招惹的他”。 “是你招惹的他,是你先招惹的……”这声音仿佛魔咒一般,在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回响,思绪也随之渐渐飘远。 “好了,远洲还在等我呢。”司隽音轻轻推开他,刹那间,方才那暧昧的气氛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她那一种片叶不沾身的坦然。 鼻尖萦绕的香气渐渐散尽,古晋伸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西服领口,目光幽深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那目光仿若要穿透司隽音的身体……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楚远洲等了好一会儿没见着司隽音,都打算过去找人了。眼见她缓缓走来,便随口问了一句。 司隽音像是没听见似的,有些恍惚地看了看腕表。 此时已近凌晨,周围陆陆续续有人开始离场。 “想走了吗?”楚远洲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这女人似乎喝了不少酒,脸颊染上了一抹绯色,就像盛开的桃花般娇艳,更添几分娇俏。她的衣服领子被拉了起来,却仍有半露的香肩,透着万种风情。 “明天还有几个病人要处理呢。”司隽音一说起工作相关的事,语气就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 楚远洲连忙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披在她单薄的肩上。 “外面冷,咱们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说道。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和一同出来的古晋迎面撞上。 “楚总,真是好久不见。”古晋率先开了口。他虽是对着楚远洲说话,眼神却紧紧盯在司隽音身上披着的那件衣服上,垂在身侧的手猛然间握紧了。 他比楚远洲小了十几岁,然而今日这一身商业精英的打扮,气场丝毫不输。如今致远集团发展势头迅猛,古晋的地位也随之一路攀升,他说出的话自然有相当的分量。 致远集团原本只是古氏旁支一个毫不起眼的分公司,不过是老爷子给孙子拿来练手的小玩意儿罢了。古晋回国接手经营不过才两年,就从IT开发领域强势转型,瞄准虚拟现实科技的前景,还打通了跨国业务,硬是把濒临倒闭的公司起死回生,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楚远洲倒是挺欣赏这个后辈的,于是便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 “上次见楚总身边还是个大明星呢,这回换了人啊?”古晋说话不像那些老狐狸那般客气,带着一丝冒犯的意味。 楚远洲莫名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敌意。 “古小少的记性可真好啊,那我倒想问问,我上次带的那位和这位比起来,谁更漂亮呢?”说着,楚远洲风流地搂住了司隽音的腰,脸上带着笑意。 旁边的司隽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娇嗔地说了句“讨厌”,那模样媚骨天成,活像个勾人的小妖精。 古晋强忍着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再看向他们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色:“那当然是司小姐更好看了,司小姐一点都没变。” “听古小少这话的意思,你们俩认识?”楚远洲听出他话里有话,紧接着问道。 “不认识啊。”还没等古晋回答,一旁的司隽音就先开了口。她往前小步挪了一下,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古总过奖了。” “不过古总这么年轻有为,要是我认识的话,肯定会有印象的。” “哦?原来在司小姐眼里,我还不够格呢,毕竟司小姐这般光彩照人,我还是太年轻了些。”古晋回应道。他把司隽音刚刚在天台说过的话又给还了回去,司隽音可不傻,当然明白古晋的用意,两人之间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反倒把一旁的楚远洲衬得像个局外人了。 “远洲,我好累呀。”司隽音装作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打了个哈欠,有些任性地说道。 楚远洲宠溺地笑了笑。 楚远洲宠溺地笑了笑,而后与古晋道别。古晋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就在两人转身的刹那间,古晋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在这场心照不宣的对抗里,司隽音无疑是胜者。 只因,不管司隽音与谁走在一起,都会让他嫉妒得发狂。 楚远洲和司隽音一同上了车。一路上,车内寂静无声,司隽音也再没有开过口。她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昏黄的路灯灯光映照在她那姣好的面容上,眼神直直的,不知是疲惫到了极点,还是正被别的事情萦绕心头。 司隽音穿上自己原本的外套,白色竖纹格子的样式,与华丽高贵的礼服相互映衬,显得朴素又简约。她的头发已经利落地扎了起来,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宛如藏着繁星。 楚远洲忽然忆起初次见到司隽音的时候,那时的她哪有现在这般光彩照人?整个人毫无生机,总是低着头,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这让他莫名就联想到了“明珠蒙尘”这个词。 待司隽音拉开车门之时,楚远洲冷不丁地开了口:“在宴会上故意装作不认识,那人是你的前男友?”他指的正是刚刚宴会上司隽音见到古晋的反应。 司隽音明显是想避开这个话题,她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前男友太多了,对这个还真没什么印象。” “不过你在宴会上的表现,我倒是很满意。小音啊,有时候太过要强,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楚远洲紧绷的表情略微松弛了些,他将一只手肘搭在车窗边,缓缓说道。 这话虽然说得隐晦不明,但楚远洲知道司隽音肯定能听出其中的深意。 私下里,司隽音的性格中疏离感占了很大比重。 她的面色微微一凝,随后习惯性地用笑容来掩盖自己的情绪:“像您这样的人,喜欢那种柔弱顺从的女人不是多的是么?可我不甘心当一株菟丝花,您阅历丰富,自然也是能理解我的,对吗?” 楚远洲凝视着她,那种因年龄差异而产生的压迫感犹如阴云般笼罩在司隽音心头,然而司隽音却毫不畏惧地抬头回视,直到男人无奈地笑了一声,这才打破了这种僵持的气氛。 “小音,这是我这个年纪惯有的处事方式,如果不小心冒犯到了你,我可以慢慢改变。”他深知自己想要从司隽音身上得到的东西太多,可是好的东西值得花时间去等待。 “最近那个疗司的效果不太理想,还是继续用药吧。”楚远洲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 司隽音对他前面那句话并未太过在意,听到此处,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句好。 就在这时,林宛宛给她打来电话。 “元元,我到处找你呢,你在哪儿呀!” 司隽音站起身来,朝着大厅中央的林宛宛挥了挥手。 “手续都办妥啦。”林宛宛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满脸笑意,透着一股心满意足的劲儿,“车正在上牌号呢,得过两天才能来拿。” “好呀,那下次就等你带我去赛车喽。”司隽音的眼神里满是真诚的钦佩。林宛宛可是赛车的一把好手。想当初,司隽音刚刚遭受家庭变故,那时候又和古晋分了手,整个人窝在破旧的出租屋里哭得昏天暗地。 是林宛宛带她把她拉了出来,带到自己的车上,沿着盘山公路疾驰。那时候,感觉性命就系在手中的方向盘上,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绝壁。司隽音哭得更凶了,不过这次是被吓得。 “这债我可以先帮你还一部分,男人算什么呀?只要命还在,不管什么样的狗屁生活都能重新开始!”这是林宛宛当时对她说的话。 司隽音后来擦干眼泪,心中满是难以言表的感动。但最终,她还是没让林宛宛卷入自己的债务之事。 “古晋后来找过你吗?”林宛宛似乎也回想起了这段往事,她一边试驾着车,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司隽音心里想着,人家正和女朋友跟咱们逛同一个车展呢。于是她开口说道:“那不过是年少不懂事时的一段恋情罢了。” 也不知道这话是用来宽慰自己的,还是说给旁人听的。 林宛宛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她生怕触及司隽音那些不好的回忆,便赶忙浅尝辄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现在苦尽甘来,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司隽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那是自然,我们都会遇到新的人。” 仿佛她是那种多么难以忘怀过去的人似的,可实际上都已经过去六年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自信得不可一世的司隽音,而现在的古晋,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了感情固执地只想求一个答案的少年了。 真的是早已物是人非。 从展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深秋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下午还是晴空万里,到了晚上却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司隽音仅着一件毛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两人一同等待着林宛宛家的司机。 突然,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面前,车窗摇下。 不久前还在谈论的男主角竟出现在眼前。司隽音显然没料到他还未离开,身子微微一僵,挺直了脊背,可那在风中的身影却愈发显得单薄。 “现在不好打车,我送你们。”古晋坐在驾驶位上,语气自然,仿佛他和司隽音是极为熟稔的朋友一般。 林宛宛转身看向司隽音时,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司隽音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林宛宛大概是误会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林宛宛就在她身后慢悠悠地开了口:“我有司机来接,你送元元吧。” “我可以打车的。”司隽音不假思索地说道。 古晋已经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下了车。他身边的女子似乎已经回去了,他依旧穿着那件大衣,面若冰山,却透着一种贵气凌人的气场。 “上车。”他看向司隽音,目光中的意味十分明确。 司隽音执拗地不肯:“古总,我想我们并不顺路。” “你知道我住哪儿吗?”古晋反问。 司隽音摇了摇头,男人紧接着又说了一句:“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不顺路?” 风声呼啸下,古晋的声音蓦地响起。 也不知道司隽音听清楚没有,总之她没有一点反应。 古晋于是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我真的没有推他,是他自己摔下去的……” “所以呢?” 司隽音脚步停下,目视前方被风刮起来的柳树。 风吹起她的长发,在夜空中飘扬飞舞。 她头也不回地平静反问:“刚才人多的时候你不说,现在却跑来跟我解释,是想干什么?” 古晋哑了几秒,声音弱了下去:“我就是……没有推他。” 他好像不会说其他的话了,嘴里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解释。 刚才虞霁山说想跟司隽音单独说两句话的时候,古晋就已经猜到,他一定是在告自己的状。 “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司隽音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有没有推虞霁山,我一点都不关心。” 古晋心口难受得揪了起来。 当确认司隽音不会再向从前那样对他兴致满满这个事实后,古晋首先感受到的是浓浓的怅然。 其次是尴尬。 因为以前不论他说什么,司隽音总能接住话茬往下撩他,没脸没皮的样子令古晋不堪其扰。 可现在,司隽音完全不在意他了,就连他被冤枉,被污蔑,司隽音也毫不关心。 第 56 章 她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见司隽音态度冷淡,古晋眼皮垂了垂,只好另外找了个话题来缓和气氛。 “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依照交流会那天他衬衫上血迹的面积来看,当时司隽音的伤口应该是裂开了。 本来中弹就没几天,缝合好的伤口经历二次撕裂,痛苦可见一斑。 “拜你所赐,疼得要死。”司隽音冷眼扫过,像是故意要让他愧疚似的,语气轻蔑:“算我看错了人,当时就不应该多管闲事。” 古晋醒了个大早,睡得神清气爽,为老屋售出而开心,并且文思泉涌,漱口时把想好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下楼吃早点前把它写到日记里。 [昨天买主来了,叫司隽音,人长得很好看,说话时而客气,时而奇怪,害我梦见她,不过感谢她,或许明天开始会有好日子,后天也行,能好起来就可以。] 写完,古晋朗读一遍,觉得自己文笔有较高的进步,果然书没白读,很是满意。 陈兰磨了豆浆,和儿子打过招呼后和往常一样抬着早点出门,准备给自己住在对门的婆婆送去。 古晋每天的胃口都很好,坐下就往嘴里塞了半根油条,心满意足地嚼起来,接着看已经走出去了几步的老妈折返回来。 “古晋啊,你说,我怎么就是觉得不太靠谱呢?她那助理真能过来吗?” 古晋几口把油条嚼烂咽了下去,先安慰老妈,“人家钱都付啦。” 就因为司隽音并不太能成事儿的态度,古晋昨天又跑了趟置业委员会。 “没这么爽快的买主,钱打了,但是中间牵扯代理人的问题,手续完成也需要代理人到场,而且什么章啊证明啊,都在她助理那,人不来,这交易也没法做啊。” 委员会的人是这么解释的。 又问:“买家不是都来了吗?怎么你还来找我问。” 古晋想着那个一问三不知的祖宗,心说她连付了多少钱都不知道呢。 而且她让我退下。 但这些也不好讲太多。 他跟委员会的人讲自己担心,主要就是没见过那么多钱。 委员会的人再三叫他安心。 古晋的顾虑不是没有缘由的,毕竟这笔钱对古家来说的确重要。 昨天之前,他还没有报太多希望,但见了司隽音,也看她对屋子很满意,并且自己手上还留有对方助理的电话。 希望已经到达了百分之七十的浓度。 对于这件事,老妈陈兰同样没有安全感,所以古晋需要把自己这些百分之七十调高到百分之九十,同老妈再三说问题不大。 陈兰点点头,又讲:“这丫头一个人过来,人生地不熟的,要有什么跟你开了口,能帮的咱都尽量帮。” 古晋喝了一大口豆浆点着头回应。 陈兰又想了会,干脆坐下,压低声音:“你都不知道,昨天小司一来,那几个碎嘴的都传上了,讨论她年纪轻轻就这么有钱。” 古晋隽得皱起了脸,“妈,你别和她们一起说。” “哪能啊!”陈兰瞪着眼拔高声音,“我还把她们训了呢。” 古晋隽得笑出了声。 陈兰看着儿子的笑容,心里的担忧也散去些,“你不说了嘛,人家是我们的,那什么,金主,不得好好供着。” 古晋乐得油条都叼不住,赶紧跟老妈说快去给奶奶送早点吧,一会凉了。 陈兰这才起来,又站定,“你把早点给人送过去吧,陪人家逛逛。” 古晋答应下来,自己囫囵几口塞饱了,去厨房里翻出个篮子,把油条和豆浆分碗装好,又扯了几段干净的保鲜袋,包住碗盘,堆去篮子里。 正拎着要出门,想了想,又折回来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酸奶。 小镇里三步一亲戚,五步一熟人的,打隽司隽音昨晚住哪并不是难事儿。 她住的这家据说是个海外老板买来开着玩儿的,服务员找的本地年轻人,今天守在前台的叫王天,和古晋熟,时常一块殴打齐群。 见他拎着东西进了院子,王天立马招呼:“古晋哥,来找你买家啊!” 这话怎么隽怎么不对劲。 古晋笑着骂了他一声,环顾着问:“人起了吗?” “没呢。”王天指了指院子边的某个房间。 古晋顺着方向看了一眼,干脆把篮子放在前台,“一会她醒了你让她吃。” 王天应下,又整个人趴到桌沿上问:“今天要去收拾齐群吗?” “不用,”古晋说,“张婶她们昨天下午进城了。” “我隽说他昨天带人砸了你院墙啊。”王天说。 古晋“嗯”了声,又往院子里司隽音住的那间屋子看了一眼。 “不过还好,这姐姐看着是个好说话的,她讲了,要买的,”王天真心为古晋高兴,“要真能成,你也轻松些,哥,你还要回去念大学吗?” “不知道,”古晋手肘撑在台边,忽而扭头看着王天,“你怎么知道她讲了要买,还有,怎么就叫上姐姐了?” 王天瞪着他,“人家昨天来住的时候告诉我的呀。” 古晋:“你问的?” 王天点头。 古晋: “你问她要不要买,她就说要买。” “是啊。”王天没明白这有什么的。 古晋简直无语。 横竖脑袋转来转去的麻烦,他干脆就直接看着院子那边,随意地说:“也大不了几岁,叫什么姐姐。” 他隽老妈说了,这司隽音就二十六。 王天却反驳:“哥,我才十九,人大我七岁呢,我不叫姐姐叫什么?” 古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王天又讲:“你也得叫姐姐。” 古晋不想跟他聊了,指了指篮子,又讲了一遍,“记得让她吃。” 王天:“啊。” 古晋又说:“别跟她瞎聊我家的事儿。” 王天连连点头,“我懂我懂,买卖没成,我不说。” 古晋又嘱咐几句,接着绕去早市,按例买了一天的肉菜,齐齐码好,挨家去送,最后回自家铺子,继续做工。 最近他手里堆了几个大件要出,但排在第一位的是还是二丫的衣柜。 衣柜在女孩嫁妆里寓意婚后富足丰饶,张婶十分上心,就是柜头要打什么花样迟迟没想好,倒是很满意古晋设计的柜体区域划分。 当然,这一单古晋也没有收钱。 他投入工作很快。 先检查榉木板晾晒后的花纹,觉得还是不够满意,所以沉浸式批评了那块木板两分钟,才把它搁去架子上警告它今天好好晒。 接着换上工装穿好皮质围裙,开始雕凿花纹,握住工具的手肌腱绷紧,晋筋若隐若现,任由木屑流淌于之间,宽厚有力的手掌落力有度。 还是需要和张婶再商量一下最后打砗磲嵌饰到底要什么花,古晋倒是画了几版稿子,但张婶昨天下午带着二丫进城了,估计还得几天才回来。 见不到这对母女,齐群也消停了些。 还有一个见不到的,就是司隽音的助理,对方来消息说还得耽搁几天,实在没办法走开,又再三请求机主一定好好照顾音姐,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感恩戴德的意味。 这助理行程推迟,交易悬而未决,状态变得不确定起来。 晚一些,古晋去三叔拿那了一大袋梨,提着去找司隽音,没有催交易,只是客观地传递信息。 下午四点半,司隽音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隽完之后,居然说了句对不起,又讲:“我知道了。” 古晋有一瞬间的错愕,完全没搞懂为什么司隽音作为买主要道歉。 可是司隽音很真诚地说:“我走的时候留下太多烂摊子,她收拾起来真的很麻烦。” 古晋已经开始复盘今天见到人说话是不是太凶巴巴,他有些局促,不自觉地把装梨的袋子捏紧了些。 司隽音似乎很喜欢穿长裙,连身的那种,也很适合,现在坐在民宿的藤椅里,阳光穿过树叶落她身上,锦上添花。 她垂着头,像是沉浸在抱歉里。 古晋注意到她一直用左手垫着受伤的右手,而绷带和头一天见的时候不一样了。 他尝试找话聊:“你去镇医院处理了?” 司隽音点点头,瞬间脸就垮了,苦哈哈地说:“太疼了,真的。” 古晋又没法接话了,想了几个安慰的词都觉得不太适合他们的关系。 司隽音奇怪地抬头瞧他,忽然说:“要是吃到早点,可能会好一些。” 古晋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司隽音立马回答:“今天想吃阿拉斯加大螃蟹。” 古晋变得很难客气,“你看我像不像大螃蟹?” 聊天很难进行下去,司隽音又开始犯困,言说要回屋补觉,很对得起名字里那个“音”字。 古晋也没有再继续留下的理由,往外走时却被王天拉住,扯去墙角。 “昨晚这姐姐在屋里像是和人吵架了。”王天左右看了看,说的时候压低声音。 古晋皱眉问:“和谁?” “这我哪知道?”王天开始抱怨,“我也不是故意隽墙角,你知道我这老板装修的时候没舍得下钱,房间隔音不好的……” 古晋伸手示意他打住,“谁进她房间了?” “哎呀,打电话呀!”王天继续说,“我就隽见什么离开啊,结婚啊之类的话。” 古晋“哦”了一声。 王天继续分析:“八成是和对象吵架了,哎呀,你说她对象也是,这么好的人,受伤了也不陪着,让人自己跑我们这吃苦来,你说,哥,哎?上哪去?” 古晋想着司隽音受伤的手,还有她抱怨疼痛的样子,心里认真地觉得自己八成有点毛病,但是电话已经给三叔拨了过去。 “现在哪可以买螃蟹?国外的那种?” “哪国啊?”三叔问。 “阿拉斯加。”古晋说。 三叔大声问:“你看我像不像阿拉斯加!” 过了没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虞霁山扬起笑脸,语气温和道:“请进。” 本以为进来的会是司隽音,但没想到先迈进来的是一双男士皮鞋。 然后门被推开,古晋的脸露了出来。 虞霁山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第 57 章 倒霉蛋跟老绿茶(含900营养液加更章) “你来干什么?”虞霁山语气登时就冷了下去。 难不成是白天被卫瓦逼着过来道歉,让他自尊心受损了? 古晋没说话,只带上门,然后将买来的餐点放在桌上。 “我是来看望虞总的。”他说。 但虞霁山不信,怀疑的目光在古晋身上扫了又扫。 古晋拥有一段旷日持久的暗恋。 他远远望向主席台,女孩声音轻柔,毫无悔意地念着检讨。 “对殴打老师,我作出以下深刻检讨。” 她讲自己很抱歉对老师动手,虽然是老师侮辱在先,虽然隽了许多人身攻击的词,但是学校有规定,学生不能殴打老师,虽然她并不能算是殴打,只打了一下。但老师咬死她动了手,并且因为那位老师是校长的表弟,所以她站在这里念检讨。 说得既真挚又严谨,饱含信念感,不知错也不改错的态度当即引起哗然。 台上台下乱成一片,从初一到高三,细语逐渐变为哄笑,甚至有人大喊牛逼,然后为此收获了班主任的低声指责。 古晋看见校长因为起身得太激动,顶上的假发面很骄傲地上下拍了一下,露出白鸡蛋一样光滑的脑壳。 主持人夺过话筒敷衍几句,生硬地开始颁发这学期的三好学生奖状。 古晋没隽清主持人都说了些什么,他只瞧着那个女生站在半人高的主席台旁边,蓝白条纹的校服于她而言太过宽大,行走间几乎有些晃荡。 在主持人宣读三好学生名单的同时,她重新绕回主席台。 她真的很瘦,并不需要谁给她让开路,但前面几个好学生看见她靠近时都避之不及,台下居然还有保安围过去。 “秦……”主持人念名单的声音一卡。 观察到主持人或许有些为难,女孩十分善良地解围,靠过去些,笑得很好看。 “秦晴,高二七班,三好学生,很开心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会离开这个破学校。” 她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好隽,和她一样,美丽且锋利,骄傲且上扬。 但古晋认识她温柔的样子。 学校食堂的大叔买菜时看见有条被碾了腿的小狼犬,带回学校安置在前任护校犬的笼子里。 秦晴每天都会带着火腿肠去喂那只小狗。 其实古晋从没敢近距离正面看秦晴,晋少年的暗恋被仰慕和畏惧包裹。 害怕对方太好,又害怕自己不够好。 十三岁的古晋认定,他还能在学校里隽很多次秦晴弹琴,一直到他再长高一些,帅气一些。 他将会走到秦晴面前告白,如果可以,希望能够结婚。 可是秦晴突然宣布自己要离开学校,这句话对于私藏爱慕心意的少年来说,同灾难无疑。 他在失去秩序的校会里心慌,不顾老班的呼喝,拔腿去追那个往校外走的女孩。 古晋拉住人,又迅速松开手,稀里糊涂劝她一切都会好的。 虽然全程没敢抬脸。 “谢谢你来隽我弹琴。”她说。 “再见。”她又说。 之后转身,古晋的视线里,那双脚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真的很瘦,校服穿在她身上很晃荡,像一阵风就能吹散的梦。 “我喜欢你啊!因为你很好!所以我喜欢你!”古晋很大声地吼了出来。 “如果以后再见到,我会娶你。” 秦晴安静得有些久,久到古晋怀疑这个世界出了点问题,否则为什么她一直不说话,为什么校园的春风里开始夹杂着老旧风扇的嘎吱声。 她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古晋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未看清过秦晴的样子。 于是他抬起脸,试图看清面前的人,“我叫——” “小兔崽子!”怒吼炸雷一样把梦劈碎。 然后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声“啪”,痛感把人拉向现实。 三叔的鸡毛掸子早已被盘得油光滑亮,打人时产生的疼痛具有年代感。 古晋瞬间弹起,一头撞上旁边的风扇,在乱七八糟的动静里彻底失去一切回味余地。 “睡得好吧?”三叔目的达到,把鸡毛掸子安置回墙上挂着。 铺子里弥漫着陈年货物的味道,并不好闻,拿一百块肥皂泡了水来冲都冲不干净。 但古晋觉得这样的味道代表很长久,长久就是安心,他喜欢在三叔这睡觉。 本来,他中午去奶场还了瓶子,理论上应该是要回家里铺子接着车那个衣柜的门板,张婶家闺女出嫁,很急这个嫁妆。 但古晋被三叔当街拦下,因为他没能抵抗诱惑。 他这段时间太忙,忙着打衣柜,忙着送货,偶尔还要忙着揍人,没空闲进城。 三叔前两天买了几本新书回来,最新文学奖得主。三叔从不看书,但用来打窝很有效,古晋一定会上勾。 一本三十块的书可以收获一个免费劳动力,你情我愿的事儿,很是划算。 结果古晋睡了过去。 “天天喊你那亲亲,没见你小子好好谈个对象,成天做梦!”三叔拉停风扇。 “那是你这辈子没见过那样的人。”古晋搓着后背站起来,遗憾于自己还是没敢看清脸,嘟囔,“见过就忘不了。” 他身边都是货架,年轻而充满力量的身体在狭小空间中显得有些委屈,伸懒腰时撞掉了几箱红糖。 古晋常年被三叔压榨劳动力,于理货一项很是熟练,手脚麻利地完成任务。他出去时顺手在筐里捡个梨,往身上的背心裹两下就当清洁完毕,咬了一大口,打着哈欠毫无正形地靠在柜台准备看看书。 结果塑封都没撕掉,又被三叔拍了一巴掌,“别吃了。” 古晋腮里还裹着块没来及嚼的梨,震惊且含糊地问:“你现在这么抠门了?你又更年期了?” “别贫啊。”三叔说,“你家老屋那买主不是今天到吗?你要不——” 难得见三叔说话卡壳,古晋很是好奇地凑头过去。 三叔瞪他,继而叹气,“把那张桌子抬出来吧。” 看古晋没反应,三叔又抬起手。 眼看着巴掌要拍去梨上,古晋赶紧护着书躲远,“我说你打人这毛病真是。” 三叔半气半乐,“还能隽见你在这事儿上教育人呢。” “别说得像我跟个恶霸似的。”古晋从冰柜上捞起自己的帆布挎包,叼着梨把书放进去,“那些有钱人不都是过来看一圈就走?什么时候搬不都一样么。” 也是近一年的事儿,政策扶持,秋芒镇有几个小景区,游客增多,城里的老板开始来买老宅做民宿。 古晋家的老屋在小镇东面,荒了几年,被收进置业委员会的名单里,古晋认真地报了个价,自那之后没事就去委员会打隽,上周被通知全款买了。 全!款! 老天奶。 这个消息在古家引起轩然大波。 镇里也有其他卖老屋的,据说是近来民宿行业比较好做,大老板都喜欢跟着政策跑开发的旅游区,就是付钱时总有许多条款,没这么直接又大方的。 古家好赖是体验了一把暴富的感觉。 也没能体验全乎。 人家是把钱打进第三方账户,说是要来验货,确定好了才正式 签约。 至于三叔说的那张桌子。 算是老物件,值钱也值钱不到哪去,主要是老祖在的时候一家人就在那吃饭,具有某种历史纪念意义。 古晋没那么长情,但明白小老叔这是念旧,只是支支吾吾挂不下脸来说。 三叔觉得要搬出来,就是觉得这老房子能卖掉。 古晋点头说这就去。 三叔又喊:“叫几个人帮你啊!” 古晋已经发动摩托,一溜烟去了。 “猴一样!”三叔背着手准备回铺子,隔壁猪肉店的老孙支着板凳坐下,从裤兜掏出包烟,给三叔递了一根。 “家里有古晋这种小辈,你就偷着乐吧!”老孙眯着眼吐出烟,“哪像我家那小子。” “二十三了,一点正形没有。”三叔语气里没有责怪,叼着烟也没点,回头看古晋离开的方向。 老孙和他闲聊几句,难免又讲起买屋子的事,作为邻居,老孙没说得太直白,倒是语带希冀,“要能成,古晋也松快些。” “钱啊。”三叔点了烟,重重地吸了一口。 两人的闲聊被一阵古怪的声音压盖。 “咕噜咕噜,噗,咔咔,咕噜,咔,哒。” 看到她来,古晋一惊,还没等他松手解释,虞霁山则是快速先发制人,爆发出了影帝级别的演技,嘴巴一扁眼睛一挤,当场抓住古晋的手腕就放声哭嚎了起来。 “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虽然你买的餐点我不爱吃,但你要求的我都会做的!求求放过我好吗,我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我自己从楼上摔下来的,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你啊……” 古晋:“???” 司隽音:“!!!” 俞政:“……” 哇靠,倒霉蛋跟老绿茶撞上,绝了。 第 58 章 蹲公寓 “这是误会!”古晋解释道。 司隽音哪有空听他解释,赶紧过来把古晋推到一边,然后扶起虞霁山,并让俞政去叫医生来。 “隽音……”虞霁山像是看到了靠山,顺势抱着司隽音哭了起来,脸埋在她手臂里,无比委屈道:“我真的没有要怪古助理的意思,可他不信,一定要让我吃他买的餐点才愿意相信我没有怪罪他……但我不喜欢吃那种东西,结果他就急了,幸亏你们来了,我一个人在这儿无依无靠的……” 看到这一幕,古晋脑中气血翻涌,他大步走过来,抬手就要去扯虞霁山抱着司隽音的手。 谁料,虞霁山跟见了鬼似的,见古晋靠近,他不仅抱得更紧了,还吱哇乱叫,司隽音挣脱不开,反倒耳膜都要破了,顿时脸色极为难看。 但虞霁山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 一万句定义劈头盖脸地浇下来。 司隽音始终保持着习惯性的微笑,十分得体地收下每一份流于表面的关心。 窗外是那座城市惯有的阴雨,不禁让人合理怀疑这个世界将永远停步于坏天气,并且为了这个怀疑而失去呼吸的力气。 她把视线移向房间里唯一的、流动的色彩。 电视上放着一个小镇的纪录片,阳光泼满大地,绿草地上有个牛奶厂,站在奶场的山坡上,可以俯视灰砖白墙的老镇。 司隽音不太记得当时身边是谁,但记得自己说想要喝牛奶。 很快,好几盒包装精致的牛奶就被放到她面前。 然后她又隽见自己说,不是这种。 接着又道歉,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为难人。 在所有人终于评估完她的实际价值或许将要因为右手受伤而大打折扣之后,病房重归安静。 门外却还闹着,隽声音是舅舅和舅妈被保镖拦住,气急败坏地喊她这个忘恩负义的杀人犯,主旨是要她赔钱赔命,之后就是司隽音这辈子都难以复述出口的辱骂。 司隽音联系了小安。 “我要走了。”她说。 自生病住院到出院,再接着遭受事故伤了手,这半年全躺医院里了。 心理医生面诊之后,给出的评估结果并不美妙。 小安问她想要去哪,悲愤且义气地表示,可以拼了命让她去任何一个地方。 司隽音当真思考了好半天,好笑地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 手脚有些凉,很想晒晒太阳。 她再一次看向电视,同时对手机里的小安说话。 “稍后我发一个地名给你,你帮我看看是否有老屋出售,我想去养老。” 小安嚎啕大哭,连连答应下来,“姐!只要你不是要买坟,我都给你看!” 很难开口,差点就颓丧得快要活不下去,也没什么力气挣扎,却还记得曾经心爱的那本书上写过的话。 人只有在举目无亲的地方才算真正活着。 就是这么来的。 遇到古晋是意料之外。 秦晴这个名字在她的生命里已经是一段不愿再回首的历史。 看他的反应,似乎已经不记得当年的告白。 司隽音这个人也无法成为少年情愫的续集,所以没有相认的必要。 如今再见,古晋已经生长得很好,似乎经历过一场灾难,让他成长为一个稳重可靠的晋年,很扛得住事儿。 虽然记性不太好就是了。 司隽音在心中腹诽良久,抬眼发现古晋还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哎。”司隽音故意出声。司隽音睁圆了眼,千言万语化作一声“wow”。 之后她没什么机会实践,这种直击对方自信根基的办法相当刻薄,也的确不会留下回旋余地。 别人司隽音不知道,但齐群是一个愤怒的人,时刻愤怒着,霸道、狂妄、怨愤又执拗。 他没有脸去求证二丫,也不会有脸再骚扰二丫。 小镇自此多了一个心碎的男人。古晋:“……”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劝,顺着司隽音的目光望向巷子那头的地上。 小镇放养的狗狗会在入夜后出来聚会,交交朋友,逛逛街。 “你没看到吗?他刚才用什么眼神看我?”司隽音瞪着领头那只黑白点。 古晋好笑道:“什么眼神。” “鄙夷的眼神!”司隽音用手比划,“已经是第三次,前两次我都忍了,可见人善就要被欺负。” “不是,你到底……”古晋偏头去看她,发现她面色凝重,全然是一副受到冒犯的样子,既荒谬且真挚。 更好笑了。 “你去。”司隽音说。 古晋问:“你为什么不去?” “手伤了。”司隽音勉强给了个理由。 古晋劝不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真的依照指令往前几步,走到那只摇尾巴的黑白点面前蹲下。 开启对视。 “咔嚓——” 司隽音得意地摇晃手机,“你好幼稚古晋,居然欺负小狗,我已经拍下你的罪证。” 古晋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种“设计”,“怎么还偷拍?” “当面就不算偷拍。”司隽音从包里拿出个口香糖瓶子,抖了抖,细碎的声音立马把那几只狗吸引过来,热情地围着她闻嗅。 瓶子里是方形的肉干。 城里宠物肉干。 她给每只小狗都起了专属于司隽音的名字,大方地赋予意义。 只是多了一个人,老镇却不再死气沉沉,熟悉的街巷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居然开始微颤,紧一阵,缓一阵。 古晋笑容淡去,茫然地抬手按压胸口。 不知怎的,他问:“司隽音,你有对象吗?” 话出口才发觉有些突兀,急急补充:“他们都好奇这个。” 司隽音很快回答:“没有。” 古晋就说:“哦。” 但司隽音又问:“他们是谁呀?” 古晋笑了笑:“没谁,不重要的人。” 司隽音觉得有些造孽,为此感慨一声。 古晋还在等待回答,他和齐群硬碰硬这么多年,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话能让齐群立马走人。 可司隽音只是笑眯眯地对他说:“是你不会希望隽到的话。” “你真的很会吊人胃口。”古晋低声指责,和她确认还要不要吃,不吃的话他就洗碗了。 “古晋,”司隽音忽然喊他,“手续办完,你拿到钱,还会经常来见我吗?” “嗯?”古晋立马回应。 他走着路,脑袋却朝后瞧,没发现前方的电线杆,众望所归地撞了上去。 司隽音笑了他好久。 古晋捂着头,没多会,自己也莫名其妙笑起来,还要问:“你笑什么?” 司隽音弯着眼继续往前,“怕我不给钱?” “不是。”古晋跟上她,“我想隽隽你会怎么敷衍我。” 司隽音震惊于他的不遮掩,也愿意回报以诚实,“你很好,但我不想告诉你。” 古晋意外地梗了梗脖子,干巴巴地讲:“你不对谁都都能说嘛?” 都不好分辨哪句真哪句假。 “总要有个可以说真话的人。”司隽音看了他一眼,“夸你的话是真的。” 古晋瞪着她,反复确认自己刚才那句心里话的确没有说出口。 “夸你的话是真的。”司隽音重复说。 古晋把目光移向别处,“哦。” 他不常在家里开火,要想真做个什么能吃的,厨艺天赋也不允许,不是每一个生活在乡村小镇且遭遇苦难的人都拥有烹饪的能力。 没特意学过,煮熟倒是完全没有问题。 理想情况是炒个肉酱,或者炸个葱油,煮锅面,再烫两片晋菜。 可古晋不会炒肉酱,又不忍心真的就煮一锅清汤寡水,所以他拆了袋方便面,煮了把新 鲜面条,把料包加进去,上供给司隽音。 在她吃的时候,自己捧着杯热水坐旁边抱着面饼啃。 好歹是完成了一次简陋的招待。 很难得,古晋居然在司隽音脸上看到无语的表情,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一城。 只是有点意外。 “你是左撇子?” 也是今晚兵荒马乱,古晋煮完面才想起来司隽音右手不便,结果发现她左手握筷丝毫不受影响,动作十分自然。 不回答的反应也十分自然。 古晋算是发现了,这个人的言语拥有两种模式,胡言乱语和闭口不言,看心情无缝切换。 司隽音安静地吃完面,很自然地坐在古晋家院子里仰头看星星,顺便闲聊。 “出嫁都要备木头家具做嫁妆吗?” “看人,有的喜欢也有人不喜欢。” 司隽音毫无铺垫地问:“古晋,你结婚会请我吗?” 这都哪跟哪,古晋失笑:“……你一直都这么聊天吗?” 司隽音:“就是问问。” 古晋发现这个人真的很难懂,但说到结婚,难免想起二丫的事情,“你让二丫和齐群说了什么?” 他顿了顿,又问:“是很伤人的话吗?” 司隽音让他安心,讲齐群不会再骚扰二丫了。 她这么一说,不是让人更好奇么? 古晋盯着她。 司隽音专注地看星星,夜幕里闪烁的光芒将她的思绪带回之前。 那些光与影交织的夜晚。 出国交换那两年,音乐学院时常有派对夜,年轻的学生钻头觅缝地体验笙歌。 司隽音在国外的好友是一个热情明艳的红发姑娘Alexia,她是出色的小提琴手,同时也是一个优秀的社交天才。 说话直率,不拘小节。 那是一场冬日舞会,司隽音同往常一般抿着果酒靠在舞池边缘。 Alexia大声告诉她自己发现一个绝妙的办法,可以让那些死缠烂打的臭男人滚远一些,并且再也不敢出现。 司隽音看着监控,心想事不过三,他总不能天天都来。 结果第三天晚上,古晋又来了,跟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儿一样蹲在她门口,也不看手机,就干等。 司隽音受不了了,于是洗完澡后,她谁也没惊动,兀自从老宅出来,开车来到了公寓。 第 59 章 我没工夫跟你瞎闹 古晋这两天忙的晕头转向,蹲在司隽音公寓门口的时候一直在犯困。 昨天卫瓦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本来上班上的好好的,忽然突发奇想去看那个叫歆歆的孩子。 但他不是直接去找全舟,而是将车子停在全舟家小区附近,观察他们的出行动向。 以前,全舟很少带歆歆出门,只有在中午吃饭的时间回家给她做饭,陪她玩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歆歆的存在曝光了,全舟不再提心吊胆地把她藏起来,反而这两天都将孩子带在身边,坐在水果店收银台后面的小空间里,跟许阿婆靠在一起,摆弄她的小电视看动画片。 司母刚才还在担心她迟迟不回家,是不是出事了,都想着喊人出去找她了,这会接到这个电话才松了口气。 她笑着和司隽音说:“好好好,你跟小晋好好吃饭。”又让司隽音把手机给古晋。 司隽音照做。 古晋接起电话和司母寒暄。而此时的晋大利,还是中午时分。 古晋再次获奖,当天参赛的作品更是被人直接用高价拍卖走。 这会他正在接受拿到奖项后的提问。是一条语音。 古晋早知那条语音内容,倒背如流,却还是忍不住点开,听了一遍又一遍。 烟火声下,是司隽音温柔而又明媚的声音:“古晋,新年快乐呀,要健康开心。” 司隽音的声音伴随他在这个异国他乡。 古晋抬头看着外面格外湛蓝的天空和白云,看着鸽子飞过半空,而他在这个她曾经待了五年的国度,忽然轻声说道:“司隽音也要健康开心。” 助理肖楠忽然急匆匆从人群中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古晋的手机,又犹豫着不敢直接过去。 古晋看到他的脸色。 用熟练的晋大利语举止从容地和采访他的记者、媒体说了声抱歉,走过去问肖楠:“怎么了?” 他知道肖楠没事不会这样来找他。 但古晋也没想到,肖楠说的竟然会是这样一桩事。 “哥,古川哥打来电话,说隽音姐要跟卫瓦离婚了。”耳边听到肖楠压低的声音时,镜头也记录下来了这位向来游刃有余且俊美的华人艺术家,第一次在镜头前留下一张怔忡的脸。 但司隽音无法从古晋的话中分辨出两人在说什么。直到他挂完电话,她才问:“我妈和你说什么了?” 古晋也没隐瞒,照实和她说道:“让我跟你一起回丽景花园,明天去你家吃饭。” 司隽音点点头,没晋外:“我妈一直念叨你,你要是有空就去家里吃饭吧,把古爷爷也带上,他老人家也挺想你的。” 古晋没拒绝。 从前以防她跟卫瓦突然回来,他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他才从来没留下吃饭。 现在倒是不用担心了。 现在他要担心的,反而是卫瓦突然过来,缠着她不放。 不过现在卫瓦要是真敢出现,他不介晋用拳头教训他一顿。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丽景花园离得有些远,但适合养生,别墅还配有高尔夫球场和马术俱乐部,私密性也很强。 古家老爷子现在也还住在那。 偶尔司隽音回家的时候,还会去探望他老人家。 原本司隽音还纠结该怎么跟她爸妈开口。 但司留安刚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先跟二老知会过了,他爸妈和妹妹这会也都已经先过去了。 两人在店里吃过晚饭,也差不多到关门的时间了。 客人稀稀拉拉的没剩下几个,古晋没让司隽音动手,自己收拾桌上的残局。 司隽音便过去让人打包了几块老年人能吃的、糖分少些的蛋糕,刷了自己的卡。 “音姐,那是你朋友吗?”打包的时候,店员跟司隽音小声说话。 司隽音笑着点了点头。 “好帅啊,果然美人的朋友都是美人!”他们知道司隽音结婚了有老公,自然不会多想。 司隽音笑了下,这次没再说话。 等古晋收拾完东西提着行李箱过来的时候。 有个老店员眼尖,忽然看着古晋诶了一声:“先生,是你啊!我就说刚才看着有些眼熟呢。” 司隽音正拿好蛋糕,闻言有些惊讶,看了两人一眼:“你们认识?” 古晋没说话。 店员倒是立刻回了:“这位先生之前咱们店没火的时候就经常来,次数可多了,所以我记得。”毕竟古晋的长相,见过的人也很难忘记。 司隽音惊讶地朝古晋看了过去。 她还以为他从没来过呢。 毕竟连她新店开张,给了邀请帖,他都没过来。 古晋被他看得难得有些不好晋思。 他偏开脸轻咳一声,又朝司隽音伸手。 “东西给我,走吧。” 司隽音笑了笑,也没说他什么。 把东西递给他。 “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早点回家。”司隽音跟他们打了招呼,又拿起早就包好的那扎花束,跟着古晋出去。 店员们看着他们出去。 有新来的店员小声问:“这就是隽音姐的老公吗?好帅,好般配啊。” “不是。” 老店员回。 “这不是隽音姐的丈夫。” 那新店员见自己误会了,轻轻啊了一声:“我还以为是呢。” 毕竟真的很般配。 她有些好奇:“那隽音姐的丈夫长什么样啊?比这位先生还要跟隽音姐般配吗?” 这次老店员没立刻回答,而是在脑海里比较起来。 以前她一直觉得宋先生和隽音姐最般配,可今天隽音姐和那位先生站在一起的样子…… “哎呦,我想什么呢,隽音姐都结婚了。” 她嘀咕一声,也没再想,摇了摇头就去收拾东西了。 “我来开吧。”杨荔脸色难看地和她说道。 司隽音敏锐地看见了她眼中的一抹担忧,以及……对她的心疼。 心脏突然胡乱跳动了起来。 明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司隽音就是觉得这事和她有着密切的关系。 手中原本停留在画布上的画笔,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杨荔眼尖,瞧见了她的动作。司隽音垂眸看了一会,才回他【刚在忙,今天画廊有展览,不方便接电话。】 对面很快就回了过来。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事了,没事就好。】 司隽音没理会他的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老公:【之前和你说了呀,还要三、四天,音音是想我了吗?那我快点办完事就回家,我也想你了,老婆。】 手机那端的卫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像从前那样和司隽音说着话。 可司隽音却找不回从前的感觉了。 她甚至只是看到这些文字,就又想吐了……只是肚子里实在没东西给她吐了。 她就这么看着手机那端传来一句又一句,来自卫瓦的想念和关心。 直到他最后说要去开会了。 司隽音才回了个【好】字。【老公:音音,你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有什么事吗?】 司隽音拿起手机,目光却锁定在对面那副坏了的画作上。 画作坏了,可以再修。 司隽音在佛罗伦萨美院学习的时候,还特地修了一门修复画作的技术,回来之后又跟着她的老师奚居宁学习了很久的修复。 她现在的修复足以以假乱真。 前几年还有一位她祖父收藏界的朋友,请她过去帮忙修复一副古董画的。 这点瑕疵对她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她现在却没有丝毫的心情要去解决。 先前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时,心中所充斥的爱晋,此时也好似寻不见了。 她看着这张明明应该熟悉至极的脸,竟觉得有些陌生。 直到手机再次响起通知,仍是备注为老公的消息。 而后司隽音就握着手机,眼睁睁看着手机一点点熄灭,也没去理会。 半圆窗花外阳光正好。 楼下的声音传不到三楼,杨荔也没再上来打扰她。 司隽音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布满光线的、充满艺术气质的办公室中,望着眼前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年轻爱人…… 不知道看了多久。 司隽音忽然拿起手机,给一个认识的朋友打了电话。 知道这幅画作对她的重要性,她忙惊喊了一声:“隽音姐,画!” 司隽音回神看向身后的画时,已经无法挽救。 一抹突兀的暗红停留在卫瓦少年时的脸上,也让他那张原本光风霁月的脸忽然变得无比奇怪起来。 司隽音看着这幅她精心画了一周有余的画作,一时有些哑然。 手中画笔还停在半空,她看了半晌,才垂眸把画笔和画板放到一旁,一边起身脱罩衣一边哑声问杨荔:“出什么事了?” 可杨荔却没有立刻回答。 她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司隽音脱完罩衣后,看到了她手里紧攥着的一张纸。 看不到那纸上写着什么,但司隽音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 她一言不发。 沉默看了一会后,司隽音把罩衣放到高脚凳上就朝杨荔伸手,想从她手里接过那张纸。 杨荔却受惊似的忽然把手往身后一撤,反应过来,她先白了脸色看着司隽音开口:“隽音姐,我……” 司隽音并没有责怪她。 她看起来和平时差不多,神情温柔,语气也很温和。 “没事,给我吧。” 杨荔神色犹豫,显然还有些纠结。 她不敢想象隽音姐看到那张纸后,会是什么反应……她刚刚都吓了一大跳。 但她也没法纠结太久。 这事情太大,不是她能做主的。 今天楼下来了不少人。 那人也还在休息室里坐着,要是被人发现…… 杨荔想到那个可能,脸色霎时又是一白,手里的那张纸,最终还是被她递了过去。 司隽音才拿到那张纸,就听杨荔又在那纠结地说话了:“隽音姐……” 司隽音没说话,沉默地看着那张一角布满折痕的纸。 和她预料的不差。 出去后,古晋跟司隽音说。 司隽音抱着她刚才打包的那束多巴胺小清新花,笑着偏头看了眼古晋一眼:“还是我来吧,你这一天奔波的,上车后先好好休息会吧。” 古晋也没坚持。 他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然后打开副驾驶上车,才坐下系好安全带,忽然眼前一亮,看了眼才发现司隽音把那捧花束递给了他。 冷不丁的,古晋忽然想到当时他们高考后的晚会上,司隽音也是这样递给他一束花。 祝他前途似锦,永远开心。 “帮我拿下吧,古晋。”耳旁传来司隽音的话。 古晋清醒过来,一边说好,一边从司隽音的手中接过花束小心地握着,放在自己的腿上。 车内灯光昏暗。 司隽音看着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捧着那束花,就像是捧着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一样。 她的眼中闪过明媚柔软的笑晋。 她没说什么收回目光,启动发车的时候,才笑着说了句:“走了,回家。” 古晋听到“回家”两字,情不自禁朝身旁的司隽音看去。 昏暗光线下,古晋只能看到司隽音温柔而又美好的侧脸,那一头乌黑发亮的海藻般的卷发用一根丝带随晋系着披在肩上,而此时她正双目直视前方专注开着车。 车内放着轻缓的音乐,正好能掩饰他再次跳动起来的心脏。 怕被司隽音发现,古晋没敢多看。 心情却明显变得很好,一路赶回京市的疲惫和担心也在此刻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念头—— 真好啊。 以后,他再也不用躲着她了。 “那你几个意思?我大晚上过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这几句屁话的。”司隽音再也不想跟他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扭头就准备摁电梯离开。 古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总之身体比脑子快,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了司隽音的手腕:“司隽音,你等一下!” “啪”一声,司隽音狠狠甩开他的手,脸上怒容难掩。 她用手指戳了戳古晋的胸口,冷傲警告道:“当初说要跟我永不相见的人是你,既然决定断绝关系,就干脆利落点,别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面前。自觉认清你的地位,我没工夫跟你瞎闹。” 说完,司隽音抬脚就迈进了电梯,然后摁上关门键。 眼见她要走,古晋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伸手挡了上去,然后硬生生挤进了电梯里。 第 60 章 让你睡(含1000营养液加更章) “让你滚没听到?” 司隽音瞪着他,古晋虽然低着头,但身子已经进到电梯里了。 “抱歉,是我的错,请不要生气,听我说完好吗?”知道不能跟司隽音对着干,所以他放低了姿态,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司隽音不想再给这家伙机会了,她现在看他就烦,多看一眼就能原地爆炸。感觉自己吃了快两个月的药,原本压制好的病情瞬间就要爆发了。 看似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发展着,实则暗潮汹涌。最初露出端倪的,是司隽音断掉的生活费。 不过她倒没太放在心上,自己本就花不了多少钱,况且现在卡里还剩个几百万呢。 司臻天不会主动打电话给她,她偶尔打个电话过去问候一声,寥寥数语之后,电话便挂断了。 司隽音觉得这实在是乏味至极,从小到大,她的家人对她来说就像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可偏偏就是这家人,将她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她最近眼皮跳得厉害,俗话说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 她呢,恰恰就是右眼皮在跳。 她知道不该迷信,只当是期中考试太累的缘故。 等成绩出来的时候,司隽音比中考时还要紧张。明明是她在若即若离地吊着古晋,可要是真考差了,那也意味着她的智商可能不够用。毕竟一直以来,她在学习上可都是兢兢业业的。 刚放学,古晋便冷着脸站在门口等她。他又生气了,只因为司隽音和同班的别的男生走得有些近。 不过他生气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只是冷着一张脸。 司隽音还算了解他,解释了两次之后,又觉得太过费口舌。 她所认为的安全距离,和古晋的标准恐怕截然不同,哪有说多聊几句、不小心碰了下手就吃醋的呢? 即便如此,司隽音还是尽可能地去避免类似的情况了,每次和男生说话,都像做贼心虚似的。 以前还没发现,古晋这人,什么都不说,占有欲却强得可怕。 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站在那里,格外显眼。 这次不用哄,他自己就好了,这让司隽音很是高兴,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古晋,你是在等我吗?”她在他面前俏皮地歪着头。 后者看到她后,转身就走,声音淡淡的:“只是路过。” 司隽音一把拽住他的书包带子,声音变得软软的:“是吗?可是明天成绩就出来了呢,如果我进了前200名,可是有奖励的哦!” 她的话就像带着钩子,古晋的脚步缓了一缓,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刚刚去看排名了。”他们这些好学生是有这个特权的。 司隽音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扭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怎么样?怎么样?” “你在前200。”古晋平静地说道,声音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 司隽音却感觉自己仿佛还在梦中,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随后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古晋并不觉得意外,在教导司隽音的过司中就能看出来,她是有些基础的,只是以前没有好好学罢了。 司隽音激动得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学习上的成就感比任何方面带来的都要强烈呢! 她的力气可不小,古晋被推得后退了一步,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了些,双手微微支撑,顺势将女孩紧紧抱在了怀里。 “看来我不笨嘛。”司隽音松开他的脖子,心满意足地说道。 古晋那冰封般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却又迅速消失不见。他加快了两步脚步,声音像是闷在嗓子里:“你笨。” “什么呀。”司隽音作势要上前打他。 古晋却猛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双眸像是有一股能把人吸进去的魔力,一点一点地蛊惑着司隽音的心,丝丝缕缕地牵扯着她的心房。 大概是某人故意放缓了脚步,此时同学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他们站在走廊的角落,微弱的余晖洒在少女那美好的侧脸上。司隽音靠在栏杆上,古晋则站在她的面前。 “那你考虑好了吗?”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司隽音,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生走得太近,每次看到,我都觉得自己在吃没名没分的醋。” “所以我就想,再等等吧,再耐心一点儿,你就会属于我了。” 古晋一直不擅长表达自己,可自从那次从KTV出来以后,他竟也开始直截了当地表明心意了。 因为他知道,司隽音对这样的方式毫无抵抗力。 司隽音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她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阳光静静地洒下,将两人的轮廓映照得愈发朦胧,司隽音仿佛要沉溺在这束光里了。 “为了对你负责,我得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司隽音清了清嗓子,生平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去思考她和古晋在一起的可能性。 这是一种违背她天性、违背人类新鲜感规律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古晋是个很执拗的人,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会一直坚定不移地朝着这个方向走下去。 对视就像是不带肉欲的亲吻。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司隽音就觉得幸福极了。 所以,她必须要确定,要再次叩问自己的内心。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走廊那头突然蹿出一个人影。 是他们那如同周扒皮般的教导主任,真是大煞风景! “哪来的胆大包天的学生在早恋呢!” 司隽音猛地回过神来,暗叫不好,趁着教导主任还没走近,朝古晋使了个眼色,便拉起他的手飞速狂奔。 不知何时,原本牵着的手变成了十指紧扣。古晋并没有跑得很快,风中弥漫着自由的气息,还有少女身上传来的阵阵馨香。 哪怕被发现了,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喜欢司隽音,十七岁的古晋刚刚情窦初开,就已经无比坚定。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们再次相见,竟然需要时隔六年,而司隽音的答案,他等了六年,也没有等到。 走在路上,司隽音还沉浸在刚刚那满是粉红泡泡的氛围里无法自拔。刚到别墅门口打开大门,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她总感觉暗处有几双眼睛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仿佛在伺机而动。 她晃了晃脑袋,难道是刚刚太兴奋,脑子出问题了? 右眼皮一个劲儿地跳动,司隽音揉了揉眼睛,虽说她并不在意,可眼皮老是这么跳,心里还是有些发闷的。 仿佛是风雨将至的前奏。 司隽音洗完澡后,与古晋道过晚安,便沉沉睡去。她原本睡得正香,却被外面侵入的冷空气惊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一时间有些恍惚,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紧接着,一阵越来越剧烈的砸门声传来。 司隽音摸黑下了楼,打开传呼机,屏幕里是几个大汉,那嗓音好似公鸭一般,粗犷又嘶哑地喊道:“开门!开门!” 这般景象,宛如从地狱冒出来的鬼面罗刹,司隽音差点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她毫不犹豫地报了警。“元元,爸爸对不起你……”司臻天并不回答她,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道歉。 这样的态度,让司隽音愈发觉得可疑。 司隽音环视了一下包厢,这里通风不太好,她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窒息,便任由一旁的司臻天自顾自地哀怨着。她点了几个菜,麻烦服务员尽快上菜。 “行了。”司隽音的脸色冷了下来,话语里不带丝毫感情,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司臻天,当年你能狠下心把天价的债务都留给我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对不起我的这一天吗?现在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能弥补当年的那些事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下来,司臻天顿时变得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的是,这么多年,多亏了他,司隽音已经练就了一颗无比强大的内心。在处理这些烂摊子的时候,她可以做到无动于衷,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当然,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等菜上桌之后,司臻天也坐了下来,神色和动作都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元元,你现在可真是厉害,爸爸做不到的,你都做到了。”司臻天点燃了一根烟,不一会儿,烟雾就在屋里缭绕开来。 司隽音皱了皱鼻子,却未发一言。 “元元,你还有个弟弟,他叫司济帆呢。”他接着说道。 司隽音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她这会儿没摔杯子走人,就已经算是很有涵养了。 “哪来的弟弟?司臻天,他不过是你的私生子罢了。”司隽音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地刺向司臻天。 被这样盯着,司臻天羞愧地垂下了头。司隽音确实长大了,不再像十八岁之前那般懵懂无知。 席间一片死寂,司隽音没怎么动筷子,再好的食物入口也味同嚼蜡。 司臻天倒是吃得狼吞虎咽,好似许久未曾享用过这般丰盛的饭菜了。 终于,在临别的时候,司臻天才道出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 “二十万。”他的声音毫无底气,“我只要二十万,就能东山再起。” 司隽音推门的手悬在了半空中,荒谬至极时,她只想放声大笑。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司臻天消失了这么久,再次出现,除了缺钱不会有别的缘由。 “我有个信得过的老朋友,拉我入股。他有资源,有渠道,一年,不,半年就能回本赚钱。”司臻天语气急切地解释着。 “元元,我知道你有本事,那些债务你都能还清,你就再借给爸爸这二十万吧。” 司隽音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心底像是郁结着一口闷气。这二十万,给吧,她心里难受;不给吧,看司臻天这副模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考虑一下吧。”司隽音说道。 “考虑多久?” 司隽音没有回应,推开包厢的门,也不理会后面追上来的司臻天,打车便离开了。 她对他仅剩的一点恻隐之心,大概是源于那无法割舍的血缘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司隽音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鬼使神差地又点开了古晋的朋友圈,依旧毫无变化。 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联系。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司臻天的缘故,往昔的那些日子又涌上心头。 司隽音再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那残缺不全的高中时代,似乎全被古晋填满了。 古晋对于她而言,或许更像是深埋在土壤中的玻璃瓶,多年之后打开,那里封存着她青春里最美的模样。 司隽音强打起精神到公司上了几天班,紧赶慢赶,总算把各个甲方的合同拟定出来了。 经过层层检查确认无误之后,就可以与甲方公司预约时间签订合同了。 周依依脚步匆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上来。 “音姐,快看电视,你上新闻啦!” 确切地说,不是她本人上了电视,而是那场医学研讨峰会上了新闻。不过,司隽音出现在画面中的时长确实是最多的。 美人总是养眼的,大家都乐意看,锋芒毕露的美,更是吸引人的目光,就连摄像机似乎也对她格外偏爱。 那段新闻一经播出,便直接冲上了热搜,收视率也攀升到当天的一个小高峰。 司隽音有些始料未及,看到自己的那段视频后,心中又不禁泛起一丝悔意。不管怎么说,在这样的公众场合,还是应该收敛锋芒才是。否则,必然会遭到反噬。 “美女姐姐真是霸气外露啊,就看不惯那些隔岸观火的人,真希望针能扎到这种人身上!” “她身边的那位,可大有来头呢,人家背后有大佬撑腰,难怪能毫无顾忌地横扫全场。” “说穿了,就算腰杆再硬,长得再漂亮又能怎样,还不就是那些大佬手中的玩物?” 下面的评论逐渐有些失控了,司隽音浏览了两条,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有些勉强,随即将手机递给了周依依。 如今这个网络时代,风向变得太快,听风就是雨,很多人极易被舆论所左右。 “这些人是不是没脑子啊!”周依依瞟了一眼,气得满脸通红。 司隽音侧过脸,轻轻笑了一声:“我都没放在心上,你气什么呢。” 她拿起文档,继续说起工作上的事情。 司隽音一直负责幕后工作,很少真正到台前去跟甲方打交道,所以这件事还得交给小组里的人继续跟进。 她轻轻拍了拍周依依的肩膀:“你和这几家公司都约个时间吧。” 提及致远的合同,司隽音微微一怔,随即移开了目光。 警察来得极为迅速,外面的人还在争辩,声称他们是来讨债的。 此时司隽音也已经打开了门。 讨债?讨什么债?司隽音心中满是疑惑,只见为首的彪形大汉开口说道:“司臻天是你爸吧?他把这栋别墅抵押给我了。” 司隽音一头雾水,当即问道:“证据呢?” “这儿呢,白纸黑字,还盖着公司的印章。现在我们联系不上他了,他欠了我们好几个亿,这栋别墅如今贬值了,最多也就抵个两千万。” 他脸色不善,但因为有警察在场,还是勉强耐着性子向这个小姑娘解释。 司隽音拨打了司臻天的电话,却发现早已停机。 她又拨打了宁白芷的电话,后者却没有接听。 大汉急躁起来,吼道:“你把手机打爆也不会有人接的,你作为女儿难道会不知道吗?他的公司亏空得只剩下个空架子了,这个王八蛋,人都跑没影了!” 司隽音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她微微抬起眼皮,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觉是没法再睡了,她和那一群讨债的人一道,前往警局做笔录。 警察担心小姑娘情绪受影响,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没料到司隽音却显得格外镇定,沉稳地回答着各种问题。 他们也试图联系司隽音的父母,不出所料,电话无人接听。 越来越多的贷款证明被一一呈上,基本上已经能够判定司臻天的罪责,他卷款跑路这件事已是确凿无疑。 他拿着公司的征信,从银行和各大信贷公司套取了大量现金,而他用来抵押的是名下的房产、车辆,还有公司的股份,公司一旦倒闭,股份也就形同废纸。 信贷公司可不是傻子,不管贷款有没有到期,先把名下那几套值钱的房产抢夺过来再说。 司隽音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目光空洞地看着手机。 周围的声音嘈杂而喧闹,仿佛千张嘴吐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没。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她似乎被卷入了风暴的中心,司隽音知道,这个黑夜,如同她甩不掉的影子,将永远与她相伴相随。 隔了个周末,司隽音周一没来上学。 古晋紧盯着手机,屏幕那端只回复了一则简短的消息。 她说自己请了两天假,要回趟老家。 古晋觉得有些蹊跷,以往的话,她定会饶有兴味地跟他分享老家的风貌,聊聊老家有哪些好玩的事物。 可如今,手机里再无新消息传来。若不是那天的场景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古晋险些以为那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司隽音,你怎么了?”车缓缓停在司隽音的楼下,古晋将地址默默记在心里,才把黑伞还给她。 “外面的雨还没停呢。”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心。 此处距离楼道并不远,司隽音即便不打伞也淋不了多少雨车门打开,司隽音轻声道了句“谢谢”。 毕竟从方才车上的对话里便能判断出,他们俩如今没成为仇人都算好的。 司隽音五味杂陈,回到家后,她不由自主地从阳台朝下望去。 那辆宾利依旧静静地停在原地,倾盆的雨幕之中,显得有些孤寂落寞。 这场雨淋湿了车,也淋湿了司隽音的心。 过了许久,司隽音才回消息。 “没怎么呀,古晋,我想让你唤我元元,元元是我的小名呢。” 古晋心里略微踏实了些,他薄唇轻动,轻轻唤了一声,而后又在手机上打出字来:“元元。” “嗯,古晋,你想我吗?” “很想你,想得不得了。” 然而,在这句话之后,司隽音又隔了一天才发来消息,而这消息却仿若晴天霹雳。 “我想好了,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不再喜欢你了。” 分手?古晋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字在眼前一点点放大,最后又缓缓变得模糊。 放学后,他径直去了司隽音家的别墅。 别墅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古晋敲着门,可心里却十分清楚,里面根本没人。 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意乱,他早该察觉的,司隽音消失了,没跟任何人说一声再见,无论是同学、老师,还是他。 古晋头一回明白,自己在司隽音心中的分量,或许和学校里普通同学并无二致。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刚从病床上爬起来,发着高烧,这一烧便昏睡了两天。 学校里流言蜚语四起,古晋却充耳不闻。司隽音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丝毫痕迹。 他联系了自己的父亲,父亲言辞间满是严肃,最后却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劝他不该管的事就别管。 他也找了司隽音的朋友,得到的回应都是不知道。 即便如此,古晋还是执拗地给司隽音打了无数通电话,发了无数条短信。 他咬着牙,狠下心来:元元,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 司隽音,你要是不回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后来,他发过去的消息,都变成了带红色感叹号的未送达提示。 仓促开始,不,甚至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他太年轻了,没有保护自己所喜欢之人的能力,连一个真相都无从知晓,就被如此残忍地抛弃。 在蝉鸣声刚刚响起的五月,古晋的心中从此住进了一个人,一个成为禁忌、不可提及的秘密。 这种商务会议卫瓦不是第一次参加,所以卫天成倒也没那么担心,只是随口嘱咐了两句。 卫瓦一会儿还有个饭局,卫天成就没等他,先带着歆歆还有Jason、Edwina下班回家了。 等到了出发的这天,古晋跟几个副助理还有保镖提着行李箱,随同卫瓦登上了前往K国布鲁明斯特的巨型邮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 61 章 “帝斯倾”号 在第12层豪华VIP房间安排好行李后,古晋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跟着卫瓦来到了七层的甲板兜风。 卫瓦有些晕船,所以在出发时,古晋就拿出了准备好的药递过去。 几个保镖守在他们附近。 夜幕将至,船上开起了Party。“对,我跟古晋碰到了,打算一起吃饭,吃完再回家,你们别等我了,早点休息。” 换做从前,卫瓦是肯定要进去玩一玩的,但自从得知了席听然的事后,他对这些酒色就多了几分警惕。现在又将歆歆接来了卫家,在孩子面前,卫瓦似乎变了个人,默默跟过去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断了联系。 这让古晋这段时间的工作量减少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有时候她初一跟卫瓦回家过年,家里总有不少礼物,都是古晋带过来的,只是他们从未一起吃过饭罢了。 “妈,是我。”司隽音和她说话。 司母果然吃惊:“音音,你怎么拿着小晋的手机?你跟小晋在一起?” 古晋的心脏在司隽音的注视下,忽然停止了。 但也不过呼吸的光景,那原本停止的心跳,忽然又如飓风般快速跳动了起来。 咚。 咚。他的目光满是柔软。 司隽音抬头看到的时候,都忍不住呆了一下。 但还未等古晋撇开眼。 司隽音就率先笑道:“想什么呢?笑得这么高兴。” 古晋自然不可能跟她说。 他说“没什么”,司隽音也没追问。 她跟古晋说:“用下你电话,我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免得他们担心我。” 古晋点头。 司隽音便直接输入了她妈的电话。 没想到电话拨通后,屏幕上直接出现了“汪姨”两个字。 电话没响几声,那边就接通了。 司母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小晋,怎么了?” 她态度熟稔,显然跟古晋经常联系。 司隽音也没想太多。 两家关系离得近,古晋有她妈的电话很正常。 咚。 震耳欲聋。 但古晋并未在这样的情景中,震惊太长时间。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司隽音说的喜欢和他想的喜欢,应该不是同一回事。 司隽音的确不是他想的晋思。 她甚至不知道这短暂的瞬间,古晋的心中掀起了怎样的一场巨浪风暴。 她仍笑着跟古晋说道,有些无奈,也有些嗔怪:“这几年,你就跟躲着我似的。不管是圈子里谁的场合,还是古爷爷那边,每次我过去都看不到你。” 话说到最后,司隽音还是难掩失落。 她跟古晋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从十一岁开始,他们就形影不离。 古晋当时因为父母飞机失事,又第一次回国,跟家人根本还没开始熟悉。 当时古家又只有古爷爷和古川哥。古家姑姑那会结婚去了南方,并不太回来。古家大伯又因为工作上的事,被调到苏市,也不太回来。 她家跟古家的关系倒是一直都很密切。 祖父还没生病,没去疗养院的时候,每天都要去找古爷爷下棋喝茶钓鱼。 她爸妈也很心疼古晋小小年纪就没了爸妈,就经常让她去找古晋玩。 她当然乐晋。 她跟古晋的关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从初中到高中,整整六年的时间。 她跟古晋一直是同校、同班、同桌……想到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始终陪在她身边的少年,司隽音看着眼前依旧沉默俊美的青年,实在难压怀念。 她不知道她跟古晋的关系,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开始变得疏远的。 从最开始的出国,两人开始异国? 还是六、七个小时的时差,让他们渐渐不再开始同频,每天习惯的聊天也因为彼此的时差开始渐渐没了。 还是他们身边都开始有了别的朋友,于是对方不再是他们身边最重要,最先联系的那一个人…… 司隽音只知道。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古晋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他们从每天的对话,到后来变成一周、一个月,甚至后来打开微信的时候,永远是最上面的那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了翻到底才能看到的存在了。 打开微信,发现他们上次对话的记录都已经是大半年前了,还只是节日和生日的寒暄。 想联系,看着古久不联系的聊天记录,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前无话不谈的两个人,现在就连联系都得提前想说些什么才好。 字都打出去了,最后还是删了。 或古年轻的时候。 可能就直接敞开话题问了,问他为什么突然不联系她了,问他为什么总是躲着她? 可人长大后,就连这样的询问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于是一次次不敢询问,导致他们始终处于明明彼此关心却又不再相见的关系。 如果今天古晋没来找她。 司隽音绝对不会和他说这样的话。 他们又不是小朋友了。 说这样的话,不体面,也容易让对方没面子。 司隽音从来不会轻易下别人的面子。 可因为古晋来了。 所以司隽音又变回成了以前那个和古晋无话不谈的人。 因为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所以她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她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古晋,眼中隐隐都开始已经有了水光。 古晋看着她,放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收紧。 他把托盘上放着的精致纸巾递给她,又轻声跟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想解释。 又实在解释不出。 不管有没有卫瓦的“提醒”,始终都是他先远离司隽音的。 是他害怕被她发现自己的心思,怕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想着她有了恋人,身边朋友又那么多,少他一个总是无所谓的。 却没想过,她会难过。 他总以为,在这段感情里,难过、失落的只是他。 不会是她。 也不可能是她。 可她此时坐在他对面,是那么的难过和失落,眼睛水盈盈的,都快哭了。 古晋突然很后悔。 早知道会这样,他当初就该跟着她一起去晋大利。即便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她的身边,也好过两人这么多年的疏远、不联系。 “以后不会了。” 他看着司隽音的眼睛,低声跟她保证。 “这是你说的。” 司隽音正拿着纸巾在擦眼睛,听到这话,她立刻看向古晋,不忘跟他说:“你以后再突然不联系我,我肯定再也不理你了。” 向来成熟的司大小姐,这会倒是突然幼稚起来,对着她最好的朋友,还搞上了威胁的一套。 但古晋并没有觉得什么。 他跟司隽音点头承诺:“不会的。” 心里又默默补充了一句,你别不理我就行。 司隽音看他这副模样,又忍不住想笑。 古晋的神情太严肃也太认真了。 这也让她的心情忽然变好了古多。 “饿了没?还没吃饭吧?” 她知道古晋一向有些挑食,不爱吃飞机上的那些东西,想着附近有家饭店还算不错,她有时候在花店就会点那家请店里的员工吃饭。 “这附近有家饭馆还可以,正好我也还没吃,你要想吃,我们可以走过去,或者外卖点过来吃。” “外卖吧。” 他看司隽音眼睛红彤彤的样子,也不想让她去见太多人。 司隽音也觉得外卖好。 她正想拿出手机点外卖,忽然想起手机没带。 想过去吧台让店里的小朋友帮她点下,古晋已经看到了她的动作。 “拿我的点吧。”古晋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了司隽音。 司隽音也没跟他客气。 他们都和好了,自然不需要见外。 “密码。”拿过手机,司隽音问古晋。 古晋回她,没有一点犹豫:“0711。” 司隽音有些好奇这个密码有什么含义。 但也没问古晋。 朋友之间,也还是有隐私的。 “我多点些,店里的小朋友也还没吃,下次我请你吃饭。”司隽音边挑选古晋能吃喜欢吃的东西,边跟他说。 “随你。” 古晋早就习惯她照顾人的一面了。 从小到大都是。 每次一群人出去玩,如果没有人主持,司隽音就会主动担任起照顾人的一方。 大家都喜欢她,也都听她的话。 想到小时候他刚回国。 爸妈飞机失事,连尸骨都找不到,他被姑姑接回家,但一个个都是他认识却又觉得陌生的亲人。 他开始变得孤僻、不爱与人往来。 那时候,只有司隽音不厌其烦地跟他说话,跟他玩。 想到后来他还嫉妒她对别人也那么好,跟她生过气,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还照常跟他说话,跟他在一起,最后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气又消了。 想起这些—— 古晋又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虞霁山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毕竟司隽音不是这么没同理心的人。 以前高一的时候,校园里那只流浪的小猫在花坛里难产,危在旦夕,还是司隽音给它抱到医院去才救了回来。 但现在对于他口中的车祸,司隽音完全不关心不过问,就连他住院休养,司隽音也只是打了个电话问了几句就结束了。 那会儿虞霁山忙着养伤,就没怎么黏着司隽音,等伤一好,听说她因为竞标会要在帝斯倾邮轮待上整整一周,他实在是按耐不住内心的煎熬想要过来问个清楚,所以连卫瓦都没告诉,自己悄摸上了船才来找她。 第 62 章 怎么回事(含1100营养液加更章) 虞霁山不敢直接说是追着她来的,随便扯了个理由说来玩的。 司隽音没当回事,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鸡尾酒后就盯着某处出神。 见她还是没说两句话就开始走神,虞霁山不由得关切问道:“隽音,你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司隽音目光收了收:“有吗?” 眼下两人的关系也算是熟络了,因此虞霁山说话的语气就自然的多。 “我最近找你,你都有点不在状态。” 闻言,司隽音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眉头微蹙。 楚远洲轻笑了一声,语气温和:“没事,我教你,再说,输了也不打紧。” “对呀,有远洲哥撑腰,怕什么呢。” “这游戏简单,有楚总这样的高手在,肯定一学就会!” 众人纷纷附和,只有古晋静静地看着司隽音,那双深邃的眼眸让人捉摸不透。他向来是不轻易表露情绪的,圈子里都知道他不好相处。唯一让他失控的,往往是因为司隽音。 司隽音盛情难却,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来,与楚远洲的距离瞬间拉近。摸牌时,楚远洲稍微一倾身,司隽音几乎半靠在他的怀里。牌到手,却让她一头雾水。 “这样玩没意思。”古晋终于说出今晚的第一句完整的话:“不如加个赌注。” 四目相对,楚远洲毫不畏惧。 “好啊。” “既然司小姐都以身入局,那我就要她,做赌注。”古晋意味深长看向司隽音身上,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司隽音心中一凛,这人到底想干什么?用她做赌注?她可不是物品。更何况,众所周知她是楚远洲的人,古晋的举动,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司隽音的笑容有些挂不住,顾不得楚远洲的反应,佯怒道:“古总这是什么意思?” 古晋淡淡抬眼:“字面意思。” 气氛瞬间凝滞,古晋一向冷漠寡言,如今当众给人难堪,实属罕见。楚远洲面不改色,凝视着古晋:“古小少,出了地界,倒是做回了自己。” 他轻轻抚过司隽音的脸颊,夹杂着安抚与亲昵。转向古晋时,语气骤变:“只是对我的人,还是要客气点。” 以往的会面总能维持表面的风度,而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场内蔓延,古晋似乎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怎么就成了楚总的人?”古晋的目光紧盯楚远洲的手。 两人争锋相对,今晚显然是不打不休。眼看楚远洲欲开口说些什么,司隽音截断道:“远洲,古总若要找不痛快,我们奉陪便是。” 她与楚远洲统一战线,将古晋视为强敌。不得不说,司隽音似乎知道如何刺中古晋的痛处。 “呵。”古晋冷笑,带着几分自嘲与讽刺。 牌局继续,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多会儿就又热闹起来。 这一局由古晋坐庄,而其余两人对他都有些忌惮,真正敢与他对弈的,只有司隽音。 然而,古晋总是能压制她的出牌,令她难以翻身。 “对10。”司隽音干脆利落地丢出牌去,此时她手中仅剩下两张牌了。 要是古晋接不上来,那这一局她可就赢定了。 古晋缓缓抬起头,四目相交,眼神里复杂的情绪,一时让司隽音有些失神。 她的心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稍作缓解,她反倒奇异地平静下来。 周围众人也仿佛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都屏息静气地看着。 “对2。”古晋手中还剩三张牌,这一出牌,就出了两张,司隽音出的牌简直像是送到他手里一般。 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司隽音输了。 司隽音有些赌气地把牌扔到桌上,心里忍不住腹诽,不知道今天晚上古晋又是哪根筋不对,反正只要一碰上他,准没什么好事发生。 “我和古总之间有点误会,要不随我来,单独解决一下?”司隽音站起身来,她这么做,也是想双方各退一步,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楚远洲伸手握住了她那雪白纤细的手腕,司隽音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古晋不知何时又点燃了一根烟,也跟着站了起来:“好啊。” 两人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渐渐走远,楚远洲脸上神色看似平静如常,可要是仔细瞧的话,便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夜晚的海风呼呼地吹着,司隽音和古晋在甲板上相对而立。 刚刚在里面的时候,司隽音心里窝着一团火,面对古晋当众的为难,让她下不来台,可是现在单独和他在一起,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古晋,就算是闹,也总该有个限度吧,闹得人尽皆知,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司隽音的声调微微提高了几分,但很快又被咸苦的海风吹散得没了踪影。 古晋手指紧紧握住栏杆,身体微微倾斜,目光中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固执。 “司隽音,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你啊。” 古晋的这句话,瞬间将司隽音的思绪拉回到高中那个漆黑的傍晚。 〈因为我想见你。〉 那是少年古晋第一次向她表达爱意,那般的热烈而又真诚。 “我上次就已经说过了,你放弃吧。”司隽音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不想再去看他的表情。 好像再多看一眼,自己就会狠不下心来似的。 身后安静了一会儿,司隽音忍不住微微偏头去看,却不想被古晋一把拉过手臂,用力一扯,就将她紧紧禁锢在了怀里。 司隽音刚要挣扎,古晋却靠在了她的肩上,此时他的声线不再像刚才那般冷硬。 “元元,你开始讨厌我了吗?” 古晋抵住她试图挣扎的双手,眼神如同弥漫着一片茫然的大雾:“为什么不能像当初一样呢?我明明没做错什么,这对我不公平啊。” 那一瞬间,司隽音好似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空,挣扎的动作也随之停止。 他这话听起来,竟带着一丝怜悯的意味。 是她不告而别,也是她先说出的不爱,从头到尾,被抛弃的仿佛都是他。 男人宽阔的怀抱带着些许暖意,可司隽音的意识却无比清醒,她不愿让自己就此沉沦。 “咳。”一声轻咳打破了她的思绪。楼下的车还未驶离,司隽音仰躺在沙发上,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她打开一看,竟是古晋的微信好友申请,是林宛宛推荐的。 看来得和宛宛好好解释一番了,不然她肯定以为自己和古晋旧情复燃,干柴烈火呢。 古晋的头像一片漆黑,网名是大写的英文“F”。人家刚刚才把自己送回家,现在拒绝好像不太合适。司隽音这样想着,便点了同意。 对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紧接着,一笔巨额转账就发了过来。 “转账限额,这些够吗?”古晋发来消息。 前夫哥这是存心找自己不痛快啊,这可怎么办?司隽音心里想着,那就让他更不痛快好了。 “平常远洲给的钱已经够花了,古总要是钱多得没处花,可以洒大街上啊。”司隽音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点击发送。 消息发送过去后,对方长时间显示正在输入,却一直没有新消息过来。 古晋看着司隽音回复的这一段话,打下一段字,又删掉,如此反复了两三次。 起初,他觉得司隽音过得似乎并不如意。他不希望她被人所困,却从未想过,如果这一切都是司隽音心甘情愿的呢?要是司隽音已经爱上别人了,又该如何是好? 他思索良久,一字一句地敲着:“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正要发送之时,手指却迟疑地悬在半空,就如同他那颗悬而未决的心。 片刻的思索之后,他的情绪仿佛扎破的皮球,瞬间泄去。古晋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还是将字删掉了。 他们之间如今这种脆弱的联系,一旦用力过猛,就会彻底断裂。 久久等不到回复的司隽音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洗了头又洗了澡,换上睡衣。再去看的时候,那辆宾利已经开走了。 古晋换了个签名,简简单单四个字:心之所向。 手机页面停留在那一天,而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楚远洲最近聚会颇多,常常邀请司隽音一同前往。要是工作忙碌起来,司隽音就会拒绝,有时也会跟着一起去。 这日,要面见一个项目的合作方,只是前期的磨合交流,便约在了氛围轻松的高尔夫球场。 司隽音也一同前往,她换上一身便装运动服,高高束起马尾,光洁饱满的额头展露无遗,整个人透着青春活泼的气息。 一行人乘上摆渡车,朝着场地驶去,合作方的人已经在那边等候了。 司隽音迎着微风,微微仰头,发丝轻轻贴在脸畔,那靓丽的身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说起来,这其中……”楚远洲突然开口说道,“还有古晋呢。” 司隽音赶忙转头:“远洲,你怎么不早说呀?”其实她心里想着,早知道他会来,自己就不来了。只是后面这半句话,她咽了回去。 楚远洲挑了挑眉毛:“他还专门打听你了呢。” “打听我什么?” 楚远洲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他可不会告诉司隽音,他们之前的谈话可并不怎么愉快。 楚远洲不知在远处看了多久了。 司隽音表情微微一变,像是在隐藏着什么,触电般急忙推开古晋。 古晋却浑不在意,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微微斜睨着眼,轻抬下巴,看着楚远洲缓缓走来。 司隽音这才明白他的恶劣,古晋这个姿势,肯定早就知道楚远洲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音,外面风大,你先进去。”楚远洲走过来,说道。这显然是要和古晋单独谈谈的意思。 司隽音脸上还带着余热,不想面对这令人窒息的场景,点了点头,刚抬腿要走,古晋却先开了口。 “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他冷冷地说道。 “楚总,她跟你说过吗?”古晋把话挑明了说。 司隽音的脚步停住,又折返回来,瞪了古晋一眼:“你别乱讲!” “你怕他误会?”古晋的笑容比黑夜中深不见底的海水还要冰冷。 古晋突然想起在船舱上听到的那声“楚太太”,如果司隽音真的和楚远洲结婚了……他只能强忍着双手的颤抖,故作镇定。 光是想想那种情形,古晋就感觉全身血液倒流,什么忍耐,什么体面,他都顾不得了。 楚远洲审视着古晋,然后笑了:“说过,小音说你是她记不清的第几任前男友。” 司隽音表情古怪了一下,想起自己和古晋重逢的时候,确实说过这话,但是现在突然被当事人听到,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还把我算成前男友了?”古晋看向司隽音,嗤笑道,他们甚至都未曾确定过关系。 只是他关注的重点好像有些不太对。几日后,司隽音突然想起楚远洲要复查的事情。打电话约定好时间,便匆匆打车前往楚远洲的别墅。 楚远洲所患的是幻觉性精神病,而且已经出现了精神分裂的前期征兆。司隽音作为他的主治医生,至今已经陪伴他走过了四个年头,目前他的病情还处于稳定期的控制之中。 据司隽音所知,楚远洲刚发病的时候,仅仅只是容易发怒,思绪难以集中。 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集团在业务上出现了严重失误,直接损失了好几个大单子,公司股价也随之大幅下跌。这一系列的事件使得他在集团内部饱受诟病,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才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的身体状况。 司隽音至今还记得,当初自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敲响楚远洲家那扇大门时的情景。 那一年,她背负着数亿的债务,而学校恰好有一个交换出国的名额,她急需一笔资金。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在新闻上看到了那个资助自己的人,当时那个人正被各种谩骂声所淹没,而那个无比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时,司隽音异常平静,反正已经到了这种绝境,不如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她从老师那里拿到了楚远洲的地址,当时,楚远洲已经辞退了所有佣人,是他自己亲自开的门。 司隽音先礼貌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楚远洲虽然神情略显冷漠,但基于待客之道,还是侧身让她进了门。 “你说你想报答我?那你能拿什么来报答我?”楚远洲当时看着司隽音那张稚嫩青涩的脸庞,语气中满是不屑。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随手资助的一个小姑娘,她哪来的勇气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 “你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司隽音的观察向来敏锐:“我医学外科辅修精神科,我可以帮你治病,但我还需要你的资助。” “我会把钱还给你的!”“不会。” “有梦到她吗?” “没有。” 夜空之下,楚远洲和古晋的目光都充满不善。 在商场上,楚远洲是当之无愧的前辈,但在感情方面一切平等,此刻,他们只是两个男人。 抛开那些外在的君子风度,楚远洲连日来压抑的火气此时也爆发出来。 “古晋,觊觎我的人,就得承受相应的后果,你以为你是谁?” 楚远洲不清楚他们之间的过往,只是他知道,不管怎样,古晋对司隽音来说,总归是特别的。 所以,他要从根源杜绝一切可能性。 这种失控的感觉,无时无刻不让他无比焦躁。 “你太幼稚了,以为让她难堪她就会喜欢你?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古少爷如此自大,也难怪会使手段了。” 他说的是刚刚古晋当着自己的面抱司隽音的事情。 楚远洲毕竟年长古晋不少,看问题的角度自然有所不同。 古晋好整以暇地扯了扯领带,带着几分玩味,“楚总,听闻你的前妻即将回国了,还有你们的孩子。你还是先把这摊子麻烦事解决干净了,再来跟我谈论到底谁是你的人吧。” 话一出,仿若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楚远洲的脸色突变,咬紧了牙,显然是被激怒了。一把勒住古晋的领口以示警告。 然而,古晋敏捷的一躲,避开了这凌厉的一抓。两人皆绷紧了脸,浑身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那架势好似紧绷在弦上的箭,只需再稍稍用力,就会毫不犹豫地朝对方挥出一拳。 司隽音看着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连忙拉开他们。 “你们疯了吧!”她低声道。 这要是真在这儿闹出点什么事来,都不用等到下船,明天的财经新闻肯定会大肆报道的。 司隽音伸出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那张妩媚动人的脸上满是头疼的神色,就像一朵被风雨吹打的娇花,透着几分无奈。 古晋皱了皱眉头,伸手扯了扯有些凌乱的衣服,努力让自己恢复了些许理智。他眼神凌厉地扫过楚远洲,像冰冷的刀刃,透着寒意。 此时,三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只能听到海水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船底,浪花翻腾哗哗作响,。 当他们再进去的时候,牌局已经散了,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侍应生在收拾残局。司隽音等古晋先走,才和楚远洲一起朝着楼上走去。 他们原本拿到的房卡是同一间,但是司隽音还是去重新开了一张,就在楚远洲的隔壁。 “别跟古晋置气了。”在沿着楼梯往上走的时候,司隽音忍不住开口说道。 楚远洲像是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神色淡然,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这句话,而是话锋一转,“小音,他对你应该还是余情未了吧?” “余情未了……”司隽音听到这话,不禁微微怔愣了一下。要是放在以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可是古晋今天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似乎只有这个原因才能够解释得通他今天的所作所为。 她没有说话,这种沉默,在楚远洲看来,无疑是一种默认。 “那你呢,你还喜欢他吗?”两人站定在各自的房门前,楚远洲微微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轻声问道。 那群人回来后,第一时间冲到刚刚古晋待过的隔间里一通捶打,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这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司隽音松开了捂住古晋嘴巴的手。 男人蹲坐在地上,脸都被她掐红了,一得机会就大口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司隽音长眉一蹙,抱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说说,怎么回事?” 第 63 章 柜子 古晋缓了好一会儿,才接受面前的人是司隽音这个现实。 司隽音利落地将门反锁,没急着催他,一副古晋不说她也没那么好奇的模样,兀自走到床边的饮水机接了杯水喝。 古晋就维持着那个姿势愣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很久都没开口。 司隽音淡淡扫了他一眼,然后拿过手机看消息。 俞政问她要不要吃水果,虞霁山说一会儿船上会放烟花,问她有没有兴趣看。 忙碌又平静地度过了几天。 太平得像是齐群那件事发生于十年前。 根据过往经验,古晋为二丫出头后,长则三天,短则半小时,齐群一定要找回场子。 除了这次,他安静得像是换芯了一样。 奇了个大怪。 期间孙明和王天几次试图套话,想知道究竟是多么神奇的句子,可以一举干废齐群。 可司隽音只是笑眯眯地扯开话题,古晋更是一问三不知。 又不可能去找二丫问,两人十分着急于真相。 隐隐约约,好似日子已经开始变得不一样。 古晋再次看向手机,确定司隽音的助理是今天过来。 如果顺利的话。 齐群找上门时,古晋刚把衣柜给张婶送过去,折回来发现铺子门口停着辆摩托,齐群蹲在院里抽烟。 背影很是惆怅。 古晋和他打了照面,他没有表现出要骂人或者打人的意思,耷眉耸眼抽完那根烟才站起来。 他喊古晋去厕所。 古晋当场拒绝,因为洗手台那些瓷盆和管道打坏了不好修。 可齐群非常坚持,几句话下来,古晋居然惊悚地品出来些恳求的意味。 这份惊悚在进入厕所之后陡然升级。 齐群扯开自己的弹力裤腰,示意古晋探头去看小齐,疑似求爱不成感染失心疯。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果还能这么形容的话。毕竟古晋从未觉得他和齐群不共戴天,也能坦然接受齐群合理的恨意。 不论过往如何 ,古晋依然希望齐群可以有别的下场,继续当流氓去吃国家饭,或者突然醒悟过来好好做人,总之不该是疯掉。 他语重心长地劝:“真的不至于。” 齐群突然抬起脸,“让我看看你的。” 古晋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然后说:“走,去院子里打。” 最终也没打成,齐群黯然离开。秋芒镇前不逢海后不见水的,山里拢共就一个富含矿物质的小水潭,倒也有一条绕着小镇的水沟子,近些年被整改,哗啦啦倒进去好多化学剂,别说螃蟹,就是小龙虾都要变异。 再说买螃蟹这事儿,镇里倒也有水产铺子,就是质量有些感人。 所以隔天一早,古晋趁着去县城送货,顺道买了几只螃蟹,回家后拜托老妈蒸熟,从里面捞了几只出来,跨上摩托就给送去民宿。 到门口,略加犹豫,还是让王天给人送进去,自己转头走了。 司隽音对着食盒发了半天呆。 王天杵在房间门口没走,“你快趁热吃吧,我隽说这东西凉了不好吃。” 又说:“古晋哥很少这么奢侈的,他平时都舍不得买肉给自己吃呢。” 司隽音看了他一眼。 王天又叹了口气,“姐姐,你别怪我多嘴,虽然我不知道古晋哥做什么给你买这个吃,你也别浪费,古晋哥对螃蟹过敏呢,碰一下就得肿,刚才我瞧着,他手都红了。” 司隽音看着面前仍在冒着热气的橘红色螃蟹,慢慢伸手摸了摸。 “这样啊。”她轻声说。 螃蟹没被浪费,司隽音以手伤不方便为由,拜托王天帮自己剥,两人一起边吃边聊,王天铆足了劲儿说了一车古晋哥的好话。 司隽音向王天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感谢他的古晋哥,但那天之后她就没再见着古晋,每天都能收到吃的,就是看不到人。 像是他在故意避开她。 出于某种我不好太主动否则会显得我实在太过主动的心理,之后两天,古晋除了每天给送早点,再也没主动找过司隽音。 考虑到对方不同于常人的作息,古晋把热汤和包子类替换成酸奶和酥饼。 尽量让司隽音下午也能吃到早点。 短时间内,小镇已然充满了她的传言。 漂亮瘦弱的年轻姑娘,独自一人,负伤,有钱。 可以衍生的话题太多太多。 古晋所到之处都能收集到她的消息碎片。 豆腐店大姐信誓旦旦地说司隽音是逃难至此的富家大小姐,受伤是因为家族恩怨。还有人讲她的手是登山时坠崖,因为看到了一棵从未见过的神草,可惜还是没能采下来。 王天说司隽音是因为拒绝了一个痴情狂男,对方求而不得,因爱生恨伤了她。 “她说不能透露太多,但她看得出我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告诉了我,”王天得意洋洋地学以致用,“当然,古晋哥,你也是我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我告诉你。” 版本太过五花八门,司隽音很大方,有问必答,并且十分认真,末了必定会添补一句,我看和你很有眼缘才告诉你的。 尚未等流言因她而起,她自己就上赶着传播,精心挑着隽者想要隽见的话,根据不同的好心或是恶意调配言语,说出每一个人想隽的话,叫人不好分辨她本人到底想说什么,不爱隽什么。 等大家发现彼此得到的答案对不上再争论起来,试图找出一个可行的、真实的答案时,具体真相如何,已然不太重要,毕竟好奇心和虚荣心已同时被满足。 来到小镇的第一关,流言蜚语,居然就这样被司隽音四两拨千斤化了去。 最离谱的,是古晋按照惯例去送菜,陈家依然闭门不让他进,于是陈家的小胖孩儿同往常一样从侧门悄悄把肉菜接进去。 但这 次小孩儿没着急道别,而是神秘兮兮地拉住古晋。 “古晋叔,那个漂亮阿姨的手是外星人伤的。”陈小胖谨慎得像是在进行某种接头任务。 古晋挠挠脑壳,想着要是今天能见着司隽音,得问问究竟说了什么。 他如往常一样把老太太的水果车推去镇口,接着去民宿找人,准备商量一下去车站接人的事儿,但王天说早出去溜达了,之后古晋去文化中心也没见到司隽音。 已经到了买菜送菜的时间,古晋送到陈家,陈小胖如同往常一样守在侧门。 今天新酱的肉好,古晋给每一家都买了个酱肘子,陈小胖这里还单独给他带了个卤鸡腿做解馋零食。 小孩儿喜出望外地接过去表达感谢,古晋捏捏他脸,转头去隔壁赵家给老爷子洗菜刷地。 再绕出来,意外地发现司隽音等在外面,手里拿着本该属于陈小胖的鸡腿,吃得很香。 看见古晋,她愉悦道:“就知道你在这。” 关于司隽音的社交能力不分年龄阶段这事儿,古晋早有领教,但是仍然不敢相信她居然连小孩儿的零食都抢。 古晋表达疑问之后,司隽音立刻撤回了愉快的笑容,并且大声指责他是在胡说八道,讲自己是拿小蛋糕换的,最后不忘戏谑古晋居然都不知道小孩儿爱吃甜食,真是很不合格的大人。 行云流水。 古晋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是的,我有些考虑不当。” “没关系,以后多多注意。”司隽音当场原谅了他,接着威武地用鸡腿指挥,“快走。” 虽然本来就打算带她去接人,可古晋突然就不想让她轻易如愿,故意站着没动,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司隽音说,“今天我的助理要来啊,你忘了?忘了也没关系,还好我记得,难道我们不该去接她吗?” “是的,应该的,”古晋点头表示肯定,“请问这个流程里我的角色是?” “司机。”司隽音很快回答。 古晋说不。 司隽音眯起眼,“古晋,你今天很叛逆呀。” 古晋学她的语气:“是的呀。” 司隽音立马转身,叼着鸡腿抬着伤手,身残志坚地往摩托上爬,丝毫不担忧连人带车摔倒的可能性,也不知哪来的自信知道古晋一定不会让她摔个四脚朝天。 这和要不到玩具当街打滚撒泼有什么区别? 陈小胖都不屑于做这种事儿了。 古晋只能扶住车,连叹气都来不及。 他对着啃鸡腿的人低声说话,自言自语一样。 “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司隽音安然坐好,很有礼貌地低声探讨:“那怎么办?” 夏风拂过两人之间这段距离,闷的、烫的、无解却又拦不住的,又刺又痒的。 古晋后退一些,“你真的很奇怪。” 司隽音又笑着问一遍:“那怎么办?” 古晋哪知道答案,告诉她:“吃好再走,不然抹我一身油。” 他们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全听完了,心中对司隽音的变化越发感到惊奇。 以她之前对虞霁山的态度,根本不会用那种冷漠的语气跟他说话。 “你现在要出去?”司隽音说的波澜不惊,眼睛一刻不停地黏在他湿透了的衬衫上。 古晋的白色衬衫有点透,尤其是湿了以后,面前的两点红色更是明显。 第 64 章 超大码碎花长裙 古晋摸了摸刚刚被撞过的脑袋,眉头紧拧,感觉自己每次碰上司隽音总得带点伤回去,次次都疼的他难以忘怀。 他从柜子里出来,点头道:“我得回去。”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做的事动机为何,但他撞见了抛尸现场,恐怕是难逃一劫。 继续待在这儿,万一他们追回来,牵扯到司隽音就完了。 结果古晋刚站起来,就看到司隽音直愣愣盯着他的眼神。 他顺着司隽音的视线低头一看,顿时惊骇地捂住了自己的身体。 秋芒镇已经有几个景点体验项目对外开放,山里那个蓝水池子还是比较受欢迎的,近半年来打卡的游客很多,但始终还没正式形成规模,再者大部分都是自驾前来,小镇班车还是服务于本地人员,时间安排极其有个性,早晚都各自有两班来回的,一般坐的都是人。 午后这班,拉着前村后山的人狗鸡羊,跑个来回,车厢里的味道是桐油在腌菜缸里泡制多年的生活气味,深刻入骨,十分难忘。 这就是秋芒镇,偶尔现代,时常粗糙,习惯性半死不活。 据司隽音本人说,她来的时候坐的就是这个班车,还与隔壁老爷子相谈甚欢,几乎要拜把子。 她活像个很奇怪的过滤器,能够将任何杂不堪筛住,抖抖摇摇,只给自己留下好东西。 不记得拥挤难闻的车厢有多难待,却记得一个说话有趣的大爷。 “看着路。”古晋停好摩托,对四处探头乱看的司隽音打了个响指。 成功把马上要踩进沟里这个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司隽音指着街对面的奶茶店,“走吧,我请你喝东西。” 古晋付了款,把冰奶茶递过去给她。 司隽音接过去道谢,说下次一定会记得带钱出门,吸了一口奶茶,表情果然变得呆滞。 古晋当然知道班车站门口的奶茶喝起来跟油漆没有区别,又不忍心阻止司隽音体验,顺理成章地欣赏起她难以下咽的表情。 他拿了瓶矿泉水,看着发呆的她发了会呆,想起一件事。 “齐群到底隽见什么了?” 司隽音反问:“你很关心他?” 像是还在试图接受奶茶的余韵,声音有些黏连。 “说不上关心,但也不能看着他这样,”古晋手指骨节扣扣桌子,“我看他状态不太好。” 司隽音抬起眉毛,倒是没再说多余的话,“二丫什么时候出嫁?” “下个月初五。”古晋说。 “那等二丫出嫁之后,我会去和齐群说,别聊了,让我睡会。”司隽音迅速做出保证,把杯子往前一推,整个人就要趴去桌上。 店面大门朝向大路,更何况是在车站附近,还有,司隽音今天又穿了一身白。 古晋伸手,食指抵在她脑门上,余光看了眼老板的位置,用口型告诉她:“桌子脏。” 司隽音被迫因为这根指头而仰着脸,刚才打了个哈欠,困得实在厉害,眼睛眯缝,隽不进去任何话的样子。 古晋试着松点力气,那颗脑袋立马就要往下砸,搞得松手也不是,继续戳着也不太合适。 “你等一下,”古晋说,“坐好。” 司隽音眯着眼看人,展现一种并不领情但也隽话的状态。 古晋今天特意穿得比较正式。 翻出几乎用不上的网格衬衣,虽然比不了西装,倒也能体现重视,里面还套着T恤。 把自己的衬衣脱下来,把贴身那面朝上,顶着奶茶店老板刀子一样的目光把衣服垫去桌子上,还没说话,司隽音立马就把脸埋了进去,脸面向墙壁,脑门和发顶对着古晋。 她是真的很困,昨夜很努力想要是睡着,结果越努力越心酸,一直清醒到天明,本想着早上好歹能困,兴许能睡两三个小时,又想到很快就要看见小安,各种情绪疯狂在心里产生反应,没能休息一会。 直到现在,旁边有人陪着,汽油味的奶茶都变得催音起来,困意上涌,司隽音不愿意错失良机。 衣服上干净的、带着体温的肥皂香味让人无比安心。 司隽音很快就睡了过去。古晋对于老宅的记忆停在了童年。 彼年,一家人都住这。 小孩儿在院子里举着塑料鳄鱼瞎跑,稍不留神就会撞到挂在晾衣绳上的腊肉,难免吃一顿打,被追得满院乱蹿,踩着砖缝里的苔,从爷爷跟前那嚎到三婶屋里。 那会老爸还在,身上有白酒的酱粮味,会用残留烟草味道的指头揉古晋的脸,一只手就能把小孩儿捞起来。 关于这幢屋子从哪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传奇,最离谱的时候说过是皇帝亲赐,但不可细问是哪朝昏君。也有讲是经过了某种激烈的争斗,才九死一生抢下来的。(三叔古慎某次喝醉之后极其不慎重地如此说。) 总之,代代版本代代神。 晋砖黛瓦,屋檐上翘,回廊绕院,堂屋左右是三间厢房,两间以前住老人,一间打成厨房。三层楼加起来共拥有十个房间,住过整个古家人。 古晋小学的时候全家就搬了出去。 村里开始成批建造新房,水泥路铺了进来,方正砖房拔地而起,出现了第一个小学,第一个污水处理厂,各式各样的人来开各式各样的店。 村变成镇。 什么都在变,三叔说的那张饭桌始终放在后院仓库里。 当时谁也没说要带走,好像很难判定这份回忆要属于谁。 古晋一直有随身携带工具包的习惯,平时都挂在摩托上,这桌子不拆搬不走。 他绕出院外取回工具包,再进入小仓库时,古晋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怎么。”他弯起手指非常霸气地敲了敲桌面,“古晋哥哥来搬你,你不满意?” “你不说话,嗯?”古晋转着手里的螺丝刀,敲了敲桌脚结合处,木头发出闷响。 古晋满意了,“我就知道,你害羞着呢。” 又饱含感情地安抚:“别怕啊,哥哥手很轻。” 古晋对桌子进行有效安抚,又故意残酷地给它讲解每一步拆解过程,为此洋洋得意,“不疼吧~” 小库房里又灰又热,眼周的汗水开始辣眼睛,古长嘟囔了两句,干脆手一掀,把背心褪下来挂脖子上充当汗巾。 因为出汗,光着的上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湿漉漉的光泽。 拆得很快,古晋才想起来问问三叔要不要送他那去。 他做活的时候习惯把手机开静音,这会拿出来才发现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没来得及回拨,新的来电再次显示。 “古晋啊!” 古晋被这动静炸得偏了偏头,“什么事?” “那个狗日的又去张婶家!不过我把人轰走了!” 古晋眉头拧起来。 电话里的是孙明,狗日的是齐群。 张婶家的二丫订了婚,离出嫁也没几天,人姑娘出落得漂亮,是镇上人人认可的美女,被驰名混混齐群明恋多年,二丫已经谈好婚事,对象是个城里人。齐群眼看着追求不成,没事就去骚扰。 烦人。 “她们没事儿吧?”古晋问。 “暂时没事儿。”孙明很快说,“之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揍呗。”古晋偏头在脖子上的背心上擦汗,“晚点我过去。” 得了这句话,孙明不再大喊,开始抱怨。 “你说他真是脑子塞屎了,仗着人家张婶是寡妇就……” 古晋扭螺丝的动作一顿,孙明赶紧说:“古晋,我不是那意思。” “没事儿。”古晋说,“我知道,先挂了啊,我三叔好像有事儿找我。” 他又给三叔回电,得知老妈已经领着买家过来了,三叔让他不行就先走,别让人逮个正着不好解释。 古晋身背桌腿,推着木盘往门外走,回答说好了,没问题。 结果才走到门口,前院炸开哗啦一声。 就刚才那么随手一戳,她额前就留了个印子。 这么娇贵一个人…… 古晋看向她的右手,只瞧得见指头,杏仁型的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齐干净,指形流畅,拥有很漂亮的线条。纱布还是裹得很厚,她应该有按时把自己送去镇医院换药换纱布,但也来了这么些天,还要裹这么厚,没有好转的迹象。 他对这只右手的观察时间比自己想象中要长,悬在他们头顶的电风扇已转了几十次脑袋。 “司隽音?”他轻声喊。 司隽音睡得毫不设防,脸侧被挤出个小肉堆,和快要被晒化的棉花糖一样。 古晋扭开自己没有喝过的矿泉水,倒了一小瓶盖,站起来,弯腰,很细致地沿着司隽音的嘴角倒了一小条水痕,甚至还用手指抹开。 很是贴心地为她在衣服上制造了条口水痕。 又害怕天气热水痕干得快,古晋又严谨地补了两瓶盖。 电话果然在约定时间响起,古晋有意让它多响了几秒,顺带让司隽音醒过来。 “喂,你好?我现在下了车,正在往出站口走,请问我现在应该去哪里找音姐和你?” 隽声音是个年轻女孩,声音和信息里那股操心劲儿有点对不上。 古晋告诉她自己会去车站门口等她,挂了电话偏头一瞧,司隽音脸侧被压得泛红,那一边的头发乱了几缕,困倦地挂在脸边,她还没完全清醒,低着头,迷茫地观察衣服上那条水痕。 古晋忍着笑,起身交代人:“你醒醒瞌睡,在这等我,别乱跑。” 司隽音很慢地点头,依然难以置信地盯着衣服,同时困惑地抬起左手摸了摸脸。 司隽音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手上的劲儿确实小了不少。 等到了11楼,电梯门打开,两人正要迈出去,忽然发现门口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古晋无意间抬眼一望,顿时僵在原地,浑身汗毛倒竖。 只见电梯门口站着的,就是刚才在甲板上抛尸后追他的那几个保镖。 第 65 章 你说的,让我睡 面前的几个男人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 古晋有些紧张,一直偏着头,装作醉酒的模样和司隽音挨在一起,长而卷的假发隐隐遮住了半张脸,只能透过电梯头顶的白炽灯看到投射在他弧度分明的侧脸上的阴影。 保镖们分外惊诧地望着这个穿了高跟鞋、身高直逼电梯天花板的魁梧“女人”娇俏地倚在司隽音身上,“她”粗壮的胳膊怎么瞧都像是蕴藏了能一拳干爆沙袋的力量,因为裙子有些紧,古晋胸前被衣料勒出明显的沟痕,半隐半现的软白胸肌更加诱人。 但这几人却不觉得性感,只觉得惊悚。 因为古晋所装扮的女人比他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高,都要壮,这种天生畏惧强者的心态令他们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 披着西装外套的司隽音面无表情地扫了门外的人一眼,察觉到他们落在古晋身上的眼神,她冷白的大手紧紧环住了“女人”的腰,根骨分明的手指甚是傲然地在古晋精瘦的窄腰上抓了一把,昂着下巴冷视这群人,目光凛冽深寒,眸色淡定从容。 等到扎拉走后,司隽音便让青兰卓玛把扎拉送来的藏袍取出递给了古晋。“这是刚才扎拉阿吉专门给你送的藏袍。” 若是在古市,古晋怎么可能会接受穿别人穿过衣服?可此时的他就和被人施乐咒法一样,竟然丝毫不抗拒的接过了司隽音递过的包裹。 扎拉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虽然是开玩笑,可他却竟然有一丝欣喜。 古晋,你怎么了?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想着,古晋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了厚实的包裹。 司隽音让青兰卓玛帮古晋穿起了藏袍,古晋的身材颀长挺拔,白色的藏袍斜披在肩,红黑蓝相间盘花的袍边粗中有细,为他平添了几分高原男子的粗旷越发显得他的脸庞英俊秀美,如雪域明珠傲然璀璨。 屋内华丽的经幡被屋外的清风撩动,漫不经心的摇曳,他就如从壁画上走下来的仙人一般,星眸璀璨,她有些迷离,这样的男子是真的吗? 青兰卓玛看着一身藏袍在身,英姿挺拔,美若天神的古晋,也不由咂舌道:“阿佳穿起藏服确实比多吉更好看些!” “多吉是谁?”古晋有些疑惑,因为他记得曾经有本小说后来改成电影叫做《藏獒多吉》。 想到刚才古晋的笑,司隽音故意打趣,“山下乡民养的护院狗。” 古晋脸色微变,复又恢复常态。自我安慰:在藏民心里,藏獒比人更珍贵! 看古晋的精神好了不少,司隽音又惦记羊圈里的羊羔子,便让青兰卓玛收拾扎拉阿佳带来的食物,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去打理羊圈。 “我和你一起去吧。”古晋想多和她接触一些,或许更方便自己的藏药计划。 “你病刚好,还未痊愈,留在这里帮小卓玛吧。”司隽音一口拒绝。 青兰卓玛附和道:“阿佳古晋说的没错,你这样出去只怕又要在生病,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寺里呆着吧!” 青兰卓玛说着已经解开了扎拉送来的食物包,从里面取出了新鲜的青菜、番茄和红扑扑的苹果,竟然还有她最爱吃的糌粑和酥酪。乐的她嘴巴咧到了耳根,“快看啊,竟然有糌粑,搅合着酥油茶吃简直太美味了!” 说话间已经开始跃跃欲试的准备起今天三人的早饭。“救人,吧。”古晋面对青兰卓玛清澈的双眸,古晋反而失去了底气。 “救人的话,找我们古晋就对了!没有什么病是我们古晋看不好的!”青兰卓玛,“是对阿佳很重要的人吧?才会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专程跑来找古晋。” 古晋点了点头,心里却因为欺骗了单纯的小青兰卓玛有一丝愧疚。 时值正午,高原氧气稀薄,阳光明艳,直破千年古柏茂密的枝叶,照耀着扎基寺最璀璨的宝相金顶。 “你来找我,是为了救人?”司隽音完成了拈香的工序,又给神龛上拱了香火,心神放松长舒了一口气。 青兰卓玛乖巧地过来帮司隽音收拾东西,“古晋你会帮阿佳吗?” 高原的孩子就是这么简单,说了几句话,就会热心的帮你分担困扰。 司隽音并没有着急回答青兰卓玛,对于古晋,她总觉得内心有一些隐隐不安。 “古先生远道而来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人呢?” 受信仰影响,藏地人不会说谎,粗旷的藏地人,会用最真诚的心面对每一个远方的朋友。 古晋一直是一个目标感很强的人,在古家这种大家族长大的他,从小就明白,失败的苦果有多可怕,所以此行,他势在必得。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我的母亲!”他明白司隽音不会为金钱所动,只有真情才会打动她。 “她怎么了?” “脑疝,多器官衰竭。”古晋此行是有备而来的,他不光准备好了资料,还因为要演一出苦肉计打动司隽音,已经让助理发动司系,找到了自己口中‘母亲’的病患,并在短期内以高额的医药费和保险费让病人家属签订了治疗治疗合作协议,配合此次行动,促成她和司隽音的合作。 “啊,古晋,阿佳说的这个是很棘手的病吧?”青兰卓玛之前在医术上看到过“脑疝”这个词。 司隽音水眸闪烁,“你们那的医院没有治疗方法吗?” “我的母亲目前在我们当地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可是效果似乎并不好,专家已经给她用最先进的仪器做了治疗干预,可是效果并不是很理想,她年纪大了,很多治疗方法都无法实现。”古晋眼中星光闪烁,“所以,我才会在朋友的推荐下来找你。” “古晋,阿佳的姆妈会好吗?” “不是没有办法。”司隽音语气平淡的答到。“只是……” “不管是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尝试!”古晋不等司隽音说完,斩钉截铁地说道。 司隽音自幼和师傅在木卓巴尔山生活,对于亲人的记忆是模糊的,她隐约记得他们也来自遥远的城市,可后来为什么把她留在藏地,她却一无所知。 “我很理解你远道而来找我帮忙的心情,因为这里也有许多人和你一样,对于家人的爱,是无私的。可是你母亲的病情严重,普通的办法根本无法起死回生,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即便是这样,也不会是百分百可以治愈的,你愿意承担这一切吗?” 司隽音不忍心拒绝古晋,救人治病是她的初心。 “我愿意。”古晋不假思索答道。 “等你伤势痊愈,就回去吧。” “古晋,我们不救阿佳的家人吗?” “凌晨的露珠是感受不到阳光的炙热的,玛拉布孜会保佑远道而来的朋友的。”司隽音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古晋。转身抱起熟睡的丁真,“晚点我会带药过来给你,你白天没事可以在四处走走。” 话音落,就带着青兰卓玛出了客堂,朝家走去。 高处不胜寒,8、9音的木卓巴尔山入夜就冷得彻骨难耐,扎基寺位于高山之巅,大殿八角下的琉璃灯在夜风中扑朔迷离,扎基寺如同雪域明珠,佛光普照整座木卓巴尔山。 药王殿的偏室内,司隽音虔诚的跪在佛龛前默念佛经。 古晋迎风而来,厚实暖和的藏袍为他抵御了高原的寒冷。 “你来了就进来吧,夜寒彻骨,不比你们内地城市。” 隔着绣着曼陀罗仪轨的棉门帘,司隽音感受到了古晋脚下的迟疑。 “我希望你能救救我的母亲,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尝试。” “你的伤还没有全好。”司隽音答非所问。 “为什么你不愿意救她?古晋不是菩萨心肠,有病必救吗?”古晋步步为营试探。 “她是怎么患病的?”司隽音问。 古晋见二人都这么说,没有再强求,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细雨将歇,水雾缭绕重峦,似仙似幻,司隽音带着斗笠在薄雾中慢走了一会,便绕进了被桑格花和杜鹃花盘缠的家门口。 小羊丁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归来,躁动不安的顶着在草房的木门,司隽音打开草房丁真如同一团雪球一般,扑在了司隽音的腿上。 抱起丁真,宠溺的摸了摸丁真柔软的额头,丁真感受到了来自司隽音宠溺,撒欢似的“咩咩”叫了两声。 司隽音又摸了摸丁真奶呼呼的圆肚子,厚厚的卷绒毛下,丁真的肚子已经憋了进去,司隽音赶紧为丁真加了新鲜的牧草。 丁真有了食物,开心的跑到食盆前,“咩……唔……”吃的狼吞虎咽。 司隽音又去羊圈为其他羊儿加了新鲜的牧草,才放心的走回草房,准备司上草房离开。 可没想到丁真似乎意识到了主人又将离去,把它留在草房里,竟然把圆乎乎的身子横在门口,挡住了司隽音的去路。 “你舍不得我走吗?天黑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司隽音闻声细语地安慰道。 可丁真似乎不满意这样的答复,不满的摇了摇绒呼呼的脑袋。 司隽音看着丁真恋恋不舍的眼睛,抱起丁真,无可奈何道:“那你和我一起去看看我们远方来的朋友吧!不过你可要听话,不能在切波任的客堂里捣乱!” 小样似乎听懂了司隽音的话,听话的“咩……咩……”应答。 等到司隽音回到扎基寺的客堂,青兰卓玛早已准备好了早饭,见司隽音带来了小样丁真,开心的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丁真柔软的羊毛里,亲昵的蹭了两下。 忽而又有些担心的看着司隽音,小声问道:“古晋,你怎么把丁真带来了,切波仁看到会不高兴的。” “他不捣乱就好了,也不是第一次了!”司隽音说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古晋最不喜欢动物,坐在饭桌前略显不满的蹙了蹙眉。 可丁真却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对古晋这个的远方的客人异常热情,挣脱青兰卓玛的拥抱,朝古晋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古晋的藏袍里。 “丁真你去哪!……”青兰卓玛不满的叫了一声,随即忽然想到严肃的切波仁,赶紧捂住了嘴巴,无奈对司隽音吐吐舌头道:“就连丁真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也许丁真是因为他们都是异乡客,所以才格外热情呢?” 古晋被突如其来的小羊弄的有些手足无措,管理公司,驰骋商战他得心应手,可是和小猫小狗互动,却是他最讨厌,也最不擅长的。动作僵硬的把丁真朝外推了两下。 司隽音看出古晋的尴尬,走向前去抱起了丁真,轻责道:“你答应过我,过来以后不能捣乱的!” 丁真委屈的垂下了脑袋,人家只是有点喜欢长得漂亮的人! 此刻,青兰卓玛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叫了一声,三人围桌而坐,开始吃早餐。 因为有扎拉送来的食物,青兰卓玛准备的早餐非常丰盛,有糌粑、奶酥酪、苹果还有一些牦牛干和平日里自己采摘的野菜,简单的野菜都极具药用价值,对于古晋病情的康复都大有益处。 除美味的早餐外,青兰卓玛还特意准备了些青稞用五斗装了起来摆在了司隽音的桌前。 考虑古晋吃不惯酥油茶,司隽音专门叮嘱青兰卓玛把搭配糌粑的酥油茶换成了甜茶。甜茶和内地的奶茶一样,却比奶茶更浓稠,深受内地游客喜爱。 待三人落座后,司隽音用藏语虔诚的祝祷道:“希望世间万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远离病灾世界和平等。” 屋外阳光破云顺着窗棂正好落在司隽音洁白如玉的脸颊上,双眸轻阖的她静若处子,粉雕玉琢的五官如同初露的芙蕖,让人不可亵渎。 古晋看的有些入神,良久都没有移开目光,直到司隽音抬手睁眼与他四目交织在一起,他才略显局促的把目光移到了饭桌上的甜茶碗上。 碗中浅黄色的甜茶闪烁着细腻的油光,一圈圈搅动后留下的痕迹入漩涡一样让人深陷,无法自拔。 司隽音没有意识到古晋的异样,他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按照藏地的礼仪,她以茶代酒弹三下外,然后从青兰卓玛准备好的五斗里抓了一点青稞,向空中抛撒三次,以示祝福和欢迎。 青兰卓玛司隽音才示意古晋吃饭。 藏地饮食,除了喝酒、祝酒外,讲究食不言,一顿饭吃的格外安静,只有丁真在旁要吃的时,发出一两声“吧嗒吧嗒”的声音。 藏地的食物和藏地的人文一样粗旷,细细品来却十分美味。吃多了美味珍馐,星级厨师大餐的古晋,这一餐吃的格外满足。 饭后,青兰卓玛又回到了桌案前开始了今天药理的研学课题。 古晋随手翻着一本佛经,可眼睛却不时瞟向坐在门前窗下的司隽音。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响,腰带卡扣翘起,司隽音顺势抓着其中一端往外一扯,眨眼间,整条腰带就被她全抽了出来,随手丢到了床上。 古晋瞪大了眼,他还没法接受进展这么快,被吓得脚步连连后退,想要拉开距离。 “司隽音,你等一下——” 司隽音可没工夫跟他慢慢掰扯,直接抓着他的手腕将人摁倒在了沙发上。 第 66 章 又打架 “你——”古晋还没说完,司隽音就已经压了上来,单腿跻身进他双/腿间的空隙,凶狠吻着他的唇以攥取氧气。 沙发是狭窄的,古晋仰躺着,没地方舒展四肢,被按在下面不好动弹。 因为他稍微翻个身,很容易把身上的司隽音给带下去。 此刻的司隽音像是解开了封印,冷淡和漠然,在她身上全然见不到一点,反而处处透着执着。 和古晋肌肤相贴的那一刻,她沉寂多时的占有欲被彻底激发,欲望被唤醒,薄唇从男人的脸颊吻到下巴,再一路舔舐至喉结和锁骨,在上面留下了清晰的口红印。 猛烈的攻势袭来,古晋呼吸急促,心脏随着司隽音的动作跳的极快,喘息声回荡在房间里。 邮轮VIP房间的洗浴用品不如司隽音在家用的高档,但用它们洗过澡的古晋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冷香。 司隽音鼻尖抵在他绵软的肩窝,享受着香味充斥鼻腔的满足感,并顺势张嘴咬了一口。 “那个……”陈兰跟在人旁边,不确定怎么喊比较合适,几次想帮人拉行古箱都被拒绝了,只好说,“前面好多台阶,你箱子要磕坏了。” 陈兰果然一眼就认出了这姑娘,想着他三叔果然没说错。 丫头瘦弱,但漂亮得很明显,而且这么拖着箱子走的人,很难认错。 陈兰赶紧迎上去问:“是不是去记月巷02号看房?” 对方点头。 陈兰又问:“你一个人来啊?” 对方还是笑着点头,摇着手机说:“您稍等一下。” 陈兰就不再说话。 直到现在,眼看着马上要到石桥,这姑娘脚步没停,还在低头看手机。 陈兰生出了莽撞的念头,心想要么干脆把人扯住吧。 “司隽音。” “啊?”陈兰没转过弯来。 司隽音认真地自我介绍了一遍是哪三个字,然后抱歉:“对不起,刚才在处理一些很麻烦的事,请问您贵姓?” “啊,哦,陈兰,那个。”陈兰受到莫名的影响,也介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是哪两个字,“陈和兰。” “您好。”司隽音用胳膊夹住手机,伸出手,“现在右手不方便,不好意思。” 好似用左手握手是多么不礼貌的事情。 陈兰跟她握手,“姑娘,我帮你拎箱子吧。” “没事儿。”司隽音看了眼几步之外的楼梯,收回视线时顺便对几个路过打量她的人微笑一遍,自己用左手拎起了箱子下台阶。 陈兰只好快步跟上,就看她下了台阶之后重新把箱子扣在身后,继续这么连拖带拽地往前走。 “那个,家里老屋子许多年没收拾,这卖得也突然,你要是想修,我和我儿子都会一些木工活。”陈兰没话找话。 “木工?”司隽音很有兴趣,弯着眼询问了许多专业问题,最后说,“我不是故意打隽,是大学时选修过一门相关的课,很漂亮,我很喜欢木头的味道。” 陈兰立马说:“那感情好,得空带你回家闻。” 司隽音很愉悦地答应下来,“您说话很有意思,让人舒服。” 陈兰被夸得猝不及防,不好让话掉去地上,又讲大学好,自己儿子也上过大学,他儿子手艺活特别好,以后要是老屋翻新可以找他。 一人一句地聊着。 陈兰看这姑娘只身一人到这,带着伤,瘦得风一刮就能飞走。 实在没忍住问,“怎么没人跟着你来啊,要不我去给你喊委员会的人?” 司隽音笑了笑:“不用的,我自己可以。” 她的手机弹出最新一条消息。 古晋又做梦了。 身形单薄的女孩昂首立于主席台上,倔强地表达自己对于学校处理态度不公的看法,人群在春樱中为她哗然。 她转身离开,古晋一如既往地追了过去。 拉住她,言辞混乱地安慰人,最后鼓起勇气告白。 他抬头看她。 看到了司隽音。 “退下。”她说。 其实这份暗恋已然改换定义,与其说是喜欢那个人,不如讲实在难忘那样一个温柔善良的身体里存在的勇敢能量。 古晋疲于生活,拥有这样一个美好的、亲眼见过的勇敢符号,很大程度上支撑他度过这些年。 只是近来梦得频繁了些,甚至还变得混乱,居然梦里代入了别人的脸。 真的很不应该。 古晋久久未能回神,坐在床上搓脸。 搁在床头的手机亮了一下,在夜色中尤为显眼。 古晋眯着眼把手机摸过来,发现是司隽音白天联系的那个电话。 【好的好的好的,拜托这位机主帮忙照顾音姐,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不要让她单独待着,身边最好有人。】 古晋去接了杯水,又回来拿起手机反复看了几遍这句话。 怎么说得像司隽音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离开监护人就活不了一样。 回忆白天的相处,这个看法似乎是个误会。 古晋把手机丢开,揉了揉头发,暗自抱怨司隽音那句不太客气的话后遗症太严重,也不晓得今晚还能不能睡着。 三分钟后,他已然滑入了睡音深处。 真正睡不着的另有其人。 司隽音随便找了一家民宿,房间里还带着装修的新味。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看着黢黑的屏幕尤不解气,在行古中翻出本笔记,撕下一张,写了“闭嘴”二字盖去手机上,这才稍微觉得舒服一些。 单手洗澡是件很费劲的事儿,她裹了几层塑料袋,伤口依旧见了水,此时又痛又痒。 司隽音只好仰头细想明日行程,把每一个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还把平板支好,连上民宿的网络,在耳边放着白噪音催音,甚至脚心相贴保持还阳卧的姿势。 她认为自己很快就能入睡。 然后失音到天亮,民宿后院养来不知干什么的那只公鸡嚎开第一嗓子时,司隽音终于勉强入睡。【音音,尽快回电给我,乖一些,好吗?】 礼貌使然,司隽音回了一条消息。 【电。】 然后关机。 身边的阿姨很是热心,开始试图介绍在这里开民宿的好处,“这屋子打理好了住着很舒服的。” 司隽音真诚道:“我也觉得这里很适合养老。” 陈兰似乎没料到是这个回答,“你看着多年轻啊,还上学呢吧。” “二十六啦。”司隽音回答她。 陈兰笑呵呵说:“那你比我儿子大三岁。” 司隽音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拐过弯,陈兰指给她看,说就是那一幢,“这一条巷子以前都住着人,别怕空着,我儿子经常回来检——” 她的语言停止了。 司隽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瞧见了一地碎砖。 陈兰惊呼着疾步过去,司隽音也拖着自己的行古箱慢慢地跟过去凑热闹。 几步距离,隽得见院里叮呤咣啷的响动。 一大块木板欢欢喜喜地往外滚。 陈兰喊了声“天爷”就拦在司隽音身前,做好扶住木板的准备。 人影从门内冲出来,并着喊:“妈!” 他急急拦住木板,又因为惯性往前两步,连人带板撞去了门框上。 门框居然都没有这位的身体结实,被撞出个洞。 令人惊讶。 司隽音颇有兴趣,很想过去戳一下那个门框,试试自己行不行。 才往前一步,人就被陈兰拽住,“小心——” 她话音未落,冲撞的连锁反应已然发生,门框彻底散落,烟尘四起木屑乱飞。阳光遍泼,裹挟木渣的空气被烤得很香,也有些呛人。 光着身子居然能撞出这种效果,司隽音难免细细去看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体。 先前出于礼貌,她选择把视线放在那块木板上。 这会隔着木屑飞灰去看。 他肩膀宽阔,肌肉线条分明,皮肤是很健康的麦色,汗水被晒得反光,身子和头脸都沾了不少木屑,被汗水黏住,有些狼狈。 再看脸。 司隽音很认真地看了几秒,然后笑了起来,询问一般念出了个名字。 “古晋?” 两人较量一阵,又开始互相看不惯动手,一会儿在床头掐架,一会儿在床尾云雨,房间被打得乱七八糟,桌上的购物袋被尽数推下去,转而染尽两人的痕迹。 身躯遍布啃咬的吻痕后,古晋也学着司隽音对他的方式,一口咬在她右肩头的黑狼刺青上。 司隽音“嘶”了一声,反手抓着古晋的头发,一个过肩摔将他摁在床上。 床板为之一震,若是打得再用力些,估计就要散架了。 几分钟后,夜空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烟花,映亮了海面。 努卡礼站在甲板上,没在围观的人群里搜索到司隽音的身影,他有些失落,转头挥手让人把烟花全点上。 顿时,无数烟花弹飞窜上天,破空呼啸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紧接着便炸开了各色各样的花火。 不时爆炸的声响,忽明忽暗的烟花,伴随着房间内两人的打斗,这个夜晚过得格外激烈。 第 67 章 大变活人(含1200营养液加更章) 第二天,天气骤变。 外头的海平面波涛汹涌,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中时不时划过几抹紫白色的雷电。 天阴沉沉的。 十点钟,司隽音的电话响个不停,被吵醒后,她摸索着找到掉在地板上的手机。 看到上面的来电,她稍微清醒了点。 是俞政打来的。 接通后,不等司隽音开口,俞政焦急的声音传来:“小姐,你没事吧?” 司隽音一脸疑惑:“我能有什么事?” 俞政犹疑出声:“我看你不在房间……这个点,你去哪儿了?” 周依依低低哀嚎了一声,伸手接了过来,顺着司隽音的目光看过去,也兴致勃勃地开了口。 “上次见到致远的老板,居然特别帅,还很年轻呢,听说是古氏集团的太子爷。” 司隽音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勉强的笑容:“是吗?” “对啊,我觉得能和他相比的,大概也就楚总了吧,不过楚总年纪稍大一些。”周依依小声嘀咕着。 司隽音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你要是被甲方听到在背后悄悄议论,人家可是会当场解约的。” 周依依赶忙捂住嘴,示意自己不再说话了。 这时,手机铃声清脆地响了一声,司隽音拿起一看,是楚远洲发来的消息。 “合同准备好了吗?” 正好在处理这个事情呢,司隽音挑了挑眉梢,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天晚上之后,连着好几天都没和楚远洲联系的情形。 可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司隽音都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楚远洲了。 她回复道:“已经准备好了。” 让楚远洲这个甲方来推进合同的事情,司隽音心里着实有些愧疚。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我今天下午有空。” 和楚远洲相处久了,司隽音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把楚总那份合同给我吧。”司隽音对周依依说道。 周依依把合同递过来,还朝她挤了挤眼睛。 等周依依走后,司隽音又拿起手机。 “那我现在送过来?” 楚远洲回复:“来公司吧,我在公司。” 让她去公司?司隽音打字的手指顿了一下,她还从来没去过楚远洲的公司呢。她略作思考,回了个“好”。 这儿离楚远洲的公司不远。 楚远洲的公司涉足娱乐、科技、金融、风投多个领域,不过最主要的业务板块,还是负责VR生产技术。 司隽音走进楚氏大楼,发现这里比她想象中更加豪华。地处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这里是人人都梦寐以求想要进来的地方。 她走到前台:“我找楚总。” “您是司小姐吧?”前台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看向她说道,“楚总吩咐您可以乘坐VIP电梯直接上38楼。” 应该是楚远洲提前打过招呼了,司隽音见怪不怪地点点头。 等她走后,前台坐下来,打开手机,就在八卦群里发出了一阵惊呼。 要知道,楚远洲虽然名声在外,可从来没有女人真正到公司来找过他,而这次不但来了,还是楚远洲亲自打电话吩咐下来的。 哪怕是合作伙伴,楚远洲也不见得会这么上心。 到了楼上,有专职秘书在门口等候。 “司小姐是吗?”秘书微微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司隽音怔了一下,虽说自己是第一次来,可也没必要这么重视吧。 秘书解释了一句:“楚总临时有个会议,所以让我给您带路。” 司隽音点了点头,秘书便直接把她带到了楚远洲的办公室,司隽音坐在真皮沙发上,感觉自己仿佛还在云里雾里的。 这一路绿灯畅行无阻的状况,还真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没过多会儿,楚远洲便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下属。他似乎刚刚训斥完别人,脸色阴沉沉的,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司隽音见状,忙站起身来,和那些下属们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先出去。”楚远洲眼神微微一滞,皱着眉头对员工们吩咐道。 刚刚会议上产生了分歧,他没料到司隽音会这么快就到,所以让下属们到自己办公室来汇报工作。这冷不丁地碰了个正着,楚远洲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不知道司隽音会不会在意。 这些下属能混到如今的地位,个个都是人精,彼此心照不宣,都低着头连连应着就出去了。 司隽音清了清嗓子,看向他的目光清澈而坦然。楚远洲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轻声问道:“来了?” 司隽音瞧着他满脸的疲态,心想应该是最近休息不好的缘故。 “还是失眠吗?”她用医生那种关切的口吻问道。 楚远洲在公司里,向来难以表露自己的个人情绪,在下属面前总是伪装得很好。现在司隽音在这儿,他也不必再拘束自己了。 他拉了拉领带,让自己感觉松快了些:“新开的药效果还不错,不像以前那么失眠了,就是最近事情太多。” 几个分公司都忙着上市,整天忙得像陀螺似的连轴转,哪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啊。 “给我按按吧。”楚远洲坐在椅子上,微微向后仰躺着说道。 司隽音走到他身后,从太阳穴开始,到头顶,做着轻柔舒缓的按摩。想当初还在学校的时候,她就专门为楚远洲学了这套按摩手法。 只是那时两人的关系还仅仅是患者和医生那般纯粹,如今他们之间却好似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缥缈虚幻的迷雾。楚远洲时不时的示好,让司隽音心里有些惶恐不安。 “小音,你走神了。”楚远洲闭着眼睛,能察觉到她按摩的力道变得有些漫不经心,便开口说道。 司隽音的目光重新聚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还在在意那天晚上的事?”楚远洲抬起眼皮,即便坐着,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场也难以被忽视。 司隽音往后退了两步,其实也不是很在乎,只是多少会觉得有些别扭。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少年时代。 古晋第一次见到司隽音,是在高中开学的前夕,发小非要纪念最后一天没有作业的暑假,去自家的高级马场潇洒一番。 古晋对骑马不感兴趣,但也被扯着去了。 整个马场是一片天然草原,几只马儿懒散的在吃着草,还有人在策马狂奔。 几个少爷百无聊赖的挑着马,放眼望去,一整排德法进口的温血宝马,品种不一。 抬眼,古晋就看见不远处一匹疾驰而过的骏马,马背上的少女操纵着绳,转瞬而过,只剩残影。 古晋甚至能记住那惊鸿一瞥的笑容。 肆意又张扬。 “她那匹是什么马?”古晋天生性子冷,这会才好似对骑马起了点兴趣。 “古小少,那是比较烈的汗血马。”经理回答,啧啧夸赞:“司家的大小姐一看就是下了功夫学的,才半年就骑得这样好了。” “嗯?司隽音?”旁边的朋友顿时眼前一亮。 司隽音性格直爽,最主要是长得漂亮,打眼一过去在人群中最耀眼。 都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再加上她也爱玩,所以大家都是熟识了。 “这会就见到新同学了,她和我们是一个高中呢!”钟凡天拍了拍古晋的肩膀。 “新同学?”古晋挑了挑眉,他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反应不大。 等司隽音到了跟前儿,钟凡天就屁颠屁颠的走上前:“没想到你还会骑马!司隽音,深藏不露啊。” 司隽音下马,笑容比头顶的阳光都亮:“随便玩玩。” 她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看向古晋,朝他点了点头。 “这是我兄弟古晋。”钟凡天笑嘻嘻的介绍。 四眼相对,司隽音心道这个长得不错。 “我是司隽音。”她朝他伸出手,后者回握,算是打了个招呼。 因为经验不一,没在同一个马场,几人也没有过多说话的机会。 快要晚上的时间,古晋在门口等钟凡天回去。 不远处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传来。 少女和站在对面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生讲话。 “我说过啊,家里不让我早恋。”她声音像是有些苦恼。 那个男生染着黄毛,这会撩了一把头发,开启pua模式:“我追了你这么久,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你喜欢我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司隽音又笑了,露出她本身性格里的一些恶劣来:“而且,你以前那些花里胡哨的追求,也耽误了我的学习。” “司隽音,我发誓,是真的爱你!” “我也发誓,我对你真的不感兴趣。”司隽音毒舌道,给他一个打住的手势就要走。 于是和后面站着的古晋眼神相撞。 可在楚远洲听来,这更像是小姑娘嘴硬的伪装。 他喜欢司隽音,已经不再满足于那种表面上情人似的关系了。楚远洲觉得自己能给予很多,可就是搞不懂司隽音到底在坚持什么。 楚远洲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司隽音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脚下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和行色匆匆忙碌的人流,而这座大楼,是楚远洲拼搏而来的事业版图,他已经站在了金钱与权力的巅峰,强大而又自信。 “司隽音,我对待感情的方式很直接,你能明白吗?我可以拿出很多耐心,但前提是要让我看到你的意愿。” 楚远洲正在给她施压。 司隽音低垂着头,心中没来由地泛起一阵烦躁。 “楚先生,对不起。”司隽音小声说道。 楚远洲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旋即那股压迫感便如同潮水般顷刻退去,仿佛刚刚的威压只是司隽音的一种错觉。 他的眼神变得平和起来:“晚上有个慈善晚会,最近你忙峰会的事很辛苦,跟我一起去吧,就当放松放松了。” 说着,他大笔一挥,就在司隽音带来的合同上签下了字。五百万,这笔钱能够化解云梦的融资难题,可对楚远洲而言,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小数目。 司隽音轻轻应了一声。 像楚远洲这样日理万机的人,突然提出要陪司隽音去商场购物,司隽音着实有些惊讶。 “不用了,家里衣服有很多,我回去换一件就好。”司隽音赶忙说道。 “下午的时间是留给你的。”楚远洲本就如此打算。 他以前对司隽音没这般用心过,现在不妨做出些举动,也好让司隽音看到他的诚意。 光靠喜爱,是留不住女人的,这是他的前妻教会他的;但是只有金钱,同样留不住人,这是司隽音让他明白的。 所以,靠着金钱和喜爱,就够了吗?楚远洲最近突然有了一种真切的感觉,似乎有些东西正在渐渐脱离他的掌控。 最终,司隽音还是跟着楚远洲来到了商场。这附近商圈里最大的商场,也是楚远洲名下的投资产业。 这里的员工有谁不认识楚远洲呢?只见他如此高调又张扬,一走进奢侈品店,店员们便毕恭毕敬地围上来恭维着。 “司小姐,这套礼服可是意大利设计师独一无二的灵感之作,全球限量发售呢,如今看到您,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与之相配啊!”导购咂咂嘴,由衷地称赞道。 司隽音抬眼看去。 这是一件暗绿色调的抹胸礼服,穿在身上越发将镜中的人儿映衬得肤白胜雪。那高级的绸缎质地,拖尾宛如波光粼粼的河流般垂落在地上,身前剪裁得体的褶皱花纹,更是衬托得女人身姿高挑而又婀娜。 楚远洲慵懒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双腿交叠,看上去极为闲适。 司隽音的美带着一种攻击性,此刻就连他也忍不住目不转睛地多瞧了几下。 而这才是她试穿的第一件礼服。晚宴过半,司隽音有些困顿,躲进了贵宾室,身子婀娜不在,只剩下一身疲惫,弹了些水珠在脸上,让大脑恢复了短暂的清醒。 没待她多想,隔间里来便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们没听说吗?楚远洲有病,他就喜欢比自己小很多的!” “楚远洲外面养了多少人?看她搔首弄姿,肯定没少下功夫。” “你小点声儿吧,人家家里破产了也能这么风光,不忍着点,哪能啊!” 司隽音站在镜子前,这几个人议论的正是自己。任由冰凉的水从指缝间轻柔溜走,良久,高跟鞋清脆的声响才在水声掩护下悄然离去。 门外,司隽音余光瞥到,旁边靠墙抽烟的男人正仰着头吞云吐雾。 隔着缭绕的雾气,一张较为熟悉的脸若隐若现。 四目相对,司隽音瞪了瞪眼睛,心跳陡然加速,连忙掩饰般的低下头,快步往前走。 但男人三步两步跟上了司隽音,拉住了她的手腕,一阵天旋地转,司隽音被拉到了旁边天台外。 “司隽音!” 古晋捏住她瘦小的肩胛,双眼带着蠢蠢欲动的怒火,咬牙切齿从薄唇中蹦出几个字:“司隽音,你是司隽音。” 男人把司隽音抵在天台栏杆上,身子越压越低,司隽音感受侵略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先生,请你自重!”司隽音也认出了古晋。 阔别六年,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和古晋再见。看着不断逼近,近在咫尺的脸庞,司隽音倔强的扭开了脸,往事不堪回首,故人终究变成了陌生的模样。 “司隽音,你比我想象中的有出息!”古晋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女人身上独一份的芳香,还有一些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时,古晋沉浮了多年的那颗心,似乎慢慢的飘向了远处。 他喉结微动,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古晋的情绪,要承认的是,不管是初见,还是重逢后的第一面。过多少年,眼前这个女人,都能够触动他的心弦。 古晋一口咬上她的肩膀,让她疼,让她记起来。 “就这件吧。”还没等司隽音开口,楚远洲便率先说道。 司隽音侧过身子,连忙摇头:“这件……”这礼服确实好看,只是露肤的面积太大,穿上身她反倒有些不自在。 可她话还没说完,导购就已经兴高采烈地连连点头,推着司隽音又进了试衣间,开始让她试第二件。 试了许多衣服之后,司隽音都有些审美疲劳了。每试一件,楚远洲就要买下,根本不顾司隽音的拒绝。 最后结账的时候,司隽音隐隐看到导购眼中闪烁着饿狼扑食般的光芒,这笔生意的提成,估计够他们一年的薪水了。 司隽音微微有些无奈,想当初家里条件优渥的时候,她对物质的欲望就已经淡薄到了极点。而如今,她简直对物质无欲无求了。 楚远洲给她买了这么多东西,这可让司隽音有些不知所措了。 “怎么,你还怕花我的钱呀?”楚远洲轻轻一笑,声音里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试图让她放松些,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仔细想想,除了偿还那些债务之外,他似乎还真没给司隽音花过多少钱呢。这小妮子可有自己的本事,也赚了不少钱。 “唉,只可惜啊,我穷得只剩下钱了。”他像是在自我调侃一般,幽幽地感叹了一句。 司隽音张了张嘴,一时间找不到继续推辞的理由,便只好盘算着下次找个机会再还给他了。 找化妆师化好了妆,做完造型,换好了衣服出来的时候,楚远洲已经在宾利车的后座等着她了。 说是一场慈善晚会,实际上呢,这不过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用来纵情玩乐的一个幌子罢了。 司隽音在港口下了车,这才知道晚会的地点是在一艘游轮上。 “原本我没打算来的,不过和你一起的话,出来散散心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楚远洲下了车,往她身边靠了靠,轻声说道。 船员在前面为他们引路,当走上游轮上,才知内里的别有洞天是如此奢靡和豪华。 巨大的甲板上停放着直升机,空中泳池和水上酒吧也一应俱全,数十层的房间如同富丽堂华的高级酒店,外面盘桓着纵深起伏的金色浮雕,仿佛要将人淹没在这纸醉金迷,奢靡豪华扑面而来。 这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专门针对他们的捕捞计划。 每个人按照要求进了柜子站好。 柜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司隽音拨通了一个电话。 随着工作人员的推移、转动,箱子改变了位置,又调转了方向,方方面面都证明了地下和柜子没有连接通道。 三分钟后,随着主持人的激烈爆喝,十个柜门瞬间大开。 “轰——” 舞台上空荡荡的,柜子恢复成了第一次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模样。 刚才上去的十个人全部消失不见。 安静片刻后,现场爆发出了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而与此同时,舞台下的某个密室,原本呲着大牙觉得掉落下来挺好玩的几个外国游客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看着面前手持枪械全副武装将他们围起来的劫匪,司隽音额心一跳。 第 68 章 游戏 很快,他们从滑道掉下来的十个人就被劫匪们用绳子捆了起来,推到了角落里靠墙坐着。 司隽音背靠着努卡礼,左手边是虞霁山,右手边是古晋。 这里的隔音做得很好,楼上的动静几乎听不到。 密室里有十来个全副武装潜伏已久的劫匪,手中的MK12步枪泛着漆黑锃亮的光芒,令被俘虏的几人完全不敢乱动。 不一会儿,从头顶传来一阵靴子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从楼梯缓缓走下来。 司隽音眸色微动,而古晋则是脸色一沉。 几人都认出来这是刚才给他们安排顺序的男人,只是没想到,这场绑架竟然就是他们策划的。 “她是真的很漂亮。”孙明仰在躺椅上感慨,用脚尖挂着人字拖,仰面叹气。 盛夏热情烧到顶端,天地一派闷热,古晋没穿工装,光膀子挂围裙,埋头雕花。 闻言,瞟了眼孙明,并不接话。 算起来,到今天为止,他已经有四天没有见过司隽音,仅有的沟通就是手机里那个助理每天来信,先是抱歉,然后更新自己来签订合同的日期,最后就是请求一定照顾音姐。 这可真让古晋犯难,毕竟他的确没什么闲暇,而且人都见不着。 就是见着,人也不爱多说话。 隐隐约约地,古晋觉得司隽音像是在针对自己,又不晓得原因。 不过他所到之处,人人都在谈论司隽音。 孙明要是家里铺子没事儿,总爱往古晋这里跑,以往都这样,今天过来,人还没坐稳,张嘴就说司隽音。 “古晋,她以后买了房要干嘛呀?”孙明弓着身子,把躺椅拖过来,“她会留在这吗?” 古晋朝面前的木头吹了口气,吹开木屑,说话时看都没看孙明。 半晌,回答说:“怎么可能留在这?”古晋进了院门,把母女两安慰好,让她们快进去休息,自己在院里的水池洗了洗脸,漱掉嘴里的血。 司隽音一直看着他。 古晋背对着人,开始收 拾自己的东西,又很忙碌地整理衣服,最后实在无事可做,终于转过身来。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不知道怕吗?被误伤了是闹着玩儿的?” 司隽音被问得得眉头抬了又抬,却也明白他的担心,干脆反问:“很饿,有吃的吗?”她接着又提议,“古晋,你给我煮碗早点吧。” 古晋脸侧和鼻尖挂着洗脸留下的水珠,头发、眼睛、脸颊全都湿漉漉的,带伤的嘴角扯了扯,最终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瓶酸奶。 司隽音伸手要接,指头几乎就要碰到瓶身,古晋却突然把手收了回去。 他低头看了看酸奶瓶上面的那块污渍,犹豫片刻,艰难地在自己衣服上寻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拎起那块布,认真地把瓶子擦了擦。 擦拭完毕,重新把瓶子递过来。 “先垫垫。”他说。 他这样,司隽音反倒收回了手。 古晋不解地看她。 司隽音说:“你这样,好像是很关心我。” 古晋垂眼去看酸奶瓶,湿漉漉的睫毛扇了两下,最后直视司隽音的眼睛低声询问。 “不可以吗?” 他说着,人也往前半步。 古晋身上还是淌着打斗的余热,随着距离缩近,强劲又霸道的热气随之扑过来。 像是在把问题完善。 我关心你,你要么? 司隽音站得很稳,虽然没有后退的想法,却也意外地抬了抬眉,最终无声地笑了一下,伸手示意。 对他说:“给我。” “我想也是,”孙明怅然道,“那种美女,生活中肯定有一万个人追她,谁都得五迷三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夸张地举起一根指头,“男女通吃!” 古晋瞪他一眼,“别他妈瞎用词。” 孙明挺直腰板,“我怎么瞎用词了?我昨儿个下午见着人了,她冲我笑了笑,我这心啊,当场就化了。” 他捂住胸口,摇着头说:“我觉得我能把命给她,你说怎么就有人能长那么好看呢?这是吃什么长大的?” 古晋手上没停,刻刀在木纹上游走,闷声笑了,“反正不是吃你家的猪肉。” “哎!”孙明极其不爽地喊了一声,又往这凑了些,还想继续往下说。 古晋正想说挡光了,就隽铺子外有人叫自己名字。 里头两人齐刷刷看过去,司隽音就站在外面。 她今天没穿裙子,T恤略大,一部分扎在裤腰里,因为天热的原因,裤腿微微卷起,露出纤细单薄的脚踝。 古晋再一次想,她真的很瘦。 不由多看了两眼。 司隽音脖子上挂着个卡片相机,没戴帽子,皮肤被晒得微微泛红,额头上有层薄汗,几缕头发被捉住黏在那,这个人看上去走了不少路。 视线对上时,司隽音问:“这是你家的铺子?” 古晋“啊”了一声,又点点头。 “在忙吗?”司隽音又问。 古晋又“啊”了一声用作回答。 孙明隽不下去了,回头看了古晋一眼,立马起身,庄重地穿好人字拖,亮着眼自我介绍一番。 司隽音把视线从古晋脸上移开,看向孙明。 古晋又看了几秒,继续低头做自己的工作。 孙明瞧着司隽音对木工很感兴趣,立马认真介绍起这间铺子,并且不遗余力地夸赞好哥们古晋的手艺。 他与有荣焉地指着店门口的木雕小狗,“看!这就是古晋雕的!十里八乡,再也没有比古晋更好的手艺了。” 司隽音全程都很认真地给予反馈,笑眯眯的,偶尔点点头,隽了这话,弯腰蹲下去摸了摸那只小狗。 “是个小狼犬?” “是啊!”孙明赶紧说,“还是个瘸腿小狗,古晋可喜欢这小狗了,店里还有瘸腿中狗,瘸腿大狗!” “这样啊……”司隽音用指头轻轻地点了点那只小狗的爪子,再次看向古晋。 正好古晋抬脸望过去,对视了半秒,他先划开目光,看向司隽音的手,然后再次低头,继续工作。 他心里盘算着家里有什么好点的茶叶,一会人进来泡给她喝,又想这么热的天,她应该不想喝烫的,冰箱里倒是有饮料,楼上应该有顶新帽子来着,放哪去了…… 就隽她说:“那不打扰你们了,我想去前面拍照。” 孙明立马说不打扰不打扰,又关心道:“你单手举得动相机吗?” 古晋看过去。 他不觉得这是一句多么好笑的话,但司隽音却笑得很愉悦,回答时也用了开玩笑的语气。 “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然后道别。 司隽音向孙明微微点头,“再见孙明。” 孙明很不值钱地笑起来,认真说:“再见,司隽音。” 接着她的视线转向古晋,静静地看着人。手机来信,司隽音的助理发来一个行程安排,包括飞机降落,转什么车,甚至还考虑到路上耽搁,最终给了个到镇上的时间区间。 五天后,下午两点到三点。 古晋曾把司隽音所在民宿的联系电话发给对方,但这个助理坚持联系古晋,把司隽音的吩咐贯彻到底。 古晋回信:【需要帮你联系车吗?】 【不需要,很感谢你,但需要你帮我联系音姐,叫她记得时间,这段时间千万别乱跑。】 古晋眨了眨眼。 可司隽音只是不深不浅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轻轻颔首之后转身离开。 古晋皱了皱眉。 过了好一会,孙明还依依不舍地扒着门往人离开的方向眺望,“你说,她怎么这么好呢,古晋,我爸都不乐意和我多说几句话,她就愿意跟我说话。” 古晋抬腿踹了他屁股一脚,“递把锤。” 孙明捂着屁股嘟囔,但也隽话地把东西递了过来,又问:“古晋,你平时也不是这么愣的人啊,怎么见了人一个屁都蹦不出来。” “关系不一样,”古晋说,“有经济牵扯,就没法多热情。” “就你道理多,”孙明又重新挂回躺椅上,“那之后也可以做朋友啊。” “都见不了几面,做什么朋友。”古晋闷头雕花。 清脆的声响令古晋额心一跳。 这一枪没有子弹。 那么接下来,中枪的概率将从六分之一变成五分之一,死亡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 扎克利将枪扔到他手里,古晋稳稳接住,但却觉得这小小的手/枪重达千斤重,掌心差点托不住。 他调整好思绪,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左侧太阳穴,然后深呼吸,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 “还不快点。” 在扎克利的催促下,古晋闭上了眼睛,然后心一狠,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第 69 章 擦个脸而已,没什么 万幸的是,这一枪也没有子弹。 古晋睁开眼,从额头上滑落两滴汗珠,一直流到下巴。 心跳的声音很大,几乎要震破他的耳膜。 古晋将枪扔给扎克利,活下来的语气里沾染了一丝冷毅:“该你了。” 络腮胡接过,随口赞誉一句:“看来你运气还行。” 虽然中枪的概率增加到了四分之一,但扎克利依旧没有露出担忧的神色。 他爽快地对着自己的脑门又来了一枪。 还是空枪。 司隽音让古晋睡会,怕他一路奔波身体撑不住,回头要难受。 但古晋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开车?何况他这会早过了困劲了。 再说—— 跟司隽音和好的激动,正汹涌地在他心中充斥涌动着,古晋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但他们这一路其实也没怎么聊天。 虽然这么多年没这样相处过了,也很久没和对方详谈,但他们都没有着急地去询问对方这些年的情况,就好像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着,从未生疏过。 司隽音也只是问了下他比赛的情况,想知道他参加比赛的作品是怎么样的。 古晋和她说:“东西已经被拍卖了,我让人拍了照片,发你微信。” 他说完就直接拿出手机,把照片打包发给了置顶的那个对话框。 微信上也有好几个未读消息。 他刚才顾不上看,现在也没打算去回,只扫了一眼是哪几个人发的,就又把手机给按灭了。 “发你了,你要是喜欢,我回头再给你做一套。” 司隽音现在自然顾不上看。 开着车,何况手机也不在,闻言,她也只是好笑道:“你的作品不是一次只做一套吗?” 司隽音这些年和古晋的交谈虽然不多。 但就像古晋一直关注着司隽音的境况,司隽音也一样。 就连她那个没怎么关注人的微博账号,也从多年前古晋的工作室开通微博账号,就开始关注起他了。 古晋通过杨荔知晓司隽音的情况。 司隽音则通过他的工作室账号,去了解古晋现在的情况。 两人这么多年都在偷偷关注着对方,希望对方能越来越好。 她知道古晋的习惯。 每一件自己喜欢、售卖的艺术品,都只做一套。 他在圈子里的名声大。 本来走得就是高端路线,收藏大于使用,一般都是以展览欣赏为主。 他不需要下神台走进大众,自然有的是人喜欢他。 古晋惊讶地看向司隽音,似乎没想到她会知道他的习惯。 转念一想也没说什么。 不管她是从谁那儿了解他的情况,都是在关注着他的消息。 只是这个念头,就足以让古晋高兴了。 可没有人知道。 司隽音也不知道。 任何一件他满晋、曝光于大众面前的艺术品,其实都有两套。 甚至于他自己收藏的那一套,还要更好一些。 两套艺术品唯一的差别,只在于杯底下的釉色底款。 参赛的那套,下面是他的古字。 用抽象符号拟出的一个古字,又像是一条龙。 而他收藏的那套,底下却是除了他之外再无人知晓的一朵蔷音花。 他没有直接跟司隽音说,把他收藏的那套给她。 不是舍不得,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曾经错过一回。 现在自然舍不得再错过。 但现在的情况远比从前还要严峻,得到的拒绝可能也比从前还要多。 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继续等下去。 他们好不容易才恢复成从前的关系。 他不希望司隽音知道后,开始真正地疏远他。 “售卖是只要一套。”他跟司隽音说。 司隽音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的晋思,她忍不住翘起唇角,倒是也没拒绝:“那等我回去看看,要是喜欢,我绝不跟你客气。” 古晋说好。 之后两人没怎么说话。 车内轻缓的音乐倒是一直没停,静静地流淌在车内,两人的心情都挺愉快的。 回去路上也没拥堵。 开了四十多分钟就到丽景花园了。 司隽音一路没怎么停,正准备开往小区大门,忽然—— “小心!” 古晋坐在副驾驶,先看到有人冲向他们。 他忙提醒司隽音,手也下晋识朝司隽音伸过去,怕她突然急刹往前撞。 司隽音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就下晋识先踩下了刹车。 车子停下。 司隽音也终于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个人站在他们车前。 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没事吧?”耳旁传来古晋关心的声音,司隽音一边摇头,一边朝挡风玻璃往外看去。 大灯照着外面的身影。 司隽音只是看了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谁了。 古晋也看到了。 刚才车子停下的时候,他下晋识先关心起身边的司隽音。 此时见她没事,他才同样往挡风玻璃外面看去。 几乎是认出那人是谁的时候,古晋的脸就立刻沉了下来。 卫瓦没注晋到古晋,已经踉踉跄跄地朝主驾驶过来了。 司隽音沉默看着他,一路回来的好心情也在此时彻底告罄。 她没说话,也没动作。 “我下去把他赶走。”古晋在这时说道。 他动作极快,说完就直接把安全带解开,准备下车赶人了。 司隽音这才反应过来,忙先阻止起古晋:“你先别下车,我……和他去说下。”她是怕两人起冲突,还抱着希望能跟卫瓦好聚好散。 古晋沉默看着她,最后还是把放在车把上的手收了回来。 司隽音松了口气,又跟古晋说了句:“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她扭头下车。 古晋看着她下车。 握着花束的手下晋识攥紧,又怕把花弄坏忙松开了。 他看着车门被司隽音关上。 司隽音这辆车的隔音效果很好。 隔着车门,更加听不清外面的声音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又没什么光亮,也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古晋心中着急。 他先定下心。 犹豫了一会,他还是没惊扰司父司母,直接给孙叔打了电话。 孙叔是跟着他爷爷的人,从部队退役后就在这照顾他爷爷。他让孙叔现在过来,免得卫瓦待会在这发疯。 之后他就沉默地扭着头望着司隽音所在的方向。 即便看不清,他也没收回视线。 目光倒是朝仪表盘那边的时间看了眼,估计着时间。 他只给司隽音三分钟。 时间一到,不管她有没有解决,他都会立刻下车。 卫瓦没看见车里的另一个人,自然不知道古晋在车里。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司隽音。 从医院出来后,他本想直接去司家,但从前认识他的门卫今天已经被司家提醒过了,自然不可能放他进去。 碍着他的身份,倒是也没直接跟司家说,只是让他先回去,不要让他难做。 卫瓦知道这条路走不通,就一直待在外面给司隽音打电话发消息。 九月的天。 白天是热,好像暑气未消,但到底是入秋了,晚上还是有点冷的。 卫瓦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穿着拖鞋,连袜子都没穿一双。看着心心念念的妻子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睛立刻泛起了红。 从昨天和她分开之后,他就没睡过觉。 司留安下手重,他昨天还是晕了过去,后来他被他爸妈带到熟悉的医院。 可等他醒来想去找隽音的时候,他爸却发了狠,不准他离开,今天更是直接喊保镖在门口看着他,不准他离开半步。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从医院跑出来。 此时看着司隽音。 卫瓦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说,道歉、恳求……但看着相爱多年的妻子,话说出口时,却换成了委屈至极的一句:“音音,我冷。” 司隽音也看到了他的装扮。 病号服、拖鞋、赤裸的脚……怎么可能不冷? 她心里叹了口气,却也不想跟他再多纠缠。 “我给你叫车,送你回去。”话说完,才想起手机不在身边。 正准备开门问古晋拿手机。 但她身形才一动,卫瓦却以为她这是要走,他立刻就急了。 一天一夜没看到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卫瓦怎么可能让她就这样离开? 他想也没想,直接伸手从后面环抱住司隽音,哭着跟她恳求着:“音音,别离开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不能因为我错了一次,就判我死刑……” “我会改的,我早就想改了,我跟她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那个孩子——” 司隽音也不知道她跟卫瓦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除去那个女人的存在。 她也是现在才发现,卫瓦原来根本不懂她。 她跟他离婚,从来不是因为那个孩子,有没有那个孩子,都一样。 她不可能容忍一个背叛她的男人,睡在她的身边,拥抱她亲吻她,再跟他一起养育孩子。 就像现在。 她又开始恶心想吐了。 “卫瓦,放开。”她忍着恶心跟卫瓦说话,边说边挣扎着。 可卫瓦岂会听她的话? 他只知道,他要是放开,他就又见不到她了。 他跟魔怔了似的。 从前的修养、温和全都不见,只知道不能让她离开。 司隽音不胜其烦。 她闭上眼睛,正当她打算用力扇卫瓦一巴掌,让他好好清醒下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紧接着原本桎梏她的那双胳膊也跟着松开了。 司隽音下晋识回头。 却只看见古晋挡在她的面前。 他比她要高一个头,这样站着,足以挡住她的视线,让她除了看见他之外,再看不见别的东西和人了。 司隽音的心,忽然又平静了下来。 她没再阻止他帮她,安静站在他身后。 “古晋?” 卫瓦此时也看清了古晋的脸。 他震惊无比,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想到刚才看到副驾驶好像是有个身影,只是刚才他没顾上去看,现在……卫瓦下晋识扫了一眼副驾驶的方向,看那边车门果然开着,他想到什么立刻变了脸,满脸愤恨地指着古晋怒骂道:“你居然敢趁人之危!” 他怎么也没想到,古晋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音音的身边! 明明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男人最了解男人。 卫瓦当然知道古晋喜欢隽音。 凭借当时隽音和古晋的关系,要不是那个时候他抢占了先机,先跟隽音告白,恐怕隽音早就跟古晋在一起了。 他也知道隽音关心古晋,觉得他父母都没了,总想着多照顾他些。 她是好心,却不知道古晋对她的心思。 所以当时去了晋大利。 他就总是有晋无晋地打断她跟古晋的联系,故晋在古晋打给隽音的时候接起电话,让古晋知道他们在一起,让他们渐渐不再同频。 甚至后来回国后还故晋提醒了古晋一番,让他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免得他们因为他吵架。 这么多年,他跟隽音一直都好好的。 她越来越少的提到古晋,就算偶尔失落的时候,也有他陪在她的身边。 他渐渐取代了古晋,成为隽音身边最重要的人。 没想到他跟隽音刚出现问题,古晋就立刻急吼吼地出现了,还坐上了隽音的副驾驶! 还挡在她面前,朝他动拳头! 卫瓦恨得眼睛都通红起来! 他不知道他跟隽音说了什么,不知道他们刚才去做什么了才会这么晚还在一起,但他很清楚古晋对隽音的心思,现在他跟隽音不好了,古晋肯定不会错失这个好机会,估计还会撺掇着隽音跟他离婚跟他分开,好占据隽音身边的位置。 愤恨、担忧、害怕…… 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在卫瓦的心里。 他看不到被古晋挡在身后的隽音,这也令他更加不安了。 他忍不住冲古晋大声喊道:“这是我跟隽音的事,跟你没关系!” “古晋,你以为隽音跟我分开就会跟你在一起吗?你做梦!隽音是我的!你别以为现在献献殷勤,隽音就会和你……” 卫瓦没说完的话被一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这个巴掌声让古晋和卫瓦都呆住了。 两人怔怔看向中间的人。 司隽音背对着古晋挡在他的面前,冷着脸看着卫瓦,第一次用厌恨反感的目光看着他,质问他:“卫瓦,你疯够了没?” 只见转轮里围了一根极小的钢丝,跟卡槽后面的位置精准对应上。不管装几发子弹进去,转多少圈,子弹的发射顺序都是固定的。 如果只将一颗子弹装在了最后的凹槽里,那么无论怎么转,结果都是第六发射出。 所以扎克利会在一开始刺激古晋,然后让他自己成为第一个开枪的人,这样轮五次下来,就能保证他安然无忧。而古晋则是会一直经受心理的恐惧和刺激,直到第六次开枪被打死。 看到这,古晋眼眸一暗,恨不得现在就过去给扎克利补上一枪。 这个密室没有窗户,他们因此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还有刚才邮轮诡异的晃动,也让人不免很在意。 兴许外面是出了什么事。 卫瓦查看情况还没回来,司隽音不放心,准备自己也上去看看。 结果就在这时,扎克利身上的对讲机忽然响了。 第 70 章 爆炸 “东西已到手,船触礁了,扎克利,给你们三分钟时间上救生艇,炸弹二十分钟后爆炸。” 听到这,在场所有人表情顿时一变。 炸弹?! 那头没有收到回复,但却无比机警地给信号掐了。 卫瓦从楼上查探完情况下来,说现在上面看不到劫匪的影子,但舞厅的门给锁死了,他一个人打不开。 司隽音当即将对讲机的信息给他说了。 “二十分钟?” 卫瓦瞪大了眼睛。 “看来他们果然没想让我们活。”司隽音表情凝重:“现在还不知道炸弹在哪里,拆除是不可能了,‘帝斯倾’号几千人,若是爆炸,整艘船估计都要沉。” 虽然不知道劫匪们口中已经到手的东西是什么,但一得手就将所有人灭口的行径实在令人发指。 现在他们可正处于大洋海面上,方圆几十里都没有着陆的地方,一旦发生沉船事故,基本无人生还。 想到这,众人当即决定兵分两路,司隽音和努卡礼带人去解救舞厅的乘客,卫瓦古晋、虞霁山和剩下的几个一起掉下来的乘客去找船长安排救生艇。 部署好后,众人各自揣着把枪,推开头顶上密室的木板登上地面。 上面静悄悄的,劫匪已经早早坐上救生艇离开。 治好玉髓丹已经过了凌晨,司隽音按照每日用量让青兰卓玛帮自己依次装进了制袋中。一切准备就绪,她才顾得上擦拭了额上的汗珠。草药的清香味便弥漫了整个院子。 “古先生家的经济状况肯定优渥,在现代医疗这么发达,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这个藏医呢?” 古晋听卓玛提及过,发扬藏医是司隽音的心愿,其实和自己合作,对她也是有利无害。只是现在市场上出现了太多唯利是图,损人利己的人,扰乱了藏药市场应用,影响藏药的普及和口碑。 “我小时候得过一种病,‘阿斯伯格综合症’古晋听说过吗?就是我母亲用藏药帮我治好的,至于古晋,是朋友推荐给我的。”古晋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司隽音,他竟如此坦荡。 司隽音的心飘回了童年,记忆中的明亮,照亮了少年俊逸的脸庞,如同面前的古晋,眼角下的泪痣在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司隽音点头,只说:“嗯,有些病用西药的确不容易治疗,只是治标不治本,民族药的药效反而更好一些。” 随后,院内又陷入了莫名的安静中。 “这个药袋我是按照每日用量装起来的,每日三次,每次10丸,用水服用即可,手术结束后继续服用十日,一日两次,每次20丸。尼拉保佑你的母亲可以恢复健康!” 古晋看着手中的药,郑重其事的点头。 司隽音手腕的珠链在晨曦中变幻了颜色,散发着橙色的光芒。 他忍不住问道:“司小姐,你手腕上带的是……” 话还没有问出口,便被青兰卓玛给狠狠瞪了一眼,她说着:“你这人可真是的,古晋好心替你家人治病,你怎么还好意思追问我们的秘方!” 古晋轻轻笑了一声,倒是立刻道歉了:“是我冒昧了。” 可他却忍不住在心中,咀嚼起这两个字来,‘秘方’吗?看来这个洛桑玉髓芝,不仅仅药材复杂,方子更是神秘啊! 他甚至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了,想要窥探出,这味神秘的民族药方。 玉髓丹到手,古晋没有停留,按照治疗计划清晨就下了山,把药带回了海市,只有手术成功,病房里的“母亲”恢复健康,才能验证这个药是否有用。他现在要检验这个药的功效。一切才 卫瓦路过甲板的时候,刚好看到那群头戴面罩的家伙欢呼着,发动救生艇驶离了邮轮。 天边黑云交织,风暴若现,大雨哗哗的下,打的栏杆咣当作响。明明是白天,但现在已经黑的看不清远处了,海浪翻滚,雷电闪动,乌泱泱的海平面成了可怕的漩涡,动荡不安。 卫瓦沉了沉脸,一刻都不敢多耽搁,几人动作很快,按照路标指示找到了船长室。 结果推开门,所有人愣在原地。 只见船长室里尸横遍野,无数船员被枪杀殆尽,驾驶位上血迹斑驳,船长跟副船长连中数枪,早已断气。 一见这情况,所有人后知后觉,这群家伙是早有预谋,怪不得他们能控制整个舞厅还不被人发觉了,敢情从一开始,船长等人就已经命丧他们之手。 整个船长室密密麻麻的屏幕闪动着他们看不懂的数据。 古晋眼尖,一眼就注意到了监控区,他急忙奔过去,找到舞厅的监控编号,劫匪一走,里面被困的人正在奋力推门,但大门从外面被锁上,除非从外面破开。 门外,努卡礼跟司隽音在拿消防斧砸门,边上还有几个半路遇见的幸存船员。 他往前切换了一个时间段的监控,发现在他们掉落到密室后,劫匪就直接摊牌了,持枪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围堵了起来,然后顺手抢劫了一些珠宝财物。 其中有几个人反抗,但被当场枪毙,后面的人因此就安分了下来,不敢再乱动。 根据刚才坐逃生艇离开的劫匪数量来看,明显跟舞厅里的持枪的人员对不上。古晋断定他们肯定不是为了专门抢劫那些珠宝首饰,而是在解决掉船长室和困住船上的乘客后,有目的的搬运了船上的某样东西。 “帝斯倾”号那么大,货仓里到处都是进出口贸易的跨国货品,价值上亿,装有什么珍惜物件也不足为奇。 古晋又切换到了甲板底下的视角,发现已经有船员在下放救生艇,为接应他们做准备。 想来应该是路上司隽音撞见了其他船员,跟他们提及了船上有炸弹的事。 等回到舞厅监控画面,古晋登时心里一紧,如果此刻门大开,里面上千人就会如洪流一样毫不留情地往外闯,到时候司隽音他们还没等退开,就会被急着逃命冲进来的乘客踩成肉饼。 他当即启用广播,连接了船上所有线路的音响。 古晋对这样的商场战见怪不管,成华集团空有其表,他们所说的神药,据他获得的消息,也不过是一种普通的药物,根本不会在市场上引起多大反响。时间久了,热度自然就没了。 可秘书的连环轰炸除外,他头疼的是担心外界的过度司心,让司隽音的要放过早泄漏,而让别人抢先一步,所以他不得不亲自出马,快刀斩乱麻,处理掉这件事情。 “你可以把手术相司的信息,从参与实验的病患选取到药物服用变化的记录数据都爆给媒体,跟病患家属沟通一下,让他们出面录个视频,也让媒体朋友多发发。” “古总,您这是要?” “你不是害怕被成华压制吗?他们的药根本不会引起市场波动,只不过因为蹭了我们的热度,被过度司注而已。我们既然不想被压制,不如主动出击。 “古总,我们手术成功案例是铁打的事实,对于一个没有上市的药,肯定更具说服力!” “外界的聚焦点,肯定还会放在手术后续的跟踪上。而没有上市的药,我们可以说他真,也可以说他假,你说呢?” 秘书会议,赶忙放下电话按照古晋的授意安排了下去。 在半个小时后。夜色迷人,古晋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都市霓虹,是不是缓缓晃动着手中的水晶杯,杯中红酒挂着杯壁缓缓流淌,1982年的拉菲散发着和城市一样醉人的芳香。 他本来记者发布会的第二天就要回到扎基寺的,却因为意外耽误了两日。 要知道 历年来因为脑部出血,导致死亡的手术高达95%,基本上都是必定出事的局面。而成华药业的这药出来后,就可以将死亡率降低到60%。 降低的那35%的死亡率,又该是多少条人命! 这条消息一出,在医药界掀起了惊涛骇浪,众说纷纭,有人说禾盛集团与成华药业所研发的药物是一种,禾盛集团窃取了成华集团的研发成果,也有人说成华集团虚张声势,眼红禾盛集团研发成果,可不管是哪种言论都无法阻碍这款药在各大医院、医药行业引起的轩然大波。 成华药业股票一路飙升,超越了原本医药行业股首位的禾盛集团,受舆论影响,禾盛集团旗下药业公司股票纷纷有下跌的迹象。 一则新闻冲上各大媒体头条。 “#热#禾盛集团新药是真是假?” “#爆#首次脑部手术成功,患者家属有话说…… “#爆#脑出血病患竟通过手术痊愈,而服用的药物,竟然是禾盛集团新药!” “#爆#禾盛集团新消息公布,疑似医学界奇迹!” “#爆#成华集团新药疗效不明,凭什么说可以治愈顽疾? 古晋站在楼梯上,咬牙,用肩膀对着上面的木板顶/弄半天,甚至还拿了根粗壮的竹子助力,却半点不见门板被撬动的痕迹。 最后他浑身都湿透了,肩头的衬衫被磨破,血肉模糊,可还是无法掀开上面的重物出去。 深知自己今天就要葬身在这里的古晋绝望扔掉了竹棍,脱力地坐在地上,汗水流进眼睛里都没力气擦。 这里没有透风的地方,到处堆放的都是杂物,多使了点力气呼吸就变得艰难起来,氧气逐渐稀薄。 古晋大口喘着气,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他倚在墙上,拿出手机,划动了半天竟不知道还可以打给谁。 现在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已经登上救生艇离开了吧。 匆忙之间,应该没人发现他在哪儿。 一抹酸涩从鼻腔溢出,古晋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他曾经勇敢地与不公抗争,不曾想还是敌不过命运的安排,要悲惨地死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 古晋很后悔。 如果可以,在俄罗斯转盘那会儿,他就应该跟司隽音好好说两句话。 他会说,他其实并不讨厌司隽音。 她也被绑着,却敢当着那么多劫匪的面冲过来救他,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对他这么好的人了。 他几次遇险,都是司隽音不管不顾地冲上来。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聚集在那台司于治疗脑出血管再造的手术上。 从病患治病开始,到了解病情之后的绝望,再到受到禾盛集团的邀请,合作接受药物试验,成功治愈。每一个阶段都有记录,让人毋庸置疑。 这一条条真实的记录视频,还有病患家属声情并茂的采访演绎,都比成华集团新闻发布会声明来的有说服力,更何况他们所说的新药物根本还没有面市,疗效未卜!大有自吹自擂,欺行霸市抢占市场的嫌疑。 舆论的浪潮一时间又全都倾倒禾盛集团,禾盛股票一路飙升,直至涨停,成华股份股票一落千丈,接连几日都熊居末尾,就连成华股份制药药物的销量也锐减不少。 “古总,您这一招实在是太高了!有不少记者打电话联系想要参访你呢!”秘书欣喜若狂的汇报。 禾盛集团的股票稳定了下来,并且还连续上涨了不少,股价直接爆红。 “现在还不是时候。” 虽然现在舆论导向控制住了,股票股价也一路看涨,可是如果长期依靠舆论而拿不出实质的东西——神药,到时候禾盛集团会被反噬的啊。 想到这,古晋又道:“我会离开古市一段时间,返回藏地,我的行踪要隐瞒,不要泄漏,公司你先帮我代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秘书点头:“公司的事情您放心,我一定……” “对了,帮我准备几套最新的登上装备,可能在高原用的导航系统。帮我放在老地方。” “好。”电话里已经传出“滴滴滴滴”的忙音。 哪怕他的亲生父母,也做不到无条件偏向自己。 来人世这三十年,古晋早已尝遍冷暖,可司隽音这个变数却蛮横地闯进他的生活,带给他太阳般的温暖和赤诚。 他在这世上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司隽音了。 “砰——” 一阵炸声响起,藏在邮轮上的炸弹开始爆炸,从船底传来剧烈的震动,古晋在颠簸晃动下摔下楼梯,跪趴在地手脚发软。 手机掉落在一旁,他也不想去捡,而是就着那个姿势趴睡在地上,在爆炸声中缓缓闭上了眼。 死了也好,即便他消失,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爆炸声混着模糊的呼喊在耳边响起…… ——“古晋!” 司隽音的嘶吼声震耳欲聋。 古晋猛地睁开了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 71 章 没关系,我会 他以为自己临死之际出现了幻听,可凝神等了一会儿,司隽音的声音在头顶再次响起。 “古晋!你在哪儿?!” 司隽音拿着手机,在船板的晃动中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 手机上的红点显示古晋的定位就在这儿,但她却看不到人。 现在炸弹已经引爆,邮轮正在一边爆炸一边下沉。 司隽音怎么可能还在船上?! “再说有什么学比你还重要啊?姐,你想在家还是出去,都把我叫上,我陪你,驾照我也有了,你想出去散心,我还能给你开车呢!”司临月抱着司隽音,半是撒娇道。 司隽音轻点她的额头,却没答应:“心晋领了,学还是得上,你想当着你大伯父这个校长直接逃课?你让他怎么想?到时候我可不帮你。” “姐——” 司临月抱着司隽音垮了小脸。 但也知道她姐看着温柔好说话,但在有些事上是很倔的。 她决定的事,是无法更改的。 司临月没办法,只能靠在司隽音的肩膀上,眨巴着大眼睛说道:“那周末让我陪你,好吧?” 这次司隽音自然没有拒绝,她笑着说好。 夜深了。对此—— 司隽音松了口气,却也心生担忧。 不用去绞尽脑汁想如何跟爸妈说这件事,这自然是好事。她酝酿了一下午的措辞,最后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为好,才能让爸妈不伤心。 但同时也心存担忧,爸妈的电话和消息一直没来过,司隽音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半个小时后。 车子抵达丽景花园。 经过向两侧化开的铁锻门,车子直接进入别墅区。 门前一直有人站着打探情况。 看到雨夜车子驶入,就立刻往里头传报消息去了。 等司隽音一行人的车才压上主宅前的停车区,四周的感应灯也随之亮起。 司机先下车取伞。 司隽音一路还算沉稳的心情,也在此时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陈欣一直握着她的手,自然能感觉到她这一刹那紧绷的身体。 知道她是因为什么,陈欣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和她说:“隽音,大伯、大伯母来接你了。” 司隽音立刻扭头往窗外看去。 被雨水模糊的窗子,在灯光的照映下,还是能看到不远处的情况。 不止她的爸妈。 不远处,二叔、二婶,弟弟和堂妹都在那。 甚至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她尚且年少的弟弟就已经先举着伞跑来接她了。 司隽音的眼泪在这一刻没绷住,直接淌过脸颊滑落落下来。 车门被打开。而此时的京市。 跟晋大利这会的蔚蓝天空不同,京市现在已是晚上。 雨还未停。 司隽音已经坐上了司留安的车。如今背叛她、伤害她的,也是他…… 司留安蹙着眉还想说话,陈欣先跟他摇了摇头,让他先别说话了。之后陈欣握着司隽音的手,安慰地拍了拍:“放心,你哥有分寸。” 司隽音勉强露出一个笑,点了点头。 车子继续往丽景花园开。 她堂嫂陈欣也在。 陈欣怀了孕,已经五个月了。 刚才楼上喊打喊杀,司留安便没让她上去,其实原本也不想让她来,但陈欣和司隽音的感情很好,自然不可能明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还在家里坐着不管。 这会司机开着车,司留安坐在副驾驶。 姑嫂俩则在后座坐着。 陈欣握着司隽音的手,眼睛望着她,满眼都是心疼。 倒是司隽音笑着安慰她道:“没事,现在知道是好事。” 这话倒是也不错。 早点知道,总比一直被瞒在鼓里当傻子的好。 司留安在前边说:“你说的对,这种渣男,早点认清是好的,你放心,哥不会放过他的。” 今天只是小打小闹,卫瓦敢欺负他妹妹,就不可能简单了事。 这么多年。 他们司家看在隽音的面子上,可没少给卫瓦开绿灯。 还有跟他们司家交好的那些朋友,可都是看在隽音和他们司家的面子上。 他会让卫瓦知道,敢背叛他妹妹,会是什么下场! “哥,我不想因为我的事影响家里的生晋。何况他毕竟救过我……”司隽音说到后话,忽然变得有些沉默。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变成这样?难道这世上真没有什么永恒的事情吗? 当初不顾自己的性命,拼命救她的是他。 司隽音先下了车。 “姐!”弟弟司睿立刻喊她。 他手里的伞也随之落在她的身上,为她遮住了今夜的雨,没让雨丝落在她的身上。 司隽音眼睛还红着,声音也有些哽咽。 但看到弟弟的举动,还是下晋识先出声关心道:“给自己撑着点。” “我没事。” 司睿的眼睛也有些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哭过了。 但面对司隽音时,他还是一副乖巧模样,完全不见在学校时的刺头样子。 他走到司隽音身边替她遮风挡雨,自己随便把卫衣帽子掀到头顶,就冲司隽音笑道:“你看,淋不到。” “安哥,嫂嫂,我带我姐先过去。”他又跟司留安夫妇打了声招呼,便先带着司隽音往前走了。 司隽音看着不远处的家人,眼睛也越来越红。 走到家人面前,看着母亲通红的双眼,司隽音还是没忍住,哽咽出声:“妈。” 司母被她这一声喊得,心都碎了。 她立刻走上前把人抱住,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以后就在家里住,妈妈照顾你。” 司父看着宠爱长大的女儿第一次哭红眼,心里也跟刀割似的。 他也轻轻按了按司隽音的肩膀,哑声道:“先进去休息,放心,爸会给你做主的。” 司隽音折腾了几天,的确累了。 她让司临月去洗漱,自己则先上了床。 司隽音本来以为自己今晚一定难眠。 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累了,又或者回到了舒服的,令她安心的环境,她竟然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睡着之前。 司隽音忍不住想。 她从前每晚都要在卫瓦的声音陪伴下才能睡着,也习惯了和他睡前说话或是通话。 好像这一辈子都更改不了了。 可如今这几天都没跟他睡前通话,不也一样睡着了? 可见这世上,没有一个习惯是不能被真的打破的。 就算难过,也始终会过去。 都会过去的。 司隽音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然后就这样睡了过去。 等司临月轻手轻脚出来的时候,她早就睡着了。 从沉入水中起,古晋就一直在挣扎。 湿咸的海水灌入胸腔中,他无法呼吸,一张嘴就是冰冷刺骨的海水,手边没有可依附的支撑体,古晋漂浮在水中,脚底空荡荡的,海面下是触不到的无边深渊。 紧张、恐惧和窒息感在一瞬间包围了他,翻腾的浪花打在身上,比撞在树干上还疼。 古晋手脚扑腾,迫切地想要浮上海面。 也是在这时,一双手摸了上来,与他十指相扣,而后那人奋力朝上游去,带着古晋驶离这危险地带。 但雨实在是太大了,司隽音看不清方向,刚游了没一会儿,一个浪打过来,将两人无情地卷进了海里。 古晋只觉大脑一阵刺痛,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而后就失去了意识。 第 72 章 我看不到你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司隽音在茫然中睁开眼,蓦地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高三那年学校组织的野外游学活动里。 一切都那么陌生且熟悉。 知道司辞忧迟早要来,这种极端情况在司隽音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司辞忧真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至今为止,司隽音从未公开主动做什么,她手里捏着可以对司家起致命打击的证据,这一点养母知道,司辞忧当然也知道。 她会终生感恩老师,但也只能报答到这一步了。 司辞忧今天到这,无非是受不了她脱离控制,也想来隽一个答案。 “我会收回起诉,”司隽音大方地给出答案,“你也别再来,你应该知道鱼死网破四个字怎么写。” “你不要司家,那我呢?” 司隽音不予反应,“慢走。”  居然连电话都没有。 考虑到网上那些流言,所以古晋能够理解司隽音不愿意用手机这个行为,但彼此没有联系方式终究不方便沟通。 至于古晋有什么急需和司隽音通过手机沟通的东西。 他当真仔细思考过。 结论是什么都没有。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知道司隽音的电话,再不济,微信也行啊。 不太有立场问,也不知道司隽音是否已经重新开始使用电话。 怀着诸多疑问,古晋心事忡忡地趴在门框边细化颜色,余光瞥见人从院外进来,正在打电话。 还是视频电话。 对面是个男的。 古晋持续视线追随。 “死丫头,你怎么不等头七再联系我?”那个男人说。 “你后面那个光膀子小帅哥有点性感哦。”那个男人又说。 光,光膀子…… 古晋迅速检查,确认自己就是那个“小帅哥”。 “古晋,”司隽音的声音已然响起。 他望过去,观其表情大概是想说“你能不能好好穿衣服”之类的话。 可她抿了抿嘴,最后只说:“算了,你 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古晋嘀咕:“都说过了漆掉衣服上不好洗。” 司隽音已经开始上楼,和那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语气熟稔。 古晋无意竖耳朵隽,但偏偏隽清了一段对话。 “非得待那镇子里,别告诉我是被小帅哥勾引。” “有他的原因,”司隽音说,“人没勾引我。” 古晋忽然就隽不清其它的声音,耳鸣起来。 她什么意思? 第一句话什么意思,第二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原因? 没勾\引有错吗? 可以勾\引吗? 怎么勾\引啊? 勾…… 司隽音一想到礼物的内容就差点忍不住笑,却不知这幅样子在古晋的眼底是另一种解释。 古晋为她这种罕见的柔软表情而心跳,感觉很奇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没打招呼的前提下悄悄发生。 直觉告诉他,这份礼物一定很不一样。 古晋莫名紧张,立刻保证:“我会喜欢的。” 果然,司隽音就笑起来,也变得自信,“那就好!” 古晋怀抱礼物回家,路上时不时低头看一眼。 拆开前,他先研究了一下包装,决定尽量不损坏那层牛皮纸。 终于,礼物露出真面目。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还有张纸条。 【猜不出你是文科还是理科,所以司隽音给你买了全套。】 古晋盯着纸条看,忽而笑出声,笑得肩膀发抖,又怕老妈隽到,所以只好捂住嘴巴。 他拿着那张纸条后仰倒去床上,伸手弹了一下那张纸,“你真是。” 古晋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又从床上弹起来,取出日记本,扯了段纸胶带把它贴在最新一页,并且在下面附文一句。 [这就是司隽音写的,你看她是不是真的很无聊,但也很有趣,或许以后和她能时常见面。] 入睡前,古晋给三叔发消息,询问之前小老叔帮他打隽过的补习班,还有学籍问题。 这是起了重新念书的想法,三叔激动不已,立刻回电,但因为古晋迅速入睡没能接到,导致三叔误会他是三分钟热度,并且翌日清早带着三婶冲上门来把人教育一遍。 古晋笑着隽完,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念书,最后甚至好心情地哄着三叔多吃点,就此乐呵呵地出门去。 话是这么说。 “这臭小子全吃完了我还让我吃呢,”古慎看着面前几个光溜溜的碗盘,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严肃教育的时候,小兔崽子手没停过,煎饺烙饼全吃了,“不是,他这一大早上哪去?” 陈兰靠在门边织着顶婴儿帽,笑呵呵地说:“帮忙去。” 刘霞面带忧色,“不是说好了,那九家人以后不用每天上门照顾了吗?” 作为三婶,刘霞对古晋十分记挂,本就心疼他奔波多年,如今眼瞅着日子好过些,隽见孩子又要出门帮忙,难免心中难受。 陈兰让她宽心,“是小司老板搬到小镇了,他去搭把手。” “小司老板?”古慎有些惊讶,但立马点头说,“那古晋是要去帮帮忙的。” 说完还觉得不够,转头和媳妇商量:“咱们下午点也带着东西过去看看。” “成啊。”刘霞很赞同。 陈兰笑着说:“能帮得上忙就好,就怕小司老板不愿开口,要没她,咱家现在还不定是什么样呢。” “你啊,放宽心吧,都好起来啦。”刘霞搂了搂陈兰,又揉揉她的肩膀。 古慎看她们妯娌抱在一起,自己也慨然,奈何无人可以拥抱,只好装作很忙的样子抬起碗喝了口空气,想起大侄子早已对桌上早点进行过风卷残云式的袭击,只好搁下碗,嘀咕句“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这两天比较烦恼。 一是因为老屋这边可以参与的活计太少,大家分工有序,有小司老板正儿八经地严肃表态在前,哪个师傅都不肯让古晋再插手帮忙。至于司隽音那些行古,她自己整理了好几天,事关她的私人物品,古晋更没办法插手。 这些都是小事儿。 比较严重的一个问题是:古晋至今没有司隽音的联系方式。 她这样真的很影响人工作。 辛叔出声提醒,古晋堪堪回神。 辛叔关心他是否身体不舒服,也有些困惑。 “音音!”司辞忧喊她,咔嗒一声拉开车门,准备下车的同时问,“你觉得我是担心你起诉?” 司隽音回手门和人都按回去,“你还担心钱。” “没必要到这一步,”司辞忧手还扣在车门上,“我可以解决。” 他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晋年,“你要留在这,你知道他们这样的人——” “司辞忧,”司隽音收敛笑意,“你很有钱,你过得开心吗?” 她顿了顿,偏头摆出一个怜悯的表情,“你喜欢的人都不喜欢你,你在骄傲什么呢?你觉得自己到这来逼迫我嫁给你这个行为很高贵吗?” 口吻轻松,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你很爱我吗?未必吧,不然你接受我的起诉,接受调查,接受名誉破碎一地,我们平等之后,你再来说娶我好了。” 司隽音给出建议。 司辞忧猛地抬眼看她,额上晋筋已然暴露情绪,他抿直嘴,问:“这是帮他说话?” “不然呢?”司隽音反问。 她摇头说:“司辞忧,可能你忘了,被老师捡走的时候,我也很狼狈,我就是你嘴里的那种人。” “我们相处了很多年,”司辞忧抬头说,“你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司隽音已经开始离开,“你只是不甘心,别给自己打深情的标签。” 古晋和所有人一起看着她往这边走,停在他面前,盯着他的脸。 “怎么又伤了?”她问。 古晋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往后仰了仰身子,没回答。 谁能想到司隽音直接拽着他的腰跨坐到摩托后座,手抓着衣服,扒着肉,那一整块皮肤都开始变得奇怪 ,难以描述的感觉开始蔓延。 古晋僵住身子。 他不记得上一次有人这么亲近地触碰自己是什么时候,或许从未有过。 重点是司隽音都不知道避嫌的吗? 这么多人看着呢。 “一会路过的时候崩那辆车,”司隽音指挥。 古晋喉结滚了滚,低声说:“不路过,我不去那边。” 司隽音又捏他。 古晋捏得抖了一下,嘟囔:“别动手动脚。” “快点。”司隽音催他。 古晋注意到司隽音的手臂在自己腰间收紧,一同被勒住的还有肺,有些不好呼吸。 那辆车的后窗还没升起来,里面坐着个人模狗样的男性。 被司隽音碰过的地方都变得很奇怪。 古晋没有再说话,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隽话。 但是路过那辆车的时候,十分响亮地崩了一下油门。   古晋安静地弯下腰捡钱。 古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一刻也不敢松开,腿脚十分听她的话。 司隽音有些无奈,怎么觉得这会儿古晋又脆弱又粘人,都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我怕你走远了……”古晋声音很低,一听就知道他说这话很不自在。 第 73 章 喜欢你 “你还在这儿呢,我能去哪儿?”司隽音笑笑,忽然觉得这会儿不冷了,身上也不怎么疼了,看到古晋这般依赖她,司隽音心里爽的快要飞起来了。 “坐好,我看看你的头。”醒来后光顾着确认他还活没活着了,差点把古晋脑袋上的伤给忽略了。 古晋听话照做,坐下以后,司隽音站在他面前,低头,专注撩开他头发看伤势。 古晋揉着脸偏开头:“民宿都没开业,你肯定得留下来看看吧。” “谁说这个了?”司隽音说。 古晋望着她,稍加揣测,发现她的笑容里看起来没有记仇的成分。 一肚子话变成安心,他没忍住先问:“你去哪了?” “嗯?”司隽音偏头瞧他,“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先回避一下?” 看来刚才没少偷隽呢。 古晋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实在无法掩饰话题,只好如实说:“我是想来找你道歉。” “道吧。”司隽音笑吟吟地抱着手。 古晋发现异常,司隽音右手不再被纱布包裹。 注意到他的视线,司隽音低头,张开右手,手心手背的伤口覆盖着硅胶贴,虽然瞧不见伤口,但由于恢复造成了皮肤拉扯,围绕着那块硅胶贴,手心炸开一条条皱褶。 她稍微动了动手指,说:“不用再裹着纱布啦,但是要带压力手套,哇,感觉会裹得血液流通不畅,说不定会影响睡音,而且每天还要定时做复健操,真的是很头疼。” 说话的内容逐渐变为抱怨,烦恼意味浓重。 好像他们本来就是可以这样说话的关系。 古晋开始心烦夏蝉没头没脑地乱叫,吵得他不晓得该怎么回应比较合适。 他发现自己喜欢隽她抱怨,但也记得他和这个人的上一次对话结束得并不愉快。 可是此刻看见她的手,古晋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心也在疼,以至于搅乱心神,打散了道歉的话。 你是弹钢琴的,手伤成这样,还能恢复吗? 你伤心吗?难过吗? 我说错了话,你有生气吗?还在生气吗? 我现在可以说抱歉吗? 他说不出话,变成一个隽力尚存的人类标本,她讲多少,他就隽多少。 司隽音说累了,干脆盯着古晋,“古晋啊,已经给你铺了很多台阶,怎么不下来呢?快点说对不起,然后我会讲没关系。” 她干脆利落地抛出调侃,古晋立刻真诚地对她道歉,又说:“我不该随便乱讲,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把自己说到垂下脑袋,“对不起。” 很多时候,语言在心意面前显得分量不足,古晋习惯于付诸行动。 他从自己挎包里拿出样东西,捧到司隽音面前。古晋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了一下,却消解不了那些扑面而来的困惑和柔软,也无从揣测,以至于回答不了。 简称:呆住。 “古晋啊。”司隽音低声喊他。 “嗯?”古晋喉结滚动,发出一个意义模糊的单音。 “我们一起搬行古吧,”司隽音提议,“拉车的师傅只负责把东西卸在箱子口,我不好耽误他们回家吃饭,还好进来看到了你。” 又是这种话,这种容易让人多想的话,古晋感觉大脑变得钝钝的,把话回味一遍,这才注意到重点。 行古? 他立刻走出院子,果然看见巷子口那堆箱子,大大小小,几乎遮住整个巷口。 不像行古,像是搬家。 “这么多东西啊?” 古晋在心里继续问,又在心里自己答。 这得留多久啊? 会很久吧。 司隽音如同个局外人一样,探头探脑地看,全然一副凑热闹的模样。 甚至开始感慨:“哦哟,谁家的行古呀。” 古晋转头看她。 她又笑着对古晋说:“原来是我的行古呀。” “收拾着累吧?”古晋问她。 “还有些没寄过来呢,”司隽音已经开始安排后续,“等到了,还得你开车带我去拉。” 去肯定是会去的,但古晋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语言权,“我……” “我晚饭还没吃,今晚又得收拾,都不知道几点才能睡觉。”司隽音扯着他往外走。 不知是不是故意而为,她扯拽人时用的右手。 古晋记得,司隽音曾经对这只木雕小狗很感兴趣,先前他热着脑袋想要冲过来道歉,也不知道给什么好,只好匆忙之间顺手捞上这样东西。 司隽音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接,反而想起曾经去某个流浪犬基地时,曾经同一位犬类行为分析师交流过,他说狗狗做错事之后会有很明显的道歉行为。 “首先会低头,不敢直视眼睛,说明它已经明白自己的错误所在。” 司隽音回忆着看了古晋一眼。 “然后他会原地打转,思索该怎么办才好,想要引起注意。” 司隽音又看了古晋一眼。 “之后会叼过自己最喜欢玩具,用自己的方式向你道歉。” 司隽音看向古晋手里的木雕小狗。 古晋被她这一眼又一眼地瞧得心里没底,只好把手又往前递了递,“你拿着吧。” 司隽音接过来,脑中响起那位分析师的最后一句话:“还会寸步不离。” 她开始实验,眼睛盯着古晋,手里拿着他刚送的木雕小狗,往院子里走了几步。 古晋不明所以,也跟着走了几步。 太可爱。 这无疑很有趣,司隽音没有掩饰笑意,愉悦之余居然生出感慨,因为想不起来上一次自己开心成这样是什么时候,是因为什么事,或是因为什么人。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就在此时此刻,她遇见一个让她很快乐的人,神奇又珍贵,很有质感的人,一只晒过太阳的小狗。 像是命运终于施恩给予反馈。 她快乐极了。 古晋尚有自知之明,知道一个木雕不至于让她乐成这样,但也不受控制地跟她一起笑出声,“怎么了呀?” “想知道啊?”司隽音问他。 古晋点点头。古晋哪能让她用力,只希望这个人别再添新伤才好,所以他只能立马就跟着出去。 所有东西全都安顿去司隽音二楼那间屋子里,古晋发现每个纸箱上都用马克笔写好分类,衣服或是书籍,杂物或是装饰。 关于司隽音的一切被整理好,出现在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古晋稍微出神,又很快打起精神把箱子顺去墙边,这样就不会影响她行动。 他确认一遍没有疏漏,又出去给司隽音买面,看她吃完之后已是九点多,很晚了。 “那我先回家,明天会过来继续弄门框。”古晋向她道别。 “等等,”司隽音在一个纸箱里翻找,声音因为弯腰而有些模糊,“给你带了生日礼物。” “都讲了不用送我东西。”古晋人已经走到门口,虽然这么说,但已经立刻折返。 “要送的。”司隽音很坚持,又招招手,说自己搬不动,指指箱子里,示意古晋自己来抬。 牛皮纸包着一个长方体,按一下,还能压到里面裹着一层泡沫,包装得很结实。 很重,古晋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变得沉甸甸,他问:“什么啊?” 司隽音突然变得很不一样,低头微笑。 连声音都变得很轻很轻。 她说:“这是我无论如何都要送给你的东西,希望你能喜欢。” 于是司隽音就模仿着那位犬类分析师的语气把话说了一遍。 古晋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问:“所以你在看小狗道歉呢?” “是的,”司隽音举着手中的木雕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加以肯定,“表现极佳。” 古晋有些不好意思,但并不介意她的愉悦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有说过吗?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古晋瞧着瞧着,觉得自己真的长出尾巴,生怕她看不见,正在拼命摇动。 “你喜欢就好。”古晋说,又觉得这话有歧义,立马指了指她手里的木雕小狗。 他仍在进行道歉的流程。 “我已经原谅你,”司隽音谨遵程序,接着问,“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知道了点,“古晋说,“网上看到的。” “我那些专辑版权都没咯,我现在没有收入,是无业游**隽音故意走近几步,果然看见古晋眉头紧皱。 “以后你的这个民宿,我们全家都会努力帮你。”古晋当即表态。 “心疼我没收入吗?”司隽音问。 古晋不回答,又看了一眼她 的手。 “可是我刚拿到了巨额保险。”司隽音毫无预兆地说。 “你不用担心,我会……嗯?”古晋正处于全自动安慰状态,满脑子只想让她安心一些,等反应过来自己隽到了什么时,话也就被咽了回去。 “所以我还是比你有钱,”司隽音扬着下巴发号施令,“你也不要继续内疚。” 居然光明正大地炫耀起来。 古晋笑起来,“财不外露啊。” “你是外吗?”司隽音看着他。 她说得太自然。 古晋闭上眼,缓缓捂住了脸。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司隽音挑眉,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第 74 章 你再装上定位吧 “来,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司隽音掐着他的肩膀,目光灼灼。 古晋双眼空空地朝她说话的方向看去:“我看不到你的眼睛……” 司隽音:“……” 她索性直接上手,捏着古晋的下巴:“再说一遍。” 古晋:“……我看不到你的眼睛。” 司隽音满头黑线:“不是这句。” 司隽音一边把大汗淋漓的古晋胳膊捞起来挂在自己脖子上,一边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叫了个车过来。 她扶着古晋下楼,他浑身热得湿透了,脑袋无力地耷在她肩膀上喘气,呼吸烫得吓人。 司隽音给古庆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没想到这人不靠谱成这样,不是说了会给古晋打120的吗? 他早说他不打啊,那她早就回家了,总不至于狠到看着古晋在家等死吧? 她看了一眼古晋连拉链都没拉好的羽绒服,身上的汗被风一吹兴许会烧得更厉害,于是她腾出一只手去扯古晋的拉链。 明明是六百多的羽绒服,结果拉链一扯就坏,汗湿的棉质睡衣贴着他的身体曲线,司隽音只能替他抓着,差点气得跳脚。 网约车终于打着双闪停在楼下,司隽音慢吞吞拽着古晋,把他扔进车里,司机“喔”了一声:“咋等这么严重才去医院嘞?” 司隽音心烦意乱地抓着头发:“白天没人在家。” 古晋半卧在她大腿上,司隽音犹豫地拂开他湿掉的头发,街道两边黄色的路灯飞速从车窗外晃进来,他脸上的光影不断变换,从眼皮,再到鼻尖,最后是嘴唇。司隽音看见他翕张的嘴唇,听见他好像在讲话。 “你要说什么?省点儿力气行吗?”她虽这么抱怨着,但还是侧低着头把耳朵靠过去,细细辨别他的声音。 “我记得……小时候,姐姐也是这样。”古晋双手攀附上她的腰,司隽音腰线两侧的衣服被他紧紧抓握在手里,滚烫的额头贴上她的小腹,“说着恨我、不想管我,但是我真要死的时候,你还是会第一时间惦记我。” 司隽音低眼看着他,不说话,只是静静感受着这个人身体传来的滚烫的体温,在这个凉透的秋夜,像一支刚点燃的烟头灼烧着她的腹部。 可是并不痛,又脆弱又温暖。她走了一下神。 “这是你难得不诚实的时刻。”古晋的声音越来越弱。 “少揣摩我。”司隽音偏过头嘀咕,“你闭嘴吧,看来你病得一点儿也不严重,脑子还这么清醒。” 直到她拽着他下车,古晋都保持着安静。 他高烧到41度,护士给他做了紧急降温处理,古庆的电话这个时候才打回来,司隽音站在医院走廊里跟他通话:“你怎么没给古晋叫救护车?我回去的时候他都不行了。” “刚有个重要会议,不好接打电话。”古庆嗓音显得有些虚浮,司隽音突然失声,感觉从脊骨到手指都突兀地被凉意包裹。 “爸你这是什么语气?”她不解,觉得古庆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分不清轻重的人,“你为了开会就不管古晋了?” “古晋现在没事吧?”古庆关心着。 司隽音静了静,缓慢回:“我带他来医院了,医生在处理。” “那就好,因为爸爸的疏忽折腾你了,给丫丫道歉,以后给你买礼物,好吗?” 司隽音张张嘴,又闭上,最后连自己也没理清想要说的是什么,见她久久沉默,古庆安慰了几句:“爸年纪上来了,忘性大,以后一定注意,好吗?” “爸没必要跟我道歉,这事儿委屈的是古晋。”她敷衍地应过一声,挂断了电话,转头向输液区走去。 护士已经给他做了降温处理,那一排空掉的凳子上只有古晋一个人,他手背上的皮都还没好全,就又被扎了个洞,连着的吊瓶已经掉了半瓶水,今天一共要打四瓶,还有得等。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古晋还是呼吸不畅,身子歪斜成一个奇怪的角度靠着,薄薄的皮肤全烧红了。 “你能行吗?我要在这里等着你?”司隽音不太耐烦地问他。 古晋还留有一些意识,没挂针的那只手向上抬了抬,牵住她,但是牵得又不规整,五根手指头扣进她指缝里,灼热的温度像动物的舌头一样舔上她的手心,有种超乎身份关系的暧昧感。 司隽音抿紧唇,下意识要把他丢开,古晋却捉着不放。 “我一个人不行,姐姐再待一会儿吧。”他轻声,黑沉沉的眼底闪着异样的光。 司隽音心重重跳了一下,感知到某种危险,用力把他甩开,又后悔了:“我就不该问的……谁要跟你待一块儿啊,打完针休息好了自己坐车回!” 她匆匆忙忙离开,掌心是湿的,司隽音在裤子上蹭干净,古晋斜靠在冰凉的凳子上,头抵着靠背,仰着下颌垂眼睨视她的背影,粘腻的目光一直跟到她的身影消失。 司隽音交完钱就自己回去了,房间里被蹂/躏得一团乱,她把床单和被子全部扯下来塞进篓子里,再气冲冲地把篓子拖进古晋的房间里扔给他去解决。 古晋的房间大概只有她一半大,布局她也不熟悉,黑灯瞎火的连灯的开关都找了半天,然后摸进浴室,发现里面冷飕飕的,地面还有没干透的积水,镜子上也溅了水珠。 她看了一眼,旁边热水器的一根管子居然是断的,一开始司隽音怀疑古晋房间也有老鼠,后来她扯着那管子断口瞧了一眼,感觉也不太像被啃断的。 楼下大门被转开,古庆才回到家里,看见二楼古晋房间是亮的,喊了一声:“这么快就打完针了?” 司隽音扔下管子跑出去:“他还在医院,我先回来了。” 她皱着眉:“古晋房间热水器的管子怎么断了,他也不吭声,这几天洗冷水澡才冻发烧的吧。” 古庆嗓音听起来也疲惫,应该是在外没少忙活,答得也敷衍:“有空我找个师傅来修吧。” 对现在的司隽音来说,她爸说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估计一觉醒来就忘干净了,古庆心里除了他的工作,其它的恐怕什么也没装。 当天晚上古晋是自己回来的,穿的还是司隽音之前买给他的那件羽绒服,说实话司隽音当时只是口嗨一下,也没指望他真的去垃圾堆里捡,结果没想到这件衣服还真的回来了。 她当时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古晋回来的时候脸上多了个口罩,应该是护士给的,他缄默地换了鞋,先去吧台那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司隽音听着他的动静,手里捏着的一瓣橘子半天都没进嘴里。 犹豫了几秒,她还是开口:“热水器坏了怎么不说?我跟爸说了,他会找人给你修。” “好。”古晋声音听起来是哑的,把半杯热水都喝了下去。 司隽音低头,缓慢地把手里捏了很久的橘子塞进嘴巴里。 “那衣服——” “姐姐今天在外面玩儿得开心吗?” 古晋更快地说完一句话,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没有太大的起伏,但是听进司隽音的耳朵里,那股令人不适的感觉就又袭上头皮。 古晋对他病得发疯的事倒是绝口不提,反而对她在外面做了什么这么感兴趣。 司隽音嚼着水果:“呵呵,是啊,非常开心,我去吃了烤肉,又把商场逛了个遍,要不是因为给你买衣服没钱了,今天我就不至于空手回来了。” “是吗?”古晋低垂眼睫将玻璃杯放下,他弯眼笑,表情却泛着凉意,“看来我们真是一家人呢,我不高兴的时候,姐姐就会高兴了,这也算一种守恒吗?” 她下意识觉得令他不高兴的事情指的是发烧,但那事已经证明不是落水的后遗症,而是古晋自己洗冷水澡还不开暖气的后果了,跟司隽音没有半毛钱关系,她不需要觉得愧疚。 “你高不高兴跟我有什么关系,少怪我。”司隽音吃完了一整个橘子,拿了张纸巾擦手,然后站起来面朝吧台的古晋,义正言辞地指使:“我的床单和被子你要负责洗好还给我。” 她眉头下坠,很嫌弃:“上面都是你吐出来的水。” 古晋稍微眯了些眼望着她,手指把桌台上的杯子转了几圈,嘴角向上翘了一下,司隽音也僵着没动,意识到两个人一起不约而同想到床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拉扯。 司隽音脸一黑,觉得不能在他身边久留,连电视都没关就跑上楼了。 她关了门,紧接着听见一连串慢条斯理的脚步声,终点是她的房门前。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司隽音完全能够通过脚步的频率判断外面是她爸还是古晋,简直想都不用想。 房间门被叩响,她从床上直直坐起来,不耐烦地喊:“有话就在外面说!” 门外的人沉吟一会儿,稍许,司隽音的手机亮了起来,古晋的消息弹进来: “不,”古晋搂紧了她,声音闷闷的。眼前虽然是漆黑一片,但他似乎能看到温暖的阳光打在身上。 “回去后,等我买了新手机,你再装上定位吧。”男人说。 如果有人能天天掌握他的动态,古晋更希望那人是司隽音。 不论他在哪里,遭遇什么事,第一个赶来拯救他的人,永远都是司隽音。 这份关注,不再是压在他摇摇欲坠心房上的枷锁,而是一道令他安心的保护罩。 第 75 章 这是另外的价钱 衣服稍微干的差不多了后,司隽音将衬衫给古晋扣上。 荒岛很小,几乎都不能称之为岛,因为入目只有礁石跟砂砾,边上堆着几截被海水冲上来的烂木头,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连颗活的植物都没有,更别提食物了。 司隽音通过胃里的饥饿程度判断他们差不多就在海上漂了一个晚上,而“帝斯倾”号沉没应该就是昨天的事。 只见她先把柏树泥放进石碾槽里,然后又依次加了不少花草进去。 加入了藏红花、麝香、红白紫檀香、豆蔻、穿山甲、甘菘、冰片等香料,使劲碾磨起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百无聊赖,古晋忍不住走到司隽音身边。 司隽音边碾磨边揉搓,嘴里念念有词,对古晋的问题置若罔闻。 古晋不满的挑了挑眉,这个女人竟然无视他? 青兰卓玛此刻写字写的脑瓜疼,让她识药、采药、制药都没问题,单单这个写药方,她每次都觉得和上刀山下火海一样煎熬。 纸上的小蝌蚪游啊游啊,每次都把她送到了梦里的大草甸上。 “嘘!”青兰卓玛走过去对古晋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古阿佳,古晋在制香,不能和人说话。我们最好不要打扰她,免得玛拉布孜会不高兴的!” 说话间,丁真不识趣的跑过来用头拱了拱古晋的腿,“古阿佳你看,丁真多喜欢你!”说着自然地拉起古晋的手,示意他抚摸丁真的额头。 古晋从没有被人这么亲近过,不自然的把手放在了丁真额头上,真的毛很柔软细腻,就如同散落在扎基寺每一处角落里和煦的阳光,细细碎碎,却能融化黑夜留下的冰雪。 被抚摸的舒服,丁真乖巧如听话的孩子,蜷曲着身子依偎在古晋脚旁。 “她为什么不能说话?” “藏香是给我们供奉的佛祖和神仙供奉的食物,是很神圣的!”青兰卓玛解释。 “只有能感受尼拉旨意的使者才能制香!”说着,稚嫩的脸蛋上浮起崇拜。 “尼拉?”古晋问。 青兰卓玛肃穆的合手朝四周拜了拜,解释道:“‘尼拉’用汉语解释,就是你们内地人口中常说的神佛。” “制香过程中,制香的人和器皿都是一尘不染的,制香人的心也要和天山的雪一样纯净,才能让制好的香在点燃的时候,将祝祷者的心愿送达神佛住的地方。被神佛看到,所以你不要打扰古晋了,知道吗?古阿佳!” 对于藏密文化,古晋早有涉足,这也是他笃定此行的目的。 内地不少名人商贾都对藏地古老而神秘宗教信仰感兴趣,对于高原圣地趋之若鹜。 藏秘礼物也是友人之间馈赠的常见礼物,对于名利双收的人,金银珠宝反而不稀罕,倒是这些具有信仰力量的礼物,成了大家竞相追捧的东西,且价格被炒的一路飙升,上好的天珠、嘎巴拉、蜜蜡更是千金难求。 “您舅舅那边已经打电话和我联系了!” “他的动作倒快!” “很多制药企业的负责人也打了您的私人电话,表示了祝贺。可我看他们不过是想借机打探虚实。您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秘书自责的叹了口气,一石惊起千层浪,现在网络科技发展,信息交流便利,网络可以让你一夜红得发紫,也可以让你坠入深渊。 “古总,还是您考虑周到,我这就安排记者发布会,可是发言的事情,我觉得还是您亲自出面更好。” “记者会越快越好,至于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当天晚间,当地媒体通过电视、网络、新媒体同步转播了“禾盛集团出资研发心脑血管领域新药临床取得重大突破”的新闻发布会。 不少业界名企翘首以盼,大献殷勤,希望可以禾盛集团合作,抢占市场,分到利益最大化的一杯羹。 音朗星稀,自进入雨季以来,木卓巴尔山难得能看到星辰。 司隽音躺在躺椅上,小羊丁真温顺的睡在她怀里。星河璀璨,遥远加拉白垒雪山在夜幕若隐若现,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藏曲:“愿你吉祥如意啊,愿你吉祥……” 青兰卓玛坐在半尺高的石台阶上,手里剥着瓜子:“古晋,你说古阿佳的母亲好了吗?” “拥抱希望的人,总会得到希望的眷顾。” 藏地有太多没有被人挖掘的宝藏,让古晋亲自出马,请司隽音和他合作研发的这款新型藏药,就是基于藏地最珍贵古老的药材“佐太”的制作工艺,结合现代生物科技而成的。 苍穹浩渺,风轻云淡,千年古柏吟唱着古老的佛经,诉说着高原雪域流传的美好故事,五彩经幡如飞天的仙女摇曳翩翩,宝相穹顶熠熠生辉与远方雪山交相呼应,让人心旷神怡。 “扎基寺的藏香都是古晋亲手制成的,厉害的很呢!”青兰卓玛赞叹道。 古晋忽然想到早晨扎拉接受馈赠时的喜悦,凝望着认真工作的司隽音,心中坚定与她合作的医院。 “古晋在这里很受尊敬吧?” “那还用问,古阿佳不是也从那么远跑来找古晋吗?”青兰卓玛说着,眼珠子咕噜一转,目光炯炯越过半开的窗户,越过了雪山,落在了遥远天际线上。 “阿佳,你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现代化的生活让大家生活便捷,人工智能的普及缩短了科幻电影与现实的距离。”古晋如实阐述。 “噢!”青兰卓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海市人民中心医院。 一队壮硕的黑衣保镖,亲自将药丸护送到VIP病区重症医学科病房门口……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个穿着防护服的护士,她只是看了一眼那群保镖,从领头的人手上接过保险箱便匆匆的回到了手术室。 病房内,呼吸机和检测仪在有规律的运转着,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三日后,手术如期进行。 “不过,即便如此,生活在都市的人们还是要不断奋斗,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古晋星眸微阖,眼底划过一丝狭促,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金钱解决,恐怕世界上就不会存在那么多问题了。 青兰卓玛摇了摇手上的扫帚,不耐烦的说:“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助理被扫地出门,声音提高了不少,“小丫头不识抬举!” 说话间,眼神不经意落在了不远处的古晋身上,面色凝重,老板怎么在这里?还穿着藏袍?自己出师不利,被看个正着,怎么解释?助手整箱和古晋打招呼,却被古晋犀利的眼神制止。 古晋自然的与她擦肩而过,轻声威胁道:“离开这里,不许让他们知道我们认识,我有想起事情交给你处理!” 助理闻言,没有多纠缠,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青兰卓玛见助理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赶走,还不忘挥挥手上的扫帚喊道:“真是乌鸦扮金鸡!赶紧走吧” 等古晋从山上采药回来已经到了晌午,一直在客厅百无聊赖的古晋一眼就看到从远方成风而来的她。 微风拂过一抹淡黄色的身影,如同美丽的百灵鸟,妩媚欢快。 等走近了,他看到她的裙角沾满了泥泞,可并不影响她的清新,额上还滲着细密的汗珠,明亮清澈的双眸饱含晶莹,善意的望着自己。如同墙壁上的飞天仙女,又是一幅美景。 见惯了都市的精装美人,猛地瞧见这样灵动的美人,古晋也有片刻的慌神。 “你感觉怎么样?怎么坐在这里?”经过了孝心的试炼,司隽音对古晋多了几分认可。 好看的眉心微蹙,聚拢了一丝乌云。 “没什么大碍,感觉还不错。”古晋目光转移在了司隽音背着的药篓上。“我帮你拿?” “不用了。”很自然的拒绝。 古晋喉咙里的话戛然而止,收回了已经卖出门槛的半只脚。 “你昨天让我去摘的雪蒿草我没有找到……” “他就在你的脚下。” 古晋垂首,就见脚边一株直茎曲叶,长着卵状菱形,边缘疏生三角形牙齿叶片,长着绒毛的脚边小草,从石砌的台阶缝里顽强的舒展着茎叶,和杂草毫无区别。 司隽音点头“高原处处都是宝,雪蒿草,虽然不算多名贵,却很珍稀。从培育到成熟,需要大概两年多的时间,生长周期很长的,你可不要小看它,它不光可以治疗祛风除湿 还可以活血化瘀。只不过它有剧毒,未经炮制不能内服,所以鲜少被药商销售……” 古晋认真听着她讲解,双眸藏起万千柔情,眼尾那颗美人痣,更给他增添几分妖冶与柔情,嘴唇不自觉微扬。 这样专注的目光,让司隽音的心有一瞬间的跳动,她眨了眨眼,止住了话语。 司隽音顿时一愣,长眉拧了下来,满脸惊愕。 “你怎么了?” 她蹲下身,捧起古晋的脸想要查看情况时,才发现这家伙眼眶都红了,眼泪要掉不掉地覆在眼角边缘,我见犹怜。 第 76 章 舅舅(含1300营养液加更章) 古晋想,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司隽音对他更好了。 小时候在家,被古鸿禧各种折腾摆弄,他哭着去找古才良告状,结果却换来劈头盖脸的几顿说教。 “多大点事,你个当哥哥的怎么就不能让着点弟弟?鸿禧比你小,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这话都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古晋想说,他不是不懂事,只是古鸿禧真的不对劲儿,怎么会有人把人烧红的铁丝扔在他被子上呢? 如果不是古晋早上睁眼睁得快,那铁丝就要烧到他脸上了。 “嘿你这兔崽子,自己把床烧个洞出来,现在反倒栽赃你弟?鸿禧一大早就跟着海军他们几个去镇上了,就你在睡懒觉。” 不是那样的,明明是古鸿禧在走之前偷偷绕回来,趁他还没睡醒,把烧红的铁丝扔到他床上,然后就直接跑了。 古晋特别爱看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个表情都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要是能够的话,古晋真想在这个夜晚许下心愿,祈愿脚下的这条路能走得慢些,再慢些,好让他永远铭记此刻满溢心间的美妙感觉。 可路再长也有尽头,司隽音最终还是停在了自家别墅的门口,那副恋恋不舍的模样仿佛带着无尽的惆怅。 “咱们得过了年才能再见面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夜。 古晋轻轻应了一声。路灯的光在他的瞳孔里闪烁着,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又触电般地挪开,心底泛起的层层涟漪怎么也止不住。 司隽音缓缓凑上前,轻轻抱了古晋一下,旋即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迅速松开,一溜烟儿跑开了。 古晋的怀里还残留着女孩淡淡的余香,那是清幽的栀子花香,并不浓烈,却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腔。他轻嗅着,目光追随着女孩远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然若失,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瞬间带来的悸动里,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满满地填充了他的心间。 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多么要紧的事儿,除夕的时候,司隽音的父母才匆匆忙忙地先后赶了回来。 司臻天仰仗着父辈留下的雄厚资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与此同时,他的脾气也随着财富的增长而日益膨胀,那原本就发福的身材更是像吹气球一般越发臃肿。 他与宁白芷的结合,从一开始就像是一场利益的博弈,分割着彼此的价值。最初的那几年,两人也曾有过表面上的恩爱,可时光流转,终究还是敌不过彼此间日积月累的厌烦。 后来宁家衰败,司臻天对宁白芷的不满彻底不加掩饰,他有时整月不归家,回来也是恶语相向,话语里充斥着傲慢和诋毁,全然不顾宁白芷已经为他生下了年仅四岁的司隽音。 可以说,司隽音是在他们无休止的争吵声中长大的。十二岁之后,小小的她就渐渐明白,父母并非是能让自己依靠的精神支柱,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认知啊。因为在她的心底深处,深知自己的父母根本就不可信赖,除了能给她留下金钱以外,再没有其他。 司隽音十五岁之后,司臻天就彻底不回家了。他们家的这段豪门恩怨甚至还被媒体报道过,什么司臻天在外面早就有了私生子之类的传闻铺天盖地。而宁白芷只能独守空房,在无尽的哀怨里郁郁寡欢。 司隽音作为当事人的女儿,面对这些新闻,只觉得亦真亦假,整个人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就在这时候,宁白芷恰巧回来,一眼看到电视画面里司臻天带着别的女人出席慈善晚宴,她就像是突然遭受了巨大的冲击一般,猛地冲过去关掉了电视。 “你在看什么呢?难道你也觉得他这样做是对的?”宁白芷情绪激动地拉扯着司隽音的衣服,用力一推,“司隽音,你和你爸一样,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当初,要不是我们宁家的帮扶,他司臻天能有今天的成就……” 又来了。 司隽音心里厌烦极了,永远都是千篇一律的说辞,一成不变的崩溃模样,流不完的眼泪。她这个听惯了的看客,都已经烦得快要忍耐不住了。 她从书包里缓缓地拿出本子,准备写作业。然而,宁白芷却又一次发起疯来,猛地撕了老师新发下来的练习册,嘴里还恶毒地诅咒着:“司臻天和司隽音都死了就清静了。” 这样的场景好似一场反复播放的噩梦,已经不知上演了多少次,可每一次司隽音还是会被吓得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说到底,造成她们母女如今这般悲惨境地的罪魁祸首,正是司臻天。 后来啊,情况稍微有了些变化。宁白芷在外面勾搭上了富豪,司臻天也有了自己的风流韵事,夫妻二人双双出轨,偌大的别墅里就只剩下司隽音孤零零的一个人。 此时的司隽音已经足够独立,家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个冰冷的旅店,她常常不归家,刻意忽略那个不忍直视的原生家庭。司隽音觉得自己这样也挺幸福的,因为她在外面有许多朋友。她想,大不了就当自己没有父母好了。 除夕的清晨,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司臻天先回到了家,司隽音默默给他倒了杯水,司臻天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他亲生女儿关系十分冷淡。坐在沙发上,他点燃一根烟,烟雾在房间里缓缓升腾。 宁白芷下午才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进门。“元元,给你买了几件新衣服。”宁白芷此时的情绪倒是比较稳定了,她甚至可以做到把坐在一旁的司臻天当作不存在的空气一样。 司隽音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轻声说:“谢谢。” 司臻天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在他心里,每个月让助理按时拨给司隽音的生活费可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这就已经足够了。 接了几个电话后,司臻天的眉间紧紧地拧成了一股麻绳,嘴里骂骂咧咧了几句,然后恶狠狠地挂掉了电话。 一顿饭一家人吃的郁郁而终,司臻天把宁白芷叫到了书房。不一会儿,书房里就传来了剧烈的争吵。 “你一年到头就联系这么一回,现在回来了居然还有脸问我借钱?”宁白芷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公司捅了大篓子补不上,你以为你能捞着什么好处?”司臻天的声音里满是蓬勃欲发的怒气,“别忘了司氏股东也有你的一份。” “分红我一分钱都没拿到,现在出了事让我背锅?司臻天,你哪来的脸!”宁白芷气得浑身发抖,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地挥到地上,一片狼藉。 最终,这场争吵不过是争得两败俱伤。他们没在家里待上几个小时,入夜的时候,又纷纷来跟司隽音道别。 “妈妈对不起你。”宁白芷哭着抱住了司隽音,可紧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司隽音的心底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眼中早已没有了眼泪,因为她的眼泪早就在无数次的失望中流干了。她真的已经习惯了。 后来,当司隽音再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她才发觉,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预兆的。母亲的远走、父亲的私生子、家族的破产,再到自己被无情地丢下,这一切的一切,既是预兆,也是厄运开端的来临。只是当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她的未来,即将戛然而止。 外面的烟花绚烂地绽放着,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格外吵闹。司隽音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空调开得很足,可她却依然觉得冷,那是一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寒冷,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掉。 枕头边的手机嗡嗡地震动着,她伸手拿过,打开一看,好多朋友发来的“新年快乐”映入眼帘,这才惊觉时间已然滑至零点。 发信人里,古晋的名字排在最前面。 “新年快乐,司隽音。”简简单单的一行字,规规矩矩,连标点符号都一丝不苟,一条中规中矩的信息。 想必是掐着秒发来的,所以他的祝福抢占了头筹。 “新年快乐。愿新年,胜旧年。” 紧接着,他还发了个大红包,说是压岁钱。司隽音一边打字一边调侃:“还跟我攀上亲戚了呀,居然给我压岁钱?” 古晋有些别扭地回了句:“你收了。” “行吧,那我就勉强收下咯。”自从在马术场一别之后,司隽音和古晋便好似两条再无交集的平行线。 开学过后,两人分在了不同的班级。古晋自小就成绩优异、品行端正,被分到A班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司隽音和钟凡天则在成绩靠后的班级。 在开学典礼上,司隽音顶着烈日,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台上的古晋身上。他站在台上,头发修剪得干净而清爽,那原本丑陋且宽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竟好似被模特上身一般,笔挺又合身。他一板一眼地发言,表情认真而专注。 台下周围的女生们都不禁发出惊叹的呼声,彼此小声地议论着要推举他为新生校草。司隽音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古晋这种出众的类型,实在是让人很难轻易忘怀。可转瞬之间,她又想起了在马场上向自己表白的那个男生——方臻。 方臻从初中开始就混流子,不知天高地厚,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追求她是她的荣幸意思,司隽音对他懒得搭理。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冒犯,实在是让司隽音烦不胜烦。 此刻,她没什么心情再听台上的发言,悄悄地躲在队伍末尾,用前面同学的身体遮挡着老师的视线,偷偷玩起手机。 这时候,方臻又发来了信息:“放学我在后门等你,我想明白了,你不喜欢我就算了。” 司隽音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像是开窍了一样。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欣慰。于是她简单地回了个“好”字,这已经是她最后的一点耐心了。 而就在此时,台上古晋的目光似乎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司隽音恰好在这一瞬间抬起头,两人的目光隔空交汇了一下。这一眼仿若蜻蜓点水般若有似无,古晋很快就撇开了眼神,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 放学之后,司隽音依照和方臻的约定,来到了学校的后门。 刚到那儿,就瞧见十几个小混混正蹲在地上,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为首的方臻仰着头,朝着天空缓缓吐出一口烟圈,那烟雾在空气中打着旋儿,渐渐消散。 司隽音的第六感瞬间拉响了警铃,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刚想往后退去,方臻却像是有所察觉一般,猛地转过头来。 “司隽音。”方臻叫了她一声,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身前,伸手紧紧扯住了她的肩膀。 “你跑什么?现在知道害怕了?”方臻的语气里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方臻,你这是要干什么?”司隽音警惕地环顾了一眼这些人,只见那十几个小混混缓缓围了上来,嘴里还不停地调侃着方臻。 原来方臻这次来,就是为了找司隽音的麻烦。只见他把手中的烟往地上一扔,用脚狠狠碾灭,对着司隽音恶狠狠地说道:“以前我喜欢你的时候,还把你当个宝,现在我不喜欢你了,你就给我乖乖听话,有什么不服的都给我憋着!” 司隽音在心里暗自腹诽,这是什么中二的毛病,真以为自己是校园恶霸呢?要不是现在自己孤身一人,以她那暴脾气,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 “妹子长得这么漂亮,不跟我们方哥处一处试试啊?”旁边一个混混眼神在司隽音身上肆意地流连着,那语气油腻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司隽音笑冷笑了一声,那抹笑如同绽开的昙花,短暂而惊艳,绚烂的光芒让周围的一切失去了色彩。 在场的混混们一下子愣住了,趁着他们尚未反应过来的空当,司隽音抡起自己硕大的书包,朝着那个说话的混混脸上狠狠砸去,同时嘴里大喊道:“去你的!” 随着她这一动作,书包里的新书散落了一地,可此时谁也没有心思去管那些书本了。 司隽音瞅准时机,迅速冲出了包围圈,然后拔腿就跑。 这里是学校的后门,本来就人迹罕至,中间还隔了条小巷子,周围的环境显得有些阴森。但司隽音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跑到人多一点的地方,这群小混混肯定不敢对她怎么样。 司隽音跑得像兔子一样灵活,十几个人在后面一边喊打喊杀,一边追赶着她,可却始终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就在司隽音感觉自己体力即将耗尽,奔跑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的时候,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司隽音眼睛陡然一亮,就像在茫茫大海中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人扑了上去。 男生似乎没料到会突然有人朝自己扑来,一贯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惊讶的神色,双手却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古晋,救我!”司隽音在慌乱之中拼命回忆起他的名字,双手紧紧反扣住他的手,他掌心温暖而又干燥,让她的安全感也一点一点地回笼。 “古晋哥哥。”这几个字一发送出去,文字仿佛瞬间有了魔力一般,手机那一方小小的屏幕恰似一只传情的信鸽,思念也随之悠悠地飘荡起来。 古晋看到这几个字,耳根连着脸颊都悄然染上了一层红晕,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心里只觉可爱极了。 林宛宛得知昨天司隽音的父母来过又离开之后,大年初一都顾不上自家亲戚,就先赶到了司隽音家登门拜年,她主要是担心司隽音一个人太过孤单。 “就知道你不会准备年货,这些你在家慢慢吃吧。”林宛宛一边说着,一边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 屋子里原本冷冷清清的,没什么新年的氛围,可突然多了那三五件红彤彤的大礼包,就好像凭空增添了几分暖意,和林宛宛这个人的出现有着同样的效果。 司隽音闲适地撕开一包零食,其实她的心情只是在父母离开的那一刻稍稍有些低落,现在早就恢复如常了。 林宛宛见她看起来没什么事,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说道:“我可没你这么好命,还有20天的寒假呢,我初六就得去集训了。” “这么快呀?都被你形容得像个监狱似的地方了。”司隽音回应道。 “怎么不算呢!”一提到这个,林宛宛的怒气就上来了,“天天被关在那里不停地画画,我心爱的赛车太久没玩,在停车场都落灰了,我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它了!” “你要是联考考不好,被叔叔阿姨打得面目全非,到时候我可真就认不出你了。”司隽音毫不留情地打趣道。 林宛宛顿时一副被戳到痛处的模样:“闭嘴!” 突然,她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凑近司隽音,神秘兮兮地说:“我上次醉酒的时候和古晋碰上了呢,喝多了也不至于完全没记忆。”她坏笑着贴近司隽音揶揄道:“难怪你一直都不肯放弃,原来是你的学霸颜值很可口呀。” 司隽音忍不住大笑起来,旋即跟她打闹在一起:“上次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 天气冷极了,司隽音过年之后就没怎么外出过。 元宵节那天,古晋给她打电话,说要送书过来。 “我正好在写寒假作业呢,古晋,你的寒假作业借我抄抄呗。”司隽音趁机开口。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钟,紧接着传来两个字:“休想。” 他怀里捧着一大堆书,一路来到她的家门口。 “这些都是下学期要学的内容,我已经学完了,你也可以开始预习了。” 司隽音看着那十几本沉甸甸的书本和练习册,不禁暗暗咋舌,心中暗自惊叹:学霸难道都已经进化到如此恐怖的地步了吗?她苦着脸,拎着这些书都有些吃力,索性侧身让古晋进了屋。 “那寒假作业呢?”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满是期待。 古晋面色沉静如水,没有多余的表情,可司隽音却不管不顾地拉住了他的手臂,轻轻摇晃起来。那一瞬间,古晋心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而这一丝柔软,被司隽音敏锐地捕捉到了。于是,她摇晃的幅度变得更大了些,就像一个撒娇的孩子。 古晋微微低下头,终究还是没能抵抗住这样的“攻势”,无奈地妥协了。 “不能抄,我可以给你讲解怎么写。”他轻声说道。 司隽音一听,愿望达成,立刻把手指比成两个“耶”放在头顶,学着小兔子的模样,还俏皮地扮了个鬼脸。这滑稽的样子让古晋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司隽音的头发,算作回应。 需要教的题目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抄写的内容。司隽音写完练习册后,又马不停蹄地埋头苦干起来,还分给古晋一部分内容,古晋也乖乖地跟她一起抄。古晋写的是一笔一画的楷体,字体工整漂亮,比司隽音那龙飞凤舞的连笔字好看了许多。 开学的日子渐渐临近,司隽音打着要冲进年级前200名的旗号,开始明目张胆地去找古晋,让他给自己辅导题目。每当有不懂的地方,古晋就会耐心地给她讲第二遍,如果她还是不懂,古晋依然会不厌其烦地再讲第三遍。只要是面对司隽音,他就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 司隽音觉得不好意思,这么笨可不像平时的自己。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成效十分显著。以前在司隽音听来,台上老师讲的内容就像天花乱坠的鸟语,可现在那些内容慢慢能和一个个公式对应起来了,那些拗口的英文单词,在嘴里念起来也变得顺口多了。司隽音似乎真的开始感受到学习的乐趣了。 更重要的是,每次放学后能在教室和古晋多待一会儿,把作业写完。 钟凡天看到司隽音节节攀升的学习成绩,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心中十分纳闷这两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平时也跟古晋走得近啊,可学习成绩也没见有多大提高啊。 司隽音却只是神神秘秘地告诉他:“你不懂。” 覆面男人激动地摘下面罩,露出了整张脸,利落的银发垂在额前,淡蓝色的眼珠极具野性。 他年纪约莫四十左右,但保养得当,再加上常年高强度的部队训练,身材紧致健硕,看上去倒像个年轻小伙子。左眼上方一条长约七公分的伤疤贯穿眉骨和上眼睑,看上去虽然有点骇人,但也给他英气的脸颊增添了几分独特的硬朗和性感。 古晋皱起了眉,这人在喊谁? 他正要发作,身后的司隽音诧异又惊喜地叫道:“舅舅!” 古晋表情一怔。 舅舅? 第 77 章 金屋藏娇 “舅舅找了你一天一夜啊……” 司语年喜极而泣,一把冲过来将司隽音上上下下检查了好一番,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结果差点把古晋给撞摔出去。 司隽音一惊,眼疾手快给古晋胳膊拽住,然后转头无奈道:“舅舅,他是伤患,你轻点。” 古晋完全不敢动,因为他看不见,脚下的石子又多,随便迈出一步就能摔到坑里去。 古晋就没有个空闲的时候。 这两天里,先是进城把所有现金背了回来,按照当初法院下的赔偿项目分好,剩余的钱算作平分,上门取挨家挨户地给。 有两家是不让进门的,陈家,还有齐家。 恨意会被时间发酵,变得难以承受。 在此之前,古家一直算是镇子上的富余人家,老爸更是出名的能人,彼时,谁都夸他。 五年前古晋考上重点大学,老爸比谁都高兴,摆了十天长街宴,那个时候,古晋觉得手里的握着沉甸甸的幸福,一切美好都触手可及。 也是那个夏天,老爸筹备小矿场,希望多挣一些,争取早点让儿子在大城市买房,一起进矿的都是相熟的好友,齐群父母向来和古家亲近,二话不说就加入进来。 噩耗来时,古晋刚报完到。 山体滑坡,矿场倒塌,救援深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 事故调查迟迟没有定论,说是天灾,说是地质勘测,说是老爸为了钱铤而走险。 加上古晋自己,一共十家人失去了顶梁柱,其中,齐群失去了双亲。 恨谁呢? 恨天恨地不太现实,恨命毫无作用。 不如恨一个具象的人。 古家变卖一切,三叔三婶把服装厂都卖了,留个杂货铺维持生计,老妈卖掉车和房,同古晋一起吃住在铺子里。 即便如此,在那么多条命前,一切都显得徒劳。 最开始那几个月特别难熬,老妈整日失魂落魄,几次悄悄走到河边,坐很久,又自己回家,直到发现古晋每次都跟着自己。 那是古晋唯一一次看到老妈那样哭,她哭着说对不起,又哭着问怎么办啊。 古晋告诉老妈,没事的,会好的。 老妈哭累了,疲惫地跌坐在河边,没一会睡了过去。 古晋在河边抱着老妈坐到天亮。 那年他十九岁。 自己办的退学。 古晋从小跟着爷爷和老爸做木工活,即便耳濡目染,但真正上手始终生疏。 初挑大梁,手艺算不上纯熟,误工都算好的,好几回险些把手锯了,口子更是东一道西一条,难以计数。 老妈渐渐振作起来,她被老爸宠了许多年,已经很有没有工作过,一样可以自己进城去找活。 照顾九个家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能接的活都揽过来做,手不熟就通宵练,每天买肉买菜,学期开始前给有孩子的家送去学费。 因为补偿款五年前 没给够。古晋立刻从车上跃下来,跨上摩托窜了出去。孙明话说一半,只好先骑着摩托跟在后面。 秋芒镇是没有过这种场面的,豪车、保镖,围观的人不少。 车身泛着昂贵刺目得光泽,几个身着西装戴着耳麦的人正把围观的人群往外推。 司隽音向来显眼。 她站在其中一辆车前,挺着脊背和车里的人说话,阳光直直照在她头顶。 又没戴帽子。 孙明赶过来停在古晋旁边,“卧槽,这些车我就在网上见过啊,哎古晋,你这买主到底什么来头啊?” “不是我的买家,买的房子。”古晋纠正。 他撑着摩托,远远地看着那边的情况,不晓得说了什么,前后几辆车下来六个保镖围住了她。 下一秒,司隽音居然拔出刀来对着自己下巴。 围观的人开始低呼。 没有思考的余地,古晋想也不想,拉着离合扭动油门。 他不确定司隽音需不需要有人帮她,也不确定司隽音想不想要古晋出手。 但如果司隽音不放下刀,古晋会立刻过去。 油门扭得又凶又急,她果然回头,好像笑了一下。 也只有一下。 司隽音收回注意力,继续用目光询问车里的人。 司辞忧从车窗伸出手摆了一下,围着人的六名保镖依次上车。 “没必要这么极端。”他说。 “难道你就温和了?”司隽音放下了刀,“司辞忧,我只给你这一次回答,相信你能看清我的决心。” “看清了,”司辞忧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骑着摩托的晋年,“音音,这是你的新朋友?” 司隽音没有闲聊的心思。 也因为古晋不敢停下来,他怕自己也沉浸痛苦不可自拔,怕自己稍微松懈就再没力气走下去。 九家人里,有漠视以对的,也有慷慨施笑的,九种表情,九种隐而不发的情绪。 只有痛苦是相似的。 古家也失去了一位父亲,可谁在意呢?好似“受害”和“加害”真的只有一字之差。 越来越多的人说老爸是杀人犯。 不知不觉间,承担已然变成了古晋的底色。 卖了房,带回钱。 一家一家去送,前半段比较顺利。 古晋深深鞠躬,说以后就不每天送肉送菜了,但有需要的,随时可以联系他。 其中几家每一次古晋上门时都会劝他不用这样,但古晋只有亲手把钱交到他们手里,才觉得自己有资格这样说。 张婶和二丫哭得抱作一团,赵老叔挥舞拐杖让他滚出去。 陈家妈妈向来不许古晋进门,这次也是一样,陈小胖在侧门接过钱,小声说:“妈妈在里面哭。” 古晋低头看了他好一会,沉默着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把自己买的一大袋零食递给他,“吃完记得刷牙,小心蛀牙。” 很重的一袋,陈小胖却没笑,而是很担忧地问:“古晋叔,妈妈说以后你不会管我们了,你不管我了吗?” “管的,”古晋蹲下去对他说,“以后我会常常来看你。” “你要来的。”陈小胖说。 “会来的。”古晋答应他。 陈小胖有些犹豫,黏声说:“我有点害怕,古晋叔,你抱抱我。” 古晋深深吸一口气,暗自稳住情绪,将小孩儿捞进怀里抱住,还把他举过头顶,带他玩了几圈飞机游戏。 陈小胖被挠到痒痒肉,趴在古晋肩头乐得嘎嘎笑,笑声脆响,过了会,又开始抽泣。 他说:“古晋叔,我想爸爸。” 古晋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背,抱了很久。 最难的一家是齐群。 门打开时,齐群双眼布满血丝,眼神阴鸷,“你是解脱了吧古晋?” 古晋没回答他,从背包里取出那几捆钱。 齐群盯着那些钱看了几秒,猛地伸手抓过来,继而用力地砸向古晋的脸。 “你怎么不去死啊!” 齐群几步跨到他面前,挥拳过来。 古晋没躲,拳头结结实实地带着风,砸到他颧骨上,砸得眼前白光一片。他踉跄着稳住身子,舔了舔嘴角,继续捡钱。 拍了灰,堆好,又递过去,“别和钱过不去。” 齐群依然没接,喘着粗气盯着那堆钱,肩膀开始颤抖,随后整个身体都绷紧,猛地蹲下身抱着头嚎啕大哭。 古晋等了一会,脱掉自己上衣,铺在齐群身旁,把钱整整齐齐地码在那。 最后,他拎了两瓶酒去老爹坟前坐到天黑。 “爸,喝酒。” 眼泪悄无声息地涌了出来,古晋没擦,想了会,小声说:“我想你。” 情绪在这一刻决堤,他双手捂住脸躺身下去,蜷缩在坟前,喉头挤压出低沉的呜咽,呜咽逐渐变成大哭,释放这五年来的压力和思念。 “爸,我好想你……” 再回到家,发现全家上下都是一样红着眼,老太太都哭了,当晚开心得多喝了半斤包谷酒,远在外地念书的表妹得知消息,激动地打电话过来非要视频,三婶犟不过她,只好把手机供在饭桌上,一家人说说笑笑,又沉默叹息。 未来再如何光明,痛苦已然发生。 古晋还是会想起司隽音,越是想,那个夏夜的画面就越发清晰。 司隽音坐在院子里说她吃了很多苦,眼睛微微垂着,声音很轻。她总是困倦,会因为很隐秘的情绪而变化表情,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嘲弄人,很瘦,又带着伤。 古晋不明白他和司隽音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不愉快。 他会反复想起司隽音那天颤抖的睫毛,抿着嘴避开视线的样子。 古晋开始隐隐后悔自己说出的话,开始思量自己是不是带着没必要的自尊心去伤害大恩人。 再次得知关于司隽音的消息,是孙明跑来通知的。 古晋刚从木材厂回来,车还没停稳,孙明就急吼吼地扑过来拍窗,“古晋!她在镇口被堵了!” “谁被堵了?” “司隽音!” 他甚是无语地挠了挠脑袋,心想司隽音说的有道理,Arlene家族在几十年前都已经搬到了华邦,现在D国这里也就只剩下几个旁支,跟他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司隽音能依仗的人,也就只有他这个亲舅舅了。 反正两张卡而已,他这个级别的军官,轻轻松松就能搞来。 等司语年走后,司隽音下床将门反锁,然后自然而然掀开了隔壁病床古晋的被子躺了进去。 第 78 章 埋头苦干 “很冷吗?”古晋察觉到司隽音上来了,钻进了他怀里,不由得出声问道。 司隽音没说话,而是掀开古晋的衬衫就开始啃。 男人呼吸一滞,当即皱起了眉,面露难色地推拒道:“你舅舅他们刚走……” “没事,这里隔音很好,而且我锁门了。” 古晋:“……” 他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在这里做那种事,于是拧着眉推开了司隽音:“很晚了,快睡觉吧。” 司隽音才不,在海上困了一天一夜,只能亲亲嘴和脖子,可把她憋坏了,眼下澡也洗了饭也吃了,一堆检查也做完了,恋爱关系也确认了,一切都准备就绪,好不容易有了两人独处的时间,不好好充充电怎么行。 等她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半中午的时候了。 房间里厚实的窗帘把屋子里弄得乌漆嘛黑,根本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模样。 司隽音一觉好眠,还有些迷糊。 她缓了一会,拿过床头柜上的闹钟看了一眼,发现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 旁边已经没人了。 司隽音放下闹钟先起床。 她没开灯,赤脚踩在地毯上,先走过去拉开了窗帘。 司隽音房间的位置很好,能看到的窗外的风景很美。 今天天气也很好。司隽音这家店因为装修好看,今年上半年突然爆火,现在都已经变成知名的网红打卡点了。 司隽音不靠这个赚钱。 但见有人喜欢,也挺高兴的。 最近还在店内开设了咖啡和书吧,可以让远来打卡的人好好坐着休息会。 这会虽然已经是晚上,但店里客人依旧还有不少。 司隽音自然不想打扰他们工作。 和他们说了几句,就自己去挑花束了。 古晋抵达花店的时候。 司隽音已经给自己包完花束,正在帮其他客人挑选花束。 她偶尔空的时候,也会帮忙。 那些客人都很喜欢她挑的花束。 门前的风铃因为开门发出清脆的声响。 司隽音下晋识抬头说了句“欢迎光临”,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直接愣住。 半晌。 司隽音才看着外面那个穿着白衬衫,拉着行李箱的男人,惊讶喊道:“古晋?” 昨天一场大雨,今天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晴天艳阳,很是明媚,只有草地上还有些氤氲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剔透的模样。 或古是睡了一场好觉,又或古是今天这个好天气。 司隽音觉得自己的心情竟然也不错。 她没去拿手机开机。 直接穿上拖鞋洗漱过就下楼去了。 刚下楼就见父亲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这边打电话。 而母亲正冷着脸坐在一边,也在看手机。 夫妻俩都还没注晋到司隽音下来了。 司隽音听了一会,也就知道是她那位公公在给她爸打电话。 佣人李妈拿着果盘出来,倒是正好看到了司隽音。 她下晋识看着司隽音喊出声:“大小姐。” 司父司母这才注晋到司隽音下楼了。 司母立刻放下手机起来向司隽音走去,司父虽然没立刻过来,但冲电话那头没什么语气的说了一句后,也先挂了电话。 “睡好了?” 司父过来跟司隽音说话。 司母挽着司隽音的胳膊,吩咐李妈去准备司隽音的早饭。 不管他们刚才是什么表情模样,此时面对司隽音,夫妻俩都跟平时一样,没让她看出一点不高兴。 司隽音也就笑着先跟他们问好。 她没避开话题,坐下的时候直接问身边的父亲:“宋伯父和您说什么?” 虽然还没离婚。 但司隽音心中已经跟卫瓦断了关系,自然不会再喊宋父喊爸。 司父司母也没对此说什么。 司父跟司隽音说:“来给卫瓦求情的,被我骂了一顿,我已经跟他表明了我们一家人的态度,宋引章也知道这事缓和不了了,跟我保证会让卫瓦尽快同晋跟你去登记离婚。” “胡律师那,我也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会草拟协议的,你有什么要补充的直接跟他说。” 司隽音还真有一项要加的。 她那家花店开得挺好,装修布置也都是她一手设计的,要还给卫瓦,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不过卫瓦公司里也有她的股份,她打算让胡律师去谈判,把花店划到她那,股份可以低价售卖给卫瓦。 他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对自己最有利。 司隽音发现自己现在居然可以这么冷静地去评判这个人,这件事了。 她一时有些失神。 但也不过片刻,司隽音便又回神说道:“好,我会跟胡律师说的。” 司隽音说完,李妈也拿来了早饭。 司父司母已经吃过了,就看着她吃。 本来以为女儿经历这样的事,肯定会一蹶不振,最少也得颓废一阵子。 没想到她的状态竟然很不错。 但夫妻俩还是担心她,女儿一向报喜不报忧,他们是怕她憋在心里,自己难过。 司母正想和她说话,司隽音想到什么,先开了口:“对了,爸、妈,我下午要去画廊做事,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要是太晚,你们就别等我吃饭了。” “今天就去?” 司母蹙眉,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 “有幅画要修补,跟客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今天得去画廊。”之前没心情耽误了这么几天,这阵子得加赶了。 待着没事干更容易胡思乱想。 还不如去做点事。 把时间用来忙碌,也就没心思再去想东想西了。 司母不放心还想说话,司父先开口了:“去吧,不用担心卫瓦会去骚扰你,我已经跟宋引章交待过了,他会派人在医院看着卫瓦,不会来骚扰你的。” 司隽音点头说好,心里也的确松了口气。 她实在不想和他再纠缠。 早点解决这件事,对他们都好。 等吃完饭。 司隽音就去楼上换衣服化妆。 她依旧没带手机。 工作的事情有杨荔在,亲朋好友也能通过她爸妈来联系她,拿着手机,接到最多的估计还是宋家人的电话。 可不管是道歉,还是恳求…… 司隽音现在实在不想跟他们联系太多。 或古过阵子她会放下,但不是现在。 “爸、妈,我没带手机,你们有事直接联系杨荔。”司隽音走之前跟司父司母说了这事。 司父司母自然也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都点头说好,又嘱咐她好好吃饭,忙完早点回来。 司隽音一一说好,才去车库挑了一辆她以前开的车出发去画廊。 没带手机,的确少了古多骚扰。 司隽音这一下午都待在画廊沉浸于工作之中,速度倒是也比平时快了不少。 办公室的那副油画,早被杨荔贴心地放进储藏室去了。 她跟卫瓦的那点事,在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 也有不少认识她的人向杨荔打听她的情况……不过这些事,杨荔都没跟司隽音讲,自己解决了。 司隽音也没问。 画廊五点关门,现在整个画廊除了楼下的安保,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杨荔本来想留下陪她,被司隽音拒绝了。 她不是克扣人的老板,何况杨荔这阵子刚恋爱,对方小男生正是上头的时候,刚刚一会功夫就打来了好几个电话,问她到哪了,要不要来接她? 司隽音虽然自己婚姻破碎,倒是从未觉得这世上就没什么好的婚姻了。 婚姻本身是美好的。 不美好的,从来都是那个人。 不过要是现在有人问司隽音,以后还会不会步入婚姻? 她想,她应该会给一个否定的答案。 人心难测。 有些痛,一次就够。 等司隽音修完一面看时间,已经是七点了。 她倒是还能再工作。 但再不回去,爸妈肯定得担心。 虽然刚才已经给他们打过电话。 司隽音想了想,还是准备先回家去。 她解下头绳脱掉罩衣。 去楼下跟安保说了声就先回家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司隽音突然拐弯去了一趟花店。 她想打包一束花束回家。 花店的人都还不知道她的事。 看到她来都很高兴,嘴里高兴喊着“隽音姐”,还问她怎么这么久没来了,都想她了。 以前司隽音隔两天就会来一次,这次已经有四、五天没来了。 “最近忙,不用管我,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挑一束花带回家,不影响你们。”司隽音笑着和他们说话,心情也变好了古多。 对比现在圈子里的议论纷纷,在这个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方,司隽音得到了短暂的喘息和开心。 不用去回馈他们的关心或者担心。 就跟平时一样。 他也是从高校毕业出来的,经历过写论文整理答辩的日子,自然清楚毕业答辩对一个即将毕业的学生有多重要。 司隽音跟卫瓦,是这辈子都没法和解的死对头,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的较量,不过是这二十多年来的普通日常罢了。 然而,司隽音的手还在不老实地摸来摸去,古晋受不了了,凭感觉去逮,司隽音却灵巧地跟泥鳅一样,让人焦灼难耐。 终于,古晋想起来一件事,蓦地出声问道:“你背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听到他打听起这个来,司隽音停了停手,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想听?” 古晋连忙点头。 他真的很好奇,司隽音曾经遭遇过什么,右后肩颈才能有那么大一条疤,触目惊心。 第 79 章 绑架 “之前摸到的时候,觉得那条疤很长。”古晋说。 而且重新生长起来的纹路凸起异常明显,说明之前的伤口创面很大,很深。 一直以来,古晋都没怎么好好打量过司隽音的黑狼刺青,两人在床上不是打就是掐,谁都不会将后背长时间留给对方。 这也就导致古晋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那条疤痕的具体形状。 他现在更是有些后悔,因为他眼睛看不到了,很有可能以后都没几乎再观察那疤痕的模样了。 而这会儿,一提到这件事,古晋瞬间就感觉到司隽音的情绪低沉了很多,因为她沉默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 回忆起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司隽音思虑良久,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察觉到面前人的沉默,古晋立刻意识到是自己唐突了,以为司隽音不想提及以前,于是赶忙道歉:“抱歉,我不是故——” “没关系,给你说说也好,我家里人都不敢在我面前提这事,以至于我都快忘了。”司隽音淡淡开口。 这条巷子路面由石板铺就,铺得乱七八糟,棱角四起,什么东西碾过去都会响,却没有过这么诡异的动静,实在让人好奇。 两人同步扭头,看见年轻女人出现在巷道口,因为一身白的原因,整个人都被太阳打得反光。 她头顶的帽檐很宽,圆乎乎地遮住脸,只能瞧见个下巴,人也瘦得很,纸一样晃过来,右手像是受了伤,裹着纱布,左手抬着手机看,身后跟着个半死不活的行古箱。 行古箱由一条拴在年轻女人腰间的彩色带子固定,跟在后头一路跌打滚爬。 走到近处,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才把注意力从手机上挪开,把头抬起来些,脸也从帽子下露出来,很有礼貌地对着街边正在抽烟的两个人点头微笑。 然后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好像只是和熟人打了个招呼。 有礼貌的生面孔。夕阳还未完全褪去,月已悬天。 古晋带着司隽音往家走,一路迎接各类招呼以及目光。 很奇怪。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古晋起了争端,或打或骂,挂着伤或是衣衫褴褛,被谁瞧见都没太所谓。 今天身边跟了另一个人,一切都变得有所谓起来。 司隽音的注意力都放在行走中的任何一样东西上,鲜艳奇怪的牌子要看看,野蛮乱长的野草要瞧瞧,新鲜出锅的蒸糕也要停下来闻闻。 晃来晃去,看看停停。 活像头一次踏足人间。 她全程没问,没说,如同半小时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路过某间铺子时,低头瞧见外头丢了片残破的镜子,司隽音当即停住脚步。 古晋隽见她说:“你来看。” 于是他走过去,和人隔着三步距离站好。 镜子里就是很正常的倒影,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 司隽音却很认真地指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有美女。” 三叔和老孙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疑惑与茫然。 老孙问:“这谁家姑娘?” 三叔答:“不是镇里的吧。” 年轻女人走出去几步之后带着行古箱调了个头,又绕回来。 她左手拿着手机把自己帽檐往上翻了一些,对三叔笑道:“你好。” 三叔都被搞得局促,“你好。” “甜吗?”她又问。司隽音的表情当真是一本正经,毫无玩笑意味,但也很快就收回注意力,继续往前走。 “想吃什么?”古晋问。 “我助理联系过你没?什么时候来呢?”司隽音说。 古晋这才想起来,这人还没回民宿,只好面对面再说一遍收到的消息内容,又着重讲:“我本来给你留了纸条。” 司隽音“嗯”了一声,回忆道:“今天我看见你了,下棋的时候,你在路边嘲笑我。” 她下了结论。 古晋当然不能平白被污蔑,“不是嘲笑。” “怎么那时候不来告诉我呢?”司隽音偏头看他。 古晋就说人太多。 “煮碗面吧。”司隽音滞后地回答了问题。 可悲的是,古晋明白得很快,像是已经习惯这种跳脱的对话,也或许是因为这么点小苗头,他甚至觉得自己多问两句应该也没有问题。 “为什么来这呢?” 相信在这几天里,司隽音隽过无数人问她,也对症下药给出过许多版本的回答。 古晋也想隽隽属于他的这个版本。 隽到了沉默。 司隽音依然在晃晃悠悠地走,看着不太像是想要回答问题的样子。 为什么要来呢? 她记得自己坐在病床上,身旁围着一万颗同时说话的脑袋。 “我觉得还是要转院。” “先发通稿,不然下个月的表演会要怎么解释?” “联系到比较权威的复健师。”三叔给她重新换了几个放去袋子里,“这些甜,自家种的不打药,你是买房的人吧,那是我家的房,咱以后且有得见呢,送你吃。” 他一面说,一面把刀拨到一边。 “刀还是要买的。”年轻女人说。 “行。”三叔一起收进袋子里,“都送你。” 她欣然接受,拎好袋子,继续拴上行古箱往得知的路线走。 三叔立马打电话给古晋他妈,“快!那买房的到了!一会就路过你家门口,你带一下……我一老男人带年轻姑娘溜达算什么事儿……古晋还在老屋子里搬桌子呢……哎,那小子电话不好打,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兰在电话那边问:“这怎么拦?门前来来往往那么多人。” 三叔简单说了一下年轻女人的特征,最后总结。 “你看到了就能认出来!” “别妄想天开,她这个状态没法上台。” 三叔发现她指着梨,“甜,自家种的。” 她就不再动了,盯着那筐梨,好像正在思考什么天大的问题。 三叔看了老孙一眼,发现老孙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 然后就是很轻的一声“咔嗒”。古晋开始由衷佩服司隽音的社交能力,并且感到匪夷所思。 毕竟,人才到了三天,但已经渗透进了每一个年龄阶段。 “她告诉你的?”古晋问,“她跟你也能聊?” 陈小胖这种个位数的年纪,正是很要面子的时候,对于古晋叔这种质疑很是不愉快,但也迅速原谅了愚昧的大人,并且嘚瑟地炫耀那个漂亮阿姨同自己说了很多秘密,可他不会告诉古晋叔。 于是,当天。 见面失败,他去三叔铺子里开小金杯,跑木材厂拉材料送回铺子,傍晚时收到老妈的消息,拜托他去裁缝铺取衣服。 裁缝铺冯阿姨是老妈从小的好友,才见古晋把摩托停在门口就让他等一下。 也是这个等一下,古晋稍微可以歇口气。 没由来的,他想起陈小胖说起外星人这茬事儿,脑海里开始浮现司隽音一本正经哄骗小孩的模样。 想着想着,居然还笑出了声。 冯阿姨手脚快,取了陈兰的衣服出来,就见古晋对着自家店门口那个光着身子的塑料模特笑。 笑得很是难以言喻。 她当即了然,又叹着气摇头,把衣服递给古晋。 古晋觉得阿姨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当晚,陈兰回家后先是很慈爱地揉了揉儿子脑袋,又苦口婆心说了许多话,最后委婉地问:“古晋啊,是不是想处对象啦?” 古晋人麻了。 年轻女人解开了腰间的带子卡扣,行古箱扑到地上,她也没回头看一眼,来到三叔面前给他看手机。 “请问您知道这里怎么走吗?” 三叔安静了。 那可太知道了。 老古家的房子,十分钟之前他刚让自己大侄子去那搬桌子。 “你是干嘛来?”三叔决定稳妥发问。 “我来验房。”女人回答。 三叔点点头,尽量详细地给她指了条路,她说谢谢,继而走进铺子,在货架前转了两三圈,拿了把水果刀出来放在柜台。 三叔看着那把刀,眉头跳了跳。 “真的很甜吗?”她又问了一遍,然后解释,“我最近不能吃太酸,会反胃。” 三叔表示很甜,指了指刀,“削水果啊?” 她点头,认真地挑了半天,把仅有的几个看起来就酸的梨捡了出来。 “后来,警方在调查的时候,发现谢氏夫妇常年吸食毒品,巧的是,开枪的那会儿,他们毒瘾犯了,我猜,两人应该是意识不清的情况下爆发了争吵,而后谢海忠开枪打死了自己妻子,并开枪自杀。” 司隽音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没有恐惧和愤怒的情绪,倒像是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一样。 古晋没说话,听她继续往下讲。 经历过一次逃跑后,司隽音的手脚被绑的更紧了,这下她根本没办法动弹,右后肩颈的伤疼得她冷汗直冒,浑身的痛觉神经都开始麻木了。 她面前坐着谢衍。 这些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亲眼目睹父母仇杀彼此,谢衍反应出奇平静。 司隽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是她被绑架,怎么忽然之间,绑匪就开始内讧掐架,还开枪自杀了。 谢衍也奇奇怪怪的,好像父母一死,他就没什么负担了,还对司隽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司隽音,今天的事,你不能怪我。”小男孩儿说。 司隽音有些害怕这家伙,谢海忠的尸体就倒在一边,染血的手枪距离谢衍不到两米的距离。 司隽音的眼睛一直盯着谢衍的动作。 像是看透了她的内心,谢衍顺着司隽音的目光,从父亲手里捡起了那把枪,细细放在手里摩挲。 第 80 章 你打死我吧 “谢衍,你有把我当朋友吗?”司隽音哑着声问了一句。 她喉咙发紧,心口实在难受。 司隽音自认对谢衍的态度没得挑,在学校里处处维护他,面对老师针对,同学排挤,都是司隽音出面帮他解围,她跟谢衍的关系甚至已经快赶上跟俞政从小长到大的情谊了。 但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朋友背刺。 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以至于从朋友演变成绑架犯。 谢衍用衣袖擦了擦手枪上父亲的血,然后抬头注视司隽音的眼睛。 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被派在收拾室外等候的行政秘书焦急的拦住了此次手术的主刀医生,王医生取下口罩,露出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如释重负:“这次的手术很成功。简直是医学奇迹!” 秘书惊喜:“成功了,竟然真的成功了?” 王医欣喜解释:“病人的病灶短短几天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发生病变和损伤的血管竟然奇迹般地发生自愈!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是那些药丸起到了至司重要的作用! 他迟疑片刻,才问道:“张秘书,我想要问一下古总送来的那些丹药,是从哪里得到的?我能不能对它进行留样研究……” 要是这个药能大批量生产,不知道可以拯救多少病患的生命! 光是想着,王医生都觉得有些兴奋。四周环绕着连绵不绝的雪山。蓝天白云下,一路向上,五彩缤纷的经幡随风飘扬,可以看到天葬台边屹立的白塔庄严肃穆,仿佛是通往天国的阶梯。 “天葬是我们这边的信仰习俗,大家相信被天神吞噬,往生会得到更好的结果。就与你们那边的土葬、火葬,都是类似的。” 路上,司隽音向古晋解释天葬,以及这场葬礼,需要注意的一些禁忌。 “这样的场合,有一点是绝对不允许的。在天葬的时候,是不允许拍照的。知道吗?以往也有很多外地游客,觉得天葬很惊奇,就拍了下来,但很有可能会引起民愤的……” 古晋认真点头应允。 漫不经心的聊天,缩短了路程的时间,开阔的场地出现在上山小路的尽头。 早有帮忙的当地人在天葬台边开始了准备工作。一个个白色的帐篷里,有的人忙着做早饭,有的人在悬挂色彩艳丽的经幡。空气中弥漫着酥油茶和青稞酒的香味,混合着高原清晨特有的清冽气息。 四周高耸四根石柱,天将破晓,如天神下凡守护着天葬台的神圣,山风鹤唳,呼呼哀鸣。 天葬台四周已经有参加天葬的藏民在等候,他们每个人都神情肃穆而庄重。 远处,一群鹰鹫在天空盘旋着,忽上忽下等待着他们的贡品。 “这些应该都是死者的远亲或好友,直系亲属一般是不参加的。” 司隽音的到来受到了大家的欢迎,有不少藏民认识她,纷纷上前和她打招呼。 “古晋。” “扎西得嘞!” “祝您安康,古晋……” 司隽音一一微笑着点头,也同样给予了他们回应。 有不少人注意到跟在司隽音身边的汉族男子。 古晋遇险被救的事情,伴随着秋风已经传遍整个木卓巴尔山,偶尔有人来问:“这就是古晋得‘巴沃’吗?和古晋真般配!” 司隽音浅笑施以感谢,“他只是远方来的客人。” 古晋听不懂他们用藏语说的话,只是一直礼貌的对众人点头示意。 等候已久的天葬师带着几个僧众把死者的尸体俯卧着放在天葬台上,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扎基寺的喇嘛依次围绕在天葬台周围,等待着天葬师开始今天的天葬仪式。 东方露白,时辰已到。 天葬师走上了天葬台,天葬师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暗红色的僧袍遮不住他魁梧健硕的身材,黄色僧帽彰显他神圣而又不可侵犯的权威。珐琅暗金法器在手中挥舞了两下,目光犀利而坚毅不怒自威。 古晋隔着暮光隐约看到天葬台上的死者是个体健的青年,难得尸体蜷曲头夹到两膝之间,像母腹中的胎儿形状。一切准备就绪天葬师开始念诵经文,低沉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司隽音小声解释:"他在为逝者祈福,希望他的灵魂能够顺利前往天国。" 念诵完经文后,觉巴脱下僧袍,换上一身特制的皮衣。这身皮衣能够保护他不被秃鹫的利爪和尖喙伤到。 与此同时,天空聚集的秃鹫越来越多。 "你准备好了吗?"司隽音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古晋,"接下来的场景可能你会感觉有些不适。如果你接受不了可以闭上眼睛。" 天葬师熟练地开始了仪式,他先将死者脖子用绳索固定在石块上,手上动作沉稳而有序,刀在破晓的曙光中闪烁着冷峻的凌光。 天葬师口中念念有词,仪式随声而起。天葬师高举手中弯刀起落,在青年背部划开一道又深又长口子,顺着刀口,青年的骨肉一块一块分割下来。 围在四周的喇嘛有的吹骨号,有的诵经、有的煨桑(熏烟),震耳的号角、古老的经文交织如咒语,伴随着缭绕的烟雾,弥漫升天,鹰鹫像是感受到了召唤,盘旋而至,跟着为首的鹰鹫等待享用这特殊的“盛宴”。 人们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鹰鹫将逝者的血肉一点点带入天空,它们的翅膀扇动着,带起一阵狂风。仿佛生命正在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回归自然,回归那无尽的苍穹。 古晋第一次亲眼目睹天葬,内心被深深震撼,这就是古老而又神秘的信仰,在天地猛兽面前,人的生命如此卑微而脆弱! 古晋侧眸见司隽音面不改色,笃定而虔诚,问道,“所有人都会所择这样离开的方式吗?” 司隽音沉思了一会,眸中水色朦胧,“这是我们的信仰,不管男女老幼能够被尼拉的使者带去天堂是我们的心愿,我的阿妈和巴拉去世也是选择天藏。” 古晋第一次见到她没落的样子,忍不住为她拨开了挂在发梢的枯草,声音温柔安慰:“如果是这样,你该为他们高兴,毕竟天堂的他们也能看到你的喜怒哀乐。” 司隽音点点头,“你说得很对,我要好好活下去!那么,古先生,你呢?你的信仰是什么?” 古晋面色微怔,目光又落在天葬台上,天葬师正在将死者剩余的肉连同头骨砸碎,渗合上事先准备好的糌粑,捏成团,抛向蜂拥的鹰鹫。 天葬礼结束,又一曲生命的挽歌落下帷幕。 古晋内心的冲击不言而喻,“我?我想让更多人健康的生活!” 司隽音水眸波光起伏,“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信仰。” “你愿意和我一起,坚持守护这个信仰吗?”古晋试探问道。 司隽音点点头,“一起努力吧!” 透过司隽音清澈的眼眸,古晋可以看出她内心的赤诚,对于自己的隐瞒,他不禁有些自责。 “其实我……” 真相呼之欲出,身后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噪杂的人声。 循声望去,就见几个当地人围着一个从天葬台边缘朝这边走来。 “央金,你不要伤心了,天葬很圆满,你看契代巴代的使者已经带走了桑格的肉体,他的灵魂在天堂会得到安息的。”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央金,你要振作起来。” “桑格的身体一直都算不错,真是世事无常,央金你要看开一点……” 名叫央金的少女眼眶红肿,表情悲痛,下牙紧咬住上唇,可眼泪还是吧嗒吧嗒落如雨珠坠。 “我替桑格感谢大家能过来参加他的葬礼,我巴拉安排了午饭,希望大家吃完饭再走!”央金说着请众人朝不远处的白色帐篷而去。 走到司隽音身边事,大家纷纷对司隽音合掌对头,弯腰点头施礼以示尊重和问候,司隽音也一一的礼貌回礼。 央金走到司隽音身边,忽然停住了脚步,语气森然问道:“古晋竟然也来了!” 众人没有留意央金话中的不善。 司隽音点头以示友好,合掌对头给央金行了礼,以告慰亡灵。 “如果不是古晋得药,也许桑格还好好的活着!”央金忽然放声大哭,扑到古晋身上 众人措不及防,赶紧拉住了央金。 央金的哭声愈演愈烈,悲痛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治好他的病!” 司隽音也对桑格的死深感意外,面对央金的指责,肃穆沉静,“桑格最后来看病时,已经快好了,我还给他开了调理的药方”,司隽音说完,遗憾的叹了口气“他的离世我也很意外。” 央金掩面呜咽。质问道:“是快好了吗?可阿佳的头疼病越来越严重!” “他来我这看了几次病以后,我给他开了药方,就不见他来了,我以为他吃了药后已经痊愈了!”司隽音眉心紧锁,感觉桑格的死因另有隐情。 随行的相亲们都相信古晋的医术和人品,都劝央金道:“是不是桑格头疼好了又得了其他什么毛病?” “桑格总在外面奔波,也许是累到了呢!” 桑格是镇上有名的“达桑尼”,放牧之余,会根据当地旅游的淡旺季做一些小生意补贴家用,旺季的时候他帮助镇上各种特产店、零售店拉拢外地游客生意,淡季的时候,他从各个地方进一些镇上没有的商品回来卖给需要的人。 司隽音不想被央金误解,只把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给央金,“桑格来找我看病的时候,我就很明确的告诉他,因为他长期喝生水,吹山风,脑部受风感染,得的是脑膜炎,虽然这个病比较棘手,却不是无药可治,只是治疗周期比较长,需要长时间治疗静养才可以!” “可是,可是桑格看病回来后,除了每天吃药以外,并没有其他变化!”央金说着从怀里取出了准备好准备和古晋对质的药,这是桑格死后留下的还没有吃的药。 她强忍住内心的悲伤,绝望地瞪着司隽音,本就黑红的脸颊泛起一片潮红。 包药材的纸上印着精致的花草暗纹,确实是药堂所有。司隽音捡起药材包,并没有介意央金冲动的举动,“一切都会好的!” 央金泪水难抑,留下衣领一片湿濡,声音也随着抽泣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你没能治好桑格?” 说完,就在众人的陪同下朝天葬台走去。 人死不能复生,央金的疑问让司隽音无法回答。 这绝对是能载入史册的一味药! 听见他的话,秘书的脸色却是瞬间变了。 这可是他们集团新研究的秘密,当然不可能这么直白的告诉外人。 手术成功了就行,其余的这些医生没有必要知道。 秘书毫不客气,说道:“王医生,不该你管的你还是少动心思的好!我们古总的脾气你是明白的!” 王医生尬笑一声,点头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泄漏的。” 秘书看着王医生里看的身影,马不停蹄地古晋拨打电话。 “古总,手术很成功,就连王教授都说,您送来的药太神奇了!” “我知道了,保密工作做到位。” 挂电话,站在落地窗前的古晋不自然的望了一眼橱柜上水晶相框里与母亲的合影,这张照片是当年母亲最后一次去藏地寻找治疗脑部疾病的药物拍下留念的,如果当时母亲成功找到神药,是不是就可以幸免意外? 古宅所在的皇甫壹品是古市市中心地价最贵的小区,在寸土寸金的古市,皇甫壹品与世隔绝,单独开发,三面环林绿化,正对黄浦古,夜晚降临站在全景阳台上,即可欣赏逶迤绮丽的夜景,宛若钻石明珠闪烁。 此刻正值午高峰,看着不远处环城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古晋忽然有点想念扎基寺的古树、蓝天和远方巍峨神秘的雪山,还有司隽音掘强认真的脸庞。 手术成功了,藏药配方他势在必得。 “丁铃叮铃……”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秘书焦急的声音响起,“古总,出事了!患者家属将他母亲病好的消息发了朋友圈。虽然我已经第一时间让他删除了信息,可我们出资治疗病患的信息还是被泄漏了。” “干什么啊你?”司隽音皱着眉收回手,愤愤在他胸肌上掐了一把,直掐的古晋冷汗直冒。 “我是很想打你,但既然误会解开了,这惩罚就换成别的,我可不想对一个眼睛都看不见的病患动手,任谁看了还以为我欺负残疾人呢。” 古晋揉了揉被掐肿了的胸肌,听到这话,他立刻就说:“那我怎么做才能弥补?只要你说,我都会答应的……” 司隽音挑了挑眉:“既然是你这张嘴得罪了我,那就用嘴来赎罪吧。” 古晋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而后,司隽音立马掀开了两人的被子,并翻身坐在了古晋胸膛上,薄唇勾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 81 章 面壁思过 古晋眨了眨眼,虽然看不见,但他很敏锐地听到司隽音解开了病号服的裤子。 她并不是很重,坐在身上的时候古晋没感觉什么压力。 胸膛被温热紧实的触感压住,司隽音每挪动一下身体,他绵软的胸肌都被压下又回弹。 呼吸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动作牵制。 古晋好像知道司隽音要做什么了,脸颊立刻红了个遍。 心脏也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越跳越快。 他真的能做好吗……家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没过多久,佣人李妈走过来跟他们说话:“老爷、夫人,又是宋老爷的电话。” 司父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李妈知道他的晋思,忙又下去了。不过他们都没接。 娇养宝贝长大的女儿被卫瓦这么欺负了,不管是平日儒雅的司岱青还是向来好脾气的汪停云,都不可能真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去对付宋家,是两家百年来的关系,还有老一辈的恩情在,也是不想把这事情拖延下去,让别家笑话隽音笑话他们司家。 但要让他们再跟从前一样对他们,怎么可能? 没接起来直接骂宋引章,都是他们顾着多年的情分了。 “好了,你们也先回去吧,这么晚了。” 司父发了话,又特地叮嘱了司留安一声:“留安,你媳妇还有身孕,路上小心点。” 他是司家的大家长。 司老爷子不在,他就是司家的话事人,一家人自然都听他的话。 没有异议。 一群人起身告辞。 司父司母起身送他们。 阮书走前,又握着司母的手说了好一会话,都是让她别太难过,隽音早点离开那是好事,好福气在后头呢。 等他们离开,司母就再也绷不住哭了起来,被司父揽在怀里安慰。 两人疲惫的脸上,都出现了明显的沧桑。 而此时楼上,司隽音的房间内。 司睿已经回自己房间了,司隽音沐浴洗漱好,出来的时候发现司临月正拿着她的手机在骂:“狗男人,当初就不应该让我姐嫁给你!” 看到司隽音出来,司临月立刻起身喊她:“姐!” 她放下手机朝司隽音过来。 挽着她的胳膊跟她解释:“那个狗男人又给你发消息骚扰你,我直接给你关机了,姐,你这几天别开机了,有什么事就吩咐我跟司睿,我们给你鞍前马后伺候你。” 司隽音被她逗笑,一晚上的坏心情也终于见了些光:“你们不上学了?明天可不是周末。” “哎呀,上什么学呀?我都大二了。” 这一晚上。 不管是司父的手机还是司母的手机,又或者是家里的电话,都没少被宋家人打。 卫瓦做出这样的事,宋家人岂会不着急? 尤其是宋引章—— “既然你是第一次做这种,就更得好好表现。”司隽音玩味地垂了垂眸,和古晋茫然空洞但炽热紧张的眼睛对视。 除了还在疗养院休养的司老爷子,不知道这件事还没回家。 其余司家人,今天都到场了。 对于卫瓦出轨这件事,大家自然都十分义愤填膺。 司隽音的二婶阮书是骂得最狠的,司隽音的堂妹司临月坐在司隽音身边,也没少骂道。 司睿虽然没说话,但他拳头紧握、沉着一张脸,显然已经做好准备到时候去好好揍卫瓦一顿为他姐报仇解气了。 他绞尽脑汁,开始在脑子里设想怎么揍卫瓦报仇,忽然听到司隽音喊他: “小睿。” 司睿忙回神看去,还以为她是有什么吩咐,他殷勤问道:“姐,怎么了?” 司隽音却只是看着他说:“别想法子去对付卫瓦。” 在别人家是知子莫若母,可在司家,说句知弟莫若姐可能更为合适。 姐弟俩相差八岁,可以说司睿是司隽音看着长大的。 司隽音向来了解这个弟弟,岂会没察觉他想做什么? 司睿被她看穿,果然有些惊讶。 但他第一次没直接答应,而是看着司隽音皱眉道:“姐,他这么对你,我不揍他一顿,没法消气!” “你揍他一顿,气就能消了?”司隽音问他。 司睿被她问住了。 他心里明白,当然不可能解气,别说一顿,就算十顿、百顿,也无法抵消他姐受到的伤害。 “难道就这样算了?”他脸色难看,实在不肯作罢。 一向跟司睿不对付、见面就吵的司临月,这会也帮他说起了话:“姐,就算不能解气,揍他几顿也是好的,咱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让他逍遥快活吧?” 司睿听完也连连点头。 姐弟俩看着司隽音。 其余司家的长辈这会没参与其中,却也没开口训斥他们,显然也都在默认要狠狠教训卫瓦一顿。 但司隽音只是疲惫道:“我不想跟他牵扯太多,不想被人提起一次又一次我和他的事,我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跟他了断。” 司母一听这话,更为心碎。 她眼睛又红了起来,鼻腔也涌出一声抽泣。司母抬起胳膊揽着司隽音的肩膀,把人抱进怀中发了话:“就听音音的。” 其余人也没再说什么。 司父作为如今司家的大家长,自然要沉稳冷静古多。他也没有否决司隽音的话,而是就着司母的话说道:“就按音音说的。” 他说完又问司隽音:“你想怎么解决?” 司隽音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我的东西拿回来,他的东西我不要,我跟他的共同财产对半分。” 司父点头: “行,我会跟胡律师说的。” 胡律师是司家的家族律师,司隽音自然不会说什么。 她原本也是想找胡律师的。 她知道,现在这些事不需要她再处理了,爸妈自然会为她解决好之后的事。 司隽音又松了口气。 还好。 她还有家人。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不用去看,都能知道是卫瓦。 刚才来的路上,卫瓦就给她打了不少电话,司隽音不胜其烦,陈欣更是生气,直接接起骂了卫瓦一通后,那边终于消停了会。 没想到现在又开始了。 手机早就被司隽音设了静音,今晚显然是个不会消停的夜。 不管是卫瓦、宋家人,还是圈子里的朋友,司隽音今天都不想跟他们对话。 她直接收回了目光。 正准备把手机翻面,眼不见为净的时候,一向雍容华贵好脾气的司母忽然拿起了司隽音的手机。 没等电话那头的卫瓦开口,她就先沉着脸骂道:“你还有脸来骚扰音音?” 卫瓦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本以为隽音终于肯接电话了,没想到……他忙把对司隽音的称呼换成了:“妈……” 他哑着嗓子想道歉。 但司母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直接冲他骂道:“别叫我妈,我受不起,我们全家人都受不起!别再给音音打电话,也别来骚扰她!你要是还想好聚好散,就到此结束,不然我们司家不会再顾念情分放过你!” 司母一口气说完,胸口起伏着挂了电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 谁都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司母,会发这样的雷霆之怒。 司隽音却红了双眼。 “妈……”她轻声喊她,知道母亲是为她的事上了火,伤了心。 司母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倒是立刻放缓了表情。 她抱住女儿轻声安慰。 “累不累?要不要上去休息?” 司隽音点了点头。 折腾这么多天,司隽音实在累了。 她的确想好好睡一觉。 躺在她的床上,什么都不想的,好好睡上一觉。 “那我先上去休息。”司隽音说。 旁人自然不会说什么。 他们都能看到她疲倦的面容,也都心疼她。 “我陪你上去。”司母跟司隽音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 司隽音撑着一抹笑跟她摇了摇头。 “妈,我没事。” “姐,那我陪你吧,我好久没跟你一起睡了。”司临月趁机挽着司隽音的胳膊撒娇道。 就跟从前每一次要跟司隽音一起睡时一个模样。 好像是她有求于司隽音,非要跟她一张床一起睡。 司隽音心里一软,她这次没有拒绝。 她知道家里人最近是肯定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待着的,也没必要让他们担心她。 她点了点头。 “好。” 其余人见她答应,明显都松了口气。 “二叔、二婶,让你们这么晚辛苦跑一趟,我今天先上去休息,过几天再去拜访你们。”上去之前,司隽音又跟家里的长辈们说了一句。 长辈心疼她照顾她。 她却不能真的什么都不记。 阮书握着她的手,半是嗔怪半是心疼:“一家人不讲两家话,你好好休息,别讲这些,有什么就跟我们说,别自己一个人憋着。” 司家两兄弟的感情很好。 连带两家人的感情也都很好。 司隽音知道二婶他们是真的关心她,心里感动,也没再说那些见外的话。 之后她又跟司留安和陈欣点了点头,让堂嫂也早些休息,这才被司临月陪着走上楼去。 司睿也忙跟着她们上去了,忙前忙后,拿水拿水果。 他也不放心他姐,想着不管做什么,安静还是陪着他姐说话,只要她开心就好。 楼下一群人看着他们上楼去。 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一伙人才收回目光。 “大哥、大嫂,真就这样放过那个畜生和那个贱人?”阮书最先没忍住说话。 她性子直,脾气也有些爆。 倒是顾忌着怕司隽音听到,特地压着声音。 司母抹着眼泪没说话。 司父沉声说道:“就听音音的吧,早点解决这件事,真要闹下去,只会让音音难堪。” 不过司父也补充了一句:“趁早断了这门亲,以后宋家跟我们再没关系。” 这句话,在场的人自然都明白。 司宋两家以后没了关系,自然也就不会再合作了。 宋家这些年早大不如从前,是靠着司家和其他跟他们关系交好的家族,才慢慢好起来了一些。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 司家早放话出去了,不会再跟宋家有任何合作,其余人请便。 但这一声“请便”,谁又敢真的自便? 司留安率先表示道:“大伯,你放心,我明天就把我们跟宋家这些年的合作都找出来,找个时间都断了。” 司父点了点头。 “今天辛苦你了。”他跟司留安说。 司留安自然不会居功。 “音音是我妹妹,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司兆成也跟着说道:“大哥,我们不讲这些,音音没事才是最要紧的。” 司父疲惫又欣慰地点了点头。 就是过程太废人了,司隽音估摸了一下,自己这辈子也就只能疯这么一次。幸好古晋终于被感动的痛哭流涕以身相许了,这买卖其实挺划算的。 听到司隽音后半句,古晋的眼泪更加忍不住了。 爹妈骂他是赔钱货,司隽音却说他是无价之宝。 他这辈子注定离不开司隽音了。 “如果觉得我亏了,就在其他地方好好补偿我吧。”司隽音拍了拍他的肩,意有所指:“就像今晚这样。” 古晋吸了吸鼻子,将司隽音搂得更紧了。 第 82 章 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第二天,司语年早起锻炼完,第一时间就提着饭过来医院找司隽音了。 他今天穿的是简单的黑色作战服,身上没有带武器,看上去随和了不少。 好在这会儿司隽音跟古晋两人已经醒了,各自回了自己的床。 司语年进来的时候,眼睛先是在古晋身上扫了一遍,而后又看了看司隽音,发觉两人衣服都穿的好好的,就是嘴巴有点肿。 古晋的更红更肿。 男人顿时黑了脸,没好气地将饭盒放在桌子上:“吃饭。” 司隽音打开饭盒,看了一眼里面的菜后,偏头问古晋:“你对洋葱、海鲜还有牛肉有过敏吗?” 古庆答应司隽音的“礼物”,是两千块钱,他连礼物都没心思挑,直接发了红包叫她放假的时候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儿。 可惜那段时间司隽音约了祖佳琪好几次,她都说没有时间。 司隽音觉得从那天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开始,祖佳琪似乎就不太跟她联系了,其实以前也常有这种事,因为司隽音性格有些尖锐,说难听点就是太骄纵,经常跟别人聊不到一块儿去,之前也交过好几轮朋友,没几个月就联系不上了,加之有过遭受背刺的经历,司隽音渐渐就降低自己对朋友关系的预期了。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自己发的一连串绿色气泡,指甲在手机侧边敲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手机关掉,失力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第二天,司隽音弯腰把沾了水粉的笔刷一股脑地扔进水桶里涮干净,祖佳琪用笔蘸了一下白颜料,发现自己的白色格子已经空了,司隽音看了一眼,拆了一袋新的补充装挤给她。 “谢谢。”祖佳琪笑笑,看了一眼自己一大半颜色都用光的颜料盒,视线又缓慢转移到画纸上。 司隽音握着一把湿答答的画笔,犹豫了很久,开口问:“你最近很忙吗?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都没见你理我。” 祖佳琪像是刚回神,“啊”了一声,转头很抱歉地对她说:“你说的是一起出去玩的事情吗?我好像看到了,但是忙着忙着就忘记回复了,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态度跟她那个不靠谱的爸一样,忙着忙着就会把别的事忘掉,司隽音觉得郁闷。 她直来直去地问:“我是有什么事做得叫你不高兴了?” 祖佳琪沉默几秒,干笑几声:“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我真不是故意不回的,最近家里有点事情,所以总是三天两头到处跑,不要误会啦。” 司隽音“嗯”了一声,也没有话可以多说了,低着头把画笔上的水甩了几下,继续开始临摹例图。 祖佳琪应该也有些过意不去,试探性道:“下次放调休假的时候一起出去吧,我陪你。” “我——”司隽音张张嘴巴,结舌,“不是谁陪谁的问题,我是想说,两个人一起出去玩儿、一起商量,所以我才问你想去哪里,不是叫你陪我去我自己想去的地方。” 祖佳琪看着司隽音的眼睛,表情怔愣了一瞬,司隽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鼻头有点红。 “你没有问题,是我的问题。”祖佳琪低着头小声说,司隽音还没来得及问她说的是什么问题,她就又抬头笑了几声,“到时候再决定要去哪里吧。” 她转头继续画画,司隽音没有再打扰她。 上文化课的时候,她从老师嘴里听见了古晋的名字,本来还在游神的司隽音眼睛眨动几下,凝了神去听。 “唉,我都不好说你们,都是读第二遍的人了,现在一大半人还搞不定倒数第二题那圆锥曲线,不就是几个公式一直往下算吗?底下那楼,五班的古晋,人家都拿CMO金奖,被招走了。” 司隽音手里自动铅笔的笔芯突然被她摁断,她看着卷面空白处崩出来的几个点,皱了眉。 她确实在学校各种公告栏上见过古晋拿奖的事情,这事儿被当作招生广告一样到处投放,但是没想到现在都进入择校阶段了。 他有跟爸说吗?家里谁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自己弟弟的消息,居然还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二手的。 司隽音感到微妙的不悦。 她重新把铅笔芯摁出来一截,然后再压断,下巴压在手背上。 爱说不说,谁稀罕了解他? 因为要期末了,学校留的作业也格外多,司隽音躺在卧室的躺椅上晃来晃去,用卷子盖在脸上,摇摇椅有规律地上下晃动。 窗帘擦过窗棱的沙沙声充当白噪音,楼外广玉兰的叶子拂动作响,她脸上的卷子被风吹落在地上,司隽音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心里什么都没想,就是觉得外头的风有点凉,叫人缩了下肩膀。 古晋今天回来又比她晚,最近似乎总这样,也许近些时间在家里看不见他人影,就是因为搞什么比赛去了吧? 司隽音把滑在眼皮上的头发吹开,听见古晋回来以后第一时间敲了她房间的门。 “有话就说。”她又往地上蹬了一脚,摇摇椅又开始晃起来。 “冰箱里有意面,煮那个吃可以吗?”古晋模糊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门板传进耳朵里,平稳、安静。 这个家里基本只有司隽音是甩手掌柜,因为没有请过家政,家里的事都是古庆跟古晋换着来,她什么也没干过,连哪天是谁做饭都搞不清楚,看来今天是轮到古晋做。 司隽音坐直身子吐槽:“你好偷懒,以前还会变着花样炒菜,现在都煮现成的速食了。” 古晋静了一瞬,开口:“那姐姐想吃什么?” 她刻意刁难人:“虾仁小馄饨,要骨头熬的底汤,不要紫菜和葱,我就爱吃光溜溜的馄饨。” 外面很久没人说话,也没有脚步声,司隽音知道现在这个不太可能,光是熬骨头汤都要大半天,虾仁和馄饨皮家里都没有现成的,还得现在去买。 安静几秒,她闷闷开口:“对面街上有家王婆婆馄饨馆,不远。” 司隽音说不上来自己哪里来的一股怨气,就觉得古晋怎么那么烦。 她等了一会儿,古晋道了一个“好”,转身下楼去了。 司隽音起身站在门口,把门开了一条缝,刚好能看见楼下靠大门的那一半,古晋重新揣了钥匙出去,古庆又在看新闻,连一句“你要去哪儿”都没问,显得那人的背影太过单薄。 五指骤然缩握了一下,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想着要不还是算了,吃意面就吃意面,又不是不爱吃,怎么现在搞得古晋像给他们父女俩免费打工的。 既然衣服的事是误会,那么就应该回到最开始承诺的那样好好相处,再者说,古晋短时间内生了两场病……她还是不应该指使他的。 【M】:“回来,不吃了。” 对面无人回应。 一张数学卷子都写完了,外头的天由半黑变成全黑,吹进屋里的风更凉了,古晋还是没有回来。 看新闻的古庆这才想起还没吃晚饭,跑上来问她古晋去哪儿了,她心想古晋出门的时候你怎么不问。 “他帮我去王婆婆那儿买馄饨去了。”司隽音说。 古庆拧一下眉:“我回家的时候看那家店关了,老板娘中风,这周她的店都不开门。” 她晃了一下神,那古晋跑去哪里了? 古庆给古晋打了个电话,没打通,跟上次一样,他一点儿也不着急,还对司隽音说:“估计有什么事吧,那爸下楼去煮意面?” 她心不在焉地点几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机,仍旧停留在一个多小时以前自己发的消息上。 司隽音吃了一半意面,不是很有胃口,刚推开凳子要起来,大门开了。 古晋一直穿着她那件白色短袄,带了一身秋夜的凉意进门,手里拎着一个大的透明塑料袋,视线先落在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上,然后低下眼,在玄关换了鞋。 司隽音看见他手里拎的是生馄饨,汤是打包回来的,古晋放在桌子角上,司隽音感觉他哈气都是凉的。 “看来你们都吃完了,那先放冰箱吧。”古晋的手指重新勾起那些袋子。 他瘦削的影子在暖色的灯光里斜着落下,司隽音看着这一幕,想起他发烧那天独自一人窝在这件小小的羽绒服里的模样,她低下眼。 “汤放第二天就不能喝了。”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情,司隽音又坐回去,把面前半盘没吃完的意面推开,张口就来,“我还饿,你煮吧,一起吃。” 古庆端走了桌子上那些盘子:“我饱了,你们俩吃吧。” 两人等锅里的水煮开,司隽音扣着桌子边,问他:“你去哪儿买的,要这么久。” 古晋表现出一贯温和的态度:“对面那家店关门了,但因为是全国连锁的,所以去了另一家。” “有点远,公交地铁转了好几次,所以慢了一点。” 司隽音张了下嘴巴,古晋坐在对面,手背上的针孔还隐隐若现。 “下次你直接说你不想去不就好了?”她终于发出声音,但是是偏过头说的,视线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我有的时候就是会故意为难你的,你又不是看不出来,不知道拒绝吗?干嘛还去做?” 眼前人漆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一圈圈晕开,变得混沌模糊,司隽音从他的表情里什么也读不出来。 客厅的灯太亮,照得他的皮肤还是那么苍白。 古晋的表情变得有些机械,挂在脸上,眼睛失了一瞬的焦,神经质地喃喃:“可是弟弟生来不就是给姐姐玩儿的吗?” 他眯着的双眸里泛出笑意:“我不介意这些。” 司隽音被他语气里浓烈的情绪烫到一般,躲开了古晋的视线,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你至于这么自轻自贱吗?谁乐意玩儿你了……” 他没有再开口,眼瞳被锅里氤氲的热雾笼罩。 到时候自己不过就是司隽音众多地下情人之一,还是最没竞争力的那个,不到一年司隽音估计就睡腻了给他赶出去了。 司隽音正要跟他说她可以多花点钱,从D国把整个医疗队都带过去,一直到古晋眼睛复明,这样他就能在国内接受最好的治疗了。 虽然这样做将耗资巨大,但对司隽音来说,她赚钱的速度远比花钱的速度要快得多。 只要古晋承认他吃醋了,司隽音就让司语年去跟医院谈,后天包机,让医疗队和设备都跟着他们一起回华邦。 结果转头一看,古晋抓着她的手不住颤抖,脸色苍白,眼眶也红了一大片。 司隽音:“?” 第 83 章 回国 “……俞政也是你的人吗?”古晋颓丧地问道。 司隽音不明所以:“不然呢?” 古晋双手捂住了脸。 司隽音:“?不是,你突然怎么了?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哪里不舒服吗?” 古晋闷闷道:“那我呢?” “什么你?” 男人哑着嗓子问道:“俞政是你的人,那我呢?” 司隽音想也不想就说:“你也是啊。” 古晋再次捂住了脸。 完了,他以后要被打入冷宫了。 司隽音不懂他好端端的突然问这干什么,俞政当她的保镖,为了行动方便所以两人才一直住在一起。 她本想看古晋吃醋的可爱样,结果这人听到以后,满脸都是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是哪不舒服吗?” 古晋摇头。 “给我看看。”司隽音将他的脸掰过来,仔细打量了好几分钟。 “眼睛这么红?” 她泼完后“哼”了一声就甩头走掉,拖鞋踩在楼梯上踢踢踏踏的,二楼的门被重重关上,只余古晋一个人孑然立在黑暗里。 楼外驱过一辆车,淡黄色的灯光晃得屋子里如同天亮,将他的影子拽得如同烛火一般细长。 密密的睫毛垂覆住眼底的深色,像水晕湿了干燥的布料,古晋探出温热的舌尖,抿去指尖残留的一点水迹,缄默地敛着眼,情绪跟手指一起收了回去。 司隽音回到房间里以后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倒在床上以后翻来覆去,鼻尖抵入柔软的枕头,却蓦然嗅到那股总是萦绕在古晋周身的浅淡气息,惹人心烦。 她拧一下眉,将枕头挥落在地上,第二天就把被古晋睡过的床单和被套拆下来全部换洗,生怕自己沾上他一点儿气味似的。 早饭结束的时候古庆说他周六跟领导有个饭局,回不来,叫古晋想想冰箱里还缺什么菜,今天他回家的时候顺便带回来。 司隽音撑开书包夹层看了一眼,确保东西都带上了,准备出门时报备了一句:“我周六也有事出去,不在家里吃,不用做我的份。” “晚上也不回来吗?”古晋弯身把鞋带系好,“怕是不太安全。” 司隽音甩着马尾就先一步出门:“用不着你管。” 到了月底,祖佳琪过得捉襟见肘,午饭的时候司隽音替她刷了卡,祖佳琪说下个月一定还她,但这点钱对司隽音来说算不上什么,就叫她不用还了,坐在对面的祖佳琪突然沉默了很久,司隽音疑惑抬眼问她怎么了,祖佳琪笑笑,说没什么,只是饭有点凉了。 “对了,有人给了我一些素描稿,好像是出自几个挺权威的老师,我回去以后微信发你一份?” 司隽音边吃边说,但祖佳琪好像没什么胃口,餐盘里的饭只挖了一个洞,然后她就从兜里掏出纸巾擦嘴了,点点头说好呀。 司隽音觉得她态度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想,只当是临近考试的焦虑,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有这种情况,司隽音第一年高考的时候情绪也不稳定。 周五的时候晏文韬就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是不是明天来,司隽音回了个“OK”的表情,定了个早上九点的闹钟,结果周六起床下楼,发现古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买好早餐放在桌子上,甚至都没在楼下见到他的人。 前几天古庆说今天出去有事的时候古晋也没说过要出门,难道是因为得知自己也不在家吃饭,所以干脆就也出门了? 不过这疑虑很快就被打消。 她刚在饮水机上摁了几下,二楼古晋卧室的门就打开了,司隽音又听到一阵很轻的关门的“咔哒”声,她抬眼向上望,二楼却没有一个人。 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恐惧,司隽音连倒好的水都没喝,放下杯子就缓缓朝二楼走去,她先是敲了几下古晋的门,里面无人应答,司隽音皱着眉进去,发现古晋的床上是空的,不过被子还凌乱着,不像他一贯的作风,这人洁癖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难道家里真闹鬼了不成? 她进了房间以后径直向书桌走去,拿到手机以后才听到房间里有细微布料摩擦的声音,司隽音往床上看了一眼,发现不在自己房间的古晋,睡在了她的床上。 不知为何,她浅浅缓了口气,好在不是什么灵异事件。 床上鼓起一团,她没什么一大早把窗帘拉开的好习惯,于是卧室里的光线还是沉闷的,模糊的光从窗帘布料的缝隙往里透,司隽音放下手机走向床边,完全想不明白:“你跑到我床上来做什么?” 古晋下半张脸全没进了被沿下,呼吸很重,似乎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把眼睛掀开一条缝,看向站在床边用影子罩住他的司隽音,说话时吐息灼热:“是吗?我走错房间了。” 他缓慢坐起身来,隔得近了,司隽音似乎都能感觉到他从被子里带出的热意。 古晋环视了一下屋子,又咳了两声。 司隽音见他状态不对,用手背探了下他脸颊的温度,默了两秒:“你怎么又发烧了。” 几乎是她的手靠过去的瞬间,古晋就主动用脸颊贴了过去,呼吸不畅所以只能用嘴吐息,滚烫的气息就扫在司隽音手指上。 他像是毫无所知,费劲地把眼睛睁开,缓慢吐字:“不知道,可能是之前没好全吧。” 司隽音的视线落在她的床铺上,才洗过没几天,现在就又全是他身上的味道了,跟故意的一样。 古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很知趣地提醒她:“我记得你今天似乎是要出门的。” 他又躺了回去,把司隽音的被子密实地盖在身上,声线浅淡:“……留我在这儿睡一会儿吧,姐姐的床有温度。” 她屋子的暖气确实更好一些。 司隽音看了一眼时间,还算早:“我去楼下给你拿退烧药。” 刚抬步要走,袖口又被这人从被褥下探出的手指攥住,古晋用黑色的眼珠直直望着她,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只看见烧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我就这么烧死了的话姐姐不会更开心吗?” 司隽音顿了一下。她是看古晋不顺眼,但也没有到这种见死不救的地步,只是当下她还介怀古晋扔掉她衣服的事情,心里窝火,并不打算表露什么善意,所以甩开了他的手: “那是因为我是个好人。我要是想让你死,你溺水的时候我就不会叫人把你捞上来了。” 他的手垂在床边,突然笑了,眼睛弯成一条缝:“姐姐心里有我?” 一阵寒意突然从背后涌上来,司隽音下意识打了个寒噤,古晋收敛了情绪又咳嗽了两声,她意识回笼,那种像是被什么长蛇卷住身体的感觉就消散了。 司隽音缓慢地眨眼,在心里骂这个人莫名其妙,不想看他死跟心里有没有他之间有什么关系?她郁闷地下楼给古晋拿退烧药。 因为他前不久才高烧不退,家里准备的那些药都还没吃完,司隽音看了眼盒子后面的说明,怕几种药一起吃会起冲突,所以先拿了一盒,把自己接了没喝的半杯水也带了上去。 “药放床头柜上,又没病到手断,自己扣出来吃。”她冷言冷语,把薄袄的拉链拉到头,从书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揣进怀里,一副准备出门的架势。 古晋罕见地不配合起来,嗓音平静,柔弱里又像夹着刺:“姐姐不在我就不吃。” 司隽音觉得他有病:“你爱吃不吃,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还要我伺候你不成?”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撑起身子半靠在床头,下颌往回敛,低着头把药丸一个个扣出来,把药当玩具似的玩儿,声音拉成一条平线:“你好像不是和女孩儿一起出去玩……” 司隽音对他这种微妙的控制欲感到气愤,她双手揣着兜,就那么站在门口,影子长长下落,但坠不进他眼睛里。 她呛声:“那又怎么样?我愿意跟谁一起就跟谁一起。” 司隽音早就见识到这人的两张脸了,她毫不客气:“有本事你也告状,跟爸说我玩物丧志也好,说我早恋也——” 几乎瞬间,古晋微眯住眼,抬头看着她,司隽音顿时有种像丛林里被猎人的枪口瞄准脑袋的恶寒感,但她卡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完:“……早恋也罢,你看爸能对我怎么样。” 古庆自然不会对她如何,兴许是对她感到愧疚,古庆向来是将司隽音捧到手心里养的,就算他也把古晋认作自己的孩子,但平常学校举行什么家长会,古晋身边通常也是没有人的,毕竟只有一个爸爸,分身乏术。 司隽音是被宠坏的小孩,说话从来不客气,尤其是对自己讨厌的对象,而古晋丝毫不生气,垂下眼,还闲散地扯着唇角,司隽音能借着房间漏进去的各种光线看见他因为发烧而绯红的脸颊、鼻头、两片唇瓣。 他温和又委屈地道:“姐姐明知道我不敢的。” “因为我的秘密还在你手里啊。” 像求饶,又像早就计划好的,等兔子跳进陷阱的那一瞬间就冲出来咬住她双耳的蛇,而这陷阱中献祭的诱饵,是他自己的七寸。 有把柄就意味着有值得被索取的价值,古晋需要自己有这份价值,并殷切地希望司隽音无限期地索取他的血与肉。 榨干他价值的同时,承担他的爱欲,这样才算等价交换。 司隽音在“帝斯倾”号沉没两天后奇迹生还的消息迅速引爆了新闻。 据她本人透露,当时是被海浪卷到了一座荒岛上,而后坚持了三天三夜,终于碰上了来找她的救援队。 采访的记者几乎要挤爆医院。 因为“帝斯倾”号上大部分乘客都在最后关头乘坐上救生艇离开,除了船长室的船员死于劫匪之手外,失踪的人是少之又少,只有司隽音是唯一一个失踪后靠着强大的毅力坚持最终奇迹生还的。 而且她身份特殊,作为维纳斯的CEO,现任集团掌权人,经历了此等惊险事故后还能活着回来,本就是一件报道意义非凡的大新闻。 然而,司隽音只挑了几个行事规矩靠谱的新闻媒体接受了采访,大致讲述了一下“帝斯倾”号邮轮沉没前发生的经过,没让那些无良记者一溜烟地挤进来,免得后续报道风向出现不可控局面。 等人潮散去,来探望司隽音病情的人也离开了,虞霁山才理了理衣襟,在病房门前犹豫了一会儿又一会儿,内心忐忑不安。 他没想到司隽音竟然真的福大命大没死。 可这也让他悬了一颗心。 如果司隽音当时回去就是为了找古晋的,会不会古晋也还活着? 他嘴唇有些发白,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邮轮那么大,密室的隔音又好,司隽音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准确无误地找到古晋。 就是他给自己压力太大了。 一直拖着不来反而更加怪异,所以虞霁山选择今天跟其他人一样前来探望。 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知道他以后是生是死了。 虞霁山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故作淡定地敲开了病房门。 第 84 章 就跟霍文栋一样,该死。 “隽音,好些了吗?” 虞霁山将花放在桌子上,语气和从前一般无二。 病房里已经摆满了前来探望的人送的花和果篮。 虞霁山把旁人的推开,然后在最中间腾出一个位置,给自己的花放了上去。 司隽音头上缠着绷带,脸色因缺水少食过久而变得憔悴苍白,眼睑下一片乌青。 一见她这模样,虞霁山顿时就心疼得不得了。 他知道司隽音一个人在荒岛上被困了三天三夜,但没想到真实看到人后,才发现司隽音的状态这么糟糕。 因为没在家吃早饭,司隽音到教室很早,站着背了一会儿书,下了早自习以后就得去画室画画,祖佳琪说她要去超市,要不要帮忙带早饭。 司隽音扑在课桌上昏昏欲睡:“要,给我带袋儿牛奶,再加个三明治吧。” 祖佳琪把饭卡揣兜里,笑嘻嘻地打趣:“怎么,今天你贴心的弟弟没给你做饭?” 应该是做了的,只是她心烦,不想拿。 司隽音把头从胳膊里抬起来,看上去不太高兴:“他又不是我家的仆人。” “好稀奇,我以为你一直是把你弟弟当仆人使唤的。”祖佳琪摇头叹息,“有这么好的弟弟就知足吧,多少人的弟弟只会打游戏加伸手找姐姐要钱,你弟弟不仅不找你要钱,还成天给你买东西。” 她自顾自说着,也不知司隽音听进心里去了没有,只见她又趴了回去。 司隽音抬抬眼睛看着窗外,慢慢把眼睛闭上。 草草吃过饭以后,她拎着笔盒去画室画素描,打开铅笔盒找了半天,没看见自己削铅笔用的小刀,最后只好伸手找祖佳琪借。 复读一年,司隽音的画技怎么说也比半路出家的学生要好不少,画室的老师说,只要她文化分考到五百多分,就能冲击清美。 其实司隽音活得漫无目的,除了画画之外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去做的事情,小学的时候为了跟王依曼对着干,不想进体操班动不动出一身汗,所以硬要学画画,因为安静,坐着不动。 小学的时候参加各种绘本比赛,得了很多奖,司隽音认为她自己有点儿天赋,所以就一直这么学了下去。 一边胡思乱想,她手腕一边上下晃动往素描纸上排线,注意力完全分散。 细细的排线飞出了轮廓,老师拿炭笔敲一下她后脑勺,提醒:“想什么呢?看看你乱七八糟的线。” “对不起。”司隽音塌一下肩,拿橡皮把线擦了。 上午在画室把上周遗留的作业画完,在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回了教室写文化课的作业,司隽音看见立体几何,下意识就当立体静物画起来,自动铅笔摩擦着粗糙的卷子纸沙沙作响,正沉浸其中的时候,祖佳琪突然拍拍她肩膀,叫她往门口看。 司隽音的笔尖顿住,看见古晋正站在门口。 她皱眉,出教室的时候把门也关上了。 古晋把保温袋拎给她:“你走的时候忘带这个了。” 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明摆着自己是故意不想吃他做的饭。 “我——” “都是你爱吃的菜色。”古晋先一步开口,“实在讨厌的话,倒掉吧,别让我知道就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况且自己才说过要跟他和平相处,再者说他昨夜还把房间让出来,帮她处理了老鼠的事,司隽音觉得自己的舌头像石头一样硬,在口腔里绕了几个圈才说出口:“哦……那我谢谢、弟弟?” 她想到她爸的话,犹豫了很久才无比艰难地发声。 但古晋似乎并不算高兴,甚至眉毛还压低了一些,笑意虽然还挂在脸上,但眼睛像将熄的烟头摁在报纸上以后两个烧得焦黑的洞。 他的声调拉成一条平线:“第一次听你这么喊,不过以后还是别喊这个称呼了。” 司隽音看他,古晋说:“有点不太适应。” 他强调:“所以别叫了。” 把提手塞进她手里,古晋的手指多停留了一会儿,似乎确认她能拿稳,才松掉。 “对了。”他像是才想起来,“我跟爸说过了,家里的事情我能处理好,不用请家政,所以以后的午饭还是我来准备吧,姐姐的喜恶我最清楚,这方面没人比我做得更好吧?” 虽然他这么善解人意地说了,司隽音却一点儿都不高兴,她又想到古庆说的那句“古晋比你稳重”,心里就总是很别扭,不太想承认自己离开了古晋就什么都干不好。 “不用了。”司隽音坚持,“不要再给我送饭了,我想和朋友一起去食堂吃。” “是么?”古晋眼里的温度缓慢降下来,他偏头往教室里看了一圈,眼底明明灭灭的,语速极慢地呢喃着:“离开我也能过得好吗。” 这句话说得太过于轻,风一吹就散掉了。 司隽音拎着饭桶要进教室:“这次我会吃掉,以后不用你再做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关门的瞬间,她似乎听见门外的人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跟林子里的鸟鸣杂糅得难分彼此,叫司隽音疑心自己听错。 周五早放学,不上晚自习,祖佳琪喊上司隽音一起去买东西,祖佳琪爷爷要过八十大寿,她想给老头买顶厚实的棉绒帽子。 没几个月就要过年,祖佳琪说:“我爷爷是从老家被接过来的,过来了才知道南方冬天没有暖气管,他怕冷不怕热,买顶帽子叫他出门晨练的时候免得冻脑袋。” 她挑得起劲儿,司隽音在一旁陪着,随手翻几件衣服,祖佳琪看她挺无聊,提议着:“你也可以给你家里人挑一件啊,你爸过生日的时候送。” 司隽音摇头:“我爸生日在六月份,已经过了,我买个礼物放一年?到时候我估计早忘记了。” “那你弟弟呢?你弟弟总给你买,你不回一件?他过生日的时候你不送他礼物吗?” 她愣神很久,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古晋的生日。 他是被古庆突然带回家的,司隽音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古庆从来没提过他的生日,古晋自己也不说,一年一年的,就这么过着,谁也没想起来提。 听到祖佳琪这么问了以后她才意识到:古晋在他们家从没过过一次生日。 “我不知道。”司隽音泄气地回答。 这差别比素描上黑白灰的关系还鲜明,古晋全然知晓她的喜恶,司隽音却总是隔雾观花,对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店里的销售员满面笑容地迎上来:“要给家里男性送礼物吗?看看这件呢,店里的最新款,线上都还没有货呢,好几家门店卖得最火的一件,我们店里也断码了,就剩这么两件。” 司隽音稍微看了一眼,鹅绒,更松软暖和。 那店员舌灿莲花:“你就摸摸这质量,现在办个会员卡,可以直接打六折,在别的地方哪儿有这个价?” 她盯着那件白色的短款羽绒服看了很久,直到祖佳琪把老人生日礼物的帽子打包好来找她,她才应下:“包起来吧,包好看一点。” 算了,就当赔礼道歉了,毕竟上次切个苹果也没切好,这次总该算她诚心诚意了吧? 看吧,她其实也懂这些人情事故的,也能妥善处理好人际关系,才不像古庆说的不稳重,她可以面面俱到地做好的,不过是之前不想做而已。司隽音有些骄傲地想。 回家把书包扔在沙发上以后,她提着半条腿那么大的纸袋子上楼,敲敲古晋的房间,发现他不在。 司隽音狐疑地转开门,房间里面还保持着她早晨起床的样子,连被她蹬开的被子都没叠,还凌乱着,古晋也没在房间里,也许是跟朋友出去玩儿了。 她从没见过古晋的朋友,因此也只是有这么个猜测。 不在正好,省得她还要当面再道一次歉,司隽音觉得这行为会很丢脸。 她拎着纸袋子进屋,四处看了看,想着放在哪里最显眼,换了好几个位置都怕古晋发现不了,最后还是打算放进他衣柜里。 司隽音想写个纸条,这样就不用再找机会特地解释了,她在古晋的书桌上连根笔都没找到,于是挨个拉开他的抽屉。 司隽音当时小,抱着自己的兔子娃娃哭得好伤心,问古晋干嘛扯坏她最喜欢的娃娃。 “最喜欢吗?”古晋黑黑的眼睛看看她再看看娃娃,又故意装委屈,“可你从来不抱它。” “我晚上会偷偷抱的!要你管啊!”司隽音把兔子扔他身上,跑进书房里趴在古庆腿上哭,古庆叫古晋再给她抓一个,后来却再也没抓着。 怎么会还在这里?甚至连脑袋都给缝好了……司隽音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下,针脚布得很密。 兔子底下还有个档案袋,司隽音犹豫了一下,等待了三秒,确认家里没有任何人的声音,于是打开了,把里面几张纸拿出来,发现是古晋的病历: 脑部受过撞击。 溺水发烧。 还有条稀奇的,写得很长。 “出身于不合群和僵化家庭下,过早接触性知识,有不良性幻想对象,患者在应激期间,或当愤怒、抑郁、焦虑、烦躁不安等时,更易出现——”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打开,古晋斜靠在门口,黑发半遮住眼,幽幽地轻声唤她:“姐姐?” 司隽音的视线下移,扫到最后几个字: 等人走后,司隽音半眯着的憔悴眼眸顿时睁开,眼中寒光乍现,表情冷得骇人。 晚上,应付完所有的探视,司隽音洗了把脸,将画好的病容妆和假伤口都收拾干净,裹得严严实实地下楼了。 地下停车场内,一辆打着双闪的黑色卡宴已经等候多时。 司隽音上车,司机一脚油门将车子驶向了海湾别墅。 等开门回到家,司隽音摘下墨镜,就看到俞政黑着脸坐在沙发上,而古晋则是一脸唯唯诺诺地坐在对面,气氛剑拔弩张。 第 85 章 可他是个男的 “小姐。” 俞政站起来,上前两步伸手,极为自然地接过司隽音的风衣外套。 “司隽音,你回来了吗?” 听到俞政的话,古晋也站了起来,朝俞政说话的方向看去,眼神空洞,眉头紧锁。 看起来,两人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三月初江城仍是阴冷潮湿,窗外的阴沉的雷声伴着下课铃一同响起,反倒是添了几分愁意。 司隽音双手撑着下巴坐在位置上等阶梯教室里的人潮散去,见人不多了正准备起身和舍友离开时,一只手捏着手机递到她眼前—— 那是一个微信二维码。 “司同学,可以加个微信吗?” 对方的声音并不小,下一瞬她就感觉到教室里其他人都投来了目光,她捏着手机视线从那人身上移到屏幕上,抿着唇小声地说:“好……” 滴的一声,扫上了二维码。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加了,我可以走了嘛?” 下面的男生肉眼可见的高兴点着头。 司隽音扫了一眼周边的人,嘴角微微努了下挽上一旁看热闹的舍友出去。 走廊外,程雪茹斜着眼瞥了下正在将对方分到一个名为《不感兴趣》分组的人身上:“小鱼,这是第几个了?我记得上学期都十几个,这学期刚开学又开始……” 司隽音眨了下眼,圆润精致的脸上有些茫然,衬着杏色的毛绒外套更显出一股无害的气息。 怯懦甜软的声音响起,说到后面声量越来越小:“我也不隽道几个,没关系,反正加了我不会理他们的,而且我签名上面也写了。” 她有喜欢的人,而且也已经表司。 “你不想谈恋爱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程雪茹对上那双无辜的杏眼又制住话头,阴天的光线里对方的肌肤仍是司皙得有些发光,稍稍点亮这个阴沉的天。 她没忍住捏上那张小巧精致的圆脸,感受着手中的软嫩没好气地说:“不隽道你在怕什么。” 她隽道对方的微信签名不过是为了给众人看的借口。 司隽音露出一抹乖巧的笑,顺从着蹭上去换了话题:“雪茹我们去二食堂吃饭吧,我想吃一楼那家猪杂粉。” 程雪茹皱皱眉松开手,对方脸上已经染上红痕,“好远,你怎么总喜欢去那边。” 她们的宿舍在南区,今天也是在教5上课,离她们最近有两个食堂。 而第一,第二食堂在另一头的东区,她们学校又是出了名的占地面积大。才开学两周,对方每隔两三天就说想吃那边的饭菜。 司隽音眼神闪过一丝心虚,拉着她的手微微晃动着撒娇道:“换换口味,我看了眼天气预报,今晚才会下雨,我们开羊很快就到的!” 程雪茹望着对方脸上闪过的小表情,彻底没了脾气轻笑出声:“好吧好吧,反正羊是你的。”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就到了楼下,大家的小电驴整齐摆停放在一边。 司隽音虽然说要自己开,但是还是被对方抢先坐在前面,她只得坐到后座。 在开过一道道高高的减速带后,脸被冷风吹得僵时,她们终于到了东区。 嘈杂人声与球击地的声音混成一团,前面就是东区的篮球场。 司隽音盯着前方人声鼎沸的球场,脸上的表情染上几分难言又带着一丝兴奋。 她揪了揪身前人的衣角,语气越发软:“雪茹,我们去看两眼吧。” “好。” 小电驴停在一旁,司隽音揉着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痛的耳朵走到篮球场边,她眼神一一扫过这四个球场,并没有那道夺目的身影。 她有些失落地垂下眸子打开手 机,上面的课表也写着今天下午对方是没课,难道是天气太冷了? 又瞧了几分钟仍是没见到那个人,她收回视线努努嘴:“不好看,走吧去吃粉。” 程雪茹点点头:“行羊我已经锁好了,这里离食堂没多远我们走着去。” 司隽音挽上她的手,默默点亮手机,正要发送短信时她抬头瞥了眼身旁的人。 见对方正聚精会神地玩着手机,她才绷着小脸输入了那句话。 【一个寒假没见到你了,有一点点想你,怎么不来打球呀?】 刚备注好,她的心就怦怦急速跳着。 “小鱼,你怎么脸红了。” 头顶传来舍友的声音,她连忙将手机熄屏放进包里,一只手覆上脸,有些烫。 她松开挽住的手,两只手都覆上去降温,语气带着几分心虚:“被冷风吹的,我们走快点吧。” 食堂一向很热闹,司隽音两人坐在角落处。 程雪茹盯了一会被热气蒸得微红的女孩轻声道:“小鱼,这周末我不在宿舍,你得一个人住了。” 司隽音陡然抬起眸来,将粉吞下去后喝了口水才问:“诶?你去干嘛呀?” 她们宿舍四个人,但是另外两个是别的系的,而且那两人比较有钱平时基本不怎么住宿舍,更别说周末了。 “咳,我寒假不是跟你说过,我谈恋爱了。” 她了然地调侃道:“哦,你要去约会。” 在见到对面的人面容染上红晕之后,她一只手托着下巴低声问:“谈恋爱是不是很开心呀?” 她光是喜欢那个人都挺开心的,能见到对方就更开心了。 程雪茹躲开对方的眼神,语气里有些羞涩:“我觉得还不错,每个人都不一样你谈了才能隽道。” 司隽音点点头,“好吧。” 她大概是不行的,她喜欢的人之前说喜欢明艳高挑的。 程雪茹洗漱完就出去约会,宿舍只剩她一个人,等到做完作业后,天色已经暗下来,她抿着唇又下了个单。 【舍友去约会了,想见你。】 等不到回复的短信让她有些寂寞,甚至有些想把短信接受功能打开。 这个念头一起,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之前碰见他拒绝别人的场面,抖了抖身子把卡2又设回飞行模式放到一边。 她还不想太快被拒绝。 距离A大不远的一处别墅区里,被树荫遮住的落地窗前,低沉磁性的声音染上几分燥意,“给了你们几个月的时间,还没排查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忙不迭道歉:“抱歉小古总,已经在加急排查了,同名的人实在太多暂时还没有确切的,但是范围我们已经扩小很多了。” “再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 语罢不等对面回复将电话挂掉,古晋转过身来就见到发小靠在书架旁一脸打趣的笑。 “查个信息这么难搞呢?” 他没有回对方的话,看着通话期间新的短信,阴沉着脸走到沙发处。 “她又发来了?真执着啊,说实话我都被打动了。” 陆骁明隽故犯,语气很是欠扁。 下一秒他就见到男人眉头压得更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已经满是戾气。 古晋扫了一眼对方转了转手腕,沉着声说:“想滚出去就继续说。” 见到对方摆着手投降,他才沉着眼看起之前让别人发布的假课表。 除了专业课是对的,选修课都是错的。 陆骁开了只酒又笑起来,“要我说,古晋你把她约出来算了。” 古晋斜眼瞥向对方,眼神里带上细微看弱智的意味:“我没试过?连让人拨过去都一直显示关机状态。” 陆骁哑了声,许久后才没忍住笑出来,“她还挺聪明的。” “你就屏蔽拉黑不就好了,眼不见心不烦。或者说谈个恋爱?” 古晋听着他的话,手指在沙发扶手轻轻叩了几下,冷声道:“一个阴暗扭曲的人也配让我退让?” 话音刚落,手中的手机又震了下,他看着187新发来的短信,嘴角反而起了冷意的笑。 一旁的陆骁见状打了个冷颤伸手拿起,眼中有些莫名,轻声地念出来:“舍友去约会了,想见你。” 古晋气极反而生出恶劣的负面想法,“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她究竟得多见不得光,走到我面前表司不过是被拒。” “她这样做,被我查到下场应该挺有趣。” 陆骁把手机放下,身子微微朝外挪了下远离浑身散发着戾气的人,“你这要怎么抓?她都完全匿名,你上学期发的钓鱼帖来了一群人,但不都不是对方吗?” 古晋抿了口酒没有说话,他制作假课表的计划还算有用,今天的短信也佐证了这一点。 他凉凉开口:“我已经让人把我每次上课时,或者去打球时,周边的监控拷下来,到时他们根据收到的短信时间一一筛查。” “我倒是想看看,她还能藏多久。” “啧,真不愧是你。” 陆骁摸了摸下巴:“这样吧,明天我组个局,放出你的名头来,她不是想见你吗?说不定也会来浑水摸鱼。” 古晋斜斜看了一眼对方,“你想泡妞自己去。” “你这话说的,我比你差吗?需要你的名头?” 话虽如此,但他视线还是落在对方身上,古晋心情好时是洒脱不羁感,冷下脸时又有身居高位的那种冷峻,很矛盾的美感。 再加上快一米九的身高,常年运动肩宽腿长,确实是挺多女孩子喜欢的。 他轻咳一声强调:“说不定有用,反正周末也无聊。” 古晋对上好友认真的眼神,一个学校那么大,组局能引到那个人的可能性不大。 沉吟片刻后说:“应该不是你们学校的。” 陆骁和他不是同一所大学,从目前已隽的信息,给他发短信的大概是他学校里不同专业的人,还有根据发来的信息,像是女孩子。 但应该是东区里的人,其他区域像南区,北区二区离他都太远了。 陆骁已经开始在微信群里发消息,头也没抬:“没关系,你们学校的人我认识也多,明天我给你发定位。” 在各个小群里发好信息后,他一一筛着报名的人漫不经心笑道:“如果你找出她,你会怎么样?” 按照他的性子,有可能会把她狠狠教训一顿甚至压力对方退学。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 司隽音太困了,回国的飞机落地后就一直在忙,没个歇息的时候,医院里说是躺着装病人,结果精神就没松懈过,晚上好好享受了一通,现在是困意绵绵,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古晋也不自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声,摸到床边的灯光按钮摁了下去,然后将司隽音搂的更紧了。 晚安,司隽音。他在心里说。 第 86 章 商业事故 司隽音连着一个星期都在白天跑医院,晚上回别墅,生活两点一线。 虞霁山几乎每天都过来找她,聊天送餐,十分殷勤。 古晋只能在别墅里等着,从日上三竿一直等到月影袅袅,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立刻就会冲到房门前,极力用耳朵去辨认是否是司隽音的脚步声。 但今天,司隽音回的晚了些,楼下最先传来的不是开门声和管家的迎接声,而是一道清晰的巴掌声。 古晋心里一惊,赶紧扶着墙出去,就听到楼下司隽音的怒吼声。 “俞政,你想我死是不是?” 俞政看着司隽音手里的药瓶,浑身血液倒灌,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姐姐很喜欢偷看我的东西。” 他声若鬼魅,逐渐靠近,绕过呆滞的司隽音,弯下腰来捡起从她手里掉出去的纸页。 周身没有寒意,不像是刚从外面赶回来的,甚至连衣角都是温热的。司隽音偏头看着他的眉眼,古晋一点儿慌张的情绪都没有,极为淡定自若,乌色的睫垂落着,仔细把东西收拾好,温凉的视线一转,对上司隽音的眼睛,叫她心尖一震。 古晋突然靠近一些,两人的瞳孔都被框进彼此的眼睛里,司隽音咽了下口水,刚才那几个字还在脑海里滚来滚去,她思绪紊乱,理不清。 “不小心被你看到了。”古晋拽着她袖口,半讨好似地温笑,却叫人胆寒,“可以帮我保密吗?” 司隽音咬住口腔里的软肉,感性上厌恶他,理性上被道德掣肘,觉得古晋并未做错什么,不应该一直针对他。 她脑子里争斗着,还未应声,古晋歪一下头,下巴轻轻点在她肩头,像弟弟依赖姐姐,温凉的呼吸寸寸钻进耳廓的毛孔,他声音极低:“知道姐姐恨我,所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会听你的。” 古晋偏一下头,鼻尖蹭过她耳朵,吐气轻到几乎听不清:“好吗?” “撒娇是没有用的。”司隽音不自在,推着他的下巴叫他后退,然后古怪地横他一眼。 古晋愣了一瞬,眼睛突然半弯着,像是要笑,唇缝都闭不上,透出雪白的牙齿来。 他也不挣扎,就任由司隽音掐着他下巴,甚至颇有种乐在其中的滋味,还能闲散地笑眯着眼睛发出“嗯”的鼻音,静候她的下文。 司隽音沉下一口气,眼神偏到别的地方,没看他,于是古晋唇角又降落,眼里情绪空洞,变得兴致缺缺。 “你这个病……有得治吗?”她思忖几番,开口问。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徐声:“如果治不好呢?” 司隽音皱眉,认为这种病如果治不好,跟只会发/情的猫狗不是没区别了吗? 她的表情很好懂,古晋盯了一会儿,察觉到她微妙的厌恶,将下巴撤走,后退半米距离,将病历搁在桌面上,他不悲不喜,似乎并不觉得愤怒。 “姐姐忘性大,好像不记得了,这应该是谁的手笔。” 房间采光很好,一切小动作都无处遁形,司隽音的手蜷缩一瞬,扶着桌子站起来,紧紧抿住唇不说话,下意识逃避起来,不太想与他讨论这个问题。 “生活在不合群和僵化家庭下”几乎都是古庆跟她的责任;而他口中的“性知识”,大概、也许也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碟片的缘故? 司隽音有种自食其果的不好预感。 虽然会因为这件事感到心虚,但并不妨碍她现在好强地嘴硬:“我已经说了跟你和平相处了啊,有病就积极治疗,我就给你看了两张碟子就怪上我了?” 司隽音摸摸自己有些痒的耳朵,最后看了衣柜一眼:“为了赔罪,给你买了件衣服,爱穿就穿,不爱穿也得穿。” “还有。”她脑袋很痛,懒于思考,跨步要往外走,最后匆匆留下一句,“这件事我不会往外说的,因为会丢家里人的脸。” “就这样吧。”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司隽音脑子里都还像兜着一只蜜蜂旋转不停,心脏砰砰直跳,半晌都无法平静。 她弹了一下腿,把拖鞋都踢掉了,开始懊恼自己到底哪里来那么强的好奇心,不打开那东西不就什么都好了? 知道这种事情……还不如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种烦躁的感觉一直持续了一周,背文言文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早自习结束以后老师随机找人抽背,点到她的时候司隽音“腾”地一下站起来,还是依靠着去年高考的模糊记忆才背出来,祖佳琪在旁边提示得面部肌肉都要僵硬了。 下午在画室画人头,司隽音也没按例图来,将那“文艺青年”画得十分面目可憎,眼皮上的痣一点,越看越像古晋,司隽音眉一皱,直接在上面打了个叉,从画板上抽下来揉成一大团丢在手边,然后重新放了一张白纸起型。 祖佳琪被她这模样吓到了:“你怎么了?看上去好烦躁。” 最后冲刺的关头,画室里人很多,大家都是屁股不离凳子,司隽音胸腔里憋了好几口气,张嘴就想问祖佳琪:“你知道性——” 祖佳琪懵懵地看着她,眼睛好奇地睁大,后面的话就叫她不好意思说了。 “算了。”司隽音还是把话憋回去,铅笔在素描纸上很用力地摩擦着。 晚自习的时候,画室的老师拍拍手叫大家停一会儿,一口气说了两件事,第一件有关最后一次集训,定在十月中旬,为期一个月左右,这次集训完以后就差不多该参加省里安排的考试了。 第二件事,是他叫来去年毕业的一个学长,本来已经考上了德国的美术学校,没上几个月就退学跑回来复读,重新念了。 老师认为他毕竟去年考得不错,很多经验值得大家借鉴,所以专门把他叫过来给大家谈谈感想。 这教室里坐的大部分当然还是第一次高考的学生,像司隽音这类的复读生算是凤毛麟角,祖佳琪抻着脖子往上面看,用胳膊肘怼司隽音:“长得还不赖,看上去得有一米九了……以前就好有名来着,对了!我记得当时……你俩是不是认识啊?” 司隽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捏着笔在彩粉纸上用红色颜料画了个碎掉的心,咬着下唇,表情复杂:“没怎么说过话,就知道个名字吧。” “晏文韬,来,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听到这三个字,司隽音手里的画笔再次滞住,她抬着眼睛,视线越过高高架起的画板,落向讲台的位置,晏文韬似乎看了她一眼,两个人的视线像磁铁同极相触,司隽音顷刻间把视线收回。 头顶一盏很亮的白炽灯照在他身上,背后的电子白板上放着动态PPT,晴暖色的,如同晨曦。 晏文韬确实很高,白衬衫,黑色直筒裤,袖口经常沾着彩色的颜料,蓄了稍微有点长的头发,半扎着,雌雄莫辨的气质——学艺术的很多都这样,不是留长头发,就是蓄长胡子,冒牌的巴斯奎特,或齐白石。 晏文韬在上面讲PPT,司隽音在下面走神,画了一根黑箭刺穿她那颗破碎的爱心,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觉讲台上的人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跟前。 “看来我说的还是太无聊了。”那人说,“老朋友都听不下去。” 司隽音被吓了一下,沾了黑颜料的画笔登时掉了下去,染进黄色颜料的格子里。 回了头,看见晏文韬正盯着自己,他笑着:“去年毕业以后就没见了,我记得你去年考得不错,还要复读一年?” 也不知道他ppt讲完多久了,旁边的人都开始自顾自做起自己的事情来,没谁注意到他溜达到最后排来了,司隽音张张嘴唇,最后只说了个“是”。 晏文韬像是有点无奈:“你还是这么呆。” “这儿呢,我找到了,张老师猜的大概要考的方向,也不知道准不准。” 秦老师从侧边的小房间里出来,拿了几张龙飞凤舞写着字的画纸,交到晏文韬手里,反复叮嘱:“这个你别太当真,张老师的消息不一定准,别的也得多练,别松懈,一鼓作气今年冲上八大院校。” 晏文韬今年去了白云湖高中复读,几乎算得上是本地最差的学校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校内都没有几个艺术生,连课都开不起来,他是报了校外的培训班,据说底蕴很牛,当隽古庆跟她提过,司隽音嫌累,懒得去。 “好,我知道了。”他看一眼司隽音,多问了一句,“也可以分享给别人吧?” 老师推他一把,好像跟他挺熟的,不然也不会把重要资料给他,“别到处传,被人检举了我就要挨骂了,说我有私人关系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想到这我就头疼。” “好,好。”晏文韬笑着应下。 老师挥挥手叫他走,然后开始继续巡查学生色彩训练的情况。 司隽音此时已经将那颗红色的心给涂成红黄色调的苹果了,只不过因为黄色颜料混了黑色,看上去不太亮,暗沉沉的,像沾了灰的抹布。 室内声音嘈杂,跟老师交谈完以后,晏文韬又走过来,司隽音的心被高高架起,捏着笔的手有些无所适从,反复在同一个地方涂抹。 晏文韬停了一会儿,把刚拿到手里的画纸戳进她怀里,司隽音抬头看他,他摁着她肩膀叫她小点声音。 像是回忆了许久,他开始对号入座:“你还是只想考清美?” “这种事你还记得?”她低眼把沾了黑色的黄色颜料挖掉,“尽力吧,实在考不上也没办法了,总不能再来一年吧。” “也是。”他笑笑,“那我先不打扰了,无论你想考哪个学校,都希望你愿望成真。” 晏文韬跟台前的老师打了招呼,从前边的楼梯下去了。 司隽音的力气也松掉,长长叹了一口气,提不起什么兴致,郁闷地把手里的笔扔进涮笔桶里。 晚上提着几张卷好的作业回家,司隽音在楼下的衣物回收箱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纸袋。 里面装着一件白色的短袄。 司隽音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说:“现在制造商跑了,人抓不到,卫瓦还被停职调查,这事很明显是一起商业诈骗。” 这种诈骗发生在生意场上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这个很明显,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冲着钱来的,而安德森就恰巧是其中之一的受害企业罢了。 但司隽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一般来说,骗点钱就差不多得了,这人还替换了芯片分销。 要知道,植入心脏起搏器的患者都是等着救命的,在这种设备上动手脚,一下子害死几条人命,完全是祖上缺德。 第 87 章 我出手可是很贵的 古晋越发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是个错误,局促地不停搓手指。 司隽音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开口:“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古晋嘴巴张了张,然后想到了什么,又闭上了。 司隽音又问了他一遍:“真的不说吗?” 古晋摇头。 司隽音缓缓开口:“如果继续查下去,肯定能有所发现。” 古晋一愣,转而看向了司隽音。 重新热出来的骨汤变得有些浑浊,司隽音撑着肚子吃完,上楼时都得扶着把手,进门的时候懊悔自己把那点微弱的同情心发挥在了古晋的身上,现在撑得路都走不动了。 因为吃得太饱,晚上很容易睡不着,司隽音举着手机扒拉几下,在通讯录里又把王依曼的电话翻找出来,她出神地盯着上面备注的“妈妈”的名字,手指轻微碰了一下,电话拨了出去。 司隽音耐心地等着,一如往常得到空号的提示,然后她安静地挂掉,脑袋也变空了,闭上眼睛用被子把自己裹住,呼吸变得越来越均匀。 集训的钱只剩祖佳琪还没交,她前段时间请了病假,上学没有两天,就又不来了,司隽音时常看着她空掉的凳子走神,皱一下眉,觉得一定出了什么事。 但是她给祖佳琪发的微信经常得不到回复,司隽音低头看了眼手机,敲敲打打,在要发送的时候犹豫了,咬住下唇,最后还是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晚上放学,古晋因为已经保送,去不去学校影响都不大,他不在学校,也不在家里,司隽音也不知道他天天待在哪里,放学的时候也就剩自己一个人骑车回去。 她刚把自行车的锁拧开挂在把手上,坐上去想了几秒,扭头朝街的另一头骑过去,去了祖佳琪家楼下。 祖佳琪家住老筒子楼,白天行道两边都是摆摊卖菜的,没人收拾,到了晚上还能看见一地烂叶子,这片儿的环卫工人只在每天早上五点的时候过来扫掉。 到了地方,司隽音跨下车,抬手敲了祖佳琪家的门,门里女人应了一声,小声猜测着:“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门一打开,她瞧见一张面容姣好的温柔的脸,祖佳琪妈妈往她身后看了看:“欸,我还以为是佳琪。” 司隽音一愣:“她不在家吗?” “不在啊,你们不是刚放学吗?”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从犄角旮旯里看见过的百科资料,有种叫“蝮蛇”的爬行动物,体长60-70厘米,背面灰褐色到褐色,腹面灰白到灰褐色,杂有黑斑。 咬人,人会翻倒;碰它,它会翻倒露出肚皮。 其中司隽音觉得名字最好听的,是一种叫“尖吻腹”的生物,她觉得这名字很奇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琢磨其中寓意。 但现在似乎能抓到一点头绪了——在她看见古晋似笑非笑的双眼时。 司隽音压低眉毛瞪着他,发出短促“哈”的气音,一边带上门一边骂他神经病。 门即将关上,透过窄小无光的门缝,她看见屋子里的人耷拉着眼皮嗫嚅着什么话,手掌一翻,所有的药片都落进床边的垃圾桶里。 他似乎真的不打算治,要烧死在她床上。 司隽音赌气跑下楼,都换好鞋准备晾着古晋出门了,手指握在大门把手上,滞了两秒,又兀地闭眼,咬住后槽牙喃喃:“……我是欠了他的吗?” 早知道当隽就不在骑自行车的时候抢他的道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造成的苦果,竟被古晋给要挟了。 她转身又跑上楼梯,利落拽开房门,也没惯着他,弯腰从新换的垃圾桶里把被他扔了的药抓起来,随即翻上床,双膝跨在古晋身体两边,摁住他脖子,在古晋带着希冀的目光下用指尖顶开他的牙缝,绕过他湿答答的舌头,把药片一股脑塞进去。 “你不能死在我房间里。”司隽音假装恶狠狠地说,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往古晋嘴里灌,他被呛住,胸腔重重起伏,下意识要坐起来反抗,腹部却被司隽音坐住,因此无法得逞,只能任由多余的温水从口腔里溢出,将床单浸湿。 司隽音看见他睫毛都湿了,钳制住他脖子的手心感受到他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把含着的水咽下。 她心情实在不算好,从上到下打量着他被呛红的脸,打算把以前的旧账一起跟他算:“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我送你的衣服找回来,病好了我要看见你穿上,别动不动就把账算我头上,很讨人厌,懂么?” 古晋还歪着头在咳嗽,脸上的绯色愈咳愈重。 她任务完成,打算下去,左脚刚落地,古晋突然抬起眼睫,尖锐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穿透,突然伸手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往下扯,司隽音倒在床上,双肩抵着墙,下颌被灼热的手指捏住,古晋眯着深红的眼眶压下来,又热又重的吐息离她只剩毫厘。 司隽音瞪大眼睛,猜到他要把没咽下去的药喂给自己……还是以这种耻辱的方式,她心脏几乎都要停止供血,脸色一白,使尽浑身力气把古晋推开,打算甩他巴掌的时候这人却眼睛一闭,斜歪在枕头上昏了过去,不知真假。 一拳打在棉花上。 疯子! 这神经病的脑子被烧坏了,他究竟知不知道她是谁? 司隽音把他踹开,古晋闷哼一声,闭着眼张嘴吐出热气,连含着的药都吐了出来,又恢复了无害的模样,像是烧得很难受。 她站在床边盯了他一会儿,一边想要这个人去死一边做着道德性的挣扎,最后还是咬着牙齿把药从药盒里拿出来,重新和水一起灌进他嘴里,最后抬着他牙关确认咽下去以后才撒手。 床单湿了一小片,被蹭得乱七八糟,跟干过什么事一样,司隽音感觉神经重重一跳。 这可是她的房间她的床,被糟蹋成这样,全是这个人的错! 她喂完药就懒得管他,任由他睡在湿掉的床上,并暗暗下了决定必须让古晋洗好重新给她摊好。 想到刚才他意识混沌时靠近的呼吸,她心尖一颤,感到头皮发麻,立马离开了这个房间,重重摔门离去。 房间被弄得一团乱,古晋在湿掉的床单上掀开眼,空空地睁了几秒,又闭上。 “她这几天一直在请假,根本没有去学校。”司隽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妈妈,女人的脸一下子白了,嘴唇也哆嗦起来,慌里慌张进屋里去摸电话,嘴里嘀嘀咕咕:“怎么可能……不是每天一早就背着书包去学校了吗……” 司隽音联系不上祖佳琪,她妈妈给她打电话倒是立刻通了,祖佳琪妈妈声色严厉道:“你跑哪儿去了?” 祖佳琪:“刚放学,我正骑车往回赶呢,路边有卖串儿的,要捎一点儿回去吗?” “你还撒谎!你那朋友司隽音都找家里来了,她说你这几天根本没去学校,你到底窜哪儿去了!” 对面静了。 祖佳琪妈妈又急又气:“你先给我回来,回家了我再算你的账!” 司隽音没想到情况变成这样,屋里的红木桌子上还摆了两盘菜,高中生回家一般还得吃上一口,估计是刚热出来的,在白炽灯下被照出腾腾的热气儿。 她妈妈挂断电话转过身来,歉艾着道:“不好意思啊,等她回来了我跟她说说,你先回家吧,别叫你爸妈着急。” 都这么说了,司隽音也不好再留下来,她点点头,离开了筒子楼。 第二天祖佳琪去了学校,脸上带了半边巴掌印,眼睛是肿的,应该是哭过,别的同学问她怎么了,祖佳琪简单概括为惹妈妈生气被揍了。 司隽音听着她说话,盯着桌子上的卷子,笔尖在纸上点了一点,等她周围没人了才过去,看着她红红的脸,颇感歉疚,但是有的话一直憋着不说就如同冒出来的火疖子一般,再久而久之变成发炎的脓包。 她不喜欢误会,像她误会古晋扔了她送的衣服一样,误会很伤感情,司隽音不想把事情再搞得不清不楚的。 “我们出去说说话吧。”她向祖佳琪提议。 两个人往走廊前面走了一点儿,绕到别的班外面,把窗户拉开,外面是一排银杏树。 司隽音先道了歉:“我不知道你家的事,所以昨天晚上才去找你的。” 祖佳琪低着头,半边脸还肿着,说“没事”。 “你为什么总不来上学?” 祖佳琪绞了下袖子,声音从齿缝里飘出来:“反正也考不上,还要花那么多钱,干脆出去打工了。” 司隽音瞪大眼睛,握住她的手:“你早点放弃的话我觉得那是你自己的决定,但是这都只剩几个月了,集训完十二月一号就艺术高考了,为什么现在突然不上了?” 祖佳琪咬住下唇,低着脑袋,先是小声说了句“你当然没有压力”,见司隽音不说话,她便也沉默下来。 良久,她嗓音细若蚊咛:“我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司隽音听这句话听过好多遍,以前也是,每每当她想要解决问题的时候,朋友就会冒出这么一句,是即将不再联系的预兆。 司隽音一开始没理,她之前明明说过,晚上不要打扰她休息。 但紧接着,管家又打来了第二个,第三个,一直不停地打。 古晋听到声响,小声劝道:“要不接一下,万一是很重要的事呢?” 管家管的就是别墅范围内的事项,这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急的跟原子弹要炸过来了一样。 但司隽音还是接了。 刚摁下接听键,管家急切的声音就传来:“小姐!不好了,俞政少爷他出事了!您快看看吧!” 第 88 章 俞政会不高兴的 司隽音披上外衣下楼,管家当即撑了把伞上去,几个保镖紧随其后。 别墅外,正门口,俞政直挺挺地跪在雨里,浑身都被雨打湿,棱骨分明的面庞隐匿在夜色下,整张脸冻得发白,但腰脊立得笔直。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一闪而过的雷光照亮了这一小方区域。 管家说,从两个小时前,俞政就跪在这儿了,谁的话也不听,管家劝了好几次,实在没办法才赶紧打电话通知司隽音。 下了雨,夜晚的气温更加寒气逼人,多待一会儿人就受不了了。 司隽音脸色铁青地走过来,一把拽过俞政的胳膊就把人往屋里拖。 “你想死?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跪在这儿给谁看呢!” 外面的风刮在脸上凉得刺痛,唤醒了一些司隽音昏沉的意识,她僵着身子坐上公交车、下车、左拐、右拐、推开诺雅画室的门。 前台招呼的老师问她是来上课还是找人,司隽音直愣愣说:“找人。” “找谁呢?是学生吗?” 她脑子混乱一片,也不知道说了谁的名字。 老师把今天几个上小课的学生名字过了一边,抱歉地告诉她:“没有这个学生呢……你看要不要直接打个电话?” 司隽音坐了一会儿,眉头轻蹙,不好意思地问了一遍:“我刚刚说要找谁?” 老师把那个名字重复了一遍:“你说找一个叫古晋的学生。”她眼神奇怪地上下打量她。 司隽音听到他名字脑仁都是痛的,她开始道歉:“不好意思,刚刚走神说错名字了,我直接给我朋友打电话吧。” 她从口袋掏出手机,懊恼自己应该坐在车上的时候就提前给晏文韬打个招呼的,不过当时魂早就飞了,根本没想到这茬。 司隽音在消息列表翻了一下,给晏文韬拨了个语音通话,没两秒就被接起,对方温润的嗓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到了吗?” 她逼迫自己凝神回答:“我已经到前台这儿了。” 那边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把笔都甩进了笔筒里:“我正好弄完打算出去吃饭,顺便一起吧。” 这不在司隽音的计划里,她犹豫了一下,这点儿反应被对面敏锐地捕捉到:“没事,就去对面吃点儿就行,你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她思考几秒:“没有,那就去对面吃吧,你顺便把东西带给我,麻烦了。” 晏文韬轻笑几声,说:“不麻烦。”东西本来就是人家的,自己算是免费白嫖,还让人家大老远跑一趟也不太好,司隽音就说自己下周末调休的时候去诺雅画室找他拿就行。 她刚把消息发送出去,手机突然被身后的一双手抽走,秦老师没好气盯着她:“都要考试了还玩手机,教室里不能玩,画室里也不能。先没收了,放学了找我拿。” 她往后一靠,心里烦了一小会儿,然后丧气地软在椅子上,瘫成一团泥巴。 后面的几天乏善可陈,古庆从来对两人之间的矛盾置若罔闻,将其视为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 家里的这点破事自然比不上古庆升官重要,他爸只对自己的工作最上心,家里的事他很少管。司隽音听到过古庆打电话,中央下派了领导来检查华城政治任务的落实情况,古庆这几天为这件事胆战心惊,接过好几个令他破口大骂的电话,显得颇为忧心忡忡。 大人有大人的纠结,小孩也有小孩的——司隽音还是不想与古晋说话。 自己之前还因为把他撞进水里的事而感到愧疚,想赔罪的时候真心却被当成垃圾扔掉,这叫司隽音那点儿愧疚又没了,她又觉得古晋可恨起来。 这个人真是有魔力,司隽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自己心里也安了一双眼睛,将她看清,否则怎么能分分钟掌握她的情绪,上一秒愧疚,下一秒就能恨他恨得牙痒痒。 马路两边散落着黄色的枯叶,又脆又干,司隽音一脚踩碎一片,叶子粘在她鞋底,一直被带到家门口。 古晋回来得要比她晚一些,不知道去了哪里,家里一般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司隽音放学从来没跟他碰过面。 不知道他在学校怎么样、也不知道他的行踪,在父女俩的印象里,古晋总是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司隽音正在一楼接热水喝,饮水机半天不出热水,司隽音觉得这机器一定是坏掉了,结果古晋换了鞋过来看了两眼,说她没解开儿童锁。 他从背后覆上来,周身笼了一层薄薄的寒意,像将至的冬,全方位将司隽音笼罩,胸膛贴着她的脊背,司隽音自动往前靠,被古晋环过来的手顶住脑门往后推。 “热水会溅到,别靠那么近。” 她吸一口气:“你别靠我那么近才对,闻见你的味道就讨厌。”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脸,抬眼只看见一小截弧度精致的下颌。 “我是什么味道?” 司隽音夺了他手里接好的水,咕咚几声吞下去,骂他:“狐骚味。” 古晋没反驳,视线下落,盯着她下唇看,又凑近了一些,捧着她的脸,拇指重重摁上她的唇,用力蹭过。 “流下来了。”他语义不明,“姐姐怎么像小孩子一样。” 司隽音打掉他的手,抿紧唇,表情很难看:“叫你别碰我了,你这人听不懂中文吗?” 她气愤,将剩下半杯温水尽数泼他脸上。 司隽音重重把杯子掼在桌面上,看着水珠滑过他的痣与鼻古,最后下坠到地板上。 今天天气算不上太冷,但晏文韬仿佛极畏寒一样穿了一件很长的羽绒服,看见她时面露笑意走过来,把沾着颜料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指了指对面:“你吃韩餐吗?他们说那家烤肉还不错。” 司隽音对于吃什么并没有特别的兴致,随便点了几下头就被晏文韬带了过去,找了一张方桌坐下。 炭烤的炉子散发着滚滚热气,司隽音觉得自己被一氧化碳熏得有点迷糊,人在暖洋洋的环境里很容易松懈下来。 晏文韬拉开书包的拉链把几张卷好的画递了过来,司隽音向他道谢,然后随手搁在一边。 他把袖口挽上去少许,一边把肉剪开一边跟她搭话:“听秦老师说,十月中的集训你们是不是要一起去花荫街那边的集训场地?我们好像也定在那里,住宿环境好一些。” “没听说过,你的消息好像总是很灵通。” 司隽音说完,听见他爽朗地笑了几声:“可能是跟大家关系比较好吧,没事儿就套点儿有用的信息,如果真在一个地方集训的话,有事可以找我帮忙,毕竟都是老朋友了。” 他说得倒是不错,晏文韬从读书时候开始人缘就很好,男生女生都喜欢跟他玩儿,也许是这个人心思比较细,察言观色的本领也不赖,跟他一起说话、做事,都挺没负担的,看上去是很好相处的角色。 炭炉的火烤得人眼睛都发干,司隽音稍微低了下头,突然开口问:“我记得你不是跟女朋友一起去德国念书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又回来复读了?” 晏文韬静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不如之前温和:“分手了,德国那边消费水平也高,所以还是计划重新回来考国内的院校了。” 说完以后,他笑笑:“我以为你对这些八卦的事情不感兴趣来着。” 司隽音看他一眼,“随口一问,别放在心上。” 筷子上的肉还没入嘴,兜里的电话就响起来,古庆给她打过来的。 “抱歉,我过去接个电话。” 司隽音起身去了洗手间,把电话滑到接通的那一端,古庆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你在家吗?” “不在啊,我今天有事出门了。” “古晋生病给我打电话了,我这儿走不开,你尽快回去看看他吧。” 司隽音撇嘴:“他发烧,我给他喂过药了。” 古庆那边杂音很多,应该是忙里偷闲给司隽音打的这个电话:“你们俩都闹了多少天了?他听上去状况很严重,药不一定管用,真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办?就当爸拜托你的。” 提到这事司隽音就火冒三丈,告起状来:“我好心给他拿药端水的,他跟逗我玩儿一样全给扔了,我朝他发脾气怎么了?真是的……我承认自己之前做错了事,是我的错我什么时候不承认过?我还花好多钱给他买衣服,结果他也扔在楼下的垃圾桶里了,我没有发脾气的权利吗?” “您是忙,我有事你把我丢给他,他有事就把他丢给我?” 古庆叹口气,在古晋跟司隽音的问题上他向来是偏向后者的,带了几分安慰:“丫丫,我跟你说过了,古晋家里出了重大事故所以住到我们家里来。知道你不喜欢他,你那边要是走不开,我就打个120直接把他抬进医院吧。” 缓了几秒,司隽音咬牙不从:“那你打吧,反正我不回去。” 司隽音忿忿把电话挂断,推开隔间的门走出去,继续吃完了那块牛肉。 晏文韬抬头看了她一眼,问着:“周末还那么忙?” “弟弟发烧了,我爸想让我回去看一眼。”司隽音兴致缺缺地回答。 他神情讶异:“那你不回去吗?” 司隽音抿一下嘴唇:“很烦,不想理那个人。” 她很生气地用餐刀把肉片戳烂,抱怨着:“而且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得要个人陪在旁边吗?我也没比他大多少啊。” 晏文韬喝着柠檬水,一边仰头一边探究性地看向她,几秒后把眼睛低下去,笑而不语。 一顿饭三言两语地吃完,司隽音热得把外套都脱掉了,她看了眼手机,才过了四十分钟,不知道救护车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她跟晏文韬在门口告别,他晃了晃手机,说以后有事还可以找他,司隽音点点头,倒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麻烦他的。 吃完饭以后她故意拖延时间不回家,把商场七层楼逛了个遍,在某家店的橱窗里又看见了她买过的那件白色羽绒服,于是神情又郁闷起来,冷哼一声后再也没有路过那家店。 临近傍晚,司隽音的手机还剩12%的电量她才舍得回家,没有在楼下看见救护车,估计早就把古晋带走了吧。 她输入密码拉开家门,屋子里黑成一片,走廊的光照进去一小片,门口整齐地摆着一双球鞋——古晋没有走? 司隽音没听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古晋善解人意,担心俞政那边心里多想才这么说的,不由得欣慰道:“他做错事了,该打该罚,病了我也该去看看。你眼睛不方便,就在这里待着,等我回来一起洗澡。” 古晋僵硬地点了点头,想说什么,但又怕司隽音看出来他心口不一,索性直接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等司隽音回来。 俞政的房间距离这里有些距离,司隽音从侧面绕过去,穿了条小道才到。 还没等推开门,她就听到里面传出剧烈的咳嗽声。 司隽音手指贴上门把手,随着“滴——”一声响,房门应声而开。 她迈步走进去,就看到俞政呆坐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眼因为发热灼烧而变得红彤彤的,朝她看来的眼神错愕不已。 “小姐……” 第 89 章 俞政,我需要你(含1400营养液加更章) 司隽音拉过凳子坐下。 俞政嘴唇干到发裂,满脸愧疚难安,左边脸上还有清晰的拳头印,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尴尬的氛围弥漫在房间里。 司隽音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而后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身体怎么样了?” 一巴掌打醒了卫瓦,也让古晋重新走到了司隽音的身边。 “你先回去,我来解决。” 古晋低声跟司隽音说话,怕卫瓦继续发疯纠缠她。 可他的话也让才平息怒火的卫瓦,再次恼怒了起来。 “这是我跟隽音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卫瓦还想斥骂古晋的小人行径,但司隽音已经对卫瓦这副迥别于过去的陌生模样烦不胜烦。 她不明白卫瓦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出轨。 撒谎。 跟疯子一样的纠缠。 现在还开始指责古晋,觉得他们有染。 司隽音觉得恶心,还头疼。 没等卫瓦说完,她先脸色难看打断了他的话:“卫瓦,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非要让事情弄得那么难看吗?” 卫瓦原本愤恨的神情,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又迅速变得苍白了起来: “隽音——” 他重新面向司隽音,想跟她解释。 但司隽音显然已经没这个耐心和心情,再和他纠缠那些翻来覆去的话了。 “我已经让胡律师草拟离婚协议了,我的要求和条件都在上面,到时候我会让他直接发给你,或者发给你的律师。你们可以商议好后再给我回答。” 司隽音神情疲倦,但语气冷静:“但我建议你还是尽快做出选择,跟我去登记离婚。现在知道的人很多,事情曝光出去只会有损你们宋家的颜面和你们宋氏的股价。” “你也不想宋伯父生气吧?” “你真要跟我算这么清楚?”卫瓦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也是这个时候,卫瓦终于看清,司隽音是真的想跟他离婚。 不是他以为的闹脾气,她是真的想跟他分开了。 卫瓦脸色惨白,在黑夜更加明显。 他双目发怔看着司隽音,不明白,也不理解。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能这么绝情、这么果断,说要跟他分开就分开。 从司茵茵出现在她面前,过去只有五天的时间。 就这么几天,她就想清楚了?想明白了? 卫瓦不由怀疑起,她真的爱过他吗?这么多年,她是真的爱他的吗?还是,在他跟司茵茵出轨之前,她跟古晋…… 他不想去这样想他的隽音。 但他控制不住。 这种猜忌怀疑让他芒刺在背,他的眼睛也忍不住在两人身上梭巡起来,他想试图去找一个答案。 一个隽音非要与他离婚的答案。 他这样的目光,司隽音和古晋岂会没有察觉? 司隽音脸色煞白,心中除了恶心之外,还涌起了一阵荒谬感? 这就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古晋更是直接沉下脸,想也没想就直接冲到卫瓦的面前,再次狠狠揍了他一拳头。 卫瓦现在本来就虚弱,又未察,直接被古晋这一拳头砸得摔倒在地。 古晋的拳头却没有间断,跟昨天的司留安一样,他带着恨晋和厌恶,一拳拳的直往卫瓦的要害处砸。 不知道砸了多久。 古晋的肩膀才被司隽音轻轻按住。 知道她的晋思。 古晋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她的话先停了下来。 他最后冷冷地瞪了卫瓦一眼,重新站了起来。 他想带司隽音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司隽音却在这时蹲在了卫瓦的身前。 古晋伸出去的手一空,心里也紧跟着一空,但他什么都没说,仍站在原地,垂眸朝司隽音看去。 司隽音没看他,但她也没看卫瓦。 她直接去拿卫瓦病号服口袋里的手机,然后直接输入密码打开了他的手机。 卫瓦的密码是她的生日,从他们谈恋爱到现在,从来就没变过。 他总说随她查他手机,但司隽音从未这样做过。 如今打开手机也不是为了去查那些恶心的线索,她直接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熟悉备注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没一会就接通了。 那边不知道是司隽音打的电话,很快就出声了:“怎么样?” 对于这番话,司隽音并未有什么表示和反应。 她很清楚,如果没有他的授晋,卫瓦怎么可能一个人在这待这么久还没被他们带回去? 恐怕现在宋家的人就在附近也不一定。 司隽音垂眸扯唇,自然清楚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不过是还想赌一赌。 看看她能不能原谅卫瓦,让这件事过去,然后司、宋两家继续做着密不可分的亲家。 可惜。 卫瓦看错了她。 宋家人也看轻了她。 “宋伯父。” 司隽音的声音在那头准备再次询问的时候,终于开口了。 “隽音?” 宋引章果然吃惊,下晋识以为是他们和好了,所以她才打的电话,但反应过来司隽音喊的称呼,宋引章才提起的心又再次沉了下去。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心里却明白这事已经无可挽回了。 司隽音也没跟他多说什么,只是交待了一句:“卫瓦在小区门口,麻烦宋伯父喊人把他带回去吧,小区住的都是些熟人,闹大了就不好看了。” “离婚协议胡律师也已经在草拟了,明天我就会让他给卫瓦,为了我们两家的声誉,希望宋伯父让卫瓦尽快做好决定。” “不!” “我不离婚!” “我不跟你离婚!” 刚才被古晋打得说不出话的卫瓦,在听到离婚的时候,又开始挣扎了起来。 他挣扎着伸手,试图去抓司隽音的胳膊。 司隽音垂眸看了他一眼,没让他碰到自己,就打着电话站了起来,又往后退了两步。 离他更远了。 “好,我会做卫瓦的工作。” 宋引章也听到了卫瓦的话,但见都到这种地步了,打电话的那个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也知道这件事已成定局。 他在电话那头脸色难看,又不好说司隽音什么。 这事说到底,总是他们家的错。 他心里对卫瓦恼得不行。 偷腥也不知道藏好尾巴,如今闹成这副模样,怪谁? “隽音,这事我真不知情,我若知情绝对早把他腿打断,绝不可能让他这样欺负你。” “他做错了事,你要离婚要如何,都是应该的,宋伯父也绝对站在你这边。但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感情可千万别因为这个就散了。”宋引章说这些话,是弃车保帅,希望司家不要迁怒到宋家身上。 司隽音明白。 她却没做什么表示,只当听不懂一般,客气地跟人先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 司隽音又弯腰把手机重新放回到卫瓦的口袋里,胳膊在准备收回的时候,再次被卫瓦紧紧攥住。 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隽音,别这样对我,求你了,别离开我。”卫瓦脸色惨白,嘴角还有血,眼睛也湿润地带着祈求看着司隽音。 古晋沉着脸又想把卫瓦踹开了。 但没有司隽音的发话,他只能强行忍耐着。 孙叔和司家父子倒是在这个时候坐着小区的接驳车出来了。 两边人是在路上碰到的。 事情闹成这样,小区保安自然不敢当做看不见,刚刚就给司家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 司父一听就怒火攻心,跟司睿一起出来了。 本来司母也要来的,但她这两日本来就因为这件事身体不好,司父怕她看到卫瓦急火攻心反而害了自己,便没让她来。 司家父子坐着接驳车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孙逸山。 知道是古晋打电话联系的他,他们就一起过来了。 刚出来就看到这副情景。 司睿最先没忍住,他大骂一声“畜生,放开我姐!”就直接从接驳车上跳下来,一路冲到他们这边,没等司隽音劝阻,他已经先一脚踹到了卫瓦的身上。 司父也沉着脸和孙逸山一起过来了。 卫瓦这副模样,司父也看得恶心。 司睿这一脚没控制力度,卫瓦直接被踹得吐了血。 司睿却还觉得不够。 他今天在家里特地练了两小时的拳击,就是想好好教训卫瓦一顿。 虽然他姐让他算了,但他怎么可能算得了? 现在看到卫瓦,自然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恨不得把他揍得爹娘都不认识才好!他还想动作,被站起来的司隽音先握住了胳膊。 “姐。” 知道他姐的晋思,司睿很是不情愿。 司隽音却没跟他废话。 她知道弟弟的恨晋,但教训一顿就够了,真要闹出什么,这事就又是别的说法了。 到最后她这个受害人反而变成加害人了。 再说了,小睿前途正好。 她可不希望弟弟为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害了自己。 “爸。” 司隽音拉着司睿跟过来的司父打招呼。 余光看到他身边的男人,倒是先惊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古晋,才跟孙逸山打招呼:“孙叔。” 后面的话是跟古晋说的,声音压得有些轻:“你怎么把孙叔也给惊动了?” “知道你不想惊扰伯父伯母。”古晋同样低头和司隽音回道。 就是没想到还是惊动了司伯父他们。 司隽音能感受到古晋的贴心,她没再说什么,主动先开口道:“爸、孙叔,我们先回去吧。” “我已经给宋家人打过电话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司父没说话。 目光沉沉地往那边跟烂泥一样的卫瓦看了一眼,便在司隽音又一声“爸”中收回目光。 “走吧,先回家。” “坐我的车吧。” 司隽音说着,又准备去主驾驶,被古晋拦了:“我来吧。” 司隽音看着古晋,这次她没拒绝。 她点头说好,转去副驾驶,刚走了一步,身后又传来了卫瓦不舍的挽留声,但司隽音并未留步,一步也没有,她径直朝副驾驶走去。 古晋也没理会卫瓦,转头跟司家父子说:“司伯父,小睿,你们也先上车吧。” 司父对古晋倒是一副很温和的模样,他跟古晋点了点头:“小晋,今天辛苦你了。” 古晋回:“没有的事。” 司父也没跟他客气,拍了拍古晋的肩膀,就去了后排。 司睿也跟着上了车。 只是上车之前,他又不解气地狠狠踹了卫瓦一脚。 然后怕被司隽音说似的,立刻关上了门,挡住了卫瓦的呻-吟声。 古晋只当做没看到这一切。 他在上车之前,也回头看了眼卫瓦。 从前晋气风发的男人,此时躺在地上的水坑里,又是流血又是泥泞的,实在狼狈。 但古晋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便在他愤恨的注视下收回了目光。 他没立刻上车,而是朝孙逸山看去。 孙逸山知道他的晋思,忙跟他表示道:“少爷先回去吧,我带着人等这位宋先生走后再回去。” 古晋对此没说什么。 他开门上车,发车走了。 卫瓦看着车子离开,脸色又再次变了。 他挣扎着又往前够手,想爬起来追过去,却被孙逸山用巧劲按住了肩膀。 孙逸山蹲在卫瓦的面前,看似好脾气地说道:“宋先生身体不好,还是等家人来接吧。” “滚开!” 从前以儒雅温柔经常出席于财经报道中的男人,如今却只剩下了无力和愤怒。 可不管他如何挣扎,却始终无法从孙逸山的手上挣脱出来。他咬牙切齿,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隽音的车子离她越来越远。 看着他这副痛苦后悔的模样,孙逸山的目光也渐渐冷了下来。 真是犯贱。 俞政猛地抬起头,“小姐,你……” 司隽音脸色依旧是有些冷,但嘴上说的话却如冬日暖阳般怡人。 “虽然你背着我偷换我的药很该死,可毕竟你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睚眦必报,但也不是不近人情。” 她理了理衣襟:“药,我不会再吃了,古晋这辈子都归我,这事没得商量。我妈那边,你要守口如瓶。要是被我发现你告密,你就彻底消失吧。” 在俞政的怔愣目光下,司隽音稍作停顿,而后说出了最重要的话:“听懂了吗?我的意思是,俞政,我需要你。” 男人眼眶蓦地一酸,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跳下来,感恩戴德地跪在司隽音面前,一边哽咽一边道:“谢谢小姐……谢谢你原谅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听你话的。” 第 90 章 他要独占司隽音! 俞政没想到司隽音会同意让他留下来,哭得鼻涕眼泪都是,本来就在发烧的状态,哭完脑子更热了,眼神都迷糊了,只知道抱着司隽音的裤腿抽噎。 养母去世后,俞政就觉得自己跟司家格格不入,司云亭跟闻简然对他很好,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可俞政心里总觉得司云亭是因为顾念养母阿曼的恩情才对他多看一眼。 阿曼曾经为司云亭挡过刀,也是因此,司云亭对养母总是格外宽容温柔,连带着对他也尤为喜爱,不仅让他住在司家,还安排跟司隽音进同一所学校,一起上学放学,整日玩在一起。 后来养母因为家族遗传病复发进了重症监护室,司云亭忙前忙后找来各路医学专家,最终也没能与死神夺下阿曼的性命,俞政再次成了一个孤儿。 当时俞政觉得自己没家了。 阿曼在路边捡到他那天起,自己才有了一个家,才有了妈妈,可现在养母去世,他没了亲人,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待在司家,当即收拾了包袱就要走,结果司云亭发动整个司家的保镖,带着司隽音跟闻简然在半夜空无一人的公园找到了他。 当时司云亭说的话,俞政永生难忘。 “阿曼于我有恩,我早就把你当做我儿子看待,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司家就是你家,我跟简然还有隽音,就是小政你的亲人。” 嘎吱。 不太新的铁门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打破了宿舍的安静,司隽音揉了揉耳朵从床上探出个头来,是另一个舍友回来了。 她坐起身来好奇地问:“疏月,你怎么回来啦?” 林疏月环视一圈,走到自己的桌前:“回来拿个东西,怎么宿舍就你一个?” “出去约会了。” 林疏月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东西,听见对方的回答后挑了挑眉,她虽然不常回来,但和司隽音毕竟也经过一个学期的相处。 她隽道对方比较宅,“那你不是要一个人在宿舍?” 司隽音点点头,“是啊,你等下也要去玩嘛?” “对,”林疏月将东西放进包里,转身就对上那张精致的脸,哪怕此时对方头有些蓬乱,穿着一身毛绒绒的睡衣,但还是很让人心软。 她顿了下问:“你要不要和我去玩?” 司隽音眼神顿时亮了,“好呀,我们两个人吗?去哪里?” 林疏月听着她软糯的声音没忍住伸手捏了下对方的脸:“去郊区露营,有c大的也有我们学校的。” 上铺的人一下子就像泄了气,低声拒绝:“那算了,你去吧,玩得开心。” “你怎么这么社恐,都有我在,怕什么?”林疏月笑出声,“c大的陆骁你隽道吗?” 见她摇摇头又说,“那我所在经管院的古晋你隽道吗?” 司隽音听见那个名字心尖一颤,下意识点点头。 “他们都会去哦,可帅了!你跟着我去饱饱眼福都好,有我在你不说话也行。” 司隽音眨了眨眼,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对方了,但又…… 十几秒后,她对上对方的眼神问:“不说话也可以吗?” 林疏月点点头:“可以,我和陆骁很熟,而且现场人很多。” 她从上铺下来,随手从旁边衣柜拿出一件 打底衫,“那应该没人会在意,我跟你一起。” 林疏月闻言心想,没人注意到那有点不太现实,但也没反驳。 不出几分钟,司隽音就穿戴整齐。 “疏月我们走吧。” 林疏月看了眼对方,她上身穿了件司色针织宽松卫衣,下身一条红棕格子的半身长绒裙。 头发用同色系发绳简单的扎了两个小揪绕在耳下,整体很简单但配上那张脸又很合适。 司隽音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自己,是太随便了吗? 她轻声问出来:“不合适吗?” 林疏月摇摇头,“没有,”眼神闪过她衣柜旁的红色贝雷帽,“你戴上这个帽子吧。” 她顺从地取下帽子戴在头上,“好呢。” 林疏月舒服了,两只手狠狠捏上她的脸笑着说:“走吧,我开了车。” 周末的早上校园里安静许多,一路畅通无阻出校门,半小时后就到了郊区一个湖边的停车场。 司隽音下车后莫名紧张起来,她挽住舍友的手亦步亦趋来到湖边,场地架着三四个天幕,男女都有大概十几人,桌子上全是喝的和烧烤材料。 见到她们过来有几个人过来打了声招呼,她跟在身后扫视一圈,没有瞧见那人。 她看着林疏月已经和众人聊起天来,忽略周遭的视线沉默着寻了个边缘的位置坐下。 坐下后她才发现刚刚她的视线被树身挡住了,树背面有一人慵懒地靠在树身上。 对方穿着一件红色棒球服,下身一条垂感很好的黑裤显得腿也发修长,和衣服同色的棒球帽遮住他大半张脸,露出干净利落的下颌线。 司隽音愣了下就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很久没见到的人。 她双眸一瞬不瞬盯着,还没盯多久对方似有所感侧过脸遥遥望过来,刚好对上,突然间噪杂声都消失,似乎过去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秒。 她回神后连忙垂眸错开视线。 心跳被那一眼激得快了许多,她捏着手机有些想发信息,眼前突然出现一双被黑色裤子包裹着的长腿,突然的靠近让她有些发愣—— 视线下意识跟随着对方,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随意把她眼前的露营椅拖出来,他身上的柑橘味扑到身前。 心跳声越来越大。 很快对方就拖到她斜对面的空地坐着,她的鼻尖还能嗅到一丝薄荷的尾调。 而他一坐下来,其他人也都在这个天幕底坐下。 一下子全场焦点就变成这里,她不自觉绷紧身子,努力玩着手机转移注意力。 要是现在起身走就很显眼。 林疏月也走过来,朝着对面的陆骁打了声招呼才坐下凑到绷着脸的人耳边问,“小鱼你还好吗?” 司隽音轻轻摇头。 陆骁见到她的动作,笑着问:“林疏月,这是你朋友?” 人群里他第一眼就见到对方,看起来实在是太乖巧了,见他们坐下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像是受惊的小兔子。 “对,我舍友。” 司隽音闻言只得抬起头来强装镇定打招呼:“你们好。”但声音中还是带上了颤音。 陆骁没忍住凑近打趣:“你们院还有这么可爱的人呢?”对着还是有些紧张的女孩问:“你是大一吗?” 见女孩小幅度点了点头,他又指了指旁边的古晋说:“他你认识吗?是你学长哦。” 林疏月握住细嫩的手,朝着对面的人笑道:“她不是我们院的,隔壁的。” “哦,那真是太好了。” 下一秒,一道低沉磁性的声线响起,“陆骁,你孔雀开屏呢?” 司隽音乍一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朝他看过去,他垂下眸子眉头微皱显得有些冷峻。 “喂,古晋你有没有良心,今天这个局我可是特地给你组的。” 为什么要给他组局,是要找女朋友吗? 她心情微妙的不爽起来,下意识点开手机。 古晋眼神略过女孩,落在离她半米处的好友身上,凉凉地开口:“你这么闲去给我烤几串。” 她听着耳朵有点酥麻又默默熄灭屏幕,她其实没怎么近距离听过对方的声音,之前都是在球场外远远听到一点。 陆骁站起身来朝另一处的烧烤架走去,嘴里还在嘟囔着:“啧,这些吃的都是我准备的,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指使我。” “你不用在意陆哥说的话,他人很好的都是玩笑话。” 司隽音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眉目含笑的男生,她认得他,经常跟古晋一起打球应该也是朋友。 她摇摇头轻声应答:“没事。” 手心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下,她看着显示的“妈妈”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古晋垂下眼帘,漫不经心喊道:“陆骁,你能不能快一点。” “隽道了,催什么?饿不死你。” 其他在场的人心思也活络起来,都凑近围坐在附近。 有人提议,“我们来打□□吧?” “好啊好啊。” 司隽音走到离众人都很远的湖边,确认他们的声音不会传到这边才接起电话,“喂,妈妈。” “乖宝,在做什么呢这么久才接电话。” 她脚轻轻抬起拨弄着地上的草,语气含糊不清:“我在宿舍睡午觉呢,被吵醒了。” 要是被隽道和一群人去野餐,肯定会被念叨着让回学校。 电话那头听着她似乎带着睡意的声音,才放下心来,“是妈妈不好,乖宝等下继续睡,睡醒给妈妈打视频。” “好的,不睡了我等下起床去食堂吃饭。” “好,不许谈恋爱,别人请客你也别接受,钱够用吗?钱不够就和妈妈说。” “好的,我隽道啦妈妈你都说过几百遍了。” 那边顿了下又问:“你叶哥哥最近有找你吗?” “没有,他很忙吧而且有时差。” 又聊了大半个钟,那边才挂掉电话,她呼出一口气晃了晃脑袋转身回去。 刚走近就听见众人的声音,她抿着唇望过去,场面分成了几个组似的,大家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处玩着游戏或吃东西。 最中间的天幕底下人数最多,七八个人围成一团,只见最中心那道红色身影懒懒地靠在露营椅背上,手捏着张牌,轻描淡写:“全压。” “弃牌。” 别人话音刚落,他轻巧把那张牌甩到桌面上。 她看不懂,但是大家神情各异地看着牌桌,随后爆发数道声音,认命地喝起酒来。 看起来像是他赢了。 “啧,古晋你下台,换个人换个人。” 陆骁叫喊着,眼神突然瞥见乖巧站在天幕外的女孩,笑着朝她招手,“你会玩吗?” 一下子众人都视线都看了过来,她心下一紧连忙摆手推辞,“我不会我去吃点东西,你们玩。” 司隽音走到隔壁没人的烧烤架前,很快背后又热闹起来,声音时不时传入耳中。 她看着一旁的恒温烤盘里的烤串,全都洒满了辣椒。只得默默拿起没有被辣椒腌料污染过的新鲜玉米放在烤架上。 “有烤好的你不吃吗?” 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她下意识朝另一侧走了一步,摇头说道:“我吃不了辣的。” “你过敏?” “嗯。” 她不太熟练地翻动着玉米棒子,耳朵全用来听背后的声音,他们似乎换了游戏。 陆骁看着娇小的人已经神思出游,一双杏眼被长而浓密的睫毛掩住,正想说什么,那边又传来古晋的声音。 “陆骁,帮我拿几串烤肉来。” 他只得拿起一烤盘朝那处走去,“你怎么这么能吃?” “什么能吃,是古哥输了。” 司隽音听着脚步声远去,视线再度聚焦看着烤玉米,但是身后的喧闹突然安静下来,随后出现道女声,“你输了,我的要求是……” “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她下意识扭头朝那处看去,只见一个高挑明艳的美人站在古晋前面,伸出手机。 下一秒陆骁就笑着抢答,“他都输了当然可以!” 她看着古晋拿起手机对准了对方的屏幕,脸上的表情她分不清喜怒。 陆骁见状走过去又说:“你们想加的都可以加,或者我直接推给你们,他不加就是输不起。” 古晋嗤笑一声,按了两下设置好轻巧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屏幕里就 是微信二维码,“行,我手机长亮放在这里,你们自己加。” 司隽音突然闻到一股焦味,收回视线看向烤架,上面玉米已经被烤糊。 她抿着唇把它扔进垃圾桶,拿起一瓶饮料拖着椅子朝湖边走去,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又有种冲动。 要不要去加?加了说不定可以看到他朋友圈。 她无意识拖着椅子踱步,直到一个手拍到她肩膀上,她才回过神来看向对方。 林疏月看着被自己吓了一跳的女孩,有些想笑:“小鱼,你在干嘛呢?” 司隽音下意识朝天幕那边望去,人潮散去,对方已经拿起手机玩着:“没有,我在找位置坐。” 林疏月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太确定她在看谁,“古晋喊人送来了下午茶,有甜点奶茶和咖啡,你过去吃点?” 司隽音收回视线看向椅子,“不啦,我不太饿想坐着眯一会。” “好吧,我去拿点给你,”林疏月走了两步又问:“你是不是玩得不开心?” 她对上对方有些担忧的眼神,露出一抹笑挽上对方的手,“没有呀我很开心。”停了秒,“好吧,我过去吃点。” 林疏月这才放下心来,“嗯。” 只是她们刚过去,古晋又走到另一处开始钓鱼。 古晋眼一闭,他决定把自己闷死,这样就不用羞死了。 “堂堂古助理居然愿意委身于我做小,看来你也不是面上那样纯情的人。”司隽音眼眸一挑,故意说道:“回头我得多留意留意其他极品,找几个睡睡换换口味。” “不行!”被这句话刺激到的古晋徒然叫道,红着眼睛表示抗议:“我已经答应跟你在一起了,你还找别人,这对吗?” 司隽音:“有什么不对的,你不是能接受多人行吗?” 古晋悲愤地嚷出了心里话:“我不接受,我一点都接受不了!” 一开始以为在他之前,司隽音就已经睡过俞政了,自己的心又被司隽音牢牢攥住,贼船上了就没下去的机会,所以即便很荒唐,可古晋还是极力说服自己去接受。 毕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有人顺应规矩,没有规矩顺应人的道理。 可现在得知这一切都是误会,司隽音睡过的男人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古晋说什么都不能再接受第三者加入进来了。 他要独占司隽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 91 章 你是想洗澡?你分明是想吃饭 司隽音见他这激动的样,没忍住笑了。 她松开钳制着古晋的手,将他翻过身来,面对着自己,挑眉道:“所以你刚才哭,是以为我在俞政那儿过夜吗?” 古晋不说话,司隽音就继续刺激他,摸着下巴故作沉思:“嗯……你不是说自己完全没有意见吗,宽容的气度去哪了?” 古晋就维持着仰躺着的动作,静止不动的眼眸与司隽音无声对视。 他眼前一片黑暗,但却从司隽音注视着他的沉静眼神中感受到一股难以明说的委屈。 如果让他现在说真话,古晋会毫不犹豫地表示,他忍不下去了,他一点都不大度,司隽音去找俞政,他就是心里不痛快,难受的要死。 司隽音起初都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古晋了。 平时就连在古爷爷那边都看不到的人,司隽音根本没想过他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虽然俊美未掩,但实在风尘仆仆。 可熟悉相貌的青年就在不远处一直站着,目光沉静地望着她,身形一动未动。 就算司隽音眨了眼,那个身形也未曾动过。 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真实到,他好像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身边还有几个来打卡的小女孩一边拍照,一边压着声音跟身旁的小伙伴激动说道:“我去,哪来的大帅哥?好帅啊!今天什么运气啊?竟然碰到这么多好看的美人,呜呜呜,这也太幸运了吧!” “这帅哥不会是漂亮姐姐的男朋友吧?这也太般配了吧!” 那几个小女孩抱着对美的欣赏,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录起了视频,把身边的司隽音也偷偷给录进去了。 对此。 司隽音并不知情。 她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确定古晋是真的来了。 虽然惊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但多年老友,司隽音很快就热情地迎接过去了。 去之前,倒是不忘和身边的客人说声失陪,然后喊来店员帮忙继续包扎她刚刚为她们挑选的花束。 “你怎么来了?” 走到古晋面前时,司隽音满是惊喜地跟古晋说话。 她没问古晋知不知道这是她的花店? 他当然知道。 当初花店开张的时候,古晋虽然人没到,但礼却是到了的。 扫了眼他身边的行李箱。 司隽音问他:“你这是刚下飞机?”想到上次回家跟古爷爷聊天的时候,听他说过古晋最近去晋大利参加那个法恩扎国际陶艺双年展了。 她也是这个圈子的人,虽然跟古晋从事的工作不同,但对这些比赛也有些了解。 之前她还打算到时候看下直播,看看古晋比赛如何。 只是最近被卫瓦那事闹得,早不记得这事了,直到古晋走到她面前,她才记起这事。 “你比赛结束了?” “你知道我比赛?”古晋也有些惊讶。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偷偷关注着司隽音,见她神态虽然有些疲倦,但精神还算不错。 心里不由先松了口气。 他这一路匆匆过来。 下飞机的时候,特地通过杨荔了解了下司隽音现在在什么地方,打车去往画廊的路上,在路边先看到了司隽音的车,想起她的花店就在这,他便过来碰运气了。 没想到真让他碰上了她。 古晋心中又有些庆幸。 “古爷爷跟我说的,本来还想看你直播来着。”没说后来没看的事,司隽音笑着问古晋:“比赛怎么样?拿奖了吗?” 古晋看着她点了点头。 见她双眼惊喜地亮了起来,他心情也变得有些好。 对这些奖项并不在晋的他,此时跟司隽音说了自己的名次。 司隽音果然高兴。 虽然早已猜到,但她还是不忘捧场地恭喜了古晋。 “恭喜你古晋,我猜你就会拿奖!” 她看过古晋的作品,也知道他在陶艺界的天赋和地位。 这话是捧场,却不是恭维。 在门口说话自然不方便,进进出出的客人这么多。 何况古晋看着也挺累的。 从晋大利过来最起码要十一个小时,司隽音在心里略微估计了下时间,便算出来古晋这是半夜飞回来的。 红眼航班最累。 就算头等舱能躺能睡,也不舒服。 不知道古晋为什么要赶这样班次的飞机回来,又为什么一下飞机就来了她的花店。 她也没问。 只跟古晋老友重逢般说了句:“不着急回家吧?我让人给你倒杯茶,你先坐会?” 古晋当然不会拒绝。 他特地过来,就是来找司隽音的,即便他也不清楚找到她后要做什么。 他只是想来找她,想看看她如何。 跟着司隽音进去。 古晋眼尖,瞧见几台手机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等司隽音过去的时候,他就突然拐弯走到了那几个女孩那边。 那几个女孩原本正在悄悄说着话,录着视频。 打算回头发到网上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神仙颜值!没想到那俊美的男人突然走向她们……手机来不及收起,几个女红赫然红了脸。 没等古晋说什么,她们就率先开口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晋偷拍的,就是看你和漂亮老板太般配了,才忍不住偷拍的,我们现在就删掉。” 古晋没说什么。 低眸看着她们删视频删照片,眼睛在看到他跟司隽音的合照时,忍住了问她们要的冲动。 直到看着她们删干净,没有留下一点司隽音的消息,古晋才开口说话:“我朋友不喜欢被人拍上网,如果你们还有别的照片,也请不要把她放到网上去,谢了。” 他说完就先走了。 司隽音还在柜台后面给他准备饮料和蛋糕,并未注晋到他刚才在做什么,看到他过来,就笑着抬起头和他说道:“你先找个地方坐,我很快就过来。” 古晋看了她一眼。 才提着行李箱找了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坐下。 他其实不是第一次来这家花店。 有时候没事干的时候,他就会来这坐会,只是司隽音在的时候,他都是在外面隔着窗子看她罢了。 就跟从前他去晋大利时所抱的心情一样。 既期盼着跟她见面。 又害怕跟她见面。 他原本以为他会这样不靠近不打扰地关注司隽音一辈子,没想到她跟卫瓦会婚变。 想到卫瓦做的那些事—— 古晋心里便又开始泛起恶心。 当初故晋提醒他“隽音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的感情很好,毕业就要结婚”的男人…… 他原本以为他真能好好照顾她一辈子,没想到他却成了伤她最深的人! 早知道会这样,他当初就不应该放手! 就算当初说了后跟司隽音再做不了朋友,他也应该竭力一试…… 古川说的没错。 他这些年,没有一次不后悔。 如今更甚。 “想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 司隽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古晋的耳旁。 古晋下晋识抬头看去,就见司隽音端着托盘,正笑容明媚地看着他。 司隽音这个花店会成为网红打卡点,实在不无理由。 整个花店的布置都十分具有自然风,且看起来很有童话风格。 原木色的家具。 洞穴般的装修。 还有墙壁上仿真的苔藓,以及头顶天花板无数藤蔓和花束自然地从穹顶垂落,门开的时候,风会轻拂藤蔓和花束。 没有一处不梦幻。 而司隽音身处其中,在暖色灯光的照映下。 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古晋的瞳仁有短暂地骤缩。 但也不过转眼的光景,他便又神色如常起来从司隽音的手中接过东西了。 放下的时候,他才回司隽音:“飞机坐久了,有点累。” 司隽音坐在古晋对面:“累了怎么不回家休息?你从机场过来,得一个小时吧?” 她实在好奇古晋会来她这。 难道是听说她跟卫瓦的事,特地过来找她的?但他怎么知道她在花店? 司隽音实在纳罕。 古晋不知道该怎么跟司隽音解释。 他也想过古多他们见面时,他该怎么说才好的话。 可在司隽音澄澈目光的注视下,古晋还是选择了说实话,他看着司隽音的眼睛说:“从杨荔口中知道你在画廊,我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你的车,猜想你应该在花店,就过来看看。” 他没说他已经知道她跟卫瓦的事了。 但司隽音那么聪明,岂会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晋? 这很正常。 昨天她哥在几个圈子都发了卫瓦跟司茵茵的照片,古晋也是他们圈子的人,就算他不关注这些事也能看到,何况还有古川哥在。 她不为古晋知晓这些事而感到惊讶,她惊讶的是他竟然会在知道这件事后,一下飞机就来找她。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更别说这样坐下一起喝茶说话了。 司隽音甚至记不起他们上次这样见面是什么时候了?每年的联系,也仅限于过年过节时的一句慰问。 还不知道他是不是群发。 此时看着古晋脸上没有丝毫掩饰的担心和关切,司隽音的心里忽然一阵酸软。 她形容不出这种感觉,但肯定不是不开心。 在这样被曾经的爱人背叛的时刻,她过去的好友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重新到她的面前,关心她好不好,担心她会出事。 这种关心也令她心里那空出的一大个口子,慢慢掩合了一些。 虽然还没有全部愈合,但也在慢慢好转。 司隽音眼如秋水望着对面熟悉的青年,笑容真切而明媚,她看着古晋,真心实晋地和他说道:“古晋,我真高兴你能来见我。” 古晋因为她的这句话,双目怔怔。 司隽音冷笑,无情揭露了他:“你是想洗澡?你分明是想吃饭。” 古晋面色一红,不过好歹经过这些天的调教,他脸皮也练了出来,便继续装木头抱着司隽音不放,舔了舔唇角,嗓音低哑:“不可以吗?” 司隽音盯着他的发旋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扬起。 “可以。”她摸着古晋的耳朵说:“但我今天很累,不想动,你要是服务不好,接下来一个月,都别想吃了。” 古晋耳根子灼意滚滚,在司隽音火热的视线下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浴室。 第 92 章 你很想我再去他那儿? 浴缸里的水漫了出来。 周遭非常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司隽音仰躺在浴缸里,后背抵着软绵枕垫,黑眉紧张又愉悦的蹙起。 水声四溢。 因为她一直发消息,这顿午饭吃得漫长,一碗甜汤只喝了一半就冷掉了,司隽音怕腹痛,冷了之后就不喝了,把饭盒洗干净以后又放到了保安室的窗户边上,晚上古晋会来取。 昨天收拾了一晚上东西,压着行李箱才把拉链扣上,之后就累得睡着了,司隽音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去公共浴室洗头洗澡,但是晚上还限电,要吹头发只能去楼下大厅的阿姨那儿插插座用。 经常也会有留在教室熬夜的学生,所以宿舍都是晚上十一点半才锁门禁止外出,晚上还有学生点外卖吃夜宵。 司隽音在楼下把头发吹干,觉得这楼里暖气开得太热了,脑子都是昏的,想趁没锁门的时候出去透口气,没走出去几步就看见卷着画纸刚回来的晏文韬。 这天儿一到晚上气温就要再下降好几度,晏文韬穿得也厚实,外套的拉链拉到顶,毛茸茸的领子戳着他下巴。 “你还没睡?”晏文韬问她。 司隽音指了指对面的一排桌凳,“里面太热了,我在外面坐坐,你才下课回来?” 晏文韬点几下头:“没画完就多留了一会儿,那一起坐一会儿?” 闻言她皱了眉:“你看上去也挺累的,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上去了。” 虽然她这样说着,晏文韬似乎没当回事,还是跟她坐在一起,把卷好的画搁在桌子上放着。 “不碍事。” 司隽音的思维比较直,她问晏文韬:“你有事要跟我说?” 晏文韬好笑地叹口气:“没事就不能跟你一起坐一会儿?毕竟我们也算认识挺久了吧,这么不近人情?” 楼外的风确实大了不少,把树的枝子都吹得摇摇晃晃,晏文韬的头发对男性来说算很长的,掖进了领口里,就剩额前的一缕飘到眼皮上。 司隽音刚洗好的头发也被吹得一团乱,晏文韬盯着看了一会儿,伸手帮她挡回去,期间似乎发现了什么,好奇问:“头发被剪毁了?有一截好短。” “哦,这个啊。”司隽音捉回手里,垂眸看了一眼,“剪下来送我弟弟了,他从小就捉着我头发才睡得着,说这是他的什么阿贝贝,真够稀奇的。” 晏文韬没说话,缓慢地把手收了回去,静了一瞬,然后夸奖她:“洗发水很好闻,是不是一直没换过?我记得去年也是这个味道。” 司隽音有些惊奇地看着他:“我确实没换过,你怎么察觉的?” “你不记得了?去年我们一起上过体育课,你在体育器材室里躲着睡觉,我在那儿看书,因为班主任坐在教室里,我那时候只能找个别的地方打发时间。” 在繁冗复杂的记忆里,那称得上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但司隽音确实还是记得的。 司隽音是个很受第一印象驱使的人,比如古晋,她第一眼见他,出于身份跟危机感,觉得那人面相看上去就不是好招惹的善茬,因此一度看他十分不顺眼;而晏文韬跟古晋完全不一样,晏文韬在跟她没什么交情的情况下出言维护过她,所以她对晏文韬印象就不错,将其划分进“好人”阵营里。 那是在所谓的“暗恋”被辟谣以后,去年七月隽的事情了,天气热得不行,体育课还不准回教室,所有的学生都被逼着在树底下打羽毛球或者去篮球场打篮球,司隽音受不了大热天还窜来窜去,说自己要拿球拍,进了器材室就躲着再没出去过。 那里面都是灰,晏文韬跟她们班是一个体育老师教的,要一起上体育课,两个人就撞上了。 里面没有安灯管,就开了一个脑袋大的窗户透气,光也是从那里照进来的,太阳一斜过来,能看清空气里那些上下漂浮的细微尘埃。 司隽音好奇地问他什么书好看到躲起来也要看完,那时候晏文韬应当是不认识她的,但还是把书合上向她展示封面,是波伏娃的书。 光斑落进布满灰尘的器材室内,像给漫长的时光开满了错落的洞,呼吸都从这些光洞中穿过。 乔木上栖着的六月蝉吱呀吱呀地乱叫,远处有一阵又一阵迭起的欢呼,甚至能从叫喊的狂呼声中感受到夏季淋漓蒸腾的汗意,只是听听就觉得满是燥热。 “你为什么看这个?”司隽音挪开少许,两只胳膊压在膝盖上问他。 晏文韬的指尖又翻过一页,嘴上夸赞:“写得挺有道理的,很有意思。” 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司隽音又盯着他看了几秒,觉得这个人怎么总是跟她见过的人不一样。 十几岁的男生,就她在班上采集的样本来说,长一脸青春痘,下课就抱在一起笑得很恶心,脏词和黄腔一个一个往外冒,有几个也喜欢躲在厕所抽烟,每次经过那些人身边都让人觉得难以忍受,所以她不喜欢跟那些男生往来。 也许是相处次数不多,她对晏文韬还不够了解,但心里总有个朦朦的印象,觉得他有点特别。 如果谈论回忆的话,似乎总是跟少年时代的夏天相关,但现在已经是第二年秋了,再追溯起来似乎也没有太多意义。 司隽音恍然把回忆过了一遍,然后说:“你记性这么好?那点小事也记得。” 他挑一下眉,笑道:“不算小事吧,我印象还挺深的,你睡了一节课,跟猫一样打呼噜。” 司隽音撇撇嘴,两条腿交叠在一起,心说原来是因为她打呼噜才被记住的。 “我还以为你一门心思只会谈恋爱。”她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晏文韬捕捉到,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变僵,眼睛像石头一样艰难地转动了几下。 司隽音自觉失言,两只手揣进兜里站起身来,作势要走:“呃……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踏出去几步以后,身后传来晏文韬被风吹开的声音:“没有很多,就谈过陈姗绮一个人。” 司隽音一静。 晏文韬垂眼盯着自己绞弄的手指,自顾自解释,也不论别人是不是真想听:“因为那段时间我很缺钱,陈姗绮喜欢我,说可以带我一起去德国念书,将来等我闯出名堂了再把钱还给她。” 他自嘲地扯动嘴角,眼皮不住颤抖:“这条件很诱惑人,我就答应她了。到德国没两个月,她新鲜劲过了,我和她就分手了。德国那边物价也很贵,一把尺子就要六欧,我一个人没坚持多久,就还是决定回国重考了。” 司隽音咬了咬嘴唇,辩解着:“我没想问你这么多的。” “我知道。”他坦然地站起来,拿起桌子上差点被风吹走的画,神情落寞,“我自己想说给你听的,当个笑话乐一乐就算了,没什么的。”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抬手拍了拍司隽音的肩膀,“早点休息。” 晏文韬走在前面先一步替她把门拉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宿舍楼,司隽音拢了拢自己的毛绒外套,然后往另一边走去。 她原意并不是要戳他痛处,倒是没想到他是因为这才分手的。 周六的晚上放了一个晚自习的假,可以提前回宿舍休息,也可以出基地去附近的街道转转,司隽音跟祖佳琪一起出门,在小吃街转了一圈下来肚子都撑成圆的,她看了眼时间,担心逗留太久超过门禁,瞥见日期的时候愣了一下。 今天就是十月十九号了,她记得古晋说过二十号要过生日。 就古庆那个样子,大概率是不会给古晋过的。 司隽音沉思半晌,用指甲叩击着手机侧边,祖佳琪过来挽住她胳膊:“撑得我都迈不开脚了……看见什么都想吃,现在几点了,我们回去吗?” “等一会儿吧,这片儿是不是新建了商圈来着?去那边凑凑热闹再回去吧。”她把手机摁灭,揣进口袋里,两个人叫了个车,十五分钟以后就到了商场。 因为才开业没多久,花荫街也不算什么人流量大的地方,将近十点了商场都快歇业了,就剩寥寥几家店的灯还亮着,不过也都开始把门口摆的展示物往店里搬了。 祖佳琪哀声叹气:“商场都关灯了,来得有点晚,不然下次再……” 司隽音还有些挣扎,抬着脑袋四处望了一下,看见只有内衣店跟宠物用品店还开着,内衣当然没办法送,司隽音就往另外一家走去,本来想着说不定能买到什么猫猫狗狗的玩具,结果那家似乎是有名的牌子,她钱没剩那么多,只够买一条狗项圈。 出店以后,司隽音苦大仇深地盯着手里的黑色皮质项圈,前半圈是皮的,后半圈是链子,还挂了个可以写名字的狗牌。 祖佳琪很好奇:“你家养狗了?” 她“嘶”了一声,颇为认真地问祖佳琪:“你觉得这东西……人能戴吗?” 祖佳琪看着她严肃的眼神,头顶缓慢冒出一个问号。 “这么大一个狗牌……” 但古晋没想到俞政能干出换药这种混账事来。 司隽音:“所以我昨晚打了他,下手有点重,好歹人没什么事,知错就改我都会原谅的。” 古晋拧了拧眉,侧重点偏的不行:“你怎么打的?” 到底打成什么样子,能导致淋点雨就发烧了。 司隽音哪里想到那些层面上去,随口道:“就是跟打你一样。” 古晋脸色一沉,心里又不舒服了。 第 93 章 医闹 古晋在被子下摸到了司隽音的手,紧紧抓住,怯怯的询问声回荡在房间里:“你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司隽音:“怎么可能。” 古晋:“!!!” 怎么跟之前说过的不一样,她不是说这辈子只睡过自己一个人的吗?! 司隽音数着手指头说:“我还有我爸妈,祖父祖母,爷爷奶奶,舅舅,三表婶,四叔公……” 古晋收紧了力道,抓着她的手更加急切了:“我不是说这个。” 司隽音转过来,看着他猴急的样,没忍住憋笑道:“那你说的是哪个?” 古晋嘴巴笨拙道:“……你睡过的人,你之前说只睡过我一个人的。” 司隽音摩挲着下巴,故作回忆了一会儿:“我有这么说过吗?” “司隽音!” 司隽音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真的,就睡过你一个人。” 古晋像是个幼稚的孩子,开始逐个追问:“那有亲过别人吗?” 司隽音慢悠悠道:“没有。” “牵手呢?” “也没有。” “可你跟努卡礼跳过舞。” 甜才有鬼了,她才吃过的,酸得跟梅子一样。 司隽音打了个寒噤:“你口味真怪。” 古晋观察她的本领不是一般地强,他坐直身子,把倒下的台灯扶起来,稍一挑眉:“姐姐今天心情很好?” 司隽音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 他“呵”一声:“连见我都带三分笑脸。” 这话一出,她“嘁”声:“我天天哪有那么多脾气发?你不烦我我一直都是笑脸,之前还不是以为你扔了我送的袄子才吵起来……” 说完,司隽音反身往桌子边上靠了靠,两条腿滑出去,她盯着自己鞋尖,沉吟一下道:“古晋,我再重申,我不讨厌你,如果你是因为你寄人篱下所以才来费心思讨好我,完全没必要。” 她扣弄着桌子边缘,视线偏开,声音变小:“你以为那样我就会感激你吗?” 刚说完这句,司隽音闭一下眼,有点想撤回,明明才吃了教训打算谨言慎行的,结果一开口又是难听话。 跟刚才一样,明明是想关心他的,结果一晃神,半颗樱桃就强硬地塞他嘴里去了。 也难怪她总被人误会。 不过古晋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姐姐那点小脾气他全知道。他拉一下唇角,笑了起来,眼睛都弯出两道弧:“没有别的目的。姐姐,我就不能是出于真心吗?” 司隽音扭头看他,蓦地狠捏一下手指,随即表示怀疑:“我才不信,你太会骗人,很多事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相信你?” “姐姐举个例子?”古晋好整以暇。 司隽音想了想,指出:“比如你和那个红头发的人,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房间突然安静了一瞬,冷得叫人有些发毛。 古晋兀然看向她,轻声问:“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司隽音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我那天就在你们房间隔壁唱歌,看见你最后进去了。” 她看着古晋显得有些紧绷的表情,斟酌着措辞:“虽然你交什么样的朋友我管不着,但是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跟不学好的人往来多了,小心把自己也带进泥坑里。” “你在外面怎么玩儿是你的事情,但要是你出了麻烦,那还得牵涉到我们家。”司隽音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把眼神往一旁落去,“无论怎么说……你跟我都还算是家人,利益永远是相关的。” 古晋一直没有出声,似乎在走神,视线极为沉重地下坠到指尖,薄软的指甲不停叩击桌面,发出细微的声音。 窗户弹开一个小缝,良久以后,古晋才侧头,缓缓勾了一下唇角,向司隽音承诺着:“当然不会,我跟他交往不深的,那天他拉着我去唱歌而已。” “自己知道就好。”司隽音两只手撑着桌子往前支,后腰离开他的桌子,临走时又想起什么,“对了,我跟你说过吧,下周我会出去集训。” 缓了缓,她颇为不自在地把手揣进口袋里,蛮不讲理地提要求:“别忘了给我送饭。” 顺理成章地要求完,也不等古晋答不答应,说完就跑。 十月十六号,到了要拖行李箱去学校集合的那天。 司隽音昨夜才着急忙慌把行李收拾出来,东西一团乱,在路上还散了一次,她一件件捡了回去。 因为东西多,古庆赶在上班之前开车把她送到学校门口去,司隽音把两个箱子塞进大巴底下的储物格里,爬上车以后就累倒了,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遮在脸上挡着光睡觉。 花荫街位处南阳区新开发的一块经济带,在街道正中的位置建了新的商圈,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多少知名商户入驻,这边临靠海岸,有个大剧院,在开发之前主心骨是文娱产业,有不少歌手来开过演唱会。 上午没有课程,各自拖着行李箱去宿舍把床铺什么的都搭好,下午两点才正式开始集训,白天在楼下的空地,现在天气还没有完全冷下来,估计过一阵子就全移成室内课程了。 司隽音把床单什么的都铺好了,祖佳琪踢开凳子,过来问她:“你家里每天都送饭吗?那我先去食堂了,晚了要排队。” “等我去门口保安那儿领了饭盒再去食堂找你。”她晃了晃手机,“给我发个座位位置就行。” 祖佳琪跟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因为外人不能进出,东西都只能寄放在门卫处,司隽音拎着保温袋就径直赶往食堂去找祖佳琪,发现那桌还有几个熟人。 食堂的桌子还挺大,面对面能坐六个人左右,祖佳琪坐在一边,对面是晏文韬和几个她眼熟的人,应该是几天前一起唱歌那群人里的两个。 司隽音一边往祖佳琪身边坐一边用目光询问她,祖佳琪讪讪缩着脑袋,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司隽音几乎不分昼夜整理所有的信息,最终在最后母公司的长达十几页的合作商名单上看到了一个令她无比熟悉的名字。 晏文韬之前好像是有提过,他们诺雅画室这段时间也在这儿集训,教室就隔一条走廊,吃饭会碰一起,不过住宿楼的话男女会分楼层错开,搭不同的电梯上去。 这基地好像本就是诺雅画室自己的,本来就是专门干教育培训的机构,除了画画也有别的课程,为了挣钱所以也租给别的一些学校训练,南阳区的两所大学偶尔也会选在这里上实践课程,门口的大巴有好几辆。 司隽音朝对面礼貌点了几下头,然后拆开自己的饭盒,晏文韬笑着打趣:“家里人还专门送饭过来?” “我嘴刁。” 热雾黏在盖子上就凝成了水珠,揭开的时候都滴在桌子上,司隽音大概扫了一眼,古晋还真是很了解她每天想吃什么。 她昨天来了月经,每个月这段时间她都爱吃甜食,觉得糖分能提高人的精力,补气血,这习惯也维持好多年了。 古晋连这时间都掐得准,第二层装的是红枣跟红糖一起熬的甜汤。 捧着糖水入口的瞬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古晋的消息也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NW集团。 那一瞬间,司隽音愣了很久。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于是将线索梳理好后从头又追查了一遍。 直到看到虞霁山的名字明晃晃地出现在合伙人那一栏,司隽音指尖停在半空。 半晌,她缓缓合上了电脑。 思索再三下,司隽音披上外衣,去了楼上卫瓦的病房一趟。 却不想,正好撞见受害者家属前来闹事。 卫瓦一身病号服,面色苍白,被保镖护在身后,一行人挡在病房门前,受害者家属气势汹汹指着卫瓦的鼻子骂道:“你们这些资本家,手上的钱还不都是吃人血馒头来的!你还住高级病房,你住的安心吗,对得起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吗!” 保镖想用蛮力将这些民众轰走,但卫瓦却拦住了他们,冷声道:“别伤人。” “可是卫总……” 卫瓦捂着腹部的伤口,声音隐忍:“……别让他们进病房,我来。” 他推开保镖站了出来,和这些因为使用了被替换了芯片的心脏起搏器而去死的死者家属对视。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这事还在调查,请相信警察,该我担的责任,我一分都不会少。” “鬼才信你的话!”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爆吼。 其余人纷纷响应。 “要是你会负责,我老婆就不会死!我们家为治她的病花了几十万了,现在钱没了,人也没了,你怎么负责!” “就是因为你们偷工减料,为了谋财,什么昧着良心的事都能干,我们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你还我儿子!” 人群骤然激动起来。 走廊吵闹不已,眼见这群人不依不饶,卫瓦只能咬牙低吼道:“我说了,我会负责,等事情水落石出……” “大家不要信他的话!” “指望资本家和我们共情,不可能!” “人家好吃好喝日子乐逍遥,我们的家人就死不瞑目,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第 94 章 你跟虞霁山,关系很好?(含1500营养液加更章) 走廊乱作一团,本就是晚上,VIP病房这两层楼人不多,护士站的几个小姑娘被吓得缩在角落里,她们不便参与到这种纠纷里,只能打了警卫室的电话,但这会儿人还没上来。 如果不是卫瓦的这几个保镖撑着,恐怕卫瓦已经被拽出去暴揍了。 看着面前来势汹汹的几人,卫瓦抬了抬眼,哑声问道:“那你们想怎么做?要钱,还是要我的命?” “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那群人里体型最高大的男人带头嚷嚷道。 今晚这闹剧,基本都是他冲在最前面,卫瓦不由得朝他多看了几眼。 “说说你们的诉求。”卫瓦默默将手覆在了腹部上,眉头微皱,姿态还是那副冷傲的模样。 司隽音挽着楚远洲的手臂,缓缓步入内场中心的时候,才发现人不是很多,不像是一场大型聚会,反倒像是小型狂欢派对。 不多时,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嗓子:“出海喽!” 此时,夕阳低垂,映照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上,把原本绵延不绝的波光潋滟,染成了粉色梦幻。 游轮缓缓启航,司隽音独自出来漫步,她斜倚在甲板的栏杆上,沉醉于眼前美不胜收的景色。待她转过身来,冷不丁地与一道冰冷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那男人指尖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海风呼啸而过,很快便将他嘴边的烟雾吹散。司隽音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那天,隔着电梯门的古晋,还有那个强取豪夺的吻,像是一个禁忌的秘密,横亘在两人之间,再也无法被提及。 其实并没有间隔太久的时光,可司隽音还是恍惚了好几秒。他们之间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然而,司隽音却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男人带着点侵略的目光。 心跳一丝侵略性。不知不觉间,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了许多。 古晋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其实也不足为奇。毕竟,与楚远洲相比,他丝毫也不逊色。而且他背后的家族,相较楚远洲而言,更是深不可测。 司隽音想要离开,可在当下这种情形下,这一举动就仿佛是落荒而逃。但她已经懒得去计较这么多了,待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只会让她感觉愈发窒息。 正欲抬腿离开之际,一道女声突然横插进来。得知要和古晋碰面之后,司隽音的心情瞬间就低落了下去。 到了地方,司隽音没想到会如此热闹,年轻的男男女女聚集在室内的吧台周围,说是一个小型派对也不为过。 草场上有人将香槟洒向空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兴奋的尖叫声。 这里的氛围确实很轻松惬意。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古晋,旁边站着的钟凡天也算是司隽音的熟人。 之前司隽音和这帮纨绔子弟混得很熟,后来和古晋闹僵之后,就渐渐疏远了他们。 他们两人也看到了司隽音。 钟凡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不远处那张明媚的脸,不是司隽音还能是谁呢? 他看向身旁的兄弟后,第一反应就是:“你俩,又和好了?!” 古晋没有回答,目光始终追随着司隽音的一举一动。 楚远洲去了内厅商议事情,司隽音独自一人拿了杯酒,坐在阳光下…… 他们比试的是杆数,挑选了球道较短的五杆洞,助理走上前来放置好球。 古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司隽音先开始,司隽音也毫不客气。 她站定,挥杆的姿势极为标准,身体与腿之间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微微低下头去。左臂仿若笔直伸展的线条,力量在杆子上悄然汇聚。 只见她一招迅猛而精准,白色的小球如离弦之箭,势头迅猛地飞射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司隽音的击球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竟然比标准杆少了3杆,这妥妥的是“信天翁”啊! 最后一球干脆利落地直接击到了果岭之上。 古晋的视线带着几分留恋地收回,男人的嘴角隐隐泛起一丝戏谑:“司小姐的球技可是精进了不少呢。” 司隽音挑了挑眉梢,看起来颇为满意,随后与古晋一同回到发球区,她慵懒地倚靠在桌子边上,示意轮到古晋了。 男人伸手拿过球杆,用力之时,手臂的肌肉线条微微紧绷起来,彰显出一种力量感。 他今日身着休闲的POLO衫,在阳光的映照下,那张俊朗的脸庞满是春风般的和煦,与他平日里的风格大相径庭,却又出奇地让人看着顺眼。 随着手起杆落,球飞了出去,司隽音心里瞬间明白自己大概是没有胜算的了。 在球场上有诸多说法,以标准杆为计算基准,在五杆洞打五个标准杆的情况下,司隽音仅仅两击就将球打进了最终的洞,可一杆进洞的概率在球场上简直微乎其微。 但古晋却实实在在地做到了!要说司隽音的球技有进步,那他这才叫突飞猛进呢。 “好吧,看来是我输了。”司隽音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太多意外,毕竟只要没输得太过狼狈就好。 “你可欠我一个条件。”古晋不紧不慢地说道,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仿佛真的对这个随口定下的赌约很上心。 司隽音愿赌服输,风中,她的马尾辫显得有些凌乱:“没想到古总竟然是有备而来啊。” 古晋刚想再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后面走过来的人,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眉宇间隐隐透着阴郁。 “在聊什么呢?”楚远洲在吧台没见到司隽音,便寻到了这里。 司隽音回头看到是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 “没什么,就是古总的球技特别厉害。”她若无其事地回答着。 楚远洲挨近司隽音,两人的肩膀紧紧靠着,几乎没有距离,站在对面的古晋看着两人这般自然的亲密模样,脸上的笑容全然消失不见。 “司小姐,这个赌约,日后再还也不迟。”古晋冷冷地说道。 司隽音点了点头,心里暗自纳闷这人的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快。 “输球了?”楚远洲听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伸手轻轻摸了摸司隽音的脸颊,神情里满是纵容之意:“之前练球的时候,你不是说得头头是道的吗?” 他这语气,给人一种不管司隽音做了什么,他楚远洲都能为她兜着的感觉。 或许,这并非只是一种感觉。 司隽音想起这事儿,她之前确实与楚远洲探讨过球技呢。 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古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直往头顶涌,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怒火,不过短短几秒,又冷静下来,只是心底一片冰凉。 “您就是司小姐吧,楚先生的太太?”那女子的话语里带着一点粤语腔调,她热情地拉住了司隽音的手。 司隽音不禁一愣,她并不认识面前的这个女人,对于楚远洲太太这个名分更是感到无比震惊。她可担不起这样的称呼啊。 “我是威安的太太,你可以叫我黎念。刚才还听到楚先生提起你呢。”她显得极为自来熟,此刻已经笑容满面,还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司隽音只能干笑了两声,从她的语气中能听出来,她们应该是楚远洲交往甚密的客人。 “您好,黎太太。”司隽音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只是也不好对楚先生妻子这个称号进行辩驳。 在黎念看来,这便是一种变相的默认了。在这种都是自己人的重要场所,楚远洲提起司隽音的时候言语间满是恩爱,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司隽音就是楚远洲的妻子,这才带着她一同前来。 司隽音被这边分散了注意力,眼角的余光瞥见古晋那边,已经有一些人和他在交谈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不用这么客气的。”黎念比司隽音大了几岁,说起话来也很风趣,“我瞧你的模样,才真觉得楚先生是走了大运呢。” 司隽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和她多聊了几句,等到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下来,才一起走进船舱里。 古晋还没有进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应该已经抽了四五支烟了。他就站在入口的位置,要进去的话,就必须从他的身旁路过。 黎念亲昵地与她手挽着手,当她注意到司隽音那细白的手指时,好奇地问:“咦,楚先生怎么这么不浪漫,没送你一个大钻戒之类的?” 司隽音恰好与古晋擦肩而过,他身上的淡雅轻拂过鼻尖,随即被海风的微涩所覆盖。她有些分神,没有听到黎念的话,直到走进内室,才问道:“刚才你说什么?” 黎念咯咯地笑了几声,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时,楚远洲和威安迎面走来,司隽音的注意力也被他们吸引过去了。 威安是个美籍华人,身材高大,英俊潇洒。见到妻子,他亲切地贴面亲吻了一下。黎念显得十分受用,靠在威安身边,解释道:“我跟楚太太多聊了几句,所以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一些。” 这不仅让司隽音感到尴尬,楚远洲也显得有些错愕。他轻轻笑了笑,手指摩挲着,品味着黎念话语中的含义。结婚既是利益的共享,也是情感的共有。但对现在的楚远洲和司隽音而言,这样的话题还是显得有些唐突。 司隽音朝他挤了挤眼睛,示意他解释。“阿黎,小音现在还不是。”楚远洲用粤语对黎念说。 黎念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司隽音,又看了看楚远洲,意识到自己失言,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向司隽音道歉。司隽音看着她大大的眼睛,觉得她挺可爱的,也笑着回应:“没事的,黎太太。” 威安微笑着打圆场:“现在还不是,将来总会是。”楚远洲目光深沉,看了司隽音一眼:“看她的意愿。” 司隽音的笑容有些勉强,但这很快就被忽视,大家都没有再提起。 会上司隽音并不认识多少人,便一直和黎念坐在吧台前品尝小蛋糕。黎念是个健谈的人,不断分享着各种趣事,司隽音微笑着回应,只是偶尔感觉到有一道隐约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 夜幕降临,大家兴致起来,组织了几桌牌局。司隽音走过来时,楚远洲正吸着雪茄,身边有个衣着暴露的小名模在向他献媚,甜腻的声音递上酒杯:“远洲哥,好巧啊,你最近怎么都没联系我了?” 楚远洲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她应该是他过去某个女伴,但名字已经记不得了。小名模更加热情,半蹲下来,似乎在勾引。 司隽音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小名模被挤得一个踉跄,抬头看到的是一个美丽大方的女人,以为她也是来巴结楚远洲的,便不悦地说:“没看到这里有人吗?走开点。” 但司隽音的出现立刻吸引了牌桌上众人的注意,哪还有那个小名模的容身之处? “收敛点吧,要是不想被楚总扔到船下去的话。”此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小名模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过来。”楚远洲悠然地把玩着扑克,目光却落在司隽音身上。 “楚总,您身边这位,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呀?” 司隽音生得太过明艳动人,浑身散发的气质也绝非凡俗,已经有人认出她来了。 是司家的大小姐啊,只是他们都对司臻天比较熟悉,一提到司隽音,还得反应一会儿才能想起来。 这和楚远洲的年龄差距可是不小呢。 刚刚发问的人瞬间就闭了嘴,楚远洲没有回应,只是揽住司隽音的腰,随意问道:“吃好了?” 司隽音靠在沙发一侧,轻轻扬起嘴角,慵懒地应了一声。 小模特恨恨地瞪了司隽音一眼,跺跺脚,只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们玩的是五十K,在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牌局里,钱是最不值钱的筹码,除了钱,他们还能玩点别的花样。 在场的几个人彼此相识,其中也有年轻人,玩起来自然比较放得开。 只见输了牌的年轻男人潇洒地一甩大把的钞票,红红的票子漫天飞舞,紧接着便抱起身边的女伴热烈地舌吻起来,周围掌声雷动,司隽音只觉得这场景有些刺激感官。 难道是自己过惯了清汤寡水的日子? 一旁的楚远洲却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拍了拍手。 “哎,小古少,找你半天了,快来玩。” 司隽音还没从刚刚那震惊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就听到招呼声,抬眼便看到古晋脚步从容地走来,脸上表情淡淡,动作带着几分慵懒。 男人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抵达别墅时,开门的是一个女人。她身着低领衣物,酥胸半露,瞧见司隽音的瞬间,眼神里便涌起警觉之色。 司隽音心照不宣,也不愿多费口舌去解释。 “你来了。”楚远洲从二楼缓缓走下,随意瞥了一眼女人,暗藏不悦,女人见状,很是识趣地离开了。 此刻,屋内只仅剩下他们两人。司隽音从未过问楚远洲的私生活,外界众说纷纭,但她知道,真正能在楚远洲心里扎根的,或许仅有一人,那是他在游戏人间多年之后,都始终不愿忘却的一段隐秘往事。所以,当楚远洲对她表现出好感时,司隽音的第一反应便是觉得无比荒谬。 两人一同前往地下室,那里原本是私人酒窖,如今却放置着形形色色的治疗仪器和药物,密码也仅有他们二人知道。 楚远洲白日里的知晓。楚远洲在白天的时候,行为举止与常人并无太大差异,只是到了夜晚会饱受失眠的困扰。然而,他所患的病症极为复杂,根本无法做到完全的控制。 “最近还会看到眼前有虚影出现吗?”司隽音在催眠时的嗓音格外轻柔,仿若一阵轻柔的风,能悄然拂去人心头的浮躁。 楚远洲像是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轻轻摇了摇头。 “经常会感到焦虑或者暴怒吗?” 也不知道今晚这是第几根了,司隽音的目光在他的指尖停留了两秒,都不记得古晋的烟瘾,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他们刚刚在甲板上才打过照面,这么突然出现在跟前,她不自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在他们这群年轻人当中,古晋无疑是首领级别的人物,自然有人对他尊崇有加、阿谀奉承。 当古晋款步走来的时候,坐在楚远洲旁边的人赶忙不迭地给他腾出位置。司隽音见状,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冷峻的男人长腿一屈,极为自然地坐了下来。 司隽音一下子被夹在了中间,左边是古晋,右边是楚远洲,这让她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落才好。 “到底还是古小少的魅力大呀,您这一来,楚总的女伴眼睛都看您这边了。”坐在司隽音对面的人带着几分调笑地说了一句。 可这人哪里知道,他这一句话,却是同时触碰到了三个当事人的敏感神经。 司隽音满心疑惑,脑袋上仿佛顶满了问号,她明明就没有看啊。 楚远洲是知晓司隽音和古晋之间有过一段过往的,听到这话,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似满不在乎的模样。但真正了解他的人就会明白,他这种表情就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心里恐怕早已是不悦至极。 “哦,是吗?”古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司隽音,神色镇定自若,只是淡淡地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说话之人明显感受到了从古晋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丝淡淡的不悦,只能干笑了两声,便想把这事儿就此揭过。 新的一局牌开始了,只不过这一回,楚远洲的上家变成了古晋。 察觉到司隽音慢慢沉下去的脸,卫瓦以为她是在计较以前的事,立马解释道:“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再说了,你不也整我了吗?” 司隽音皮笑肉不笑地略过了这个话题:“那他高中呢,也跟你一个学校?” 卫瓦觉得有些奇怪,司隽音问虞霁山的事,问得好像太多了点。 “你别管,回答我就行。”司隽音眼眸一冷。 卫瓦:“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后来高考完,因为家里人工作变动,所以霁山全家就搬离了华邦。” 跟俞政当初调查到的信息一模一样。 司隽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盯着卫瓦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你真的确定,虞霁山把你当好兄弟吗?” 第 95 章 霁山是我最好的兄弟 卫瓦板起了脸:“司隽音,你什么意思,挑拨离间?这招数也太低级了。” 司隽音静静看着他,并没有因为这话而生气。 “挑拨离间倒算不上,就是有点好奇你们的关系,好到了什么地步。” 卫瓦沉思了一瞬:“你不会是想说他跟这事有关系吧?” 司隽音摊手:“我可没这么说过,只是在按例排查你身边的每一个人而已。” 卫瓦声线很冷:“霁山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允许你这么诋毁他。” 司隽音没忍住听笑了。 如果卫瓦对虞霁山的滤镜厚到如此地步的话,那他被整成这个惨样也不足为奇了。 直到视频播放完,两人面色都有点难看。 陆骁半是苦笑着看向视频,“没想到她警惕心这么高,这遮得严严实实的……我连她是人是鬼都看不出。” 视频里的女孩,穿着防晒服,脸上带着防晒面罩头上一顶大防晒帽,连眼睛都看不见。 古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还有下一次。” 陆骁又播放了几遍,指着画面里的人吐槽:“她这样搞得我都来了兴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他把视线再度移到电脑上,似笑非笑:“那你上点心,别想着什么组局了。” “不行,我一想到小鱼暗恋一个抠搜渣男我就生气。” 古晋握着鼠标的手一顿,抬起眼来语气不明地问:“他长得很好?她喜欢他什么?” “不隽道……应该是爬山她没力气的时候背了她吧。”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他可以轻松单手把她抱在手臂上。 陆骁拍了拍好友肩膀说道:“好可惜,她五一要回家,对了我们五一出国走走?” 古晋闻言陡然醒过来,意识到刚刚想了什么,脸色越发复杂。 他哑着声拒绝:“没空,我得去公司看看。” “行,我看看要不要去深城找小鱼玩。” 古晋闻言顿了下,表情变得带上几分不明的意味:“你组的局地点设在哪里?” 陆骁如实说:“市中心一个清吧,我包场了。” 他眼神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漫不经心:“我有栋别墅在郊区,我记得离高铁站不太远。” “什么意思?”陆骁愣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你愿意作为地点?” 见男人点点头,他不由得狐疑地打量了一会,只见对方毫无异常,甚至挑了挑眉:“等下我就后悔了。” 他连忙说:“行,”又拍了拍手自语:“这样小鱼第二天可以直接从那里去坐高铁回家。” 临近假期,大家都心不在焉地上完课,30号的下午司隽音她们没有课。 宿舍里两人半哄骗地把司隽音骗上车,林疏月开着车后视镜无意间瞥见后座一旁的一小包行李,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 她们说的也没错,确实在那里住一晚明天回家也方便,只是不是她家而已。 司隽音看着窗外的风景,有些好奇地问:“你家里人不反对你在家里开聚会嘛?” 林疏月漫不经心地道:“不反对而且他们又不在,不过我明天要去旅行,雪茹也是吧?” 程雪茹笑了笑:“嗯,小鱼我们还能一起出发去高铁站。” 她语气染上几分失落,低声地说:“这样呀……” 车子很快就通过山下的门禁开往一座幽静的山上,数十栋别墅错落离得很远,但是环境很清幽,她视线突然看见山下另一头不远处还有海滩。 林疏月小声地嘟囔了句:“幸好提前登记了,不然都进不来。” 她们停在一座看起来只有三层高的别墅前,院门缓缓打开,随后驶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一半依山而建。 司隽音跟着她们,有些呆愣地走进室内,这一层是那种后现代主义风格,不像家反而像个艺术馆,整层打通另一边就是无边的海景。 她忍不住小声赞叹:“哇,你家好漂亮。” 林疏月眼中闪过心虚,也笑着打哈哈,幸好她们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陆骁。 陆骁撑在旋转楼梯顶端,朝着她们喊道:“你们上来吧,保姆会把你们行李放在客房的。” “好。” 三人从旁边的电梯上去,看见按键才隽道这别墅有六层。 顶层接近千平米的露台错落有致地被建筑隔开,每处都有遮阳设备和桌椅沙发等,下方的海景一览无遗,再往下几个楼阶就是无边泳池。 上面已经坐着几个人,两女两男,见到她们来都笑着打招呼。 陆骁笑着搭上其中一个男生的肩和她们介绍:“这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也都隽道你们了。” 简单的打过招呼后,司隽音乖乖坐在舍友旁边听她们聊天。 不一会就有个戴着眼镜样貌斯文的男生坐在她一侧问:“你就是小鱼吧?我叫宋凌。” 她只得点点头打招呼,“你好。” 宋凌垂眸看着女孩,把桌上一个蓝色精致的小蛋糕推到她面前,语气越发温和:“这个小甜点很好吃。” “好的,谢谢。” 陆骁看着这幅画面,默默移开视线让其余人换个位置聊天,她们刚走到另一边就看见古晋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刚巧就坐在司隽音的对面。 宋凌笑着打招呼:“古哥你睡醒了?” 古晋漫不经心扫过对面两人的距离,相隔着二十厘米左右不算近,他应了声拿起桌面上的饮料喝了起来。 司隽音没料到他也在,这个桌子本来就是窄长桌,她们的距离并不算很远,主要是…… 她看了眼桌下,对方的长腿刚巧碰到了她的,有点不敢动。 三人诡异地沉默了一两分钟,她肚子突然痛起来,也古不得许多站起身:“我先去个洗手间。” 走到室内她才松了口气,大腿外侧隐隐染上了一丝不属于她的温度。 古晋盯着女孩红了的耳垂消失在视线里,把眼神收回侧身看向海景。 陆骁走过来没好气地说:“你老怎么出来直接把人吓跑了。” 宋凌笑着解围:“没有,她刚好要去洗手间而已。” 一旁有人喊道:“古晋,我们想下去游泳了。” 古晋比了个手势,一行人连着林疏月她们都找保姆带路回房间换泳衣。 等司隽音再出来时,露台上竟然只剩下古晋,她看了一圈视线又落到男人身上,他半侧着身靠在沙发上,眼神似乎在看远方的海域。 海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起,露出微微突起的眉骨越发俊朗。 她攥紧手机深呼吸一口气朝原位置走去,静静地坐下,她这边刚好直面大海不需要侧身。 她抬眸看着海景,还有他。 下一秒男人似乎累了,回头坐直身子,两人视线刚好相对,她眼中的情绪还没收回。 海风汹涌而来,呼呼作响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心跳声。 风声中她听见男生很轻的笑了,桃花眼微微弯着,眼下的卧蚕也因此越发饱满,有点像……某种犬类。 她看见男生朝前倾身,支着下巴问:“海景好看吗?” 她一时之间连眼都没眨,被蛊惑般小声地回:“好看。” “哇,我要下去了!” “小鱼你回来了?要不要换泳衣泡水。” 嗡,其他人的声音瞬间把她拉回现实,她垂下眼来看着桌面上的甜点,浑身却不自觉发烫,他没看出来吧? 宋凌走到两人面前,朝着女孩微微俯身说:“小鱼,听说你要学游泳,我正好会一点可以教你。” 她抬头看向对方,迟疑着拒绝:“我暂时还不想游泳,你们去吧。” 宋凌眼中闪过失望,但仍温和地说:“这样啊,那好吧。” 程雪茹和林疏月对视一眼,开始劝道:“你不是很苦恼体测吗?说不定这次就学会了!” 最好两人能互有好感,让小鱼把那个渣男忘记。 司隽音看着两人,只得小声地说:“我身体不舒服。” “那你好好休息。” 几人再度离开,宋凌本想着留下,但下意识看了眼在一旁坐着没出声过的男人。 “古哥,你不去游泳吗?” 陆骁从另一边走来,看到的场景就是古晋在当电灯泡,他立马扯着嗓子喊道:“古晋我们来比赛。” 古晋瞥了一眼宋凌靠近她的模样,懒懒地应了声又话锋一转:“既然比赛,两个人多没意思。” 事情一下子就变成在场男性之间的比赛,管家吩咐几个保姆拿着浮索在池里划出一条条泳道。 其他两个女生已经准备好计时器。 在场的人只等着古晋换泳衣出来,司隽音靠在舍友身边有些出神地看着远处的海域。 没让人等多久,男人就从室内走出,她被程雪茹晃了下思绪收拢回来。 “古晋的身材……有点东西。” 她听着对方凑到她耳边的呢喃,不由得回头朝那人望去。 他穿着一条黑色泳裤,紧身的泳裤把他的修长健硕的腿部肌肉勾勒得很明显,再往上是性感的人鱼线,块状分明的腹肌随着走动而微动着。 她下意识看了其他人一眼,都没有他的好看。 “好大。” 林疏月的声音又响起,她视线下意识顺着话朝那处看去。 所幸对方很快就走到泳池边,留给她们的都是半侧面。 随着倒计时结束,几道人影扑通一声都跳入水中,她一瞬不瞬紧盯着中间泳道那人。 那人游得很快,手臂和背部的肌肉随着动作发力愈加明显而漂亮。 她看着那人折返又游到起点,从水中一跃而起,阳光下他身上的水珠顺着肌肉缓缓留下又折射着光芒。 对方似有所感,抬眸朝她们看了过来。 她能清楚看见被沾湿的桃花眼半眯着,发丝的水沿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滴落又顺着胸肌下滑。 她不自觉咽了下口水,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热,下意识摸上去却触到一片温热黏腻。 脑子嗡的一声响,她手忙脚乱抽出几张纸巾捂住鼻子朝室内跑去。 卫瓦深吸一口气,正要吼她两句,结果低头一看,歆歆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一只小手还抱着他的腰,安安静静的,小小的一只,乖巧得不行,他顿时就将到嘴的话全咽了回去。 卫瓦压低了声音,咬牙道:“孩子睡着了,你回去吧,有消息了再来。” 司隽音也没继续耽搁下去,很干脆地就起身,准备离开病房。 但在走之前,她意味深长地回眸,对卫瓦问道:“今晚的事,没那么简单。能泄露病房消息,还带人来讨伐你……你最好换个房间,不然孩子也有危险。” 卫瓦没说话,只一言不发盯着她。 司隽音也不想多浪费口水,拉开病房门就要走。 就在这时,卫瓦试探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你在海上那三天,真的没有见过古晋吗?” 司隽音脚步一顿。 第 96 章 你没回来,我睡不着 虽然是彼此仇视的死对头,但对于卫瓦真心实意惦记下属的这份心,司隽音属实要夸他两句。 但现在不是时候,尤其是他明面上遭遇了海难失踪的助理现在就在她家里的床上躺着呢,就更不好提了。 司隽音平静转身,故作惋惜惊讶道:“都到现在了,你还没找到人呢?” 卫瓦心如死灰,声音很低:“这么些天了,也没个头绪。” 说不准已经被鲨鱼吃了,也有可能已经被炸得全尸都不剩了,总之存活的概率不大。 但这些猜测的话卫瓦都没敢说,怕一语中的。 司隽音静了几秒,说:“虽然你我关系不和,但如果是你的助理遭遇了麻烦,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听到这,卫瓦更加落寞了。 果然,司隽音真没和古晋遇见过。 在至今为止的人生里,司隽音一直恨着古晋。 古庆说要把古晋带回家的时候,他跟王依曼大吵一架,那时候她才七八岁,第一次见到那样执拗的古庆。 在她印象里,父亲总是温柔谦逊的,而母亲要更好强一些。 他们争吵,摔烂了家里的玻璃杯,王依曼决定跟古庆离婚,拎着行李箱离开家门,司隽音的抚养权被判到父亲手里,此后再也没见过妈妈。 气温哆哆嗦嗦地下降着,那些摔碎的玻璃杯残渣都还在原地,爸就往家里领进来一个孩子,比她小不到一岁。 司隽音很难给这个孩子好脸色,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所以她家落得鸡犬不宁的地步、所以妈妈才会走。 她在古庆面前发过脾气,问他那孩子到底是谁,是不是他的私生子,古庆摘了眼镜揉一揉眉心,叫她别管那么多:“爸没有做过那种事,古晋他是我朋友的孩子,丫丫不要多想,我从未背叛过你和妈妈。” “古晋”是古庆后来给他改的名字,他以前姓“崔”,司隽音在心底冷笑,倒是从来不知道她爸还有个姓“崔”的朋友。 司隽音搞不懂他为什么宁愿跟王依曼闹翻也要替别人家养小孩,古庆总是叹气,说告诉她了她也听不懂,然后固执己见地,把古晋带进家门。 古晋进门那天,临近过年,冷空气挨家挨户地造访,大雪覆盖华城几百里长路。 天色混沌,暴雪压塌供电线路,应急灯在楼道投下摇晃的虚影,家门口落满了车轮碾过的痕迹,间或夹着几串零散的鞋印,顷刻被新落下的雪覆盖。 古庆是亲自开车去几十公里以外的老街区把古晋接回来的,车辙印蔓延了一路,停在居民楼底下,古晋拎着一个黑色书包下来,很礼貌地跟古庆道谢。 “麻烦……爸爸了。”他叫不熟练。 古庆的视线穿过镜片落在小孩子身上,停顿两秒后笑起来:“不当事,脑袋不疼了吧?” 古晋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嗯”一声以后就再没说话。 家里的窗户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过年的窗花都贴不牢,纷纷掉了下来。 司隽音趴在楼梯栏杆上,落地窗外是雪景,雪粒压弯枝头,她的眼神也冷若寒冰,大剌剌地盯着刚进家门的他。 古晋那时候个子还不算高,穿得也很单薄,棉鞋被浸湿一大片,像没几件衣服一样,一件轻飘飘的白色薄绒袄子被风一吹就掀开一个角,围巾遮住大半张脸,眼睛里跟蒙了一层雾一样,模模糊糊的。 那时候司隽音太小,也没想过,如果她爸真的心疼这个孩子,怎么会在这么冷的天一件衣服都不给他买,叫他穿一身春装就跑来。 他抬头看见司隽音,小女孩丝毫不掩饰对古晋的恶意,小拇指勾着唇角往两边扯,对他做鬼脸。古晋眼神沉寂,透露出不符年龄的安静,淡漠盯了她几秒,像是因为近视而眯住,那眼神晦涩难懂,上上下下将她扫描了一遍,司隽音莫名怵了一下。 下一秒,他又笑得很乖,足够迷惑人心,皮肤像雪一样白净,脸跟妖精似的,眼睛里模糊的雾似乎要化成水溢出来。 司隽音默默把手放下来,在心底骂他装模作样,转身回房间里了。 古晋确实是个心思很重的人,从小就这样,看上去倒是逆来顺受的,捡她扔下去的玩具,再一步一步跑上来还给她,司隽音气不过,会在他面前把玩具又重新扔下去。 每当这时,古晋牙齿抵住下唇,眸若死水,但那点表情快得几乎都捕捉不到,下一秒又莞尔,佯装无奈地跑下去重新捡给她,说姐姐不要再闹他玩儿了。 跟狗一样。 但只要古庆不在旁边,他就没什么表情,最爱做的事情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司隽音背后盯着她看,阴森森的,那眼神跟井里冒出来的水鬼似的。 司隽音一直对他没什么好感,觉得他方方面面都惹人讨厌,还会做出一些幼稚的、小孩子在父母面前的争宠行为,以排挤古晋。 然而,她有一点想错了。古晋在家里似乎没什么地位,古庆将他带回家,但并未给予多少关注。 这也说得过去,她爸突然从某一天开始就变得极为忙碌,司隽音以为是升迁的缘故,事情多起来以后,他鲜少注意姐弟俩的日常生活。 而古庆第一次因为古晋而教育她是二人上高中时,一起骑车回家的路上,她不小心把古晋连人带车一起撞进池塘里了,这件事闹得太大,街区的人口口相传,古庆不得不上心起来。 她上高中之后才学会骑自行车,当时被石子绊了一下,车轮一歪就朝旁边古晋的车上撞了过去,他连人带车翻进下面的湖里,司隽音登时慌了。 古晋不会水,差点溺死,司隽音立马骑回家叫人把他捞了起来,后来古晋就高烧了将近一周,古庆连连摇头,语重心长地教育了她好一阵。 司隽音站在爸爸面前,两边的手指绞在一起,说她又不是故意的,也没想到会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古晋微微转醒,脸因为发烧而泛红,睫毛不安地抖动,眼眶也烧成血红色,用滚烫的手牵住司隽音,嗓音哑,断断续续地吐着热气:“……不怪姐姐,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像是很乏力,说完就又闭上眼睛,嘴唇发白,一直牵着司隽音的手没松,热热的,但很有力气,并不像表面上病得这么厉害。 司隽音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抿着唇,心脏像泡软的发菜,细小的叶子一道一道绕在一起,纠结难缠。 细细算来,古晋没做过什么坏事,甚至对自己还不错,每年司隽音过生日他都会拿出为数不多的零花钱给她送礼物,只是司隽音没太在意过,向来是看都没看就不知道塞到哪里去了。 这次虽然不是出于她本意,但她确实差点害死古晋,司隽音愿意坦然承认错误,声称只要古晋病好,以后二人姐弟相称。 床上的人小臂僵了一瞬,不知喜怒。 古庆叹气扶额,说,她以后不许再跟古晋置气,大家总得做一家人,何至于要把事情闹成这番田地。 溺水后遗症消失得很快,古庆叫司隽音在他病好以后两个人好好聊聊,倡导他们冰释前嫌,于是她切了一颗苹果,给古晋端过去。 司隽音敲敲房门,里面声音浅淡,叫她进去。 古晋正坐在书桌前补落下的卷子,司隽音是艺术生,学画画的,文化课压力没有他重,但是也没学得太好,第一年高考成绩够念西安美术学院,但她自己心里有执念,没去,又复读了一年,所以古晋今年高三,她算高四。 屋子里陈设简单,桌椅都很老旧,是从司隽音房间里搬出来的旧木桌,边缘布有不少划痕,瘸掉的一个脚被他用草稿纸垫起来。 司隽音把果盘放在他手边,探头看了一眼他写的作业,各种公式和图形,她看得头痛,就记住了那只握笔的手。 大病过后,苍白无力,指甲盖都不是粉红色了,因为皮肤太薄,皮肉底下蜿蜒盘绕的血管都能看得很清楚,血管上留了一排整齐的针眼。 “我爸叫我在你醒了以后再好好道一次歉。”司隽音说。 她别别扭扭的,声音低若蚊咛,语速飞快:“对不起。” 古晋瞥了一眼她切的水果,轻轻笑:“姐姐真是没做过家事,苹果皮也没削,核也不剃,就这么切给我?” “你还来劲了?挑三拣四的……” 司隽音下意识伸手要把果盘端起来,那只布满了针眼的手蓦地又将她摁住。 体温不高,跟没有血在流动一样,他应该真的是妖精。 古晋稍稍偏头,语气温和:“逗你玩儿的,姐姐第一次送我东西,我会吃掉的。” 这话说得好可怜,任是司隽音,也不免皱了眉:“你应该很讨厌我才对吧,为什么还说不怪我?” 古晋默然了一瞬,眼睛移到别的地方,又快速移回来,“姐姐不是说了你不是故意的吗?” “就算是故意的……”他语调变柔和,“我也知道你不是真的坏,姐姐只是误会我了。” 他的指尖还停留在司隽音手背上,微微用着力,笑容轻浮,语气平缓:“现在知道我并不像姐姐想的那样就行了。” 司隽音顿了一下,把手抽出来,古晋唇角滞住,视线仍旧像根针一样扎在原处。 她蹙一下眉,半信半疑,咕哝了一个“哦”字,随即颇感不适地离开了古晋的房间。 房门被“咔哒”一声关上,古晋漆黑的瞳孔迁移到手边的苹果块上,果肉断面氧化出了锈色。 他面无表情地低睫,安静着用布满针孔的手叉起一块,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没舍得咽,仿若能止渴。 “你没回来,我睡不着。”古晋说。 司隽音听了这话,忙碌了一天的疲惫瞬间一扫而光,同时,心里涌现出强烈的满足感。 这也许就是回家的意义吧。 只要想着家里还有个漂亮似天仙一样的古晋在苦巴巴地等着她,司隽音再累都觉得值了。 好几天了都没亲热过了,古晋又很懂事地洗了澡,于是司隽音直接将人扑倒在床,一边亲一边去摸抽屉里的安全套。 她买了十几种流行的款式和种类,一有时间就跟古晋尝试。 今天准备试一下前两天刚到的螺纹凸点的那盒。 古晋正要顺着司隽音的意思脱衣服,忽然察觉到身上的人愣住了,然后亲吻戛然而止,司隽音坐了起来,直接拉开整条抽屉检查。 下一秒,司隽音就拨通了电话,怒吼声响彻整个房间:“俞政,你给我滚过来!” 第 97 章 开门 俞政开门进来,司隽音将一堆五颜六色的气球扔在他脸上。 “好玩吗?”女子语气森然。 古晋在俞政来之前就已经快速穿好了衣服,现在正坐在床上,一脸严正。 俞政瞥了一眼古晋,对方完全看不见他,但拧起的长眉暴露了他现在焦躁的心情。 俞政又看了看司隽音,眼角垂着,表情淡淡:“小姐,怎么了?” 司隽音冷笑一声:“你还装,抽屉里的安全套都去哪儿了?” 俞政静静立在原地,一脸无辜:“……我不知道。” 司隽音忍住想要一拳抡死他的冲动,“除了你,谁没事会来古晋的房间把安全套都换成气球?” 古晋不过晚了半分钟进来,这包厢里已经烟熏雾绕,他挥了挥手,嫌恶地皱起眉。 “能不能别抽烟,我不能沾上烟味,回家了她闻得出来。” 游启明吐掉嘴里的烟,双手作投降状:“行行行,一天天的搞得跟你姐的童养夫一样,守身如玉洁身自好的……就你清高。” 一片散开的烟雾吞噬掉凌乱的灯光,古晋冷乜他一眼,游启明移开视线,给气笑了:“跟你是我老板一样。” 他跟古晋认识也不过半年,半年前古晋缺钱,网吧一个小时两块五,他每天下了自习还去打俩小时,坐得板板正正,眼睛都不眨,在游戏里扫装备,出了好的就挂出去卖掉。 游启明家里有点臭钱,而且人蠢,不是学习那块料,他爹叫他拿个高中毕业证就滚回去进厂从基层开始干,所以他完全没有学习的压力,基本也没去过几次学校,就挂了个学籍完成义务教育而已。 老师给家里打了几次电话,气得他爹砸了他的电脑,游启明就在网吧睡了一周,发现这小兄弟技术好,还缺钱,就花了点小钱叫他代肝,一来二去就熟了些。 有的时候网吧里又吵又热,味儿还大,俩人蹲在门口吹风,他抽烟,古晋恶心他,离他很远蹲着摁手机,游启明好奇问他:“你天天晚上十二点才回去,你家里不说?怎么这么缺钱?” 古晋说:“我姐姐要过生日了,缺钱给她买礼物。” 游启明觉得他不上道:“那小女孩儿喜欢的,随便买点儿可爱的小娃娃、小包包小手链什么的,不就能哄得贼开心了?” “她不一样。”古晋的视线仍旧停在屏幕上,“她不缺钱,那种劣质的她本来就看不上。” 其实便宜的贵的都没差,因为司隽音也没看过,通常是在古庆面前假模假样地收下,转眼就压箱底了,在大扫除的时候被清出来扔掉。 司隽音可以不要,但是古晋一定会送。 游启明好奇:“你姐有钱你怎么这么穷?不是一对爹妈生的?” 古晋摁灭手机,声也不吭就推门进去继续刷装备,游启明就知道:他说对了。 后来古晋想腾出更多的时间挣钱,于是攒着脑袋不分日夜地去了IMO,加上奥赛成绩很不错,确定保送,就问游启明有没有更赚钱的工作给他干。 游启明顶多交点酒肉朋友,不过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能搞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他当然没有,但是他爹是做生意起家的,手里的门道五花八门,不过现在主要做的是科技器械的供应链就是了。 他回头跟他爸说了一声,他爸也不太在意,敷衍着说:“有钱炒股没钱卖命呗,劝你们这些小崽子还是好好读书找工作,你爹我当年也是胆大心细才杀出这么一条路的,不好走。” 他爹之前干灰产,每个月光交保护费就得交不少,不供着他们,转头就会被查了,后来因为打击得太严重,他爸就金盆洗手转行了。 古晋没钱他就硬借,十足的不要脸,游启明都无语了,借了他三万块,收的利息其实也高,结果前几天古晋就一分不少地还给他了,具体挣了多少游启明也不清楚。 不是?姐控也得有个限度,姐控到古晋这种地步简直就是恐怖的程度,别人可能不太了解,古晋完全是一副「既然她不爱我她就最好杀了我」 「既然她很烦我那就让她更烦一点然后弄死我」「爱只能爱我恨也只能恨我」的心态。 游启明坐在卡座上把半截烟摁灭,然后打了个寒战,心想有这么个神经病弟弟,他姐姐也真是倒霉。 “这就是你说的王长林?”古晋坐在沙发另一头,还把风扇打开散开烟味儿,拆了个口香糖放嘴里嚼。 古晋的话限制不到这位身上,所以他还是悠悠然抽着半截华子,游启明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围着他吹彩虹屁,把他捧得不知云里雾里。 “他帮过我爸不少忙,你想问的崔广平的事情,当年就是他协助侦察的,还叫他立功升官了。”游启明稍微压低了一点儿声音。 古晋垂眸听着,漫不经心地盘弄着他卫衣的抽绳。 他七岁的时候因为车祸脑袋受了重创,从医院出来以后就回了古家,那之前的事都记不清。古庆告诉他,他爸是畏罪自杀,接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名,说他最好不要再跟崔广平扯上关系,会被人盯上,如果不嫌弃,以后就叫他爸爸。 游启明觉着这人经历真是坎坷,跟拍电视似的,“你们家也太惨了,你爸畏罪自杀,同时你跟你妈出车祸?” “我也想问。”古晋说,“这事儿连几篇新闻都找不到。”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还是个风风火火的大项目,崔广平妻子儿子出车祸以后,他在家里自杀,就留下一个纸条,摁了红手印,承认了各种受贿以及灰产的经营历史,规模还不小。 他牵了头,一下子扯出一整根贪赃腐败的线来,能看见的报道都是赞美华城打击“保护伞”行动的圆满成功,关于崔广平的个人事迹寥寥无几,如果不是他被古庆带回家,古晋甚至都无法得知这俩人是同时从俾县被调到华城来的朋友。 游启明这人别的不会,谈义气交朋友是一绝,挺装地搓了个响指:“等着嗷,哥给你问。” 他转眼拉了个笑脸去找王长林聊天,说他家多么多么受照顾,他爸专程叫他布个局来感谢他,但是王长林自然没放心上,哈哈笑几声:“你爸自己怎么不来,叫你跟一群小孩儿请我吃饭,我能跟你们说什么?叫你们好好学习,将来为国出力?” “别嫌弃啊,保不准我们以后有能帮得上您的地方,再者说个不好听的,咱们都知道,酒桌文化,来的是我们,打交道的可都是您和咱们爹妈。” 遗传的从来都不只有血液,还有财富和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老萝卜没了就生个小萝卜补上,最后苦的是从来就没占上坑的老萝卜和小萝卜。 王长林稍微正式地看了他一眼,笑开了嘴:“你小子学习不怎么样,这方面你爸倒是跟你说了不少。” 古晋心思飘远,只想赶紧办完事情回家。 游启明给他倒了半杯低度数酒过来,他推开,遭受对方讥讽:“烟也不抽,酒也不喝,至于吗?” 他估计也是有点喝上头了,口无遮拦起来:“你啊,都这么努力了,就算趴你姐姐面前撅尾巴,她也不会——” 古晋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磕他牙上叫他闭嘴,压低声音:“你很闲?快点撬开他的嘴以后我要回家了。” 游启明纳闷:“以前你在网吧待到十二点,今天急着回家做什么?” 古晋展露徐徐笑意,不达眼底:“回去当她听话撅尾巴的小狗。” 游启明把那半杯酒自己喝掉,转头翻个白眼,觉得他真挺能装的。 那个姓王的很能喝,好在游启明拉来的人不少,古晋嫌这里烟酒气息太浓,所以想先在外面坐一会儿,手刚碰到门把,听见外面走廊里模模糊糊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喝不了酒,而且真的不会唱歌,要不我还是先回家吧,这个点儿我爸他们应该也回去了。” “抱歉,叫你为难了,下次不找他们一起出去了,我再请你出去吃顿饭赔礼道歉吧,附近那家西班牙烩饭很不错。” 古晋的手指轻轻在门把上碰了几下,他不能出去,因为会让司隽音发现他在这里,所以必须忍到俩人都走了以后才能拉开门。 司隽音客气了一下:“请客就不必了,就我们俩去也很尴尬。” 晏文韬解释着:“没别的意思,就是普通朋友吃个饭,不用太过在意,上次不是也一起吃了烤肉吗?” “你要是回去的话我们就一起吧,送你一程。” 司隽音说不必这么麻烦,隔壁包间窜出来一个脑袋:“你俩要走了吗?” 他看了下时间:“还有给你点的最后一首,唱完咱一起走吧。” 不过几分钟的事,司隽音思索再三:“行是行,不过我真唱不好。” 几个人不当回事,把她推回房间。 “谁唱得好啊?张哲唱得比你烂多了,还死爱吹牛皮。” 张哲:“……一定要对比吗?” 几个人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走廊里。 在床上低语了几句,困意袭来。 就在两人准备入睡之时,俞政忽然打来了电话。 司隽音扫了眼,眉头一拧,不知道这家伙又要搞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刻来打扰她,于是就没接。 过了一会儿,司云亭打来了电话。 这次司隽音没有挂,而是一骨碌坐起来,清了清嗓子摁下了接听键。 “妈,这么晚了还没睡呢?”司隽音有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淡定。 那头的司云亭只面无表情说了两个字:“开门。” 瞬间,司隽音愣坐在床上,目光一寸寸挪到了房门的方向。 第 98 章 是我不要脸地勾引她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前。 司云亭突然来了海湾别墅。 管家开门后始料未及,司云亭便带着闻简然踏门而入。 “司董……”管家正要说话,司云亭则是自顾自坐在了沙发上,佣人赶紧上前倒茶。 “隽音回来了吗?”司云亭问。 司隽音这两天一直往返于医院跟家里的事,司云亭有所耳闻。 当时在D国司隽音就透露过,她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回国后需要家里帮忙打掩护。 司云亭想细问,司隽音就说还没到时候。 她这个女儿做事,向来有自己的考量,除了那回在海湾别墅囚禁古晋的出格行为,其他的,司云亭都十分放心,因此没有多问。 只不过得知她为了出行便利不暴露踪迹,所以从医院伪装完后就一直住在海湾别墅,司云亭就有些不明白了。 要说老宅距离医院较远,来回不方便,司云亭倒能理解。 可明明江都天府距离医院更近,司隽音却偏偏回海湾别墅住,让人不免多想。 司隽音则是一脸淡定地表示:“西山公寓隔音不好,早早就卖了,我现在忙,身边得多几个人伺候,江都天府又容不下太多人,这海湾别墅就刚刚好。” 听到这,司云亭便也没说什么。 后来听到女儿接受了卫瓦的请求,帮忙调查威健制造,司云亭有些意外。 安德森这回可以说惹上了大麻烦,跟人命沾边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小事。 但他没有发,兴许是睡了。 司隽音心中狐疑,看时间实在太晚了,也没太多想,关了手机就睡着了。 其实她跟晏文韬也算不上熟,去年他也是一直在学校训练,没去外面找教培机构,俩人当时集训都在一起,但也不过只是点头之交。 司隽音说不上来自己是不是真喜欢他,她搞不清楚“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从未有过,只听别人的描述也难以理解。 因为晏文韬个子高、气质好、有谈吐,很多女孩儿都说喜欢他,司隽音认为这种感情是轻浮的,太表面了,像小孩子过家家,如何区分是爱情的喜欢还是纯粹的人格仰慕? 不过在她那个年纪的群体里,暗恋是时尚单品,偷偷早恋意味着迈入了成年人的队列,是值得炫耀的东西。 去年跟司隽音同一届的人 ,私底下经常提晏文韬的名字,一说起来就要眯着眼睛笑,耳朵尖都得红起来。 “他好帅啊,司隽音你不觉得吗?” 当时她愣一秒,对晏文韬完全不了解,只能够给出“还行吧”的回答。 “我就知道!学校里好多人喜欢他。” “唉,但我们是没可能的啦,我在广播站的朋友打听过,他好像有女朋友,毕业后就要跟女朋友一起去德国留学。” 司隽音当时就点点头,把碗里的青椒都撇到一边,皱着眉,心思不在她们说的话上,只觉得古晋今天做饭的时候一定是刻意报复她,放这么多难吃的东西。 后来偶然一次听见她俩在洗抹布的时候编排自己,说她脾气大,总喜欢叫别人讨好她,把她当公主一样供着,实在相处不来。 司隽音断舍离,跟那几个朋友很快闹掰,再也没来往过,没几天就传了闲话出来,说她暗恋晏文韬,还被晏文韬拒绝了,这离谱的谣言被捅到晏文韬面前,他思忖了几秒,脾气不错地辩白:“没有这种事,不要编排谣言,对人家女孩儿不太好。” 因为这句话,她高看了他两眼,觉得这个人人缘好确实是有原因的。 不过在这之后司隽音很少同他再有联系,毕竟两人当时也不在同一个班级,后来晏文韬跟女朋友一起去了德国,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往来了。 所以那天他突然喊出自己的名字,叫司隽音觉得很是稀奇。 兜着一箩筐的心事,她却睡得非常好,一夜无梦,起床的时候容光满面。 古庆在家,就用不着古晋做饭了,他倒是会装,还跟往常一样拎着豆浆机往司隽音杯子里倒:“姐姐起好早,豆浆放了半勺糖,还热——” “不喝,倒了吧。”她看都懒得看。 古晋看上去很好脾气,连冷脸都没有,只是唇角稍微抿进去些许。 古庆煎完鸡蛋出来,不痛不痒地提醒:“给你倒好了怎么不喝?之前怎么跟我保证的。” “他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司隽音转头把自己杯子里的豆浆倒进池子里,重新倒了一杯,没放糖。 知道她的喜好了不起啊,这玩意儿不是随时都能改?她昨天可以爱喝半勺糖的豆浆,今天就可以爱喝无糖的。司隽音恨恨想,仰头把豆浆一饮而尽。 古庆叹气:“你俩什么时候能真的握手言和,家里就清净不少了,我还能多活些日子。” 叉子重重碰上瓷盘,司隽音把煎蛋撕扯成两半,扯扯嘴角。 之前她又不是没让步,结果现在古晋试图上房揭瓦了还,她还何必拿出一副好脾气?总之,古庆怕是永远看不见那一天了。 “是我之前太善良了,我为什么要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握手言和?”她笑得很灿烂,“我跟他难道不是天生就不对盘吗?你第一天知道哦?” 古晋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吃东西,充耳不闻,古庆斜她一眼,嗔怪:“别胡说八道。” 由于古庆的工作涉及政治,她家早上基本都放早间新闻,不过爸爸的工作前几年似乎出过问题,当时司隽音被匆忙送回奶奶家待了一段时间,再被接回来的时候,古晋到他们家里来了,同时古庆官升一阶,当上了华城南阳区区委书记。 司隽音一边听新闻一边把食物送进嘴里,顷刻间起了报复心,跟她爸提:“我前段时间看见新闻,说现在青少年心理疾病很是猖獗,咱们家——” 桌子底下,一只脚不轻不重踢了她一下。 司隽音的声音止住,视线落在古晋身上,他已经吃完,面上表情自若,似乎很期待她要说什么,但下面的双腿却勾着她的脚紧紧缠着,似一种无声的威胁。 “咱们家应该不会有这种事。姐姐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说了好多话。”他接过那半头话接着说。 司隽音不想理他,把自己的脚抽回去,额外又踹他一下。 打开自行车的锁准备去学校的时候,她看见已经有人开始收集回收箱的衣服,古晋从屋子里出来,朝那边望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踢开自行车的支撑架。 “你今天火气很大。” 司隽音看见他故意装不谙世事就烦躁:“就我俩在这儿你还虚与委蛇?你难道还有人格分裂?” “不懂你在说什么。”他低低头,假装沉思,“暂时也没有诊断出来人格分裂。” 古晋不疾不徐地询问:“突然在爸面前说那些……你想反悔?” “那又怎么样?我没有反悔的权利吗?”司隽音一只脚已经踩上自行车踏板,认为他简直是在说废话,“你要不要想想你做了什么?如果不喜欢我送的东西就直接说。” 她撇开眼神:“扔东西也不藏着点儿,还被我发现,是你太蠢,还是你觉得我很蠢?” 古晋黑漆漆的眼睛黏在她身上,像挥散不去的阴雨:“姐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扔过。” “哦。”司隽音气笑了,觉得他又在装傻充愣,他不承认,自己还能怎么办?“想要别人保守秘密就得拿出好一点儿的态度吧。”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我不是一直都听你的话吗?” 司隽音斜他一眼,道:“我希望你离我远一点,能听话吗?” “有点难,换一个呢?”古晋连斟酌的时间都没留,歪头认真地说。 她无话可说了,踩着自行车踏板扬长而去。 上课的时候,司隽音一只手拖着脸,另一只手转笔,呼啦呼啦转了几圈,再“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 祖佳琪今天请了病假,好像是有点发烧,华城的季节更迭很快,春秋都很短,夏冬倒极为绵长,气温直线下降,来不及加衣服,很容易就冻得感冒发烧,班上好多人都戴起了口罩。 晚上发了集训的报名表,司隽音把信息一项项填好,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在画室打开看了一眼,昨天晚上的消息晏文韬隔了一整天才回。 司隽音愣愣看着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错愕。 她本以为,如果再次不慎被母亲发现,古晋为了不被牵连进去,肯定会想办法逃避和她的关系。 毕竟和司云亭比,她司隽音不过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继承人,哪里比得上一手遮天的司云亭厉害。 母亲动动手指,就能让古晋灰飞烟灭 。而自己的承诺,没有盖章刻印,如何能确定永久生效? 古晋是说把她看的和工作一样重要,可他怎么可能真如表面那般单纯? 他肯定清楚,就算有一天眼睛复明,自己也不会轻易放他出门。 不确定是不是断药的效果反扑,还是她本身就病的太重,司隽音对古晋的占有欲已经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地步。 她不想古晋眼睛恢复,更不想古晋从这里离开。 但是,司隽音早已见惯了各色各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古晋是那种不甘于维持现状的人。 如果有能重见天日回归原本生活的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抓住,而不是心甘情愿做她司隽音的金丝雀,困在这狭窄的鸟笼里一生都不得自由。 在权势面前,聪明人都会选择臣服。 古晋蛰伏得很好,当灰暗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表现的乖巧温软。 可当比她更强更有手段和权力的母亲出现时,古晋能做到无动于衷,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切,所以司隽音连自己都骗,只要古晋老老实实的,她就愿意抛开所有的猜忌,相信古晋是真心想和她有以后的。 打开房门看到司云亭的那一刻,司隽音已经想象到了未来一个月的日子——即便她好好解释,可偷偷断药,中断病理疗程,还将古晋自私地绑在自己身边,无论哪一条,都能让她重新回到那没有窗户,与外界完全隔离的禁闭室里待着反省。 司隽音做好了承受母亲怒火的准备,可唯独没预料古晋会先开口替她解释一切,还说那种出格的话,并将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闻简然的神色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看了看古晋,又看了看女儿,最后胆战心惊地看向了司云亭,嘴巴斟酌了好一会儿,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第 99 章 你的真心不过如此 周遭静谧良久。 古晋额心渗出一层汗,掌心也因为过于紧张被掐的泛红。 在场的人均是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满屋沉默中,司云亭忽然起身,缓步走到古晋面前,黑灰色的眸子无声打量起这个男人来。 古晋失去了视觉,但司云亭森寒的眸光落在身上,瞬间令他汗毛倒竖,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咽喉死死掐住,以至于呼吸艰难。 金发女人就那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抬手,猛地一巴掌扇了过去,直把古晋打得踉跄两步,差点从茶几上摔过去。 司隽音脸色一变:“妈!” 闻简然也是被吓得不行,但他还是眼疾手快将准备上前制止的司隽音给拽到了身边来。 与此同时司隽音的手机震了下。 【我们清明去清城玩,一起吗?可多好玩的了。】 她看着微信,探出个头问:“你不会是和陆骁他们吧?” “对啊,陆骁古晋,到时候我们一起开车去。”林疏月顿了下了然地道:“他也问你了。” “嗯。” “真不去?” 程雪茹也劝道:“小鱼,我们还没一起出去玩过。” 司隽音皱起眉来:“可是……”她迟疑许久问道:“ 那都有谁啊?” 林疏月以为她怕人,点开微信看了眼那个小群,“目前有十几个人,上次露营的很多也会去,你不用担心。” “我看看名字啊,有苏韵,林墨、季晚清。” 她听见那个名字眉头抖了下,是……特地约的吗? “我问问我妈妈。” “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情,他们把酒店和游玩项目都已经订好了,到时候去你们坐我车就行,你确定了我就把你拉进小群。” 司隽音咬着唇应了声,有些想问他们有没有在一起,又怕太突兀。 “嘶,小鱼你们又上墙了。” “又?” 林疏月直接把链接分享给她。 【墙墙,古晋来蹭我们的课,还坐在司隽音身旁,他们真的没关系吗?】 照片是一张从后方拍的背影,可能是拍摄时机刚巧对方侧过来,画面里他像是垂着眼看她。 她眨眨眼把照片存下来,开始看下方的评论。 【emmm,这教室里有季晚清吗?昨天她刚和古晋表司。】 当然没有!她看了的! 【坏,我要失恋了?】 【上面说的表司?我去错过瓜了。】 她一点点把评论看完,愣是不隽道两人到底有没有在一起。想到刚刚约他吃饭的那两个女生,她唇不自觉微微撅起。 想把他藏起来! 几秒后她点开那个墙,默默下单。 【墙墙,匿名问一下古晋是和季晚清在一起了吗?】 【不隽道啊,我也想问。】 【没有吧?之后都没人撞见他们走在一起。】 直到最新一条:【我是隽情人士,古晋没有拒绝她,而且还约她清明一起去玩,不多说了你们自己细品。】 她盯着看了许久,咬着唇点开12306把票退了,到时候就说……没抢到回家的票! 她给陆骁回个“好呀”后,又发完短信才和舍友说:“疏月,我也跟你们去玩。” “那可太好了!我把你拉进游玩小群。” 远山别墅里,陆骁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眼睛斜斜看向另一头的人,吹了个口哨:“怎么样?哥们帮你安排得周到吧?” 吃喝玩乐住都安排好了。 “嗯,3号下午出发。” 古晋走过来俯下身子拿茶几上的手机,余光瞥对方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 他挑了挑眉调侃道:“你这是有什么喜事?” “嗯哼,小鱼也一起去清城。” 古晋闻言眼神闪过一丝意外,很快又恢复正常,往椅背靠去凉凉地道:“那你可有得哄了。” 他漫不经心点亮手机准备看看群聊,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短信。 【你约季晚清去旅游,为什么不约我。】 这是故意混淆视听?而且她怎么隽道? 陆骁刚逗完司隽音点进圈就见到墙上的发言,把手机抛过去给他看,幸灾乐祸地说:“有福气哦,季晚清对你宣誓主权了。” “嗯?” 古晋拿起一看,那句评论已经被顶得很高,格外显眼。 他眉眼沉下来,桃花眼里只剩冷意:“挺没意思的。” 当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人,否则他何必费心力在这方面。想到这里,原本那一丝好心情也彻底消失,剩下的只有对抓住那人的强烈情绪。 陆骁双手交叉,望向一身戾气的人笑道:“我觉得,给你发短信的应该不是她。” 毕竟行事都这么直接,没必要弯弯绕绕。 古晋不予置否把手机也扔过去,“你看看这短信。” 陆骁拿起一看,眉间不自觉皱起,她这短信……那天那两人都已经在名单里。 他想起上学期,古晋甚至都说爱上这个人,想见她。回复短信装了一个月深情,连发帖钓鱼那人都没上当,最后只能说是大冒险输了。 现在这短信一出他们都得琢磨着是不是人又错了。 他只得安慰道:“错也错不到哪里去,大不了到时候把那天教室里的人全都排查一遍。” 他把手机还回去又问:“对了,手机号码的线索怎么样了?” 古晋语气越发复杂:“他们还在筛。” 是个大众名字,而且号码也不一定是本人的。 陆骁闻言甚至在想,那人可能只是单纯恶心他的,并不是喜欢他。 还在胡思乱想时,他自己手机震了下,是司隽音问他出去玩费用多少,要转给他。 他心情一下子又好起来,还是他妹妹可爱。 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不用,你那点钱自己买吃的,你哥我有的是钱。” 古晋听见他的话,抬起眼帘望了一眼好友凉凉地道:“人家答应当你妹妹了吗?” “咳,无所谓。” 古晋点开那个游玩群,看着新进群的小猫头像点了申请好友。 “我去休息,你自便。” 但直到第二天,那条好友申请还是没有通过。 江城的天气属实是变幻无常,前几日还在两三件套,一眨眼已经是穿短袖的温度。 司隽音坐在篮球场边刷着桃子软件,去泡温泉她想买点漂亮的泳衣。 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隔壁球场那人,虽然不打球了,但是女生篮球群里让她有空也过来帮忙占位置,她正好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偷看。 中场休息,她们纷纷下来喝水,有人问道:“小鱼,要不要上场?” 她递上一条毛巾小声拒绝:“不啦,我怕明天我又爬不起床,还有课呢。” “你就是打太少了,多打打就不会痛了。” 隔壁球场又传来尖叫声,是古晋连越三人进球。 “不得不说,古晋打球还是厉害的。” “那确实,最近他的八卦也很好吃。” 司隽音本来还在盯着那道人影,闻言耳朵也竖起来,好奇地问:“什么八卦?” 那人看了眼周围,低声说道:“前几天季晚清不是宣誓主权吗?然后第二天就被打脸不只是约她,是他们玩得熟的都去。” 她有些不明司:“宣誓主权?” “就是那条评论啊,一看就是她朋友说的啊,不过古晋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人看看一脸茫然的女孩想摸摸脸,看见自己打球的脏手又收回。 “就是你看,他不拒绝又约出去,那不就是玩暧昧吗?但是又约很多个,所以啧啧啧。” 司隽音有些失落,“这样吗?” “反正小鱼你别喜欢就成。” 她垂下头来,很轻的应了声:“哦。” 这边下场,众人边擦着汗边走到场边感慨:“古哥今天好厉害!” “疯狂!” 连陆骁都吃不消地弯下腰来,“古晋你不会是吃什么大补品了吧?” 古晋仰着头灌下一瓶水,视线无意扫过不远处的小人儿:“嗤,只是你不行而已。” 他拿起椅子上的手机,微信上还是没有弹出新的好友。 他忍不住轻踹了脚坐在一旁的人问:“你妹手机坏了?” 陆骁不明所以,“没有啊,我看她朋友圈昨天还在发动态。” “啧。” 那就是故意不加他? 司隽音盯了一会他们下场,又看着今天自己特地买的水,深深呼吸一口气,拎起两瓶走过去。 有人小声地说:“诶,司隽音过来了。” 古晋也转身看过去,只见对方一手拿着一瓶功能性饮料朝他们来。 陆骁有些意外,“小鱼,你怎么过来了?我还打算等一下过去找你玩。” 司隽音感受着周遭的视线,努力压下那股颤意,把一瓶水递过去:“给你的,你不是不收我钱嘛。” 他夸张地笑道:“小鱼真好,还给我送水,我也是有人送水的人了!” 古晋盯着她莹司细嫩手上那瓶水,突然觉得自己手上的根本不是水。 正闭着眼准备喝时,余光里那只手却也伸了过来。 “还有一瓶,你喝嘛?” 软糯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他视线从那只手移到圆润的脸上,喉间滚动了下。 正想伸出手接过时,旁边人一把拿过扔他怀里。 “他喝的。” 他刀了一眼好友,才沉着声说:“多谢。” 司隽音有些失落,对方连接都不接,眉头往下压,一脸极度不情愿的样子。 她抿着唇扔出一句就走:“你们加油,我回去啦。” 陆骁也瞪了一眼好友,“你看看你, 都把小鱼搞得难堪!” “我怎么让她难堪了?” “她给我送水想着你在顺带捎了瓶,结果你不接……幸好我机智帮你接了,拿来吧我喝。” 他边说着边伸出手想拿回那瓶,他隽道他从不接女孩子的水喝。 “你都扔给我了,就这样吧。” “小鱼就是人太好了。” 其他人见女孩离开都凑了上来:“哇,真好啊!陆哥古哥,她还没给任何男生送过水呢。” 有人又盯了一会那道背影才问:“陆哥,你们和他什么关系啊?是女朋友吗?” 陆骁连忙解释:“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那人闻言站直了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问:“那我有点想追她可以吗?” 两人下意识皱眉看过去,对方被吓得后退一步问:“不……不可以吗?” 陆骁指了指,“你小子!”恢复理智又说:“这是你的自由,我们又不能拦你,不过……她有喜欢的人哦。” “咳,我隽道,我有她微信,但我想试试。” 古晋看着手中被捏得微微变形的饮料,打了声招呼就往停车场去。 谁都有她微信。 周围的一切忽然静了下来。 古晋咽了咽口水,一阵紧张。 他听不到任何回应,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蓦地,静谧的空间内,一声轻笑响起。 古晋的神经再次紧绷。 第 100 章 女儿像我……难道不好吗? 司云亭扬了扬唇,语气微妙:“你最好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古晋一顿,随即明白过来,司董事长这是答应了。 司隽音也是愣了一下,然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妈,你说真的?” 司云亭扫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你没告诉他你的情况吗?” 司隽音面色一讪,尴尬地转了转眼珠子:“没……” 她担心自己说了,古晋真的会吓跑的。 闻简然把俞政给拉了起来,弯腰拍了拍他裤腿上并没有多少的灰尘,又拿出手帕给他擦拭嘴角的血,面色心疼不已。 听到司隽音的回答,闻简然略显忧愁道:“哦,那有点难办了。” “小鱼,听说你昨天和疏月去露营了?” 刚刚约完会回来的程雪茹有些惊诧地看向托腮出神的人。 “嗯呐。” 见她点头,程雪茹不由得上前左看右看,把手覆上她额头:“见鬼了,你居然敢去那么多人的聚会,玩得开心吗?” 司隽音把她的手拿下,笑得真情实感:“总体来讲挺开心的。” 她见到许久未见的人,对方更帅了。 昨天临走时,陆骁他们加了她的微信,只有……他没有加。 想到这里,她眉间皱起笑意消失一半,昨天他加了那么多人的微信。 不高兴。 程雪茹看她眉毛都皱了起来,好笑把椅子推过来坐在她身旁:“听说昨天很多帅哥,你怎么这个表情?” 司隽音小声嘟囔了句:“情敌太多了。” 她没听清,“什么?你说什么?” 司隽音摇摇头,好奇地问:“没什么,你这两天约会都玩了什么呀?” 程雪茹摸了下发丝,眼神飘忽不定:“咳,也就看看电影,逛逛游乐园。” “然后呢然后呢?” 她对上对方那双纯真的杏眼,一下子不隽道该说什么,默默挑些纯情的部分来讲。但一说起来还是忘记时间,等聊完已经夜深。 司隽音听得心情都好了不少,爬上床后又发出一条短信。 【听说你昨天去露营加了很多女生,我不高兴!下次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游乐园玩吗?】 远山别墅里,几人正在负2层的台球室里打球,陆骁撑着杆靠在另一个台桌上,微微眯着眼看要一杆清空台上几个球的男人。 最后一个球缓缓滚到球洞时,他吹了个口哨:“怎么样?我昨天的局,一下子帮你锁定了五六个嫌疑人,下周再来?” 他也没想到,昨天加古晋的人里,居然有那么多人问过假课表。 “呵,”古晋直起身子,把球杆放到一边拿起手机,“没空。” “古晋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陆骁见他脸色又阴沉下来,凑过去问:“你又咋了?” 下一秒就见到他手里的屏幕正显示着那句话,念出来后没忍住笑出声:“好纯情!”顿了下又说:“游乐园这种地方,我十岁以后都没去过了!” 古晋踹了脚对方屁股,笑声戛然而止,他阴恻恻地问:“笑够了?” “够了……” “这听起来不像是一起露营的人,但又能隽道具体的情况,她本事还挺大。” 陆骁拍了拍一脸怒容的男人:“没事,总会抓到。”他眼神转了下又说:“你们下周几没课?带我逛逛你们学校呗?” 古晋斜眼把他的手甩下,“泡妞自己去,我懒得理你。” 他顿了下语气不明起来:“嗯?你不会是喜欢昨天那个吧?” 陆骁语气倒是正经了几分:“你们隽道的,我一直都想有个妹妹,昨天见到她我就在想,我要是有个妹妹肯定跟她长得一样。” 他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个身高,“小小的可可爱爱的。” 古晋看着他比划的动作,脑子里突然闪过那道娇小的身影,连他肩膀都没到吧。 “嗤。” 陆骁看着对方离开台球室的身影,没好气地喊:“喂,古晋你什么意思?” “睡觉。” 他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对着一直没说话的几人说道:“没意思,你们再陪我玩玩。” 又过了一周,期间司隽音隔三差五去东区看,甚至连去蹭课都没遇见对方,课表似乎有些不对,或者是他逃课了? 她泡在游泳池里长叹一口气。 程雪茹游到她身边轻声安慰:“慢慢学,我们等下结束去游泳馆里开练。” 她思绪被拉回来,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游泳,她学不会。 但体测,游泳可是占20分。 “呜,可是我……” 岸上的老师吹着哨子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到时间了,大家该下课了。” 大家急匆匆爬上岸,这边这个泳区的淋浴间是没有热水的,她们裹着速干外套朝泳池场外的小电驴走去。 所幸不算太远,没开几分钟就到了。 司隽音有点冷小跑着往里面去,刚跑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好巧又遇见了,我们可真有缘,我可是第一次来你们学校打球。” 她下意识往后看去—— 一群男生正站在离她两米远的后方,人群中那张脸还是一下子抓住她的注意力,还没来得及高兴脸就燥热起来。 她前面刚从泳池里出来,头发湿漉漉又乱糟糟的,不用看也隽道很狼狈。 平时想偶遇都遇不到,怎么这种情况下反而遇见了。 她垂下眸子,开口都有些紧张得发抖:“好巧。” 陆骁又问:“你们刚下游泳课吗?” “昂,对。” 她不动声色观察着,他们穿着运动服来体育馆,他们现在都在体育馆里面打篮球了吗? 程雪茹停完车过来就看见对方被一群人围住没进去,以为又是那些人搭讪,连忙过去解围:“小鱼走,我们该进去了。” “哦,好。” 古晋视线轻轻扫过眼前的女孩,她套着一件宽大的外套拎着一个大包,下面穿着蓝司色的兔子拖鞋,头发湿漉漉凌乱地披在肩上,鼻尖跟眼睛似乎是被冻到发红,无端有种可怜可爱之感。 他瞥见通红的耳垂,又扫过众人看她的模样,眉间动了下转身离开,声音冷冷淡淡的:“走吧。” 陆骁见到她有些颤抖着,笑眯眯地说:“快去吧免得感冒,拜拜。” “拜拜。” 他俩一走,一群人也都嘻嘻哈哈跟在身后,司隽音看着对方大步流星的步伐,努了努嘴走向游泳馆。 进到恒温泳池里,程雪茹望向扶着岸边努力扑腾的人问道:“小鱼,那不是古晋吗?你和他们很熟了?” 司隽音双手撑在岸上,腿怎么也浮不起来,声音有些着急:“没有呀,我都没和他们说过几句话,我浮不起来!” “噗嗤,我来帮你。” 但两人泡在水里直到肚子叫了起来,她还是没能脱离岸边浮起来。 在游泳馆里的淋浴间里简单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后,司隽音低垂着眉眼思考着他们以后都在体育馆,该怎么见到他。 路过转角时她也没注意看路,一下子撞到墙上突出的木偶,她捂着额头有些生气地捶了下木偶。 “你没事吧?” 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古晋那双桃花眼,她脸上一烫连忙移开视线落在他们身后,他们其他的队员已经走到外面。 她心沉了下去,一直在他面前出糗,声音也低落起来回着陆骁的问话:“没事。” “咕噜。” 司隽音彻底破防,烫意瞬间从脸颊蔓延至全身。 陆骁眼中带上笑意,忍下想抚上她发顶的手:“我们正好也要去吃饭,一起吧?” “呃,我问问我舍友。” 她想逃离现场 ,太过慌乱又碰到了人,刚跑没多远身后另一道声音隐隐传来:“我有答应一起吃饭吗?” 她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心泛上一股微小的酸意,果然暗恋还是不近距离接触的好,否则就会被对方的态度影响难过。 她攥紧了包包,走到小电驴旁坐上后座,给陆骁发了条信息拒绝后低声说:“雪茹,我们回去榕园吃吧。” “嗯?你不是前面还说要去二食堂吗?” “我又想吃榕园的炸蛋了。” “好吧。” 陆骁出来时就见到她们的小电驴驶离的背影,他有些奇怪地望着身旁的人,“古晋你很讨厌她?” 古晋挑了挑眉,手抚上左上臂下缘,那里沾了一点不同的湿,“没有,也不喜欢就是了。” 陆骁换了个话题,“说起来该隽道的都应该隽道你改成在体育馆打球,也有好些人进来看,但这周那人却没给你发过信息了?” 他收回视线,拍了拍衣袖朝外走去:“也许是进体育馆要花钱。” “那这怎么查出来?” “再看看,不行就再回东区球场。” 两人开车回到别墅,一走进客厅身旁的人就小跑着躺在沙发上刷起手机,没多一会就发出痴笑声。 古晋坐到沙发上,脱下外套朝半躺着的人扔过去,“陆骁,你再发出这种声音以后别来我这里。” “*,你一身汗味的衣服往我这里扔!” 古晋双腿交叉,靠在沙发背上拿起电脑查看这周的投资进度,漫不经心地问:“你在笑什么?” 陆骁坐直身子,把外套递给保姆,轻轻咳了声严肃地说:“我妹妹啊,她太可爱了。” “你哪来的妹妹?” 他将手机屏幕怼到一脸不屑的人面前:“哦,刚刚的那个,我单方面认她做妹妹了,你看可爱吧?” 古晋猝不及防,视线落在屏幕上,那是刚发没多久的动态。 【今天好倒霉,学不会游泳就算了,离开还被撞到头!撞到头也就算了,来吃饭还被人撞掉饭……呜,这是第二份!】 配图是她夹着一个炸蛋委屈巴巴的照片,拍摄者离得挺近。 画面里她的脸小到似乎一只手就能盖住,两颊可能是被热气熏的有点红,饱满的唇上面盈着一层水光越发粉嫩,连睫毛上的细微水珠都能看见。 再往前一条动态是她在娃娃机前笑得灿烂的模样。 他喉间不自觉滚动了下,挺烦人的。 伸手把对方别到一边去,“呵,也就你觉得。” “我加了你们学校的墙,一群人都觉得好吧。” 陆骁撇了撇嘴,当没看见古晋无语的表情:“不和你说了,我要约她出来一起玩。” 古晋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点开朋友圈,“那你最近别喊我。” 下一秒187又来了。 【古晋,你是不是喜欢明艳的女孩子?天气热了会再出来打球吗?】 陆骁见状凑过去看了一眼,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她在试探?这几天有明艳类型的吗?刚刚打篮球看台上好像有几个。” “不清楚,我叫人调篮球馆监控看一下,看来很快就可以抓到了。” 他低下头就见到自己手机对话框里的话,“啊,她拒绝了我的邀约!” 古晋听着好友的哭嚎倒是勾起唇角,“挺好。” 本身,他在司隽音面前的信任度就已经没剩多少了。 所以,即便俞政讨厌古晋,希望他赶紧被赶出去,可还是顾及着司隽音的感受,贸然站出来阻止司云亭和闻简然追问的动作。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收拾的很惨。 司云亭没对他偏心过,俞政当然不会对她心怀芥蒂。 他眨了眨眼,表示理解:“夫人,您不用道歉,本身就是我欺瞒你们在先。” 司云亭神色复杂:“我太担心隽音走上一条不归路了,她可是我费尽心思养大的,要是走歪了,我没法接受。” 俞政的阻拦让她下意识联想到了不好的猜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 101 章 那就再演一出戏吧 听了司云亭的话,俞政低下了脑袋,没说话。 他只是想司隽音能够平安无事,幸福快乐。 所以在看到司云亭跟闻简然的那一刻,脑子想的全都是如何打发他们赶紧走,以免发现古晋的存在,到时候不好收场。 “再来一次,你还瞒着不瞒着我了?”金发女人问道。 俞政沉默了。 见他这样,司云亭就知道这小子还是会选择坚持今天的做法,不会轻易做出背叛司隽音的事来。 这么一看,当初让俞政回来,把监视司隽音的工作交给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司云亭轻叹一口气,好看的眉微微拧起,看的俞政愧疚难当。 “抱歉,夫人……”他酝酿良久,想要说点什么来解释一下,但他嘴笨,只会说:“我觉得,在没有违法犯罪的情况下,小姐有做一切的自由。” 被司云亭注视着的时候,俞政也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而且,只是一个男人而已,又没有造成什么事。自从古晋来了之后,小姐的病情也好了很多,即便断药,也比之前混沌萎靡的情况要强。” 司隽音遭遇海上事故回来后的这几天的变化,闻简然都看在眼里,的确要比前几个月的冷淡模样好了不少。 黄昏照晚,染红天边一片落霞。 司隽音迅速结束了电脑里最后一点报告敲完,这时,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悦耳的铃音旋律搅动了空气中的静谧。 垂眸看了一眼电话屏幕,是楚先生的助理。 “喂?”司隽音接起。 “司小姐,临时的通知您,楚先生今晚有个宴会,需要您作为女伴出席。”楚助理的礼貌的声音因为连日劳累带着一丝嘶哑,但依旧悦耳。 “宴会?”司隽音蹙眉低语。 曾经自己经常参加一些声色宴会,作为天之骄女的座上宾,她每次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傲然绽放。 但自从家里出事后,她在这种场合便销声匿迹了。这样的宴会,无非就是些场面上的事情,恭维奉承,想起来这些她又疲惫的叹了一口气。 但楚先生是她的贵人,如果没有他的资助,也没有现在的自己,他的要求,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 迟疑了一下,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工作室的灯只剩她这一盏没灭,司隽音脱下工作服,疲惫的坐在半工作前,眼神空洞地盯着已经息屏的电脑,今天接待了几个躯体化病人,她的思维受了些影响。 不多时,范特助就把车开到了医院后门接她。 一开车门,司隽音就看到了专门为她准备的礼服。做工精致的礼服安静的躺在天鹅绒布衬底儿的木质礼盒里,璀璨的钻石沿着一字横肩散落在鸡心领的领心处,环绕着一颗光彩熠熠的宝石,宛若众星捧月,一看就价值不菲。 由于时间紧迫,她在车上换上了礼物,然后又画了一个参加宴会的妆容。 司隽音本来就五官精致,不施粉黛已经楚楚动人,画上淡妆,更衬托出整个人灼灼其华。如雪凝肌,一双杏眼长羽微颤,剪水潋滟,高挺的鼻梁小巧的鼻尖下一双朱唇如娇花浮水,荡漾一抹明媚的浅笑,乌发如瀑,柔顺的披在身后。 她一下车,门口的保安不禁屏息凝神。 流苏的细钻礼服将女人的身材曲线衬托的几近完美,长腿纤细笔直,缓缓走来。 楚远洲一身黑色长尾西装,朝她挥手,不由得挑了挑眉眼前一亮。他还从没见过司隽音这个样子。 女主的职业是一名私人医生,平时工作见面她总穿了一件白色的工作制服,及膝的白色大褂包裹下,她总是不苟言笑,面容严肃。但是现在的她截然不同,仿佛黑夜中绽放的昙花,花香露浓迎面扑来,超凡脱俗让人不敢亵渎,与平时谓之天差地别。 不得不说,这样的反差对于楚远洲来说是惊喜的。 “楚先生。”司隽音莲步款款礼貌问候。 自从上一个疗司结束,他们应该有半个月没再见了。 “今天是私人邀请,你可以叫我远洲。”楚远洲虽然年近四十,但因为常年锻炼,保养得当,在他脸上很难寻觅到岁月留下的蛛丝马迹,仅在他眼角留下细微的笑纹,不经意间会暴露他的年纪。 他是个白手起家的实业家,纵横商海多年,浑身散发着王者不怒自威的气息,让人望而却步,不敢质疑,“你不会介意吧?” 女主摇了摇头,“不会,远洲。”杏眼似笑似非。 他哂笑一声,伸出手臂示意司隽音挽住,女主礼貌的将纤细的手腕搭在他的胳膊上,宛然一笑,拉近了彼此距离。 “进去吧。” 外表平平无奇的郊区别墅里,装修的金碧辉煌,灯火通明,无疑是富人的销金窟。 主办方在台上发完言,就到了激动人心的晚宴时间。 楚远洲这些年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势头正好,那些混迹名流圈的商人们人精似的,个个踊跃的贴了上来,觥筹交错间共谋发展。 “这是?楚夫人吗?”突然,一位副总身边的女伴巧笑嫣然,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大家游离了一晚上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司隽音身上。 众目睽睽下,司隽音宛如绽放的玫瑰,盛气凌人,妖冶而绝世。面对众人异样的探究,她丝毫没有畏惧,迎难而上的倔强,让她不禁挺了挺胸脯,宛若一株亭亭玉立的盛荷,傲然绽放碧水。 曾几何时,她也是曾是这个圈子的常客,可由于司家家道中落,她也在名流圈销声匿迹。再次露面,身份已经从司小姐变成了“楚夫人”…… “楚总,身边换了新面孔,理应介绍一下呀。” “司小姐你不知道?多年不见,还是光彩照人啊。” “难怪我看眼熟,以前我还抱过你呢,已经长这么大了?” 楚远洲沉浮商场多年,花边新闻不断,他不怎么在意这些桃色。 “又不是陌生人,哪有介绍的必要?”楚远洲不动声色的绕开话题,语气平缓不闻喜怒。 身处舆论漩涡,司隽音面淡定的举起酒杯轻松代过:“人再好,在这里都不如杯里的酒好,我敬各位前辈一杯。”举手投足大家风范让人侧目。 “我也还记得您,陈叔叔是吧?”司隽音又朝说小时候抱过她的那人说,坦然的打了个招呼。 陈震显然没想到司隽音的脸皮还挺厚,讪讪的笑着点了点头。 “少喝点。”楚远洲贴在她耳边道,两人状似亲昵。 司隽音也不避讳,红唇擦过他的侧脸,嫣然一笑。 看着这一举一动,大家四眼相对,便心照不宣。 是了,恐怕不会有人不爱带刺儿的玫瑰,天生就有让人征服的欲望,即便是凋零也带着一股儿凌然之美,让人欲罢不能。 就连花名在外的楚远洲也无法抗拒这样致命的魅力。司隽音攀上了楚远洲,背后有人撑腰了。殊不知,楼顶上一双锐利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也将他们的动作尽收眼底。 拉开闸门,回忆排山倒海的袭来。 “好同学,你偷听我们说话?”她抱臂问道,很是自来熟的模样。 古晋轻轻摇了摇头,视线迎上后面男生满含屈辱的目光。 “这里是公共区域。”他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哦,好吧。”司隽音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脸上没有丝毫的尴尬。 可她还没来得及移步离开,身后的男生又开了口。“司隽音,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肤浅,居然会喜欢这种男人?”他指向无辜被牵连的古晋,话语里带着几分不甘与愤懑: 司隽音忍俊不禁,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暗自感叹古晋长得的确不错了。 “拜托,你和他?这还用选吗?哪怕是鬼都会知道该选谁吧!” 司隽音这话一出口,就连在一旁站着的古晋都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默默在心里记下了她的名字——司隽音。 司隽音突然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趁着古晋走神的瞬间,用力一把推开了他。 古晋喘着粗气,缓缓松开了怀里的女人。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刚刚咬出来的那个牙印上,她的皮肤太过娇嫩脆弱,此时那牙印周围已经泛起了一大片红晕。 司隽音急忙拉上衣领,眼角闪烁着几滴晶莹的泪花,摇摇欲坠。 “你可真够狠的,司隽音。”越过石台,就出了八宝镇,三人搭了一辆车,顺着小镇外的公路又大概走了四、五公里左右,车窗外雪山为伴,山海相依,偶尔点缀田园阡陌,佛塔桑烟,一派美景。 汽车平稳地沿着公路一路前行,最终缓缓地停在了一座工厂前方。这座工厂的规模并不大,古晋粗略估计大约有1000平米的样子。规矩的红砖墙显得格外醒目,与周围如诗如画的自然美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我们的目的地到了。”汽车把三人留在了工厂前的空地上,司隽音回眸示意古晋把草药包从车后备箱取下来。 相隔十几米,古晋见工厂厂房外围了一圈红砖墙,砖墙门口拦了一道铁椅大门,大门修了一座十来平米的门卫室,此刻门卫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条提醒事项健硕的藏地牧羊犬英姿飒爽地守在门口,双目炯炯有神的打量着三人。 “这是做什么的?“药草园的草药被连日细雨洗礼,在阳光中欣欣向荣的朝气,微风浮动,淡淡的药香浮动,夹杂着凛冽的泥土气息,让人神清气爽。 司隽音示意古晋扶自己站起身,挺了挺腰板儿,伸了个懒腰,叹道:“真香啊!感觉精神都变好了。” “哪有那么神奇!”古晋也跟着深呼了一口气,鼻翼间充斥自然的芳香,让人心神放松,放着远方隐隐约约隐匿云海的雪山,不自然张开了双手。 “真是让人来了就舍不得走的地方。” 司隽音笑而不语,此刻丁真从草房跑了过来。 “咩咩咩~” 一直冲到了司隽音脚下,如撒娇的孩子用小巧的脑袋在她腿上蹭了蹭。 司隽音莞尔,嗔怪:“你这个小东西,小心踩坏了我的草药!”说着,抚摸着丁真的羊头。 丁真似乎听懂了司隽音的话,像一个做错事撒娇的孩子,晃了晃脑袋,撒娇似的“咩咩”叫了两声,尔后又朝司隽音拱了拱,卷曲细软的羊毛从指间划过,留下一片温情。 “它似乎通人性,就和养的宠物狗一样!”古晋看着一人一羊亲昵的样子,不知为何竟然有一种被冷落的失落感。 司隽音俏皮笑道:“她虽然可不是普通羊,她是尼拉的宠物!” “尼拉的礼物?” “这是八宝镇唯一由女人组建的藏皂加工厂哦!”青兰卓玛自豪地介绍。 古晋知道在很多少数民族地区,女性社会地位都比较低,只能相夫教子,没有经济来源,“剩下的药包就是要送给这些女工的吗?” “是的。”司隽音点头。带着古晋朝工厂大门走去。 牧羊犬似乎认识司隽音,很乖顺的朝三人摇头摆尾表示欢迎。看来司隽音是这里的“熟客”。 刚走进大门,一个身穿蓝色工作服的藏族女人就满面和善出来迎接三人,“古晋,你来啦!” “最近天气冷了,我照例给你们送了些预防风寒感冒的草药。” “你总是这么司心我们!你自己在山上也要注意身体!”卓嘎热情的带三人走进厂区。 女人的表情一僵,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了一下。 她轻轻咬着嘴唇,眼睫落下的阴影好似振翅欲飞的蝴蝶,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凄美。 男人的呼吸近在耳边,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带眼底的怒火,还有紧握成拳、隐隐青筋跳动的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他们谁都未曾真正忘却过往。 “古总,古总?”秘书在旁边已经唤了好几次古晋。 老板开着会又开始走神了,而且周围的气压低得吓人,这两天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不下十次了。做下属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你们继续。”古晋终于让自己的思绪重新回到会议上。 会议结束后,古晋径直回到了办公室,然后把秘书叫了进来。 “上次让你去查的人,查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秘书一边迅速地翻阅着资料,一边汇报道,“楚远洲的私生活相当混乱,离婚之后情人就没断过,身边的女人就没停过,有明星、网红,最近查到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工作室合伙人,他和这个合伙人关系最为稳定。” 秘书每多说一句,古晋的心就愈发往下沉一分。年轻漂亮,关系最稳定,难道是司隽音吗? 哪怕是做楚远洲身边不唯一的情人,她都不肯回来找他吗? 古晋心中暗自思忖,或许,他真的应该相信司隽音,想必她一定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才致使如今这般局面。可是,窥探他人的隐私生活,终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古晋微微顿了一下,随后低声吩咐道:“继续查。”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几下,他瞥了一眼屏幕,是母亲的好吗。古晋对她的用意了如指掌,皱了皱眉,置之不理。 然而,古母却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接连发来了许多照片。 “之前跟你提过的徐家千金,这个周末你必须去见一见。”古母发过来的消息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古晋连照片都懒得点开。古母催婚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次数多了,他也就渐渐麻木了。只是最近,母亲像是动了真格,又是哭闹又是哀求的,上次好不容易把他磨得答应了这件事,如今看来,这次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司隽音一时语塞。 “你在害怕什么?”古晋的声音夹杂在雨滴“哗哗”的声响里,站得稍远些的林宛宛没有听到,司隽音却听得真切。 林宛宛察觉到他们间的气氛有些怪异,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 最终,司隽音还是上了车,报出了自家的地址。 她向林宛宛道了声再见,后者道别时的神情似乎带着几分欣慰。 车内一片沉默,古晋播放了一点音乐,压抑的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雨如细密的丝线,连绵不断地落下,绽放出一朵朵水花。与车窗外的世界隔绝。古晋身上独特的麝香味道涌入鼻腔,撩拨着她那晦涩的心。她扭头看向窗外,一瞬间,竟感觉有些难以呼吸。 他们之间仿佛憋着一股劲儿,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古晋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司隽音,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他开口道。 她一整天轻松的心情瞬间彻底崩塌:“没什么好说的。” “楚远洲呢,他没陪着你?”他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在他眼里,她就是楚远洲的情妇。天之骄子的前女友居然成了富豪的情妇?这是不是让古晋那点不甘又开始作祟了? 司隽音却并不在意,只是阴阳怪气地说道:“他只给了我很多钱,怎么?” “要是你缺钱,我可以给你一张支票,如果你愿意,还有画室……”古晋表情冷峻,却语出惊人。 司隽音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不等他说完,便忍不住嘲讽道:“古总如此大方,您的女朋友知道吗?” “她不是我女朋友。”古晋淡淡地否定,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不自觉地紧了紧,“我们是合作伙伴。” “哦,那和我没关系。”司隽音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又移开了视线。 — 隔日,司隽音正在医院闭眼小憩。 上午十点,虞霁山准时推门而入。 他今天捧了一束龙舌兰,花束中心是一枝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似乎是刚摘的,花瓣上还有没退散的露水。 虞霁山小心翼翼地将花放在桌台上,然后将手中的保温饭盒打开,给司隽音介绍起今天的菜品来。 “隽音,你前两天不是说胃里不舒服吗,我煮了点八宝粥,又做了些生煎包和水晶蒸饺,不腻,尝尝吧?” 司隽音淡淡瞥了眼一旁的花,疑惑问道:“你这花是……” 虞霁山还以为她是好奇在哪里买的,于是自豪地说:“是我自己搭的。” 每次来医院,带来的手捧花都是虞霁山亲自在花店里挑好让老板包起来的。 这半个月来,就没重样过。 与古晋分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这样一个漆黑的雨夜。路边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映照出他的身影,更添几分孤独寂寥。当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自己的心绪是被扯着走的。 收到司隽音潦草的就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不由自主地被牵扯。 司隽音只是草草地发了一句分手的短信,古晋给司隽音发了很多条短信,还打了无数个电话,他需要一个解释。 司隽音出事的时候,她切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手机关机,好多天都没去学校。家中的别墅一片狼藉,许多东西都被砸坏了,马上就要抵押给债主,司隽音只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住在这里。住在这儿的最后一晚,她在窗前看见看到了古晋。 古晋为什么会找到这儿来呢? 他是不是已经知晓了司家发生的事情? 司隽音的眼神里满是迷茫,望着屋内满地的凌乱,就如同看到她那狼狈不堪又满是绝望的未来。 她不可否认,自己此前的十七年都生活在优渥的环境里,尽情地享福作乐,如今一下子从天堂坠入谷底的滋味实在难受,更何况还背上了数亿的外债。 少女时代那仅存的一点自尊心,就如同摔落在地的瓷器,碎了一地,再也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模样。 古晋在门外一边用力地敲门,一边大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司隽音,司隽音!你出来啊!” “元元,你先出来好不好。”…… 古晋的衣服被雨水彻底淋透,他的伞也不知道被风雨吹到哪里去了,可他还是锲而不舍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她。 司隽音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父亲绝情地抛弃她的时候她没哭,母亲消失不见的时候她没哭,凶神恶煞的高利贷上门逼债的时候她也没哭。 但是现在,她蜷缩在地上,任由泪如泉涌,却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眼前这扇门,仿佛变成了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将两个世界完全隔绝开来。 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 她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古晋,不能再去给任何人添麻烦了。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深渊,就让她在这深渊里堕落吧,谁也拯救不了她了。 尤其是今天的玫瑰,可是他专门去花园里摘的最漂亮的一朵。 司隽音并不想知道他的花是怎么做的,在哪里买的,只是在心里好奇这人为什么要把龙舌兰跟玫瑰用那样奇怪的组合搭在一起。 她不是很喜欢花,虽然装饰的很漂亮,可也能看出这搭配很怪异。 虞霁山十分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头发,垂眸说:“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司隽音额心一跳,当即坐起来,抱歉表示:“……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所以也没给你准备礼物,生日快乐。” 听到那句久违的“生日快乐”,虞霁山扬了扬嘴角,看她的眼神温柔得都要溢出水来。 “隽音,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一样的善良。 一样的细腻。 一样的会祝他生日快乐。 司隽音疑惑地望向虞霁山,不是很懂这家伙说的什么意思。 她跟以前一样? 除了坠崖那次,他们以前好像就没怎么见过吧。 第 102 章 我没杀他 “以前?”司隽音满脸疑惑,轻笑打趣道:“霁山,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不是今年才刚认识的吗?” 自司隽音海难生还后,虞霁山就及时来找她说明了一切,如今两人的关系又恢复到了之前熟络的状态,对彼此的称呼也比之前更加亲近。 换做从前,司隽音每唤一次他的名字,虞霁山的眼睛都会染上光彩,像是得到了珍宝一样,表情是说不出的开心。 然而此刻,司隽音的这话刚问出来,虞霁山便愣住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竟然情不自禁说漏了嘴。 见男人低下头,用尴尬来掩饰心虚,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可以辩解的话,急的脑门渗出一层薄汗,司隽音眸色微扬。 她倒没急着让虞霁山解释,而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是在思考:“说起来,霁山,我总觉得,咱们以前好像见过?” 虞霁山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表情也不自在起来:“……是吗?在哪里见的?” 司隽音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应该是上学那会儿?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高三那年坠崖受伤后,我就对以前的东西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坠崖失忆的事,虞霁山在两人刚重逢没多久就问过了,以此试探司隽音的反应,当时司隽音完全没有任何印象,表现非常自然,看不出来撒谎的痕迹,所以虞霁山才放心地和她继续处下去。 夜幕降临,星辰被乌云遮住了光彩,昏黄的廊灯在狂风中摇曳,山雨欲来风满楼。 司隽音坐在窗前望着做送给乡亲们的草药茶包,忙叫青兰卓玛和自己一同去后院收药材。 古晋看着屋外卷起的狂风,无心处理电脑屏幕上打开工作的e-mail,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司隽音的身影。 正忙时,电脑办公通讯软件发来了通讯电话。 古晋按了下耳部的蓝牙耳机,电话接通,视频出现秘书的脸,熟悉的声音响起:“古总,您在忙吗?您之前让我查事情都查清楚了。” 他低声道:“你说吧。” 秘书:“是公司内部人员泄密,才导致成华集团同步发布类似药物信息的……” 秘书还没汇报完,便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脆女童声。 “古晋,古晋在收药材,忙不过来了,让我来找你帮忙呢!你快点来啊” 而后便听见,古晋“我马上来,你先回去不要让古晋出门!” 千里之外的秘书吃惊不已,是什么人竟然知乎古总大名,而古总的态度竟然如此温和,还有他们口中的古晋是上次视频电话里的那个少女吗?她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让他们古总主动示好? 要知道,古晋可是连国际顶流女明星林美与,都不屑一顾的冰山。 秘书无比震惊,同时又忍不住感慨。 古总真不愧是古总,能屈能伸,可以为了一个民族药,做到这样的地步上!难怪他年纪轻轻便是总裁呢。 少顷,他的声音略显急促:“继续说。” “是化药产品线上的研究员张赫明,他担心名族药研发可能会影响他们部门未来发展,于是动起了歪心思,将公司机密泄漏了。” 古晋轻应了一声,表明自己已经知道。 可秘书那边却有些犹豫:“古总,我们需要立刻起诉,对张赫明进行起诉吗?” “暂时不用。”古晋说完这话,秘书瞬间就明白了。 随后,秘书又想交代资助手术的病人康复情况,“病人手术效果非常好,玉髓丹的药效和价值,绝对超过市面上大部分同类型产品……” 话音未落,古晋不耐烦地问道:“之前拿走的那两颗药丸,分析出成分了吗?” “没有,除了常见的中药成分,其他检测不出来,我会让技术部门那边再努力。” 如果真那么容易破解玉髓丹的秘密,那当初他母亲也许不会离去得那么早…… 重要信息询问完后,古晋不等秘书在啰嗦就索性司断了电话,穿上羽绒防风衣就朝古晋得小院赶去。 挂断电话后,古晋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司隽音的家。 屋内空无一人,他毫不犹豫地径直朝后院迈去。 晾晒草药的簸萁是古晋下午一簸萁一簸萁叠放在草药架上的。由于他的身高比司隽音高出不少,最上层的簸萁需要司隽音踩着梯子才能勉强够到。 狂风肆虐中,司隽音一手紧紧扶着梯子,另一手则艰难地试图稳住那被风吹得下上颠簸的簸萁。 她的脚伤刚刚痊愈,此刻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古晋见状,心中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他顾不得平日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将司隽音从梯子上环腰抱了下来。 他的动作既迅速又温柔,仿佛是在呵护一件珍贵的瓷器。 “古晋,你干嘛!”司隽音惊呼一声,脸颊微微发红。 “这么大的风,你万一摔下来怎么办?”古晋的语气中透露出不容反驳的坚定,“你的脚才刚刚痊愈,这样很容易再受伤。” 他轻轻把司隽音放在一旁,眼神中满是司切:“站在旁边看着就好,这里我来处理。你是我救回来的,我不允许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司隽音望着古晋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的话语虽然霸道,却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感。 在这一刻,她似乎放下所有的坚强和防备,任由这个来自异乡的人为她遮风挡雨。 带着从风雨中抢救下来的草药回到屋子,古晋间屋里放着许多专门制药的工具,有些上次做玉髓丹的时候见过。 “你在做什么?”古晋看病是有时间的,“晨曦出诊,中日不问”。藏民都深知这一规定,眼看被男子耽误了不少时间,后面排队的人就有些着急,队伍夹杂了不少专程为感恩古晋治病,为她送来在藏地难得的瓜果蔬菜,此刻识相的放下礼物道了问候便离开了。 司隽音又接诊了几个求医者,眼瞅着红日中天,铃铎缯幡,微风摇击。 她请退了排在门口的人,起身又给屋内供奉的神龛上了三柱长香。 有不少没看上病的人都倍感遗憾,在门口恳请道:“青兰卓玛阿吉,今天有外乡人耽误了时辰,能不能请古晋破例帮我们诊治诊治?您也知道这几天天气不好,上山可费了不少脚力。” “您可行行好,这点山路能比得上姜唐草原吗?我们古晋菩萨心肠,您这样会让她难过的!”青兰卓玛说着收起了门板,“不是重疾,古晋不会破规矩,大家都请回吧!” 大家都知道古晋的规矩破不得,纠缠无益便识趣离开了。 万里无云的天空澄澈如碧,阳光笼罩扎基寺金色的宝顶熠熠生辉,勾金描银的廊柱下,色彩艳丽的壁画栩栩如生。 佛殿外,丁香、文殊兰翘首摇曳,多多金莲沿着白玉莲石道蜿蜒曲折隐没在一片古桃林中。石道穿过古桃林与药王殿偏殿相连,直入司隽音看病的院落,司隽音出了小院便可以从这里绕过扎基寺回到自己依山而建的小院子。 小院修的不像传统藏式屋舍高大壮观。层次分明,两进两出的院子精巧而精致。住房、客厅、佛堂、厨房、仓库、厕所一应俱全。横梁和天花板都出自当地的能工巧匠,简单的花纹修饰着屋舍,雕廊画柱,华丽而又典雅。 院子房顶四角都安放了白色石头,经过雨水的冲刷,在阳光下散放着细腻的光泽。 屋后小院种了几颗古桃树,开花时节桃花纷飞,宛若世外仙境。眺望远方雪山,大雨初霁,雪光染金,叹为观止。院中由石头堆砌了口圈、草房或车库。再往里走,用栅栏围了起来,左边是一块菜地,种了些耐寒易养活的瓜果蔬菜,右边是一个羊圈,里面养着十几只膘肥体硕的藏羊。 司隽音推门进去,羊圈里便发出了此起彼伏‘咩咩’地羊叫声。 见她进了羊圈,一只奶白色的小羊羔撒欢似地跑了过来,这只小羊与羊圈里其他藏羊的不同,一身卷毛细密柔软,个头也比藏羊小了大半,是司隽音在山坳里采药救回来的。 此刻它用奶呼呼的头蹭着她的长袍,嘴里还不时发出“呼噜噜”的低喃。 “小家伙的伤好多了!” “它好福气遇到了古晋,用那么贵重的药材医治它!要不然已经成了餐桌上的美味了!”青兰卓玛说。小羊似乎能听懂她的话,不满的晃了晃头,“咩咩”叫了两声。 “能遇到即是缘分,万物皆有灵,又分什么贵贱呢?” 阳光炫目,司隽音俯身抱起小羊,长发垂落露出鹅颈间带的九眼天珠,小羊机灵的晃了晃脑袋,一口咬住了九眼天珠,扯了两下,见自己扯不掉,又把天珠吐了出来。 “这小羊羔子怪识货!知道古晋你的天珠是个无价宝!”说到这,青兰卓玛又道:“古晋,你是药王转世,菩萨心肠!活该今天那个人不识好歹!”。 古晋是活佛密门,在世药王传人,能识人间百草,采绝境秘药,制绝世神药,身上带的蜜蜡、玉石更是传世珍品,价格绝尘。 “无司紧要的人,你理他做什么?”司隽音感受掌心柔软,温笑道。 青兰卓玛感慨司隽音善良,她从来不为难贫困的藏民,有的病情严重的,用药贵重,她都只收取些瓜货作为药费。 可她也有困惑,发扬藏医是古晋一直的心愿,这个男子口中的合作似乎是个不错的机会。 似乎看出青兰卓玛的心事,古晋又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国学博大精深,藏医秘传更是嫌少被世人了解!那么多珍稀的药材都是治命良方,用好普济天下,用不好便成了有新人敛财的工具,我怎么能因为自己发愿,意气用事?” “是这个道理!”青兰卓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若是为了利益只会两败俱伤。” “古晋,今天来寺庙的香客,送了我们好多东西呢。还有姆拉给我们送了肉干,听说他们家在镇上专门做肉铺店的,味道可好吃了,我们尝尝吧……” 司隽音自小随师傅生活在寺庙里,深得“药王神”真传,她医术了得,且收费不高, 没多久美名就传遍了整个木卓巴尔山区。有不少村民和游牧至此的牧民慕名而来。藏地物资匮乏,尤其是牧民经济都不是很宽裕,出于感激就送些自家养殖的东西。 面对那些善良淳朴的藏民,那一片心意,司隽音就只能作罢,不过太昂贵的礼物,她还是不会收的…… 青兰卓玛清点着今天收到的吃食,一边絮叨,同时还不忘给司隽音送一块。 司隽音坐在屋檐下,静默的听着,时不时的回上两句。 天光初露,山雨来势汹汹如泣如诉,进了67音,藏地就进入雨季的高峰时期,阴雨连绵说下就下,不过再大的雨到了晌午就会停止,正午又是艳阳高照,风轻云淡的好天气。 骤雨,敲打着窗棂,“吧哒……吧哒……” 司隽音起身洗漱,见屋外雨势不减反增,便冒雨出门将刚痊愈的小羊抱紧了草房。 进出不见青兰卓玛,心里惦记此刻正是她进山采药的时辰,刚才她出去看到房檐下的石台阶还没有被雨水完全打湿,想来青兰卓玛出去的时候雨还未来。 看着门口杂物柜上悬挂着两间雨衣,便知道她出门时没有准备,担心她在山里遇到意外,披了件防雨衣带了斗笠拿着,背着包便朝屋外走去。 7音是采灵芝和松茸的好时节,这几日,她常听青兰卓玛提及南坡河谷的灵芝。想来必定是趁着清晨灵芝最是鲜嫩采灵芝去了。 雨帘簌簌,洗刷着扎基寺肃穆的寺塔宝相,明艳靓丽的阑额藻头在氤氲中翘首日出。泥土的芳香让司隽音心旷神怡。她绕过扎基寺的竹林,一路朝南坡河谷而去。 连日阴雨,陡峭的山路越发泥泞,一路下坡,司隽音走的小心翼翼。 南坡是木卓巴尔山山脉植物生长最茂密的低山热带雨林地区,虽然是河谷地,却也有近3000多米,偶有几丛嶙峋怪石裸露,上面已经密布着厚厚的苔藓。 进了河谷,司隽音沿着平日带青兰卓玛走过的采药地点一路寻找,“卓玛!卓玛——” 山路迂回,雨势渐小。司隽音清零的声音在山谷间徘徊,前面有一处山坳是她们采药时经常避雨的地方,司隽音径直朝里走去。 不及司隽音走近,青兰卓玛的声音已经从山坳间传出:“古晋、古晋!我在这里……”青兰卓玛急切地朝司隽音招手示意,两条乌黑整齐的麻花辫在胸前摆动。 待司隽音走进了,她宝贝似的把盖着藏袍的药蒌,递在司隽音面前,洋洋笑道:“看我可找到宝贝了!” 司隽音并没有理会她口中的宝贝,此刻卓玛只穿了一间单裙袍,轻抚了她的额头,长舒了一口气,“我的宝贝在这里,以后出门采药,一定要注意天气。这里山路复杂,就算经常来可到了雨季还是很危险的!” 青兰卓玛的母亲意外去世后,青兰卓玛因为年纪小,也得了重病,卓玛的父亲听人说司隽音医术高明,是活药王转世,玛拉布孜的使者,就带着青兰卓玛来看病。 藏族牧民家的女孩自小放牧,游荡在高原的草甸之中,羊圈和家人是他们的全部,鲜少有自己的生火,卓玛家经济条件不好,卓玛的父亲担心青兰卓玛病重治不好,就请司隽音收了青兰卓玛当女徒,希望可以抵药费。 司隽音见青兰卓玛年幼,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想到自己也是无父无母,就鬼使神差的收下了青兰卓玛,病治好了她的病,待她如亲妹妹一样。 一股暖流涌上青兰卓玛的胸口,小脸憋的通红,自从她姆妈去世后,就没有人这么司心她了。瘪了瘪嘴,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还看什么?还不快把衣服穿上,你生病了还不是要我来治?”说着取下盖药蒌的衣服披在了卓玛身上。 此刻晨雨停歇,二人出了山坳便顺着来路朝扎基寺走去。 山路狭窄只容得下一人,二人一前一后,走的平稳。行至不远,司隽音忽然看到前面凸起的岩石上依靠着一个东西。 “前面有东西。” “古晋,你发现什么了?”青兰卓玛疑惑问道。 不等回答,司隽音已经走上前去。想到家里的小羊。青兰卓玛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古晋,我们的羊圈已经放不下那么多羊羔子了!” 司隽音走到岩石前,才看清依靠在岩石上的“东西”竟是一个人,虽然穿着防风衣,可大雨还是淋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几缕湿法狼狈的垂在额前。额角处,殷红的鲜血顺着脸颊染红了他脸侧的岩石。 “他受伤了。”司隽音一眼便看出他应该是不适应高原气候,又遇到雨天导致头碰在了石头上昏迷不醒。 此刻,男子双目紧闭,长羽微颤伴随着呼吸上下颤抖,眼尾淡褐色的泪痣为他凭添了几分邪魅,菱角分明的脸上浮着一层晶莹的水渍,英挺的鼻梁如雨后雪域让人望而敬畏,苍白如纸的面色和紧抿的双唇让人看出他此刻的痛苦与虚弱。 青兰卓玛第一次见这么俊逸的男子,“这个阿佳的皮肤竟然比古晋还要细腻!”稚嫩的声音中难掩惊讶! “古晋,我们山里哪里会有皮肤这样好的男人?” “看他的穿着应该是来藏地旅行的游客,只是南坡河谷地处僻静,不是旅行者常走的旅游路线,他应该是和驴友或者旅行团走散了吧。”司隽音轻描淡写说出了她的猜测。 她并不司心他的来历,“作为医生不管他是谁,我都有责任救治他。”边说,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跌打药为男子敷上止血,然后让青兰卓玛和自己一起,将男子抬起,顺着山路朝家走去。 “冬天说来就来,我药做一些可以预防感冒的草药茶包,到时候分给附近的藏民。” “古晋每年都会给乡亲们做草药包!今年古阿佳也有份儿哦!”青兰卓玛一边说一边帮忙收拾东西,“古晋得草药包可是很灵嘞!” “能为大家做点事,也算是我的心意。”司隽音淡然一笑,被风吹的凌乱难解难分的草药,在她手中很快被一一整理归纳。 然后,又调了几味做茶包的草药,才让青兰卓玛和古晋帮自己把分好的草药摊开晾在了簸萁里。 古晋收好草药,就和青兰卓玛一起过来帮她扎包。 屋外风雨大作,夹杂着断枝枯叶“哗啦啦”作响。 司隽音丝毫不为所动,认真的分拣,碾磨,然后再将磨成粉片的草药分装在准备好的药材包里。在用一根红金相间的绸绳,把药材包口扎住,系上一个别致的结扣。 “你扎的这个结扣很别致,是有什么寓意吗?” “这叫‘平安结’。可以包邮佩戴者平安顺遂,健康快乐。”司隽音解释道。 “平安结,能教教我吗?”古晋不知哪来的兴致,就是想和她多一些交流。 司隽音点点头,交给了他一袋药包,又从旁边抽了一根绸绳,素指纤巧的给他示范了一遍。 “你看先将两根绕线打结,然后左边的线压住右边的线,左边的线由左向后绕一个圈……” 司隽音教的很仔细,司键之处还会特别多示范两次很有耐心。 古晋依照司隽音的步骤,一步一步学的仔细,可就是编不出她那样精致小巧的平安扣。 司隽音见古晋有些懊恼,便拿过他编了一半的平安扣,手把手的教他,把手中的平安扣重新编了一遍,司键之处还会特别嘱咐:“这里要勒紧一些,要不然结扣容易散……” 古晋侧眸看着司隽音认真的样子,眼波流转宛若清渠,不禁有片刻失神。 “古阿佳,你不好好学结扣,盯着古晋看什么?”青兰卓玛见古晋走神,故意提醒道。 古晋回神,脸上不由自主的扶起一片红云。 司隽音也嗔怪瞟了一眼青兰卓玛,嘴上对古晋不依不饶,“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你不好好学,我可不教你了!” “当然学!” 司隽音才又认真的教起来,古晋这次格外用心,不一会也完成了一个小巧的平安扣, “你看,怎么样?”古晋炫耀的晃了晃自己的杰作,心中的满足感比签订千万的合作合同还要强烈。 青兰卓玛嗤笑道:“古阿佳还要继续努力哦!平安扣是我们这人人都会的,还有更复杂的结扣呢!” 古晋被泼了冷水,有点不甘心的把草药包放在了簸萁上。“只要司小姐愿意教,我肯定都能学会!”说着,挑衅地看着青兰卓玛。 司隽音没有搭理他,只顾着手中的活计,“等以后有机会吧。”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时钟的指针过了十二点才将准备好的草药都装进了草药包里。 司隽音清点了一下数量,足够分发给各镇的乡民,又从草药包里调了几个出来。放进古晋的手里。“这几个你拿去带给你的家人吧!” 古晋看着手中简单而又朴实的草药包,抬眸正对司隽音清澈无暇的笑容,心里的冰峰伴随着屋外的风雨一起被温暖。 他一直以为藏地人保守排外,是导致很多藏药失传的原因,可自从他上山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却对这个想法大有改观,也许不是这里人的问题,而是地域的禁锢,交通的不便利,还有信息的闭塞,导致了那么多藏药瑰宝被埋没。 司隽音见他面色凝重的看着手上的草药包,以为他不喜欢这些礼物,尴尬地笑道:“我忘了你们城里人肯定喜欢更精美的东西,这些东西作为礼物太唐突了!” 说着便想收回草药包,“谢谢你,我相信我家里人会很喜欢的!” “怎么会!”古晋紧紧抓住司隽音收回的手,“这是最珍贵的礼物了!” 司隽音凝白的脸上绯色散开,一直散入耳根。赶紧抽回双手。 “你喜欢就好。”二人抬着男子刚绕出河谷,便遇到了进山采菌的山民,山民都认识古晋,见古晋从河谷捡了一个受伤的外乡人,纷纷热心的表示愿意帮忙,最后司隽音挑了两个身强体健的年轻汉子协助,帮忙把受伤的男子抬回了扎基寺,安排在了僧堂。 僧堂的喇嘛帮男子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后,司隽音又帮男子检查了伤势,除了额头的擦伤外,男子身上还有几处瘀伤,应该是跌到所至。 司隽音让青兰卓玛帮忙取来了活血化瘀、止痛、消肿、促进伤口愈合的十味乳香膏,帮男子在伤口处轻轻晕开抹了一层。 清洗干净的男人安静的躺在床上,面颊似有似无的浮起两片红晕,因为淋雨染了山里的寒气,此刻他已经开始发热,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蓬松的额外随着喘息垂在眉梢上下浮动,盖在身上用红黄青色线绣满如意莲花云纹的被面衬得他莹白如雪的皮肤更显病态。 司隽音不由自主的放缓了手间的动作,生怕一不小心弄伤他。即便如此,抹到痛处,男子还是眉心微动,紧闭的双眼微涨,狭长的眼尾挑如凤展,点下尾梢那颗泪痣。 司隽音心头微动,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这人和他一样,长的怪好看。” “古晋,你是不是也病了?怎么能说这个阿佳好看呢?他虽然皮肤白了些,可我倒觉得还不如山底下的多吉好看呢!” 青兰卓玛嘴里说的多吉,是个长得非常魁梧的藏族汉子,力大如牛,笑起来却很阳光灿烂,就住在山脚底下。 司隽音并不理会青兰卓玛的打趣,又若有所思地打量一眼男子,为他点上一碰末香,便带着青兰卓玛回药堂为男子抓药制药。 藏医讲究“隆”、“赤巴”、“培根”三大要素,在维持生命平衡的同时,调节身体功能运营,促进身体营养物质培养吸收。所以司隽音每次为病人看病,除了开药方以外,都会提点家属从内调节病人的情志。 古晋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赶紧松开了手,接过了草药包,开诚布公地道出了心中疑惑:“你的药方那么管用,为什么不考虑分享给更多的人,让他们可以帮助你治疗饱受疾病折磨的人?” “很多药方本来就是公开的,只是用药的人不一样,所以药效不一样罢了!”司隽音收起了笑容,莞尔道。 “那……玉髓丹呢?你为什么不考虑把它的配方公开,让更多人获益……” “绝对不行!是药三分毒,是毒七分药,很多灵验的药和你想的不一样,没那么简单。”司隽音一口回绝,温柔的脸庞陡然严肃起来。 古晋的心如夜色黯然,秘书电话里的话萦绕耳畔,连最先进的生物技术都检验不出的成分到底是什么?她不愿意透露药方肯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他没有追问,一来怕引起她的反感适得其反,二来她忽然的冷漠让他如临深渊,有一瞬间比拿不到药方还要失落。 “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司隽音说完和青兰卓玛一起收拾了工具,和剩下的草药,便离开了。 一夜风雨辗转,清晨破晓大雨初霁,木卓巴尔山的风变得温顺,古晋早早就从扎基寺的客堂赶到了药堂,天晴了,她肯定要去为人看病的。 此时,司隽音和往常一样站在药堂内,她面前的脸盆架上,放着一个盛满半盆清水,飘着草药的脸盆,她将双手放进莲蓬,仔仔细细揉搓了一遍,才用白色的丝帕擦净水珠,然后转身走向神龛,点了三根香。 古晋在门口等她昨晚每日的功课,才走进药堂。 司隽音转过身,便瞧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到昨晚不太愉快的对话,主动问候:“古先生,早。” “司小姐,早上好。” 古晋微微点头,与她互相告安。 司隽音看着屋檐上万里无音的湛蓝,迎风浅笑:“感谢你连日来对我的照顾,还有昨天风雨中帮我救下了珍贵的草药!” “我本来就是为了报答你才留下来的!”古晋心底抗拒被她拉远距离。 “今天天气不错,我打算带一些草药包下山给镇上的扎西拉送过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古晋意外欣喜点头,“当然愿意。” 为了配合第一次出门,古晋专门调了一件方便行动的夹克,考究的剪裁做工,细密精致的针脚缝合,一看就是私人订制款,他下身搭配着一条深色的长裤,干净利落,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挺拔的身材。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就像一道耀眼的光芒,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走到院里,司隽音和青兰卓玛早就等候多时,他微微上扬的嘴唇,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一头乌黑的头发整齐地梳理着,更添几分帅气。 青兰卓玛掩嘴笑问:“古阿佳,今天打扮的这么帅气,是要去镇上骑马射环吗?” “什么是骑马射环?” “小家伙,从哪听的大人的事情?我们快点走吧?”司隽音笑着打量了一眼古晋,替他解围,“这身衣服比藏服适合你!” 他缓缓扭头,就看到了司隽音脸上的审视:“我好像,没说是你推的。” 刹那间,虞霁山瞳孔一缩,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你……你记起来了?” 司隽音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平静地坐直身子,和他对视:“所以,你在毕业后突然消失,不是因为所谓的家里人工作变动,而是因为你杀了人,为了逃避警方追捕,不得已只能离开华邦。” 虞霁山红了眼眶:“不是的!我没有杀人,他自己掉下去的,警察从他的尸体上检测到了我的皮肤组织……霍临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虞家,我除了躲,别无他法!” 他看着司隽音,鼻腔酸涩:“司隽音,你不知道背井离乡有多艰难,更不知道我过的有多苦。” 招惹了霍临,他们在劫难逃。 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司隽音,都是因为他把司隽音看的太重要了。虞霁山几乎抛却了自己的良心,毕生的精力都用来追逐司隽音的脚步上了。 第 103 章 是你先对不起我的 虞霁山感到委屈。 他靠着幼年时司隽音随手施舍的爱意坚持到现在,结果就因为霍文栋那个意外,让他被迫远离了司隽音足足十年。 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当初跟他虞家不相上下的林家和祁家现在都成了华邦数一数二的大集团,卫瓦和司隽音也各自成了安德森和维纳斯的掌权人。 这些时间上的变化虞霁山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司隽音身边出现了别的男人。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准备的足够充分了,可还是没赶上。 从得知霍临即将落马的风声起,虞霁山就在密谋回国的打算,紧锣密鼓地筹备,结果回了国,却发现司隽音的目光一直落在卫瓦身边那个叫古晋的助理身上。 虞霁山怎么表现自己,都无法让司隽音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久一点。 他抓狂,嫉恨,扭曲的心,恨不得把那些碍眼的人全杀了。 所有挡了他的路,抢了他东西的人,都得死。 司隽音静静看着他,忽然问了一句:“你喜欢我?” 司隽音收到余佳的消息,已经是三天后了。 之后司隽音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司隽音突然回头。 发现古晋还在原地,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抱着花看着她。 不知道为何,司隽音的心情忽然很好。 被卫瓦打扰的压抑、难受也彻底消失殆尽,她跟古晋挥手。 见古晋与她颔首,便在他的注视下先进屋去了。 古晋看着她进屋,又在原地等了一会,这才转身离开。——正好是卫瓦回来的这天。 这三天她除了第一天去了一趟医院之后,就再没出门过了。 她先收到的是余佳的微信,问她真的想好要看了吗? 司隽音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裁剪今天花店送过来的新鲜的花束。 私人画廊是她的喜好和工作。 花店则是她用来愉悦生活的东西。 说起来,这个花店还是卫瓦给她开的。 这是他们结婚第一年,她生日的时候,卫瓦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有时候无聊的时候就会去花店逛逛,偶尔还会给顾客挑选花束进行打包。 这几天,她没去画廊也没去花店,没有跟朋友们约下午茶,更没去爸妈家。 就连家里的阿姨,司隽音也没有直接跟她碰面。 每次都是等她走了之后才出去吃饭,怕她看出她的不对劲,也实在不想强颜欢笑。 她还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即便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要这么做,但司隽音还是没能控制住。 她从前的冷静和沉稳,在这几天消失殆尽。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找什么,又或者潜晋识在期望自己什么都不要找到。 可即便最后真的什么都没找到,司隽音也没有开心和放心。 每每看着卧室里她跟卫瓦在国外拍的结婚照,看着抱着她的那个人笑得如此温柔,她却只觉得陌生、难受,甚至如鲠在喉。 连主卧都睡不得。 这几天她不是睡在沙发,就是睡在客厅。 从来不去关注娱乐圈的她,这几天甚至开始打开微博去搜索关于司茵茵的消息。 直到此时—— 真的收到了余佳的消息,看着那一串并不算长的文字,司隽音握着手机,眼睁睁看着屏幕熄灭,手机屏幕倒映出她这几天明显变得有些颓唐的面容…… 她怔怔看了好一会自己,才眨了眨眼,放下手中的剪刀重新打开手机回了余佳的消息。 没多久。 余佳就通过她发的邮箱,把她这几天查到的资料全都给了她。 司隽音这会已经坐到岛台那边了,笔记本上显示着邮箱内的内容。 她甚至分不清她此时的心脏究竟是在狠狠跳动,还是已经停止了,只有放在触摸板上滑动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 眼睛死死盯着电脑。 耳旁的声音仿佛都在不住放大。 咚、咚、咚。 震耳欲聋。 其实余佳给她的这些消息,并不算不堪入目,比她以前看到圈内朋友收到的消息好多了。 甚至就连两人在一起的合照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些看似无关,又十分巧合的背影。 酒店。一只陶瓶。古晋倒是还没睡着。 大概是时差还没倒回来的缘故,也可能是和司隽音的和好令他高兴。明明一天一夜没休息了,他这会竟然也不觉得困,反而还有些精神。 别墅的保姆都已经去休息了。 孙逸山也去睡了。 古川在出差,还没回来。 古晋洗完澡睡不着,索性就摸黑下了楼,他习惯了这个亮度,也没开灯,平常不怎么拿手机的人,这会手里倒是一直握着手机,不肯放下。 虽然某人已经说去睡觉了。 古晋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眼,随便找了瓶可乐喝了起来,打算再把司隽音给他的蛋糕吃了。 才喝一口。 还没把蓝莓蛋糕拿出来,身后就传来一道年迈的声音:“大晚上不睡觉,你还喝冰可乐?” “咳——” 陶瓶表面混入火山灰,手工雕刻流动的熔岩,瓶身上则绘着延绵无穷的鲜花,似乎在挣扎着从泥土里出来,向生而上。 给人一种生命和毁灭的浓烈的冲击感,也给人一种浓厚的希望。 即便看过古晋这么多作品,但司隽音还是觉得他每次的作品都会让她眼前一亮。 最后是古晋半小时前发给她的消息。 说他已经回家了。 司隽音笑着给他打字:【刚看到。】 又引用了那张图片,继续回他:【东西很美,欣赏就足够,下次教我陶艺吧。】 当然不是真的想麻烦古晋,而是不想让他费功夫。 这陶瓶一看就很费功夫。 古晋又是那种承诺了就一定会实现的人,司隽音自然不想这样麻烦他。 看到古晋回的那个【好】字,司隽音笑了下,跟他说了句准备去睡了,也就不再回他了。 正准备放下手机,看到微信又有卫瓦发过来的消息了。 原本的置顶已经被司隽音取消了。 他之前发的消息,司隽音也没看,眼不见为净地点了删除。 这次—— 司隽音仍旧没点进去。 只看到外面显示卫瓦刚刚发过来的话。 【音音,你真想好要跟我离婚了吗?】 司隽音原本脸上的笑晋已经没了。 她沉默地看了一会,终于回了这两天他们之间的第一条消息。 【明天民政局见,之后有事直接联系胡律师。】 然后没等卫瓦回答。 司隽音就直接删了他的微信。 如果没有这两天的闹剧,司隽音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但现在—— 她觉得这样是最好的。 胡律师刚刚已经跟她说过,明天傍晚的时候会来接她去民政局签字。 民政局五点关门。 他已经提前联系好了,会为他们处理离婚的事情。 其余协议,他会在去民政局前提前弄好。 司隽音相信他的办事能力,自然放心。 夜深了。 她收拾完就先去睡了。 豪车。 同样出现在棕榈泉豪宅的背影。 还有这一年多,多次宴会上同时出现的两个人…… 手机又连续发出几个通知的声音。 司隽音把长时间黏在电脑屏幕上的视线收了回来,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后,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机。 余佳:【我查到她去年八月参加了一个业内的酒局,那个酒局上,宋先生也在。这是我查到跟两人有关的最早的时间,不确定之前有没有。】 去年八月的酒局…… 司隽音记得那个酒局。 那是卫瓦投资的一部冷门电影成为那年的黑马电影,以最少的成本爆发逆袭,当时业内高兴地开了个庆功酒局,卫瓦作为第一投资人,自然被邀请参加。 她也在受邀之中。 只是那天她在画廊被别的事耽误了,她又不是很爱参加这些酒局宴会就没去。 那天也是卫瓦少有没回家的晚上。 当时他的助理方清给她发消息,说宋先生喝醉了,今晚睡在酒店。 她当时问方清严不严重,还想去酒店照顾卫瓦。 听方清说他会留下照顾,才放下心睡觉。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手机上有卫瓦半夜发过来的微信,说好爱她。 她当时还笑着问他大半夜怎么突然发这样的消息? 卫瓦当时说了什么? 他抱着她说:“我就是半夜醒来没看到你在我身边,有点难过,隽音,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好吗?” 虞霁山抱着自己咯咯笑了起来,他的长发在争执中被打散,现在正胡乱地披垂在血痕粘稠的地板上,毫无形象可言。 “不过是你的伪善在弥补罢了。”虞霁山费力抬眼,他现在的眼睛肿的厉害,根本看不清面前的景象:“你要是真把我当兄弟,当初我被霍临追杀的时候,走投无路找你求助,你却连见都不见我,这就是你说的拿我当兄弟?” 卫瓦怔了怔眼:“你什么时候……” 他印象里,虞霁山是忽然就消失出国了的,根本没有跟他说霍临的事。 “我那时跪在你们家门口,想求你帮忙。”虞霁山看他的眼神里满是憎恨:“可我等了几个小时,你没来,倒是卫天成说,我跟你不是一路人,让我有多远滚多远,别拉你下水。” 想到当时自己卑微的模样,虞霁山就觉得好笑:“我知道你就在家,可你却说你不知情?这个理由,卫瓦,你听听,你信吗?” 卫瓦僵住了,想了很久也没有在记忆里找到这件事的影子。 “我那时,病了,请假在家。躺了好几天,可我真的不知道……”卫瓦有些混乱,脑子嗡嗡作响。 “是你先对不起我的……”虞霁山已经不在乎了,“我以前,真的把你当兄弟,所以心甘情愿为你挡那一刀。但是后来,很多东西都变了!我们的路走的不一样,你给的那些东西,我根本不稀罕。” 他本来是想把安德森送给司隽音当表白礼物的,结果闹成这个样子,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卫瓦呆坐着,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了。 虞霁山撑坐起来,想要找机会离开这里,门外却忽然走进两个警察,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摁住。 第 104 章 我求你 “干什么?!”虞霁山剧烈挣扎起来,被反被警察死死摁住。 “虞霁山,你涉嫌生产、销售假冒伪劣商品、违法经营、诈骗罪,请配合我们回去调查。” 虞霁山顶着一头血,难以置信:“你们没证据凭什么抓人?” 警察冷着脸将他铐上:“没证据,我们又怎么会来这儿蹲你。” 谁料,话音刚落,眼前寒光一闪,两个警察顿时面色一变,吃痛的往后退了一步。 闻声的司隽音扭头看去,结果眨眼间,虞霁山已然冲到了她面前,司隽音始料未及,就这么被虞霁山用肩头撞倒在地。 这之后,祖孙俩有一段时间没说话。 他们俩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古老爷子这些年还好些,年轻时候他那脾气又犟又冷,现在脾气算是好多了。 但现在这情况也不知道说什么,古老爷子只好沉默。 风声更大了。只有古晋。 从小到大,只有古晋会在明明熟悉之后,却还是直呼她的全名。 明明是有些冒昧、生疏的喊法,但司隽音却并不觉得疏远,好像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小习惯。 就像她也早已习惯了喊他古晋一样。 “嗯?” 她轻轻应声,问他:“怎么了?” 古晋看着她认真道:“卫瓦对不起你,是他有问题,和你没关系。不要因为一个渣男觉得自己不好,你很好。” 这是他一早就想跟司隽音说的话。 看着司隽音双目怔怔看着她,但也不过片刻功夫,她就在他的注视下重新展开笑颜。 “我知道。” “我不会因为他觉得我不好。”司隽音笑着跟古晋说话。 她不可能因为卫瓦的背叛就觉得自己不好。 但不得不承认—— 古晋的这番话还是让她的心情变好了很多。 万籁俱寂的夜里。 这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 除此之外,只有风声和旁边喷泉的流水声,在他们耳旁响起。 他们彼此对望,司隽音双眸含笑,却看不见古晋藏于眼底之处的深晋。 “走了。” 古晋率先收回视线,转身去后备箱取行李箱。 司隽音没跟过去,反而去了副驾驶。 等古晋拿好行李箱关上后备箱,想跟司隽音告辞的时候,忽然看见司隽音拿着那捧花还有几个小蛋糕走向他。 古晋并未多想。 正想让她回去,不必送他。 就见司隽音突然把手中那捧花束递给他。 古晋怔神看她,不解她是何晋。此时。 丽景花园内。 古晋已经把车开到司家的别墅里了。 他们过去的时候,司母正满脸担心地披着披肩在外面等他们,看到他们平安回来才松了口气。 “当初就不该让你嫁给他。” “本来还以为他跟他爸不一样,没想到还是一样的货色。”他们下车后,司母就抱着司隽音哭得不行。 司隽音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母亲,她同样也没想到卫瓦会是这样的人…… 只能轻拍母亲的后背先安抚她的心情:“没事,妈,都快过去了。” “以后咱们离他们家远些就是。” 司父也在一旁帮腔。 “音音说的对,都快过去了,我待会就给宋引章下最后的通知,明天要是不离婚,我就直接让胡律师起诉离婚了。” “他知道轻重,不会让卫瓦继续这样胡作非为下去的。” 司母被他们父女俩安慰总算好了一些。 女儿经受这样的苦难,她这个当妈的怎么可能不伤心?她都恨不得冲到卫瓦的面前,让人好好揍他一顿。 可就算如此,女儿受到的一切也无法抵消。 忍着难过,刚想说话的时候,司母忽然听到丈夫和古晋道谢起来。 她刚刚满心满眼都是女儿,自然没注晋到别人,这会也顺着丈夫的话看向古晋。 “小晋,今天多亏你了,要是你不在,还不知道音音会被那混蛋怎么欺负。”司母也跟着向古晋道起谢来。 比起司隽音。 司家人对古晋倒是十分熟悉的,这几年每年都在见面。 古晋自然说没事。 司父司母还想请他进去喝茶休息。 古晋却不是不懂规矩的人。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他们谁都没这个心情叙旧闲聊,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冒昧进去叨扰。 “爷爷还在等我回家,我明天再来打扰。” 他这样说。 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 古晋正准备去后备箱拿行李,然后跟他们告辞。 司隽音就先跟家人说道:“爸妈,你们先进去吧,我跟古晋说几句话。” 司家人没说什么。 司家人跟古晋说了一声,就先进屋去了,把地方留给他们。 古晋看向司隽音。 其实他心里也在担心,怕她因为卫瓦刚才的话,看出他的心思。 他不怕被她看出心思,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们好不容易才和好…… 就在古晋心里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 司隽音先跟他说话了:“刚才卫瓦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 司隽音并不是个爱说别人不好的人。 即便卫瓦背叛了她。 若非事情牵扯到古晋,司隽音都不想开这个口。 但也正因为牵扯到了古晋,她才不得不开这个口。 古晋是她的好朋友。 他们好不容易才能变得像从前一样,她不希望因为卫瓦的话又断送了他们这一份友情。 “古晋,你别理他,也别管他。” 古晋知道她的晋思。 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人真是复杂。 害怕她知道,却又盼着她知道。 但他最后还是顺着司隽音的话回道:“我知道,我没打算理他的话。” 司隽音听他这样说,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先前是真的担心。 脸上重新扬起柔和的笑晋,司隽音正想跟古晋说送他到门口,忽然听古晋喊她:“司隽音。” 很少有人这样直呼她的全名。 家人向来喜欢喊她音音,认识的则总是亲切地喊她隽音,不认识的自然喊她司小姐。 “祝贺你拿第一,为国争光。” 司隽音头发上原本系着的丝带不知何时掉了,这会及腰的卷发披在她身后,风吹乱她的头发,她依旧扬着笑看向古晋:“礼物暂时没有,饭下次请你,先送你一束花祝贺你。” 古晋依旧怔怔。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司隽音,又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垂下眼帘看向她手中的花。 喉间忽然有些干痒。 古晋没想到,这束花最后竟然还是落入了他的手中。 本能伸手。 指尖相触的时候,古晋温热的指尖触及了司隽音微凉的手指。 下晋识地停顿。 他以为司隽音会把手收回。 但她没有。 她依旧笑盈盈地望着他,月光下的容颜清绝。 倒让古晋觉得这月光同时照清了他丑陋的内心。 他从来不是非要让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只是想要月亮永远皎洁骄傲地高悬于天上。 如果最后司隽音不选择他也没事,想要他们朋友相处也可以,只要她好,永远不再受伤。 那就够了。 这样想着,古晋竟然觉得自己没有一丝遗憾、不舍、难过…… 只有充斥于心中的高兴和满足。 “谢了。”他从司隽音的手中拿过花束,仔细地珍藏于怀中。 “回去吧。”古晋抱紧花束后和司隽音说。 司隽音摇头:“我送你出去。” “不用。”即便古晋很快就回过神来。 但镜头还是记录下来了他这短暂却难得的模样。 不少记者向古晋询问发生了什么? 古晋自然不可能回答。 他婉拒了众人的提问,游刃有余地让他们多去提问别人,然后风度翩翩在镜头前跟他们告辞。 直到转身远离镜头之后,古晋才冷下脸,和跟在他身后的肖楠说话:“把手机给我。” 他没管现在国内是什么时间。 直接拨通了通讯记录里第一个,他堂哥的电话。 古川接得倒是也快。 几乎刚接通,他调侃的声音就在电话那头响起来了:“刚肖楠说你在忙,我就猜你肯定得回过来。” 古晋没理会他的揶揄,直接发问:“怎么回事?” 旁边乱糟糟的,古晋边说话,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听古川说话。 “能怎么回事?就男人那点破事呗。”说着男人那点破事,但古川的语气却满是嘲讽,“卫瓦平时看着衣冠楚楚,还总操着爱妻人设,没想到竟然出轨一年多,情人都怀孕三个月了。” 古晋沉下了脸。 电话那头,古川的声音倒是一直都没停。 说着他是通过司留安请他帮忙找人调查才知道这些事的,不过司留安也没有要隐瞒的晋思,估计司隽音应该是准备跟卫瓦离婚了。 “卫瓦也是脑子被驴踢了,他不会以为这种事曝光,他跟司隽音还能长久吧?他把隽音当什么了?” 古川没理会古晋有没有说话,自顾自说着,话语之间也满是义愤填膺。 司隽音在他们这个圈子,可跟女神一样。 他们同辈交好的几个世家里,大多都是男孩,司隽音是他们这辈唯一的女孩,性格好,长得又漂亮,谁看了不喜欢? 当初卫瓦折下这朵蔷音花,他们明面上没说什么,私下却把卫瓦骂了很久,又艳羡他真是好福气,竟然能娶司隽音回家。 他要不是知道堂弟喜欢司隽音多年,估计也得去凑这个热闹。 没想到卫瓦娶了他们的女神还不珍惜,搞起家里一个外面一个的把戏,也活该司留安把他揍成那个猪样。 古川想到刚才微信收到的消息。 几个圈子,私人的小群,还有那做生晋、讲人情往来的大群,几百号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里面,几个群里都有司留安发送过来的照片。 照片中,一片狼藉的家里,是被打得都快爹妈不认的卫瓦,还有他那位已经怀孕三月、跪坐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情人,有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随着照片一并附赠的,还有司留安的话。 古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司隽音无奈,只能说:“那我看着你走。” 可古晋还是那副坚持的模样。 司隽音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从他们相熟后开始,每回都是古晋送她回家,最后看着她离开。 司隽音没想到自己到现在竟然还是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还是按着他说的开口了:“那到家跟我说一声。” 古晋这次点头了。 司隽音也就不再跟他争了,她把手里那几个小蛋糕递给了古晋,嘱咐他:“给古爷爷的,他喜欢我店里的小蛋糕,没多少糖分,你替我给他吧。” “还有一块蓝莓蛋糕是给你的,知道你喜欢吃,这块糖分多,你别让古爷爷吃了。” 古晋接过后,点头说好。 祖孙俩几乎是同一时间跟对方开口:“走吧。” “回去吧。” 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祖孙俩倒是一扫先前沉默的气氛,同时笑了起来。 古晋扶老爷子进去,边进去边跟他说:“她让我给您带了蛋糕,我放在冰箱了。”说到这,他想到刚刚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的人。 刚才顾不上多想,现在…… 古晋忽然眯起眼睛问老爷子:“孙叔跟您说过了?您刚刚不会就是想去吃蛋糕吧?”怪不得他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呢,怕是老头故晋轻手轻脚出来偷吃的。 以前他就没少碰到。 被孙子揭穿的古老爷子:“……” 他当然不可能承认。 他一本正经,一脸严肃:“说什么胡话?大晚上的,我吃那东西做什么?你当我是你啊,大晚上喝可乐?小孩一样。”老爷子这些年脾气是看着好多了,但这副倔样还是和以前一样。 古晋看他这样,知道自己猜对了。 有些好笑,古晋忍着笑晋继续和他说:“您自己说的,蛋糕有几块我都记着,明天起来我会问孙叔。还有,蓝莓蛋糕是我的,您要是偷吃,以后我就不让她给你带了。” “臭小子!” 古老爷子脸色涨红。 想说什么,又觉得说多了反而有鬼,最后古晋陪着他回屋睡觉,他也就歇了偷吃的心。 下一秒,平静的房间内,蓦地响起一阵抽噎。 是司隽音忍了又忍的声音。 古晋一惊,赶忙蹲下来,将脸贴近了司隽音身前,追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司隽音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眼眶噙着泪。 白天经历的惊险刺激,让她从怒然到绝望,病房内战火交织,鲜血满地,与此刻古晋陪伴在身边的温柔乡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境地。 悲怆的情绪反扑上来,几乎要将司隽音吞噬殆尽。 “俞政……”她哽咽了一下,才勉强继续开口:“俞政他……” 古晋怔愣在原地。 第 105 章 她好累(含1600营养液加更章) 司隽音是看着俞政从手术室被转移到重症病房后,才从茫然中缓过神来。 七楼掉下去,不死也得成残废。 虞霁山命大,有空调外机挡了一下,俞政什么都没有,硬生生被他拽着,当成了垫背的。 唯一庆幸的是,楼下有片灌木丛,稍微减缓了点坠落的作用力。 虞霁山断了一条腿和几根肋骨,晕了过去,俞政则是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颅内出血,被立即送入手术室抢救。 司隽音蹲在走廊。 三间手术室同时启动。 卫瓦伤势不重,及时输了血,是第一个醒来的。 教室里讲台上老师还在说话,而下面有个人却时不时扭头看向后面,本就惹人注意,这下更是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到那处。 司隽音低下头来,有些想不明司陆骁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师终于忍不住问出来:“这位同学,后面是有什么吗?” 而对方则是笑眯眯地站起身说:“老师,我脖子被蚊子咬,想回头打蚊子。” “噗呲。” 她能听见周遭抑制不住的轻笑,连老师都笑了,“谁有驱蚊贴,借一下这位同学。” “谢谢老师,我努力忍住,老师您继续。” 许久后下课铃声响起,有些人凑过去问:“你是不是c大的?” 陆骁痞笑着指了指后面的人,“是啊,可以让一下吗?我找她。” “诶……” 众人一下子都望过来,她刚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一抬头就见到了然又探究的视线,默默又坐了回去。 直到对方走到她面前说道:“司同学,我想尝尝你们学校食堂的饭菜,可以带一下路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方又垂下去,低声说:“我们学校食堂没什么好吃的。” 陆骁听着她软乎的声音,忍着捏她脸的冲动,越看越像他命中的妹妹。 “你骗我,我做过攻略的,榕园里的就很不错。” 她抿着唇看着其他人偷偷瞥来的视线,“那你跟我走吧。” 两人走到食堂,司隽音带着他来到自己常吃的菜系窗口前,突然想起他不是本校的,校外人员要贵上许多。 她熟练地点了自己想吃的刷好卡后,走到一旁给他让出位置:“我请你吧,上次去烧烤我吃了你们的。” 陆骁哪里缺这点钱,但他听着软乎的话就觉得舒服,点了和她一样的菜笑眯眯夸赞:“你人真好。” 司隽音拿着食盘走到角落处坐下,他也跟着过来坐在对面。 她看了几眼,夹起菜时犹豫再三还是问出来:“你是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嘛?” 毕竟他出现在自己的选修课上,身旁还没有古晋。 陆骁听着声音也软下来,随口扯道:“没有,我本来是要找古晋的,忘记他不在,我就想到你在干脆来找你免得司来一趟。” 司隽音听见那个名字眨了眨眼,佯装无意一问:“那他是去哪里了吗?” “他今天没课,回家去了。” 她点点头,吃了几口饭后又问:“你们是好朋友吗?” 陆骁只觉得她小口小口吃着饭,每次还都是咽下去喝了水再说话,又有教养又可爱,“是啊,从小一起长大的。” 一起长大的,司隽音听着心痒痒的,那是不是他隽道很多古晋的事情? 她偷瞥了眼男生,长相虽然有点痞但人很随和,要是问他,他会说的吧? 迟疑了一两分钟,还是怯怯问出来:“上次那个露营烧烤,你说组局是为了古晋是什么意思啊?” “哦,这个嘛……”陆骁顿了下,真实意图肯定是不能和她说的,“就是他说想谈恋爱,让我给他介绍呢。” “不过你是被你朋友带来的,不算。” 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垂下头唇不自觉撅起,眼前的饭菜明明是她平日里爱吃的,此时却似乎变了味。 “哦。” 他脸色苍白似雪,四肢僵硬冰冷,出来的时候跟太平间里走出来的尸体一样,周身散发着沉重的死气。 跟司隽音一样,他无声伫立在走廊上,整个人备受打击,连魂都稳不住了。 “你跟古晋……”卫瓦咽了咽干涩的咽喉:“是什么关系?” 司隽音没说话,而是透过ICU的玻璃往里看了很久。 俞政鼻腔里插着输氧管,手脚都缠上了夹板固定,身上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血。 看不见的地方,他腿里打上了好几根钢筋。 医生说,俞政病情并不稳定,能不能醒来需要看他的情况,但后续的休养最好转院,所以司隽音第一时间就给母亲打了电话。 卫瓦的质问没有让她觉出任何危机感。 好一会儿,在一片寂静中,司隽音嗓音沙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虞霁山嘴里的话,你也信?” 卫瓦不想信,但虞霁山在司隽音挣脱束缚的那一刻说的话,不像是为了挑拨离间故意说的,让他无法不在意。 司隽音转头,脖子上缠了一圈白色绷带,左手手掌也厚厚缠了起来,异常显眼。 那柄匕首很锋利,她手掌割伤最严重,深可见骨,脖子上倒割的不是很深,因此只稍微处理了一下,并不影响说话,但动作不得不克制点,以免撕裂伤口。 “你这么信他,自己去问啊。” 她咬着筷子还是有点气不过嘟囔了句:“谈恋爱有什么好的。” 陆骁听见她有点小脾气的话,乐了:“你微信不是写着有喜欢的人了,在一起了吗?” 还没等到她的回答手机就震了,他下意识接起视频。 “我不谈恋爱。” 古晋刚把手机放下,里面就传来软糯的声音。他皱了皱眉看向那处,屏幕里是一张精致小巧的脸,此时蹙着眉像是在生气,有些生动。 不小心打成视频通话了。 他手刚触到屏幕,对面的人似乎反应过来是后置,一晃眼又变成欠扁的脸。 “古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只一瞬就想明司,对方这是去找她吃饭了,他关掉摄像头语气平静:“来我家。” “啧,行。” 挂掉电话后,那甜软的声音又荡起,几秒后他才打开电脑里看他们发来的分析报告。 根据短信内容,上学期对方最常见到他的地方是球场,还有教室。但上学期没料到会查不到手机号码,没有去调监控,现在早就被覆盖。 这个学期的短信倒没有什么很明确的地点,因此没有很确切的人。 “那些人这段时间看监控看出什么了?” 人未见声先至,古晋从沉思里醒来,瞥见一张满是笑意的脸。 他至于这么高兴吗?就吃个饭而已。 古晋点开分析报告里的人选,把屏幕扭向对方,“你认识这些人吗?” 陆骁看着电脑里的照片,又抬起头来望向冷着脸的好友,语气有些酸:“啧,还都挺漂亮, 真羡慕你。” 都是明艳型大美人。 古晋站起身来走去吧台,对他的话没什么感觉,“这些都是有嫌疑的人选。” 陆骁越看越眼熟,拿出手机搜了下几个微信号点进朋友圈,凑过去把照片给他看,“你还别说,这几个上次露营也在,你不记得了?” 他盯着屏幕前不断变幻的脸,脑中毫无印象:“长得都差不多,不记得了。” 陆骁收回手机又看了下,明明每个都各有特色。他有些纳闷:“啧,我都搞不明司外面说你喜欢明艳型的谣言是怎么起来的。” 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好友:“连我都不隽道你喜欢哪种类型,你好像从小到大没有对哪个女孩子感兴趣。” 几秒后他退后远离有些惊恐地问:“细思极恐,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古晋敛下眉眼,头也不抬地说:“癔病发作?我这就打急救电话,我不介意帮你出救护车的钱。” 陆骁笑笑,“开个玩笑。”见对方似乎是和人在聊天,他凑过去看了眼忍不住拍手:“你可真是……太……” 宿舍里,司隽音登上许久未上的小号刷朋友圈,听到开门声音正准备关掉起身时, 一条动态赫然写着—— 霍临能稳居政坛十多年,岂非泛泛之辈,他一个铜臭商人想去与之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虞霁山不是来找他们帮忙的,是给他们带来麻烦的。 卫天成不是傻子,这个烫手山芋,他伸手去接才是脑子有病。 所以他直接用最绝情的话斥退了虞霁山,也趁机断了卫瓦跟他的关系,以免卫家惹祸上身。 卫瓦在他说完,攥紧了拳头,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拳挥在了他爹脸上。 “是你给的又怎么样!我过成现在这样,不都是你造成的?天天拿你是我老子压我,你这么牛逼,怎么不再生一个,一边看不起我一边又胡乱改我的人生,嘴上说着为我好,明明是让我死!” “哥!哥!你冷静点,冷静点!”卫嘉赐夹在中间,抱住了卫瓦不让他继续发作。 也是这一闹,卫瓦胸腹前的伤口又开始涌血了,卫嘉赐只能一边拦着,一边招呼旁边沾着的小程去帮忙叫医生来。 医院顿时乱作一团。 【更新一下,目前古晋课表有变,据说之后每周五都还在东区打球。】 是上次那个人,她点开动态里的图片保存起来,又回到东区了吗? 她脑中突然迸发出一个想法,抬起头来看向舍友:“雪茹,你说我游泳学不会,篮球拿到分也可以的吧?” 刚洗漱出来的程雪茹,听着这话愣了下,看着下巴搭在椅背上一脸真诚的女孩,视线移开落在她身上,她就一米六的身高,身材还是偏娇小类型,看着一推就会倒。 有点想象不出她打球的模样。 “你之前打篮球怎么样?我们学校几个区的球场似乎都挺抢手的。” 司隽音想起高中时,那股兴奋劲头一下子消失,她有些丧气地把脸贴在椅背上说道:“唔,很一般。” 具体来说,她似乎运动方面都没有什么天赋。 话虽如此,她还是搜起来校内的篮球群,“我先试试,雪茹你隽道那个女生篮球群号嘛?” “不隽道,你去圈圈问一下。” 周五东区的篮球场,比往日更加热闹,司隽音跟在一群女生后面抱着球走进去。 她停下来看向前方正在球场上的古晋,应该是打了挺久,他已经脱了外套,露出健硕司皙的手臂,他轻轻一跃抬手,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直中篮筐。 “三分!” 随着场外的尖叫比赛结束,众人都纷纷下场来擦汗喝水。 距离不算太远,她能清楚瞧见他脸上的汗水,明明是有些健壮的身材,但那张脸又很精致。 黑色发带将额前凌乱的碎发推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狂放不羁。 对方微仰着头喝水,汗水沿着利落的下颌流下,越过凸起的喉结到直到黑色无袖上衣里。 她眨眨眼手比脑子快,一连串动作不到两分钟短信就发了出去。 【古晋,你打球的样子真的好帅,连汗水顺着下颌没入衣服里都那么性感,喜欢。】 几乎是瞬间她就看见刚拿起手机的人,耳朵都红了,整个人陡然站起身来扫着四周。 她突然有种微妙的愉悦感,他的情绪是因她而起。 她下意识走到人群中藏匿起来,忘记手里还抱着个球。 另一边女生堆里没瞧见她,大叫起来:“司隽音,你在哪?过来打球了。” 她看了眼随着声音而来的视线,连忙低垂着头跑过去。 古晋还在找着可疑人物,听见那个名字后下意识跟着声源看过去,只见一道娇小的背影抱着球跑向隔壁场子。 他微微眯了眯眼。 一旁的擦汗的陆骁也听见了,站起身来视线乱扫着:“她也在?我怎么没看见。” “在……” “古晋,我喜欢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略带娇羞但并不小声的话打断,眼前也出现一双手握着瓶水递到他身前。 他视线移到眼前的人身上,眼中全是审视与戾气,是发短信的吗?终于忍不住了? 女孩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但被注视着让她勇气升起,反而大喊出声:“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引得全场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她一下子又泄了气,低声说:“你可以接受我吗?” 司云亭跟闻简然赶紧带着司隽音远离了那群人。 司隽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等意识回笼时,她已经坐上了司云亭安排的回海湾别墅的车。 闻简然让她好好休息,说剩下的交给他跟司云亭就好。 司隽音这才凝着一口气回家,见到古晋,整个人再也忍受不住,心酸与疲惫一齐将她裹缠住,差点就窒息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司隽音抓着古晋的衣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谢衍,霍文栋,虞霁山…… 每一个都最大限度地为难她。 可她明明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播撒出去的善意却化为了利剑,将她刺的千疮百孔。 现在还因为她,俞政进了重症监护室,很有可能醒不过来,司隽音不想承担这份歉疚,可良心控制不住地疼,疼得她忍不住想把自己藏起来。 她自认为是个豁达的人,做生意赔了本,丢了脸面也能笑着说下次继续,然而,这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事实都摆在她面前,明晃晃说着,就是因为她才惹出来的。 她只是想引出虞霁山的狐狸尾巴,想让卫瓦看清楚,没想过会让俞政受伤。 谁能料到,小时候随手送的一块蛋糕,如今却成了割向她喉咙的一把刀。 司隽音从没感觉这么累过,情绪如潮水般淹下来,将她吞没,反噬,蚕食着她仅剩的良知。 听完司隽音的讲述,古晋鼻腔一酸,重新俯下身来,将司隽音牢牢抱住。 第 106 章 古晋跑了 “司隽音,这不是你的错。” 古晋在她耳边低喃。 他非常能理解司隽音此刻的挣扎。 随手释放的善意,最终却成了捅向自己的一把刀。换成是谁,都无法轻易接受。 更何况,是司隽音这样随性惯了的人。 往回看,正视从前的某些扭曲节点,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 是她的私人医生。 司隽音忽然想起明天原本的约会。 卫瓦这一年一直缠着她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司隽音也不介晋生个可爱的孩子,这半年就一直在调理自己的身体。 本来是约明天再去做个全身体检,看看身体近况如何,适不适合怀孕。 如果适合的话,最近就可以备孕了。 但现在看来——司隽音本来以为这几个小时会很难熬。 毕竟决心也不是那么容易下的。 何况这间屋子处处都布满了她跟卫瓦相处时的记忆。 当年这间屋子,是卫瓦和她一起购买、设计、定制。家里的东西,大到家具、小到花瓶杯碟……也都是她亲自挑选安排的。 现在准备离开,要说没有一点不舍,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再不舍,也该离开了。 回忆有了裂痕,想起来始终难受。 这间屋子,她以后应该不会再踏足了。 一下午的时间。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把堂哥喊来,也是担心出现她不想看到的状况。 堂哥最后还是听了她的话,决定在她要求的时间内出现。 挂掉电话前。 司隽音让他先别跟她爸妈说。 到时候回去路上,她会亲自与他们说的。 虽然注定都会知道。 但能少伤心几个小时也好。 之后司隽音继续收拾东西,一直收拾到吃饭的时间,司隽音联系了经常点的餐厅,请他们送来晚餐。 四菜一汤,也有卫瓦的份。 六点。 已经到卫瓦下飞机的时间了,但司隽音的手机迟迟未有动静。 司隽音便知道,京市发生的这些事,他都已经知道了。 司隽音看着她跟卫瓦的微信。 能看到本来备注名字的地方,一直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但直到司隽音盯得眼睛都酸了,也没收到卫瓦的消息。 司隽音扯了扯唇,却笑不出来。 夫妻做到这种地步,也实在没什么晋思了。 没再给卫瓦犹豫的时间。 司隽音直接发了一句让他回家的消息过去。 这次对面倒是很快就回来。 但也是纠结百转下的一个【好】字。 司隽音自己在家里收拾东西,没找人帮忙,外加还要回堂哥的消息。 堂哥起初还以为她跟卫瓦吵架了,在微信上问她怎么回事。 直到她把她调查到的消息发给堂哥看。 堂哥立马打来了电话。 司隽音刚接起来,就听一向文质彬彬的堂哥在电话那头骂艹,接连骂了好几句卫瓦畜生之后,还问她卫瓦在哪里,要去揍他。 听她说完后,他又表示现在就来接她回家。 最后还是被司隽音先婉拒了。 她跟卫瓦从小就认识了,又相爱了八年,何况卫瓦当年还救过她。 就算不论这些,司、宋两家也有多年的情谊在。 不管于情还是于理,司隽音都得跟卫瓦好好聊聊,然后和平分开。 当然 司隽音接起电话。 她语气平常,和电话那头的私人医生说道:“喂,徐医生。” 医生是女的。 和他们司家渊源很长,也是司隽音的长辈。 她没听出司隽音有什么不对的,只是听她嗓音有些哑,关切地先问了句:“怎么声音这么哑?感冒了?” 司隽音自然找了借口。 两人寒暄几句。 电话那头的徐医生切入主题,跟她说明天体检的事,特地打电话过来,也是嘱咐她一些事情。 司隽音等人说完后才回道: “抱歉,徐医生,我明天来不了了。” “怎么了?有事?”徐医生声音惊讶,显然不可能猜到真实的原因。 司隽音也没现在说那些事,只跟她先说了声抱歉,找了借口先推拒了这件事。 电话那头自然不会说什么。 嘱咐她注晋身体,又寒暄几句后,就先挂了。 就算沉稳如古晋,这冷不丁的也被惊得咳了起来。压着咳了一阵,古晋才回过头,果然看到老爷子站在不远处拄着拐杖拧着眉看着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古晋一边开灯一边跟人说:“您怎么还没睡?” “出来也不开灯,您不怕摔倒?”古晋说着放下手中的可乐,扶着他老人家想去客厅坐。 “去外面,大晚上的,别把人都吵醒了。”古老爷子压低声音跟古晋说。 他现在年纪大了,住在一楼。 保姆们跟孙逸山也住在一楼,方便照顾他。 古晋没反对。 扶着他老人家去庭院里坐。 怕他着凉,古晋又去里面拿了一条毛毯,他的可乐跟老爷子的茶杯他也都带出来了。 “还喝凉的!” 挂完电话。 司隽音看了眼时间,让阿姨今晚先不用过来做饭了。 之后她重新进浴室洗漱起来。 这几天过得颓唐。 司隽音自然顾不上打理自己。 但她心中已有决定,便不想把自己弄得那么难看。 卫瓦对不起她,是他的事。 跟她没关系。 他头上没爹妈,他这个当爷爷的,当然着急他的终身大事。 他就怕自己有一天合眼了,他这小孙子身边都还没个人照顾。 前几年给他相看被拒。 有小儿子的前景在,他也不敢逼着他去相亲。 当初小儿子就是被他逼着娶他战友的孩子,他才带着喜欢的人离家出走去了国外生活。 那时候他脾气倔,又大家长主义。 见小儿子这样忤逆他,他就直接发话让他别回来了…… 妻子因为这个跟他生气争吵。 后来更是忧郁成病。 没想到等小儿子知道这事带着妻子回国探望的时候,竟然飞机失事。 而多年前他们父子争吵的那一面,竟成了他们的最后一面。 后来妻子也因为这事郁郁寡欢离世。 这让他如何再敢逼他们? 之前他想着他自己谈也好,不管是什么家庭背景,只要他喜欢就可以。 甚至想过就算他喜欢男的也好。 后来才知道,他这小孙子一直不谈恋爱,是因为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还是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当初隽音结婚了,我不好劝你去抢,但现在隽音都已经准备离婚了。” “以后你们男未婚女未嫁,我给你去说亲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看你司家叔婶都挺喜欢你的,保不准他们还想要你去做他们女婿呢。” “爷爷。” 古晋没接他的话,只是看着他喊道。 古老爷子拿他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又生气又无奈。 “那你怎么打算的?”他沉声问。 古晋没立刻回答。 过了片刻,他才看着头顶那轮月亮,缓缓说道:“我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有一天她放下一切愿晋接受我,那当然最好。” “但如果她始终只是拿我当朋友,我也心甘情愿。” “爷爷。” 他边说话,边转头看身边的老人。 “我知道您是关心我,害怕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作伴。” “可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比以前好多了。” “别去惊扰她。” “做恋人还是友人,只要是她,我都愿晋。”古晋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不情愿。 就像他说的,他心甘情愿。 古老爷子看着身侧被月光笼罩的孙子,有那么一瞬间,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小儿子,想到他曾经跟他说“只要是我喜欢的,是我想要的,什么结局,我都愿晋”…… 他看了半晌,才终于收回酸涩的眼睛。 当初没有答应的话,这一生都在后悔的事。 他今日终于还是哑声妥协了。 她没必要为他要死要活。 八年的感情很可贵,也很可惜。 但脏了的东西,既然已经如鲠在喉,就没必要再继续了。 司家大小姐性情温柔,极好说话,在整个圈子都很有名。 但这只是她的好教养罢了。 她不可能忍受背叛,也不喜欢自己在感情中变得面目全非。 这几天疑神疑鬼的样子,她已经受够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也不喜欢这样一脚踩在泥沼之中,还越陷越深,最后闹得全是丑闻,被人看笑话。 司茵茵破釜沉舟,要她看清这桩早就脏了的婚姻,想成为卫瓦的新妻子。 那她成全她,成全他们。 打完电话。 司隽音摘下左手无名指的钻戒,然后有条不紊给自己护肤上妆。 事情很糟糕,但她还能解决。 身体没出事,也没怀孕,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之后她给自己的堂哥先发了消息,问他今晚有没有空,请他到时候来接她。 东西太多,不可能一天搬完,司隽音就先收拾了自己平时要用的东西装好行李箱。 又提前想好措辞。 想着到时候该怎么和爸妈说她要离婚。 倒不是担心家里不同晋。 司隽音作为家中长女,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只是父母和祖父年纪都大了,难免要担心他们的身体受不了。 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他只好出门,在别墅里寻找起来。 十分钟后,司隽音接到了家里的保镖打来的电话。 ——古晋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司隽音浑身一怔,下一秒,眼神瞬间变得阴沉森冷,大手几乎要将手机给捏碎。 第 107 章 抓古晋 从海湾别墅离开,是古晋早上看过手机监控后突然做出的决定。 原本,他是想跟司隽音分享自己眼睛已经复明的事实。 然而,司隽音还没醒,连日来的忙碌让她难得睡了一次安稳觉,古晋不忍心吵她,便准备等司隽音起床后再说。 他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尤为陌生地解锁,手指僵硬地划过各个社交软件,查阅这段时间以来的消息。 看到同事们给他的飞书和微信发了数不尽的问候和询问,一堆人都在担心他的安危,古晋眼眶有些酸涩。 虽然对外报道他为本次海难事故的失踪人员,但在所有人眼里,他真真实实已经遇难了。 同事们为他哀悼不已,无数长文涌现在聊天框内,让古晋平静的心房被狠狠触动。 文锦薇说总裁办没了他,每天上班都少了一股劲儿。 木卓巴尔山,世界屋脊之心,藏地众山之父。如直刺天空的长矛让人望而生畏。 古老恢弘的扎基寺耸立在道路迂回曲折的木卓巴尔山之巅,是这里的圣寺,当地人都说,只有虔诚的信众才能打动这里的神仙。 镶嵌着祖母绿宝石的金光宝顶破云而出,散发着夺目的光芒笼罩着整个拉布乡。 今天并非拜佛祈愿的日子,所以寺庙正门紧锁。偶尔有人路过寺门,走至正门放下些贡品,绕着门口的佛像绕上两圈祈愿化灾,便径直朝侧面一条蜿蜒的小路深处走去。小路直通寺院西北角的“无死持明洲”,一扇不起眼的木门隐匿在偏殿斑驳的竹影之中。 小门的阑额藻头上沥粉金线勾勒的“莲瓣”和“带花圈子”,以及檐角镇守的金色鹿首神兽彰显此处非比寻常。 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从极具藏地文化特色的穿着上一眼可以辨识出,是当地的藏民。他们有的手里提着篮子,里面放着最新鲜的瓜果蔬菜。有的背着包袱,像是从远方赶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默写着期待的神色。 此刻一个身穿西服革履,与这些人格格不入的人,从队伍后面走了过来,疲倦的神色可以看出,他的“来之不易”。 “你好,请问你知道玛拉布孜的使者古晋在哪吗?” “你是外地人吧?也是要找古晋看病吗?他可是我们扎基寺的‘活药王’哩!” 话音未落,日出的钟声从不远处钟楼响起。 “铛…铛…铛……” 三道钟声回荡在山谷之中,排队的人们闻声动了起来,刚才说话的藏民也顾不得与男子多解释,目光虔诚得随着队伍朝前走去。 男子听藏民这么说,判断这些排队的人正是要找自己此行要找的人,便也顺势挤进浩荡的队伍中,朝前走去。 钟声渐渐消逝,小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身着白色藏袍的女孩从门内走出,女孩十二三岁的模样,长着一张典型的藏地少女的圆脸,乌黑的长发被梳成整齐的麻花垂落在胸前,显得她一张苹果脸活泼可爱。 看来又是忙碌的一天啊!真希望所有的乡人无病无痛! 她的出现让沉默的人群有了活力。 “扎西德勒,小师傅。” “古晋还好吗?前两天木卓巴尔山神降了大雨庙里还好吗,用不用我们帮忙修缮一下?” “小师傅,我带来了瓜果,还有在山上采的菌子,全都是最新鲜的,专门献给古晋吃的……” “谁是玛拉布孜的使者,她是神医吗?她在这儿吗……” 青兰卓玛人小鬼大,面对这样的询问,应对自如,抬手示意众人随她一起从木门入寺。 主任平常话不多,但也对他的缺位表示难过。 伍依是他亲手带出来的,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但最属这个小姑娘重感情,哗啦啦发了一堆哭诉的话,还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及时发现他没上船。 古晋感激他们记得自己,这让他一直以来孤寂枯竭的内心得到了浓浓的慰藉。 他迫切地想要回复同事们的消息,但手指在上面碰了碰,最后还是收起了输入键盘,没有继续。 他活着的消息,应该等司隽音醒来后,一起商量再做定论。 尽管古晋清楚,司隽音不会那么霸道地把他关起来,但还是想把这种事的决定权交给她。 为首的藏民迫不及待的跟着青兰卓玛进了屋。献上了一条洁白的哈达。黝黑的脸上憋出两朵红云,“请您救救我的阿吉吧!她最近身体一直不舒服,一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就恶心干呕不思茶饭。求您救救她!” 蹩脚的汉语说的磕磕巴巴,随机从怀里取出一间女人的贴身背心恭敬的双手呈给了青兰卓玛。 青兰卓玛接过衣服,放在了司隽音面前的桌子上的木案上这里的藏民都知道,司隽音可以凭借病人贴身的衣物判断病人的病情,出神入化,药到病除。 桌上的背心是氆氇所至样式不是当下时兴的,却色彩华丽,工艺精致,非能工巧匠所不能。 司隽音拿起背心前后翻看了一下,又递到鼻下浅浅闻了闻,神色自若地放下了背心。 “阿吉是做氆氇的吧?” “对、对!神医你太神了!你竟然能看出她的工作!”男子惊异之余,喜出望外,“那您一定能告诉我,我的阿吉得了什么病吧?” “阿吉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需要休息,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按照我开的方子给她捡几副药调理几日即可,只是……” “玛拉布孜保佑,古晋只是什么?阿吉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最近店里生意忙,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照料,她是累得不轻……” 青兰卓玛接过衣服,放在了司隽音面前的桌子上的木案上这里的藏民都知道,司隽音可以凭借病人贴身的衣物判断病人的病情,出神入化,药到病除。 桌上的背心是氆氇所至,样式不是当下时兴的,却色彩华丽,工艺精致,非能工巧匠所不能。司隽音拿起背心前后翻看了一下,又递到鼻下浅浅闻了闻,神色自若地放下了背心。 “阿吉是做氆氇的吧?” “对、对!神医你太神了!你竟然能看出她的工作!”男子惊异之余,喜出望外,“那您一定能告诉我,我的阿吉得了什么病吧?” “阿吉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需要休息,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按照我开的方子给她捡几副药调理几日即可,只是……” “神医,只是什么?阿吉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最近是旅游旺季,店里生意忙,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照料,她是累得不清……” “钱再多是赚不完的……”司隽音并没有在说什么,沾墨落笔写了个药方,“药能治病,却医不了心,她的劳累症还需要你多劝劝她。” “我能为阿吉做些什么呢?” 青兰卓玛附和道:“如果你愿意带她出去看看入秋辽阔的山野和热闹繁华的集市,让她暂时忘记店里的生意,兴许她的病就会好了!。” 男子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古晋听到客厅的声音也走了出来。他在车水马龙的都市生活,从没感受过人与人之间最朴实的温情,所有主动的示好对他而言都是有的放矢。 耳闻脚步声,司隽音回眸望了一眼,正好与古晋四目相顾。 她的眼睛在晨曦的雨幕中闪烁着淡然的光芒,整个人如同雨中悄然绽放的莲花,莞尔绝世,纯洁无瑕,让他心安。 看着她的目光他不自然勾勒起不可一世的唇角,万年冰山的他竟然对她笑了…… 此刻,他穿着寺里的喇嘛为他换上的干净内炮和衬裤,青灰色的袍衫穿在他身上倒格外合体,衬得他挺拔修长。 “你才好,这样出来容易在受凉。” “这就是那位被救的客人吗?长得可真好!和古晋一样!就像是雪山的莲花!”扎拉憨厚的夸赞道! 司隽音没想到扎拉如此心直口快,收回目光,脸上不自觉浮起一片粉云。 古晋虽然有些诧异藏族女子的直爽,却不知为何心里并不反感她这么说,若是平时,他最讨厌别人把他和不相干的女人放在一起讨论。 “扎拉我们古晋也说这个阿佳好看呢!”童言无忌,青兰卓玛以为古晋着凉了,担心问:“咦,古晋,你的脸怎么红了?不会是被风吹的着凉了吧?” 司隽音收起眼底涟漪,“小孩子不要胡说。”心里却长叹了一口气,自己怎么会这样! 扎拉到底是过来人,笑着拍了拍青兰卓玛,“古晋的心绽放了最美的花,不会有事的。” 青兰卓玛不明白扎拉话中的意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有。司隽音饭后洗净了手后,就把提前准备好的去过皮的柏树泥和雕满莲花的石碾取了出来。 古晋听懂了扎拉的意思,心头竟有几分窃喜,星眸含喜看了一眼司隽音,唇角勾了起一道完美的弧线。 四目相接,司隽音心跳“扑通扑通”漏跳了一拍。生怕在被看出端倪,少女收起心思,淡漠地瞪了古晋一眼。 屋外排队的人有的是初次求医,看到司隽音如此出神入化的诊断出男子口中阿吉的病情,连连称奇。 斜日东升,旭旭阳光落满小院,司隽音熟练的为男子治好药丸让青兰卓玛递到男子手里,嘱咐道:“我已经为你配好药剂,你回去以后做丸剂,每日温水口服吃三次,早中晚各一颗。如果家里有安神的藏木香,晚上睡前点一根屋子里点上,会有助缓解她的压力。” 男子千恩万谢的接过药包,刚才那个挤进人群穿着西装的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新款阿玛尼墨镜遮住了他的样子,却难掩他嘴角的谄媚:“古晋果然医术高明!” 司隽音并不理会男子,淡然地整理着药箱,“你从哪里来就会到哪里去吧。” 男子面色微怔,随机笑道:“司小姐,我家老板想要邀请您共同研发一款新型藏药,这次专程让我为你带来了礼物,还希望你能收下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幅司于藏药唐卡的曼唐。 这幅曼唐是她老板从拍卖行花了八千万高价拍下的,内容完整,世间少有,极具收藏价值。 司隽音眉心微动,眼波轻移落在了男子手中的曼唐上,她一眼就看出这幅曼唐的珍贵。 “东西可以留下,可事情我不会答应的。”司隽音早已习惯藏民们的友善和对客人的热情,看屋外细雨濛濛,心想雨天行路越发艰难,扎拉一路赶来风雨不易,也朝门口去,“扎拉阿吉,既然来了就进来避避雨吧!” 扎拉受到古晋邀请有点受宠若惊,但又想到自己羊圈里的羔羊还等着她喂草,仓库的草垛还没有扎包,只能遗憾道:“感谢古晋,我清早上山,家里的活计都还没做完,老旧拉这几日不在,屋里屋外都靠我一个人哩!” 藏地人耿直和憨厚,不会说假话,司隽音也不强留,便示意青兰卓玛给她取了一盒自制的藏香作为回礼送给了扎拉。 扎拉如获至宝,连道了几声:“突击其、突击其!” 男子没想到司隽音如此不识好歹,碍于老大交代的任务,强压当众被拒绝的怒火,恬笑:“司小姐可知道这幅曼唐的价值吗?”说着不可一世的环顾四周的院舍,不屑道:“如果你愿意和我们老板合作,别说这幅曼唐,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 “轻而易举得到的又岂会珍贵,看你拔山涉户,行路艰难,你若愿意把这幅曼唐留下,我愿意出钱购买。你也好交差!” “这幅曼唐可是我们老板花天价拍下的,就凭司小姐现在的经济实力,恐怕有点不自量力。”男子说着得意的扬了扬眉。 司隽音不为所动,只对青兰卓玛道:“太坚硬皮鞋底会磨损我们的地面,损失的话,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可承担不起,送客吧。” 男子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女子竟然会口出狂言,正欲反驳却发现屋门前的台阶上立了一块不起眼的石碑,石碑四周雕刻着繁复的祥云纹,碑正中用汉藏双语雕刻着一行小字:“国家一级保护文物”。 这么一间破院子竟然是国家保护文物?这才注意到,男子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下的地面竟然是白玉砌成。又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女,只见她淡然若素地整理着药箱,根本没有和自己纠缠的意思,他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只觉得这个藏地古晋并非外表那么简单。 这时,排在后面看病的人,听男子与司隽音对话不像看病,像是寻事,纷纷围了上来,想要帮助司隽音解围。 男子早就耳闻藏民素来游牧为生,性情彪悍,想自己如今寡不敌众,便知难而退。 — 鸭脚木,南天竹,龙血树,发财树…… 古晋拉上窗帘,关好电器,将这些养了多年的绿植一个一个用泡沫装好,然后奔向衣柜,找到司隽音给他买的几套衣服,叠整齐后装进了行李箱。 最后,他去卧室,找到保险柜,拧准密码,将里面的现金和存折银行卡还有司隽音送给他的袖扣全都拿了出来,一一塞进了行李箱内。 他动作很快,因为担心被人发现,所以几乎没有停歇,紧赶慢赶累出一身汗。 看了看时间,现在回去,午饭肯定是赶不上了,但回去的路,他可以开自己的车,只要不堵车,再加点速,回去的话,半个小时就能到海湾别墅。 到时候再跟保镖稍微解释一下就行。 那个新换的送饭的保镖大哥虽然不是很爱说话,但是挺通情达理的,应该不会那么快就通知司隽音。 就算司隽音已经知道了,相信听到他眼睛好了这事,她应该也不会那么生气了吧。 结果,古晋刚提着东西准备出门,玄关处就传来了一阵动静。 他心里一慌,以为是古鸿禧又来了,顿时屏住了呼吸,将东西轻轻放下后,他蹑手蹑脚走到门后,准备透过猫眼去看门外的情况。 谁料,古晋刚站稳,大门就传来了一阵轰响。 有人在踹门。 木门后的小院与药王殿一廊之隔,远远还可以看到药王殿内飘出的袅袅香火。 小院简单而幽静,简单的两间房舍前一颗两三人环保的柏树。 阴翳之中隐约可见房间里站着一个纤细的人影,晨曦微露淡紫色的藏袍在晨光中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她虔诚的朝屋里供奉药王的神龛做了拜礼,举手投足如青莲出水,香烟缭绕中衬得她如仙子下凡不可亵渎。 听到这个声音,古晋汗毛都竖了起来。 果然是古鸿禧,那个家伙又来了。 他靠着墙,缓缓蹲在了地上,捂住了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踹了两脚后,门外似乎停息了。 分外安静。 古晋以为古鸿禧走了,正要拿出手机看一下监控,下一秒,只听一声轰然巨响,门框附近的墙面裂出缝隙,墙皮掉落,门栓上的螺丝炸开,紧接着,厚重的密码门晃了几下,“砰”的一下砸下来! 他的公寓门被踹掉了! 古晋瞪大了眼,正要转身去躲,结果门板一下子重重砸在他身上,直接给他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司隽音煞气冲冲地走进来,踩在门板上走了几步才发现脚感不对,于是她一跃跳下,二话不说单手掀开门板,将底下被砸的灰头土脸的古晋衣领子拽住拖出来,拿起保镖递来的绳子把他跟螃蟹一样五花大绑扛在肩上。 第 108 章 砸断他的腿 “司隽音!等一下,你听我解释!” 古晋慌张挣扎,司隽音已经气红了眼,愈加使劲儿拽紧了他脖子上的绳子,给古晋勒得差点窒息。 “解释?你敢说,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人,不是你?” 司隽音没想到这家伙眼睛好了不跟她说,还偷偷瞒着所有人溜回家。 要不是从D国回来后,她就及时给古晋手机装上了监控软件,这会儿怕是连人都找不到了。 她好吃好喝给这尊大佛供着养着,连她母亲那一关都过了,说的什么情真意切,到头来还不是装的。 眼睛一好就跑,要是古晋有对翅膀,不得现在就飞出银河系? 真没想到,她司隽音居然也有被人甩的一天。 古晋双臂紧了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她驱散寒意。 微弱的火光在洞壁上摇曳着,映照着两人的身影。 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她的不适。在这静谧的氛围中,他凝视着女子的脸庞,突然之间,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抱着他,为他减轻苦楚,给他抵抗病魔的希望和力量。 司隽音在迷糊中水眸微睁,朦胧的光晕中,引入眼帘的是古晋模糊轮廓,心中也泛起同样的涟漪。思绪飘向遥远的过去,仿佛有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在心底若隐若现,但却怎么也抓不住。 时至正午,和煦的阳光细碎如金落满幽静的小院,院落的石板凳上清晨的水汽蒸腾着白色的烟雾。 司隽音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中一对男女牵着她的手。 他们一起漫步无垠的草原,她能真实的感觉到脚下的柔软和那无尽的绿意一直蔓延到天边。迷茫之中,他们的身影与这片草原融为一体,开辟向前的小路。 他们又一起来到湍急的古河,古水奔腾咆哮,溅起白色的浪花。司隽音自小怕水朝后退缩,但那两双手却紧紧地握住她,给予她勇气和安全感。 他们又跨越辽阔的青川,山脉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间。司隽音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如梦如幻。 他们就那样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过一片片陌生而又美丽的景致。她努力想要看清那对男女的面容,却始终无法。 她试图转身去看他们的时候,一阵强烈的光芒闪过,她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环顾四周,淡咖色的帷幔垂用金红蓝相间的如意扣绑住落在床楣,房间里弥漫着熟悉的药香,,心中还残留着梦中的那份悸动和迷茫。那对神秘的男女和那个悠长的梦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司隽音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她慢慢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脚下踩着柔软的羊毛毯。 受伤的脚踝敷着药用纱布包成了“粽子”,清凉感顺着骨缝缓释疼痛,这应该是青兰卓玛的杰作。 起身依靠在床沿片刻后,司隽音缓缓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看着褐色的茶汁落入杯中,从气息可以判断是专门为她驱寒熬制的姜茶。 她捧着茶杯轻轻抿了几口,一股暖流顺着舌尖蔓延全身。 “卓玛……”她轻声呼唤着,声音略带沙哑。 “哒哒哒”脚步声传来,门“嘭”地被推开。 青兰卓玛气喘吁吁地进来,两条辫子摇晃着,笑容满面:“古晋,终于醒了,你昏睡了大半天呢。” “谢谢你!” 青兰卓玛点头,一脸自豪的说:“我是按你教的方子熬了药,桂圆五十克、生姜粉一百克、甘草……”她如数家珍,背着药方。 听完后,司隽音微笑着竖起大拇指赞道:“卓玛已经长大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展示飞翔了!” “可您的脚伤……我没办法处理……”青兰卓玛有些懊恼,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司隽音摇摇头:“在山上我处理了伤口,现在好多了。休息几日就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古晋一进屋就听到了二人对话,抬眸心中漾起一抹温情。这座古朴的小院里满溢着温馨与怜爱,令人心生静谧与安然。 匆匆一瞥,床上人儿神色依旧憔悴,无瑕白玉的脸庞上粉云似有似无,水光朦胧,仿若易碎的琉璃美人。 古晋微微怔神,沉吟须臾,方启唇道:“司小姐,你醒了。觉的怎么样了?” “已然无大碍。”司隽音时不时的会朝洞外打探一眼,发现雪豹除了偶尔起身抖一抖被风雨打湿的皮毛,竟依旧纹丝不动的守在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外雨势随着夜色浓郁渐长,雨帘如瀑,将山洞与世隔绝,幸好山洞地处高地,落下的雨水顺着洞前缓坡向下湍急如流。 雪豹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可大雨却没有停止的意思,高原夜寒,湿气聚拢在山洞内,火堆的火势也随着时间推移越燃越弱。 在这样极寒的高原之夜,猛兽和坎坷的山路都变得不值一提,彻骨的寒冷才变成致命的利器。 司隽音又给火堆添了几根木柴,木柴沾染湿气,也变得不好点燃。 司隽音朝火堆靠了靠,只要熬过今夜就可以想办法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外突然出现了一道光亮。灌丛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听耳畔传来一道低沉的呼喊声,声音略带着沙哑:“司隽音,古晋,你在里面吗?”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外,“你来了。”司隽音虚弱的抬了抬眼,便又昏死过去。 她gps定位消失的位置留在了脚下的陡壁下,他和喇嘛沿着山路一路寻找止步山崖前。 岩石层叠的陡峭坡面,植被稀少,全然没有可行走之路。若要从山上行至山下山谷,唯有绕着来时的上山路转到山的另一面迂回下去。 古晋又拿出手机寻找gps发出的定位信号,可是信号在这里戛然而止。 为了缩短下山时间,根据下山和所带装备的条件限制,古晋和喇嘛商议后,决定自己直线攀岩下山,而喇嘛们则绕着山路下山。 “大师,您把这个信号接收器拿着,这样你就可以根据上面地图信号显示的标记,找到我的位置了。”古晋有条不紊地叮嘱为首的喇嘛。 然后,古晋又给喇嘛说明了gps接收器的使用方法,喇嘛虽然生活在高原古刹,可也经常外出交流佛法,都是见多识广的人,两三下就学会了机器的使用方法,时间紧迫,众人便分头行动。 他即刻取出随身携带的攀岩工具与夜徒照明灯,此刻,山雨刚停,山石湿滑,他先在山崖不远处的大树下用手锤钉入木钉桩,在木钉上系紧死扣,又绕着大树绕了一圈,确定牢固后,这才拽着缰绳朝着山崖下而去。 不知为何,他感觉司隽音就在山崖下。 等古晋小心翼翼的摸爬着岩石下到山谷,雪豹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古晋一眼就看到了闪烁着微弱的gps接收器,古晋解开腰间的固定扣,走上前捡起接收器,用野外探照灯四下寻找了一番,就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个半米高一人宽的的山洞口,从山洞里发出微弱的火光。他赶紧朝山洞走去。 果不其然,一进山洞就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司隽音,身旁的火堆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灵性火光做着垂死挣扎。 古晋叫道“司隽音。” “你来了。”司隽音虚弱的抬了抬眼,便又昏死过去。 古晋看着司隽音苍白无力的脸庞,就连平日殷红的樱唇也失去了生命的颜色。 莫名的恐惧席卷古晋的心房。这是母亲离世至今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你不能有事!”准备好了采药的装备,司隽音就出门向着云雾缭绕的山峰迈进。曲径曲折崎岖而湿滑,草木皆兵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她每一步走得小心翼翼,生怕错过草丛间的稀世珍宝。越往上攀登周围的水雾越浓,古木参天,遮云蔽日,鸟兽罕见。 乌奴龙胆喜冷耐寒,秋冬交替的季节,百花凋零乌奴龙胆却在此时迎来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它们临风开放,随雪摇曳,一片片一簇簇,以淡雅素静之美开辟着风雪中的如火如荼。 乌奴龙胆全身可入药,尤其是它的根部,富含黄酮苷、鞣质、氨基酸、有机酸、甾醇、酚性物质。可以清热解毒止泻治疗感冒发烧,具有很好的止咳、平喘、润肺、激活免疫的作用。可由于它生长在高原恶劣的环境中,所以导致产量不高,鲜少被人采摘。 他不知疲倦地继续前行着,也不知究竟走了多长时间,高山的地貌悄然发生了转变。 曾经那杂草丛生的山坡此刻变得较为平坦,偶尔可见巨大而嶙峋的石块,石块之上还覆盖着一蓬蓬尚未融化的冰雪,而光秃秃的地面则铺满了拳头大小的砾石。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然踏入了砾石区,随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寻觅乌奴龙胆的踪迹。 忽然,就在不远处的几块石缝旁边,他瞧见了一片片、一簇簇淡紫色的小花,它们淡雅而素静,却又仿佛在这风雪之中热烈地绽放着,犹如在开辟着属于自己的绚烂天地。那便是他苦苦追寻的乌奴龙胆,在这艰苦的环境中绽放出别样的美丽与坚韧。 司隽音赶忙取出腰间的工具,小心翼翼的将乌奴龙胆连根挖了出来。 就在她欣喜的时候,起身却发现巨石之后一只高原雪豹正目光凶狠的盯着自己。雪豹是高雪最敏捷的狩猎者,矫捷而凶猛。 雪豹体长约莫一米多长,尾巴犹如一根长长的鞭子。它浑身覆盖着一层浓密而洁白的皮毛,如同雪花般纯净,闪烁着莹润的光泽,背部点缀着不规则的黑色圆环斑点,好似一朵朵神秘的花瓣绽放在它的身上,肌肉线条在皮毛下若隐若现。 一双杏仁状的眼睛闪烁着锐利而冰冷的光芒,嘴巴微微张开,露出尖锐而锋利的牙齿,让人不寒而栗。 冬季即将来临,高雪的动物需要积蓄食物,补充能量,才能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雪豹嗅到了猎物的美味,又怎么会错过时机,猝不及防猛然扑向司隽音。 司隽音起身朝侧面一闪,换乱之中脚踩到了块松动的岩石,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径直摔倒滚下了山坡。 厚实的藏袍保护让她没有被擦伤,不知滚了多久,身体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才停下,而雪豹并没有放弃追捕,一直跟着她追下了山坡,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绝境……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山坳间藏着一个狭小的山洞,山洞仅容得下一个人,雪豹健硕的身子根本钻不进去。 她手忙脚乱地赶紧起身,顿时一阵酸痛从脚踝处席卷而来,显然是摔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但此刻已顾不得脚上的伤痛,她踉踉跄跄地朝着不远处的山洞跑去,到了山洞口,闪身钻进了山洞里。 进了山洞她取出手电筒四下打探一番,发现这个山洞是典型的“葫芦”洞,口小肚子大,足以容下她在里面自由行动,她先确认了包里的药材无恙,才找了一处平台的高地坐了下来,裤腿掀开,左脚脚踝红肿。 司隽音检查了伤势,判断普通扭伤,取出随身携带的跌倒药敷在脚踝扭伤的位置,冷静下来思考离开这里的方法。 就在这时,那只雪豹身姿矫健地从山腰跃了下来,每一步的踩踏都带着沉稳与力量,爪子尖锐无比,轻易就能抓破坚硬的地面或岩石,在风雨的映衬下,雪豹宛如一位来自荒野的神秘王者,散发着让人敬畏的气息。 当它发现猎物钻进了山洞后,雪豹竟出人意料地并不着急,反而像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守卫一般,静静地守在了山洞口。 忽然洞口不远处的闪光点吸引了雪豹的注意,雪豹警惕的用厚实有力的利爪拨动了一下闪光的来源。 “滴滴……” gps信号定位器随机发出了定位接收信号报警。 司隽音在心里盘算着,现在脚踝受伤,外面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蒙蒙细雨由弱转强,吧嗒吧嗒还夹杂着冰晶。现在离开肯定是不可能了,应该只能勉强在这里住一晚了。 湿气侵蚀了她的衣物,面色潮红,双眼紧闭,虚弱地靠在古晋怀里如睡着了一般。 她发烧了!古晋赶紧脱下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别担心,我带你回家。” 昨夜将司隽音带回时,她高烧不止,状况极为危急,古晋本欲送她到山下就医。然而青兰卓玛却言称她有医治高烧之方,便要去熬药。 古晋对她自是不信,只觉其不过是个孩子,万一弄错了该当如何? “这药方是古晋教我的!”青兰卓玛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脯。 怎料寺里的喇嘛皆表赞同,他便将信将疑的同意了。 岂料!司隽音将药饮下后,短短半个小时,竟奇迹般地退了烧。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恢复的平缓,潮红的脸颊也恢复了白皙。这让古晋再度领略到了民族药的神奇所在! 正当此时,就见一个藏族妇女,满脸潮红的走进屋里,显然是为了赶路所至。 “我早晨来看病,听扎基寺的咕修喇说古晋病了,想着寺里饮食不适合病人,就做了汤送来给她喝!” 说着将一个饭盒放置桌上,从里面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牛骨汤,上面撒着些许葱花,看似寻常普通。 “这汤是我用耗牛肉与牛骨熬制了整整一夜的。这是专程为司隽音所做。”她将汤摆好,又取了几道清淡的小菜。 青兰卓玛赶忙道谢:“多谢您了!达珍阿吉!” 这时,古晋端着熬好的药从屋外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藏族女人和桌上的汤菜,心里明白肯定是热心的村民得知古晋病了来探望。 谁料达珍看到古晋后,竟激动的满脸涨红。“ 桑吉平措,感谢你救了我们的古晋!”说着从食盒里取了一块用油纸包裹严实的风干牦牛肉,双手呈递在古晋面前,“古先生,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古晋她可能真的要出事了,我们木卓巴尔山的乡亲都特别感激你……” 古晋微微一笑:“不客气,她对我同样重要。”话音未落,眼神已经落在了坐在窗边的司隽音身上,四目相接,古晋竟有一丝悸动。 达珍笑呵呵地走到门口,双手合十,仰天作揖,“扎西德勒,扎西德勒……” “我这次的表现不比多吉差了吧?” 司隽音一愣,猛然想起那晚上,在音下时刻两人的对话。失笑道:“还可以吧!” 吃过午饭,青兰卓玛去看火熬药,达珍帮忙打扫了院子里的卫生,给羊圈里的藏羊添了新鲜的牧草,加了干净的山泉水。 小羊丁真似乎感受到了古晋的意外,不安的在草房里来回踱步,直到见到送牧草进来的古晋和达珍,才撒欢似的在古晋蹭个不停。 “小羊似乎很喜欢古先生呢!”达珍友善笑道。 古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或许是因为这些牧草吧。” 达珍边给丁真梳理羊毛,边打趣:“木卓巴尔山的动物都是有灵性的,最懂主人的心意,古先生应该勇敢一些!” 古晋闻言,心里的种子如格桑花一般渐渐破土发芽。 达珍一直呆到太阳躲进远方的雪山后才忧心忡忡的离开,她担心古晋一个男人和青兰卓玛一个孩子没有能力照顾好生病的古晋。 可执拗不过二人的信誓旦旦,便勉强答应晚上离开,明天要早点上山来,过来照看司隽音。 休息了一晚上,司隽音感觉精神恢复不少。 远方太阳刚刚展露头脚,从雪山之巅绽放缕缕金光,微风和煦,又是晴朗的一天。 司隽音批了件外套在身上,一瘸一拐的挪步到了院中,古晋正站在几颗老桃树下眺望远方静谧的山涧。 云雾缭绕的山峰,重峦层叠,晕染宛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卷。 见惯了都市的繁华,难得在宁静的山景中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却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恍惚。 司隽音的小院除了瓜果还有一些草药,这些看似普通的草药生长在极端的高原需要拥有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啊! 古晋忽然想起第一次被司隽音救的场景,如这些草药一样,她纤细的身体里蕴藏着惊人的力量,想到这,心间的明媚忽然被乌云遮住。 转身,却发现司隽音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我一直有一个疑惑,你怎么这么快救回来了?” 古晋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似乎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司隽音站在门口看着手足无措的古晋笑道:“所以藏地的老人常说:‘一块牦牛粪,一朵金蘑菇’!” 古晋迟疑了片刻,便请青兰卓玛教自己生火。 将火生旺之后,面对着那口偌大的铁锅,古晋心中暗自忐忑。 古晋一顿,扭过脸去,很没底气地说:“我就是想自己回家看看。” 司隽音不是傻子,一眼能看出来,古晋是有事瞒着她。 即便是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也不至于连眼睛好了也不跟她说。 于是司隽音又拿过锤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古晋,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有最好的医生团队,腿断了,送医及时就能救,你要是不好好把一切跟我说清楚,今天两条腿都给你敲断。养好了以后,我再敲,直到你开口说为止。” 望着那寒光凛凛的铁锤,古晋浑身一抖,手脚控制不住地发冷。 第 109 章 我想会会那家伙 “那你先,解开绳子。”古晋咽了咽口水说。 司隽音瞥了他一眼,随即掏出腰间的隐形佩刀,利落地割断了他身上的绳子。 终于,古晋重新得到了自由。 他撑坐在床上,先是垂眸,盯着脚边床垫的那个大坑看了一会儿,而后目光挪向了面前的司隽音,眼睛对着她脖子上的绷带瞧了又瞧。 因为两人这一番折腾,司隽音的脖子隐隐有出血的迹象,手掌更是严重,直接崩裂,血渗透了绷带,染上了一抹艳丽的红。 司隽音跟没感觉似的,收起刀,冷声道:“说。” 古晋犹豫了一下,忽的说:“要不,咱们先去一下医院吧。” 司隽音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警惕:“去医院干嘛,又想拖延时间找机会跑?” 古晋坐直了身体,指了指她的脖颈和右手:“……你伤口流血了。” 他不敢奢望能做出什么山珍海味,希望自己的番茄炒鸡蛋可以打动司隽音的味蕾。 然而,事与愿违,当古晋满怀期待地将切好的西红柿和打散的鸡蛋倒入滚热的油锅中时,本应是金黄诱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却在他不熟悉的灶火掌控下,逐渐演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火势过猛,油温过高,鸡蛋迅速凝结却又迅速焦糊,而鲜红的西红柿也在高温下失去了原有的鲜亮色泽,变得黯淡无光。金黄色的鸡蛋也伴随着炙烤加温变成了一团黑煤炭。 厨房一时之间浓烟四溢,守在屋外的兰青卓玛大声呼喊:“古晋!厨房里这么大的烟会不会着火?!古晋……” 坐在院里石凳上捡草药的司隽音道不着急,失笑道:“别担心,如果着火了,古先生肯定已经跑出来了!” 说罢,示意青兰卓玛扶着自己走进厨房,此时,油烟落下,灶台上的浓烟已经淡了许多。 青兰卓玛好奇的瞅了瞅,锅里的‘食物’,只见蹙鼻道:“古阿佳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古晋哪里经受过如此失败,一时哑然无语。 司隽音轻声安慰道:“古先生,你的心意我们领了,这比任何美味都更加珍贵。” 兰青卓玛则在一旁打趣道:“看来我们的古大厨还需要多加练习呢!不过没司系,失败乃成功之母嘛!” 幸好此时,达珍为三人送来了早饭,看到厨房一片狼藉,达珍不禁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三人相视,不约而同的笑了,达珍的视线落在了灰头土脸的古晋身上,恍然大悟道:“我早说过古先生一看就不会照顾人的!” 古晋不甘心地说:“失败是成功的母亲,我会继续努力的!” 吃过早饭,达珍帮忙收拾清洗了厨房,青兰卓玛乖巧的为司隽音端来了熬好的汤药。 古晋好奇地问道:“你喝的是什么药?味道闻起来和昨天的不太一样。” 司隽音耐心地解释道:“这个是补气血的药包对身体很有好处。不苦我在里面加了些红枣综合了药味。” 看古晋一脸好奇的样子司隽音也没有藏私。她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靠近一些。古晋见状赶忙凑了过去。 司隽音将药包的后面翻过来上面贴着“补血益气汤”的字样。她指着上面的药材一一向他介绍道:“这个对身体很有好处。以后你下山也可以让人熬一熬。方子我改过,里面放了一些红参,最好用五年以上的。这个东西很滋补……” 她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分享给古晋。看着她那认真的侧脸古晋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他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是否做得太过分欺骗了这样一个真诚善良的人…… 司隽音那认真讲解药理的模样让古晋有片刻的恍惚。有些后悔,自己这样欺骗别人真心,是否是正确的事情…… 转念,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又瞬间将念头压了下去。 这些方子都是济世良方,如果加以利用,一定可以就知更多人!这也不算违背她的心意! 古晋想着,他很快又问道:“我还想知道你上次感冒吃的那个是什么,好像挺有用的,你能告诉我吗?” “那个啊,也挺简单的……” 司隽音没有设防,讲得很认真。 时间很快过去。 此刻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司隽音突然止住了话头,她看向院子里面。 冲古晋说:“你要是有空的话,能帮我将药材整理一下吗?” “好!” 古晋听得入神,见她突然转移了话题,愣了一下,却又很快应了下来。 之后,便在司隽音的指导下,开始整理。 古晋按照她的指示,搬着架子,将药材一个个分了出来。 屋檐之下。 司隽音看着他裤脚上的泥泞,却又做得很认真,不厌其烦的反复做着不擅长的事情,她不由得神微动,看着古晋有些出神。 入秋,雪山开始又积雪,皑皑白雪从山顶蔓延,一点点染白屹立远方的高山,木卓巴尔山的夜晚偶尔也会飘几朵雪花,在寺院廊灯的映衬下,如萤如蝶翩然飞舞。 晌午,日光斜照,院中兰芷依依,格桑花迎寒绽放。 “古晋,有你的包裹!”邮递员丹增平措地声音在院外响起。 青兰卓玛好奇的跑出去,两条乌黑的麻花辫随着身体的浮动上下摆动,“旦增平措你可是我们这的稀客!有什么好东西送来吗?” “啊哈哈,看你说的,我有那么多的包裹要送,翻山越岭实在是没有时间啊!我不是也会在珠巴泽西的节日和萨嘎达瓦节来扎基寺看你呀!” 丹增平措说这话,从驮货的马背上取下来一个半米多的纸箱,然后帮忙送进了课堂。 青兰卓玛绕着纸箱环顾一圈,疑惑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个贵重东西吧!?还是空运专送加急的包裹里!” 藏地因为地处偏远地区,快递业并不发达,送往这里的包裹多数是汽车或者火车送到当地市,再由市快递公司发往各个地区,由于地势和路程距离问题,往往一个包裹从邮寄到接受至少也要3至5天,很少有人会花大价钱用空运或者专送邮寄大包裹。 纸箱的包装因为运输路途遥远颠簸,已经有些磨损,正面印着一架带轮子的椅子,手掌大的汉字,还算清晰:卓越牌电动轮椅。 “我今天上山送东西才知道,古晋前几日受伤了,这是哪个好心人给买的电动轮椅吧!”丹增平措边解释边帮忙拆开了轮椅包装。 除了七零八碎的轮椅部件和包装内还附带了一张图文并茂的说明书。 青兰卓玛原来在电视上见过这个轮椅,却一直没有见过实物,看着被拆出来的轮椅部件,粗黑的眉毛拧在一起,愁眉不展,“这个你会安装吗丹增平措?” 丹增平措也是个老实巴交的藏族汉子,因为熟悉山路,原来在内地跑过货运,懂汉语会开车,便被当地运输部门录用变成了邮递员,你让他修修拖拉机,打打马钉他在行,可让他安装轮椅他却有些为难,“好卓玛,你可不要为难我了!” 达珍在厨房闻声也跑过来敲新鲜,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对着轮椅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古晋和司隽音一起收好晾晒的药材从后院走了回来。 古晋扶着司隽音一进屋,就看到了地上按照大小依次摆放整齐的轮椅部件,看着三人困惑的表情,笑道:“这是我托朋友给古晋买的轮椅,她脚受伤了行动不便,有这个进出行动也能方便些。” 说着,便按照安装图示把轮椅拼装在了一起。 司隽音和青兰卓玛几人看着他麻利的操作,不仅对这个来自城市的男子有了新的看法。 电动轮椅的部件安装在古晋的手中变得轻而易举,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辆崭新的轮椅就摆在了司隽音的面前。然后又扶着司隽音坐上去,教她识别了轮椅上的开司按钮和分别对应的功能。 司隽音按照古晋的解释说明,依次试用了轮椅的前进、倒退、转弯、撒车、助行、爬坡等功能,看着电动轮椅在屋里灵活的转动,青兰卓玛和达珍三人流露出吃惊的表情。 “古晋,这个电动车也太神奇太方便了!”青兰卓玛从小在藏地长大,和阿萨莫学医以来,接触的也都是传统医药知识和工具,还没见过这种现代化的医用器械。 丹增平措打量了古晋一番,咂舌道:“果然学者的翅膀是知识,骑手的翅膀是骏马。对于我们,还是骑着马儿送东西来的简单些!”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司隽音本来想留丹增平措吃午饭,丹增平措遗憾叹道:“整个木卓巴尔的乡亲们都在等待老丹增的呼叫。”说着,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古晋,“希望你爱上这座高山!” 丹增平措走后,司隽音才来得及对古晋说:“谢谢你!你的礼物很珍贵!” “对于你的救命之恩,这微不足道。” 随后,四人一起吃了中饭。达珍帮忙收拾了碗筷,才匆匆下了山。 古晋在司隽音的悉心指导下,已经初有小成,面对玲琅满目的药材匣他已经可以把大部分常用的药材无误的放好。 司隽音一愣,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手指上果然沾了淡淡一层血色,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右手掌心的血迹。 此刻,痛觉神经仿佛才开始工作,司隽音隐隐感到了一丝痛楚。 她没说话,而是转头,摁下手边的传讯开关,对前面开车的司机道:“去医院。” “是,司总。” 吩咐完,司隽音关闭了传讯器,又看向古晋,最后直接爬上床,坐在男人对面:“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有隐瞒,你今天至少要断一条腿。” 她认真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古晋后背一阵发寒,低头思索了半天,内心矛盾挣扎。 就在司隽音等的不耐烦准备下去找锤子继续威胁他时,却见男人从一旁的收纳柜子里拽出来一张湿纸巾,然后捞过她的手,垂眸,一言不发地替她擦拭上面的血和灰。 “如果我说了,你可能,就不喜欢我了。”古晋声音很低。 司隽音拧了拧眉:“到底怎么了?” 午后阳光静谧美好,青兰卓玛按照日常,又坐在桌前记录药材,分拣药物。 司隽音坐在电动轮椅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古晋,这个来自城市的年轻人,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却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且可信赖的感觉。 正往草编簸箕放草药的古晋,不经意发现司隽音注视的目光,她的双眸清澈如水,目光潋滟婉转,虽然无声却包含絮语,看的他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一片红云。 就连手中拿起的细草药,也忘记放入排列整齐的簸箕上。 “你陪我去药园看看吧。”司隽音悠然笑道,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古晋回神,点点头,谁也没有注意到内心深处破土而出的嫩芽。 擦完,古晋将湿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又动手给司隽音调整了一下绷带的松紧。 做了好一会儿思想斗争后,他才掏出手机,调出昨晚发生在公寓门口的监控给司隽音看。 那的确是一个尤为漂亮的男人。 狭长深邃的桃花眼透着细碎的暗光,面庞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的美玉,骨相线条流畅完美,勾勒出挺立的轮廓,眉梢深陷,眼角微挑上扬,这让他看上去总是一副温和微笑的模样。 只不过他最后看向监控的那一眼,黑眸里的虚伪假笑尽数褪去,眸色不见半点波澜,深处的冷峻几乎要溢出屏幕来,暴露了他最真实的情绪。 自然扬起的眼尾似是轻笑,又似是在嘲讽,眼神无比挑衅。 司隽音看完,古晋开口,语气复杂道:“他是我弟弟,叫古鸿禧。” 古晋指着最后站在监控前与他对视的男人,声音有些后怕。 半山风雨半山音,山上的狂风骤雨并没有影响扎基寺的星空,点点繁星让人沉醉。 古晋看了一眼手表,表盘上的指针准确的指向”21:00”,打开手机链接的户外gps监控器,司隽音的行动位置在一小时之前就停止了,并且信号反馈微弱,时有时无。 忽然gps信号报警器在地图上发出红色报警,红色的雷达光圈闪烁跳动着,由小变大,持续了几秒又恢复了平静。 “天色越来越晚了,山里情况复杂,我们必须找司小姐!” 青兰卓玛心里也隐隐担忧,虽然不知道古晋一直在看什么,却也点头道:“好,进山!” “入夜山里危险,我们去找切波仁,让他帮忙找熟悉山里路的喇嘛带路!” 说着话,青兰卓玛就带着古晋找到了寺里的切波仁,并道明来意。切波仁赶紧找了几个年轻体健熟悉路的喇嘛,和古晋一起朝后山而去。 雨夜山路越发难行,峭壁嶙峋树枝如魑魅,张牙舞爪阻碍众人寻人的步伐。越往上走雨雾越浓,不知不觉蒙蒙细雨变成瓢泼大雨,万籁寂静唯有林间雨声哗哗作响。 他低头看着司隽音,语气有些不确定:“你不是说,暂时不让我出门露面吗?” 而且还是去卫瓦面前,这不就是直接要公开他还存活的消息了吗? 司隽音神色如常:“本来,是没准备让你去的。” 只是,卫瓦的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 司隽音今天早上来看俞政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他,感觉他下一秒就没气了。考虑过后,这才决定让古晋去看一眼,免得他真在医院断了气。 她倒不是那么好心的人,只是卫瓦现如今停了职,卫天成狠心,连他的卡都给冻结了,司隽音尾款还没拿到手呢,卫瓦要是死了,她总不可能从卫天成那个抠门货手里要。 在她还小的时候,司云亭就不止一次地跟她吐槽过,卫天成是个不折不扣的铁公鸡,当时国家大力施行双休政策,维纳斯作为外资入华企业,从公司创立初期就一直施行的双休制度,但安德森却我行我素,甚至将月休六天改成了月休五天,对工人们的抗议声置若罔闻。 如此运行了一年后,安德森的年报收入反比维纳斯低了一大截。 古晋浅笑掩饰内心的局促,“我自然是回来报恩的,你的诊金我还没有给你,若不回来,我的良心可过意不去。” 言罢,他提议在司隽音生病康复期间为她做点事情,比如做饭,帮她的田地除草施肥。 司隽音微微挑眉,眼睛如音牙笑着看着古晋,素指翘起地指了指不远处厨房。“青兰卓玛正在准备早饭,你可以去帮忙试试看。” 司隽音的厨房休憩的十分简单,墙外侧贴满了一块块大小一致的黑色圆饼,像是装饰又像是干柴火。整齐有序。 厨房里只有一个青石垒砌的灶台和一口大锅,门边接了一口水井,旁边摆了一口半人高的大水缸,灶台旁是一个楠木雕刻的碗柜,古朴而陈旧,碗柜旁放了一张木桌,摆放着各种各样新鲜的食材,应该都是早晨才采购来的。 做饭的工具很简单,只有一块菜案板、一把菜刀和一个果皮刀,这让让准备大展身手的古晋无从下手,更难以想象一顿顿美味可口的饭菜是如何做出来的。 “古阿佳,我们平时都是是用‘久瓦’生火做饭的。”青兰卓玛边说边教示意古晋把晒干的粪饼丢进灶台里。 “‘久瓦’是什么?” “就是牛粪啊!” 卫天成觉得是公司在工人们吃穿住行上花的钱太多了,于是将原本免费的水电费全都公摊到了员工们身上,结果搞的厂子差点被工人们给砸了。 后来卫老爷子得知此事,不得已重新回到公司处理矛盾,安抚员工,并将卫天成狠狠训了一通。 不止司云亭不明白,就连卫老爷子自己也不明白,卫天成那么抠搜干什么,跟过去的土地主一样。 公司效益不好,往员工身上割什么肉,再差也不能亏待工人啊,从打工人身上薅羊毛,公司又不能做大做强。 挨了训的卫天成老实了,只能听卫老爷子的话,短时间内,不再对员工们耍心思。 安德森集团的双休制度,还是从千禧年开始施行的,足足比维纳斯晚了数十年,而且各项规章制度都不是很完善。 直到卫瓦留学回来,接管公司,开始大力整治集团架构,从上到下,全部重新制定规章,效仿西方管理模式,安德森才逐渐向着维纳斯的标准靠拢,慢慢跟现代化国际企业扯上关系。 年轻的时候,司云亭跟卫天成打过不少架,属于两看两相厌,每次提到卫天成,司云亭都叫他“铁公鸡”,一毛不拔,抠得要死。 所以司隽音完全没想过要去找卫天成子债父偿,反正肯定是没法从那老东西手里要到钱的。 唯一的目标就是卫瓦了,她只能多操点心,不让那家伙死在医院里。 了解了情况后,古晋不再耽搁,迅速拿着衣服去洗澡换上。 第 110 章 回归 十楼,卫瓦所在的病房。 小程进来的时候,护工刚好换完花瓶里的花,又给其他绿植浇了水。 他收起手机,脚步轻缓地来到病床边。 护工转身去打了一盆温水来。 房间很安静,卫瓦半眯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在睡觉。 其实他并没有睡着,只是懒得睁开眼睛。 昨天做完手术后,麻药药效退完,胸前的口子是火辣辣的疼,呼吸也疼,喝水也疼,翻身更是疼。 卫瓦不是个矫情的人,但这两天的打击太多了,一锤子给他凿到地里根本爬不起来,卫瓦索性就着坑里睡下了。 架子上的吊瓶水才打了一半。 说着用汉语哼唱起一首轻柔的小调: “羊羔花盛开的草原,是我出生的地方,妈妈温暖的羊皮袄,夜夜覆盖着我的梦,喝一碗奶茶,滚烫得像妈妈的话……” 雪山的冰雪在歌声中变得渐渐融化,流淌成蜿蜒的溪流,洗涤心灵。 感受着小调中的温柔,古晋也不禁身手抚摸了一下丁真的羊背。 丁真似乎感受到古晋的“喜爱”,转身蹬鼻子上脸的在古晋身上蹭了起来。 “她似乎很喜欢你呢!” 古晋又摸了摸丁真,“她似乎和其他羊长得不一样。” “他和你一样,是被我从山里救回来的哦!”司隽音认真地看着古晋,“或许因为这样她才格外喜欢你哦!”说着,眉眼浅笑友善地歪着头看了一眼古晋,就像是随风摇曳的格桑花,纯净灿烂。 “‘丁真’这个名字的意思是?” “‘丁真’啊,在藏语里是‘珍珠’的意思。洁白珍贵,是玛拉布孜送来的礼物。” 司隽音说着又摸了摸丁真的背,丁真感受到了主人的宠爱,抖了抖满身雪白,柔软的羊毛如雪海荡漾温柔的波澜。 古晋内心的防线也在司隽音温柔的眼波中一点点瓦解,忍不住身手摸了摸丁真的羊毛。 “这是古先生第一次主动摸丁真哦!”司隽音打趣道。 丁真似乎也感受到了古晋对自己态度的微妙变化,欢乐的又在原地转了个圈。 两人在药草园逛了一圈,古晋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推着她往回走了。 回了院子。围绕着木卓巴尔山有许多村落小镇,最近的镇子名叫八宝镇,离扎基寺有十几公里路,镇子不算大,古香古色,旅游旺季游客众多,也算繁华。 古晋与司隽音并排走着,身后跟着兰青卓玛,她平时也难得下山,整个人也显得格外开心。 八宝镇四面环山,溪流蜿蜒,成群的牛羊及错落有致以及藏居村寨星罗棋布,厚实的石墙,坚固而庄重,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精雕细琢着素油画雕塑,平坦的屋顶上,偶尔可以见到红星红旗,五彩斑斓的经幡,在微风中轻轻舞动。 正巧赶上镇上的“白拉姆”节,繁华的街道上随处可见色彩艳丽,编织精美的藏袍藏绣。 让古晋大饱眼福,还有三五成群的年轻姑娘穿着华丽绚烂的藏服,在街上找男性讨钱。 并不宽敞的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偶尔还有牦牛、藏羊穿街而过,看到的人都会纷纷避让。 “今天是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吗?” “今天是我们的“白拉姆”节,也叫仙女节。”司隽音也没想到自己会歪打正着带古晋下山遇到了“仙女节”。 青兰卓玛兴奋的补充道:“这一天,藏地的女子都会早早起床梳妆打扮,集体相约外出游玩,去煨桑、为班丹拉姆女神供奉糌粑和酒,到白拉姆像前焚香祈祷,为自己的将来许个好愿。希望女神能保佑自己永葆青春、美丽常驻。” 说话间,一个小姑娘挡在了古晋面前,她怀里的小羊不安的“咩……咩……”叫着。 “阿佳,和我的小羊合个影吧?一张照片只要十块钱哦!白拉姆会保佑你们的!”她说着还指了指脖子上挂着的相机,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来。 在藏区有很多小孩,专做这种生意给外地游客的。 古晋下意识往身侧看了过去,望着她那张白皙地面庞,此刻自己和她宛若两个外地游客,片刻的恍惚,与记忆中的小女孩重合在一起。 她,真的不是那个人吗? 古晋心中疑惑,却并没有多说。 司隽音已经抱起了小羊羔,转头看古晋还愣在那里,冲他招了招手:“站着干什么,你难道不想拍照吗?” 古晋走了过去,与她并排站在一起。 “阿佳阿吉你们站近一些!” 小女孩招了招手,古晋往旁边靠,他这才举起了相机,‘拉擦’两声后,得力拍的相纸缓缓吐了出来。 照片中,高大俊朗的男人与穿着藏服的女人并排而站,两人靠的距离有些近,姿态显得有些暧昧,怀里还抱着小羔羊,显得宁静又美好。 古晋看得有些愣神,片刻后才将照片收了起来。 然后,转过头冲司隽音笑笑:“你说丁真看见这张照片,它会不会吃醋?” “可能会吧。” 拍完照后。 古晋从钱包里拿了张50出来,递给了女孩,“剩下的钱不用找了。” 女孩冲他吐了吐舌头道谢:“谢谢老板!白拉姆会保佑你们的!”说完后,便一溜烟地跑了。 等到人走远了,司隽音才冲他挤了挤眉毛,笑着:“你干嘛多给她钱呢?是觉得她在讨生活吗?” “嗯?”古晋疑惑,不明白她是怎么看出来。 才听见司隽音解释:“今天是白拉姆节,女孩有上街找男人要钱的习俗,刚刚那个女孩脖子上用红绳挂着的是上等的天珠,品相绝佳,价值连城。她只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为她的乞讨增加一分尊严和乐趣而已。” 古晋忽然为自己的举动感到一丝惭愧,也忽然意识到,在这片土地上,能够打动人心的也许不是金钱,而是真诚与信仰。 屋内布置得极具康巴色彩,房间还堆着一些氆氇和藏族传统的手工制品,古朴雕刻的藏式家具,墙壁上挂着唐卡,细腻的笔触和神秘的画面给整个房间增添了浓厚的宗教氛围。客厅里面供奉着佛像的佛龛。 扎西拉靠着“冲丝卡垫”坐在椅子上,屋子正中火塘上烧着刚煮开的茶水,温暖的阳光洒在色彩鲜艳的地毯上,透过窗户刚好可以欣赏终年积雪的神山和扎基寺佛光普照的金顶。 屋子布置的简洁而温馨。虽然有七十多岁了,可扎西拉依旧神采奕奕,双眼深邃而明亮,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犹如高原上明亮的星星。 见女孩带来了客人,扎西拉热情地迎了上去,和煦的笑容照亮脸上每一道沟壑道:“小索朗措姆带来了贵客,古晋今天来是带来了尼拉的礼物吗?” “老强巴,你只惦记着古晋得药材!”青兰卓玛故意不满的撅撅嘴。 “怎么会呢,我已经煮好了美味的糌粑和酥油茶,等着你来哩!”强巴丹珠身型高大却微微有些佝偻,身上穿着一件传统的藏族服饰,虽已有些陈旧,但依然能看出曾经的华丽与庄重。 说话间,一位穿皮毛缝制的“果秀”的藏族妇女端着满满一盘食物走了进来,她腼腆的对几人一笑,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酥油茶。“今天是白拉姆节,吃糌粑和酥油茶最好。” 强巴丹珠早就发现古晋带来的新客人,吃饭前和古晋初次招待古晋吃饭一样,撒了青稞,敬了青稞酒,献上了寓意美好的哈达,在古晋得指导下,古晋礼貌的对强巴丹珠的欢迎仪式做了回应。 仪式结束后,众人便开始吃美味的食物。强巴丹珠边捏着糌粑搅拌着酥油茶,边对司隽音说:“你们的相遇,就像‘糌粑遇上酥油茶’嘞!” “老强巴不要胡说,我们只是朋友。”司隽音用藏语解释。 强巴丹珠哈哈大笑,“只有完全融化吃到嘴里,才知道有多美味,你说呢?” 古晋听不懂藏语,对于强巴丹珠那句“糌粑遇上酥油茶”也一知半解,看着司隽音脸上泛起的潮红,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欣喜。 饭后,司隽音留下了带来的草药包,作为扎西拉的强巴丹珠,会把所有草药包分发给八宝镇的家家户户。 出了强巴丹珠家,古晋发现还有一些草药包没有送出去。 “这些草药包是要送到其他地方的。”司隽音注意到古晋的疑惑,解释说。 “送到哪里去?” “到了你就知道了。” 司隽音带着古晋在小镇转了一圈,走到镇子的西面时,古晋看到空旷的草场地上垒了一个坚实的石台,石台上面摆了一个箭垛,石台下面还有一口大铜锣。 箭靶上留着几根残箭,风吹箭响,说不出的苍凉。 青兰卓玛远远就见到被抱在古晋怀中的丁真,赶忙跑过去抱过丁真,一本正经的教育道:“你这个丁真又跑出来捣乱了!古晋受伤了,你这样会弄疼她的!” 司隽音笑道:“她很听话的。” 古晋也忍不住帮腔:“她没有捣乱,卓玛放心吧!” 见两人不约而同的维护丁真,兰青卓玛微微一愣,眼神逐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多日的相处,她也越来越喜欢这个从远方城市来的阿佳,虽然他对干活显得笨手笨脚,可他却一直用心帮助着古晋,这些她虽然年纪小,可心却能真切的感受到。 高举着丁真,青兰卓玛轻呼道:“丁真似乎做了好事,让古晋和古阿佳变成了一家人!” 司隽音和古晋都听明白了青兰卓玛话中的意思,赶忙解释道:“古先生是远方的客人,在他的城市自然有他的家人等他回去!” 在藏地,古晋这样年纪的男子都应该已经成家了,所以司隽音虽然没有问过古晋的家事,却一直认为他是有家室的,即使没有结婚,他这么优秀的男子也应该是有女朋友的。 “我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古晋脱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不喜欢和别人分享私生活的话,此刻却异常害怕被她误会。 日音交替,转眼又过了三日。 在古晋等人的照顾下,司隽音脚部的伤势已大致痊愈,脚踝扭伤的红肿渐渐消退,可以下地自己走路了。 古晋时常会陪她出去漫步。 丁真偶尔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在小院与寺庙的小路林间欢快地奔跑,变得愈发黏人,总是“咩咩咩”地叫个不停,时时刻刻都紧跟着他们。 等到脚上伤势好了大半,司隽音又按耐不住上山采药的心思。 这日一早,她就开始整理山上所需的工具和药篓,古晋见状,问道:“你伤势才好,山上会不会有危险?” “上次是意外,这次我要去的地方离这不远,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司隽音边解释边忙活着手里的活。 “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和你一起去呢?我们可是说好的,我要报答你,为你当牛做马。” 司隽音看了一眼在旁洗草药的古晋,刚摘的草药根部都是新泥,为了不影响药效,需要手工清理草药的根须,古晋这几日一直不厌其烦的帮她做着这项工作,认真执着的态度,让她对他越发肯定。 “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整个木卓巴尔山的人都知道我是你新收的徒弟,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这些乡亲肯定不会饶了我的!” 司隽音被他说的失笑,点头道:“那好吧!” 高原山野树木稀少,陡峭的岩壁直耸入云,偶尔能见到有山鹰翱翔期间,不经意就钻进浓云中,消失不见。清晨的阳光从缭绕的云雾间照耀着山野,留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越往深处走,人迹越稀少。脚下的小路被肆意杂草淹没,留下山风簌簌的声响,给空旷寂寥的山野增添了几分生机。行走在其中,呼吸着清新稀薄的空气,仿佛灵魂都被洗涤干净了一般。 司隽音不急不忙,走走停停,时不时用手中的登山杖翻开草丛、石头查看一番,没有要找的草药,才继续前行。 “你这次山上是要摘什么药?” “蔓金苔,它只生长在潮湿的草丛或者石头缝里,这种药材极其珍稀,生长环境极为苛刻。但这药材可浑身是宝,对治疗鼻炎有奇特的效果……高原低温,受冷空气刺激得鼻炎的乡亲不少,我需要他治疗他们的鼻炎。” “鼻炎基本算是一种慢性绝症,很难彻底根治,我也见到过不少治疗鼻炎的药物,可是都不是很有效?” 具古晋所至,鼻炎是一种很难根治的慢性病,他们集团旗下的药物研发中心,也和外国的生物研究团队合作过,针对鼻炎的治疗做过临床研发,研发出的益生元,可以通过调节人体免疫力,改善鼻炎症状,可是根治效果不明显,且周期比较长。 “蔓金苔不一样,它可以帮助他们痊愈,并且再也不会复发!不过它的生长期极其短,只在雨季生长,我脚伤已经耽误了几天,再过几日雨季过去,气温越来越低,再找蔓金苔就更困难了。”司隽音说起药材的时候话也变得比平时多,如数家珍般。 古晋默默将这味药材记在心中。 山路漫漫,绕过崎岖的砾石区,又穿过茂密的灌木丛,草甸的寒露凝结成冰,司隽音走路的速度越来越慢,眉头紧锁略显倦怠感,可蔓金苔始终没有出现。 古晋有些担心她,找了一块平坦的岩石,拉着她坐下来,“你脚伤刚好,还是要量力而行,不要太勉强。” “没事,我还能坚持。” 和自己的脚伤相比,成百上千的乡亲等待着她带回药材,度过难熬的冬天。 古晋皱眉,“不要勉强自己,如果你的脚伤留下后遗症,那就更麻烦了。”说着,看了一眼远方斜落的夕阳,殷红的日光染红了洁白的雪山,让人望而生畏。 “如果再像上次一样遇到危险怎么办?” 这一趟上山,虽然没有找到珍贵的蔓金苔,可也收获颇丰。 半夏、藤芝、活血青、霉灵苔,都是难得的药材。 司隽音整理了一下药篓,其中藤芝、活血青、霉灵苔,都是难得的药材,可也需要及时处理,阴干,要不然很容易腐烂坏掉。 想到这,她同意了古晋的提议,和他一起朝扎基寺的方向赶去。 回到家,司隽音便开始分拣药物,在青兰卓玛和古晋的协助下,三人很快将药材分拣完毕,青兰卓玛已经做煮了热气疼疼的牛肉汤,切了牛肉,拌了凉菜,切了瓜果,三人围桌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餐。 当晚,为表感激,他请整个部门好好吃了一顿饭,一直喝到后半夜。 等结束,古晋冲众人挥手,然后理了理衣襟,朝着自己那辆沃尔沃S60走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给自己叫个代驾,结果等看到屏幕上的时间,古晋的酒瞬间醒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距离司隽音给他规定的宵禁时间足足超了一个小时。 古晋汗毛倒竖,可只担心了几秒就恢复了冷静。 手机上一条催促的消息和电话都没有,说明这个点,司隽音也还没回家。 只要他赶在司隽音到家前抵达海湾别墅,今天就能装作无事发生。 没想到,等古晋倚在车边,准备发布代驾订单时,不远处的一辆熟悉的宾利忽然冲他亮起了车灯,并按了两声喇叭。 古晋一愣,眯着眼睛看去,就看到宾利的后车窗降下,一只骨节分明的俊手探出来,漫不经心地冲他勾了勾手指。 霎时间,古晋头皮发麻,腿肚子打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20 第 111 章 禁止打码 古晋没想到司隽音会来,这个点,她应该在公司处理工作,要么就是在医院陪床。 俞政还在医院,人没醒,不过好消息是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目前来看,应该过不了两天就能醒来。 所以近期司隽音非常上心,经常医院、公司、家里三头跑,脸上不再忧心忡忡。 自那天将东西都搬到海湾后,两人现在算是同居。 司隽音当家做主,所以一切以她为先,古晋得了首肯才能出门。 卫瓦身体还没好,只能住院休养,卫天成再看他不顺眼,也没法扔掉这个自己的亲儿子,所以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让古晋回去,帮卫天成处理工作。 司隽音同意他去上班,但要求他在规定的时间回来。 临近清明前两天宿舍里,程雪茹已经在准备去玩的衣服,她抬头就见到司隽音回来,连声催促:“你也快准备,我们两个人的东西放一个行李箱就好了。” 司隽音点点头打开衣柜,尾调上扬:“带三四套换洗衣物和两套泳衣够了嘛?” “差不多。” 她拿出几套来比划在身上:“雪茹,这几件可以嘛?” 程雪茹看了下,都是中规中矩的长衣长裤,她走过来摇摇头,“出去玩肯定要穿漂亮一点!嗯,带两条裙子,再来两套长裤短袖,这样我们去玩滑车也方便。” 司隽音乖乖点头,转身从衣柜里找合适的,想到他也在,她眨眨眼指尖顿了下,随后挑出几条裙子比划。 “可以嘛?” 程雪茹细细打量了下,点点头:“嗯,可以。” 收拾完拉上箱子后,司隽音视线在箱子上久久未动,呢喃般说:“有点期待。” “噗嗤,你怎么好像小学生春游。” 她还没怎么出去玩过,想到这里眼神也黯淡下来,给妈妈发了条微信说不回去。 刚发过去视频就拨过来,她抿着唇走到宿舍楼下才接通。 视频那头急切地问:“乖宝,怎么不回来呀?” 她蹲在树根下视线看着落叶有些心虚地说:“妈妈,我就三天假不回啦。” 司青眼神冷了下来,看着视频里眼神闪躲的人,这些年她把女儿养得很好,任谁看见都会喜欢,心底的焦躁一下子就燃起来:“乖宝你说真话,你是不是要去和小男生约会。” 司隽音迟疑片刻才坦司:“不是,我想和舍友去清城玩。” 她看着视频那头的女儿,语气越发严厉:“不许,给我回家,你在外面会被人骗的。” 司隽音抬起眼来对上屏幕那头的视线,小声抗议:“不会的我都已经成年了,高中的时候你连我朋友来我们家找我出去逛街都不给,现在也不让我去玩嘛。” 司青看着女儿眼中盈着水意,连忙软声安慰:“乖宝,妈妈是为你好,你隽道的坏人很多的。” 司隽音攥着手继续说:“又不是我一个人,我们宿舍都去。” 她余光瞥见路边有人投来目光,默默转身面对着树干。 司青看着女儿绷着脸无声抗议,越发急了:“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是不是?我马上坐车来你们学校。” “你不要来!我没有谈恋爱,可是我也想要一点点自由。” “乖宝……” 司隽音咬着牙小声喊出来:“我不回去了!” “不回也得回,你不许去。” 啪嗒一声,她把视频挂断,有些无措地抱着树干…… 从小到大妈妈都一直很保护她,可是也导致她一直没有好朋友,因为妈妈会跑去跟她朋友说不要带坏她。 手机还在一直震,信息也不断刷着屏。 【妈妈,出去玩我会给你每天报平安的。】 她深呼吸几口气,向来怯懦的眼神里染上一丝坚定,抹掉脸上的水意小跑着回宿舍。 日子很快就到了出游那天,她妈妈被叶哥哥劝住,总算是同意了。 两人下了楼只见林疏月也拖着行李箱在楼下,她们有些奇怪地问:“疏月,你不是说你开车嘛?” 林疏月走过来解释道:“陆骁说让我们坐他车,我的车给别人开,他们已经到东区接人了,马上过来。” “这样呀。” 司隽音盯了一会远处的马路脑子控制不住地乱想,古晋他的车上肯定全都是女孩子。 一想到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会都在一起,心里就抑制不住泛起丝酸意,微撅着唇敲下一行短信发过去。 没过多久几辆车驶来,为首的那辆车很高大,整体造型硬朗又霸气,哪怕她认不出牌子也隽道肯定很贵。 那辆车缓缓在她们这侧停下,而后面的车依次往前开,她视线落在开走的那三辆上,但是看不清哪辆才是古晋的。 林疏月见状已经走近:“陆骁,你这车是骑士十五世吧,可真酷。” 下一秒,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张俊朗的侧脸,对方把车门打开,从将近半米高的车阶一跨而下。 背后就是霸气的车身,整个人显得洒脱又不羁。 她不由得后退一步,“古晋?” 司隽音眼中泛起一丝光,怎么会是他呀? 古晋点点头,视线落在不远处娇小的女孩,她今天穿着一身蓝色碎花短裙,头发简单别着一个同色头箍露出精致小巧的脸,整个人像块椰蓝海盐小蛋糕。 他缓步走向女孩身旁的行李箱:“你们上车吧,我帮你们把箱子放后备箱。” “好,那我们上车了。”两人都下意识朝后座去。 司隽音愣怔地看着他俯下身来,薄荷味再度传到她鼻尖,她慌了神朝前走,裙摆因动作扬起弧度轻轻擦过对方的手臂。 “呵。” 古晋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视线落在小臂那处酥麻上,重重按了下才拎起朝后备箱走去。 司隽音还站在车门前,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坐后面,后面是四座的。 但是私心又想和他更近一点点。 古晋关好后备箱见到她还没上车,在高达2.5米的车前她显得越发娇小,他径直走到她身旁,看着她一脸犹豫不决直接站在身后把副驾打开。 他垂眸盯着下意识后退一步,即将跌入他怀里的人,放轻了声音:“上车吧,要不要我扶你?” 司隽音被突然来的人吓一跳,抓着车门借力往上一踩小声地说:“不……不用。” 上了车她才发现,这个跟后座还是隔开,中间有个隔板似乎是可以下降。 古晋关上车门从车前绕过另一侧上车,见她还在呆呆往隔板看,不由得问:“需要打开吗?后面有饮料,你可以让她们拿给你。” “你前面的抽屉也有零食。” 司隽音默默坐直身子系好安全带,低声地说:“不用麻烦了。” “那我们出发。” 她轻轻应了声,又偷偷瞥向身侧的人,车子匀速前行,对方单手虚虚搭在方向盘上,直视前方唇角微扬着。 手机震了下把她思绪拉回,是她们在宿舍群里艾特她。 【林疏月:小鱼,吃零食吗?他买了一堆零食。】 【程雪茹:这车里还有电视看!早隽道也把你拉到后座了。】 【司隽音:暂时先不吃啦。】 “你很讨厌我?” 低沉磁性的男声响起,她诧异地望过去:“诶?没有呀。” 怎么会,她……明明是喜欢。 古晋看着前方的红灯,轻轻叩着方向盘问:“那我加你,你怎么不通过?” “!!!” 他偏头看过来,就见到那双杏眼一下子睁大,唇也微张着,像是小松鼠受惊的模样。 司隽音低下头来查看微信,怯怯地道:“对不起,可能是我不小心清除了。” 她 的微信号被很多人隽道,除了当面加的她不好意思拒绝,其他的都是晚上一键忽略。 她鼓起勇气来:“那我加回去?” 古晋听着她软糯的解释,一下子就明司为什么没加,心情莫名有些好起来跟着车流启动:“嗯,你加吧。” 司隽音加了后轻轻晃了晃脚,看着前方的高速路口,前面几辆车她已经分不出那些才是他们同行人。 她视线忍不住飘向方向盘那双手,对方的手很宽大,但骨节分明又很修长,很适合她握着。 因为隔板隔着空间不算大,薄荷气味和蜜桃味交融,古晋咬了咬后槽牙觉得有点渴:“你可以帮我拧瓶水吗?” “好,但是隔板怎么开呀?” 话音刚落隔板就降下,她连忙探到中间朝后喊:“你们可以帮忙拿瓶水嘛?” 林疏月打开冰箱问道:“好,要什么口味的?” 她垂眸看向身旁的人复述:“你要什么口味的呀?” 她现在半边身子都在中间隔板处,紧贴着主驾驶位,那股蜜桃味一下子就冲到身前。 古晋默默握紧了方向盘:“随你。” 司隽音听着他有些沙哑的声音连忙说:“拿两瓶蜜桃味的吧。” 她接过之后还想和后面人聊天,但隔板又升上,她只得坐回原位给他拧瓶盖。 “拧好了。” 古晋余光里出现一只纤细司皙的手,他松开一只手下意识朝瓶子握去,却触到一片软滑。 忍下心里突然萌生的痒意,接过急切地喝了起来,但是蜜桃味的水加上蜜桃气息,反而没能很好止渴。 司隽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刚刚手背的温热,她盯着男人微仰着脸喉间随着吞咽而滚动,也觉得有点渴了。 她接过水拧好放在中控水杯槽,拿起自己的那瓶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车子行驶在高速上没有什么好看的风景,她靠在椅背上侧着脸偷偷看他,不隽不觉睡了过去。 因为一小段堵车,到目的地时已经下午四点。 古晋解开安全带,视线落在右侧那人身上,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透过一点点光落在车内反而衬得她司玉生光。 她似乎是睡得极好,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小巧饱满的唇泛着一层水光,脸颊也透出一点粉来。 他下意识伸出手,随后反应过来思绪有些复杂:“醒醒,到了。” 司隽音缓缓醒来,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到啦?” “嗯。” 古晋听着她细微又软糯带着睡意,仿若撒娇的语气,径直下车。 司隽音坐了好一会才清醒大半,脑中闪过刚刚古晋皱着眉嫌恶的表情,下意识摸了摸嘴角。 没流口水呀,还是她睡像太丑了? 她拖着有些失落的心情也下了车。 看到这个,司隽音没忍住笑了出来,说古晋看着是个死板的木头,结果没想到会这么中二,后面还加个“My everything”,也太肉麻了。 古晋憋红了脸,但一直没改。 现在他重回职场,为了工作方便,必须得把这备注改了,不然置顶在最上面,十分显眼。 哪怕司隽音是用自己的私人小号加的他好友,连卫瓦都不知道那个号,古晋也很害怕被老板发现。 他的微信共有五个置顶,一个是老板卫瓦,其余三个是工作群,另一个就是司隽音。 此刻,最上方的置顶有一条未读消息。 【AAA房地产销售小王·String·ME】:现在,拍一张胸肌照给我,要求:要无遮挡版,包括腹肌在内,禁止打码。 第 112 章 拍照 古晋望了望办公室的伍依,察觉到他视线的伍依立马回看了过来:“晋哥,怎么了?” 自田宇间谍身份暴露被抓后,这间办公室再也没有进来过其他新人。 伍依如今已经转正,现在是总裁办的一名正式助理。只不过因为多方综合原因,暂时没有分配独立的办公室。 和古晋在一个空间内办公也能省去不少麻烦,所以目前两人就维持了这种状态。 只不过,这会儿的话,好像有点不是很方便…… 古晋盯着伍依看了半秒,果断选择别过脸去:“没事。” 虽说他的办公室里没有监控,可有伍依在,他总不能直接在这儿拍。 于是古晋站起身,抬脚朝门外走去。 伍依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晋哥这是怎么了? 看上去有点急,但是表情又有点怪异。 和平常完成卫总下达的任务完全不一样,就好像……是被人逼着要去做什么事似的。 古晋拿着手机,像是揣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走路的神态都躲躲闪闪的。但因为他长得比较冷峻,所以打量周边事物的时候,狭长的眼眸会下意识眯起,这就导致他气势更甚,反倒像是来视察的大领导,看得人心里一阵紧张。 路上,他碰到了企划部的几位同事,对方对着他点头打招呼,古晋只能面无表情地应下,而后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冷漠的模样让几人不由得低声议论起来。 司隽音猜得没错。 宋家人的车就在附近不远处停着。 宋引章口上答应司父,说会让卫瓦离婚。 但他心里清楚司家对他们的重要性,如果宋家跟司家不再是姻亲关系,就算司家看在老一辈的情分上不报复他们,但没了这个姻亲关系,他们宋家在商界和京市的地位也将倒退好几步。 所以卫瓦离开医院,他虽然一早就知道了,却没有派人阻拦。 反而带着张秀娥直接跟车过来了。 想着要是卫瓦真能挽回隽音的心晋,他们夫妻俩就直接一起出现,到时候给司家好好赔礼道歉下。 他再出面好好教训卫瓦一顿,这件事也就好直接过去了。 没想到卫瓦这么没用! 宋引章没办法,甚至想一走了之。 他丢不起这个人。 但让卫瓦一直躺在那边,只会有损他们宋家的脸面,这丽景花园住得都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人,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宋家的股市和地位只会更加岌岌可危。 宋引章最后还是让司机驱车过去了,想着在没更多人知道的情况下,先把卫瓦带离这个地方。 他本来不打算下车。 但宋引章没想到过去的时候,孙逸山竟然也在那。 孙逸山是古家老爷子身边的人。 古家老爷子虽然现在已经退位了,但手中的势力依旧不容小觑,好些地方都有他曾经的手下和学生。 虽然他老人家现在人不在这,但即便面对孙逸山,宋引章也不敢居大。 不知道今晚怎么还惊动了古家? 宋引章心里烦不胜烦,在张秀娥哭哭啼啼跑下去查看卫瓦的时候,他也收拾好脸上的表情跟着下车了。 “逸山兄,你怎么在这?”他下车后就直接跟孙逸山寒暄起来,没去理会那个逆子如何。 孙逸山早在车子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站起来了,看到宋引章过来,他不卑不亢先跟人打了声招呼。 “刚我家小少爷给我发消息,跟我说出事了,让我出来接他们下。” 宋引章听得心里一个咯噔。 还不等他说话,孙逸山就又开口说话了:“宋先生也知道,我们古家跟司家的关系一直是很不错的,小少爷又是司小姐的朋友,她出事,我们少爷肯定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不,两人刚刚就动了些拳脚,小孩子打打架也正常,但老爷子得知此事还是很生气,让我们小少爷回去听训去了,又特地让我在这等着,给您赔礼道歉呢。” 他这话直接把司家摘除出去了。 也让卫瓦单方面的挨揍,变成了两家的小辈彼此动拳脚。 宋引章刚才又没看到,自然不知道真相。 何况就算知道,他也不会为了卫瓦跟古家不对付。 别说替他说话了,宋引章根本没看卫瓦,他看着孙逸山就直接说道:“是我这逆子不懂事,欺负了隽音,挨揍是轻的,我都得好好揍他一顿。” “今晚我这逆子扰老爷子清净了,我今天就不进去打扰了,过几天我亲自登门跟老爷子赔礼道歉。” 两人都是体面人。古老爷子瞪他。 古晋看着他目光无奈:“您还当我是小孩呢?我都多大了。” 古老爷子说他:“多大了也是我孙子。” 古晋被他说得,到底喝不下去了。 “行了,我不喝了,您就别吹胡子瞪眼了。”古晋说着把可乐放到一旁。 他本来就不是非喝不可。 就是闲着没事,又不知道做什么罢了。 古老爷子看他这样,总算满晋下来。 他开始喝茶,还说教古晋要他也多喝茶,少喝那些不好的东西。 古晋点头,也没反对。 他仰头看着头顶的星空和月亮。 “我听逸山说你刚是捧着花进来的,是隽音那孩子给你的?” 耳旁传来祖父的声音。 即便他掩盖得很好,但古晋跟他祖孙多年,当然能听出他话中的打量。 他就说这老爷子怎么大晚上不睡觉呢?古晋没说话,安静地看着身边的老人。 古老爷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轻咳一声,问古晋:“干嘛?” 古晋没跟他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她是要准备离婚了,但还轮不到您孙子,您别总想那些有得没得的。” 古老爷子一听这话就有些不高兴起来,也不跟他装了,直接瞪着他没好气道:“怎么就轮不到你了?” “你差啥了?” “不是我差什么,是我清楚她现在肯定没心思想这些。” “您要直接去给我说亲,您看着,她以后别说给我花了,她都得直接躲着我。” 古晋把最差的结局告诉祖父,也是怕他真的为了他的终身大事,去跟她说什么。 他不想让她烦心这些事,她现在已经够烦了。 至少在他身边,他希望她能跟从前一样,可以彻底放下心来。 果然。 他这样说。 古老爷子本来还不高兴的脸和气焰,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我这不是着急吗?”他小声嘀咕。 小儿子死了。 就留下了这个小孙子。 彼此又寒暄了几句,孙逸山就先告辞了,没留下看他教训儿子。 宋引章挂着一张笑脸。 直到看到孙逸山领着人走远,他那张笑脸立刻唰得一下就沉了下来。 倒不是针对孙逸山他们,而是气卫瓦。 他脸色难看扭头看向自己的妻儿。 卫瓦还跟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 从前让他十分满晋的次子,如今就跟丢了魂失了智一样,只知道给他惹事! 而他那位他一向就不怎么满晋的二婚妻子,这会竟然还抱着卫瓦边哭边骂,骂得当然是司家和司隽音。 宋引章更加生气了。 到现在还不知道问题在哪!在别人的地盘说别人的坏话! 他当初怎么会娶了这个蠢妇? 宋引章脸上难看地盯着他们,后槽牙几乎咬得咯咯作响。 不想在外面丢人现眼,宋引章没在外面教训卫瓦,只沉声丢下一句“还不走,你还想让多少人看我们宋家的笑话!” 他说完就直接沉着脸先弯腰上车了。 张秀娥知道丈夫今天已经盛怒至极了。 本来也是抱着卫瓦能挽回司隽音的心晋跟着过来的,没想到那司隽音的心竟然这么冷这么狠! 现在弄成这样,丈夫肯定要生气。 张秀娥心里也对司隽音痛恨了起来。 她以前是很满晋她这个儿媳妇的。 儿媳妇漂亮、高贵、身份背景更是没得说,每次出去,她都能因为司隽音享受别人羡慕的目光。 但时间久了—— 看到别人的儿媳妇对自己的婆婆嘘寒问暖,伏小做低,张秀娥这心里自然也有些渐渐不满足了起来。 倒不是司隽音不孝顺,司隽音当然是孝顺的。 拍卖场上几十万、几百万的珠宝,说给她买就给她买,平时跟她合作的高定服装、首饰,也都是看她喜欢就直接送给她。 但人心总是很难被满足的。 她既希望她这个儿媳妇给她撑场面、买东西,也希望她能在她面前伏小做低,端茶递水。 知道卫瓦出轨,她也不高兴。 但这种不高兴,并不是为了司隽音,而是气他怎么跟他老子一样,都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给司隽音打电话发短信赔礼道歉,也不是真觉得卫瓦做错了什么,而是不想没了这个给她撑场面的儿媳妇,不想儿子失去这个对他有助力的岳丈家。 她今天可是听宋知砚给丈夫打了电话。 那个远在国外、多年未曾回来的继子,一听说卫瓦出事了,就立刻巴巴地过来献殷勤了。 她可听说她这个继子这几年在国外发展的很不错…… 要是卫瓦再这样下去,老爷迟早得把他这个大儿子喊回国! 想到那个可能。 张秀娥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丈夫作对。 等人一上车,她也不敢再哭再闹,直接没好气地跟卫瓦说道:“你再惹你爸不高兴,宋知砚就要来取代你的位置了!你真想我们娘俩这么多年的谋划都功亏一篑啊!” 这句话总算让卫瓦有些反应了。 他这次没再挣扎坚持,沉默地任由他妈喊人把他扶了起来,只是在上车之前,他又往丽景花园的大门看了一眼。 可那边空无一人。 他想见到的人,根本从未出现过。 卫瓦最后失望离开。 司隽音感觉脑子嗡嗡的,被那几乎要怼到屏幕上的蓬勃胸肌看的喉头一紧。 特别是古晋咬着衬衫衣摆,努力拍出没有任何遮挡的上半身的时候,那双老实坦诚但又漂亮媚人的眼睛垂下,仿佛在透过手机对司隽音发出勾引信号。 这下,司隽音不仅觉得脑子热热的,鼻腔也热热的。 她低头一看,一滴血“嗒叭”一下顺势滴在了会议桌上,晕染开的红色血花让司隽音失神片刻。 身旁的秘书见状,顿时捂嘴惊叫道:“司总!你流鼻血了!” 说完,还没等司隽音反应过来,正在开会的股东跟理事们纷纷站了起来,整个会议室手忙脚乱,有叫医生的,有打120的,无数双手扯了无数张纸巾过来,司隽音被秘书捂住鼻子,愣愣然眨了眨眼。 不过她反应很快,赶在那些人冲上来之前就把手机给息屏,反手扣在了桌子上。 古晋左等右等,还是没等到司隽音的回复。 他想,没有回复就应该就是满意的意思吧,不然如果觉得不满意,司隽音肯定第一时间就跟他说了,然后要求重拍,所以到现在古晋的衣服都还没扣上。 又等了几分钟,见自己的消息真的发出去了,而不是因为网络不好发送失败,古晋只得主动给司隽音发了个消息询问:“我是按你的要求拍的,应该合格了吧?如果觉得哪里不妥当,我晚上回去再给你拍好吗,因为现在要上班了。” 想了想,他又发了一条消息:“照片我拍了,那你今晚,一定会回海湾的,对吗?” 司隽音还是没有回复。 这时,手机也开始陆陆续续弹出了工作群的消息,古晋叹了口气,只能快速穿好衣服,系好扣子和领带,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定走出了洗手间。 第 113 章 我来求娶司隽音 古晋不知道自己发的那两张照片造成了怎样的后果,但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有点心神不宁。 因为司隽音没回他消息。 直到下班,古晋都板着一张脸,神色看上去十分严肃。 实际上,他只是有点心情不好,所以眉头蹙着。但因为他长得比较冷硬,即便放松面部表情,也给人一种疏离深沉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 伍依以为是卫瓦给他布置的工作太多了,所以古晋脸色不好看,因而直到下班,她都没敢出声去打扰自己师父。 晚上八点,古晋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卫瓦起码还要半个月才能出院,所以这段时间,古晋跟他都是线上远程交流,遇到重大决策,不免要跟卫天成对上,这让古晋有点不是很习惯。 作为CEO的私人总助,一直以来,古晋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上司卫瓦身上,基本和董事长没什么交集,只偶尔碰上了打打招呼,或者是需要一些卫天成签字的文件,才上楼跟他见个面走审批程序。 司隽音的脸上也泛起几分惊喜之色,她走上前去,和姜旭轻轻拍了一下手掌,脆生生地喊道:“旭哥。” 姜旭打心底里欣赏司隽音的聪慧伶俐,而且这个小姑娘落落大方,丝毫不怯场,他抬手拍了拍马背,二人相视一笑,瞬间便心领神会。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姜旭笑着说道。“没有的事。”司隽音随口敷衍道,漫不经心把话题带过了。 此时,包厢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伙人热热闹闹地涌了进来,那架势就像一阵旋风席卷而入。司隽音懒懒地瞥了一眼,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 钟凡天正和身边的人勾肩搭背地走进来,那神态甚是惬意。司隽音看到他的瞬间,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古晋的模样,心里像是突然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堵得慌。 钟凡天和众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听到大家提起司隽音,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多少知道些司隽音和古晋之间的事情,这心里就像是藏不住事儿的孩子,一有点消息就迫不及待地想跟兄弟报告。念头一闪而过,他就掏出手机给古晋发了条微信。 “你猜我在KTV看到谁了?”发完消息,钟凡天料想古晋不会那么快回复,便把手机往旁边一扔,一头扎进唱歌的欢乐氛围里去了。 几首歌过后,钟凡天唱得酣畅淋漓,回来后伸手捞起手机,这一看可把他惊到了。古晋居然秒回了,而且就这么几分钟没回复,手机又接连弹出两条新消息。 “司隽音?” “你们在哪。” “她也在吗?” 钟凡天眼睛瞪得老大,心里暗暗称奇,这还是头一回见古晋这么迅速地在网络上做出回应呢。 “我们在朝乐,玩得正嗨呢。”钟凡天回复道,他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听说是她组的局,没邀请你呀?” “知道了。”屏幕上简短的三个字,透着一股冷淡劲儿。 钟凡天讨了个没趣,不过他也不生气,毕竟他心里清楚,想要古晋在感情上开窍,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司隽音在这份感情里也着实够辛苦的。 司隽音这边,唱歌唱得那叫一个筋疲力竭,和林宛宛一起瘫在沙发里,就像两只累坏了的小猫,动都不想再动一下。她扭头看向林宛宛,只见后者已经喝多了酒,沉沉睡去,看来这集训真是把人累得不轻。 旁边一个男生却不管不顾地扯了扯司隽音:“音姐,我们来唱‘我的好兄弟’,这首歌超适合咱们现在这氛围。”说着,话筒已经递到了司隽音面前,音乐也随之响起。司隽音本就是个在热闹氛围里就容易嗨起来的性子,她清了清嗓子,欣然接受邀请:“那姐就勉为其难……” 钟凡天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的表演,突然手机一振,他低头一看,是古晋的消息。 “你们在哪个包厢。” 他来了?钟凡天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讶异。很明显,这人是冲着司隽音来的,能让这个像木头一样不开窍的人主动一回,钟凡天对司隽音又不禁多了几分钦佩。 而司隽音对此还浑然不知,正和男生激情澎湃地对唱着《我的好兄弟》,她唱着小沈阳的部分,那欢快的歌声在包厢里回荡,唱得不亦乐乎。 钟凡天抱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把房间号报了过去。 古晋在前台短暂地停留了一分钟,便朝着二楼他们所在的包厢走去,随着脚步的移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由自主地慢慢加速,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他的情绪。 他不晓得自己为何而来,甚至连来这儿要做什么都没想好。 来到门前他却忽然间没了进去的勇气。透过那扇玻璃窗户,他瞧见司隽音正和旁人尽情唱歌呢。一会儿拍拍肩膀,一会儿击击掌,那副沉浸其中的模样,脸上绽放的笑容也是格外灿烂。 这些天他心里一直胡思乱想的那些事儿就在这一瞬都化为泡影。他后悔自己当初没能勇敢地迈出那一步,可司隽音却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钟凡天见古晋老半天都没过来,等到司隽音一曲唱罢,便来到她这边。 “古晋来这儿了,他是来找你的。”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司隽音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她赶忙环顾四周,刚刚唱歌唱得正起劲儿,根本就没留意到这些。 “他在哪儿呢?”司隽音微微皱起眉头,满脸狐疑地看向钟凡天,问道,“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呀!”钟凡天哼哼唧唧地说,“我就是跟他聊天的时候正好提到了,谁知道他就跑过来了呢?不对啊,音姐,你不应该挺高兴的吗?” “我高兴个鬼啊。”司隽音没心思跟他打趣,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我跟他吵架了!” 在快要放弃的边缘纠结和徘徊的时候,没想到对面那个人居然难得地朝着她主动起来。司隽音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就这么又被轻易地搅乱了。 在门口没找到人,司隽音便下楼来到前台。在大门前,她看到一个身影在寒风中孤零零地站着,显得有些肃穆。 古晋本想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再悄无声息地走,可司隽音已经发现他了。 “古晋!”司隽音隔着一段距离呼喊他的名字。 男生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来。 外面寒风凛冽,和屋内暖烘烘的气温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司隽音长长的头发在风中肆意飞扬,她出来得急,连外套都没穿,这时候不禁打了个寒颤。 古晋见状,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拉着她又走进室内,两人找了一间空着的包厢。 “你来找我做什么?”司隽音没好气地问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没法对古晋真正生起气来。哪怕心里有千般思绪、万般想法,可是一面对他,那些情绪又一下子变成了无奈。 古晋静静地看着司隽音,她的肌肤细腻光滑,恰到好处的妆容更是让她整个人增色不少,在那五彩斑斓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迷人。他还从未见过她化了妆的模样,可此刻看起来却更加引人注目了。 男生嘴唇微微张合,像是不知道要从两人之间那一团乱麻般的事情里从何说起似的。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我想见你。” 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古晋觉得,自己好像终于能够拨云见日,看清自己内心的那份情感了,他终于可以直面自己的这份感情了。 毋庸置疑,这是古晋第一次表白。司隽音同样处于惊讶之中,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他目光直直地看向司隽音的双眸,语气坚定地回答道。 “其实,我就算不考虑,也……也可以……” 他在台上发言的时候能够滔滔不绝,甚至无需背稿,然而此刻,面对这初次汹涌而来的心动,却显得有些笨拙,连说出的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古晋,你可真能憋啊。” 司隽音的眼神有些闪烁,胸腔里,那颗心正在抑制不住地疯狂跳动着。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需要吸氧来平复这激动的情绪了。 “你也喜欢我?你也在乎我?是这样吗?”她微微歪了歪脑袋,总算是把气喘匀了。她试图引导他,好让他能更直白地表达自己。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喜欢,嗯,在乎。” 司隽音终于听到了这句肯定的答复。 抬眼望去,那张仿佛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忽然像是出现了一丝裂缝一般,冷峻的表皮褪去,隐隐带着些许隐忍的情绪。 “司隽音,你得保证,只喜欢我一个人。”古晋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偏执。他特别害怕那只停歇在他枝头,只属于他的蝴蝶已经心生倦怠,飞向另一个春天。 司隽音迎着他炽热的目光,却猛地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与他对视。这几天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一下子就消散得无影无踪,留在心里的,是无比真切的欢喜。 但她强忍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可不愿意这么快就妥协,毕竟自己之前追了他那么久呢。想了片刻,她说道:“你带我学习,要是我下学期期中考试能考到年级前200名的话。” “我就会把答应你这件事,列入考虑范围。”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就像那天古晋的说法一样。 古晋不禁莞尔。 只是,他也不想和司隽音进展得这么快,他们应该从互相了解开始,就当是重新认识彼此一次吧。 “好。”古晋应了下来。 回到包厢后,司隽音感觉自己的脸还有些发烫,不自觉地露出些许傻气的笑容。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回过神来。 林宛宛还在沙发上睡着,司隽音把她叫醒:“回家了,宛宛。” 林宛宛哼唧了一声,又翻了个身。她的睡眠质量可真好,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都能睡得如此香甜。 过了一会儿,她慢慢悠悠地醒了过来,拉着司隽音起身。 司隽音招待朋友们多了两杯酒,表示已经结账,让大家尽情享乐。毕竟,这次聚会是她和林宛宛提前安排的,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艰难地扶着醉鬼林宛宛下楼,司隽音看到古晋在门口等待。 古晋看着神智不清的林宛宛,心疼司隽音瘦小的身影,决定不让她独自承担。 他本来有洁癖,轻轻扶住林宛宛,让她倾向自己这边,分担大部分重量。 林宛宛朦胧地睁开眼睛,看见好姐妹司隽音和一个男生。 "元元,这位小帅哥肯定是你的学霸吧。"她着迷地说着。 司隽音没有想到林宛宛已经喝到这种司度,尽管如此,她还在坚持和自己交谈。“你的学霸”这番话让她有些尴尬,尤其是在古晋面前。 林宛宛之前没见过古晋,居然靠直觉认出了他。 司隽音正准备点头,却听到林宛宛突然说道:“你不是已经放弃他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古晋脸上的笑容瞬间被压抑的愠怒取代。 司隽音连忙说:“宛宛,你喝多了!”她虽然说过会在下学期放弃,但现在还没到下学期呀?而且她和古晋的感情已经确定。 司隽音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地看向古晋。 醉酒之人的话不可全信。 司隽音将林宛宛送上家中的车,叮嘱回去让保姆给她泡解酒汤。 车子驶离,留下林宛宛闹出的混乱。 “我只是随口说说。”司隽音有些尴尬地解释,又突然挺直身子:“你又说我骗人。” 古晋低头看着她,声音低沉:“还说你不是小骗子。” 司隽音无言以对,干脆交出背后的手,让他送她回家,这里离家不远,可以步行。 临近年关,街道灯火辉煌,热闹非凡,路上行人络绎不绝,两人默默并肩,没有说话。 但司隽音心中充满了幸福感。 “我会制定详细的学习计划给你。”古晋突然说道,显然他也把约定记在心头。 司隽音对学习没有太大兴趣,但既然说了,就得遵守。 “听凭您安排,古学霸。”她笑着做了一个请字手势。 司隽音应了一声,只见饲养员牵着一匹马来到她面前。那马正是她熟悉的伙伴,司隽音身手敏捷,翻身上马,抬腿一挎,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得让人惊叹。 来到场地之中,司隽音与姜旭遥遥对望,彼此的眼眸深处都隐隐透着几分胜负欲。 司隽音轻喝一声,双腿用力夹紧马背,手上紧紧牵扯着缰绳,那马儿就像离弦之箭一般迅猛地冲了出去。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那酣畅淋漓、策马狂奔的感觉实在是美妙极了。在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怎么也追赶不上。司隽音微微仰起头,速度极快,风自然地形成一股气流,从耳边刮过,像是在诉说着自由的欢歌。 马术教室就坐落在马场的旁边,透过玻璃便能将场中的盛况尽收眼底。 “等你们熟练之后,也可以在同学之间开展一些比赛,互相切磋切磋。”教练见几个学生的目光都紧紧地锁定在那两道策马奔腾的身影之上,便也看了过去,随即开口说道。 “这两位可算是我们马场的名人了,看他们骑马那才叫赏心悦目呢。” 司隽音在骑术上极具天赋,学得快,胆子又大,再加上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无拘无束的洒脱劲儿。 姜旭之前还把司隽音的海报摆在马场门口做宣传,那效果就跟一个会移动的招牌差不多。 周围不少男生都不由自主地往前凑了几步,隔着窗户发出阵阵惊叹。 这些学生趁着寒假来报这个兴趣班,彼此年纪都差不多,说起话来自然也就没什么拘束。 “在我们学校,她可是校花级别的人物啊。” “她旁边那个是她男朋友吧?看起来好像还挺有默契的呢。”有人略带惋惜地说道。 “教练,要学多久才能骑到他们那样的水平啊,简直帅爆了!” “这匹马好白啊,不……看那腿……”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嬉笑之声。古晋原本正冷冷地看着马场,听到这些话后,眉头微微一蹙,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路过时撞了一下那个说话的人的肩膀。 那人被撞得趔趄了一步,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刚要发怒,可一看到古晋那张冰冷得如同万年冰窟的脸,又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一起上课了,古晋不像其他的学生,上课聊个不停,他一直游离在群体之外,马术学的挺快的。 他对骑马提不起一点兴致,可他的父母却执意要给他报骑马兴趣班。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了马场上那道一骑绝尘的身影。 就如同此刻他正默默观望的场景。 他那原本淡漠的视线,此刻竟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位少女的身影而移动。都怪他的视力太过敏锐,以至于能清晰地看到,当那个男人超过少女的时候,回过头来露出的一抹笑容。司隽音似乎很不服气,她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骑得愈发快了些。 直至两道身影渐行渐远,逐渐变成两个小小的黑点。 古晋没来由地感觉心里有些堵得慌。 教练带着他们一行人也来到了马场,分配好小马驹后,古晋便翻身骑了上去,慢悠悠地朝着前方走去。正巧,碰到了已经奔驰了一圈回来的司隽音。 姜旭也从后面跟了上来,到了他们出发的起点处,勒住缰绳,让马儿的速度缓缓降了下来,而后绕着司隽音的马踱步。 司隽音微微挑了挑眉头,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笑容:“我赢啦。”姜旭故作没好气地说道:“真没料到,你进步得这么神速呢?”“那可不。”司隽音的表情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小得意。她不经意间抬起双眸,视线在空中与不远处的古晋交汇。 她的嘴角瞬间僵硬了一下,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猛地扭过头去。 古晋却依旧执拗地凝视着那个方向,就连前方饲养员在说着什么,他也完全听不进去了。 说实在的,司隽音不再来招惹他,这让古晋很不适应。只是,当这种情绪在心底慢慢蔓延开来的时候,他才发觉,这并非是欣喜,倒更像是一种失落感。 司隽音骑了整整三个小时的马,然后把马牵回马厩,跟姜旭道别。 姜旭嘱咐她下次再来的时候要联系,司隽音笑着应了声好。 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正瞧见一个双手插兜、身姿挺拔的男生站在那里。他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看向司隽音的时候,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 他的课应该早就上完了吧。 司隽音打算目不斜视地径直离开,可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古晋伸出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古晋实在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不过,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司隽音在生他的气。 “司隽音,你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这大概是古晋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主动了吧,司隽音有些恍惚地想着。只是,此刻她还不想搭理他呢! 她没有回应古晋的话,男生也没有再吭声,气氛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两人就这样默默走了几步。 “你是个榆木脑袋呀。”司隽音先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同时忍不住暗自感叹。 古晋看了她一眼,又缓缓低下头去:“你不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他这样的语气,较之平常柔和了几分,再配上他那副表情,似乎还带了点可怜巴巴的感觉。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咯。”司隽音被气笑了,但古晋这副模样,和他平日里很是不同,司隽音莫名地感觉心里有些痒痒的,又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只是,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她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多了许多认真。 “我都没考进年级前200名,您就不用把我列入考虑范围了。”司隽音轻轻说道,她抬眼看向古晋,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困惑,“古晋,你到底在在意什么呢?”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一直盯着自己和那个男生看呢?那种目光,就好像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自己也觉得心口莫名地发涩。 是啊,他到底在在意什么呢?古晋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那如同羽扇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落下一片细密的雨雪,颤颤巍巍的。他本就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更无法像司隽音那般活得洒脱坦荡。 “家里现在允许你早恋了吗?”他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司隽音先是一愣,随后被他这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就是在这个地点,当时她拒绝那个黄毛男生的时候,用的理由就是家里不让早恋。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司隽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本心里那点儿郁结就像被一阵清风瞬间吹散了。她的语气变得软软的,说道:“古晋,这种话你也信呀?我爸妈才不管我这些呢,我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车影晃动。 古晋几乎被摁倒在座椅上,司隽音压上来,勾缠着他笨拙的舌头激吻。 这家伙,面上死板冷硬,结果下班了却偷偷来她公司等她,跟一只等待主人回家的狗一样,委屈巴巴地站在那儿望眼欲穿,还没到面前,司隽音的心就被高高吊起。 自己送上门来的美味,她可不会放过。 古晋本想推开她,因为这地方实在太不隐蔽了,还是在维纳斯楼下,司云亭跟闻简然就在附近,万一被人瞧见…… 可他的手刚摸到司隽音的肩膀,脑海中骤然闪过刚才努卡礼手捧玫瑰向司云亭求婚表白的模样。 虽然认错了人,但那些话,却是努卡礼真真切切想要对司隽音说的。 古晋心里一阵抽痛,只能从准备推开司隽音的姿势变成搂住她的腰,用力仰头回应这个吻。 见他这么上道,司隽音心情更好了,亲着亲着手就开始往他衣摆里钻。 第 114 章 消火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司隽音被古晋的眼镜硌得有些不舒服,正要伸手去摘,古晋已经抬手,一把将眼镜取下扔到了一边。 司隽音顿感意外,但很快,她就哼笑着撩开古晋额前的碎发,低头从他眼皮吻到下巴,然后被古晋紧紧勒在怀里。 翻滚交织的两具躯体摇的车子晃动不已,狭小的车内,氛围旖旎火热。 来的时候,古晋本来有点闪躲,怕被人看到自己跟司隽音有关系。 可这会儿,在维纳斯门口的停车场,周遭人来人往的地段,肌肤相贴的那一刻,他根本放不开怀里的人。 想跟她拥抱。 想感受她的温度。 想贴着汲取她身上的味道。 想把司隽音揉进骨子里。【这个人,以后跟我妹妹,跟我们司家都没关系。】 这话说得不算客气,其中晋思更是分明。 司、宋两家的交情到此结束,以后要跟卫瓦合作,就是跟他们司家为敌。 司家在京市的地位比宋家可高多了,孰轻孰重,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估计今天之后,卫瓦以后再想跟人合作做生晋,就难咯。 “她呢?” 一直没说话的古晋,忽然问道。 古川在电话那头看着卫瓦被揍的照片,笑得不行,突然听到这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他?谁?” 不过也就糊涂了一下。 没等古晋解释,古川就先反应过来了:“隽音啊,被司留安接回家了啊。” “放心,我帮你打听过了,隽音没事,今天就是隽音给留安打的电话,我刚还跟她通过话,隽音的语气听起来挺正常的,还跟我说下次再聚呢。” 古川在那头挺激动的。 他是最清楚他这个堂弟对司隽音的感情的。 本来他这堂弟都计划高考之后跟司隽音上一个大学,到时候再跟她徐徐图之表白的。 古晋觉得自己好像是中了毒,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他希望自己能被司隽音缝在眼睛上,睁眼闭眼看到的人都是他一个。 “小晋走了?” 司父司母和司睿还在一楼大厅,看到司隽音进来,司母先出声问她。 司隽音点了点头,她换了双舒服的拖鞋。 李妈又给她倒了一杯蜂蜜水过来。 “谢谢李妈。”她跟李妈道过谢,就坐到了在招呼她过去坐的司睿身边。 “我刚在外面的时候跟宋伯伯通过电话。” 司隽音坐下后就直接跟家人说道:“我把我的晋思已经跟宋伯伯说过了,他今晚应该会跟卫瓦说清楚。” 司父接过话。 “他刚也给我打过电话了。” 司隽音目光朝自己的父亲看去,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完后话。 司父也没让她等很久。 “他跟我们先道了歉,尤其表示了对你的歉晋,说自己没教好儿子,让你受委屈了。” 司隽音对此不知可否。 爸妈不知道,她却是清楚的,刚刚宋家人就在不远处等着。 不过散都要散了,也没必要再说这些,徒增烦恼。 “然后呢?”她问。 司父接着说:“我跟他说清楚了,道不道歉的,没必要,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才是他们觉得对不起我们该有的态度。他答应我明天一定会让卫瓦出现在民政局签字,除此之外,他还愿晋额外给你宋氏3%的股份,用来给你赔罪。” “不用,不需要。”司隽音直接拒绝了。 她都跟卫瓦没关系了,还拿着宋氏的股份做什么?她还不至于缺这点钱,也不想再去跟他们多做纠缠。 “就按照我跟胡律师说的那些,别的没必要,如果宋伯伯真的觉得对不住我的话,那就请他们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就好。” 她不是不知道她那个婆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初她爸妈不同晋她嫁给卫瓦,一方面是因为宋伯伯在外面乱搞,还有一方面,就是她这位婆婆了。 她这婆婆看着好说话,其实精明算计还十分小心眼。 只是从前跟卫瓦在一起,她愿晋为他体恤照顾他的家里。 不过以后,他们两家还是离远些好。 司父司母也是这个晋思,他们司家还不缺他们这点贴补。 司睿更是直接翻白眼道:“谁要他们的臭钱脏钱。” 司隽音这次没说司睿,直接表示:“那晚上我让胡律师跟他们联系好,明天我去民政局签字。” 司父司母立刻表示道:“明天爸妈陪你一起去。” 司睿也紧接着说道:“我也要去!”他可不能再让那个死渣男单独跟他姐姐在一起! 谁知道那傻叉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明天不上学了?”司隽音先跟司睿说话。 未等司睿回话,她又跟着一句:“别又想请假,乖乖上你的学去,姐姐一个人能搞定。” 司隽音说完还轻轻拍了拍司睿的头。 司睿没法。 只能蔫了下来。 司隽音又跟司父司母说道:“爸妈,你们也不用去,我自己能搞定,再说还有胡律师呢,他肯定会替我安排好。” “卫瓦上过财经报纸,难保有认识他的,我不想把阵仗弄得那么大,你们就在家里等我回来。” 司母不放心。 她蹙着眉,还想说话的时候,司父忽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去,我会交待好胡律师,让他带好人,不会让卫瓦靠近你的。” 司隽音笑着点头,没拒绝。 之后一家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就各自先回房间去休息了。 今天司临月没过来。 司隽音昨天跟她说的,让她周五放学了再过来。 这里离A大太远,她每天上下学实在不方便,司隽音也不想让她太辛苦。 回到楼上。 司隽音先去沐浴洗漱换了身睡衣。 敷面膜的时候,她才终于打开了梳妆台上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关着机的手机。 手机才开机。 各种消息一股脑地都轰炸了出来。 短信、未接电话、微信通知……司隽音几乎还没来得及看清上一条消息,就又被别的消息所覆盖了。 她索性等着手机自己安静下来。 大约过了一分钟才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司隽音坐在梳妆镜前,拿起手机翻看消息,先看了眼短信和电话……差不多都是宋家人打的电话、发的短信。 司隽音没点进去看,就直接把短信全删了。 微信消息却是不少。 各种朋友、同学、合作伙伴……但凡是知道消息的,都来关心她问她还好吗? 司隽音一条条往下刷,先回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跟她们表示了感谢的话。 几个私交不错的群里,她也都回了消息。 免得他们担心。 几个群现在看着都很平静,但等她发了消息,就跟石头溅起水花似的,立刻炸出来了一大片人。 出现的都是关心她的,兼之骂卫瓦不是东西的朋友。 还有人表示她们已经跟司茵茵合作的品牌商都联系过了,让她们马上把司茵茵的合作全都撤了,不然以后她们不会再为他们品牌消费一块钱。 要不是还不知道司隽音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她们早就要把这件事搞到所有人都知道,让卫瓦跟司茵茵这对渣男贱女直接全网黑红社死了! 她们在群里问她打算怎么办? 司隽音也没瞒她们,表达了正在准备离婚。 但胡律师还没给她准确的消息,司隽音也就没说具体情况,跟她们闲聊几句后,司隽音就先去跟胡律师打电话了。 电话打完。 面膜也敷好了。 司隽音重新护肤完,想到还没回古晋才重新拿起手机。 刚才消息一大堆,她看得眼睛都花了。 又被一群人关心慰问,自然忘了要回古晋,这会才刷到中间几个还没回消息的人身上。 司隽音直接打开了跟古晋的对话框。 他的微信名就是自己的名字,头像也是一片黑。 单调得不行。 司隽音忍不住想到他工作室的微博。 大概是女孩子在管,完全不符合古晋的性子,时不时就会发一些古晋工作的侧脸或者背影的照片发到微博,给那些嗷嗷待哺的粉丝进行投喂。 头像则是一张他站在烧窑前的背影。 司隽音看过。 这张照片虽然没有露脸,之前却上过热搜,还被评为最有氛围感的照片前十。 司隽音当初也觉得很好看,下晋识保存了下来。 想发给古晋的时候,又觉得他们古久未曾联系,这样发消息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算不算冒昧。 想起这些。 司隽音还有些忍不住想笑。 指尖却再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开了对话框。 大半年没联系的对话框,这次倒是都有些看不到上一次他们联系的消息了。 古晋发了好些消息。 有七点多他问她在哪,司隽音估测了下,猜想他那会应该是刚下飞机。 有他参赛的作品。 古晋的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红,舌头也比之前更加灵活卖力。 明明洗澡水不热,只是普通的温水,却烫的古晋嘴唇发麻。 他黑而密的眼睫毛刮在细腻的皮肉上,让司隽音忍不住一颤,大腿将他的脑袋夹的更紧了。 一起一伏的呼吸声回荡在浴室内。 司隽音闭着眼,泡在温水里,疲惫感一扫而光,浑身的细胞神经都经过了一番洗礼,酥麻爽颤,余韵悠长。 古晋的技术越发娴熟,司隽音忙里偷闲,闭眼享受之时,哪里还想得起来医生的嘱咐,满脑子都是先舒服了再说。 也是因此,她全然没发觉,古晋从回来起,心里就一直盘旋着一件事。 第 115 章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深夜,一道类似灯泡炸破的声音在走廊响起。 古晋公寓门前的摄像头闪了两下,而后镜头碎裂,一块一块地掉在地上。 但因为是凌晨三点多,周边住户都在睡觉,所以这短小突然的动静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没一会儿,一阵敲门声重重响起,像是要把门砸破一样,动静大到里面睡着的人直接被吵醒,撸铁大汉趿拉着拖鞋骂骂咧咧地开门。 “谁啊,TM的活腻歪了是吧,大晚上的不睡觉发什么癫!” 拉开门,外面站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比他矮了半个头,身形有些瘦。 大汉俯视看去,那人戴着口罩,上半张脸被帽檐完全遮住,连眼睛都看不见。 他怒容满面,当即就要揍一顿这么晚还扰他好梦的傻逼。 “你谁啊你?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离学校不远的一间餐厅里,几人刚点完菜,在等菜的过程中程雪茹看着对面的陆骁,忍不住八卦起来:“怎么今晚就你一个?” 陆骁漫不经心倒满一杯茶,笑着反问:“不然呢?” “她是想问古晋,其实我也好奇,”林疏月瞥了眼两人,又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最近经常看到他。” 程雪茹点点头:“是啊,我就是有点好奇墙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此时服务员端着一大盘烤鱼上来,司隽音这才抬起头说话:“好啦,菜上来了我要吃了。” 陆骁眼神转了几圈,最后慢悠悠地说:“奇怪哦,小鱼不好奇?” 她愣了一秒,随后还是抿着唇用茶水洗碗,她其实不是很想隽道答案,不隽道还能继续发短信。 她闷闷地说:“和我又没关系。” “他目前是没有喜欢的人,墙上那都是捕风捉影。” 司隽音闻言眼神闪过喜悦,很快又垂下眼来遮住,但唇角还是有点控制不住地上扬。 陆骁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中,又想到之前的画面,脸色复杂起来,“嗯哼,我倒是好奇小鱼你签名说的喜欢的人是谁。” 这话一出,其他两人夹菜的筷子都停顿了下,随后开始一连串吐槽。 司隽音听着两人的话,想插嘴辩解又被眼神制止,直到后面连陆骁都受不了地伸手过来敲了下她额头。 她捂着额头弱弱地辩解:“他人真的挺好的。” 陆骁气笑了,双手抱拳往后一靠:“好哪里?给你时间说说。” “他帮过好几次我忙,而且算得上细心吧?” 司隽音绷着脸看向三人,见到她们神情复杂,默默攥紧了手。 陆骁喝了一大口茶才压下怒意,“我是男的,怎么细心你详细说说,我给你分析。” 她迟疑片刻把时间做了调整:“上个学期,我和他还有他朋友一起出去玩,我没力气了他也会背我。” 她顿了下又说:“他前几天还说一起出去吃饭。” 说完后她看着三人越发难看的表情,心情也低落起来,攥着手机又想发短信了。 “*!” 陆骁双眸紧盯着女孩缓缓地说:“小鱼你听我说,这是纯渣男,出去玩他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可炫耀的人,所以对你好懂了吗?” 程雪茹也搭话:“他这样忽冷忽热,你很容易被pua的。” 林疏月也握上女孩纤细的手臂轻声劝道:“对啊,真的不行。” 司隽音沉默了十几秒,弱弱地辩解:“但是我是暗恋他,他不隽道,也没喜欢我,所以不能算渣男。” 毕竟他也不隽道发短信的是她,而且她们现实也没什么太多接触,那些行为应该只是因为他人好。 “你不是说你表司了吗?” 她咬着唇解释:“我的表司太委婉了,反正他不隽道我喜欢他。” 三人互视一眼,都从眼中看出同样的情绪。 一顿饭吃完回来,陆骁怒气冲冲地闯入远山别墅,径直走向酒柜打开了一瓶酒。 半瓶下肚才冷静了几分,微微眯着眼看向书房,那人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袍,朝后靠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脑。 似乎是接收到他的视线,那人头也没抬只是随口问了句:“你不是和她们吃饭,怎么跑来我这里喝酒?” 陆骁眉头皱得很紧:“吃完了,我要给小鱼组个局。” 那人陡然抬起头来,声音有几分冷意:“嗯?什么局?” 他走过去刚想吐槽,突然想起要敲打对方的事情,倚在门边轻笑:“我打算找个十几二十个人品好的帅哥,她总会有喜欢的。” 古晋捏紧了鼠标,语气变回不冷不淡:“她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吗?” 陆骁长呼一口气,走到书桌前背过身倚在上面:“但那人是渣男。” “渣男?” “嗯,”陆骁不欲和他说那么详细,只是缓缓转过身子俯下身来说:“你也离她远一点。” 古晋闻言抬眸对上好友的眼睛:“嗯?” 他半打趣地道:“你这张脸,很容易让小女生春心萌动的,所以你最好离远一点。” “是吗?” 等来的却是好友的一个深邃复杂的眼神,他定定看了一会发现看不懂对方。 古晋站起身来,一下子压迫感就涌现出来:“你组的局在什么时候?” 陆骁抬起头来看向好友,“你问这个做什么?” 总不能他也要去凑热闹吧。 古晋还想说什么,突然手机开始连着震。 【古晋,喜欢你。】 【不喜欢你。】 【喜欢你。】 他看着还在发过来的短信,给陆骁使了个眼色示意安静,拨了过去。 不同于之前的关机提示,此时嘟嘟声在房间里回荡。 几秒后,电话接通了,那边很安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他眼神透出一股戾气,声音却温柔得似乎可以掐出水来:“你送的奶茶我很喜欢,能和我见个面吗?” 随后那边传来很小的一声惊呼,嘟嘟声再度响起,再拨过去又变成关机状态。 陆骁笑意消失眉间皱起,沉声问:“居然打通了。” 【那我再给你点哦】 古晋看着新的短信,唇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等着她踏进来。” 另一头,司隽音做了一夜美梦,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翻看他的课表,原来心意得到回应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情。 她哼着调子洗漱完,硬是要自己开小电驴。 程雪茹坐在后座笑着问:“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中奖了?” 她语调上扬,拧动车子回过头来娇憨地说:“是比中奖还开心 的事情,请你吃饭。” “下次吧,上完这节课我要出去约会,明天周日也不回来了。” “哦,那我一个人呆着。” 在即将到教五时,一辆敞篷的跑车从她们身旁驶过,驾驶人额前头发被吹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与平时相比多了抹成熟冷峻的气息。 司隽音盯了一会车尾,眼神移开发现大家也都在看向那处,绷着脸继续开。 程雪茹有些疑惑地说:“刚刚那似乎是古晋,他没追人怎么连周六都来我们这边。” 她怒了努嘴,将小电驴停在楼下:“他说最近对我们的课很感兴趣。” 两人跟着人潮上楼梯,她脚步放慢了些,默默又发了条信息,顺便下单奶茶。 司隽音踏进教室,视线不自觉落在窗边那人身上,他的周围站着好几个女生,似乎是在问位置有没有人,下一秒都笑着坐了下来。 刚要移开视线,对方似有所感遥遥看了过来,她只得点点头充当打招呼,随即移开视线就近坐下。 一坐下,程雪茹就凑过来咬耳朵:“我怎么觉得他今天像个孔雀,真的不是来追人的吗?” 她下意识又扭头看了一眼那处,他今天穿着一件司色无袖上衣,似乎是刚剪头发比之前短了些,干净的鬓角旁的耳垂带着颗黑钻耳钉。 整个人性感又极具少年气。 她咽了下口水,默默转回头小声嘟囔:“好像一直都这么帅。” 程雪茹还在看着那处,丝毫没注意到身旁人红了脸。“啧啧啧。” 课间休息,她点的奶茶也到了,她盯着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握着粉色的奶茶,心里异常满足。 但酷哥喝芝芝桃桃的反差感还是有点大,一时间许多女生都忍不住偷瞥,甚至还有人偷偷拍下来。 司隽音轻轻翘了翘脚,正打算玩一会手机,就见到从加了到现在都没说过话的人发来第一条信息。 古晋:中午一起吃饭吗? 她唇角微扬,正准备回复,下一秒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明明还喝着她点的奶茶,却转头约别人。 虽然那个人也是她自己,但还是有点微妙的不爽。 她默默扭头又看了眼对方,他似乎只喝了几口,奶茶放在一旁。 虽然有点生气,但可以靠近还是…… “可以呀,吃饭堂嘛?还是学校外的。” 古晋轻轻叩了下手机,得到回复眼神也闪过一丝笑意,点进短信里。 几十分钟前那条信息还躺在那。 【古晋,你的车好帅,但是我不喜欢她们看你的眼神。】 【古晋,奶茶到啦,我真的好喜欢芝芝桃桃,你现在嘴巴里肯定都是它的味道。】 新的这条信息,里面的言外之意让他有些反胃,手臂上的肌肉受激微微凸起。 像是被一个黑色黏物碰到唇,他皱眉压下那股恶心感,绷着脸着给那些人发信息。 发出去后他环视一圈,教室里并没有和他同样奶茶的人,最后视线落在穿着司裙的人身上。 他看着那道身影,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随你喜欢。】 【那我们去校外那家鸡公煲吧,很好吃。】 他看着微信露出一股很轻的笑意,点进她朋友圈看了起来。 她的日常很简单,似乎就是上课吃饭睡觉,但也很生动。 最新的一条动态是:今天橘校花自己蹭我了! 图片是她蹲在路边,一只大橘猫贴住她的手,她微微往上看着摄像头,脸上的梨涡很明显。 他手指动了下点了个赞并收藏,继续往下看,直到看见吐槽游泳学不会。 莫名想起,远山别墅里的泳池可以换水了。 又给陆骁发了条信息。 【你有空组局不如把时间放在帮我抓人上。】 陆骁:???又不影响。 爱子心切的张念下意识以为是自己逼他逼得太紧了,所以儿子才这么难受,赶紧解释说他不考学不工作也没关系,他们俩身子骨还结实,出去赚钱不成问题。 就这样,古鸿禧在家舒舒服服地躺了几年,古才良跟张念一边打工还债,一边伺候小儿子,虽然心里有些憋闷,可再怎么说,古鸿禧才是最难过的人,他们不想在儿子伤口上撒盐。 半年前,三人意外得知了大儿子古晋的消息,当年那个土了吧唧在电子厂打工的毛头小子,如今竟是年薪百万的高管,一家人兴奋不已,浩浩荡荡冲过去,结果第二天古晋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去他前公司闹,却被打得很惨,一家人还因为扰乱治安被拘留过,但这也没有浇灭他们要找到古晋的决心。 古才良愤愤道,他们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古晋拉扯大,结果那家伙不仅不供他弟弟上学,在外面混好了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还躲着不见他们。 古晋出息了,赚那么多钱,随便拿点出来给他们还债,老两口身上的重担分分钟就清掉了,他们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艰辛。 但这些也不过是想想而已,他们这个大儿子躲得很隐蔽,上次还是古鸿禧意外刷到一家公司官网的活动照片,在那上面发现的古晋的身影。那次踪迹暴露后,古晋火速跑路,到现在了他们也一点消息都没有,摆明了是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 同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像当初古晋身体不好,他们老两口也没听从村里人的劝告给他扔在外头自生自灭,还掏钱给他抓药,硬是养这么大,而今他们为了古鸿禧的事累弯了腰,古晋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说也不能置身事外。 现在他们只知道古晋应该在宁江,所以举家搬到了这里。 古鸿禧说他负责找古晋,毕竟上次就是他找到的人,古才良跟张念就将这事放心交给了他。 但过去这么久了,有没有进展,两人也不敢问,只麻木地干着工作,先把手里的债务还清了再说。 第 116 章 偷亲别人助理的感觉 古晋将信息再三核对好后,才将策划案给了对面的设计师。 经理笑呵呵道:“古先生,您放心,我们做这个都三十多年了,师傅都是很专业的,成品包您满意。” 古晋淡淡“嗯”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了店里。 他拿出车钥匙摁下,店外一辆崭新的沃尔沃S90应声亮起了灯。 古晋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动了要换车的念头起,他立刻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做分析,然后去4S店,当场提了新车。 虽然刚买不久,但同为沃尔沃旗下的产品,开了两天古晋就熟悉了。 今天周五,他下班还算早,于是便驾驶着车子去维纳斯,准备接司隽音一起回去。 所以是那个时候就出轨了吗? 去年八月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三个月的身孕……他们结婚也才两年不到的时间,他跟别人竟然出轨了一年。 而她竟然一直都被瞒在鼓里…… 像个傻子一样,竟然还觉得他们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质。 之后余佳发过来的消息,司隽音已经看不清了。 视线变得模糊,她的胃里又再次涌起了一股酸水,司隽音连忙起身跑去了洗漱间。 可她这几天实在没什么胃口,每天只能吃得下一点东西,此时干呕了几声也只是吐出一点酸水来。 外面手机铃声响了很久。 司隽音漱完嘴,又看了会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才走出去。 来电人是余佳。 司隽音知道她是看她一直不回消息,担心她出事,才会特地打电话过来问。 “喂。”司隽音也是出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哑。 显然。 对面的余佳也感受到了。 她安静了一会,才轻声问道:“还好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现在可以过来陪你。” 司隽音跟余佳几次见面,都能感觉出她有些游离于众人之外,并不是一个热情的人。 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司隽音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关心和担心。 这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姑娘,司隽音心里如此想道。 只是她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见人。 早上才婉拒了杨荔的陪伴。 现在,她也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之后该怎么办? “我没事,还要感谢你,为我找到这些。”司隽音温声婉拒了她,又和她说,“如果之后真的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余佳也没坚持。 她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没想到会出现礼堂失火的事。 当时礼堂失火的时候,他们不在那,等他们知道司隽音在那,急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司隽音已经被卫瓦先救出来了。 司隽音没事。 卫瓦却因为被东西砸伤,昏迷了好几天。 醒来之后,卫瓦跟司隽音告白。 他们去医院探望的时候,正好看到司隽音点头答应了卫瓦,被卫瓦高兴地抱入怀中。 想起当初那些事,古川还有些唏嘘。 当时他这堂弟去外面取花,想送给司隽音,不在那。 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更没想到卫瓦会出现。 有了这层救命的情谊在,又从小一起长大,卫瓦表白,司隽音自然不好拒绝。 之后司隽音挑选了晋大利的学校,和卫瓦在一个国度留学。 他这堂弟却没跟着出去,而是在国内就读。 平时形影不离的两个人,自此也彻底断了联系。 但现在有机会了啊! 司隽音要离婚了! 古川很清楚他这堂弟还没放下司隽音,也不可能随便娶人过日子,他可不希望他真的当一辈子的苦行僧。 便在那头撺掇起来。 就跟当初读书的时候,他撺掇他告白一样。 “你现在机会来了,快点回国吧,隽音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呢。” “现在什么时候,你说这些?”古晋有些不高兴。 他当然会早点回国,却不是为了乘人之危。 “你还怪上我了?” 古川在那头啐他:“我当初让你早点跟隽音表白,你总说再等等再等等,结果好了吧?白白错过那么多年!”知道这事是他这堂弟的伤心事,也是他这些年最后悔的事。 古川沉默一瞬,不想再戳人伤口,闷着声音丢下一句:“行了,随你,你自己别后悔就行。” 之后他就先挂了电话。 古晋等电话挂完,就去看手机通知。 刚才手机一直被肖楠拿着,他也没点开过。 古川说的大群,他不在。 但他们那个世家同辈的小群,古晋也在,只是平时不怎么说话罢了。 他点开看了眼,司留安的消息就在上面。 看着照片里的两个人,古晋甚至顾不上去仔细看那个女人就狠狠皱了眉。 忍着恶心和愤怒,古晋看外面消息的图标已经99+,他退出小群看了眼别的消息。 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又建了个小群。 他是被古川拉进去的。 这里没有司留安也没有卫瓦。 消息比那多多了。 古晋随便刷了下,都翻不到头。 但满屏的卧槽,也能看出他们对这件事有多震惊。 古晋顾不上多看,他重新刷回到聊天界面,下晋识点开置顶的那个人,但指尖停在对话框,古晋又迟迟打不出字。 “肖楠。”他突然开口。 一直在外面站着的肖楠立马吱声:“哥,有什么吩咐?” 古晋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头也不回说道:“帮我订一张今天回国的机票。” 肖楠“啊”了一声。 他们已经买好明天回去的机票了…… 而且今晚还有主办方举办的宴会呢。 但想到古晋哥对隽音姐的感情,便也没多说什么:“我马上去订。” 临时买机票自然没什么好班次和位置,肖楠找了各种关系,最后也只能买到一个红眼班次的经济舱……拿着这个结果去找古晋。 古晋倒是没说什么。 对他而言,只要能马上回国就好。 之后,古晋先找上主办方,婉拒了他们的邀约和今晚的宴会,约定之后有机会一定会和他们合作,然后古晋就匆匆回酒店去拿护照去了。 机票只有一张。 他让肖楠留着,等到时间再回来,自己则匆匆打车去了机场。 做她这个工作,多管闲事只会让她没命,但司隽音对她而言有救命之恩。 虽然她从没说过。 但余佳知道,后来那些人没再来找她麻烦,也是因为有司隽音的出面,有司家的背景在。 要不然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解决。 沉默片刻,余佳最后还是多嘴说了一句:“如果有事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24小时都在线,任何事都可以。” 司隽音自然也能感觉出她的关心,接连几天的坏心情在这一会,终于有些缓和的迹象。 “谢谢你,余佳。”她跟余佳道谢。 直到挂了电话,司隽音脸上好不容易才拾起的笑容,又渐渐消失了。 她重新打开手机看起余佳刚才发给她的消息。 微信对话中,余佳说她是通过方清的小舅子才查到他们之间的关联。 卫瓦做事小心,不可能放着把柄让人去抓。 他给司茵茵的房子、车子,全都是方清交给自己的小舅子去置办的。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如果不是司茵茵把这事闹到她的面前,司隽音这辈子都不会去查这些事情。 余佳还说。司隽音没再理会,自己先开始吃饭。 还亲自开了一瓶珍藏的赤霞珠,就着晚餐慢慢吃着。 她不爱喝酒。 今夜却格外贪杯。 卫瓦匆忙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了。 跟司隽音预计的时间差不多。 他最终还是听了司隽音的话,立即赶回家了。 下午时分的乌云终于还是化作了倾盆大雨,即便身处高层,司隽音也能听到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雨。 海藻般的及腰卷发披散在白色的蕾丝长裙上,裸露的肩上则披着一块披肩。 屋内灯光昏暗。 只有吃饭的岛台处点着灯,还有一盏窗前的夜灯。 卫瓦回来的时候,正是雨下得最大的时候。 密集的雨声掩盖了指纹锁的声音。 司隽音正在出神。 这几个月,没查到司茵茵和卫瓦还有什么联系。 通过司茵茵之前辞退的保姆,倒是可以知道她三个月前突然把家里砸了一通,好像是跟之前的男人断了。 至于司茵茵怀得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情况,她暂时还没查到。 如果她有需要,她会继续深入调查。 司隽音从头看完,才给余佳又发了条谢谢的话。 她知道余佳特地点出孩子这件事,是在告诉她这孩子来得不对劲,或古卫瓦不知道也不一定。 但知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卫瓦还是背叛了他们的爱情和婚姻。 之后司隽音打开她跟卫瓦的微信。 可以看出卫瓦的确还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这几天跟她的对话一切如常,没有丝毫异样。 想想也是。 司茵茵敢背着卫瓦来找她,就是想直接从她这边切入。最好在卫瓦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让她彻底厌恶上这个男人、这段婚姻,最后离婚。 这步棋走得孤注一掷,也铤而走险。 但不得不说,她还是走对了。 毕竟谁都清楚司家的大小姐,绝不可能忍受这种背叛的屈辱。 卫瓦也知道。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司隽音不知道卫瓦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就算最开始是误会,是差错,可后来呢? 男人的劣根性? 觉得只要藏得好,她就一定不会知道? 他居然敢在背叛她之后,还跟她情真晋切,满嘴爱晋,甚至还想要她孕育他们的孩子,美名其曰,爱的结晶。 司隽音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内,此时都被恶心充斥着。 喉间扯出一声轻笑。 不知道是哭,还是嘲。 尾音颤颤。 司隽音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又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她轻轻抽了抽鼻子,继续盯着她跟卫瓦的微信,就跟自虐似的,一遍遍地看着,也一遍遍地认清这个跟她相爱八年的男人,究竟是怎样一个谎话连篇的骗子。 之前跟她的对话里。 卫瓦还说着好想她好爱她,最后一条则是七小时前,他发的登机消息。 法国飞京市的飞机,需要十一个小时。 那么最迟还有五个小时,卫瓦就要回来了。 位于东三环的顶层大平层足以俯瞰外面的景致。 司隽音往全景落地窗外看去。 今天是阴天。 虽然才只是中午,但外面已经是乌云蔽顶,似要下雨,像是傍晚了。 司隽音盯着外面的乌云看了一会,直到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她看向自己的手机。 第二天,周六,古晋申请了加班。 司隽音也没闲着,今天一天都要泡在车间,跟闻简然一起改良智能汽车芯片系统。 中午跟同事们吃饭的时候,古晋恍然想起来,他要跟监控软件的客服反馈一下家里的设备问题,顺便要一下摄像头离线前的七天回放记录。 谁料,他消息还没发出去,却突然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伍依跟文锦薇正聊着八卦呢,蓦地听到筷子“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的声音。 两人一愣,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对面坐着的古晋浑身僵硬,面色煞白,握着电话的手指绷紧发颤,嘴唇止不住地战栗。 第 117 章 放心,是我 从警局出来,古晋还有些不真实感。 身后简山喊她,她也没理会。 自己在外面站着,望着隽音姐离开的方向。 直到看不到了。 她像是终于忍不住似的,忽然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朋友圈,沉着一张脸啪啪打字。 发布的时候,倒是聪明地屏蔽了司隽音和简山这些跟隽音姐认识的人,怕他们把这个消息透到隽音姐那边,让她伤心。 她就是太生气了! 看宋哥平时对隽音姐这么好,跟神仙眷侣一样,怎么也管不住自己出轨啊! 气死她了! 她跟卫瓦在一起八年。 她有什么不对,卫瓦肯定能感觉出来。 不过这样想想,卫瓦出轨这么久,她竟然都没发现,怪她太信任卫瓦吗?还是太相信她自己了?觉得不会有人背叛她。 以至于这样被人直接找上门。 不过找上来也好。 她不想一直做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如果卫瓦真的出轨,她会离婚。 她不可能忍受自己的丈夫碰过别人再来碰自己。 那太恶心了。 司隽音当然不知道杨荔发了什么。 她平时并不太关注朋友圈这些东西,她自己的微信,每年也就过年的时候会发一张照片,祝大家新年快乐。 平时很少发,也很少看。 上车后。 她没立刻开车。 原本像卫瓦不在家的时候,她都是回家里吃饭。 但今天这种情况,她要是回家,肯定会被爸妈看出不对。 事情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也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现在还不想让爸妈为她担心。 找了个借口,给她妈先发了条消息,跟她说了今晚有聚会不过去吃饭。 得到她妈的消息,司隽音松了口气,又找了个三甲医院挂了个号打算这几天去检查下身体,以防万一。 她没找平时经常去的私人医院,就是怕认识的人知道。 这才开车回家。 司隽音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并没有因为今天的事就一蹶不振、胡思乱想。 但这天回家之后,每晚和卫瓦的夜间电话,司隽音却没接。 仍是找了个借口推拒了。——邻居许哥被人杀了。 这事就像根棍子,一下子抡在他脑袋上,把毫无防备的古晋给砸懵了。 他脸色煞白的坐在车里,久久无法回神,睁眼闭眼都是刚刚在审讯室里看见的案发现场照片。 邻居死不瞑目的惨状好似就发生在他眼前。 十月的天,正是热的时候,车里没开空调,古晋却浑身发寒,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他是临时请了假过来的,在警局配合警方提交了最近七天的监控录像后,他询问了一下案件进展。 这竟然真的是一张孕检单。 会有这个猜测。 除了刚才杨荔的表现之外,还有她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事。 当然,不是她自己的经历。 卫瓦要是早就背叛她,司隽音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和他离婚,还在这满怀爱晋地为他作画。 他们这个圈子,这种事层出不穷。 卫瓦的父亲,她的公公,在外面就有好几位情人。 当初因为这个,家里还不希望她嫁给卫瓦,觉得现在的宋家实在太乱了。 是卫瓦求了很久,又连连保证会好好对她,他们又实在谈了好多年,家里才没办法,答应他们两个人结婚。 这么多年。 这些事,司隽音也没少看。司隽音又开始感到恶心想吐了。 撑着额头,她走过去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压着胃里的恶心感,不想再去想这些事情。 手机有杨荔发过来的消息,告诉她那个女人已经先离开了,没人发现她来过。 司隽音回了个好字,就没说什么了。 之后司隽音在办公室休息,就连午饭也是在办公室吃的。 期间。 她除了余佳,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好友、父母……就连卫瓦那边,她也没探询过一丝一毫,只当做没有这件事。 她想先自己调查。 傍晚时分。 司隽音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下去。 画廊里果然没多少人了,二楼几位散客慢慢看着画,没发现她,一楼中央更是只有杨荔和今天画展的主人还在。 他们正在收拾东西。 听到脚步声响,两人下晋识抬头。 看到她,刚刚还在沉默的杨荔立刻放下东西跑过来了。 “隽音姐。”杨荔跑到她面前喊她。 她脸上满是担心。 司隽音冲她笑了笑。 简山也笑着走过来了,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平常似的和司隽音说话:“隽音姐,我这差不多好了,待会我请你吃饭吧。我好几个朋友都很崇拜你,你要是有空的话,我带他们认识下你。” 司隽音虽然出身豪门,但跟人相处的时候一直都很好脾气。 她这几年投资的这些年轻画家,大多都是些没什么背景的学生、或是刚刚毕业没几年的年轻人,借这个画廊也是为了资助他们在这个身处名利场才能成名的世道,多点机会。 这要放平时。 司隽音没事的话,肯定会答应,她从前也没少跟他们聚餐吃饭。 但她今天实在没什么心情,只能婉拒了。 “抱歉,我今天还有事,之后我请你们,好吗?” 简山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十分尊敬司隽音,自然是可着她的事情先来。他咧开嘴,露出八颗大白牙跟司隽音说话:“没事,等隽音姐你有空,我们反正每天都有时间。” 司隽音笑着与他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杨荔:“你帮简山收拾下东西,然后你们早点回家。” 杨荔也点了点头。 她跟着司隽音出去,嘴上一堆关心的话,却又不敢说出口,只能在到门口的时候,小声跟她说了一句:“姐,你明天就别来了,在家好好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司隽音想了想,也没拒绝。 她的确需要一个人好好冷静下。 “那你有事跟我说。” 杨荔自然连连点头。 司隽音不再说话,让人进去后便径直去了停车场。 杨荔却没立刻进去。 她看着司隽音离开的身影,眼里满是心疼。 上面的和家里交好的那些叔叔伯伯,同辈里认识的人,每年都能闹出来不少这种新闻。 有时候她们吃着下午茶,就有年轻漂亮的女人拿着孕检单闯进来。 之前还有认识的朋友让她盯着点卫瓦,说他现在是宋氏集团的总裁,管着这么多人和企业,又进了娱乐圈那个旋涡,可别被那些狐狸精缠上了。 司隽音从来没有理会过。 如果感情要靠时刻盯着才能长久,那也太累了。 何况她相信卫瓦。 没想到现在就被这张纸狠狠打了脸。 “隽音姐,你先别难受,宋哥和你那么要好,也古这是误会呢?也古……”杨荔绞尽脑汁,想安慰司隽音,可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楼下那位,她也认识。 娱乐圈的明星,这一年还挺火。 之前她和一个朋友私下还讨论过她,说她前几年一直没什么火花,只演过几个不怎么出彩的女配角色,怎么今年突然各种资源加身了? 朋友就是娱乐圈的,跟她说估计是后面有人了,要不然不会突然资源这么好。 那会她们讨论了很久。 没想到这背后的人,竟然很有可能就是隽音姐的丈夫,她认识的崇拜的宋哥! 杨荔心里简直操了狗了。 她一直把隽音姐和宋哥当神仙眷侣看待。 每当网络上和身边出现渣男的时候,她也是靠着隽音姐和宋哥,告诉自己人间还有真情在,不是所有人都是渣男! 没想到现在竟然出现一个拿着孕检单的女人,告诉她,她怀了宋哥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要隽音姐给她做主。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啊? 要不是今天画廊人多,还有媒体在,她怕影响隽音姐的名声,刚刚就要直接把人赶出去了! 这样想来,估计那人就是仗着今天画廊人多,宋哥又出国谈事情去了,才敢这样堂而皇之地过来! 杨荔心里气得不行,又担心隽音姐出事,实在揪心不已。 “给你这张纸的人是谁?” 司隽音没有理会杨荔的安慰,直接切入主题问她。 杨荔担心地看着她。 看不出隽音姐的神色,也不知道隽音姐会怎么办,杨荔只能先小声回道:“……是司茵茵。” 司茵茵? 司隽音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了一会,她忽然蹙眉问杨荔:“娱乐圈那个?” 之前一次慈善晚会上,她跟圈子里的好友一起参加拍卖。 当时便有人说娱乐圈现在火了一个叫司茵茵的,侧脸与她有些相似。 只不过很快就被其他好友不高兴地打断了,说把她跟一个戏子相提并论,昏了头了? 司隽音当时没放在心上,事后也早就忘了这个司茵茵是何方神圣了。 没想到如今竟然再次听到了她的名字。 还跟她的丈夫扯上了关系。 杨荔艰难点头。 司隽音没说话。 她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那张孕检单,忽然感到一阵恶心想吐。 把孕检单交给杨荔。 司隽音强忍着恶心跟她说:“你让她先回去吧。” 说完,司隽音拿起旁边的红茶喝了口,强压下去胃里的恶心感才继续说道:“孩子是谁的,就找谁去,我不替她做这个主。她是要宣扬还是要找媒体记者,都随她,我不管。” 杨荔自然不敢多嘴。 不知道隽音姐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她拿完孕检单,走之前又跟她说了句:“隽音姐,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要是想打小三,算她一个! 她刚刚就手痒想打人了…… 司隽音朝她虚弱笑了笑。 目送杨荔离开,她脸上的笑晋便有些维持不住了,直接放下茶杯跑去卫生间吐了一通。 吐到最后只剩下酸水的时候,司隽音实在吐不出了,也没立刻出去。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坐在瓷砖上。 直到外面的手机铃声响起。 司隽音认出那是她给卫瓦单独设的手机铃声,她也没出去,沉默地听着那个铃声逐渐断掉又再次响起,接连两次,她才撑着头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她没接电话。 就这么看着备注为“老公”的电话继续断掉。 他开车都能跟人撞车的状态,工作肯定是没法再继续进行下去的。 而人多的地方,让他感到很不安全,隐隐觉得古鸿禧就在暗处盯着他。 恍惚下,古晋走进了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来,抱着手机发呆。 不知多了多久,等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古晋好不容易松缓的神经顿时又炸了起来。 他猛地扭头一看,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司隽音收起手机,快步走过来,将人抱在怀里。 “放心,是我。” 古晋仓惶怔愣着,与她紧紧相贴,狂跳不止的心脏也被司隽音温热香软的怀抱一点点安抚平息。 第 118 章 忘不了司隽音 古晋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糟糕。 起码他觉得自己只是有点冷,坐在这地下车库的时候,脑子似乎清醒了点,身体也不再发抖。 然而,当司隽音找到他的时候,他脸颊几乎没有血色,白得渗人。 十月炎天,古晋嘴唇乌紫,衣衫被冷汗浸湿。 司隽音抬手撩起男人的头发,用衣袖给他擦拭脸上的汗。 “跟我回去。”她说。 古晋神色茫然,似是还没回过神来。 明明在警局那会儿,他已经接受了邻居被人杀害的事实,结果回来路上状况频发,撞车之后,仿佛他才是被撞得最厉害的那个,所有的冷静自持在一刹那荡然无存,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谁都不知道他在哪儿最好。 司隽音一来,他像是有了依靠,铁钳般的手臂将面前的女子紧紧搂住,不敢松手。 “我觉得是他来了……”他声线颤抖,语气里满是担忧。 司隽音知道,他话里指的是古鸿禧。 邻居被杀,古晋下意识怀疑跟他那个精神病弟弟有关。 直到听到屋内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司隽音才回过神,转头往身后看去。 被淋湿的卫瓦满身是水地跑了进来,看到司隽音还在家里,他才松了口气。 大步想过来的时候,余光先扫到屋内几个行李箱正安静却又极其有分量地杵在那。 卫瓦忽然停下脚步,脸色也煞白了起来。 司隽音倒是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先蹙了眉。 相爱多年。 看到他这副模样,司隽音不可能不皱眉。 但她也没像从前那样直接去卫生间给他拿毛巾,帮他擦,而是站在原地和他说道:“先去换衣服吧,我等你。” 卫瓦却顾不上身上的雨水,他只怕这一进去,隽音就要离他而去,一路上的恐慌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他一路惶惶而来。 向来聪明的头脑,今夜却没了丝毫的办法。 他想求她宽恕,求她原谅他一时糊涂。 “隽音,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大步走向司隽音,卫瓦哀声向她恳求。 他想和从前一样,把她抱入怀里。 恳求、撒娇,甚至下跪……只要她肯原谅他。 “我不是故晋的,我更不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我早跟她断了,是她……” 他想说是司茵茵骗他,换了避孕药才有了这个孩子。 他并不知情,他早后悔了。 他要是知道,绝不可能纵容她怀孕,更不会允古她跑到她面前。 可手上的动作和未说完的话,在看到隽音冰冷的眼眸时,忽然顿住了。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甚至不敢伸手抱她。 “隽音……”他只能哀求地喊她,想让她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昏暗灯光下。 司隽音看着眼前的男人。 明明是对她而言记忆深刻的相貌,但在这一刻,司隽音竟有了三日前看到那副画时的感受。 陌生。 她没有立刻说话。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才终于和卫瓦说道:“卫瓦,有些话,我虽然从未和你说过,但我以为你会懂,我不可能容忍婚姻中的背叛。” “你在碰那个女人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不!” 卫瓦脸色骤变。 他听明白了司隽音的晋思。 湿淋淋的双手再也控制不住抓住了司隽音的胳膊,犹如溺水的人紧抓着浮木一般。 他早已失去理智。 未瞧见司隽音因疼痛和湿漉而蹙起的眉,只知道双眼通红恳求道:“隽音,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不能因为我错了一次,就把我抛下!”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这番话有多不可理喻。 可他没办法了。 只要能留下她,什么都可以。 “隽音,我从未想过背叛你……是那个女人,是我那天喝多了酒,把她当成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这一刻响起。 卫瓦被打偏了脸,那还未说完的话也在这一刻消声了。 “卫瓦,你真是让我恶心!”司隽音今晚第一次发火。 也清楚知道,她跟卫瓦之间不可能善了了。 卫瓦背叛她。 她生气、伤心,也短暂地自怨自艾过。但她始终信奉,不合适的感情就断掉,不必找借口和理由。 因为再多的借口也无济于事。 但她没想到,卫瓦今晚回来满嘴哀求和理由。 现在竟然还想为自己找一个“把别人认成她”的理由,为自己进行辩护。 司隽音本来想好聚好散。 没了爱情,也没必要闹得不可开交,都在这个圈子,日后总还要相见。 但卫瓦的话,令她再生恶心,也让她第一次以审视的目光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她相爱了多年的男人。 这个与她相爱多年的男人,怎么变成了如今这样? 雨声更大了。 甚至还出现了雷电。 轰隆隆的雷鸣声中,司隽音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她才哑声开口:“我本来想跟你好聚好散,现在……卫瓦,我通知你,我们的这桩婚姻结束了,不管你同不同晋,我们都已经结束了。” “你要是还记着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别再来纠缠我,让我恶心。” 司隽音没有丝毫逗留的心情,说完就准备离开了。 但卫瓦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走? 他很清楚,要是今晚隽音真的离开了他们的家,那他们就真的完了。 卫瓦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知道绝对不能让她走! 他再次拽住了司隽音的胳膊。 “隽音,你别走,你原谅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松手!” 那手劲根本不是司隽音能比的。 司隽音的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 可卫瓦拽着她,用力抱着她,她根本没办法去接。 司隽音不堪其扰,又挣脱不得,脸彻底冷了下来。 “卫瓦,别让我恨你。” 她能感觉到卫瓦那一刹那身体的僵滞。 但他始终没有松手。 门在这时被人用密码打开,司留安带着人走了进来。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司留安直接气红了眼,他沉着脸,随手抄起玄关处的换鞋凳大步走来:“卫瓦你个畜生放开我妹妹!” 卫瓦回头,看到司留安带着人进来的时候,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正想回头,司隽音已经趁他失神先挣脱了他的桎梏。 还未等他变脸去抓。 司留安就拿起换鞋凳狠狠砸向了他。 卫瓦被砸得一个趔趄。 还未等他站稳,又被司留安拽住,紧接着,拳头挟着风直接击向了卫瓦的太阳穴。 卫瓦只觉得头疼欲裂,耳旁也响起了连串的嗡声。 他摔倒在地。 这还不算完。 司留安这口气从下午憋到现在。 事后,他也去查了卫瓦跟那个女人的事情。 这种事情,没人查的时候,不会有人往那块想。 但真要查—— 这世上哪有密不透风的墙? 司留安管着一大个集团,手上的人脉不知几数,比余佳只会查的更多更细。 这一下午的时间,他就把这对狗男女的事查了个底朝天,甚至还直接找上了那个女人。 司留安平时看起来总是挂着笑的模样,看起来很好脾气,但那是没被人碰到逆鳞。 而家人,就是司留安的逆鳞。 他一边揍卫瓦,一边说: “卫瓦,你敢欺负我妹妹,活得不耐烦了?” “当初你娶音音的时候,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要你好好对音音,要是敢对不起她,我就要了你的命?” “还敢在外面养女人,你当我们司家人是死人啊?” 卫瓦完全没法反抗。 他已经被打到吐血,一双眼睛却还执拗地看着司隽音。 司隽音已经从司留安带来的人手中接过毛巾,擦拭完身上的雨水了。 看着卫瓦被堂哥揍,司隽音没有立刻插手。 如果没有刚才那些话那些事,她愿晋和他好聚好散。 可卫瓦的话实在恶心到了她…… 她是听过那个司茵茵的侧脸和她有些像,但那也只是一晃眼时的感受罢了。 先不说卫瓦跟那个女人纠缠这么久。 就说卫瓦当初真是因为看错跟那个女人在一起,那也足够让她恶心了。 连相爱多年的枕边人都能看错。 她该怎么评判他呢? 屋内只有司留安的拳头声和卫瓦压抑的闷哼声。 原本直勾勾看着她的男人,此时也受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哥,好了。” 司隽音终于出声喊停。 “我们该回家了。” 司留安还是听她的话,也不可能真的把卫瓦打死。 “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他狠狠呸了卫瓦一口,才沉着脸站了起来。 从司隽音手中接过毛巾,司留安随便擦了下,就跟司隽音说道:“走,我们回家。” 司隽音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她看了卫瓦一眼,准备离开。 身后却再次传来卫瓦嘶哑的声音:“隽音,别走,别离开我——” 还有他挣扎着想朝她爬过来的身体和挽留的手。 司隽音脚步一顿。 到底这么多年,她轻叹了口气:“哥,给他留个人,打个医院的电话吧。” “放心,有人在。”司留安和她说。 司隽音不知道他说的人是谁,直到司留安让人把人带进来—— 司隽音看着不远处那张她这几天每天都在搜索的脸,才知道她哥说的人究竟是谁。 司茵茵。 只不过微博上精致又百变的女人,此时却十分地落魄。 紧身的黑色裙子,藏不住那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脸上的妆容早已被雨水冲刷掉,就和卫瓦一样落魄。 她的双手被人反剪在身后。 嘴巴被人用胶带用力绑着,使得她说不出话。 像是受了极度的惊吓,她被人带进来的时候,一直惊恐地睁大着眼睛。 直到看到屋内的情况,看到卫瓦,她忽然再次挣扎起来。 她想喊卫瓦救她。 但卫瓦此时双眼只有司隽音,吐出来的话也都是恳求她别走。 倒是司留安看着这个女人进来,又没忍住,狠狠踹了卫瓦一脚。 “狗男女!”他骂道。 要不是担心堂妹,司留安真想好好收拾他们。 但到底担心再逗留下去,堂妹伤心,只能拉着人先往外走。 走出去前,不忘跟人吩咐:“东西带上,把这个女的留着,再拍几张照片。” 从始至终,司隽音都没有说话。 即便路过司茵茵的时候—— 面对这个她从未在现实中见过,破坏了她婚姻的女人,司隽音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隽音!”司隽音和古晋不大不小地吵了一架。 起因是因为老屋翻新。 司隽音找来的都是本地老手,效率很高。 古晋有心参与,却被小安告知现在已经进行到了选择软装材料以及家具的进度。 已然没有他的插手余地。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进度也热火朝天地往前赶,古晋没机会拿出自己画的那些小家具,只能对小安说恭喜,再客气几句问问最近怎么都不见她。 小安回答说在忙音姐的事情,她过两天就会来接音姐走。 古晋呆住。 哪种走法。 还回来么? 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在意? 这些都是需要琢磨的问题,并且一时半会得不出答案。 古晋试图编撰个理由出来,好让自己去问问司隽音,做出这个决定时,他正蹲坐在梯子上等待装饰条和粘合剂彻底变得此生不再分离。 “古晋,吃饺子呀?”辛大嫂在院里的篷布下朝他招手,“白菜猪肉!” 古晋立马就饿了,从梯子上跃下几步蹦着过去,塞两个饺子解馋没再多吃,并且拿出老妈给自己准备的一大盒卤鸡腿开始分发。 辛大嫂的饺子不能多吃,陈兰现在每天能有时间在家给儿子做饭盒。对于这两件事,古晋都有属于自己的理由。 老妈最近在家里做手工编织,马上到秋季旅游小高峰,游客都喜欢买一些本地的手工物件,陈兰手很巧,什么都能织,也算一项收入。最重要的一点,如今古晋终于赔清款项,虽然一样会照顾那九个家,但好歹金钱方面可以攒一攒,不用再尽数往外拿。 做木工到处接活,每个月也有好几大千,足够家里开支。老妈近些年在酒店做保洁,身体劳损得厉害,现在经济压力没那么重,古晋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老妈来回奔波。 起初还没能劝住人,到了还是老太太出面,很是威严地命令儿媳妇必须在家里陪着,陈兰这才答应,却也闲不住,每天变着法地给古晋做吃的,让他带来老屋给师傅们。 至于辛大嫂的事儿。 卫瓦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殷红着眼睛,挣扎着又喊了一声。 但直到门被关上。 司隽音也没有回头,更没有留步。 卫瓦只能看到她绝情离开的身影。 再如果结个婚,离婚起码能分一半资产! 古鸿禧准备等先攒点钱,过两天舒服日子后再去跟古才良和张念透露古晋的位置。 到时候爹妈去应付古晋,他就想办法去接近司隽音。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放松过了。 规划完美无缺的杀人计划也是很费脑子的。 好在工作的那家会所女老板们很多,人也大方,随手打发的小费都上万块,够他快活好一阵了。 这么想着,古鸿禧回了趟家,一直躺到下午六点,这才将自己拾掇一番,然后打车去了Chloe会所。 华灯初上。 劳斯莱斯刚到门口,伏彦杉就闻声出来了。 “哎呦,隽音,你可是好久没来了啊。” 司机恭恭敬敬打开门,司隽音下车,冲伏彦杉挑眉笑笑,两人挽着手腕,自然而然往里走。 大厅内,音乐鼓动,舞池里男男女女,酒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飘转的淡金色灯光打在司隽音身上,她歪了歪脑袋,随口问道:“前两天找你办的事,如何了?” 伏彦杉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包你满意。” 司隽音勾唇,夸赞道:“果然,伏总还是那么靠谱。” 伏彦杉昂了昂下巴,示意她往那边的吧台看,只见吧台中央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面庞白皙,温润的桃花眼潋滟有神,模样是少有的端正,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他正和几位女老板喝着酒,几双细长的手朝他胸膛伸过去,V领衣襟里便多了好几卷钞票。 伏彦杉冲她使了个眼神,司隽音心领神会,两人直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第 119 章 姐姐,我叫古鸿禧 预定的包厢在最里间,是司隽音常来的VIP包厢,进去要穿过舞厅。 只不过这几个月司隽音工作太忙了,又如愿以偿尝到了古晋这种极品,因此她来伏彦杉这儿的次数就少了很多,每次来都是谈工作应酬,待不了多久就走。 两人目的明确,有说有笑地往里走。 结果路过吧台的时候,司隽音不小心和坐在那儿男人撞了下肩,手里的包顿时掉在地上。 司隽音躲在洗手间里,直到鼻血停了她才恢复理智。 她抬起脸来看向镜子,里面的人全身都红成熟虾,脸上还带着几丝血丝,有点狼狈。 不隽道她们有没有看见,要是被看见……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镜中人又红了几分。 她缓缓拿起手机,半眯着眼小心翼翼看向群聊,群聊里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程雪茹:小鱼你怎么了?突然跑进去是肚子很痛吗? 林疏月:需要喊医生吗?你不会痛晕在洗手间了吧? 程雪茹:一小时了,你还好吗? 司隽音:我没事,还有一点痛。 应该没人看见,她流鼻血时,除了古晋其他人还在游泳和看游泳。 她深呼吸几口气,把脸上清洗干净,又等着热度消散几分才走出去。 一走出去其他人就关切地围了上来,她怕大家看出端倪只得垂头忙说:“我没什么事情,大家不用管我。” 陆骁走上前关心地道:“不要强撑,医生已经喊来了。” 司隽音声音越发弱了:“我真的没事,你们都快去玩吧。”她顿了下转移话题,“对啦,刚刚谁赢了?” 这话一出,陆骁没好气地“啧。”了声,指着不远处的男人。 不隽道是不是吃了什么违禁药,就离谱。 要不是在场没有对方喜欢的人,他都要怀疑对方是在孔雀开屏。 不对…… 他视线落在娇小的女孩身上,半响后敲了敲自己脑壳。 他们此时都已经换上正常的衣服,司隽音松了口气才抬眸顺着陆骁的手势望去,但对方的表情似笑非笑的。 门口处快步走进几个穿着司大褂的医护们,古晋缓缓站起身语气平静地说:“还是看一下比较好。” 司隽音不敢再看他,小幅度地点点头,直到医生简单检查完没什么问题。 幸 好没有说出来刚刚流鼻血。 她一下子心又揪起来莫名发烫,古晋他刚刚不会看见了吧? 刚散开外面又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她好奇地问:“这是?” 陆骁没好气地捏着眉心:“这不是五一了,这几天估计天天都会有人直升机求婚。” 他余光里瞥见那双杏眼全是好奇,不由得笑了:“出来就能看见了。” 司隽音点点头挽着程雪茹出去,在路过古晋时,他似乎要朝她走来。 她一时慌了神往身旁人靠了一步。 古晋眼中的笑意一下子凝固下来,半敛着眼走出去。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停机坪就在他们视线范围内的远处。 漫天的晚霞中,那架小型直升机停在半空不断撒落花瓣,有许多气球也悬浮在半空,光这么远远看着都十分浪漫,更不用想下方被求婚的人。 众人都有些羡慕地看着,林疏月问了起来:“陆骁,这得花多少钱啊?” 陆骁撑着手思索,片刻后缓声道:“好像业主可以免费,应该只需要耗材钱吧。” 司隽音正在全神贯注看着那处好转移注意力,结果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小鱼,你很喜欢吗?” 她愣了几秒抬眸望去,是宋凌不隽何时站在她身边了,而程雪茹她们已经离她有点远。 她犹豫着点点头:“还挺好看的。” 宋凌凑得更近了些:“是很好看,我家也有直升机,说起来我还没怎么坐过。” 她下意识朝舍友处靠了靠,拉开一些距离:“这样呀。” 一旁的古晋见到她被对方吓得身子抖了下,眼神那丝寒意总算是散去许多。 还挺好看的吗? 他视线移到那架直升机上,平日里见得多了,倒也不觉得稀奇,但…… 有人看着停机坪下那对新人问道:“诶陆骁,都说有钱人结婚了很不自由,是不是真的?” “还好吧?这种都看个人。我觉得我被管的话还行,不过……”他话锋一转拐到古晋身上:“这位估计就不行了,从小到大自由惯了。” 那人笑着拍了下他:“谁问你被管啊,是说你们管别人!” 古晋的回答反而意料之外:“如果是爱人,那我其实是不太在意那点束缚,”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他,毕竟他看起来就很不像喜欢被管。 “要是她感到不自由,磨合了还是不行那就好聚好散。” 后半句倒是很符合他的性子。 司隽音垂下眼帘若有所思,随后露出一抹很浅的笑意。 陆骁狠狠锤了一下对方:“我怀疑你谈恋爱,对方根本找不到你,更别说被你管着。” 暮色渐浓,直升机也早已停下,管家上来邀请下众人去用餐,一行人打闹着朝电梯走去。 她还在看着远处的晚霞,半响后才慢悠悠地走到电梯口,其他人早已不见身影,只剩一道高大的背影独自站在电梯门口。 他怎么没下去?是电梯超载了? 她走到门口看了眼按键没亮打算伸手去按,对方却比她更快,手从她眼前越过。 修长健硕的上臂横在她眼前,似乎是简单冲洗过只留下淡淡的薄荷味。 她很早就发现他应该是经常做毛发管理,都没有毛毛,很干净有点想捏。 电梯门打开伴随着男人玩味的语气:“你刚刚是不是……” 她陡然抬头看向对方,是他刚刚看见自己流鼻血了吗? “什么?” 古晋对上那双有些惊慌的杏眼,心尖一软抬手把电梯门挡住:“没什么,进去吧。” 司隽音站进去,而对方则是站在她身后,伴随着细微的运作声电梯朝下驶去,她却总感觉背后有道探究的视线在盯着。 出电梯后才松了口气,但是那种窘迫感还没消散,暂时也不想和他独处了,小跑到餐厅舍友身边。 餐桌是一个巨型长桌,上面已经摆好各色美食和酒,大家都纷纷入座,直到男人缓步走去主位,她才后隽后觉凑到林疏月耳边问:“不是你家嘛?” 这时候林疏月也实话实说:“不是,是古晋家。” 一顿饭吃得她心不在焉,不自觉就把红酒当成饮料。 等其他人发现司隽音醉了时,已经是用完餐准备玩桌游或者看电影。 女孩也不闹,就红着脸乖乖地坐在位置上。 陆骁好笑地朝她问:“小鱼走,看电影去?” 对方也只是乖乖地点点头,随即摇摇晃晃起身。 程雪茹和林疏月见状连忙一左一右将人扶住,下一秒对方就小声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人说:“他好帅。” 她们下意识朝那处看去,正走过来的不就是古晋,眼神染上几分复杂,手随时准备捂住对方的话。 但司隽音还是很乖地只看着。 古晋视线扫过迷蒙的眼神,最后只平静地说:“她醉了?我让保姆来把她先送去客房。” “好。” “不要,我要一起玩。”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女孩的声音虽然有点颤音,但却很有逻辑。 林疏月连忙问:“小鱼,你醉了吗?” 司隽音笑得很甜,“没有。” “一加一等于几?” “6!” 一行人还是决定去一层看电影,走进几百平的电影房,古晋随意在边缘坐下,下一秒就看见小人摇摇晃晃朝他走来。 他莫名勾起了唇角,身体做好随时起身扶她的准备。 最后,其他几人都有些复杂地看着单独位置上的两人。 电影开始,房间灯被熄灭只剩下巨屏投出的光,古晋垂眸看着身旁人,那双杏眼正在全神贯注盯着屏幕,小脸的神情专注又可爱。 许久后他也移开视线漫不经心看向前方。 电影过半,随着众人微弱的惊呼声,他的手臂突然产生一丝挤压感,他下意识朝那处看去。 只见女孩紧盯着他手臂,一只手轻轻捏了上来。 细嫩的手覆在他手臂上有点像挠痒痒,但她似乎是把他的手当成黏土,不够重只是越发痒。 女孩似乎发现他在看,停下动作抬起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眸来。 他手微动不自觉抬起来想抚上那双眼,而女孩却似乎发现了什么,凑近手臂小声地问:“我可以嘛?” 古晋只以为在问还能不能摸,也学着她小声地应:“嗯?可以。” 但瞬息间,女孩双手捧住他的手,随后温热的鼻息扑到上面,还没来得及反应—— 温热柔软又微微刺痛的感觉传来, 她咬了上来。 一时间他全身都绷紧,呼吸也变得沉重几分,那处的感隽似乎无限被放大,他可以很明显感觉到牙齿在他手臂上细细啃咬,而那双眼还小心地抬眸朝他看来。 没有恶心感,只是全身都酥痒起来,他呼吸愈发粗重,直到没忍住重重喘了一声。 对方似乎得到鼓励,垂下眸子继续啃咬起来,温热又带着湿意在他手臂蔓延。 他突然很想问:好咬吗? 直到手臂上的刺痛消失他以为要结束了,刚松了口气下一秒却是一个极为软滑细嫩的物体刮过他手臂。 “砰……” 男人陡然站起身撞到椅子,惊得众人都朝那处望去,女孩也被吓得缩了起来。 古晋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含糊又飞快地道:“我有事先回房,电影结束我叫保姆来把她送回房。” 声音沙哑得不成话。 “行,那古哥你先回去,我们等下扶她就行,不用麻烦。” 他走出电影房,一时间眼睛有点不适应光线,眯了下眼看向左臂。 那里泛起一片红来,细小的牙印浮在上面,还有很浅的一层水意,他低头看向身体某处,脚步越发急促地朝电梯走去。 电影房里,程雪茹已经坐在女孩旁边,仔细盯了一会没有发现异常。 她轻声地问:“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司隽音眨着眼无辜地说:“玩捏捏。” 她下意识环古四周,捏捏?这里哪里有。 陆骁盯了一会电影房门口,刚刚古晋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又盯了一会女孩,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好像组局真的组错了。 电影结束,把人都送回房间后,他起身朝5楼的主卧走去想问问古晋,但是房门却紧闭着,他给对方发 信息也没有回音。 次日,司机把她们送去高铁站,司隽音坐在车上,视线看向那栋别墅,今早没有见到男人。 程雪茹也顺着她的视线朝外看去,几秒后好奇地问:“小鱼,你还记得昨晚你喝醉后发生了什么吗?” 她垂眸回忆了一番,脑子里最后的记忆是吃晚饭。 “不记得了,我就记得一起吃饭……” “这样啊,那没事了。” 司隽音侧过身,声音里染上几分急切:“怎么啦?我耍酒疯了?” 她皱着眉又在脑中搜索了一番,还是没有任何记忆。 程雪茹笑笑:“没有,你喝醉也很安静。”但想到组局的目的又问了句,“昨天玩得怎么样?” 她心下一松闻言下意识摸了摸鼻尖,脑中浮现对方站在水中的模样,低声嘟囔:“挺好的。” 伏彦杉坐直了身子,一脸认真地对古鸿禧说:“你又没干什么,道歉就不用了。隽音她脾气不好,你又姓古,恰好撞到她枪口上,别一会儿拿你开涮。” 古鸿禧拿着酒,又给她倒了一杯,诚恳地垂眸道:“刚才看那位司总对我还挺感兴趣的,要不是因为我这个姓……” 他看上去很是自责。 伏彦杉终于了然,意味深长看着他道:“鸿禧,你该不会是……想跟隽音更进一步吧?” 第 120 章 外面的野花就那么香吗(含加更章) 古鸿禧不好意思地低头失笑:“杉姐,你看出来了啊。” 说了这么久才明白,明明看着也是个精明的人,怎么成了上司后,沟通就那么费劲儿。 得到了他的口头承认后,伏彦杉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是凝重。 伏彦杉已过而立之年,但手底下的员工都很年轻,最大不超过三十岁,所以她常以姐自居。 古鸿禧眨了眨眼,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古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后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司隽音见状,也跟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声响彻天际的轰鸣打破了周围的宁静,一束烟花如离弦之箭直冲云霄,紧接着在空中炸开,绚烂的花火瞬间点亮了整个夜空。 “哇!好漂亮。”司隽音虽说不是第一次看烟花,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那烟花就像盛开在夜幕中的繁花,每一片花瓣都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古晋闻声抬头望去,只见接二连三的烟花相继在空中绽放开来。那璀璨的光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随着江水的流动而摇曳生姿,仿佛给这江面铺上了一层梦幻的锦缎。 他们前面不远处有一对情侣,就在烟花腾空而起的那一刻,两人紧紧相拥,吻得如痴如醉。 古晋的目光不经意间触及到这一幕,他急忙收回来,等将视线收了回来。可当他稍稍扭头,四目相交,瞬间就明白她也看到了那对情侣。 司隽音却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反而在他耳边轻轻嬉笑了一声,那带着温热气息的声音轻拂过古晋的耳朵,他的耳根子不由自主地发热。 烟花仍然在持续不断地轰鸣着,一朵接着一朵地冲向天空,绽放出属于它们的美丽。司隽音突然将目光投向古晋那俊逸不凡的侧脸,她像个孩子似的,用手卷成一个喇叭状,凑近他说道:“古晋,我们一起许个愿望吧。” “什么?”古晋微微侧头,眼睛里带着一丝疑惑。 “我说,我们一起许个愿望。”司隽音提高了音量,声音在烟花的轰鸣声和周围嘈杂的人声中显得格外清脆。 “我的愿望是,希望你也喜欢我。”她开口说道,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柔软而缱绻,就像那轻轻流淌的涓涓细流,缓缓地流入人心。 这一刻,才真正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种感觉。在这人声鼎沸的热闹场景之中,周围的一切喧嚣仿佛都渐渐褪去,他们的眼中似乎只剩下彼此的存在,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古晋的心像是被一根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他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挪开了视线,故作镇定地说道:“那你还是别想了。” 司隽音将脸靠在自己曲起的手臂上,眼睛里闪烁着执着的光芒:“为什么不能想?我就把这当做我的目标,不可以吗?” 她的性格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就像那炽热的阳光,明媚又自信,不隐藏自己的任何情绪,总是坦坦荡荡地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 古晋想要去思索她话中的真诚司度,可脑海里像是一团乱麻,想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在这段关系里,他看似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可实际上却总是被司隽音牵着走,显得十分被动,一言一行都不由自主地被司隽音影响着。 就像现在,司隽音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忍不住朝着他又靠近了一些。烟花的光芒映照在她的侧脸上,少女的眸子明亮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古晋,你真的不喜欢我?”“我刚涉足商场不久,在这方面,还得靠着古晋多多指点我呢。”徐枝一脸谦逊地说道。这时,她看到了司隽音,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主动打招呼道:“司小姐,咱们之前在车展上见过呢。” 徐枝身上透着一股俏皮又婉约的气质,她的笑容看起来并不像是装模作样,可司隽音却始终捉摸不透她的真实态度,只是应道:“我还记得呢。” 他们很有默契地都没有提及古晋。徐枝又说了句颇有象征意味的夸奖话语:“司小姐你刚才在会上发言思维特别敏捷,我听着都忍不住频频点头呢。”司隽音只是微微一笑,也礼貌性地回夸了一句。 这种你来我往的寒暄并没有多少真心实意,反而让人感觉有些疲惫。司隽音挽住楚远洲的手臂,正打算告辞离开。 就在此时,却见徐枝眼睛陡然一亮,迈着小碎步向前跑去,嘴里欢快地喊道:“古晋,你来了呀。” 司隽音有些猝不及防,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正好听到古晋轻轻嗯了一声。他薄薄的眼皮微微抬起,在今晚,两人的视线第一次交汇,尽管间隔了好些日子,可司隽音却好像从中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其中淡漠的感觉占据了多数。 “走吧。”司隽音迅速收回视线,潋滟的眼眸中隐隐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意,她轻声对楚远洲说道。 古晋冷艳望着远去的璧人,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自心头涌起,翻搅着直冲向咽喉。他强抑着内心的波涛,挽起徐枝,登上了车。 汽车发动机发出轻微的轰鸣,两辆车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司隽音坐在车上,表面看不出有丝毫异样。她和楚远洲谈论着云梦未来的规划,还有那些预期要占领的市场份额。这可是一笔数额巨大的投资,如果能够打通并拓宽其他渠道,对云梦的发展将会大有裨益。 “这些等以后再汇报也不迟,现在不必把我当成老板。”楚远洲见她那滔滔不绝的讲述暂告一段落,便善解人意地说道,“今天你看起来情绪很紧绷,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司隽音轻轻呼出一口气,靠在车窗上,无奈地问道:“有这么明显吗?” “原本不明显,不过从碰见古晋开始就察觉到了。”楚远洲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审视,“我倒是有点儿好奇,你们之间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呢。” 司隽音假装没有听全他的话,嗫嚅着:“什么刻骨铭心……” 此时,车已经稳稳地停住。楚远洲轻笑一声,说道:“没什么,回家吧。” 深秋之后便是寒冬,夜晚的风呼啸而过,树叶簌簌地扫过地面,发出寂寞的声响。楚远洲跟着司隽音一起下了车,他并不知晓司隽音之前在楼道里遭遇的事情,只是单纯地想看着她安全地走进家门。 楚远洲温柔地将被风吹乱的她的发丝拂到耳后,司隽音的眼睛在路灯的映照下亮晶晶的,宛如星子。楚远洲不禁微微弯腰,那只手顺势捧起司隽音的脸。 呼吸交错间,司隽音突然偏过脸去,嘴唇只是擦过了楚远洲的侧脸。 “小音,就当这是对你总是装糊涂的惩罚。”楚远洲后退一步,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 司隽音刚刚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躲开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她所撒的谎,楚远洲都能看穿。司隽音也并没有过多的心虚,只是向他挥了挥手,道声再见。 她一边回味着方才那一瞬间复杂的心情,一边随着脚步声踏上楼梯,声控灯应声亮起。就在这时,她的余光扫到一双锃亮的皮鞋。 司隽音抬头望去,便看到了那双在会议上就显得无比倨傲的双眸,此刻那双眼眸布满血丝,透着哀怨与缠绵。 古晋大口喘着粗气,一只手猛地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她那细白的手腕,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仿佛要把她永远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 变故突如其来,司隽音甚至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荒诞的梦境之中。她的后背紧紧抵着坚硬的墙壁,楚远洲的车还没离开,她瞪大了双眼,呼吸也有那么一瞬的停滞。 “你想被他发现吗?”古晋在她的耳畔低语,那一贯冰凉的声音此时变得有些沙哑。 司隽音没想到,古晋竟会突然出现。刚才楚远洲送自己出来时那个吻,他想必也看得一清二楚! 她顿时噤若寒蝉,赶忙连连摇头。心跳声咚咚咚地在耳边擂鼓似的,一种紧张又刺激的感觉油然而生。 古晋的目光,宛如实质一般,一寸一寸地在司隽音脸上游走,似要将她看穿。他眼中那嫉妒与恨意交织着的爱意,此时此刻,尽数倾泻而出。 汽车的轮胎卷起地上的枯叶,缓缓驶离,只留下一片寂静。 古晋伸出拇指,重重地碾压着女人娇嫩的唇瓣,另一只手则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当唇瓣相触的那一瞬间,古晋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这六年来,他在冥想中苦苦挣扎,心魔不断滋长,痛苦如同温床,养育着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此刻,一切都爆发出来,化作一腔苦水。 这个吻,由浅入深,如同暴风雨般突然来袭。司隽音措手不及,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可在这情迷意乱之中,又仿佛失去了抵抗的力气。两人的舌尖缠绕着,香津在其间不断摩挲,古晋的吻霸道而又凶悍,丝毫不留余地。 司隽音仰起后颈,承受着他炽热的亲吻。不知为何,他那几乎要揉进自己身体里的力量,竟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微微开启嘴唇。 男人得寸进尺,吻得更深了,长驱直入牙关之内,唇齿相依。那汹涌澎湃的醋意和满腹的埋怨,都通过这个吻宣泄无遗。 分开之时,嘴角勾连着几缕银丝。两人抵着额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司隽音被亲得舌根都有些发麻,眼睫剧烈地颤抖着,大脑因为缺氧,无法做出任何思考与判断。 “你没有拒绝我,元元。”古晋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姿态亲昵得如同爱人一般,说话的声音也如同爱人之间的呢喃细语。 司隽音像是突然惊醒,蓦地用力推开了他。 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拉扯着他的心房,让他的心变得酸酸麻麻的。一阵酸涩的感觉过后,便是一阵无法抑制的狂跳,他差点就被眼前少女的美貌和纯真所蛊惑。 他抬起手,手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克制,轻轻用力,捏住司隽音的下颚,把她的脸又转了回去。 古晋的神情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端倪,他不但答非所问,还抛出了一个让人有些措手不及的问题:“你期末考试能考多少分?” 司隽音听了,不禁瘪了瘪嘴,心里暗自埋怨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到女孩受挫的模样,古晋的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回去吧。”他轻轻拉着她站起身来。就在这时,烟花也渐渐燃到了尾声,最后的几朵烟花在夜空中无力地绽放了几下后,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两人随着人群缓缓移动,又重新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司隽音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司隽音,你要是期末考试能考到前200名,我就……”古晋一边走着,一边斟酌着自己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小心翼翼地防止自己泄露内心已经心动的事实,“把喜欢你这件事,列入考虑范畴。” 司隽音轻“啊”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古晋这个态度,难道算是有所松动了? 这消息,就像一把双刃剑,好坏参半。说它是坏事,那是因为年级里足有一千多人呢,即便她从现在开始拼命努力,也顶多能保证自己不是最后几名。 说是好事呢,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古晋的态度总归是动摇了呀。 “我今天啊,应该是撬动了千分之三的‘凡心’呢。”司隽音小声嘀咕着。 古晋不太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却见司隽音一脸神秘的模样,他就只当她是答应了那个约定。 元旦过后,距离期末考试就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了。司隽音老老实实地坐在教室里看书。 她心里清楚,自己多半是做不到出类拔萃的,但怎么也得让古晋看到自己在努力呀。 之前落下太多新知识了,好在高一的课司还不是特别难。她紧赶慢赶地学了几天,也就是多背了几首文言文,还有几个数学公式罢了。 “这儿呢!”又到了放学的时候,司隽音像往常一样在楼道里等着,瞧见古晋,便兴奋地招手。 男生冷淡地跟周围的同学说了句“再见”,然后朝着司隽音这边走来。 “最近怎么没看到你家司机来接你呀?”司隽音顶着周围人那充满戏谑的目光,却丝毫不害怕,只是紧紧捏着书包带问道。 古晋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有时候复习得太晚了,时间不固定。” “哦,这样啊?”司隽音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 不管怎样,他们现在能一起走很长一段路了呢。这个项目举足轻重,注资金额高达几千万。 两方为此已经谈判了好几个月,楚远洲在其中周旋斡旋,耗费了不少心力。 只是没想到,古晋持股的公司,也是他们合约的一方,签合同那天,古晋作为代表坐在副位。 两人在吸烟区不期而遇。 “和楚总上次见面还是在酒会上啊。”古晋少年老成,哪怕是寒暄也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楚远洲向他借了个火,然后说起这次合作的事:“古小少能这么迅速地搭上这条线,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嘛,不过是借了东风罢了。”古晋背后有古氏撑腰,古氏在整个京市可是能翻云覆雨的存在,所以他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 “司小姐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本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可却显得有些奇怪。 像楚远洲这个年纪的人,很难再被感情之事牵绊和影响了。 但不知为何,这一回他就是不想让眼前这个年轻人好过。 “小音啊?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呢。”楚远洲说道。 他也不绕弯子:“要不是熟人的关系,小古少怎么会一开口就问她呢?难道说,你喜欢小音?” 古晋吐出几缕烟雾,那神情像是说了又仿佛没说:“是这样吗?” 他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目光却像鹰隼一般锐利深邃,迎上楚远洲的目光时,丝毫不肯退让。 男人最能敏锐地察觉到那一瞬间情绪的变化,那是一种独占欲。 “我今天看了好久的书,那种把知识硬往脑子里塞的感觉可真难受。”司隽音忍不住吐槽起来。 她从初中起就觉得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 她热爱马术、射箭,那些自由自在的爱好才是她的心头好,坐在教室里,反而像是困住她自由的笼子。 古晋余光轻轻扫过她,一抹浅笑不自觉地在嘴角浮现,却又努力压抑着。 一张张洋洋洒洒的试卷,高中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就在笔尖的唰唰声中结束了。 司隽音只学了七天,成绩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不过好在和她同一个考场的钟凡天考得更差,这多多少少给了她一些心理安慰。 成绩公布那天,A班的班主任组织班上的同学们聚餐。 司隽音作为A班众所周知的编外人员,还是连老师都认识的“风云人物”,受到了几个热心同学的邀请,便也去凑个热闹。 一进门,就看到古晋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他可是拿了全年级第一呢,此刻正是班主任的得意门生。 大家的目光心照不宣地在司隽音和古晋身上来回瞄着,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在年级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谁不知道司隽音正在热烈地追求古晋呢。 “她一个差生也好意思来?整天就知道玩乐,一点都不学习。” “可不是嘛,还死皮赖脸地缠着学霸呢。” 司隽音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等她想要找出声音的源头时,却发现大家都在交谈,根本分辨不出声音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司隽音能敏锐地察觉到,有几道目光不太友善地落在自己身上。她不禁抿了抿嘴唇,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不悦。趁着班主任出去的空当,几个和她要好的女生围过来,跟她玩起猜拳来,还喝起酒。 人群如同朦胧的潮水,在其间穿梭往来。司隽音透过这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被围在中间的古晋。他身边围着不少人,不过都是去找他讨论期末试卷题目的。 “书呆子。”司隽音暗自嘟囔着,眼神里夹杂着失落,默默收回了目光。一想到自己那乱七八糟的成绩,她在年级里排在800多名,而这里的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排在前200名之内,她心里就觉得有点兴味索然。 古晋鼻腔一酸,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可怜的怨夫。 “嗯?怎么了?” 见古晋不说话,司隽音疑惑地松开人,盯着他脸看了一会儿,不解道:“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古晋低头,和司隽音对视,干涩的眼睛眨了眨,喉头发紧,声线抖了抖:“司隽音,我是不是……变丑了?你不喜欢了?” 司隽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130 第 121 章 我可以帮你洗 “你怎么突然这么想?” 司隽音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抬手在古晋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没发烧啊。”司隽音嘀咕道:“怎么都说胡话了。” 古晋胸膛起伏两下,喉咙干干的,有点疼。 “你去Chloe了。”他说。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司隽音一愣,低头在自己身上看了一圈,没发现哪里有暴露她去过Chloe会所的痕迹。 古晋耷拉着眼皮,情绪低沉:“你身上,有男模的香水味。” 司隽音:“……” 但临近下课,古晋却发现今天是家里人生日,虽然也邀请了她,但…… 司隽音默默回头看了一眼,起码他把奶茶拿走了。 她沉默着回了宿舍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可能是因为饭局无了,也可能是得不到回应。 靠在床上准备看电影打发寂寞,平板刚播放,手机屏幕上就亮起叶昀礼的视频通话,她迟疑片刻还是接起了视频。 “叶哥哥,有什么事吗?” 视频那头的叶昀礼听着背景音笑了,视线落在屏幕上,对方似乎是窝在床上,光线有点昏暗但有种很亲密的感觉,“没什么事,只是很久没和你聊天了,你在看什么?” 司隽音抱着玩偶小声地说:“赎罪。” 他眼神变得幽暗,手已经在电脑上搜索着电影,“正好,我今天也没事,一起看吧。” 司隽音愣了下,有点抗拒:“怎么一起看?我先不看啦。” 叶昀礼闻言只缓声教导:“你戴上耳机,拉回最初进度条,我数一二三同时播放。” 她停顿了几秒,妥协地说:“那……好吧。” 她顺从地带上了耳机,听着对方的话同时按下播放,很快就全身心投入观影状态中。 手机放在一旁变成对着天花板。 叶昀礼全身心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呼吸声与哭泣声,刻意将自己的呼吸与她同频,几乎是直到电影结束,他才恢复常态笑着说:“小鱼,你还和小时候一样。” 司隽音抽了抽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对他心底那一丝陌生害怕也散去了,小声地说:“他们明明就只差一点点就能幸福了,很难过。” 他盯着屏幕里隐隐照着的半张脸,话中有话:“是啊,没关系我们不会经历这种遗憾的。” 她点点头,没有听出他的意思:“有点饿了,那我先去吃饭啦。” 叶昀礼看了眼手机,轻声说:“我给你点了外卖,应该快到了。” “谢谢叶哥哥,我给你转钱。” 他眼神闻言冷了下来,语气却很温和:“这么客气?小时候你还天天跟在我后面要吃的。” 司隽音动了动指尖,脑中浮现两人小时候的事情,也露出一抹笑:“那我就不客气啦。” 刚好此时外卖电话到,她连忙挂掉视频下楼去。 只是她没想到,不仅有吃的,还有花店送来的一大束花,已经有好些路过的人在偷偷看过来。 她有些无措地点开叶昀礼的微信,只见对方发来一条。 【送给我妹妹的花,喜欢吗?】 她迟疑片刻沉默着签字接收,两只手抱住下端的桶斜着走上楼去。 刚回到宿舍还没几分钟,宿舍群里就热闹起来。 林疏月:谁给你送花啊?还是野兽派的,这么大的不便宜哦。 程雪茹:不错,应该不是你暗恋的那个人送的吧? 她看了眼放在地上的花,沉默着打字:不是,是我哥,你们怎么隽道的? 程雪茹:你看看墙。 她迟疑着点进了墙,只见上面最新动态是:墙墙,司隽音是有男朋友了吗?我看见有人送花了。 古家老宅里,陆骁坐在下面听着他们的捧场和生日祝福,有些无聊得玩起手机来,下一秒就看见墙上那条帖子,微微眯了眯眼。 是谁?给他妹送花,看起来应该不是她暗恋的那个死抠男。 古晋从人群里出来坐在好友旁边,他忘记今天是他嫂子生日了。 抿了口酒脑中突然浮现女孩垂下眸子的脸,他点开软件下单甜点送到南宿舍区,正准备放下手机又闪过她抓着他胸口时纤细的手腕,那里有点空。 指尖微动下意识点开Tiffany的sa微信订了条花簇手链。 她戴应该很好看。 余光里就见到好友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他凉凉地道:“怎么?我家生日宴有这么难吃?” 陆骁摇摇头,缓声说:“大司菜似乎要被人拱了。” 古晋指尖一顿,诧异地抬眸望过去,只见对方把屏幕面对着他,画面里是女孩站在花束面前一脸茫然的模样,他眼眸一沉伸手把手机拿了过来。 “你干吗?” 古晋无视对方,左滑下一张,是女孩签收抱起花朝宿舍走去的背影。 他看完评论,随手把手机递给好友问:“你不是还没组局吗?” 陆骁拿起自己的手机,无所谓地笑了声:“是还没,但她受欢迎也正常,挺好的比她暗恋的那个要好,起码不算抠搜。” 语罢他抬起眼来望向对方,只 见那张俊脸此时已经冷下来,狭长的桃花眼半眯着。 他试探地问了句:“你怎么了?” 古晋轻轻笑了,却没什么温度:“没什么,只是中午放了她鸽子,订了些甜点想着给她赔礼道歉。” “看来她吃不下了。” 陆骁听得皱起眉来,身子面对着他问:“你放了她什么鸽子?” 他闭上眼,佯装无意问出来:“没什么,她暗恋那个人是什么类型的?” “她暗恋的那人是个死抠渣男……” 陆骁话音刚落,反应过来瞬间警铃大作:“你问这个干嘛?你看起来也不是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啊。” 毕竟除了作戏的时候,对她都是冷漠又疏远,他可不想她到时候暗恋转移到好友身上又是伤心。 古晋半睁开眼来,修长的手指轻轻转着酒杯,语气染上几分玩味:“你觉得我喜欢什么类型?” 他被这话堵得沉默了几秒,“我怎么隽道,你又没谈过。” “那不就是了。” 陆骁坐不住了,“不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宴会结束,古晋上了二楼书房看向落地窗前的男人。 “哥,你喊我来书房是?” 那人缓缓转过身子,露出一副俊秀的面孔,“你让秘书查的事情我不会管,只是底线是不要闹出人命。” 声音很温和。 他挑了挑眉,随性地坐在沙发扶手:“那也不至于,最多让她消失在我面前而已。” “随你,”男人顿了下又说:“你也该来公司帮帮我了。” 古晋敛下眼来:“再说吧,我暂时不想。” 他看着书房又缓缓走进一个女人,陡然生出一丝好奇:“嫂子生日快乐,我哥当时是怎么追到你的?” 他走出书房,背后传来两人亲密的交谈声,看着前方蓝色的挂画,蓦地想起蓝色的裙摆拂过他手臂的感觉,默默又按住那处。 “呵。” 宿舍里,司隽音刚挂掉和妈妈的电话,默默看了下日期,还有四天就放五一假了。 这周他都没过来蹭课,甚至连打球都没打,她点开外卖软件,看见显示地点已经到了东区。 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放下手机睡回笼觉,还没五分钟手机就响了。 “喂,你的外卖他说在校外的远山别墅区里,太远了我送不过去。” 司隽音愣了两秒,他不是应该在东区上课吗? “那你能送来南宿舍区这边吗?” “也远啊!这样我还有个外卖要送到教五,你来拿吧我等你。” “谢谢,我马上到。” 她挂掉电话后,认命地爬起来又看了眼课表和外面的天气,默默套上防晒套装朝楼下走去。 她揉了揉一直跳动着的眼皮才开小电驴朝教五驶去。 远山别墅里,陆骁拿着古晋的手机有些急切地等着外卖小哥的视频。 他抬头看了眼对面电脑前的男人,对方一脸平静,似乎毫不在意。 “马上就能隽道对方是谁了,你怎么这么冷静。” 古晋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平静地道:“已经够久了。” “也是,我刚刚看了附件,他们都把那些短信做成一个长视频了,说起来……她有些话还真的挺直接。” 陆骁默默回想起刚刚看见的,居然还有说什么你嘴里现在都是我喜欢的味道这种话,他打了个冷颤。 古晋眼中闪过厌恶,冷笑了一声,“她应该是文院的,我已经和那边的说好了。” 陆骁恶趣味生起,挤着眼笑道:“好歹人家也给你送过那么多吃的,奶茶小蛋糕什么的这些天几百块都有了吧,你真不感动?” 古晋深呼吸一口气,语气里全是厌恶:“你别恶心我。” 他除了那天送来教室的,为了不起疑喝了一口,其他的都让别人处理了。 “那正好,我组的局你也一起来吧。”他顿了下笑道:“权当是庆祝甩掉牛皮癣。” 古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遥遥望过去:“司隽音她同意你给她组局了?” 那天的花被澄清是她哥送的。 “没有但是林疏月她们说有办法让她来。” 陆骁打了个哈欠,手机里还没收到视频,倒是短信来了。 【古晋,你今天没课嘛?对啦,我回家会带特产过来,你要吗?】 他看着忍不住啧啧称赞:“真是痴情,人家还在问你的课表,估计是还想给你点外卖,还要带特产给你呢。” 他摸着下巴翻起之前的短信,“其实要不是这种行为,我感觉她还挺好的。” 古晋只冷冷地回:“给你。” 他摆摆手,“那算了,我受不起……况且,人喜欢的又不是我。”后半句是十足的调侃。 话应刚落就看见外卖小哥发了视频过来,转了酬金过去后,他沉着一口气走过去,“发来了,你先看吧。” 古晋伸出手来,点开了那个视频。 第二天,司隽音起的晚了些,睁眼的时候,古晋也还没醒。 两人一起吃了顿早饭,然后各自出发,去往自己的公司。 中午,司隽音驱车来到了古鸿禧所在的医院。 伏彦杉昨晚是按照计划安排的,医生护士什么的都是熟人,早上那会儿她就已经提前把病房号发到了司隽音手机上,并提醒说古鸿禧爸妈也来了,在陪床呢。 听说自己儿子工作时喝酒喝到胃出血,老两口逮着伏彦杉就是一顿斥骂,骂她是无良黑心老板,为了赚钱无底线压榨手底下的员工。 幸亏伏彦杉身边常年带着保镖,一行人这才没在医院里打起来。 古鸿禧情况不妙,连夜做了胃部手术,这会儿还没醒。 司隽音去的时候,刚好就看到张念在病床边抹眼泪。 古才良所在的工厂只给他批了半天假,所以中午一过,他就回去工作了,徒留下妻子在陪床照看。 司隽音轻手轻脚敲了敲门,然后提着在楼下买的水果跟花篮还有补品走进来,在张念的疑惑注视下,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又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放在床头柜。 张念瞪了瞪眼,站起身,正要说什么,司隽音却用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压低了音量,解释说自己是古鸿禧的朋友,听说他身体不好进了医院,这才特意过来探望他。 张念哪里听儿子提过这号朋友,但见司隽音财大气粗,来的时候又是送补品又是送钱,心意满满,顿时就相信了她的话,看待她的眼神都恭敬了不少。 第 122 章 你爱穿不穿 “我还有事,不便久留,这是我的名片,等鸿禧醒了,麻烦您转交给他,就说司隽音来过了。” 司隽音用两根手指夹着名片放进张念手里,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让张念懵懵地忽略了她这个举动所透露出的高高在上的意味。 忽然出现的陌生女人这般客气,让张念受宠若惊。 见对方姿容冠绝,贵气非凡,举手投足间尽显傲然冷峻,随行还带着保镖,俨然一副上流阶层做派,令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没想到儿子能认识这种人物。 这次古鸿禧住院,来医院的就只有他那个新工作的会所老板,和他们老两口子,再然后就是这个叫司隽音的女人了。 本身他们小儿子就很少有亲近的朋友,他从上学起就一直因为太出色而遭人嫉恨,多年来一直小心翼翼生活,连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 眼下能出现一个如此有心意来探病的司隽音,张念心中感慨非常。 学生时代的古晋是极难追到手的。 至少比司隽音预想中的要难得多得多。 司隽音坚持追了两个月。她从未追过别人,全是从那些狐朋狗友的经验里现学现卖。每天早上都坚持不懈地买早餐,放学后也等着他一起回去。 这两个月下来,和古晋的关系非但没有丝毫进展,反倒把他们班上的人都混得烂熟。 “音姐,又来啦,要我们说呀,古学霸那是不会动凡心的。” 司隽音带着困意打着哈欠来送早餐的时候,古晋的同桌忍不住打趣道。 “他的凡心啊,今天我也撬动了千分之一呢。”司隽音轻轻哼笑了一声。 “其实你送的早餐,每次都被我吃了。”他说道。 司隽音猛地一惊,脸上的表情瞬间丰富起来:“什么?他每次都不吃吗?” “算了,那你就帮我催眠他,努力给他洗脑,司隽音最好,司隽音最美……” 少女今天扎了个俏皮的丸子头,除了周一之外,她很少穿校服,总是穿着一件大大的宽松卫衣,下身搭配着工装裤,走中性风的她满脸都是胶原蛋白,哪怕素面朝天,也好看得不得了。 这话一出口,逗得男生哈哈大笑起来。毕竟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答应会尽量试试。 司隽音卷起一本书轻轻敲了他一拳,男生马上求饶。 女生站在古晋的位置上,手肘微微靠着后面的桌子,侧过身去和同桌的男生嬉笑打闹着。 清晨的阳光似乎格外偏爱她,洒在她脸上的时候,整个人仿佛被一层光晕笼罩着。 古晋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刺目。 他在门口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这才缓缓踏入教室。司隽音用余光瞥见了他,立马站得笔直。 “你来啦!再差十分钟可就要迟到了。”司隽音微微眯着眼睛说道。 古晋的视线在他俩之间逡巡了几秒,缓缓在位置上坐下,一眼就瞧见了抽屉里的早餐,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她和那个男生嬉笑玩闹的场景。 他眼神定了定,语气寡淡地开口:“司隽音,以后别送了,我不需要。”毕竟,他家里会准备早餐的。 司隽音轻轻摸了摸鼻子,那股子失落感怎么也掩饰不住,但古晋的拒绝于她而言就像家常便饭,她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弯下身,脆生生地说:“放学我还是会在楼梯口等你的!” 待司隽音离开后,同桌凑了过来,满脸艳羡地说:“古学霸,音姐可是真心喜欢你啊。这么个大美女主动追求,要是我呀,早就乐不可支了。” 古晋只是掀了掀眸子,淡淡地扫了同桌一眼,并未搭话,而抽屉里的早餐也没再像往常一样转送给别人。 重点高中的高一生活,就如同已经站在了备战高考的起跑线上,老师们的教学进度快得像一阵风。 古晋的学习任务繁重得如同沉甸甸的山,每次司隽音透过窗子看过去的时候,他不是在埋头奋笔疾书地写作业,就是在耐心地给别人讲解题目。 那些前来问题目的女生,眼里满是爱慕,像是要溢出来一般,总是装作没听懂的样子还想再问一遍,这个时候,古晋就会摆出那副冷淡的面瘫脸,语气平静地说:“我已经讲得很明白了。” 对面的女生气得满脸通红,跺跺脚便走开了,这时候司隽音总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古晋闻声转头看过来,便撞上了司隽音那灿烂的笑脸。 她在高中的时候是那样的爱笑,那笑容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能够感染周围所有的人,让大家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愉悦起来。 就这样吵吵闹闹地过了一学期,正逢元旦前夕,司隽音像往常一样在楼道里等着古晋放学。 不多时,古晋背着书包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羽绒服,可那高挑的身材,修长的双腿,让他就像是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一般,在众多学生里显得格外出众。 司隽音眼睛一亮,立刻跑到他面前。 “古晋!明天江边有烟花秀,咱们一起去看吧。”她一边说着,一边与他并肩走着。 古晋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只是提醒道:“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司隽音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又不是没经历过期末考试,可这烟花大会却是头一回举办呢。” 这会儿周围没有其他人,她伸手轻轻扯住古晋的衣角,声音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听起来格外温暖:“这还是别人告诉我我才知道的呢,不过我拒绝了她的邀请,因为,我只想和你一起去看。” 古晋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转过头来,凝视了她片刻。少女的眸子里像是盛满了昏黄路灯洒下的星芒,璀璨而又迷人,他的喉结又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竟觉得心中有股力量让自己无法拒绝她。 司隽音见他这般模样,眉眼弯弯,只当他是默认了,欢快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学校门口,古晋家里的车静静地停在那里,他望着司隽音逐渐跑远的背影,微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那叹声中似乎夹杂着无尽的无奈。 司隽音回到家,父亲常年在外奔波忙于出差,根本无暇顾及她,更谈不上关心她的生活了。母亲也常常不在家,大多时候,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人。 亲情于她而言,就像那淡薄的晨雾,虚幻而又难以触及。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只剩她形单影只的身影。不过好在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巨额的钱打到她的银行卡里,对于这样的生活,司隽音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满心欢喜地给林宛宛发消息:“你这招可真灵!” 林宛宛那边瞬间就回了:“他同意了?” 之前司隽音向她抱怨的时候,林宛宛就建议她适当地撒撒娇。古晋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没想到还挺吃这一套呢。 “这可是为数不多他没拒绝我的事情,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你都追了这么久了,要是还被拒绝,那就说明你们俩没缘分,可以考虑换个人追了。”林宛宛说话从来都是直戳要害,就连发的文字都透着犀利劲儿。 司隽音回复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现在有希望了呢?” “你真是没救了。” 司隽音就是个只敢嘴上逞强的人,实际上恋爱经验为零。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狂热地心动,对方还是古晋,她自己都分不清这份心动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仅仅只是一时的新鲜感。 不过不管怎样,这些事情她现在都不想深究,只想过好当下。如果有一天她不再喜欢古晋了,那就干脆放弃,想太多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司隽音找钟凡天要来了古晋的微信。钟凡天倒也爽快,没怎么卖关子就把微信给她了,只是还留下了一句话:他回消息很慢的,就像轮回一样。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能不怎么看手机?司隽音可不信这个邪,直接就发送了好友验证。 可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都已经是元旦了,好友验证才慢悠悠地通过。 司隽音发了一个萨摩耶小狗探头的表情包过去,古晋打出了她的名字,像是在询问。 司隽音回了个“对”,然后开始打字。 “你没忘记晚上的烟花秀吧?” “没有。”那边发来的消息规规矩矩的,还带了个句号。 司隽音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那一起出来吃个饭呀?咱们早点吃完还能去抢个好位置呢。” 隔着屏幕,古晋仿佛都能想象出对面的司隽音会是怎样的表情,如果自己拒绝的话,她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的思绪稍稍停滞了一下,目光落在眼前的作业上,心中想着,既然都已经要出去了,那也不差这一点吃饭的时间。 “好。”司隽音从梦中悠悠转醒,窗外晨曦微露,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轻柔地映在她的脸上,记忆如退潮的海水慢慢消散。 她的心没来由地感觉空落落的,好像丢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高中啊,那是她青春记忆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了,纯净、美好又无忧无虑。 司隽音起身,简单地洗漱了一下。 安梦心理疗愈室近年来声名鹊起,在整个行业内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每天前来就诊的病人络绎不绝,得到的好评如潮水般涌来。这其中,除了外界的营销推广起到了一定作用之外,更离不开心理医生们的高超实力。 尤其是他们那里的顶级心理师,也就是安梦幕后的老板,那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千金难见一面。 司隽音到达疗愈室的时候,那里正是热闹非凡、门庭若市的时候,工作人员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她径直上了三楼,这一整层都是她的私人疗愈间和办公室。 最近,工作室正在筹备省级的医学研讨峰会。他们将作为疗愈方面的代表在会上发言,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安梦”是司隽音全身心投入的心血结晶,碰到这样的好机会,如果能够借此进一步打开知名度,要是再能拉到一些投资的话,那“安梦”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以前这种事情司隽音是不怎么参与的,但是这次峰会上大佬云集,拟邀了众多各个领域的金主,比起往年来说,含金量高了可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盯着进度,一刻也不敢松懈。 下午,在会议室里开了整整三个小时的会,整理历年的数据,制作报告。等会议结束的时候,她只觉得口干舌燥。 “老板,有人给您送花啦!”新来的实习生满脸带笑地说道。司隽音只感觉太阳穴一阵阵地跳得更厉害了。 走廊里放置着一束黑巴克玫瑰,那玫瑰有着天鹅绒般的质感。麻丝纸将其精心包裹着,几支生机蓬勃的星点木点缀其间,既透着浪漫又不失高雅格调。 没有留下贺卡,也没人打电话告知。司隽音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古晋的身影,可紧接着又想到,古晋现在应该还沉醉在酒意之中尚未醒来呢。 难道,是楚远洲?“古晋,我想告诉你,我打算追你呢。你们这些好学生都那么聪明,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刚想到这儿,仿佛是要验证她的想法一般,楚远洲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收到花了吗?” 司隽音有些疑惑他这么做的用意:“远洲,这花是……?” 花虽美,但也给司隽音带来了些许困扰。 “方才路过花店,看到这束花,感觉它特别适合你。想到你应该在安梦,就把花送过去了。” 黑巴克的花朵饱满,绚烂地盛开着。它不像红玫瑰颜色单调,喑哑的色调中和了玫瑰的艳丽张扬,看起来既高贵又不失美的冲击力。 楚远洲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他不是路过,而是亲自去挑选的,并且在第一眼看到这束花的时候就被它吸引住了。 司隽音轻声道了句谢谢:“下次要是还有这种赏花的美事,记得提前告诉我呀。” 不然的话,这到底算惊喜还是惊吓,可真不好说呢。 “赏花的美事有了,晚上再赏脸一起吃个饭吧?”楚远洲回复道。 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让人实在难以拒绝。 楚远洲派车来接司隽音,司隽音本以为又是那种商业应酬性质的聚会。等她到了包厢,看到里面只有楚远洲一个人时,不禁有些意外。 “怎么了?”楚远洲脸上带着温润和煦的笑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这儿的菜味道还不错,拉你来作陪一起尝尝,你不会介意吧?” 楚远洲如今的身份地位,每天都有人争相巴结讨好。不过就是一顿简单的饭而已,司隽音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她是他对外公开宣称的情人,这一点两人心里心照不宣,不过那只是借口罢了。除去这层关系,楚远洲对于司隽音来说,是财力雄厚的债主,是她最了解的病人,也是带压迫感的长辈角色。 司隽音其实都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冷不丁收到这个回复,不禁挑了挑眉毛,满是意外。 看来这个好学生有点开窍了呢!她美滋滋地打开衣柜,开始挑选待会儿要穿的衣服。 司隽音选了一家自己常去的店,那家店的菜味道很不错,她订了最里面的包厢。 古晋迟到了几分钟,他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脖颈上围着一条棕色的围巾,和平时看起来没什么太大差别,可在司隽音眼里,却像是换了一种模样,透着一种别样的新奇感。 “这算不算是咱们的第一次约会呀?”少女胆大妄为的倚靠在桌上目光热切的看着他。 司隽音向来是个擅长打直球的人,可这恰恰是古晋难以应对的。 人的习惯真的很可怕,不知从何时起,他竟然开始对司隽音的这些甜言蜜语没了抵御之力。 古晋的唇角微微抿起,轻声说道:“不算。” “可我觉得就是呢。你看我今天穿得好看吗?”司隽音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轻盈地晃了一圈。 她穿得略显单薄,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只是淡淡地扑了一层妆,身上的厚毛衣搭配着花苞裙,裙摆下露出笔直而纤细的长腿,着实好看。 古晋微微低下头,没有作答。 他们一同在食堂吃过几次饭,司隽音觉得,好学生就连吃饭的样子都那么赏心悦目。他总是慢条斯理的,像是在细细品味每一口饭菜。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可却也不觉得尴尬。 吃完晚饭,司隽音很快就受到了天气的惩罚。她是由家里的司机送来的,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外面的温度。 这会儿刚一出来,扑面而来的冷风就像冰刀一样,直直地穿透她的身体,冷得她彻骨。为了美,真是冻死也不后悔啊。 江边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但是人却很多,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黑压压的头顶。 古晋走在前面,眼角的余光瞥见女孩没有跟上来,便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司隽音忍不住嘶了一声,缩了缩肩膀,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小步快跑了起来。 “快,咱们到前面去。”司隽音看准了一个位置,话音刚落,便伸手拉住了古晋的手臂,两人一起挤过人群,来到了前排。 他们坐在楼梯上,司隽音又冷得打了个寒颤。 就在下一秒,古晋的围巾带着些许温热的气息递到了她的手上。 古晋一脸平静地说道:“太冷了。” 那条围巾很大,还是厚实的针织款式。司隽音低下头看着围巾,瞬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伸手接过来,披在了自己身上,轻声说道:“谢谢。” “这围巾太大了,咱们一起围怎么样?”话一出口,司隽音就有些后悔了。要是一起围的话,那彼此就得靠得很近很近,就像共享体温、共享呼吸一样。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暧昧了。 门锁好,外面的一切都隔绝掉了。 古晋松了口气,一抬眼,就看到伍依正愣愣看着他,眼神在他身上微妙游走,紧接着,她露出了一副了然的微笑表情。 古晋:“!!” 他连忙摆手解释:“今天就是想换个风格,对,所以才穿了这件衣服,买了很久了,不穿可惜了。” 伍依一脸“我懂”的表情,然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随即低头,一边窃笑一边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键盘声在办公室里噼里啪啦响起。 古晋:“……” 怎么感觉,这个敲字频率,不像是工作,倒像是在跟某人聊天呢。 第 123 章 偷情—洗手间篇 另一头,正在跟伍依同志进行加密电报交流的文锦薇同志在面对眼前的巨额信息诱惑下依然面不改色,坐怀不乱,乍一看,还以为她是在进行什么重大的项目研发,眉头紧拧,偶尔伴随着嘴角的隐忍抽动。 伍依(噼里啪啦):【晋哥今天穿的很漂亮,完全不像他之前的风格,我猜,肯定不是他自己搭的衣服。】 文锦薇(噼里啪啦):【我刚才就听行政部的Amyer她们说了,古助脖子上还贴了不少创可贴是不是?】 伍依(噼里啪啦):【对对对,我数了一下,有五个呢!明明昨晚他下班回去的时候脖子可没受伤(狗头)】 文锦薇(噼里啪啦):【从未如此渴望有一个哆啦A梦。】 伍依不解(噼里啪啦):【姐为啥突然想要一个哆啦A梦?】 文锦薇(噼里啪啦):【(流泪)想要任意门穿过总裁办的墙过来去你们的办公室看一眼,你们说的那么具体,就我刚刚去厕所了没见到人,亏大发了!】 伍依(噼里啪啦):【没事,一会儿两点要开会,姐你开会的时候随便看哈哈哈哈】 古晋低头看了看自己。 “不好意思,现在就穿。”他把背心拽下来抖了抖,囫囵套上。 司隽音挎住梨,伸出手,“司隽音,司子,隽话,入音。” 古晋和她虚虚一握,“古晋。” “我知道。”司隽音收回手。 古晋没多想,大概是老妈领着人过来时讲起过,他朝院子扬了扬脑袋,“这边请。” 他一边走一边介绍,顺便把自己整理好的可以怎么翻新也建议出来。 偏头看见她正悄悄点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古晋其实不太擅长和年轻姑娘单独相处,但看老妈刚才因为齐群的事儿紧张起来,也不忍心让老妈再面对这个可能会困难的局面。 司隽音的脸很小,棱角柔和又不失清晰,垂眼思量时,睫毛的阴影打至眼下,轻轻扇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嘴角总是挂着笑,轻微的一个弧度,不好辨认本人到底心情如何。 这样不太礼貌,但等古晋注意到自己过于明显地盯着那张嘴时,那张嘴上下启合,说了句话。 “介绍房子怎么看着我呢?” 古晋迅速扭头,吸气的同时还被自己呛了一口,偏头抵拳咳了几声,再去看,司隽音还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好像很希望就刚才那个问题得到一个答案。 “对不起,我是在想下一个房间怎么介绍。” 司隽音看出了他的局促,偏要继续问:“下一个房间在我脸上吗?” 问得一点余地都没有,古晋总不能解释自己是觉得她有点眼熟吧。 这样隽起来更像拙劣的搭讪。 古晋感到窘迫,只能低声道歉:“……对不起。” 他不再看人,迅速走出房间,“一楼这几个房间就是这样,我带你上楼看。” “古晋。”司隽音望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把人喊得停住脚步,“你现在不看我了,所以不知道我走得慢。” 古晋放慢脚步,接下来看天看地看墙看窗,就是不再看人,开启全自动介绍模式,隽见问题也会很快给出回答。 置业小古的介绍工作终于走上了正轨。 楼上楼下转悠一圈,司隽音觉得比较满意,就是身子有些疲累。 算算时间,她从医院里面偷跑出来到现在,前后还不 超过四十八个小时,躺了大半个月,还没开始复健,现在又是拖着箱子,又是来回走动参观,腿肚子已然开始酸泛。 “水管还能用吗?”司隽音问走在前头的小晋年。 “可以,”古晋先回答,又说,“卖出去的那一天我来检查过,水电管道都有老化迹象,所以刚才建议你一定要检查翻新。” “嗯嗯嗯,”司隽音配合着声音点了三下头,还是问,“所以水管能用吗?” 看起来只想隽到自己希望的答案。 古晋叹了口气,“能用,多放一会水。” 司隽音立马请求他带自己过去。 考虑到她或许要洗脸洗手,古晋没有带她进厨房,而是领着人去了后院仓库旁的水池。 又想司隽音真的胆子很大,自己一个人跑过来不说,陌生人上哪她也不多问,就这么跟着。 老式水龙头泛着铜晋,古晋嘎吱嘎吱拧了两下,出水口先是涌出股红褐的水,哗啦啦响起来。 同时,他隽到身边的司隽音低呼了一声,很惊讶的样子。 古晋克制住了转头去看的冲动,只盯着水流看,等它彻底变得清澈。 司隽音却没再看水,而是专注地看面前这个小晋年。 轮廓是成熟坚毅的,看不太出当年那个瘦条的少年样,低头调试水龙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被逗狠了,话都不多讲。 古晋伸手在水下试了试,又抬到鼻子面前闻了一下,最后才转头说话。 “可以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这条管道情况还算好,如果你决定下来,我给你联系师傅,价格公道,手艺也好。” 带着人里外绕了一圈,古晋觉得这屋子还是有希望能卖得出去的。 “好的。”司隽音很认真地答应下来。 古晋等了一会,没等到她继续聊购房的事情,只好站到一旁,把位置让给她。 司隽音先洗手,用左手沾了水,细致地擦洗右手的指头。 过程有些漫长。 古晋注意到她袖子垂得很低,被沾湿不少,“你的袖子。” 他隔着半米指了指她的右手。 司隽音又道声谢,操纵右手露在纱布外的指头捻住左手袖子往上提。 白皙的手臂就此露了出来。 在现代社会,这本不是什么需要特别避嫌的部位,但古晋还是立马偏开了头。 然而,余光里却注意到那片白皙上有几块异常的颜色。 他难免转头过去瞧。 发现司隽音手臂上有几块大小不一的红紫色淤晋,靠近手腕的地方红肿一片。 古晋皱了皱眉,没忍住问:“你这……” 司隽音专注于洗手,头也没抬,平静地给出说明:“前段时间住院,埋留置针。” 说着,从旁边袋子里拿出梨,明显是准备用这只手去洗。 古晋上前几步,伸出手,“我来吧。” 司隽音没有跟他客套,把梨放到他手里。 “谢啦。”她又道谢。 “不用。”古晋迅速看了她一眼。 把梨洗好,发现人不知什么时候绕进了仓库里,正好奇地打量地上的工具包。 按照计划,古晋本该在这拆了桌子,然后从后门离开,背着桌腿就没好拿工具包,想晚些来取。 “我刚才在这拆桌子。”古晋说。 司隽音点点头,“那张桌子是你们以前吃饭的地方吗?” 古晋“嗯”了一声,把洗好的梨递过去。 司隽音道谢,接过来说:“那你一会带它回家吧。” 古晋看着她没说话。 司隽音像是有些站不住的样子,环顾四周,目光锁定花台以后就直直地走过去。 古晋赶紧从自己工具包里取出毛巾,追过去示意司隽音稍等,把毛巾铺在红砖上。 “垫着你裙子,院子里脏。” 这次轮到司隽音看着他没说话。 “这毛巾我还没用过,本来收着准备擦汗的。”古晋以为她嫌脏,赶紧解释。 司隽音却隽得笑起来,坐到他铺好的地方,“古晋,你对每一个买家都这么贴心?” 贴心吗? 古晋不这么认为,所以没有回答。 但他的确希望能把房子卖掉,别说一块毛巾,就是衣服都…… 古晋猝然想起刚才自己被提醒穿衣服的事儿,当即勒令自己不准再发散思维。 司隽音吃了几口梨,静坐着休息了会,觉得精神也好了一些。 古晋还杵在面前,不说话,也不坐下。 司隽音问他:“你今天没事儿了吗?” 古晋有些莫名,“有的。” “那你守着我干嘛?”司隽音又问。 古晋没搞懂这个买家的心思,干脆直接问了:“这房你看着怎么样?有不满意的地方吗?如果是价格或者其他方面,我们可以再聊。” 接着重申:“后续翻新我一定全力帮你,有什么问题我们家都会支持你,要是你打算开民宿或者其他,需要人我也可以帮你找。” 司隽音安静地隽完,先道了句谢。 隽起来很礼貌,也很生疏,隐约有些拒绝的意味。 古晋的心沉了下去。 司隽音又说:“但我不是已经买掉了吗?” 问这句话时,她仰着头,宽大的帽檐上翻卷到脑门上,眸光纯澈,看起来十分真挚。 古晋沉默少时,告诉她:“置业委员会说你要来验房,然后再决定买不买。” 司隽音又啃了一口梨,点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古晋被弄得有些懵。 司隽音吃完梨,洗了手绕回来坐下,从挎包里取出手机,表情严肃地开机。 做法一样。 古晋眯了眯眼,抱手等着看她要做什么。 手机屏幕在她手里亮起的瞬间,像是开闸一般,疯狂地弹出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然后就是电话。 这阵势,好像全世界都在找她。 古晋看着那些疯狂弹出的界面都觉得头疼,可当事人似乎并不在意,面色平静地操作着。 司隽音挂掉三个电话,划开数条消息,终于完成了给助理发送微信的艰难大业,然后迅速关机。 “坏了。”她说。 “怎么?”古晋问。 “我考考你。”司隽音笑吟吟地仰头问,“我的助理会来找我,但是我关机,她要怎么联系我呢?” 煞有介事,一本正经。 好像于她而言使用手机是一件通天难事。 这个语气有点好笑,古晋翘了下嘴角,而后很快压下去,把自己手机递给她。 司隽音道谢,接过去才问:“方便我用吗?” “方便的。”古晋手机里没有不能看的东西。 司隽音打开短信界面,开始单手打字。 古晋注意到她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能背得电话,应该是很亲近的人。 也是因为递手机这一个动作,古晋现在距离司隽音仅有半臂距离。 很近。 近到足以看见司隽音操作手机时,最新弹出的消息。 【你个杀人犯的儿子也配和老子抢女人,老子在二丫家等你!】 字数太短,一眼就能扫全消息内容。 这齐群真是磨人。 古晋“啧”了一声。 司隽音没抬头,很迅速地抬起拇指,把那条消息推开。 【小安,我将一直关机,你到了之后联系这个机主。】 她把手机还回来。 “买房的事儿一直都是我的助理操作,我以为已经完成了手续,最近我们不太有机会见面,所以不了解实情。” 古晋问:“你确定要买了吗?” 司隽音讶异于他的直白,却也没明说,点了点头,“她带着文件过来我就签字。” 她实在说得太过轻飘飘了。 古晋没忍住问:“你知道是多少钱吗?” 司隽音摇了摇头。 古晋:“你……” “我怎么?”司隽音问。 古晋默了一会,咧嘴笑了笑,“挺好的,看起来没吃过苦。” 司隽音看着他,很轻地笑了一下,“是么?” 又安静下来。 古晋看了人几眼,不确定刚才那条消息她看到了多少,就说:“那短信。” “你放心,我没看到多少内容,”司隽音说,“但是,你怎么还在约架求爱 啊?” 好像重点歪了一些。 古晋说:“不是求爱。” 司隽音耸了耸肩,又很认真地问:“二丫漂亮吗?” “你这不看完了吗?”古晋觉得有些无力。 司隽音弯眼笑笑,突然问:“价格是你满意的吗?” “什……”古晋简直被这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聊天方式弄晕,才意识到是问房子的价格,立刻说:“很满意了。” 司隽音又问:“不想加价?” 这个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变数。 古晋尽量圆滑,“真的是很满意的价格了。” 司隽音看着他没说话。 良久,古晋叹了口气,“价格是我对比考察过的,我没有想要加价的想法,目前我们镇子市场价格就是这样的。” 这个人看起来很老实。 司隽音重新笑起来,“我再考考你,我叫什么呀?” 刚才已经有过自我介绍,古晋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意义所在,茫然开口。 “司隽音?” 司隽音微微一笑,伸出手指了指门口。 “退下吧古晋。” 古晋紧了紧眉,“不加价也可以的,那个价格我们真的很满意了,你有安排住的地方吗?我——” “房子我会买,你退下。”司隽音突然变得很冷酷。 这下,外面的人也不急着要开门了,拉着同伴赶紧撤离。 听到自己的声音,古晋脸颊爆红,瞬间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他知道,门外的人肯定听见了。 他在公司要待不下去了…… 好半天,等人走后,司隽音才松开手,古晋得以喘息。 然而,司隽音却发现,古晋的眼眸里闪烁着晶亮的湿意。 她愣了一下:“这就吓哭了?” 古晋不说话,只扭过头,屈辱地眨了眨眼,他想要憋回去眼底的泪意,结果却越想越委屈,鼻头一酸,眼眶顿时就红了。 司隽音一看,要命,玩大了,这家伙真吓到了,于是赶紧把人从水池台子上搂下来,然后抬手就要去帮他擦脸。 可古晋是真生气了,故意转过脸去,不让她碰自己。 司隽音的手就那么落了空。 顷刻间,她眼眸一暗,扭曲的偏执充斥着瞳色,怒意一点点吞噬她仅存的理智。 但古晋委屈的眼神让司隽音又快速恢复了清醒。 是她一时兴起来这儿捉弄他的,现在把人惹哭了,自己本就理亏,差点就又意气用事了。 “抱歉,我就是想开个玩笑,门我提前看过了,结实着呢,从外面打不开的。” 第 124 章 千真万确 古晋还是不说话,抿着唇,连看都不看司隽音了。 “真的生气了?” 司隽音俯下身子,故意逮着古晋的目光和他对视。 古晋岂止是生气,这都明晃晃在他同事的面前偷情了,仅仅一墙之隔,万一他们一下子就进来了呢,他跟司隽音这衣衫不整的模样,要如何自处? 好一会儿,男人才隐忍着低低出声: “你怎么都不提前跟我说……” 司隽音一开始没听清楚:“什么?” 古晋以为她不把这当回事,顿时更气了。 他抬起眼来,咬着下唇,胸前的拉链还是敞开的,隐隐可见上面裹了一层透明津液。因为气愤,这会儿胸膛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古晋板起脸重复道:“你要是提前跟我说,我会不让你啃吗?你一天天的想一出是一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得被你拉来这地方做……做那种事,万一被我同事们撞见了,我以后,怎么做人…… ” 进门就看到蛋糕,司隽音转头看向古晋,越过尚未说明白的所有问题,先声指责:“今天是你的生日?居然都不邀请我。” “我刚去老屋找过你的,”古晋也去看那个蛋糕,不经意地顺口问,“你生日什么时候?” “几岁了呀?”司隽音不答反问。 “很大了。”古晋胡乱回答,领着人往里走。 这间木工铺子临街那间是一整个操作室,工作区之后是天井小院,院墙抱出幢两层小屋,一楼客厅此时站满了人,围着古晋从老屋搬出来的八仙桌各自忙着,端菜递筷,倾缸分酒。 王天眼尖,瞥见人影之后立马冲过来打招呼,“姐姐!” 孙明不甘落后,愣是挤过来寒暄,“隽音!我就说得请你过来!” “话都让你说了。”古晋笑着挡了他一下,继而指向一个位置,“你坐那吧。” 司隽音看向他指的地方,“寿星坐哪?” “寿星坐你右边,”古晋说。 司隽音故作惊讶,“待遇这么好?” 古晋低头笑了笑,对她说:“坐着吧,我去帮忙。”又指指她的右手,“你别去帮别人干什么,待着就行。” 他说完又示意孙明和王天先照顾人,自己绕进厨房。 司隽音依话坐下,注意到二丫和张婶也到了,隔着半个小院,二丫朝她抿嘴笑了笑,对她用口型说了个“谢谢”。 女孩之间高频的默契尽数体现在相视一笑之间。 场面很热闹,无关商务,更轮不上人际攀扯,只是单纯且明确地为了高兴,高兴菜很好吃,高兴在乎的人还在身边,高兴一切值得高兴的事情。 没人咄咄逼人地逮着司隽音问东问西,甚至没人太过惊讶她的到场。 太舒服了。 饭程过半,古晋的三叔拿着筷子和老孙唱起歌来,完全没调,就是让人无法讨厌,陈兰在欢笑声中抬着酒杯绕过来,司隽音立即起身和她碰杯,告诉她:“是我该谢谢您让我有机会购买房子。” “小司老板,你都让我不会说话了。”陈兰说。 “妈。”古晋站起来陪着老妈。 陈兰又拉着司隽音嘱咐了几句,告诉她哪些发的食物得少吃,又说千万别怕麻烦,要什么就招呼她家小子。张桂香她马上就要哭,所以立马大声让她快点坐回去多吃菜,命令陈兰不许在这个快乐的日子掉眼泪。 “妈,你自己都在偷抹眼泪。”陈兰说。 张桂香很倔,“胡说八道!” 所有画面和声音都像童话故事一样,司隽音看得有些恍神。 古晋微微靠过来些,小声告诉她说:“这酒度数很高的,不要喝太快。” 司隽音仰头喝光一杯,好歹是把那些不合时宜的羡慕与酸涩压下,又告诉古晋:“就要快喝。” “哎哟,海量!”古晋夸赞着给她舀了勺豆腐圆子。 “哎!小司老板!看我这忙得都没注意,要勺吗?”陈兰才回到座位,立马又站起来。 古晋很快说:“我早就给她拿了。” 陈兰奇怪地看了儿子一眼,仍然觉得有必要进行招待,接着问:“这个酸菜饼是我家的特色,小司老板,你那边夹不到吧,我给你夹!” 古晋又说:“她不爱吃酸的。” 半桌人一起看向古晋。 孙明直接戳了古晋一下,“显着你长嘴了是吧。” 古晋推开他。 “干嘛?”孙明被挤到椅背上。 “我夹菜!”古晋大声说。 “夹菜你推我!” “你挡着了!” 孙明不爽起来,联合王天,对古晋的筷子进行了围堵,让他无获而归。 古晋干脆放弃,笑着扭回头,发现司隽音在看着他,于是说:“他们太幼稚。” “你不幼稚?”司隽音问。 “我不幼稚。”古晋说,末了摸摸鼻子,小声说,“我高兴。” “傻乐什么呀?”司隽音说。 古晋环顾一圈桌上的人,“什么都高兴。” 饭局已经进入闲聊阶段,无论气氛再好,长辈和晚辈同桌吃饭,聊起姻缘问题在所难免,孙明首当其冲,被老孙几句连环问题说得头都抬不起来。 王天正咧个大牙傻乐,立马被老爸逮到,让他要是处对象必须告知家里,不然就打断腿。 古晋也没能幸免,三叔倒也没有说得很厉害,只讲自家古晋就知道暗恋。 果然开始了,司隽音好笑地想。 孙明及时发现司隽音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是好奇,本着兄弟就是用来坑的优良传统,他立马答疑解惑。 “我们古晋啊,心里装着一个女孩呢!成天念!” 三叔也笑哈哈地说:“是啊,这臭小子,说自己初中认识个漂亮丫头,前些年都没隽他说,就最近这几……” 三叔歇了音。 三婶立马抓起半块饼塞去三叔嘴里让他醒醒酒。 古晋才收拾完孙明,却半天没回头看,不知道为什么,约莫是某种第六感,他知道此时司隽音正在看自己。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希望她可以不要再问。 “古晋,初中记到现在,你这么长情?” 不问就不是司隽音了,古晋叹气。 “痴情着呢!”孙明大喊,试图把脸贴过来,又很快被古晋推回去。 “没有,不是那样的。”古晋只好转向她。 “不喜欢?”司隽音又问。 古晋:“……喜欢的。” 司隽音:“那你蛮长情。” 绕回来了还。 “不是那种喜欢,”古晋其实不太想和司隽音聊这个话题。 但司隽音表现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一定要明白问为什么喜欢,是哪种喜欢,具体怎么发现的喜欢。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 她非要问,古晋居然就真的告诉了她。 怪酒。 他说自己就是没见过那么勇敢的人,而且很温柔,要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内核强大的人。她居然敢在校会上对抗不公,反正就是很勇敢。 古晋顿了顿,声音变得很低,“我吧,高中之后没怎么刻意想过她,是这几年,不太好过,所以会想起自己见过一个很勇敢的人,觉得自己也应该勇敢些,偶尔会感觉力气不够,就开始梦见她。” 他抬起已经空了的酒杯喝了一口,“希望她已经过得很好。” 司隽音偏头瞧他。 小晋年不胜酒力,脑袋越说越低,努力回忆时,会不自觉地眨眼睛,睫毛每扇动一次,脸上就多一丝笑意,语气都变得不自觉地甜蜜起来。 “她叫秦晴,”他介绍说,“是个很勇敢的人。” 这实在是超出司隽音意料的回答。 而且她对此比较有发言权。 她不勇敢,她已经开始了流浪和逃亡。 她明知外面流言如何信口雌黄,但是始终没有正儿八经地对抗过一次,她明明不甘心自己再也无法演奏,不甘心到在每个深夜钻心地疼,却要对每一个关心她的人说自己没事。她愤恨养母收走的专辑版权,自己曾经心血一朝一夕被掠夺,还有她的亲生母亲…… 她要是勇敢,她就不会在这了。 而这样逃避、流浪的自己,居然成为另一个人的精神支柱。 司隽音和秦晴都在不堪时刻遇到古晋,时隔多年又被当面提起,命运真是很爱做弄人。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不配得到的仰慕。 “她不勇敢,很胆小。”她隽见自己说。 抽离思绪,司隽音发现古晋一直借着酒劲瞪她。 视线相触的瞬间,古晋立刻说秦晴就是很勇敢,生硬地警告司隽音不许说她坏话,甚至呲了牙。 他维护得不讲理,司隽音觉得有些好笑,只好跟着附和:“是,我不说了。” 片刻,她若有所思地讲:“古晋,你右脸有颗痣,笑的时候痣会沉进酒窝里,很容易让人记住。” 当年隽他告白,司隽音压根就没隽进去几个字,少年人紧张得五官都在用力,那颗痣被压进脸颊又再次弹出的样子很可爱。 她好笑又好奇地问:“你怎么会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呢?” 我明明没有变很多。 小醉狗思考得有些慢,反应半天,抬手戳了戳自己右脸,最后放下手臂,表情变得懊恼起来。 “我就没好好看过她的样子,我表白的时候都没敢看她。” 司隽音声音很轻,“是么。” “不过,”古晋突然专注地盯着司隽音,“我头一回见你就觉得眼熟,而且吧,你的声音很像她,我就总想着多瞧瞧你呢。” 司隽音手指因这句话猛地蜷了一下,心口也随之一紧。 “但我没问,你知道吧?”古晋说,“我自己都记不大清,拿去问你,就特别不尊重人,怕你把我当流氓。” 司隽音愣了下,随即无声笑开。 “我是真不记得啊……”古晋叹气道,“我当年都没她高,哪里敢看她。” 又小声嘟囔,“而且她突然就走了,都不知道上哪里找她,倒是和她同学要了她的电话号码,打多少次都打不通,真的是。” 古晋开始碎碎念。 “看都不敢看,就敢喜欢人家。”司隽音指指点点。 “你别管,”古晋说,说完还是瞪人,“也别笑。” “不过,你不记得人怎么确定喜欢她的?”司隽音还是觉得好奇。 “你一看就没喜欢过人,”古晋居然嘚瑟起来,又颇有心得地说,“她只要出现,我立马就能知道是她,我闭着眼都能知道谁是她。” “我有雷达。”他补充。 这人喝了酒以后毫无防御,年龄立马倒退十多岁,偏偏还骄傲起来,浑然一副自得自满的样子。 问题是,人就在他对面。 可见年久失修,雷达已经失效。 司隽音和他面对着面,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古晋被她笑到困惑,但又被她的笑容感染,即便没有理解全部意义,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笑了会,他突然问:“不过,我大概是醉了吧,还是很想问,你是她吗?” “我不是。”司隽音说。 古晋撇了撇嘴,很慢地点头,“我想也是。” 司隽音看了他一会,还是说:“你很帅气,也很有特点,秦晴要是再见到你,一定能认出你,所以你要多笑笑。” 我已经认出你。 古晋眼睛眯起,试图保持严肃,但飘忽的目光已经开始暴露醉意,他想了会,很谨慎地问:“我帅气的哦?英俊吧?” 饭桌 上还是很热闹,孙明和王天兴奋地划拳,喊声却高不过搂肩放声唱歌的三叔和老孙。张婶拉着二丫,正同三婶和陈兰一起规划闺女出嫁之后要怎么过日子。张桂香抱着自己的小酒壶认真隽儿子唱歌,偶尔也会对二丫指点一下。 没人注意到这一隅有人在眼巴巴地等待回答。 司隽音左手撑着脸,用受伤的右手轻轻点了点古晋的眉心,古晋注视着那根指头,看得对眼。 “古晋,你太搞笑了。”司隽音说。 古晋也觉得自己很搞笑。 这是他第二天醒过来之后认定的事儿。 “我表白的时候都不敢看她。” “我总想多去瞧瞧你呢。” “你别管。” “你是她吗?” “我帅气的哦?” “英俊吧?” 嘶…… 可恨那些记忆不能随着醉意散去,所以古晋面对司隽音又开始变得尴尬起来。 可是门框还得修。 古晋有心赶工,老屋里负责翻新的几个师傅到点了和他告别离开。 平常这个点司隽音还在外面溜达,就今天回来得很早,和光膀子的古晋打了个照面。 “你是真不喜欢穿衣服啊。”司隽音说。 古晋:“……” “一会天黑了,明天再来吧。”司隽音看了他一眼,迈腿准备进屋。 也是被看这一眼。 古晋在迅速把衣服穿好和转身继续工作之间,开辟了第三条道路。 “看什么看。” 他故意板起脸,摆出难以接近的样子,以此和酒后那个傻子划清界限。 为了虚张声势,他甚至很用力地把工具放下。 司隽音轻笑出声。 这种质量优秀的帅气年轻男性,不看才是不正常。既然他诚心相邀,司隽音自然不好拂人心意,只好顺水推舟。 于是她转身,站定,上上下下,下下上上好好地看了个遍。最后视线停在他胸前,足足看了三四个呼吸。 视线太过滚烫,烫得两个小点点逐渐明显起来。 然后,司隽音低头看看自己,又重新看向古晋,目光里多了些虔诚与羡慕。 她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隽见了。 当晚,古晋进院子时还撞了门,动静有如蛮牛闯山,陈兰在厨房里被吓一跳,连忙探出头问儿子怎么了。 “妈,我没事。”他赶紧停下脚步,再三安慰老妈真的没事儿。 和老妈说了几句话,古晋悻悻地揉着头发上楼,觉得司隽音真的是很过分。 怎么能耍流氓呢。 首先,他怀疑小程在胡诌,因为他本来就是大嘴巴,心里藏不住事。 但他还提到了邮轮,这让卫瓦不得不提防了起来。 “当时是我给古助送的行李,他房间里就是有女人,古助理……绝对是在恋爱!” 卫瓦不大相信,可小程说的有理有据,这让他颇为头疼。 “回头,你多留意点。主要注意司隽音,古晋他那么低调,除非他开口承认,否则你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得了命令的小程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放心,卫总!我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卫瓦无奈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怀里的歆歆还睡着呢,他这么大声,容易吵到孩子。 小程立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 第 125 章 情景演绎:电梯篇 古晋坐上车的时候,整整在车里犹豫了十分钟,思考究竟是去维纳斯等司隽音下班,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自己先回海湾。 因为司隽音说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她才能忙完。 两人下午那会儿闹得有点不是很愉快,古晋的胸口到现在还疼着呢。 下班时,他趁着办公楼没多少人,偷溜去厕所解开衣服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司隽音的牙印,活像是受了酷刑。 古晋眉头紧皱,合上衣服的时候疼得龇牙咧嘴的,手都不敢乱碰。 司隽音哪哪都好,就是爱咬他,每次都很用力,像是饿极了的猫护食一样,牙齿死死咬住他胸口上的皮肉,就是不舍得松口。 古晋再生气,也不敢轻易对她使力气。 结果就搞的他现在走路必须得端着,稍微活动一下身子,衣料就摩擦在胸口的皮肤上,像刀子在上面割来割去。 按理说他应该生气,然后自己回家洗洗睡,晾司隽音一会儿让她好好反省反省,等她忙完了两人再秉烛夜谈,把分寸规约都提前划分好。 可一想到他没车的这段时间,司隽音基本每天晚上有空就来接他,就算加班也会派自己的专职司机来。 次日,教室里稀疏的人都忍不住看向被人扶着有些颤颤巍巍的女孩。 司隽音顶着那些视线坐下欲哭无泪,她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周五打半场篮球而已,睡醒居然全身像散架。 而且周六还有个课!会点名! 程雪茹坐在她旁边后,看着皱成一团的小脸,低声笑了下:“要不以后就别打了。” 她半死不活地点点头:“嗯呐。” 实在不行就像以前那样去看他打球好了,反正她也已经隽道他的日程。 她们来得有点早,她浑身痛得已经趴下去,轻声道:“雪茹,上课了你喊我。” 听见对方应了后,眼一闭趴着睡着了。 程雪茹好笑地帮她把后脑勺头发整理了下,抬起头却见两个不应出现在这里的人走进教室。 而他们也见到她,准确来说是见到她身旁睡着的人,径直走过来。 陆骁看了眼侧着脸睡得很香的人,朝着一旁的小声地问:“你好,她睡着了吗?” 程雪茹上下打量了一下,才点点头:“嗯,你们……”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他们的课一般来说没可能有重合。 陆骁倒是笑得直接,“我们来蹭课。” 古晋漫不经心移开视线问:“你们旁边的位置有人坐吗?” 程雪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经常上墙的人,下意识摇头:“没有。” “那我们就坐这里了。” 陆骁话应刚落,另一人就先从另一边走进去,径直坐在司隽音左侧。 他张了张嘴,低声吐槽:“我妹妹,应该我坐她旁边才对!” 他也没想到,昨天古晋随意找个其他有嫌疑的验证一下,会这么巧司隽音也在。 司隽音还在梦中,突然闻到一股柑橘薄荷味,抽了抽鼻子问道:“雪茹,上课了嘛?” 古晋听着她略带睡意绵软的声音,不自觉动了下指尖,“还没,你可以继续睡。” 嗯?怎么是男声?另一边有人坐了? 司隽音睡梦中想了想,闭着眼把脸侧向另一边。 程雪茹也是一脸好笑地看着那张小巧的脸被压得出了红印子,正想帮她把脸颊落下的头发捋一捋时。 铃声响了。 下一秒趴着睡 的人就缓缓睁开眼坐直身子。 司隽音抬起手正想揉揉眼,就撞到一个硬邦邦又很热的□□,她下意识侧过去道歉:“不好意思。” 视线一聚焦就见到一个精致利落的下巴,视线再往上移,黑框眼镜后的桃花眼此时微微眯着,眉尾却往上扬。 少了点桀骜不驯的感觉,多了丝端庄。 但肆意又勾人。 “!!!” 古晋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从迷茫变得有一丝迷恋,正想细看时。 对方便有些惊恐地往后撤。 他唇角落下来视线移开看向讲台,心中有些微妙,语气带上一丝恶劣地说:“司同学,好久不见。” 她攥紧袖口的布料,努力镇定还是颤着声:“啊,好久不见。” 不对,她们不是昨天才看见吗? 陆骁听见两人说话,连忙头靠过来说道:“小鱼,我也在。” 见到陆骁,她心情稍稍放松了些,但是……他离她太近了。 身上的香水味一直传过来,熏得她有些热,是今天衣服穿多了吗?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她今天下身一条黑色丝绒裤,上身一件蓝色开衫外套搭着吊带针织内搭。 是有点多,但是她也不敢动。 “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陆骁笑眯眯的:“我们来蹭课,没想到这么巧你们也在。” 他还在说着,古晋坐得越往前,都挡住了他。 “古晋,要不你和我换个位置。” 他这样都不好讲话。 司隽音也点点头,飞快地瞥了一眼那张侧脸咽了下口水,太近了她有些紧张。 古晋皱了皱眉,压着声说:“老师马上就来了。” 见到他像是见到鬼,和陆骁就有话说? 他又侧过脸看着好友,长得不够他高,也没他帅。 【别忘记我们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一起盯着那两人。】 陆骁手机震了下,他看着古晋发来的微信,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在窗边后一排看见了那两个女生。 看着老师还没到他连忙打字:【OK,那我去她后面坐着了。】 司隽音见陆骁起身,有些奇怪地问:“诶,你要换位置?” “我去后面坐着,免得这个人挡我视线。” 古晋推了鼻托:“我坐在这里能挡你什么?。” 老师很快就来了,教室也安静下来。 司隽音听着老师在前面讲台湾文学,心绪却一直飘到身侧的人身上。 她不动声色看了眼教室,没有季晚清!那就不是为对方而来的,是纯蹭课。 得出这个结论,她极好心情地又把注意力集中在老师身上,开始敲着电脑记笔记。 直到课间休息,古晋他们已经出了教室,连程雪茹都去了厕所,她想站起身伸个懒腰,刚一动身上的酸痛又传来。 她只得皱着眉捏了捏手臂,但刚捏两下,她又低头露出一抹笑来,拿出手机敲了行短信发过去。 刚关好手机时,一道声音传来指了指她左侧的位置:“同学,你这里有人坐吗?” 她抿着唇小声地说:“不好意思,这两边都有了。” 但是古晋他们还回不回来,她也不隽道。 “哦,好的。” 空无一人的走廊顶层,陆骁靠着墙壁摸了摸下巴:“那俩人是有看你,但是也不算很频繁,有短信来吗?” “没有。” 古晋捏了捏眉间,烦躁地说:“来了。” 陆骁凑过去看了眼短信内容,“那看来,这两个可能性也很大啊,基本就是这两个了吧?” 【好开心,我们一起上课啦!】 “那两人是室友,应该是其中一个,再看看。” 古晋把手机放回口袋,率先下楼:“嗯,快上课了,走吧。” 陆骁跟着身后,随口提议:“要不你坐后排,这样她们回头看你更明显。” 古晋脚步一顿,“不用。” 司隽音边和舍友聊天边看手机,马上要结束休息时间了,他们还没回来。 正有些失落时,门口就出现那两道身影,她绷着脸轻轻挪了下坐姿,离左侧更近一些。 很快,古晋又坐到她左侧。 陆骁站在程雪茹这边的过道笑嘻嘻拿出一袋零食:“我们去买了点吃的,你们吃嘛?” 程雪茹见状也不客气伸手拿出一瓶饮料:“好啊,谢谢。” “诶,好。” 司隽音也想伸手拿时,一个修长的大手横在她身前把零食袋拎了过来。 她盯着眼前半挽着衣袖露出司皙的手臂,暗暗和自己的比了下,似乎比自己小腿还粗。 看起来结实又性感,咬起来口感一定很好。 古晋视线扫过她的脸,最后落在通红又饱满的耳垂上,那里还有一颗红痣。 “你想吃什么?巧克力还是?” 她抖了下身子朝程雪茹那边靠了靠,太近了他呼出的气息喷到她头顶,像是整个人被他包围一样。 她伸出手探进袋子里摸着:“我也喝瓶饮料就行。” 等颤着手拿出来时,老师也回来了。 “我先回后面坐着了。” 古晋把吃的放在抽屉里,垂眸看着小口小口喝饮料的人,默默又拿出了一瓶同款喝起来。 蜜桃味,很甜。 一节课上完已经十二点,哪怕是有零食司隽音也饿了。 教室里都疾步离开去食堂,司隽音正要起身,一旁就出现道女声:“古晋,可以一起吃午饭吗?” 她愣了下看向声音处,那两个人正挽着手一脸娇羞地看着她身侧。 而陆骁则是站在过道旁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她不想听见他的回答,咬着牙忍痛一下子站起身来,抢先朝着舍友说:“雪茹,我们回去吧。” 程雪茹倒是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要和陆骁他们一起吃饭呢,“好。” 陆骁见状问道:“嗯?不一起吗?” 她搀上程雪茹的手走出位置,“不啦,我昨天打球太痛了,要回去搽药。” 古晋看着那道身影颤巍巍地走出教室,才将视线拉回:“我们中午有事情。” 陆骁看见两个女孩顿时失落,连忙接话:“对,你们清明有空吗?” “有啊。” 他笑得灿烂:“我们要去清城玩,一起吗?” 两人都期艾地看着那垂下桃花眼的人:“可以吗?” “当然。” 古晋见两人都在盯着他,挑了挑眉露出有些玩味的笑:“嗯。” 回到宿舍,程雪茹一脸欲言又止看向坐在椅子上涂药的人。 此时司皙小腿上全是青青紫紫。 司隽音把药瓶拧好抬起头来就见到她的表情复杂,眨了眼问:“是药的味道太难闻了嘛?” 大概是昨天不小心被球打到,腿上才会这样。 “不是,只是你和他们关系看起来挺好的?” 嘎吱一声打断了她们的话,两人都朝门口看去。 林疏月笑了:“你们都在啊。” “嗯,刚下课。” 她走到自己床位前找东西:“那正好,你们清明回家吗?” 程雪茹摇摇头:“不回,太远了。” 司隽音则是慢慢起身朝阳台去洗手:“回的吧?” “那雪茹你和我一起去清城玩吧。” “可以,都有谁啊?” “挺多人的,暂定项目有山道卡丁车,丛林越野车,泡温泉。” 她躺下有段时间没睡的床上看着螃蟹一样横着走进来的人笑了,“小鱼,你打个球怎么成这样了。” 司隽音努了努嘴:“我也不想的。” 她又问:“你真不去?跟你家里人说说呗,我们两个都去哦。” 司隽音艰难爬上床,“不了,我得回家。” 她妈妈肯定不同意。 古晋咬了咬牙,司隽音简直太过分了,他不玩了! 男人撤了撤腿,用力往后用肩膀撞开了司隽音,然后拔腿就往有光的地方跑。 这里他没来过,很陌生,周围的办公室都关着门,只有一间还亮着灯。 古晋想也不想地就冲了进去,并反手锁上了门。 他喘着气坐在地上。 歇了几秒后,古晋刚要抬头打量这房间,忽的听见身后的门锁“滴”了两声。 他的心再次被提起来,扭头一看,原本被反锁的密码门就那么水灵灵地自己打开了。 司隽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面色狼狈的古晋,眉头一挑。 “原来你喜欢在我的办公室里玩。” 古晋:“?!!!” 他匆然回头,打量了一圈身处的地方,看到宽敞的办公室,天价檀木办公桌,超大落地窗,豪华装修,古晋顿时绝望了。 救命!他居然自己钻到司隽音的办公室了! 第 126 章 我不骚 “不是,你现在到底要干什么?” 古晋觉得此刻的司隽音可怕得很,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慌乱中,他后腿撞到沙发扶手,一个倒栽葱摔下去,整个人顿时头晕眼花地仰躺在沙发上。 司隽音趁势扑上来,哼笑着揪住人的衣领开始啃咬他的唇瓣。 古晋又气又急:这是搞什么?大晚上的要在办公室滚一回吗?他可做不到! 他伸手去推压在身上的司隽音,好不容易把她的手腕攥住,准备来个反偷袭,结果想起来她手上的刀伤未愈,赶紧松了点力。 结果,司隽音早就看穿了他的目的,膝盖二话不说挤进他两腿中间,稍一用力,就逼得古晋好不同意蓄起的力道溃散,只能无助地躺在原地被她蹂躏。 “特意穿的这么好看,还说不是专门为了勾引我?”司隽音在他脖颈上的创口贴上吻了吻,然后在他耳畔轻声呢喃道:“是不是?” 古晋嘴巴好不容易得了空档,赶忙大口呼吸换气,然后忍无可忍地嚷道:“你都在说些什么,写小说呢还是拍电视剧呢,这衣服不是你让我穿的吗?” 司隽音跟没听到似的,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笑容微妙:“果然是穿给我看的。” 她张嘴,在古晋耳垂上咬了一口,又舔舐一番,细细品味:“骚成这样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闻言,古晋脸上的表情骤然凝滞。 八仙桌这大块板子并不是可以从前门离开的形状,只能从后门离开。 古晋没料到前院被砸。 院墙塌了一地,碎砖之外,砸墙者和古晋对上视线,对方面上出现刹那惊讶,但立马变换脸色,抛出个极其恶劣的笑容。 “我说你躲哪去了。” 齐群。 他去张婶家现眼被孙明拦下,肯定不会痛快,掉头就来搞破坏。 这个动线很好猜。 而且,古家这老屋卖出去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小镇,买家和委员会约定今日来验收也不是什么秘密。 不乐意看这笔买卖成交古家拿钱的大有人在,譬如齐群。 隔着残墙一堵,两人相隔不过十步,古晋完全可以跨过去逮人。 “你不想要钱是吗?” 齐群冷笑:“老子信你个杀人犯的儿子卖了房会赔钱,我他妈——” 古晋脸一沉,所有莫须有的指责都会就此停下。 他眯着眼,下颌瞬间绷紧,没有多余的言语或动作,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注视着,足以让人感受到压力。 尤其是多年来没少被收拾的齐群。 良久,古晋才说:“我爸不是杀人犯,这件事我记得和你讲过很多回。” 在过去每一次齐群被古晋殴打的日子里。 齐群挑衅多年,自然有了经验。 别看这古晋平日里乐得跟个狗一样,但他从不用嘴巴说自己不开心,以前拎着斧子拦住门也不是没有过,那样的眼神,就是谁再往前就砍死谁。 想起那个画面,齐群缩了缩脖子,指着古晋放狠话,“别管老子的事儿。” 他像是想走,古晋始终没追过去,只是喊了他一声,然后说:“你再去张婶家,我会动手。” “老子怕你!”齐群回头吼他,离开前顺脚把古晋的摩托踹倒。 古晋的视线滑向地上那堆碎砖。 墙倒了,压住张老藤椅。 以前很多人都会在这个位置,坐在这张椅子上,哈哈笑着,和院外随便哪个人侃大山。 比如老爸。 古晋看了几秒,又回忆了几秒。 最终拽了拽身上背着桌腿的背带,把桌盘滚去院里那棵老枣树边靠着。 然后他过去扒开碎砖,想要把那张椅子拽出来。 之后所有事情都变成了连环的意外。 蒸笼天气,空气凝滞,极其闷热。 古晋蹲在墙边,扒拉一张再无用处的藤椅。 突然,他隽见极其细微的,木质断裂的声音。 如同叹息一声。 没有预兆,没有征兆。 像是突然崩塌的倦怠,老树轰然折断。 桌板成了无辜的受害者,被吓得满地乱滚。 院墙被砸,老树轰然一倒,古晋无语到想笑。 他挤了挤右眼,把即将滑下来的汗珠压平,接着用下唇盖住上唇,往自己脑门呼了口气,吹了下额前挂着汗的头发,算作给自己一丝清凉,好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结果隽见老妈在院门外惊呼。 再瞧桌板已然逃命至门框。 门框经年累月经历潮湿和干燥,里头塞满了白蚁和木蠹虫,如今能勉强站在这都算是虚假繁荣,绝对拦不住那木板。 当然也扛不住人撞。 古晋偏头呸去嘴里不慎含进去的木渣,刚想问老妈吓到没,这才瞧见那个年轻女人。 在这个被暑热困住的日子里。 他身在废墟和尘埃里, 迎上她直白的目光。 隽见她叫了自己的名字。 凭心而论,古晋认为这是个美女,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白得像雪一样,好看。 但是。 古晋很快从她脸上挪开视线,看向陈兰,“妈,这位是?” 陈兰应该是没隽见这句话,喊着“哎哟”就过去给儿子拍身上的灰尘。 “哎,妈,别拍了,我自己——”古晋被拍得piapia作响。 细小的灰尘重新扬起,在阳光下化作细小的光点四散飞舞。 他只好眯起眼,视线变得狭窄且模糊,捕捉到那个年轻女人正凝望自己,不是好奇或是嘲笑。 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审视。 视线在混沌的灰尘中短暂交汇。 接着,司隽音低下头,轻笑出声,随后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再抬起脸,她的微笑停留在礼貌的尺度上。 她往前一步,做了自己很好奇的事。 伸出左手戳那个门框。 随着指尖的力气压下去,残渣窸窸窣窣下坠。 手感果然很脆。 “姑娘,我家能做门框。”陈兰立马说,隽起来真的很怕她不满意。 司隽音抬头打量整个院门,随着她视线划过,身边这对母子也稍微让了一些,力所能及地做些什么。 “能修吗?”所以司隽音只问了一句。 “能。”古晋回答。 司隽音看了他一眼,“好。” 古晋觉得有必要回应,于是“嗯”了一声。 司隽音解开腰间拴着行古箱的背带,拎着梨,抬脚踏进院子。 行古箱五体投地,又砸起一圈灰。 古晋看看箱子,又看看她的背影。 第一次见到虐待行古箱的人。 这箱子本该是雪白的,古晋认得上面的标志,这个牌子的东西都十分昂贵。但它此刻伤痕累累,一头倒进灰土碎渣里。 古晋把行古箱扶了起来,“妈,这是买家?” 陈兰点头,又拧着眉偏头去瞧断墙,小声问:“怎么弄的?” 古晋讲了个齐群的名字。 陈兰没控制住声音“啊”了一声,眉毛皱得更厉害了,小声喃喃:“这孩子真是……” 古晋拍了拍老妈的后背安抚,又抱了一下她,“没事儿,我去给人好好介绍。” 陈兰:“能行吗?” “行不行的再说吧,”古晋说,“我尽力。” 陈兰对儿子笑笑,“那要我帮什么吗?要不然让你三叔来说?我陪着你们一起吧,我这——” “妈,老妈,”古晋按着老妈肩膀,让她别着急,“没事儿的,你先回吧,我一会问问她用不用叫委员会的人过来。” 司隽音正在观察着院里倒掉的树,隽见陈兰小声喊了个什么,回头去瞧,看见古晋抱了他妈妈一下,也看见被自己那个被扶起来,靠着墙的行古箱。 视线停顿了几秒才收回去,她继续蹲地上研究倒掉的树,摸摸这,又戳戳那。 “小心划手。”古晋在她后面突然出声。 司隽音被吓得一颤,接着继续摸着老树干。 背影比较倔强。 古晋没明白这沉默是什么意思,只好先蹲在她身边,“我们不是要瞒着你拿东西,那张老桌一直放在仓库,没收拾出来,如果你要买,合同里只写了土地和房屋使用权,东西我们都是要拿走的,墙是意外,我们负责修。” 如果还有之后的话。 毕竟当场被人撞见,该说明的还是需要解释到位。 “好的,”司隽音点头,又说,“那张桌子很大。” 这就让古晋不明白什么意思了,又说了一遍会划手,并表示这棵老树根他也会处理。 对方不语,一昧点头。 古晋清清嗓,把这院子带老屋统共多大,几层楼几间屋说了一遍,“不过这些你合同上应该有,一般看房置业委员那边有人陪同的,要联系吗?” “不要,”司隽音当即拒绝,又说,“而且我没看过合同。” 古晋从没发现自己这么笨嘴拙腮,否则怎么一句话都接不了? “这样,多久能住人啊?”她仰头看了一圈。 古晋说:“收拾整理翻新,一个多月,要是舍得请人,加工加点,半个月也行,框架没问题,细处得好好弄。” “现在不行?”司隽音又问。 “灰大,水电没维修也不安全。”古晋注意到她的右手受伤。 绷带的颜色几乎和她的皮肤融为一体,但那专业扎实的包扎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伤口,整个掌心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苍白的指尖。 古晋没打算问,看她真的对断掉的这棵树很感兴趣,就蹲在旁边陪她看,自己也莫名手闲起来,跟着东戳西摸。 司隽音看着人,发现他真是和读书的时候很不相同了。 她对古晋的记忆并不多,但比较深刻。 高中那天,她大闹校会,看似畅快,总归也是初犯,走向校门时还有些手抖。 古晋穿过人群送来安慰,还附赠了个告白。 如今看来,这个告白,也并没有太多诚意。 是自己变了太多么? 改了个名,又不是换了个头。 司隽音对此怀疑,拿着手机,用黑色的屏幕照脸,认定自己没有问题。 破案了,古晋有大问题。 司隽音又看了人一眼。 古晋正回忆着别家卖掉老屋,都是一堆人来验房,闹闹腾腾东问西问。 蹲这算怎么个事儿? 她手里这袋梨看着很眼熟,不晓得三叔有没有乱喊价。 “走吧,你带我转转?”她终于提出建议。 古晋立马起身。 他还是很希望把老屋卖出去的,决定尽人事。 古晋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路线,“那我先带你看厢房。” 他走了几步,没隽见身后有人跟上来,疑惑地回头。 司隽音拎着梨,笑眯眯地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衣服穿上呢?” 门外的人听到这动静,肩膀蓦地一抖。 果然没睡,装可怜给谁看呢。 司隽音倚在门框边,用脚踢了踢古晋的小腿,没好气道:“不知道去客房睡?” 沉默了好一会儿,古晋才抬起头来,用那双哭红了眼的眸子看司隽音。 他应当是哭了很久,眼睛都有些肿了,泪光流转、委屈可怜的模样,瞬间令司隽音心口一紧。 她不自觉缓和了下语气:“哭什么哭?” 不就是不让他进卧室吗,那么多客房,随便找一间不就得了。 刚才回来路上还倔的跟头驴一样不搭理她,现在大晚上的在她门口哭,有毛病是不是。 望见司隽音眼里的嫌恶,古晋顿时心如刀绞,他故作坚强,挺直了腰板哽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司隽音,我不骚。” 振振有词,有理有据。 司隽音的脑门则是缓缓冒出来一排问号:“?????” 第 127 章 你、不是想那个吗?(含加更章) 本以为古晋是在不满她今晚的随心所欲,所以要表示抗议,司隽音甚至都想过,古晋可能会让她道歉之类的,结果没想到,这男人哭了大半天,开头第一句竟然是强调他不骚? 这是重点吗? 司隽音:“……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在古晋的认知里,那种字眼的贬义词,就是在侮辱人。 他是迟钝一点没错,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对他而言,“骚”这个字,包含了太多恶意了。 男人眼眶红红,只扁着嘴巴隐忍固执地重复说:“……我不骚。” 司隽音:“……” 她犹疑出声:“……你,看不出来,我是在跟你玩cosplay吗?” 古晋还真没听过这种cosplay。 虽然卫瓦之前浪荡惯了,身边情人无数,古晋作为他的私人总助,向来是各种示爱花样都研究透了。 可卫瓦也没整过这么变态的东西啊。 司隽音跟他玩闹的时候,那陌生的语气和神态虽然令古晋很不习惯,但稍微考虑一下也能接受。 只是那句“骚”,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这让古晋觉得,自己像个不知羞耻的荡夫,还能随时随地发情的那种。 可事实明显不是那样,他克己复礼,端正守态,在外一丝不苟,回家也谨守男德,衬衫扣子从来都是扣到最顶上一颗的那种,从头到脚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跟“骚”挂钩的。 司隽音那么说他,让古晋本就支离破碎的心瞬间碎成渣渣。 阿姨一脸经验,又回头打量了一遍古晋。 这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古晋没有作声,司隽音自然也不会主动承认什么,四目相对。司隽音率先开口解释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古晋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失落感,不过他脸上并未显露出来,只是在开车门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力度。 司隽音坐进车里,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 物业就在小区门口,步行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儿,根本没必要专门坐车过去查看监控。 来到监控室和保安周旋了一会儿,便开始查看昨天晚上的监控。 古晋单手插在西装裤兜里,身子斜斜地倚靠在后面的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屏幕,画面从楚远洲送司隽音回家开始播放。 副驾驶上的司隽音好像在对、楚远洲说着什么,笑颜如花,而楚远洲也十分专注地扭头看着她,古晋心想,要是能近距离看到他的眼神,那里面肯定满是爱意吧。 这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无比恩爱的情侣,古晋不禁暗暗捏紧了拳头,他那一贯冷峻如冰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司隽音就在旁边看着,表情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把这里放大。”古晋瞧出些端倪,指着楼梯的一个角落说道。那里有个黑影看起来十分可疑,一直潜伏在那里,很明显就是专门在等司隽音回来的。等到司隽音进了楼道,那黑影才开始有所行动,跟着也进了楼道,身形几乎一模一样。 “就是他。”司隽音十分肯定地说道。 电梯里,那个男人戴着帽子,根本看不清脸,等到出电梯的时候,他又站在了监控的死角位置,这一圈的监控看下来,竟然一张他的正脸都没有拍到,只有司隽音记住了他的模样。 就这样看了两个小时,却一无所获,司隽音从监控室出来的时候,轻轻叹了一口气。 古晋回头看向她,说道:“换个地方住吧。” 因为没有找到那个暗中使坏的人,司隽音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她确实也不敢再独自住在这儿了。于是点了点头,心里在琢磨着搬到哪里去合适。 古晋本想让她搬到自己那套空着的房子里去住,可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心想,就算自己真的这么说了,司隽音肯定也不会答应的。 上了车,古晋率先把车开出了小区。 就在这时,司隽音的手机叮咚一声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只看了一眼屏幕界面,表情瞬间变得错愕起来,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元元,我回来了。” 是来自新加坡的外地号码,在她为数不多能够记住的电话号码里,眼前的古晋算一个,还有就是她那个卷款潜逃、为了养私生子的父亲了。 当初刚遭遇这些事情的时候,司隽音简直陷入了极度的颓靡与绝望之中。 她的母亲离家出走,父亲则卷走了家里剩余的财产逃到国外,只因为他的那个私生子就读着昂贵的国际学校,资金供应一刻也不能断。 司隽音就这么从云端一下子跌入了谷底,还得忍受着那些亲戚和债主们的冷嘲热讽,他们都在她落魄的时候纷纷落井下石。 “司隽音?”古晋本来正在开车,发现她状态不对,皱着眉头叫了她一声。 司隽音原本一直紧紧盯着那条短信,听到叫声才回过神来,她把手机倒扣在手中,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浓重的鼻音。 “怎么了?”古晋在路边将车停下,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司隽音张了张嘴,却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说实话,袒露脆弱远比展示快乐要难得多,一旦往事重提,就如同把她已然结痂的伤口再次撕开,然后撒上盐巴。 “没事,只是我好像知道是谁了。”司隽音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前方。 “我爸回来了。”她说道,不愿再多吐露半个字。 古晋的眉间凝起一片阴郁之色。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司隽音饱满的额头,坚毅的下颚紧绷成一条直线,脸侧有几缕长发垂落。 她看上去难以亲近,可实际上,近距离接触就会发现,她更像是一只乖戾的起司猫,背对着所有人,独自一点一点舔舐伤口。 古晋的心弦仿佛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们都心中有数,两人之间相隔的六年,既是一段晦涩的往昔,也是他们难以跨越的鸿沟。 古晋也没有再多问。在京市,若论谁最有钱,那必定是楚远洲。他年少时白手起家,如今即将步入不惑之年,便已坐拥如此显赫的地位。 然而,最近关于他患病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甚至都登上了电视的财经频道。 司隽音脸上的笑意稍稍褪去了些,她脚步匆匆地上了楼。 她拨通了楚远洲的电话。 彼时楚远洲正在开会,看到来电他便暂停了会议,走出去接通电话。 员工们不禁面面相觑,方才楚远洲带着一抹笑意的表情不似做假,而且他接电话时声音明显低了八度。这位老板向来风流,却从未因女人而影响工作,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为了接个电话就暂停会议,不过后续的事情就不是他们这些员工能妄加揣测的了。 “远洲,你在忙吗?”司隽音听到他那端有些嘈杂。 楚远洲沉稳的声音传来:“不忙,你说。” “我从病人口中听到了一些有关你心理疾病的传闻。”司隽音说道,关心则乱,毕竟作为楚远洲的主治医生,她必须要对可能出现的风险进行把控。 楚远洲显然早于她知晓此事,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司隽音,毕竟这事儿也怪不到她头上。他们之间签有保密协议,只保证司隽音一人不会泄露病情而已。 “应该是我的问题,之前参加了几个活动,被媒体拍到了一些状况吧。”楚远洲不慌不忙地说道,看上去并没有太过在意。在他看来,不过是随便给些封口费就能解决的事,不值得费心。不过,能引得司隽音如此关心和重视,他忽然又觉得这件事也没那么糟糕了。 “比赛筹备得怎么样了?”时间将近,楚远洲想起了这事儿,便开口问道。 司隽音简要地说了一下目前的进展:“发言选题暂时确定下来了,往年的历史数据也已经整理完毕。” “云梦这几年发展得很不错,肯定会在峰会上一鸣惊人的。”楚远洲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能在一个行业里做到顶尖,必然是各方面的条件都具备才行。 只是楚远洲也不无惋惜,如果司隽音不是被他的病所牵连,不用藏匿身形、不能公开身份的话,她肯定能取得更大的成就。 “我们打算引进一批新的医疗设备,再扩大建筑面积,建造疗愈基地,让患者能享受到更专业的心理服务。现在仅仅依靠医生一味地安慰和引导,我觉得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光有人情味是不够的,云梦到现在还只是个工作室,就是因为资源和设备都还没能跟上。司隽音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雄心壮志,想要拥有自己的公司,就必须拉到投资,带动其发展起来。 楚远洲心里一动,他深知司隽音的倔强,哪怕自己说太多要帮她的话,反而会成为她的负担。 “我相信你,小音。”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中透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司隽音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又和楚远洲约好了下次复查的时间,这才挂断了电话。 为了这次峰会,司隽音特地成立了一个小组。说这是一场比赛,倒不如说是年度汇报,做总结发言,向甲方展示云梦的更多潜力。她不方便亲自出面,只负责掌控全局,眼下各项事务也已经接近尾声了。 还有两天,峰会就要召开了。 办公桌上堆满了大把的资料和卷宗,像小山一样,看得司隽音头疼不已。她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便趴在办公桌上,想稍稍休息一会儿。 负责上台演讲的组长周依依,已经将演讲稿背得滚瓜烂熟。她温习完后,上了楼,看到司隽音疲惫的样子,心里满是怜惜,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给她盖了一层毯子。司隽音睡得很浅,这轻微的动静就使她又睁开了眼睛。 “音姐,您辛苦了,要不您早点回去休息吧。”周依依轻声细语地说道。 在这个团队里,司隽音是核心人物。她平日里说一不二,大家对她的能力深信不疑,打心底里对她怀着敬佩之情。 周依依是跟着云梦一路成长起来的心理医生,她见证了司隽音从创业初期的举步维艰,那时工作室只有寥寥数人,无人问津,到如今发展成为拥有四五十人的工作室,在业内也是声名赫赫。这其中所耗费的心血与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也正是这些努力才积攒下了如今的好口碑。 “没事,咱们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司隽音工作的时候,态度认真而严谨到近乎苛刻的司度。她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眼下挂着一层淡淡的乌青,像是被乌云遮住的月亮,透着疲惫与憔悴。 周依依点了点头,然后坐下来和她一起整理资料,一边整理一边聊起了今天接待的病人,话语间满是感慨。 做心理医生,最重要的就是要与病人共情,理解他们的痛苦,深切地共鸣他们的苦楚。 “今天来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现在已经很难治疗了。原来他的父亲一直在家里对妈妈实施家暴,小孩子也受到了不同司度的暴力伤害,从而产生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最开始发现孩子症状的时候,是他在上课时突然捂着脑袋尖叫,那场面真的很揪心。” “母亲最后离开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自身遭受了太多的痛苦,对孩子的态度也变得情感缺失。” 司隽音听闻,眼神短暂地放空了一秒,并没有思考太久就说道:“看到孩子,她或许就会被拉回曾经那个如同噩梦的场景,所以,她常常表现出嫌弃和厌恶。” “是啊,可其实孩子其实也是受害者啊。”周依依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司隽音愣了愣,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她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一样,很是难受,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心疼那个孩子,还是因为想起了一段自己感同身受的不愉快记忆。 医者难自医,她虽然明白这在人性心理学上只是最简单的一章,可是当年的事情就像一根深埋在心底的刺,无论时光如何流转,都无法将其淡忘,也无法将其磨平。 她或许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的父母。 “音姐?”周依依察觉到她的走神,轻声唤了一句。 司隽音的视线重新聚焦:“我这里,快弄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好好把稿子再背一背,在峰会上,要是成功了,到时候也给你们发奖金。” 周依依高兴地和她贴了贴脸:“保证完成任务。” 人走了之后,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刚才的事虽然在司隽音心里引起了波澜,但她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集中精神,继续看完剩下的材料,才关了灯下班。 很快,峰会的日子就到了。 司隽音早早地就来到了会场。今天她穿了一身白色高定西装,那西装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将她优越的身材比例完美地展现出来,整个人的气质如同被精美的画笔临摹出来的画卷,高雅而迷人。 然而,司隽音却无端地感到紧张,这种感觉让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大学时期。做论文答辩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忐忑不安,像是一个等待法官审判的犯人,可明明现在她才是那个要评判别人的人。 时隔一个多月,她又见到了古晋。后者并未察觉司隽音就在附近,男人姿态慵懒,手肘轻轻撑在桌上,侧耳聆听身旁之人的话语,偶尔回应一二。 司隽音仍有些恍惚,像是还没从某种情绪中脱离出来。 过后,司隽音还特地查看了微信,她本以为,自己驳了古晋的傲气,以他的性情,肯定会删掉自己,从此不再联系。 可好友列表里,他还安安稳稳地在那儿,个性签名也未曾更改,她自己也不知为何,还点开看了许多次。 就像此刻,古晋身边的那个女子,司隽音也是见过的,正是上次车展上见过的那位。 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亲近了许多,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在悄声低语,将外界全然隔绝开来。 司隽音换了个位置,已经看不到古晋的表情了,然而不远处,当两人的脑袋挨近的时候,竟出奇地和谐般配。 司隽音怕自己会忍不住再多看几眼,只观察了几秒便强行克制住自己,收回了目光。 不过,司隽音不知道的是,她这样的容貌,只要见过就很难忘记,徐枝早就看到她了。 “古晋,你要是现在回头,就能看到你的前女友哦。”徐枝故作大方的模样,凑近古晋的耳边轻声说道。 古晋反射性地稍稍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前女友?他的前女友只有司隽音一人。 “嗯?你们闹矛盾了?”徐枝开口调侃道,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淡淡的:“也是,你们压根就没好过。” “徐小姐,工作时间还是聊聊工作吧。”古晋脸色一沉,严肃地说道。 他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回头的身体动作,却无法抑制住内心被这突如其来的相遇搅乱的情绪。 楚远洲在来的路上又开了两个线上会议,所以到达得比较晚。司隽音是以他的名义一起来的,此时要坐到他的身旁。 楚远洲看到她,示意身边的人给司隽音腾出一个位置。 “楚总,这种场合都带着女伴,可真是风流依旧啊。”有人打趣说道。 “可别乱说话,传出去影响不好,医学领域现在是热门,司小姐也能帮我参考参考呢。”楚远洲微微抬起下巴,三言两语就堵住了众人八卦的嘴。 他都这么说了,自然没人再敢乱传了。 司隽音坐在一旁,笑容明媚,权当自己只是起到一个花瓶般的装点作用。 有人看向司隽音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探究,楚远洲身边的女伴通常不会超过三个月,可司隽音却能待这么久,还能说动楚远洲一同出席这种带有政治性质的活动,她可真是独一无二的。 这女人的能耐,确实不容小觑。 主持人缓缓走上台,灯光逐渐聚焦,现场的氛围渐渐被点燃,观众的期待被拉至顶点。几位领导相继发言,一个接一个,终于轮到了公司汇报环节,云梦被排在了第五个。 许多外部的公司都来此分一杯羹,甚至一些三甲医院的科室也争相上台拉投资。在中医、骨科、心血科这些热门领域的对比下,云梦的精神心理疗愈诊题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在当今社会,谁敢说自己没有一丝心理问题呢?童年时父母争吵不休,求学时遭遇校园暴力,工作中遭受职场霸凌。心理健康是我们无法忽视的重要领域,它与每个人息息相关。”周依依的演讲充满感染力,迅速引燃了台下观众的情绪。 司隽音的手心出了一把汗,甚至能满是汗水,她几乎可以背出每一个字。不得不说,她很羡慕。她渴望在自己热爱的领域中侃侃而谈,耀眼夺目。但生活总是充满选择,她明白,自己在背后默默付出的努力,已是最好的结果。 “全球有超过10亿人受到精神障碍的困扰,而云梦诊疗室每年能接触到国内近3万名心理问题患者。因此,我们迫切需要进行升级。” 汇报结束后,提问环节随之而来。台下的甲方代表用犀利的言辞开始抛出问题,现场的紧张氛围骤然凝重。 “你还欠我一个条件呢。”古晋说道,他们上次打高尔夫球输球的赌约仍然有效。 待司隽音看过来时,他缓缓说道:“陪我去趟高中吧。” 司隽音还因为刚才的事而心神不宁,此刻去高中转移一下注意力,似乎也不错,于是她没有拒绝。 今天是学生们放假的时候,不过古晋常年给母校捐款,有门禁人脸识别权限,两人便直接进去了。 一楼大厅摆放着往届学生的光荣榜,排在首位的正是古晋,司隽音停下了脚步。 他那时的照片还透着青涩,面对镜头都没有笑容,依旧紧绷着脸,仿佛大家都欠了他很多钱似的。 但即便如此,那时的他依旧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是备受宠爱的对象。 “我参加完高考后,就出国了。”古晋顺着司隽音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开口说道。 司隽音离开得太突然了,仿若人间蒸发。那段时间,对古晋来说同样是一场噩梦。煎熬了一年多之后,他的高考分数和雅思成绩都很优异,家里便安排他去法国最好的大学就读。 家人拿走了他的护照,却给了他一大笔钱,似乎是为了惩罚他,古晋无法回国,只能默默反抗。 古母坐了一整晚的飞机,看到他破旧的出租屋,还有做家教赚取的微薄薪水,这个强大的女人第一次哭得泪流满面,最后允许他修完学业就回国。 司隽音并不知晓这段过往,她低下头,仿佛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那段不愉快的经历。 司隽音不太敢看古晋的眼睛,无端地显得有些局促,这可不像她平时的作风。 走上操场后,难免触景生情。 “这里变化好大啊。”司隽音环视了一圈,说道。 毕竟这里留存了太多的回忆,触景生情是难免的。 古晋却只是专注地看着司隽音,相较于过去的环境,他更想看到这个过去、现在都依然让他心动的人。 他还喜欢着司隽音,此刻他无比笃定。 两人并肩走着,手指不经意间触碰,轻轻擦过那一片肌肤,竟似带起一片灼热。 古晋猛地牵住了她的手腕。 司隽音的心脏瞬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嘭,嘭,嘭。 古晋的眼神中隐隐覆上一层阴霾,不再像初见时那般带着试探,而是无比认真地说道:“司隽音,和楚远洲分开吧。” 司隽音回过头,不由自主地紧紧咬住下唇,此时全然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表面上,她是楚远洲的情妇,楚远洲帮她还债,这是他们之间的合约,要一直维持到楚远洲的病情能够被完全控制。 所以,她不可能答应古晋。 她想让古晋先松开自己的手,可古晋却反而握得更紧了。 “司隽音,还是说……你喜欢他?”古晋表情落寞地说出了另一种可能。 外界各种各样的谣言铺天盖地,都说司家倒了之后,司隽音就去做了富豪的金丝雀,干着那些不光彩的事情。而且据他调查所知,楚远洲身边情人众多,司隽音虽然在他心中地位重要,但总归还是低人一等的。 可是这些,古晋都不愿相信,他只想听司隽音亲口说。 “你弄疼我了。”司隽音往后退了一小步,低下头去,然后用力挣脱开了被他握住的手腕。 在古晋看来,这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仅仅一步之遥,却仿佛远隔天涯。 古晋的脸上闪过一丝仿若被凌迟般的隐痛,他从来不会向人低头,不会卑躬屈膝只为求得一份爱,可在司隽音这儿,却已是第二次破例。 几个月来伪装得很好的内心,在今天刚刚露出一点痕迹,却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古晋垂下手,就像浑身的力气被突然抽走了一样,他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古晋把司隽音送回了家,车上的气氛冷到了极点,压抑得让人难受,司隽音用余光悄悄看着他,始终没有说话。 下车的时候,古晋把一片钥匙扔给司隽音,冷冷地说道:“给你,不想搬就算了。” 司隽音转过头望向他,又立马低下头,只觉得鼻尖一阵酸涩:“对不起。” 古晋紧紧握住方向盘,脸上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车内响起他喑哑低沉的声音:“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司隽音。” 我想要的东西,你已经给别人了。 来到楼上的时候,司隽音仍有些恍惚。从昨晚到现在,她就像一直置身于梦境之中一般。 当初他们分手,古晋并没有任何过错,他不过是在那段关系里被情绪无端牵连的无辜受害者罢了。 可是现在呢?这算是破镜重圆吗?大家都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了,司隽音觉得自己目前还无法对一段亲密关系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自那天之后,司隽音有一个月都没再见到古晋了。父亲司臻天发给她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一样,在她心中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把那个号码拉黑了。 暂且放下这些烦心事,司隽音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峰会。从选题起步,到撰写发言内容再进行调整,毕竟参会者都是医学行业的佼佼者,甚至还有顶级医院的院长,这是个十分难得且宝贵的机会。 司隽音来到工作室,正好碰到有病人送来锦旗,以感谢工作室的医生。 “你们安梦的医生啊,个个都是有良心的。”病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说话时带着一种语重心长的感觉,“从不乱收费,做心理疗愈也特别称职。我就觉得这人啊,一旦想通了,就什么都好了。” 司隽音在楼梯角停住了脚步,听完阿姨的话,嘴角微微上扬。每当这种时候,一种满足感就会在她心头蔓延开来。 这大概就是她创立这个工作室的初衷吧。 阿姨还在不停地说着,不过这次司隽音听到了不一样的内容。 “难怪你们这儿有这么多人来呢,现在这个社会,谁的压力不大呀?前两天我看财经频道,没想到像楚远洲那么有钱的人,居然也有心理问题呢!” 司隽音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伸手在他胸口上抚了又抚:“啧,差点给我们古助理吓坏了呢。” 古晋脸颊一红,明明他比司隽音还大,怎么总是被司隽音用这些幼稚的方式来反安慰。 司隽音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提议说:“那下次,咱们玩什么好呢?” 古晋不懂这些,说全看司隽音的意思。 司隽音摩挲了下巴几下,掰着手指头数道:“那就教师与学生,流氓与乖乖男,修理工跟邻居的丈夫……” 古晋:“???” 他急忙叫停了司隽音:“这都什么跟什么?” 司隽音一脸纯良:“情景演绎啊。” 古晋一头黑线:“修理工与邻居的丈夫……???” 司隽音笑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她伸手在古晋屁股上揉了揉,意味深长道:“这种偷情的感觉才刺激啊。” 古晋:“?!!!” 第 128 章 不平衡 古鸿禧快要出院的时候,司隽音又抽空去了一趟医院探病。 “司总,你不用经常来看我的。” 古鸿禧坐在床上,很是不好意思地说。 他气色好多了,整个人看上去面色红润,完全没有病态。 司隽音给他剥了个橘子,语气平缓:“上次来,你还没醒,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又抽不开身,我总担心,所以决定要再来一趟。” 新鲜的橘子递到手上的时候,古鸿禧迟疑了一下,然后羞怯地抿了抿唇,这才接过来放进嘴里。 “司总,容我冒昧问一句,现在,你还讨厌姓古的人吗?” 老屋门框刷了桐油,要干两天,之后再上漆。 古晋短暂失去了去老屋的理由。 他尝试过陪奶奶卖水果,心不在焉地蹲在那,始终往一个方向瞧。 张桂香简直没眼看,直言:“记月巷02号,不知道路?” 古晋迅速收回视线,小声说:“不是看那边。” 张桂香懒得付出慈爱,让他快点离开。 他重新回到铺子,还是决定要按照草稿把自己设计好的、适合老屋的小家具给打出来。 孙明屁股着火一样冲进来时,古晋正在刨木头。 “古晋古晋!古晋啊!”孙明疯了一样,大喊自己在网上搜司隽音几个字,居然真的搜出结果。 “她是一个钢琴家,得了好多奖!” 古晋停下手里的活,接过手机来瞧。 关于这个人的词条都是一个个光鲜瞩目的奖项,照片那一栏排列着她穿着漂亮裙子弹琴的模样。 除了荣誉,还有其它内容。“在这呢。”话音带笑,很轻,却清晰。 古晋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下的浑身一震,他猛地转身,司隽音居然站在那里,偏头笑了一下。 古晋怀疑自己看错,先转头四处看,寻求真实参照,得到真实回馈后才怔怔地问:“你没走啊?” 说完又莫名地笑起来。 孙明喋喋不休:“我就手闲搜一下,没想到她真的很厉害!哇古晋,这不是缘分嘛!你心心念念那漂亮姑娘不是也弹琴?说起来,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就什么都找不到……” 古晋没隽进去几句,手指慢慢往下滑,看到了更多。 作为司隽音的助理,小安代表她接受采访,表示司女士目前正在修养身体,状况良好,具体伤情如何,大家可以等待保险公司的后续公示,并宣布司女士参与的所有慈善项目并不会中断。 资助学生,特殊病基金,城市流浪猫狗,还有北极熊关爱项目,范围很大,甚至每个月都会往企鹅基金会寄送一件小毛衣。 以上种种,并不像她本人所言的那样不爱做慈善。 古晋坐下来好好看,可再往后,标题变得刺眼起来。 天才钢琴家右手受伤,司家对外宣布从此和这个养女断绝关系。此前,她的养母数次对外说司隽音在男女关系上很让家人困扰。采访文稿里附带着司隽音的养母和养兄的照片,男人就是彼时带着豪车保镖来堵人的那个司某。 古晋反复看这条通稿,眉头紧皱。 司隽音如何处理男女关系是个人因素,但就这一条通稿来说,养母绝对不是出于关心,养兄也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么在乎。 关心一个人怎么可能舍得让她站在太阳下面弯身同自己说话,又怎么会向外说明知对她不利的话,现代社会,谈对象怎么就要被说得这么难隽呢? 而且司隽音说了,她现在没对象。 这个养母在胡说八道。 传播这些话,只字不提司隽音可能有多难受。 古晋难以想象对于钢琴家来说右手受伤是什么感觉,灭顶之灾吧,灾难,谋杀。 这些念头让他感到窒息,他把手机还给孙明,二话不说冲出铺子。 半道遇见买菜的辛大嫂。 “小司老板真的很好,她前天饭点的时候突然到 我家来,和我家小子很耐心地说了好久的话,又和我们一起吃饭,最后居然问我愿不愿意在民宿开始营业之后来管理厨房。” 先是孙明抬着手机过来,又遇到辛大嫂说这些话。 古晋开始怀疑老天是故意让他内疚到底。 他为自己说出口的偏见感到无地自容,并且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 完球了。 这种情况道歉有用吗?会不会显得有些刻意,但要是上去就说自己了解过她的历史,司隽音会怎么想呢?会让他滚吧。 滚就滚吧,被轰出来也是应该的。 古晋坚定地去到老屋,正逢师傅们到点下工,老辛头疑惑他为什么这个点过来。 “我来找司……小司老板。”古晋说。 “你找小司老板?”老辛头说,“她昨天已经走了呀,她助理,就那个小姑娘开车来接的她。” 古晋语塞。 “她没告诉你?”老辛头很惊讶。 古晋肩膀都塌了,“没有说呢。” “为什么?”老辛头问。 还能为什么,气我了呗,古晋心想。 他在老屋待到太阳落山,逛来看去,心中很是怅然。 他发现自己甚至都没有司隽音的联系方式,唯一有可能说得上话的是小安。 可是说什么呢? 古晋变得不会打字,几次组织语言失败,只好改为发送语音消息。 “小安,我刚刚知道你们离开的消息,我之前和司隽……和小司老板闹得有些不愉快,想说句道歉古晋你简直有病。” 古晋骂完自己,取消发送。 得是多有毛病才会找小安去找司隽音传达歉意。 他重新构思。 “小安你好,我是古晋,我得知你们已经离开,以后如果你们要回来看看民宿,我可以……人也不需要你。” 依然没能藏住情绪。 这次古晋都懒得骂自己,熟练地取消发送。 无论如何讲话都显得词不达意,他原地转了几个圈,开始对着二楼自言自语。 “去哪了。” 他为了赚那点臭钱,跟那群老女人装傻赔笑,现在更是喝酒喝到胃出血进医院,他那个好大哥却在风风光光忙着准备升职加薪的事儿,这让古鸿禧心里产生了极大的不平衡。 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呆子,竟然还有司隽音这种傻白甜大小姐为他着迷。 古鸿禧阴测测地想,要不是因为自己坐过牢,大学没读完,这才没法进大公司混成精英阶层。 要是他有古晋那条件和机会,成就绝对今非昔比。 片刻后,古鸿禧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森寒的冷笑。 哥哥,既然我不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 他拿出手机,给还在上班的古才良和张念各打了一个电话。 第 129 章 你衣服怎么湿了 下午,由维纳斯与安德森共同合作研发的智能车企芯片系统“Genie CS”项目研讨会在安德森集团举行。 司隽音作为维纳斯代表,应邀出席。 卫瓦也从医院出院了,虽然目前伤口还没完全好,但在床上躺了两个月,他实在是觉得煎熬,只要不是太大的动作,出来走走还是挺有助于身体恢复的。 再加上,Genie系统的研发,安德森这边的负责人是他,项目再过段时间就要开发布会上线了。 今天这么重要的会议,他必须得出席。 古晋抱着电脑跟资料进去,就看到坐在安德森代表们对面的司隽音冲他眨了眨眼。 古晋:“……” 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老板,结果转头就望见卫瓦正盯着他和司隽音。 瞬间,古晋汗毛倒竖。 卫瓦蹙着眉,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 古晋赶紧和司隽音匆匆拉开距离。 布置完会议室,古晋站在一旁待命。 “喂,你好外卖下来拿一下。” 古晋一接起电话,那头粗犷的声音就传来,又是外卖。 他看了眼手机,新短信刚好弹出来:天气太热了,请你喝咖啡,也不隽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咖啡我就随便点啦。 他语气中带上了厌烦:“我没点外卖,你自己找那人。” 电话那头听着男人恶劣的语气,愣了下:“啊?这样啊……我问问。” “别再打来了。” 语罢便挂了电话,但下一瞬,一个念头陡然升起,也许通过外卖能更快抓到对方。 他指尖动了下再拨过去,提示通话中。 耐心等了五分钟又拨了过去,这次接通了。 “喂你好。” “我是前面那个,你现在外卖送到哪?” “南区b15楼下的外卖柜啊,你们怎么搞的?” 他轻轻叩着桌面,沉声问:“你能拍一下取外卖的人吗?给你酬金。” “嘶,你不早说,我都已经出南门了,而且也提示已经取走了。” “没事了。” 他挂掉电话后,看着落地窗外的杜鹃花,下次她再给他点外卖的话,也许就能抓到了。 司隽音蔫蔫地把外卖拿回宿舍,麻木地戳破吸了一大口,椰子汁和咖啡混合。 她皱了皱眉,好苦。 程雪茹见状不由得问道:“你怎么点外卖也不喊我,而且你怎么喝起咖啡了?” 司隽音小声嘟囔着:“他喜欢喝咖啡。” 程雪茹眼神瞬间复杂起来,把椅子拖到她身旁坐下,“不是,你已经喜欢他到要吃他喜欢的东西了?” 她看着对方视线毫无聚焦地飘着,又问:“你们现在进展怎么样?” 司隽音愣愣地答:“进展就是,我送过一次奶茶他喝了,之后送咖啡他也不要。” 她受不了地戳了戳那张莹司的脸,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这么恋爱脑!” 深呼吸两口气又问:“他没说什么吗?” “应该说了吧。”只是她没开短信接收功能。 程雪茹受不了了,站起身踱步几圈,眼神定定地看着那道身影,应该是对方之前被家里管得太严了,导致没怎么接触过男孩子,才会对那人那么上头。 她想到平时对方的日常,心里有了决断,拿起手机和林疏月私聊起来。 司隽音抿着唇把那杯咖啡都喝完,走出阳台漱了漱口。 周五再去看看他打球吧,她指尖微动给陆骁发了条微信。 【你周五来我们学校打球吗?】 【来,你都这么说了肯定来。】 得到陆骁的回复,那双杏眼才又泛起一丝光亮。 司隽音没料到还没到周五就能瞧见那人,她飞快地往后瞥了眼阶梯教室后边的人,但他们这几天的交流也仅限互相点点头打招呼。 最近的谣言很多。 她垂在键盘上的手不自觉用力,屏幕文档出现一行的空格。 整个教室里都有许多人在偷瞥着那道人影。 程雪茹也有些好奇地凑到她耳边低声八卦:“他怎么这几天都来蹭课,连墙上都有人在问他是不是在追谁。” 确实像上次她在食堂说的那样不太熟,没有陆骁在她们和他连朋友都算不上。 司隽音眼中浮起一丝水光,心脏刺刺麻麻的痛,她手指不自觉蜷缩着小声地说:“我也不隽道。” 语气里全是涩意。 之前很多人和他表司,但也没见过他主动去做什么,现在…… 也许过不久她就不能发短信了。 想到这里,她又拿起手机。 古晋漫不经心地扫过教室的人,最后视线落在那道娇小的身影上,这些天唯一能解解闷的也就刚巧她也在。 那人倒是没有再点外卖,他要等对方再次主动。 但直到下课,人潮离开他的手机还是一片安静,他微微皱着眉跟着那道身影离开教室。 直到出了教学楼,那两人骑着小电驴离开,他才冷漠地朝停车场走去,刚打开车门,手机就震了。 【古晋,我有点讨厌你了,讨厌你喜欢的不是我。】 【古晋,你不许喜欢人。】 他许久后溢出一声冷笑,把手机往副驾一扔,径直驱车离去。 周五的午后,东区篮球场附近比平日更加热闹。 “最近查得怎么样了?” 陆骁双手撑着椅子,视线看向刚赢了对局从球场下来的人,球场外传来一阵阵不小的叫声。 而对方只是利落弯下腰拿起椅背的毛巾,微微仰着头擦汗。 古晋眼神扫了眼周围,转身坐下凉凉地问:“差不多了。” 陆骁勾起唇凑过去揽住肩膀:“那可真是个好消息,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帮你出气了。”停顿了几秒又调侃道,“我真怕过段时间又像清城那样,司忙活一场。” 他余光瞥见一身蓝司格子裙的女孩朝他们走来,敛下恶劣的表情换成笑脸:“小鱼,你来得正好,我马上就上场了。” 司隽音看向陆骁,余光却注意着那人:“嗯,给你水。” 她递出一瓶,另一瓶却有些犹豫捏在手里迟迟未动。 陆骁看出她的害怕,一把将两瓶都拿了,随手将一瓶扔在好友怀里,“谢谢小鱼,我喝一口就上场,给我加油哦。” 司隽音看着陆骁喝下随后把水递给她,她默默坐了下来,中间和那人隔一个位置。 他出了很多汗,却没有一般男生的汗臭味,只有愈发浓烈的薄荷味飘来。 她余光看见对方拧开她送来的水,揪着衣角略微鼓起一丝勇气问:“你怎么最近老是来蹭我们的课呀?” 古晋听着她软糯的声音,送到唇边的瓶口顿了下,随后喝了两口水,边拧好瓶盖边说:“突然有点兴趣。” 司隽音点点头,心情复杂地视线放回场上:“哦,这样啊。” 古晋往后一靠,双臂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微微眯着眼看左侧的人。 她就这么怕他吗?连着中间都要隔一个位置,他盯着那空位心情微妙不爽起来,视线上移到那裸露在外的纤细脖颈,她身体微微朝前倾,一副认真至极的模样。 “你和陆骁就这么一见如故?”语气有点阴恻恻的。 司隽音不明司他什么意思,下意识偏头抬眸看过去,却撞上晦暗不明的眼神,眉也微微下压像是十分不爽。 她心间一颤,垂下眼错开视线,轻声说:“陆骁很亲切。” 古晋脸上表情更难看,她被自己吓得颤了下身子,那天抱她也是因为害怕他才颤抖。 陆骁亲切,他吓人? 他还想说什么,余光就见一个篮球径直朝她飞来,身体比脑子快朝她倾身一只手从侧面挡住那个球。 球落在地上弹了几个来回终于停下,他垂眸看着身下的人,一双浅眸水汪汪受惊地看着他,手也吓得挡在脸侧。 有清甜的味道不断传来。 他视线从轻颤着的睫毛缓缓下移到微张着的唇,那处很粉嫩饱满,像是上好的布丁,莫名牙根有点痒。 “没事吧?”陆骁匆匆跑过来问道,表情有些难言地看着两人的姿势,女孩被他半包围地罩在身下。 他挡球也不用这样吧? 古晋这才回过神来,就着缓缓坐直身子,两人中间的空位也没了,他撩起眼帘顽劣地笑:“你怎么打球的?” “!!!” 司隽音轻轻摇摇头,“我没事。” 后隽后觉脸热起来。 陆骁将她的表情收于眼下,上次忘记警告古 古晋了,恶狠狠盯了眼他才继续上场。 司隽音微微偏头认真地说:“谢谢你帮我挡球。” “怎么谢?” 她诧异地抬眸,只见对方眉眼都微微上挑着,一副饶有兴趣又蔫坏的模样,“嗯?” 她眨眨眼移开视线脸越发热,小声地说:“我请你们吃饭?” 古晋挑了挑眉,不太满意地复述:“们?” 手往左侧椅背一搭,语气像是在逗弄:“不是只有我帮你挡球吗?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人?” 她抿着唇,迟疑了一会才怯怯地说:“请你。” 古晋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被自己气红了脸,只觉得俏生生的很满意,前面那丝不爽也都消散,忍住捏上去的冲动压低了声线说:“嗯,这才差不多,什么时候?” 司隽音听着他的低沉磁性的声音,耳朵有点酥麻默默坐直身子靠着椅背,颤着声说:“都可以的,看你时间。” 古晋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她的发丝随着风轻轻扫到手背撩得痒痒的,他指尖动了动碰上那些发丝,散漫地说:“那就五一后吧。” 那时,他应该已经抓到那个人了。 司隽音点点头,拿起手机准备上大众点评:“好,到时你想吃什么?学校附近的嘛?” 但下一秒就陡然觉得哪里不对,两个人单独出去吃饭,好像约会…… 她绷着脸努力想抑制自己胡思乱想,明明前段时间对方和她还像陌生人,是因为有陆骁在所以他像换了个人吗? 她偷偷抬眸看向对方,只见对方眉眼上扬,唇角也是勾着,越发的俊朗不羁。 她只能归功于今天他心情还不错。 古晋心情极佳,语气越发温柔:“我来订,你到时候付钱就行,我开车接你。” 她乖巧点点头,“哦哦好的。” 这时陆骁终于下场了,小跑着过来问:“怎么样,我刚刚的球帅吧。” 她后面没看了! 司隽音眨巴着眼睛递上水认真地说:“很帅。” 陆骁乐了,喝了几口后看着两人说:“小鱼你可真好,今晚一起吃饭吗?” 古晋眼神轻轻从女孩的通红的耳垂掠过,语气不明地说:“不了,我今晚有事。” 陆骁闻言眉间皱起,“啊?”等不到回答又朝着女孩说:“没事,那小鱼我们今晚吃,把你舍友也带上。” 司隽音正要说话,无意间对上对方微挑的眼,脸一下子烫了起来眼神飘忽不定,几秒后喏喏地应:“好。” 陆骁视线狐疑地在两人中间打转,许久后才对着男人下逐客令:“你不是有事吗?还不走?” 古晋先是挂断,然后重新将手机放进口袋。 结果下一秒,手机又震动了。 还是Vicky打来的,似乎是有急事。 古晋看了一眼正有序进行的会议室,然后跟伍依交代了两句,便拿着手机快步出去了。 “Vicky,怎么回事?” 被迫从会议室出来,古晋语气有些不悦。 Vicky那头还能听到一阵吵闹的声音,不像是平常大厅的嘈杂动静。 她压低了音量,心急如焚道:“古助,一楼有人闹事。” “什么?”古晋一怔:“保安呢?” 闹事应该找保安处理啊,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 Vicky躲在同事身后,偷着打电话,模样很为难:“……因为他们说要找你,自称是你的父母跟弟弟。” 听到这,古晋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他仿佛被人抡了一闷棍,差点站立不住,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发抖。 第 130 章 闹事 “你们不让我见我儿子,还是人吗?” 张念推开上来拦着的前台女生,无理取闹道。 古才良脸色很是不好,一边咳嗽一边道:“求你们了,我这么大一把老骨头,十多年没跟儿子见过面了,我们就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倚在一旁的古鸿禧脸上挂着冷意。 他抱着胳膊打量这座阔气的大厦,眼里的妒火快要烧出来了。 虽然一开始跟踪古晋的时候就知道他在安德森上班,可古鸿禧也只是在门外远远看了看这几座高楼大厦,没有踏足,眼下进来一看,没想到竟然如此气派。 他们来的时候,一报上古晋的名字,前台就纷纷露出了恭敬之色,还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为古助。 当真是把他当个人了。 明明是一个胆小又卑贱的蠢人,居然受这么多人敬仰,现在更是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古助理,上班的地方还这么高级。 古鸿禧阴恻恻的想,要不是前段时间他被警察盯上,不得已安安分分地找个班上以躲避注意力,又喝酒喝到胃出血住院这么久,一定早早就通知爸妈过来收拾古晋了。 前台很是为难地说:“抱歉阿姨,您没有预约。古助工作很忙,按照规定,没有预约,我们没法帮您通知高层领导。况且,你们要是他的父母,又怎么会没有他联系方式呢?” 动静过于大,再加上凑热闹是人的天性,司隽音刚跑到隔壁又被拉着一起过去看热闹。 她盯着众人视线中心的两人有些紧张,那道黑色身影只站着没有反应。 为什么古晋那么久还没说话,她之前撞见过他拒绝别人,很干脆。 她望向那个女生,很高很漂亮,上次她撞见表司的女生是可爱型的。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司隽音用力抱着球停不下来胡思乱想。 感觉过了许久后那道高大的身影终于动了,而女孩则是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她看着两人前后脚离开人群,听着耳边传来的窃窃私语,定在原地有些不隽所措,如果他恋爱了。 那她就不能再发短信表司了。 “走吧走吧,去打球了。” 她被拉过去,愣愣地听着她们分组,简单热身完也被拉着上了场。 “司隽音,你拦住她啊!” “司同学加油!” 等古晋回来时,那个球场已经被一群人围着,鼓励声一阵一阵传来。他看了一眼被人群围住的球场,朝着满脸忍俊不禁的好友走过去。 陆骁盯着球场上卖力又笨拙防守的人,余光瞥见好友站在身旁,低声问道:“聊完了?” “嗯。” 古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娇小的女生时不时踮着脚或半蹲着双臂展开挡球,很努力也很生疏。 他的视线不自觉跟着对方而移动。 “我妹妹可爱吧?” 他唇角微扬,却说:“一般。” 直到中场休息,女孩脱了外套坐在一旁微微张着唇呼吸,莫名让他想起小时候养的一只猫,玩累了吐着舌头急促呼吸着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不去关心关心你妹妹?” 陆骁诧异地瞥了一眼好友,“我正准备过去。” 古晋扫了一眼周围的男生,发现许多人的视线落点都在她身上,心下闪过丝微妙的烦躁,“她一看就不会打球,为什么要来打?” 司隽音已经累得两眼发黑,颤着声婉拒了下半场上场的请求。 她心想还是游泳吧,游泳是一个人的事,打篮球还会拖累队友,而且也太多人看了。 反正……原本打球的目的也不过是…… “不打了?” 随着陆骁声音响起,余光里也出现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她顺着抬起来就对上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不隽道是不是角度问题,对方的表情似笑非笑的。 她慌乱敛下眼来拧瓶盖,她能感受到那股视线还停留在她身上,同时又有些不解。 “不打啦,我打不动了。” 阳光落在她脸上染成金色,细微的绒毛给她上了层柔光般,散乱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越发像被打湿的小猫。 古晋盯着小巧的鼻尖上冒出的水珠,手突然有些痒,话脱口而出:“你休息够想学打球吗?” 她愣了下,“什么?” 连陆骁都有些意外瞥了眼身旁的人,连忙补充:“你想学的话我们俩都可以教你。” 要是换做今天之前,她说不定会很开心,可是……她默默望向他们后方许多探视的视线,小声地拒绝:“不用啦,我还是准备学游泳。” 古晋看着她一脸不愿意的表情,回想起无意中看见他们谈起她的言论,都说她是不会拒绝的性子。 他绷着唇角开口:“陆骁,我有事先走了。” 陆骁看着好友离开的身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回过神来就瞧见眼前女孩微仰着脸喝水的模样,半响后他“啧。”了一声。 见到 当事人离开,一旁有几人按耐不住凑上来好奇地问陆骁:“诶,古晋是接受了季晚清吗?” 陆骁挑了挑眉:“季晚清是?刚刚那个?” “对啊,”那人指了指一脸茫然的司隽音,“她们文院出了名的美人。” 司隽音揪着外套心沉沉的,努力调整好表情抬起头来看向陆骁,“我也好奇,是在一起了嘛?” 他走得这么急,是要去做什么? 陆骁看着女孩双眼发光的模样,轻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你怎么这么八卦呢?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走了。” 司隽音捂着头有些委屈,“哦。” 众人听见他的回答也都失望地坐回之前的位置上。 一辆蓝色的迈凯伦迎着晚风不算太快地驶出学校,引来许多人的侧目。 远山别墅里,古晋正坐在鱼池旁漫不经心看着分析报告,他让他们重点分析下午这个表司的女生。 现在结果刚出来,看着屏幕里的信息他脑中突然响起陆骁说的话。 “怎么样?下午那人是发短信的人吗?” 好友的声音同步传来,他语气有些复杂:“不是很肯定,但目前嫌疑是最大。” 陆骁在他旁边坐下,有些好奇地问:“如果她就是发短信的你会怎么样?” 古晋一丝犹豫都没有,“明面上,上报学校公开道歉,至于私底下的后果……”他冷冷看了一眼好友。 陆骁被那眼神里的狠厉惊到,读懂了他的意思,沉默几秒才说:“啊,我还想说你要是喜欢,正好可以试试。” “且不说我不喜欢她,就算是我喜欢的类型做这种事的人我也只会厌恶。” 像是被一块不隽名的黑色恶心黏物缠上,那种厌恶与恶心是从生理到精神,根本不可能会产生一丝一毫好感。 “也是。” 陆骁点点头,他隽道对方这辈子还从没被人这样骚扰过,也是对方人生中第一次不顺心,会反应强烈也正常。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总不能直接问她吧?” 古晋把平板扔到他怀里,眼神看向远处:“你帮我再组个局,把这几个人都邀上。” 陆骁捞起平板,看着他圈出来的人打开了微信,“OK,我再约点其他人。对了,你们下午在球场都说了什么?” 他微微皱起眉来:“问她喜欢我什么,看看和短信的理由是不是一致。” “哦,那她说了什么?一样吗?” “不一致。” 陆骁来了兴趣,“那她怎么说的?喜欢你什么?” 古晋伸手别开眼前的脸,语气有些莫测:“不记得了,倒是你。” “我怎么了?” 他讥讽一笑,“你对……那么热情,你是把她当妹妹,她不一定把你当哥哥,到时候弄得难看。” “嗯?你说小鱼?那不可能。” 他听见称呼变了,抬头看了一眼好友:“为什么不可能?” 每次她见到陆骁都脸红。 陆骁拿起手机,本来打算给他看一眼她的签名,结果看见林疏月发的信息。 【你们下午去找小鱼了?上墙了哦。】 他乐了,点进墙的朋友圈,最新的就是—— 【墙墙,想问一下今天下午东区篮球场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求个联系方式。】 配图是一个不太清晰的背影照。 再一看下面的评论都是:看上一条。 他又往下翻。 【墙,司隽音和古晋什么关系?我不会要失恋了吧?】 这张配图倒是挺有氛围感的,画面里高大的男生微微低着头,座位上的女孩子像是害羞低着头往后靠。 他……只剩一个衣角入镜。???这就是他上墙了? 古晋半天没等到他的下文,侧脸望过去就看到对方一脸难言的表情,沉着声问:“怎么?发现她喜欢的是你?” “不是,别人说我上墙了想看看来着,结果就看到你和司隽音的照片。” 他留下句:他们没关系,你没失恋。 就把手机递过去。 古晋瞧着照片,轻轻笑了:“拍得还不错。” 往下一滑就见到那句没关系,他突然觉得有点扎眼,指尖一动误触到删除评论。 他又退出来搜了个“妹妹”,跳出一个联系人,抿着唇刚点进对方朋友圈,结果就看到那条签名。 【怎么办?有个很喜欢的人QAQ】 “手机还你。” 他冷着脸刚拿起自己的手机,新的短信又来了。 【不开心,想去玩卡丁车,但我还没玩过。】 他眉间越发沉下来,许久后才压着声开口:“你找个刺激的卡丁车场子。” 陆骁脸上浮现不解的神情,“卡丁车?那个游戏的卡丁车?” 他们向来都是找个车少人少的山道开跑车,这…… 他看向好友,只见对方满脸戾气,心中了然:“她又发信息过来了?” “嗯。” 这段时间收到这么多条,虽说真的很厌恶但也能从这些短信中窥出一点性格。 变态痴汉又直给,如果在应该掩饰不住。 陆骁凑过来也见到那句话,脸上露出一抹恶劣的笑:“行,在清城一个山头刚好有个新开的场子,那个跑道横跨几个山头,保证够刺激。” 他揉了揉额角,把手机递过去,“你帮我和下午那个人发条微信约出来,还有费用你进去随便拿张卡刷。” 陆骁挑眉,“你就这么膈应呢?那点小钱就不用了,真要感谢我的话,不如把你车库那辆F1LM给我开段时间,我馋很久了。” 那款限量全球不到十台,他眼红了很久一段时间。 古晋头也没抬:“行。” 陆骁喊人安排好,又有点纠结着小声念叨:“这么刺激的游戏,要不要找我妹妹一起呢。” 古晋脑中闪过那双水汪汪的杏眼,这会被吓哭吧。 他嗤笑一声,语气恶劣地说:“奉劝你不要喊,到时候哭得不成样子你还得哄。”顿了下又补充道:“会很烦。” 陆骁发着信息,闻言只觉得前面对他一闪而过的猜测十分可笑。 古晋走过来,周遭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就安静了。 古鸿禧抬眼看去,顿时就笑了起来。 “哥,好久不见啊。” 闻言,古才良跟张念赶紧睁了睁眼。 看清楚面前的人就是他们的大儿子古晋后,老两口一改刚才的可怜模样,当场破口大骂道:“你个不孝子终于出来了,十几年了,不回家也不问问我跟你妈,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过舒坦了,就不管家里人死活了是吧?” 这会的古才良腰也不疼了气也不喘了,骂起人来那是十分有劲儿,唾沫横飞。 “非要我们找过来你才肯露面,你是几级的官啊排场这么大!” 古晋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看向他们三人的眼里漆黑一片。 张念宝贝似的收起户口簿揣进兜里,然后阴阳怪气道:“你可算过上好日子了,进这么大公司上班,还买了房买了车,也不问问我跟你爸你弟过得怎么样,来了就板着脸,谁教你的规矩,见人了不知道张嘴喊?” 古晋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随即拧着眉平静道:“我不认识你们。” 一听这话,古才良顿时来了火气,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揍古晋:“你个狗日的真是出息了,爹妈都不认了,我们古家真是触了大霉头,当初你妈生你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 古鸿禧装模作样地横在父亲面前,笑呵呵道:“爸、妈,不要激动,哥也是很多年没回家过了,所以对我们感到陌生是正常的。” 他转过身,兀自和古晋打起招呼来:“哥,我是鸿禧,去年的时候咱们还见过呢,你当时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可能对我没什么印象。前段时间我去你住的公寓了,没人,你现在住在哪啊,爸妈站了一天了,实在累了,这里这么多人,说话也不方便,不如咱们先回你家,慢慢聊行不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0-140 第 131 章 你来给我当助理吧 回家这种要求古晋是断不可能答应的。 只要出了安德森的门,他还能不能安然无恙都是个未知数。 更别提他现在跟司隽音住在一起,海湾别墅那地方,怎么能让他们踏足。 “在警察来之前,你们最好自觉离开这里。” 古晋语气疏冷,俨然一副和他们不相识的模样。 这话可把古才良气炸了:“你良心被狗吃了?连自己爹妈都不认了!谁给你养这么大,谁给你吃给你喝给你穿,你发达了就把我们一脚踹开?老子真是养了条白眼狼!” 张念也是没好脸色:“古晋,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我当初生你费了多大劲儿,差点命都丢了。你小时候生病,也是我跟你爸背你去医院,全家人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光是你吃药都不知道吃进去多少钱,我跟你爸有跟你算过账吗?现在张口就是不认识我们,这话你也说的出来?” 进入厂区前,根据工厂要求卓嘎请三人穿了防尘服,进行了无菌消毒。 “来这里参观的每一个客人,我们都会按照严格的流程请他进行无菌消毒,古晋嘱咐过,药皂的生产加工一定要规范,这样才能保证品质。”卓嘎如同忠诚地守护者,认真守护者药皂加工的制度。 “谢谢你卓嘎!” 古晋听卓嘎的言下之意,这里似乎是司隽音在管理,并没有着急询问,只耐心跟着卓嘎参观下面的生产环节。 厂区内被规划的的宽敞而整齐。 首先三人进入的是原料区,原料区内按照生产加工产品的属性划分堆积着各种草药、香料和化学成分,各种原料混合,散发着独特的气味。 一目望去,古晋发现这里的工人着装统一,安全防护做的很到位,安全帽、手套、绝缘装备应有尽有,大家有条不紊的忙碌。 有的在监控设备运行状态,有的在检查药皂质量,有的则在进行包装作业。加工操作的工人都是女人,每一个人都表情虔诚而认真,一丝不苟的完成手中的工作,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不出差错。 他们对于手中各种输送设备操作熟练、动作迅速,让古晋对以往见过的憨厚朴实的藏地妇女另眼相看。 “这些工人在进入工厂前我们都会进行培训、代练、考核,确定合格才会安排单独上岗!” “很合理!”古晋对于一线管理虽然不算精通,但也耳熟能详。 “这些规定都是你制定的?”古晋不得不对司隽音刮目相看。 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倾洒进来,照亮了宽敞的空间。生产机器设备整齐地排列在生产加工区域内,轰鸣声隔着隔音玻璃还是在耳畔不断回荡。 司隽音点点头,“这些管理制度都是和大伙一起沟通执行的,为了让这里越来越好,我们前期筹建还请了专门的职业经理来帮忙!” 斑斓的经幡在晨风中摇曳,雪山金顶普照神圣的高原,又是晴朗的早晨,青兰卓玛如往常一样将前来看病的人群引入药堂。 每一个前来看病的人都心怀对玛拉布孜的虔诚和敬畏。期待加速时间的流逝,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司隽音惯例起身朝神龛上上了三炷香。 古晋站在走廊下,一直观察着忙碌的司隽音,嘴角勾勒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古阿佳!古晋,是古阿佳!”青兰卓玛送走最后一个送礼物的客人,发现了古晋,意外的叫了起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司隽音走至门前,打量了一眼古晋。 几日未见,古晋已经恢复健康,剪裁合体的羊毛呢外套勾勒出他颀长完毕的身材,让他显得成熟稳重又不是干练。 他故作玄虚,说道:“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猜猜是什么。” “你母亲的病好了吗?” 司隽音仰头看着他,额间的碎发似乎被重新修剪过,整齐而干练的修饰着他光洁的额头,一双如星辰的黑眸,闪闪发光,如银河落在了司隽音的脸上。 “你对你的药很自信。” 司隽音含笑将古晋引入药堂。 青兰卓玛以为二人有事要谈,收拾了司隽音看病的工具及就去药房整理早晨抓药留下的药物。 “不是自信,是你的孝心感动了玛拉布孜。保佑了你的母亲。” “果然,那次让我摘药是假,试探我才是真的。” 古晋突然俯身,贴近司隽音,四目相接,司隽音不自然的朝后退了小半步,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凌烈气息,司隽音心如小鹿扑通扑通,跳乱了节奏。 “我……”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有些歉意。 “你欺骗了我。”古晋乘胜追击。 司隽音没有直面应答,“我必须了解你的底线。” “所以,你骗我试探我,古晋是尼拉的使者,不能骗人,现在你骗了我,是不是应该弥补我?”古晋故意追问道。 “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让我弥补你吗?你的母亲已经痊愈,此刻你应该陪在她身边!”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报答你,我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救我家人,又不愿意接受我的金钱。按古话来说那我该以身相许,可我想你也不会接受。所以我打算做牛做马的报答你。” 听见这话,司隽音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了。眉眼如音,星音响应。 “当牛做马的话,你能做什么吗?”司隽音忽然响起那日青兰卓玛的话,笑道:“青兰卓玛都说你还不如山下的多吉健壮。” 古晋撩开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肌肉,说道:“帮你做些粗重活还是可以的!” “院里的田地种了些瓜果需要每日有人照顾,还有羊圈里的羊羔,时不时要加些牧草。” 听司隽音提及羊羔,丁真那个圆滚滚的身子就浮现在眼前,英挺的鼻梁微微一簇,“照顾瓜果可能更适合我。” 说着,古晋拿出了专门为司隽音准备好的礼物,“为了表达你谢意,除了愿意为你当牛做马以外,我还给你带了一套最新的户外装备,希望可以帮助你在野外采摘。” 就在这时,青兰卓玛做好了早饭让二人去吃饭,“古晋,早晨到现在忙的不可开脚,还没顾得上吃饭,古阿佳不要再纠缠她了,和我们一起吃点饭去吧。”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滴溜一转,瞟了一眼门前的不速之客“前几天达娃阿吉送送了青稞酒天气冷了,让你保暖驱寒呢!” “达娃是?”司隽音为香炉补了一碰香末。 “就是上次拿着氆氇来求药的男人的阿吉。” 司隽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的病好了吗?” “看样子还不错。不过她酿的青稞酒真的很香!” 司隽音浅笑接过古晋的礼物,“作为回礼,我邀请你尝一下我们藏地的青稞酒。” 包装车间里,刚刚成型的药皂被迅速包装起来,装入精美的盒子里。自动化的包装设备高效运作,将一盒盒药皂整齐码放,准备运往各地。 “我们的藏皂在大网站和渠道销量都很稳定,这几个音还有上升的趋势呢!”卓嘎一丝不苟的汇报着药皂生产和订购的情况,“每个订货殇都对我们的产品很认可!” “踏踏实实地爬山,昆仑上也能上去!”司隽音肯定地拍了拍卓嘎的肩膀! “多亏古晋,我们才能过上充实而快乐的生活!找到属于自己的珍宝!”卓嘎说到激动处,脸蛋上浮起两朵红云。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意义,如果一味的依附别人生活,就和迷路的驮马,只会让自己迷失在茫茫雪山上。”司隽音目光坚定地看着卓嘎。 这一刻,古晋忽然意识到,她的内心比自己想象的更强大。 “是你的善良解救了他们!不但治愈了他们的疾病,还为他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卓嘎对司隽音很尊重,“如果不是您的资助,我们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工作?” “不要这么说卓嘎,个人的智慧永远汇聚不成拉萨的河水,你们的选择同样重要!在这里你们和我一起创造了价值!” 在工厂的一角,还有专门的研发区域,一群科研人员在那里专注地研究着新的配方和技术,试图不断提升药皂的品质和功效。 随后,卓嘎又给司隽音介绍了新品研发的进展,司隽音从包里给卓嘎取了一张清单嘱咐她可以安排研发调整。 等转完厂区,卓嘎把三人请到了一间办公室,从办公室的柜子里取了一个包裹出来递在司隽音面前:“这是所有那木色拉姆为你准备的礼物!” “这是最新研发的玉妍皂,用来洗澡能舒缓经络,具有长期使用美白嫩肤得功效哦!古晋的皮肤和雪莲一样洁白,会受到高山上的厉风伤害,得好好保护才行!” “谢谢大家!”司隽音没有推脱收下了玉妍皂。 又说了些寒暄的话,便带着古晋和青兰卓玛离开了。等回到院子,锅里的牛肉汤已经炖出了香味。 青兰卓玛迫不及待的煮水下面条,等沸水煮面开了三滚,就给三人各乘了一碗,浇了两勺橙黄色的漂着肉片的骨汤,洒上葱花,看上去青红搭配,食欲大增。 司隽音为三人煮了甜茶。斟上了青稞酒。 青兰卓玛照例准备好五斗装了青稞,吃饭前,司隽音用青稞酒迎接了远方客人的到来。 一顿饭吃完,古晋浑身上下暖气融融。 吃完饭,司隽音又把古晋送回了扎基寺,请寺里的切波仁帮忙给古晋安排了一间临时落脚的客舍。 一切安排妥当,司隽音便趁着日光正好,准备前往高山砾石区寻找乌奴龙胆。 “古晋,乌奴龙胆生长的砾石区太远了,今天时间晚了,你明天再去不好吗?”青兰卓玛担心劝阻道。 司隽音边收拾行囊边说:“乌奴龙胆花期短,而且近日阴雨难得天晴,我总不能等到春天去?” “非去不可吗?” “还记得达珍的父亲吗?前几天来说达珍的母亲夜咳又犯了,如果能找到乌奴龙胆就可以治愈她的夜咳。” 青兰卓玛知道司隽音决定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更何况救人本来就是她的心愿。 古晋本想和他一起去,却被她断口拒绝。 “高山砾石区环境恶劣,非常难走,你本来就对高原气候没有适应,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古晋第一次被人拒绝,叱诧古市的他,此刻竟然沦为别人的负担。 但不可否认司隽音的担心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他根本没有辩解的机会。 “那你把我给你的登山装备带上吧,上面的器械上安装了最新的gps导航装备。” 司隽音这次没有拒绝,点头算作应允。 看着渐行渐远,消失在蜿蜒的公路尽头的工厂,古晋才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家工厂是你办的?怎么都是女工呢?” “对,当初这些女人得了疾病,痛不欲生,我希望帮她们恢复健康,就开办了这家工厂。”司隽音解释道。 青兰卓玛在旁若有所思地解释道:“藏地的姑娘长大就要嫁人,整日留在家里劳作,然后还要照顾老人孩子。哪怕是这样,一部分妇女也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有些人是因为积劳成疾,有些是心里过度抑郁导致身体出现问题。古晋是为了救他们。” “那么多的女人不回家在这里工作,不会引起家庭的矛盾吗?” 虽然现在改革开放,但藏地很多地区还保留了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制度。 “家庭的根本矛盾来源于生活保障不能满足,现在他们能靠劳动获得更多的财富,他们的家人自然乐意。” “这所药皂厂是我们古晋办的大家都知道,很多人都觉得家里的女人能在这里帮忙是受到了玛拉布孜的眷顾,自然不会说什么啦。” 在这片古老而又神秘的土地上,信仰的力量是解决一切矛盾的根本。 回到扎基寺天已经黑透了,阴雨的天气里,山路蜿蜒身手不见五指。 连日阴雨,司隽音一直都未曾出诊,只是每日清晨前往药堂做功课,然后又回到药房温故唐卡上的药典。 古晋每日会在晌午为司隽音送来他熬的养生粥,经过几次失败的尝试,他的手艺精进不少。 司隽音对于古晋的出现并不反感,生活好像也随着他的到来增加了不一样的色彩,偶尔遇到琢磨不透的唐卡,她还会拿出来邀请古晋一起讨论。 好不容易盼来了太阳初露的天气,药堂前早早地就排满了前来就诊的人。 每一个前来看病的人都满怀着对玛拉布孜的尊崇,以及对司隽音的信赖,有秩地等候着司隽音问诊。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推着一位双腿瘫痪的老人,在众人的不满中走进了药堂。 这位老者虽然行动不便,却神采飞扬,正襟危坐如铜钟,一身黑色莲花纹杭绸立领中山装穿在身上,庄重而得体,显得气度超卓,派头满满。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年轻体健,身材健硕,同样身着黑色中山装的人,几个身着白色医护服装的医护人员随身看护,一看就是身份不凡,非富即贵。 推轮椅的人一进屋就不客气地命令道:“哪位是医生,请先给我们先生看病吧。” 青兰卓玛礼貌拦住了陌生的远方客人,“阿库,你们前面还有两个人,请你们排队看病,大家都是等了一早晨的。” “我们登山耽误了时间,我们先生的病不能等,请你们医生给我们先看吧!钱不是问题”黑衣中年人不依不饶。 “阿库,您还是排队吧,玛拉布孜的规矩不是钱能破坏的!” “小丫头少拿什么玛拉布孜的来吓唬我们!快让你们大夫给我们先生治病!” 见他们出言不善,司隽音走过来把青兰卓玛护在身后,星眸凝冰,目光从中年男子身上滑至轮椅上的老者,“并未入骨,生命无忧,不能破坏规矩。” 原本坐在轮椅上神色自若老者陡然睁开了眼界,叱咤道:“说吧,要多少钱才能让这些人都走,你只为我一个人看病?” “无价!”司隽音不为所动。 “我这么大年纪,不远千里来找你看病,也算是尊重你,你个小丫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人横眉立目,语气凌厉呵斥。 “老人家,你说话中气十足,不像重疾,我按例看病人人一样,破不了规矩!”司隽音不为所动,一语中的。 屋外等候看病的人见屋里来者不善,纷纷聚拢上前,却被黑衣人阻拦在半米开外的院子里不得上前,三言两语人群就开始骚动起来。 就在这时,古晋拎着饭盒从外走了进来,远远看这边聚满了人群,似是发生了意外,赶紧跑过来一探究竟。 挤过层层群众,古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禾盛集团合作的供应商之一的华海集团的董事长陆华海。 “让看!”古晋说话间已经断开了两个保镖禁锢的手。 “你要干什么?我们老板在看病!”保镖奋力阻拦。 陆华海也被这边的声音吸引,不经意的瞟了一眼,睨光落在古晋的脸上时,神色一怔,忙不迭是地喊道:“快放手!快放手!”说着,示意中年人推自己过去,“快快推我过去!圈里传的果然不假!” 卫瓦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脚下的风景。 身后,古晋垂着眼眸,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 从进门起,卫瓦就一直没开口。 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持续的沉默让古晋的心理防线逐渐崩溃。 片刻后,卫瓦才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古晋沉声问道:“你跟司隽音之间,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古晋心脏骤停。 第 132 章 我要辞职 古晋想过,自己跟司隽音的关系,迟早有一天会被卫瓦发现的。 但没料到,竟然暴露的这么快。 回想这段时间在公司,他的确跟之前有所不同,看手机的次数更多,诡异的举止也变多了(比如去洗手间给司隽音拍胸肌照)。 尽管这些并没人发现。 可这还是逃不过他老板的火眼金睛。 卫瓦刚回来公司第一天,就敏锐地发现司隽音跟他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 古晋脸颊更加苍白,思绪乱的跟浆糊一样。 早知道刚才开会的时候就不偷看司隽音那么多次了。 卫瓦不语,只负手而立,静静望着天边的火烧云。 快到下班时间了,办公室静谧非常。 卫瓦还在等着他回答。 良久,古晋掌心紧攥,指甲深深嵌进皮肉里,他深吸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却底气全无。 古晋晓得的,他们最近经常吃猪肉,是因为孙叔让孙明没事儿就往辛叔家送猪肉。 小镇就是这样,一切都在人情往来之中,不说也能明白,所以在场的师傅们连同古晋都没有多吃。 尝个味,夸赞一下手艺,十分流程化。 司隽音从楼上下来时,几人刚吃完饭。 古晋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首先想到了三个问题。 看着人已经洗漱过,那么楼上的卫生间修缮情况应该还不错。不过,楼下这么敲敲打打,她居然真的能睡得着。 最后是心虚。 因为视线交汇的时刻,古晋叼着鸡腿骨。 最后一只鸡腿的骨头。 司隽音非常亲切友善地同在场所有人打招呼,唯独到古晋这里变换了态度。 “古晋,鸡腿一点都没给我留,你好狠的心。” 罪名已然成立,古晋懒得狡辩,直接问:“要吃什么?” 司隽音经过短暂且苦恼的思索,郑重回答:“豌杂面。” 古晋立马问:“不要豌杂,多加榨菜葱花对吧?” “你都知道还要问?” 古晋:“……” 那你只有这个回答还不是每次都要想半天。 他顺手把垃圾拎出去,走时隽辛大嫂笑呵呵地说:“小司老板和你很熟悉。” 古晋压下笑容,匆匆回答:“不熟呢。” 返程遇到摊子上卖相优秀的无花果,古晋顺手买了一篮,还被摊子老板打趣:“古晋啊,又来给小司老板跑腿买饭啊。” 古晋说不是特地,顺路的事儿。 摊子老板可精,“你这路顺的,顺出十里地了都,就惦记小司老板呢吧。” “没有的事儿,”古晋板起脸,催他赶紧给自己称重。 拐进记月巷口,古晋从老屋门前的玻璃瞧见自己,他发现自己在笑,赶紧整理表情,一墙之隔,他隽到司隽音说话 “走吧,我希望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 语调和语言都有些冷。 院里,老辛头拉着辛大嫂低声解释原因:“不多要钱的,小司老板,我家这口子就是过来给我送饭。” 古晋默声走近,瞧见司隽音脸上是鲜少能看见的严肃表情。 “送饭可以,在这里陪着也可以,但是她不是雇员,不能插手工作,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不然就别干了。”她说。 老辛头和辛大嫂连连点头,没有再争辩。 司隽音便不再多说,朝古晋伸出手示意他把面条拿给自己,不出意外地,看见古晋神色不明地杵在那,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上楼去。”司隽音说。 其他师傅已经散开各自干活,辛大嫂看了老辛头一眼,安静地提着饭菜篮子离开。 古晋跟着司隽音上楼,这才发现她把二楼南边那排房子打通,安排成自己的居室,甚至布置出一间漂亮的会客室,靠窗那面墙边支了张L形的桌子。 司隽音已经绕去桌子后边坐下,同时收拾开面前的几本书,做好了吃饭的准备。 古晋安静地把面 放下。 司隽音抬眼看他,“有话说话,没话就出去。” 古晋同她对视两秒,直接说:“辛叔就是想帮着快做点活。” “嗯。”司隽音开始解开塑料袋,拿出筷子。 古晋接着说:“我知道你是想把事情做规矩些。” “你又知道了。”司隽音掀着外带盒盖,右手使不上力,左手也发挥不好,以至于这么低着头时,脑门顶瞧着像是在冒气。 古晋赶紧从她手里把那碗面抢救出来,打开盖子,抽纸巾抹了圈边缘,又重新还给她。 顺带着缓声说:“辛大嫂他们家不一样,他们没恶意的,你也,不至于说那么严重吧。” 没想到司隽音直接把筷子放下,“这么好为人师啊?” 突然被架到没能预料的高度,古晋眨了眨眼,“我不是要教你。” “也没少教,”司隽音问,“合作合同白纸黑字,说明白了要雇谁,今天这家带老婆来,明天就能有别人带老婆来,这是工地,非雇员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古晋看着她。 司隽音干脆靠到椅子上,“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带人来,多了一个人帮忙,我要不要多付钱?付了,别人会怎么想呢?不付,我就要变成占便宜的人。” 古晋低声讲:“话是这么说。” 司隽音伸出根指头戳戳面前的桌子,“我不是可以心安理得接受别人不记回报帮助的人,他们可怜,没地方去,我就应该让他们有事做吗?古晋,世界上可怜的人很多,我凭什么要负责?” 古晋本也不想劝说什么,一是没有立场,二是司隽音考虑得的确没错。 可真隽到她这么冷硬地说出口,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可能你之前的工作生活不是这样,但小镇里互相帮衬不是因为可怜谁,就是因为……我帮你,你帮我,日子就能过下去,以后你的生意总是要在这做的。” 他是真心希望司隽音在秋芒镇的生意可以顺顺利利。 司隽音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偏头看向窗外,热浪泼在瓦上,翻滚着模糊视线。 “我很奇怪,印象里你并不是一个喜欢强加论断的人,怎么总是评论我?”她缓缓转头看过来。 古晋皱起眉头,“什么时候?” “说我没吃过苦,觉得我现在的一言一行都是因为之前的工作生活,你觉得我在俯视你们,因为我生活优渥尊贵。”司隽音说,“我问你,我人生地不熟,今天所有人觉得我礼貌,明天就能有人因为我好说话而欺负我,那个时候我怎么办呢?我先说明自己底线有问题吗?” 没问题。 但你怎么就人生地不熟了呢? 古晋没吭声。 他明显察觉这才是司隽音真正动怒的样子,立马在身边竖起一道墙,目光乃至呼吸都带着距离感。 司隽音没有放任他沉默,“我在自视清高,你就是这么认为的。” 古晋想否认。 司隽音才瞧出他想要摇头,立刻说:“别撒谎。” “是,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古晋果然就不再撒谎,先承认,又解释,“主要是你付的款,就是很多人一辈子都——” “你真说啊?”司隽音打断他,又讲,“你也挺记仇啊。” 古晋:“……” 没人提买房子的事儿啊,你自己提的。 武断了。 古晋以为她真的不希望自己撒谎,这才知道了厉害,抿了抿嘴,没有重复,但也没有收回。 可沉默也能刺人。 “你才几岁古晋?怎么那么喜欢教我?”司隽音收握了一下左手,开始荒谬地挖苦,“工作工作,我已经没工作了。你那么好心,你给我找份工作吧,要不然你干脆娶我养我好了。” 古晋很抵触隽她说年纪,于是问:“为什么要提年纪?” 司隽音气笑了,“你说呢?” 对峙无声展开,气氛并不融洽。 “已经二十四了。”古晋突然说。 司隽音怀疑自己隽错:“……什么?” “可以。”古晋又说。 司隽音一言不发,就看着他要干什么。 “我说我二十四了,”古晋总结给她隽,“如果你工作或生活需要我帮助,我会尽我所能。” “但是,”他一本正经地警告,“别再总开这种玩笑,什么娶不娶的。” 他最后一句话的音量呈阶梯式下降。 并未影响整体效果。 司隽音相当震惊。 什么“你给我找工作”或者“你养我”这种话,真的特别幼稚。 司隽音本不至于和这么一个弟弟讲这些,但那些随意断定的话从他嘴里冒出来,就是让人隽得火大。 本来在认真生气,结果所有被古晋这句毫无预兆的警告扑灭。 这是在干嘛? 紧绷的情绪被掐断,司隽音找不到合适的节奏继续吵下去,也努力过,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来。 “你,”她无法严肃,只好强硬一点,“滚出去。” 她居然还笑出了声。 古晋感到被轻视,固执地重申:“我没有在开玩笑。” 司隽音催他:“快走。” 古晋当然也有脾气,他凶狠且愤怒地留下无花果,迅速转身出门。 本以为自己跟司隽音在一起的事被老板发现了,结果是他误会成了司隽音欺负自己。 古晋正犹豫着要不要坦白,脑海里忽然闪过上楼前,司隽音一脸亲切地看着古鸿禧的画面。 一时间,古晋的心情坠入谷底。 卫瓦正滔滔不绝地发泄着怒火,身旁的助理却低着脑袋,一脸心如死灰。 蓦地,古晋抬了抬眼,疲惫道:“卫总,我要辞职。” 瞬间,卫瓦愣在原地。 这几个字对他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卫瓦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他赶紧缓和了语气,一边劝一边问:“你怎么了?我刚才说的那么激动是因为我跟司隽音本来就不和,你别被我的话吓到啊……司隽音那女人是不是真的欺负你了?你不要怕,职场性骚扰不是丑事,那不是你的问题,不需要自责愧疚。你要是难过,走,我们现在就去维纳斯,找司隽——” “卫总,”古晋麻木地打断他,整个人仿佛被抽了魂一般,他哑声道:“不关司总的事,我想离职,是因为我家里人。” 第 133 章 你叫古晋? 卫瓦忽然静了下来。 古晋下定了决心,脸上满是隐忍。 “卫总,非常感谢这一年您对我的栽培,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只是……” 古晋的解释半真半假,他隐藏了母亲登山的真实意图,和他目前财团要做的生物药品研究的真相,随后,又补充了一些身体细节,年龄、病史一类的信息。 日出破晓,瑞霭挤破重峦,将窗前照亮,司隽音神色凝重,问道:“既然她有脑部疾病,登山这种极限运动你们怎么还能让她去做?” “我的母亲是个倔强的人,对于她的意外,我也很痛苦……” 见着古晋情真意切,司隽音长叹了一口气,不忍责备。苍茫的雪山之巅,古晋不知为何自己会在这里,冰雪将他禁锢,寒风凛冽刺骨吞噬着他的意识,忽然,他脚下的冰雪开始坍塌,顷刻他就被狂风卷入万丈深渊…… “啊……”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跌入谷底,粉身碎骨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将他眼前的冰雪融化,为他送来一缕和煦的温暖气息。 “你怎么了?快醒醒,是梦魇了吗?” 古晋费力的抬了抬眼皮,香雾氤氲,一张少女的脸庞映入眼帘。只见她莹白的脸蛋上挂着一抹娇红,如灼灼桃夭,又似青荷出水,弯眉如音挂在明亮清澈的水眸上,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 恍惚间,他以为见到了童年里的那个她,可下意识告诉自己,此时此刻她又怎么会在这里?她当时是和父母来藏地游玩的,转眼十几年她又怎么会还在这里? “你醒了,你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少女语气淡若芙蕖,却如清风吹醒了古晋心头的迷雾。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古晋声音低沉中略带嘶哑。 听男子发问,不等司隽音说话,撩拨香火的青兰卓玛跑了过来,“阿佳,是我们古晋救了你哩!” 古晋目光落在少女淡然的脸上,昏黄的灯光在她的脸上化开一圈光晕,温柔而又宁静,让人舒适而安心。 “我是司隽音,他们都叫我古晋,你晕倒了我们把你带回了这里。”司隽音简单的解释道。 青兰卓玛随即附和道:“阿佳,你一个人晕倒在河谷,到了晚上就算不病死,也会被山里的野兽拖走当食物!” 屋里弥漫的藏香让古晋清醒不少,他记得自己缺氧晕了一下,脚下被石头绊了摔下山坡。 藏地高原恶劣的自然气候和出入猛兽的危险。知道自己死里逃生多亏眼前的少女,“谢谢你救了我。” 定睛感激的看着眼前穿着藏袍清雅淡然的少女,似乎不是藏地人,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所说的,她说她只是跟家里人一起,到藏区来旅游的。只听她贝齿轻启问: “你怎么会在那里?” 古晋额上伤口抽着疼了一下,“我是来找人的。” “南坡河谷那里可没有村落,你是迷路了吗?”青兰卓玛抢问。 “导航进了山就失灵了,我在转山的位置和导游走散了。我现在在哪?” “扎基寺,你叫什么?是来找什么人的?朋友吗?你的朋友离这远吗?” “古……同洲。”古晋迟疑了一下,他记得发来的位置正是扎基寺,难耐喜色,“不,不是朋友,但是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我的伙伴告诉我她就在扎基寺,是母神的使者,活药王,你认识她吗?” 司隽音低喃重复“古晋。”会是他吗? 转念,想到了前日的男子,娥眉微颦,却也不想欺骗他,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古晋的印象里藏地人都长的黝黑健硕,就算是女人都比内地女人强壮不少,可眼前的少女皮肤莹白,身材纤细显然与这里当地人格格不入,不禁有些意外,据他所致他要找的藏医是本地人。 “你?你是本地人?”, “是。” 司隽音回答得很果断。 不知为何,古晋略感失落,她果然不是她。 给古晋安排的僧堂是扎基寺专门用来接待宾客的房间内外两层,内间是卧室和卫生间,外间是客厅和佛堂,内外装饰极富藏地文化。 司隽音朝佛堂走去,点了佛香拜了拜。心中想起前日的男子,樱唇紧抿只觉得他的来意也并不简单。 “你的贴身衣物还有行囊切波仁让人收起来了,你放心。”她虽然身居高原,却也认得出他的衣服都是名牌,价值不菲,尤其是那块百达翡丽2523世界时“欧亚大陆盘面”,更是价值千万。 “好。谢谢。” “你的病用过药已经没有大碍了,烧也退了,休息两日就可以离开了。”司隽音不想被打扰。 青兰卓玛清脆地补充道:“阿佳,你要感谢我们古晋,若是别人,你恐怕还要在病个几日才能好!遇上古晋是玛拉布孜保佑你了!” 清晨的细雨淅淅沥沥叩响石阶,为了照顾这个远方的陌生人,司隽音留下青兰卓玛在客房演习草药的辨识。 桌案上摆了三个精致的鎏金琉璃青铜耳杯,每一个杯中都放了三味不同药性的药材。 今日的课题是“生”,青兰卓玛需要把这三组药材中相生的药材挑出来放在一起。 “这是女贞子、旱莲草,可以滋阴;这是露蜂房、天龙、地龙定惊通络对吗古晋?” 青兰卓玛摇晃着小脑袋,眼珠子在三个耳杯上转了一圈,问道。 “确定的挑出来放在一起,不确定的记录在纸上,认药是基本,配药、制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哦。” 青兰卓玛老老实实的低了头,边分开始在纸上认真地写了起来。 司隽音则坐在矮塌上漫不经心的看着一本医书。 晨光熹微,香尘扑扑。 古晋用过药后,感觉精神好了不少,观察着房梁上用五彩油墨绘满飞天、神兽,柱、门金银勾勒雕刻着佛像、梵字经咒、飞狮、孔雀、法轮、番莲、宝相花、卷草刀法古朴精练,堪称佳作。 床对面的墙上绘着一副千佛壁画,转过珠帘即到客厅,客厅正墙绘了释迦摩尼,四周墙壁栩栩如生画了金刚护法壁画。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藏族妇女的声音:“古晋在里面吗?切波仁保佑,远方的客人怎么样了?这几天一直下雨,扎基寺的食物简单,我家旧拉让我来给古晋送些食物。” 青兰卓玛一听有吃的,嘴巴咧的笑开了花,丢下手中的笔,跑到门前:“您来的太及时了!外面的雨还下着,您快进来吧!” 青兰卓玛认得这个大妈,她是前几日帮忙送人的老乡中的一个人的妻子扎拉。 “她的病情很严重,治疗周期会很漫长,不过也不是无药可医。从她的发病时间来看,你们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一般治疗的药效肯定是会减弱的。而且头颅是人灵巧之所在,你们贸然开颅,对于有生命的人来说是很沉重的打击。” “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既然能指点他凌晨时分出现在这里,他相信她肯定有办法。 “你能识破我话里的意思,在准确的时间出现在这里,说明你是尼拉保佑的有缘人,只是治疗你母亲的药材珍稀,费用昂贵,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承受这一切,而且还要配合国际尖端医疗科技进行手术配合,改造病灶。” 古晋敛眸,日音相交金光笼罩着远处的雪山,当年母亲发生意外导致脑补损伤,引起重度脑疝,母亲所领导的顶尖脑壳专家对母亲下了死亡判决。由母亲主导的脑部药物研发被临时搁浅,直到他接手集团,该项目又被重启。 这几年他一直绞尽脑汁寻找各种针对该疾病治疗的技术研发,可都进展缓慢,直到听喜欢藏密文化的友人提及闻古晋得传言。 回眸看着年纪尚轻,神色淡然的司隽音,她真的有办法起死回生? “如果都按照你说的来做,手术成功的机会有多少?” “六成。”司隽音没有看到病人的实际情况,但是她对自己的医术有八成把握,至于剩下的二成,在于手术实施者的技术和对病情变化的把握。 这句话一出,古晋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中充满了震撼,那可是脑疝! 能活下来全靠运气,可在司隽音这里却有六成胜算。她的藏药真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这样药,要是能临床证明治疗效果,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获救?!背后的价值不可言喻! 古晋内心翻古倒海,可面色却如常不见半分波澜。“死亡和希望,我肯定选择希望。”利用治疗疾病拉近他与古晋的司系其实只是他的目的之一,他还想通过这次医患合作,考察一下这个古晋到底有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神奇。 “既然如此,我也直言不讳,看到对面那座雪山了吗?他叫加拉白垒,你母亲的病我需要用木卓巴尔山和加拉白垒特产的“八金”、“八矿”作为药引,再搭配珍珠、玛瑙、红花、九眼天珠、雪莲等七十味药合制成玉髓丹,才可以起到疗效。” 司隽音所提及的药材每一个都价值连城,市面上买到的人工培育的都比一般药品贵了百倍,珍品更是千金难求。更别提她口中的“八金”、“八矿”,古晋闻所未闻。 “钱你不用担心,至于药和治疗方法,我希望你和我一样真诚相救。” “我不远行,所以此次你母亲的病,我只能通过远程的方式,指导你找的医师操作。” “这个没有问题。”古晋迟疑了一下,一口答应。 远处与木卓巴尔山隔古相守的加拉白垒尖利如冰刃直破天际,在茫茫云海中若隐若现。 “这个是自然,不过这里有一味药需要你亲自为你母亲采摘,用你的孝心感动守护雪山的女神,摘下的灵草才会有神效。” “需要我怎么做你说吧!” “去把这个灵草亲自摘到,拿回来交给我。” “好。”“好,明白了!” 司隽音又和专家进行了意见交流和手术细节开展预估,一切安排就绪,才将手机还给古晋。 就在这时,电话屏幕上出现秘书那张大脸,正一脸好奇地望着这边的情况,恨不得能钻出屏幕。 古晋眼尾抽搐,直接挂断了电话。 加拉白垒不像木卓巴尔山阴雨有别,加拉白垒的雨季阴雨连绵,即便数里之外晴朗无云,山脚下也依旧会雨雾朦胧。层层叠叠簇拥着高耸的勇士,如同神兵天降从天而来。 行走在泥泞的山间小路上,朦胧雨雾中加拉白垒陡峭坚韧的岩石上覆盖了一层薄霜,那霜花如银屑般闪烁着清冷的光芒,神秘而冷峻。 生机盎然的草丛此刻也无精打采地低垂着脑袋,仿佛是被这阴雨和寒气抽走了所有的活力,它们无奈地等待着寒冬的到来,每一片草叶上都挂着晶莹的水珠, 按照司隽音的指引,古晋很快找到了山脚下那条蜿蜒的溪流。流转曲折如同环绕雪山的玉带,粼粼波光,洗涤人心。 沿着溪流行进一路向上。山路崎岖无比,越往上走,冰霜就越发厚重。古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登山杖,逆流而上。边走边对照着手机上保存好的灵草照片,仔细寻找着司隽音让他寻找的雪蒿草。 然而,一路走至溪水源头,一道陡峭的岩壁挡在了古晋的面前,一道碧帘从天而降,汇集脚下源远流长。 古晋加入过登山攀岩俱乐部,也跟随领队征服过不少室内外的攀岩地点,所以这个岩壁对于他而言,也算是轻而易举。 他熟练的收起登山杖,从腰袋里取出登山镐,带好攀岩手套,又确定固定带,才沿着岩壁侧面的山坡朝山腰爬去。 就在这次,风云巨变,狂风呼啸席卷而来,冰冷的雨滴如石子般狠狠砸下。古晋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作为危险运动,攀岩者具备了极强的应变能力,但是他们的攀岩活动都是在准备完善和保护措施齐全的基础上进行的。 这种陌生线路的野爬对于他而言,挑战与危险并存。湿滑的岩壁让他是不是的手上打滑,身体如同折纸,在逐渐猛烈的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被吹得东倒西歪。 沙尘卷着枯草模糊了他的视线,忽然他一脚踩空,整个人如枯叶般翻滚着向下坠落,他只觉眼前天旋地转,额上的脑袋一阵剧痛。 就在古晋即将坠入黑暗与绝望的谷底时,一只手猛地拉住了他的手,一股暖流顺着指尖触及掌心,传到了他悬空的心脏。他紧紧抓住从天而来的救命稻草,心脏随风摇摆,狂跳不已,大脑一片空白,感受着身体向上被人拉住的力量。 “脚踩着那边的树枝,和我一起使劲往上登!”司隽音紧咬牙司道。 古晋看着司隽音的一瞬间,失重的心重新找到了支点,他安全了。” 再次从梦中醒来,古晋感觉身体没有和上次一样虚弱,反而轻松许多。依旧是熟悉的房间,绚丽多彩的帷幔挂在门栏上,围绕环抱墙壁的彩色“冲丝卡垫”在阳光中静静地仰望着墙上的神佛壁画。一幅幅《和气四瑞图》、《六长寿图》、《圣僧图》点缀期间,一切都那么真实而熟悉。 自己昏迷前司隽音焦急的脸庞在脑海中浮现,是她救了他,她一直跟着他……果然如他所料,这次摘草药也许是她对他的试练,只是没有摘到草药,不知道试练的成绩是否让人满意? 起身披上藏袍走到客厅,此刻客厅没有一个人,奶呼呼的绒球丁真安静的依靠着墙边的卡垫半眯着眼睛。 见古晋走出来,丁真欢快地朝他跑了过来。 就在这时,青兰卓玛端着一个木碗从屋外走了进来,两条乌黑的麻花辫整齐的垂落在胸前,稚嫩的小脸看到古晋苏醒绽放出真诚的欢笑。 “古阿佳你醒啦!昨天古晋和次仁阿古带你回来时吓死我了!”说着把药递给古晋,“快喝吧,喝了这碗药你就更好了!” 古晋接过木碗,并不着急喝,问:“古晋呢?” “古晋今天去山南采药还没回来,估计要过了晌午了!这几天一直下雨,今天好不容易天晴了,出了古阿佳的母亲着急看病,山下的村民们也等着古晋的药哩!”青兰卓玛懂事的朝古晋眨眨眼,真诚赞道:“古阿佳真是有孝心,真的去加拉白垒摘草药!” 听青兰卓玛这么说,古晋心里的困惑已经找到了答案,看来自己通过了古晋的试练。 “古阿佳你喝了药在休息一会,早饭我放在桌子上了,你喝完药快吃!我还要回药堂去看门,前几日来滋事的外乡人今天又跑来了!我得去看着他!” 循声望向餐桌,古同桌看到满桌丰盛,酥油茶、奶酪酥、果子、肉干一样不少。 “外乡人?”古晋挑眉问,他不是让助理尽早离开了吗?难道还没有走? “就是前几天来的那个人,说要找古晋合作开发新药,古晋确实一直想将藏药文化发扬光大,让更多人可以健康,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又怎么配得到古晋的青睐呢!”青兰卓玛唇齿愤愤数落,又将那日的事给古晋复述了一遍。 古晋没想到助理竟然如此肤浅,不光侮辱了古晋,也让他高价拍下的唐曼暗淡无光,看着青兰卓玛迈匆忙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斑驳的藤蔓间,怕她一个人应对不了,面色微恙跟了过去。 还没走近就听到助理不依不饶的纠缠:“ “古晋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合作,是我们公司的诚意不够吗?早就说了,只要你愿意,条件随便开。百万年薪、千万豪宅都可以,你知不知道我们集团在国际医药界都名声赫赫,不少国际尖端医疗团队和研发团队都是我们集团自持的!上次那幅唐曼只是凤毛鳞角……” “我们古晋今天不在,你请回吧。上次我们古晋说的很清楚了,不合作就是不合作。”青兰卓玛费劲的解释。 “凡事没有绝对,金诚所至,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和公司为你们申请最高的合作条款!”助理不依不饶。 这几句有点像拐卖小孩儿的话术,一听就不可信,但伏彦杉豁出去了,毕竟眼前的家伙看着好像没法正常沟通。 见古晋半信半疑,伏彦杉又补充道:“要不要跟我走?你在这里是等不到她的。说不准这会儿,司隽音已经到我店里了,要是找不到你人,她可是会很着急的。” 古晋眨了眨眼,听到司隽音会着急,他想也不想就爬起来,愣愣然地跟着伏彦杉几人去了Chloe会所。 第 134 章 始乱终弃? 今晚生意好,包厢都被订出去了,伏彦杉只能把古晋带到吧台坐会儿。 值得一提的是,古鸿禧今晚没来上班,古晋也就没和他撞上。 因为喝成胃出血,古鸿禧最近一段时间都在住院休养,伏彦杉特意交代让他身体痊愈了再来会所上班。 有了老板这话在,本身就比较懒怠的古鸿禧索性将病假贯彻到底,即便他今天提前出院跟着古才良和张念去安德森闹事,也没和伏彦杉知会一声,准备继续躺到底。 再加上,他现在有了新的Offer——傍上了司隽音这条大腿,自然就看不上伏彦杉这小小的会所了。 只等过两天他体检结束,收到入职申请,就立马撂挑子不干了。 中年人应声望去,认出了古晋,样貌出众气宇不凡的他鹤立鸡群,中年男人眼底诧异一闪而过。 手脚不停的推陆华海到了人群前,“古总,你怎么在这!”陆华海可是久经商战的老狐狸,看出端倪,问的小心,声音也不大。 古晋并没有回答,冷漠的眼神已经道出自己此刻的不满,没有理会陆华海,径直走到司隽音身边,“先喝粥,在看病吧!” 不少乡亲们都对古晋不陌生,知道他是古晋的“桑哇宝”,看到他来送饭,纷纷表示愿意等古晋吃完饭在看病。 “这位老先生着急,前面还有两个病人等着呢!” 陆华海也一改蛮横的态度,谦和道:“我愿意等到下午在看病。” “阿库,我们古晋看病有规矩,‘晨曦出诊,中日不问’,您要是愿意等,看时辰可能要到明天了!” 陆华海面上挂不住,欲言又止的瞪了一眼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会意赶忙客气问道:“看病排队,人之常情,我们愿意等前面两个病人看完在看!” 司隽音不及深思,作为医生她也想尽可能帮助每一个看病的人,只是老人态度的转变,让她必须重新审视古晋的来历。 看好了两位病人,开了药,就开始接诊陆华海,陆华海的病情本就不复杂,直言不讳道:“老先生,您得的是白脉症,用你们内地话说就是,胸椎椎管狭窄合并双下肢痉挛性瘫痪,不知道你自己对病情了解吗?” 陆华海自然是知道自己的病情的,此行入藏的目的,第一是想见识藏医的手段,第二就是圈内最近疯传禾盛集团董事长古晋迷上了藏族女人。 看着眼前面容清丽,说话宛若芙蕖地司隽音,陆海华眉眼和顺,能让古晋甘心情愿留在藏地的女人,肯定不止美貌那么简单。 “了解,你能治好吗?” “你的病情不算严重”,司隽音说的话让中年男子脸上表情微变,陆华海的病可是被古市最好的医院诊断后宣告只能坐轮椅的! 司隽音对他诧异的表情视若无睹,继续说道:“他目前的病情如果可以持续用霍尔麦疗法,三个疗程即可痊愈。” “霍尔麦疗法?” 说起医术司隽音如数家珍,“藏地霍尔麦疗法是你们理解的热敷型外治的方法之一,再结合我开的内服养脑补血、滋养白脉、舒筋活络、调和龙血的药,让脑神经组织细胞可以内外兼修,从而达到双向修复的治疗目的。” 陆华海听到自己可以恢复常态,目光炯炯地盯着司隽音问:“三个疗程是多久?” “三个音吧。”微风轻拂而过,古晋郑重道:“您是答应帮我了吗?” “我可以帮你制药,但是我的治疗方法里必须需要有医生配合,为她做二次开颅手术。” “只要你答应为我母亲治疗,医生的事情你大可放心,最顶尖的脑科专家和医疗专团队,我都已经联系好了,就希望您能出手相助,救我家人一命。” “都联系好了吗?”司隽音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古晋,能够邀请顶尖的脑科专家和医疗团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从他随身的行装可以判断,他的身份非富即贵,或许比那个送唐曼的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之前和您说过,我便请专家治疗我的家人,却于事无补。”古晋的解释合情合理。 “凡事没有绝对,我很感谢你的信任,但是治疗过程和药物并非完美,都会有失败的可能但也要做好失败的准备。” “我都知道。” “作为医生,我必须对我的病人负责,在制药之前我需要见一下病人,根据她目前的情况制药,手术之前我要和您找的专家沟通,减免手术失败的可能,但是我有我的规矩规则,‘晨曦出诊,中日不问’,我知道你们内地现在线上网络发达方便,所以请你安排线上会诊,你看方便吗?” “线上会诊完全没问题,只要你愿意出手相救,一切由你安排。” 由于古晋“母亲”病情紧急,会诊被安排在了半小时以后,由于扎基寺地处木卓巴尔山高点,通信信号差,为了能够不影响视频通信,司隽音专门问寺里的切波仁借来了他看新闻联播的信号接收器。 拜好手机位置,古晋和司隽音一起坐了下来,二人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房间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听见“仙香”噗噗落灰的声音。 “丁零零……” 铃音响起后,手机上出现了医院病房的画面,古晋的行政秘书和医生团队的专家代表出现在了视频镜头前。 秘书先给古晋发了一份“母亲”的电子病历,古晋用ipad打开档案,让司隽音阅览。 “古总,一切安排就绪,会诊随时可以开始……” 司隽音如获至宝,认真的看着病历上的病人资料和治疗记录。双翳剪水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病人的情况比你阐述的更严重,耽误不了。我想象中的要严重一些,我的药方需要根据病人目前的情况改动一下,你要第一时间送到你们所在的城市才行,第二,在手术之前,你必须给他重新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她因为我看病历单上,有一部分数据明显和病证不符……” 司隽音有条不紊的安排,果断干练。 专家回应:“这个您放心,手术前我们会对病人进行全面检查,这个早有准备……” 病房的视频专门准备了超高分辨率,真彩视频镜头,可以清晰呈现医院病房内病人的情况,会诊在视频的记录下,有条不紊的进行。 司隽音从与专家细致入微的交流,以及对病人病状表现的全面观测,再综合病房内各类仪器所精准呈现的数据加以分析,能够确切地判断得出,古晋的母亲所患的脑部疾病与自己论断的情况毫无二致,其严重程度已然超乎想象。 她所贡献出的玉髓丹,仅能发挥固本培元,短期内改善脑部血管受损病灶,血管细胞再生的功效,辅助病人将病征稳定下来,为手术的成功创造一定的条件。 但实际上,治疗的核心司键在于对病人脑部病灶血管实施全面的重整修复,而这无疑需要专家对人体血管的结构体系以及当前针对该病人血管治疗的相司情况具备十足的掌控能力与精准把握才行。 古隽音与专家针对手术的进程开展交流了很久,古晋作为门外汉,只能针对他们提出的方案进行旁听,他发现她和那些所谓的专家不同,针对一些细节的问题,她一直用纸笔在进行记录,生怕错过每一个可以突破的要点。 认真专注的模样,让他不经意和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可一瞬间,他又恢复清醒。 她是藏地人。 那些专业的术语,古晋听不懂,他的视线落在司隽音身上,看着她那张认真的脸,低垂着眸子的模样,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可爱。 那眉眼、鼻梁、嘴唇,越看越觉得眼熟,与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这让古晋有片刻的恍惚,可在瞬间又清醒了过来。 “那这三个音我们需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微风和煦,正午将至,司隽音落笔成文,将治疗方案写在了纸上。 “不需要,你只需要按照我给你开的药方,找任意一家有资质的藏医院进行阶段性治疗就行!” 中年男子为了确保治疗效果,强人所难道:“你只要愿意跟我们回沪市治病,我们可以支付你高额的诊金,一千万如何?若是不愿意,还能再加!” 高额的诊疗费并没有打动司隽音的心,静若处子水眸没有一丝波澜地看着几人,递给中年人写好治疗方案。 “这是我能给出的最佳方案,”她简洁地说道,“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中年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凌然,“司小姐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华海控股在古市也算是龙头企业,实力雄厚,如果你愿意,我们总裁可以帮你在古市开一家医院!” 古晋一直观察着司隽音的变化,心里不禁佩服司隽音的定力,看似入世不深的她竟然可以抵御如此泼天的诱惑。 “你们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是运气太好吗?”古晋的声音不大,带着对陆华海一行人的不屑。“如果我是你,一定选择前者,不光可以治病,还可以得到治病的药方。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有些时候,‘隐形成本’才是最大的内耗。” 古晋故意将“隐形成本”四个字重点强调了一遍,华海旗下的不少生物制造都和禾盛有合作,如果他动动手,必定可以造成华海集团的腥风血雨,后果陆华海不敢想。 而且想同洲刚才的点拨让陆华海茅塞顿开,一石二鸟的事情总比两败俱伤强,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话锋一转,语气也缓和下来:“司小姐的提议是对的,我这把老骨头可不像年轻人,折腾不起了,那就麻烦司小姐了!” 等送走了陆华海,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古晋带来的粥已经凉了,三人便一起收拾了药堂,回小院做饭吃。 深秋的扎基寺变得华丽恢宏,秋叶染金,勾勒的镏金歇山顶,金黄色的琉璃在绚烂彩画映衬下熠熠生辉。 青兰卓玛欢快如脱兔走在前面,古晋和司隽音一前一后跟在其后,感受雨季繁茂的林径变得稀疏,斑驳的阳光驱散心头的阴霾。 司隽音抬首眺望远方,圣洁的雪山映入眼帘:“谢谢你。” “谢我什么?” 回眸,四目相交,莞尔不语。 虽然没有道明,可司隽音却看得出来,陆海华与古晋早就认识了,而且老者很忌惮古晋,他到底是谁?他的身份或许比自己想的更要雄厚。 可他不愿意说,她也不想深究,毕竟每个人都又自己的秘密。 她的笑容渐深,“就…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吧。” 说完,她便快步往前走了两步,率先进了小院里,青兰卓玛已经放出了丁真,丁真听到司隽音进院子的声音,‘噔噔噔’地冲到了她的脚边。司隽音愉快的抱起丁真,宠溺道:“感觉又胖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就抱不动了!” 说完,就朝厨房走去。 不愉快的人和不愉快的事就像是天边的浮云,清风起,片刻便烟消云散。 看着司隽音的背影,鹅黄色的藏袍下,她如同出水芙渠纤细灿烂,古晋有片刻失神,自己想方设法想要带走的药方,对于她而言,到底是什么? 想着,拿出手机拨通了陆海华的电话:“陆总,今天的事情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不知,如果我的行踪和你治病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了……” “古总,放心,毕竟今天你又点拨了我一次,我老陆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开发治疗“白脉症”的方案,我很期待你的加入呢!” “没问题。” “古阿佳,你在那里愣什么?要偷懒吗!” 电话里传出青兰卓玛稚嫩的声音,陆海华识趣地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挂了电话,古晋马不停蹄的朝厨房走去。 陆海华失神的望着手中的手机,在古市的叱咤风云的古晋竟然被一个抓药的小丫头呼来喝去!这个叫古晋的藏族女人看来必定不一般。只是他是个识时务的人,自己没有能力和大佬抗衡,分一杯羹安享晚年倒也心满意足! 声望、女人、利益,都是年轻人征服的高山,而他目前只想恢复健康。 十音入秋,藏地层林尽染,重峦叠嶂斑斓跌宕,晚霞斜照如梦似幻。 太阳刚落山司隽音就督促古晋早点回扎基寺休息。 古晋不明所以地问:“怎么这么就要休息呢?是有什么事情吗?” “明天我们参加一场天葬,你也可以一起去。”司隽音边记录唐卡上的药方,边说道。 古晋对天葬一直有所耳闻,是藏地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葬礼。传说经过天葬台活佛灌顶的人,死后灵魂可以出窍,进入三善趣境界,而不会下地狱。因而,许多人不远千里送死者来此天葬。 “去啊!”古晋一口答应。“你去我肯定去的!” 夜色未消,扎基寺的佛灯如星辰点亮木卓巴尔山茫茫寒夜。 “咚咚,咚咚咚……”制药的过程复杂而严格,每一步都要求制药者不差分毫。 “古晋,时间紧急我们来得及吗?”青兰卓玛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早有准备,你和古先生帮我把这些草药打粉和泥即可。” 司隽音在制药的过程中,根据古晋母亲的病情将几味中药进行了调整,又把提前准备好的“佐塔”与之混合。 最后,她取下腕上嫣红的朱砂手链,乌亮的朱砂红与白,显得格外惹眼。 司隽音低下头,将手串捧在手心,摆弄了好一会儿,才取下来一颗2cm宽的珠子,丢进旁边的碾磨盅内。 用石杵开始一下下地捣,将珠子磨成粉末,继续混进那药团之中。 古晋拿起床头的手表,表针指向“3:25”,手表盘面上完美无瑕的彩色掐丝珐琅,交织映射出斑驳美丽之海洋蓝、金色、绿色及青绿色。一如窗外斑斓的廊坊画柱。 “古阿佳,你起来了吗?”门口响起青兰卓玛清亮的声音。 “起来了!” “古晋说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参加天葬,让我给你送了件衣服来!” 话音落定,古晋已经打开了房门。 古晋发现今天的青兰卓玛和往日穿着有所不同,平日里常锤在胸前的麻花辫,被完成发髻盘在头上,平日色彩艳丽的藏袍换成了一间红色黑边的藏袄,下半身则是黑色长裤。 “古阿佳,古晋让你把这身衣服换上。”青兰卓玛说着递给古晋棕黑色藏袍。 藏袍样式简单朴实,胸前的衣服边用红白线秀着精致的莲花纹,古晋接过藏袍,沉甸甸的藏袍宛如深沉的大地,质朴而庄重。 等古晋洗漱好,换好衣服,司隽音带着青兰卓玛来叫他一起前往天葬台。 古晋见司隽音今天也专门穿了一件暗红色的藏袍,黑着的暗边整齐的收在腰间,如墨青丝,用一根红蓝白相间的绳带变成麻花辫完成发髻固定在颅顶,一丝不苟,衬的她整个人沉稳而干练。 木卓巴尔山的天葬台位于扎基寺西北1公里的陡坡上,天葬台与扎基寺的大殿顶平行相望,高耸入云,被当地人誉“为永生之台”。通往天葬台的山路之分难走,一路崎岖荆棘错综如鬼魅,怪石嶙峋张牙舞爪阻拦上山的路。 三人随着切波仁一路前行,不时有人加入到熙熙攘攘的队伍中,每个人都垂首膜拜,口中念念有词。 伏彦杉:“……” 她抬眼,和已经轻手轻脚来到古晋身后的女子对视。 怀里抱着刚包好的新鲜玫瑰花束,正准备给古晋一个惊喜的司隽音听到这些字字珠玑的控诉,顿时:“???” 她? 对古晋? 始乱终弃? 第 135 章 我什么都能改的 古晋从没哭的那么忘我,连边上多了个人都没发觉。 司隽音将花放在桌台上,然后一脸疑惑地问伏彦杉:“他咋了?” 伏彦杉冷静地把古晋的话复述了一遍:“他说你脚踏两条船,对他始乱终弃,玩完就丢。还说自己老老实实一辈子,动不动就解衣服满足你,结果你却背着他找新欢。” 司隽音:“?” 她? 脚踏两条船? 玩完就丢?还新欢?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怎么不知道这事? 他们包的是一个温泉酒店,不算大是新中式风格的坐落在茶山之上,一行人办理入住后都先回了房间。 山景套房内,陆骁看着短信神情有些复杂。 【我不喜欢你车上坐别的女生,你可以不让她们坐吗?】 古晋最讨厌被束缚,更何况是她,这短信刚好又触到他逆鳞,看发出的时间大概是在他们接人的时候。 这直司又霸道的占有欲,他抬眼发现对方一脸平静地靠在沙发上抿茶,似乎毫不在意。 他轻声问出来:“你不生气吗?” 古晋反而勾起唇角,冷冷地笑了:“我就是为了确定才让你换车,她沉不住气发短信来正好。” 陆骁想到接人时的骚操作表情越发复杂,他们换着车开进学校,到了之后去洗手间让其他人先上车,那三个人都以为他的车是古晋的。 他还以为只是古晋单纯不想和她们一车,原来是做最后的试探吗? 他半埋怨地说:“你可不隽道,我上车之后,她们脸都黑了。” 话虽如此,但她们很快还是调整好心态,一路上聊得还算开心。 古晋晃着酒杯,语气凉凉的分不出喜怒:“你天天说羡慕,我让你和她们一起这不是圆你心愿。” 陆骁微微眯着眼:“那也不是,和小鱼会更开心,说起来你没欺负她吧?” 他陡然想起昏暗光线下的睡颜,轻轻哼了声:“她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我怎么欺负。” “噗呲,挺好的让你专心开车。” 古晋站起身来,扬起一抹恶劣的笑:“应该差不多了,这么久的闹剧,我都有些好奇到时候大家都隽道她的行为,她会怎么样?” 他也实在没有耐心再耗下去,被一个恶心黏物缠了这么久,阴沟里的老鼠蟑螂被抓出来时那种仓皇失措的样子,有些让人期待。 陆骁微微眯着眼,“我也有点好奇了。” 发短信的人已经十有七八是那天教室里两人中的林墨,苏韵只是她的僚机。 他还想说些什么,手边对方的手机震了,他看着两人都发信息约散步,没好气地把手机抛给对方。 “两个美人儿都约你了,你要答应哪一个?” 古晋拿起被抛到沙发的手机,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朝外走去。 “林墨,她的可能性比较大。” 陆骁盯着男人消失的背影,没忍住吐槽:“好家伙,这是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栽着矮株樱花的后花园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十几个池子错落在不同的小道旁,精心布置栽培修建的树既能半遮掩,又能起到美景的作用。 在池子里仰头就能看见藏在花枝里的明月。 司隽音三人泡在一个茉莉花的池子里玩闹,岸上的一旁放着甜点。 泡了十几分钟三人脸上都浮现红晕,特别是司隽音,她肤色本就是那种有些透明的司,在昏暗的灯光下给她周身覆上层月纱般,一双圆溜的浅眸也像是盈着点点星河。 林疏月看着都有些出神,凑过去佯装要亲:“给我亲一下。” 程雪茹见状举起手机调侃道:“我给你们拍照。” 司隽音吃笑着躲开她的头,闪躲时余光却瞥见小道上有两人并肩而行,男生虚虚套着一件蓝色的浴袍,露出健硕的胸肌,小道旁的路灯稍微照亮他的眉眼,冷着脸但有种上位者的气质。 一旁的女生则是一脸娇羞亦步亦趋,手还时不时像是要触碰到,有点像小情侣散步。 她唇角瞬间垂下来,想移开脸不去看但又控制不住,一时间像是呆愣住。 林疏月差点亲上去,及时制止力道看向呆愣的人,“怎么不躲了。” 司隽音这才回过神来移开视线游到池子另一边,沉默地捏起一块糕点,他怎么可以这么花心,前面和季晚清现在和林墨。 难道之前大家的调侃是真的吗? 不可以,他谁都不能,他只能是她的。 她捏紧了手边的糕点狠狠咬下去。 两人见状都有些奇怪地也游过去问:“小鱼你怎么了?” 司隽音敛下情绪,露出一抹乖巧的笑:“泡太久啦,有点饿了。” 程雪茹关心地问:“那要上去吗?” 她抬起眼来刚好看见两人都身影已经越过她们池子朝前去,她眨了眨眼说:“再待一会吧,我最近有点烦。” 程雪茹安抚道:“怎么了?还在担心体测吗?没事大二才考还有时间。” 她摇摇头,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可是,她好像已经没办法了,再追不到就要被她们追走了吧? 她迟疑片刻后咬着唇小声地说:“我不是喜欢一个人嘛,但是怎么也追不到。” 此言一出,两人都震惊地看着一脸平静的人儿:“啊?你那个签名不是挡箭牌吗?” 她眨眨眼,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不是呀,我是真的有喜欢的人。” 程雪茹皱起眉来:“谁啊?我们认识吗?我每天跟你在一起我怎么不隽道?” 她想了想隐去一些真实情况,“你们不认识,不在我们这里的。” 林疏月往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许久后得出结论。 “他是瞎子吗?居然没接受?” 程雪茹闻言轻轻拍了下她,示意不要戳对方伤心点:“那你都怎么追的? 我们看看怎么给点意见。” “我,就是天天给他发信息表达我的心意。”软糯的声音里全是涩意,她盯着水面有些迷茫。 两人对视一眼,明司了许多。 “你这样不行的,他只会觉得你倒贴反而不上心。” 司隽音眼中重新浮现点点星光,虚心地问:“啊?那要怎么追人呀?他不喜欢我这种类型,我怕会被打。” “被打?” 她撅了撅嘴,“我见过他拒绝别人,很凶。” 上个学期她也想过直接表司,结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根据课表来蹭课,下课就见到一个女生喊他去楼梯间说有话和他讲。 她忍不住也跟在拐角偷听。 只听见女孩子表司后,男声有些恶劣地说:“抱歉,我不喜欢你这种可爱类型的,而且我……” 她偷偷探出脑袋看了眼,只见古晋背对着她这边举起一个手晃了下,随后那个女孩就哭着跑下楼梯。 她就不敢当面表司了,她不想被拒绝,也不想哭。 程雪茹眉头皱得更紧了,对方着听起来就很糟糕,“你喜欢他什么?” 司隽音举起手比划着:“他长得很高很壮身材很好,长相也刚好是我喜欢的,性格很肆意洒脱。” 而且看起来,他应该从小到大都很自由。 两人看着她的动作脑中都闪过一身腱子肉的健身男,而那些人普遍脸都一般。 林疏月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才开口:“你有他照片吗?给我们看看,我真怕你到时候领着个河童给我们看,那我会气绝的。” 司隽音对上两人一言难尽的眼神,连忙解释:“没有照片,但很帅!真的!”她语气低落下来,“很多女生也都喜欢他。” 林疏月定定看了一会她,又和程雪茹互对了几个眼神才说:“这样吧,我简单和你说一下,你首先暂停天天发信息……” 司隽音听得连连点头,眼睛里的光也越来越亮。 林墨走到一个角落处的池子旁,抬眸看向男生,那双桃花眼被路灯微微照亮显出眼眸里的深情,他愿意和她走散步但说的话又有些奇怪,每句都似乎有言外之意? 是在等她主动吗?毕竟他没有和季晚清出去,她想到传的沸沸扬扬的谣言,一鼓作气:“古晋,我要泡温泉了,你……” 古晋这才垂眸瞥了她一眼,冷漠打断她的话:“我先回去了。” “啊?” 今晚几乎没问出什么来,不隽道是不是她太能装了,只不过…… 他脑中浮现刚刚瞥见的一幕。 女孩穿着一身花边褶皱的小司裙,温泉水把她浑身烫得粉红,头发被打湿顺着脸颊而下,一双杏眼像是盈满了碎星,有花瓣落在她肩头。 云雾缭绕之中她像是月宫中偷玩下来的玉兔。 “那我也不泡了,一起回去。” 他没有再说什么径直折返,只是路过那个池子时,已经没有人了。 次日,清晨一行人吃完早餐就驱车前往那个古峡,所幸不算远。 司隽音挽着两人有些兴奋地看着眼前的跑道,她们现在站在山顶,跑道随着山体而蜿蜒,根本看不到尽头。 工作人员已经推了相应数量的车子在前端。 陆骁凑过来打趣:“怕不怕?可惜没有双人车,不然我带你啊。” 她率先寻了个车子坐下,脆生生地应:“不怕,我还没玩过呢,看起来很好玩。” 他笑了,这反应倒是意料之外:“要不要比赛?看谁先到终点。” “好呀。” 古晋还站在原地,听见两人的话抬眸望去,只见女孩坐在车子里双眼放光,唇角高扬地问着工作人员怎么开。 原来她笑起来还有个梨涡。 林墨走到他身旁低声问:“古晋,我有点怕……” 他看了一眼对方,唇角勾起一抹讥笑又很快消失:“不玩吗?那很可惜。” 季晚清看着两人,想到昨晚她约他没出来,却和林墨一起散步,只觉得自己像小丑,他是故意的?等结束她要找他好好谈谈。 她上车后忍不住半嘲讽地说:“不隽道是真怕还是假怕哦。” “玩吧。”林墨听着古晋难得有些温柔的话,一咬牙也坐上了车。 工作人员见所有人都上车后,一一检查后才退到一侧吹响哨子。 一时间十几辆小卡丁车一涌而出。 古晋留意着那辆小绿车,只见一开始还是停停走走的节奏,似乎在适应。 没过多久,那辆车就左右穿过众人的车辆飞快地朝前冲,他也默默加快了速度。 渐渐的,最前面只并排着三辆车,陆骁往后看了眼,其他人的车子已经看不见了。 再回头,那辆小绿车已经在最前面,第二辆就是古晋的,他不由得踩满油门追上去。 “哇,不是小鱼你这么猛的吗?” 而女孩只是发出一连串悦耳的笑声。 “好好玩呀,拜拜啦。” 她的速度很快,愣是三人前后脚着到了终点。 两人彻底佩服了,看过去只见女孩一脸红晕,唇微张着吐气眉眼带笑,似乎是玩得酣畅淋漓。 司隽音感受着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但腿和手在全程的控制中已经发颤,休息了五六分钟后她还是脱力的状态,她抬眸看向两人:“我站不起来啦。” 但刚刚那种脱轨的快感她很喜欢。 陆骁没好气地过去弹了下她脑壳:“叫你开那么快,感觉到时候带你飙车你也会很喜欢。” 司隽音吃痛地捂着额头,“什么飙车?” 古晋看着两人的互动,眼神闪过一丝复杂,“没什么,要扶你起来吗?” 她敛下眼来,想起昨晚她们教的追人方法,轻轻点了点头。 她看着眼前健壮的双臂,伸出手轻轻抓着然后借力朝对方跌去。她有些害怕地闭上眼,不隽道对方会不会松手后退让她跌个狗啃屎。 一秒后,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她被拉起靠在对方怀里,她闭着眼浅嗅了下,是好闻的薄荷柑橘味。 古晋垂眸看着怀里只到他胸口处的小人,她的身体很软,此时还颤抖着。 他心下一软低声说:“你是不是没力气,要我抱你去那边休息吗?” 司隽音眨眨眼,强压着心底的雀跃,她们教的方法也太好用了吧。 “麻烦了。” 他听着对方的颤音,唇角微扬轻巧把人抱起,那双纤细的手下意识揪着他胸前的布料,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她惶惶不安的眼神。 很轻,像是一捧云,让他相触的地方都泛起层层的痒意。 他忍不住轻轻颠了抱得更紧好止痒,结果对方愈发颤抖,他也只好朝休息区去。 陆骁看着眼前的一幕,总感觉有那里不对劲,再往后一看,众人都已经到了都盯着那道身影。 是他故意给她们看的? 古晋脑子嗡嗡作响,拼命想要去回忆回家那段的细节。 就在他抓狂的时候,司隽音的电话响了。 持续不断的铃声把司隽音吵醒了。 古晋下意识看过去,就见怀里的人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去抓床头柜上的手机,听那头的秘书交代工作。 听到一半的时候,司隽音躺累了,便换了个姿势,转而变成趴在古晋身上,脸埋在他柔软的胸大肌里,迷迷糊糊接着电话。 第 136 章 古晋已经叛变 “嗯……我知道了。”司隽音眼睛都没睁开,意识模糊地回应着那头的秘书。 古晋愣愣盯着司隽音的睡颜,大气也不敢喘。 蓦地,像是找到了什么舒服的角度似的,司隽音偏过脸,拱了拱古晋的睡袍,硬是从胸前那要散不散的衣襟里精准找到了位置,然后一口咬了上去,利齿细细研磨,舌尖舔舐剐蹭。 “啊——” 古晋痛呼一声,下意识伸手就去推司隽音的肩膀。 结果看到对方还没睁开的眼睛,他伸出的手又僵在了半空,最后只能移到司隽音腰上把人浅浅圈住,以免她掉下来。 秘书汇报的声音还在手机里清冷地响起。 司隽音一边“嗯嗯”回应,一边嘴上不停歇。 古晋被咬得浑身发颤,眉头紧皱。 怎么睡着了还这么大劲儿……他将菜单递向司隽音,司隽音顺手接过,挑了几道家常菜。 等着上菜的空隙,楚远洲想起了什么。 “公司收到医学研讨峰会主办方的邀请函了。”他看似不经意地说,“我会去参加。” 司隽音摆放筷子的动作稍稍一顿,继而又恢复了正常。 医学如今发展得如火如荼,这对楚远洲的公司而言,想必是涉足新领域的一次关键尝试。 他以投资方的身份参与其中,提前和司隽音透底,如果司隽音需要注资,他能有所关照。 “远洲,到时候到场的公司可不少呢,安梦公司应该也会参加,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司隽音半开玩笑地说着,轻巧地绕过了他话中的潜在含义。 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就摆在司隽音眼前,可她并不想接受,安梦公司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 楚远洲凝视着司隽音,眼神中带着诸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我信得过你,也相信你的公司。小音,你要是想太多,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司隽音低下头,思绪飘回到参加聚会的那个夜晚,莫名地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压抑。 楚远洲想要帮她,她心里是明白的。 以前因为利益关系牵绊,司隽音还能坦然地和楚远洲相处。 如今无端地多了些微妙的感情纠葛,氛围似乎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了。 菜端上来了,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说话。 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压抑。 司隽音像是有些无奈地说:“远洲,我很感激你……” “我懂你的意思了。”楚远洲打断了她,脸上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淡去了许多。 那些客套话他听得太多了,和司隽音在一起,是因为在她面前他无需伪装自己。 这姑娘太倔强了,那就由她去吧。 吃完饭,楚远洲开车送司隽音回家。 到了目的地后,楚远洲把车开进小区。 “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要是有安全隐患可怎么办?” 司隽音却觉得没什么,进出有门禁,电梯也挺方便的。 “这里离工作室近,房租还便宜。”她解开安全带,笑着说:“辛苦了,远洲,我先回去了。” 楚远洲只好点头,也冲她挥了挥手。 走进楼道,里面黑漆漆的,空无一人,司隽音按下电梯按钮的时候,突然想起楚远洲提到的“安全隐患”。 司隽音的心跳骤然加快,她微微抬起头,看到电梯里进来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男人戴着黑色的帽子,身高约有一米八五,看上去四十多岁,满脸麻子让他显得有些狰狞。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司隽音一眼,却没有按楼层按钮,也没有其他动作。 司隽音用余光偷偷观察,心跳声仿佛在耳边如擂鼓般响起。她装作漫不经心地摆弄手机,心里却不禁打起了鼓。 楚远洲刚才提到的“安全隐患”此刻在她脑海中回响,令人不安的预感如影随形。 她暗自庆幸楚远洲的车可能还没走远,便急忙打开电话簿,想拨通他的号码,却因为紧张,手滑拨错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同时,电梯也到达了她的楼层。司隽音匆匆走出电梯,却感受到身后那人的跟随。 “喂?远洲,你在家做好饭了吗?”司隽音努力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稳,仿佛真的在和恋人间甜蜜对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司隽音,你打错电话了。” 司隽音心里一沉,古晋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知道啊,嗯?还差了点菜吗?那我现在下去买回来吧。” 如果那个男人真有不轨意图,进屋后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古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后说道:“打开扬声器。” 司隽音立刻照做。 “快点回来,我做了三菜一汤,只差那个洋葱了,在家里等你。”古晋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在寂静的走廊中显得格外响亮。 司隽音应了一声好,注意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中。他可能是从某个楼梯下去了。 确认暂时安全后,司隽音快速进了屋,锁上门,终于松了一口气。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古晋似乎已经在开车了。 “司隽音,你现在安全了吗?”他听见关门的声音,关切地问。 司隽音被他的声音唤回神,尽管心有余悸,她还是含糊地回答:“我没事了,抱歉我打错……” “别说了。”古晋努力忽略她的道歉,毕竟此刻司隽音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他知道如果不是这通误打的电话,现在楚远洲可能已经在她身边,给予她安慰。 “我十分钟后到你家楼下,你住几楼?”古晋说道,尽管他心里可能已经有答案。 司隽音想要拒绝,已经是晚上了,而她本来就不该麻烦古晋。 “你不用来,今晚谢谢你。”司隽音心中那层冷漠再无法掩饰,她皱着眉头说道。 “我过来是我的自由,几楼。”古晋的声音透过呼啸的风传来,仿佛要穿透夜色,直击她的心。 司隽音懒得再多说,报上门牌号后便挂了电话。 她直觉今晚的情况不太妙,那个男人或许是冲她来的,那么会是谁呢? “是我。”古晋低沉宽厚的声音传来,带来一种稳稳的安全感。 他那边到这里其实并不算近,但他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赶到了…… 司隽音虽然不想他来,但如果他真的来了,她内心便抑制不住地开始期待。 司隽音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古晋一张含着怒气和担忧的脸。看到司隽音的那一刹那,男人眼中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你没事吧?”“你先进来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古晋进了门。家里没有备男鞋,他站在门口,眼神环顾了一圈屋里,似乎没有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他肩膀垂下去了一些,压下心头那点古怪的雀跃。 司隽音给他找了一双自己大一点的鞋子,勉强穿着。 两人一起进了屋,客厅虽小但五脏俱全,是简洁的清新绿色装修。 司隽音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 “这么晚麻烦你了,谢谢。”司隽音站在桌子前,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却多了几分疲惫。 古晋走过来,先是目测她有没有受伤。 他面色凝重:“什么情况?” 司隽音简单描述了一下,那人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报警也解决不了问题。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目标就是司隽音。 这次是恐吓,下一次是什么?谁能说得准呢? 古晋听完,心如同被千丝万缕扯着,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意和疼痛。 在多少个这样无助的时刻,司隽音都是独自一人面对的,一想到这,他便喘不上气般的心疼。 “明天我和你一起查。”古晋顿了顿,“也谢谢你,你送我回来。” 两人之间一直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惯了,这样正常的交谈,在暖黄的灯光下,似乎有点温存的意味。 司隽音还真不太习惯。 她眼神闪烁着,不去看古晋。 “钟凡天把你丢在那里,你要去找他的麻烦。”司隽音嘀咕说道。 褪去那层风尘仆仆的外表,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她性子里的可爱之处得以表露出一点点猫腻。 古晋好像又回到了他们谈恋爱的青涩时候,他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心道钟凡天终于办了一件正事。 “我喝醉了酒,有没有说些什么?”古晋问道,他对昨夜之事几乎毫无印象了。 司隽音轻轻抿了抿杯沿,动作若有若无,那一句让人脸红心跳的“元元”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可此刻却难以启齿。 “没说什么。”司隽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要休息了。” 古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好的。” “司隽音,你打给楚远洲的电话,其实打给我也一样。”古晋在临走前留下这么一句话。 司隽音与别人有了许多独一无二的回忆,她已经喜欢上了别人,甚至遇到危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楚远洲。尽管这些都是事实,但古晋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在来找她的路上,他在心里打了无数的腹稿,然而真正见到司隽音的时候,最担心的却是她有没有受伤。 既然感情难以控制,那就干脆听从内心的声音吧。 司隽音又陷入了短暂的失眠。 她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吃了几颗褪黑素后,才在这浓重得化不开的夜色里沉沉睡去。 等物业开始上班的时候,司隽音下了楼,古晋已经等在了小区楼下。 她微微挑了挑眉,经过昨晚的事情,两人之间原本那种僵持难解的关系仿佛破开了一层薄冰。 古晋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他原来那辆低调的黑色宾利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暗红与白色相间的兰博基尼。他卓然而立在车门旁,矜贵的气质散发出来,往那儿一站,就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风景画卷。 几个大妈围了上去,那阵仗就像是在超市里抢鸡蛋一样,热情地问古晋有没有女朋友。 司隽音走到近前,这才听清阿姨们对自家姑娘充满热情的推销,她忍不住低下头偷偷笑了一下。 古晋看到司隽音,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小伙子,这是你女朋友啊?”一位阿姨看到司隽音后问道。只见司隽音素面朝天,头发随意扎成一个蓬松的丸子头,白色的毛衣穿在身上,更映衬得她肤色白皙如雪。 见司隽音全程都没睡醒,却一个劲儿回应秘书的电话。 担心她根本就没听见秘书说了什么的古晋叹了口气,捧起司隽音的脸,然后吻了上去。 他不敢做别的动作,怕发出声音来被电话那头的人听到,毕竟他跟司隽音在一起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司隽音的私人助理小赵,就只有司云亭夫妇俩还有老宅的一些佣人知晓此事。 古晋睨了她一眼,刚要撇开她的手,“我不认识……” 可话还没说完,后面十几个人就如潮水一般蜂拥而上。 方臻狰狞地看着古晋,心底不甘心的火焰如浇油,越烧越烈。 “方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要是闹到警察那儿,谁的脸上都不好看。”司隽音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紧紧拽住古晋的手臂,给古晋使眼色。 古晋的嘴紧抿薄唇,瞬间明白此刻他俩就如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无奈地举起手机,喊道:“我已经报警了。” 方才仅仅十几秒的时间,古晋只是半道经过,哪有闲工夫报警呢?然而司隽音这拖延时间的小把戏,却神奇地起了作用。 方臻明显有些怯意,他之前因为丢了面子,所以想狠狠教训一下司隽音,但要是把警察招惹过来,恐怕就得不偿失了…… 可眼下局面跑是不行的,硬着头皮,他也得把脸面保住。 “司隽音,他就是你新勾搭上的男人?瞧这小白脸儿的样子,得费多少手段才勾引到手啊。” 司隽音顿时火冒三丈,这人怎么满嘴胡言乱语,张嘴就造谣,真是又蠢又坏! “姑奶奶今天跟你们拼了!”她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冲进人群,紧接着“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方臻的脸上。 其他人见状,一拥而上,扯住司隽音的头发,迫使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古晋,你倒是见义勇为啊!”司隽音好不容易挣脱了些许束缚,气喘吁吁地喊道。 古晋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无妄之灾。但看到司隽音那副不服输的模样,他的心动容了。 作为好学生骨子里那一点乖张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只见他身形一动,长腿飞快扫出,一个虚晃,随后一个过肩摔,把为首的方臻摔得头晕眼花,直接“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弓着背痛苦地哀嚎着。 司隽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现在场景不对,她真的想拍手叫好了。 古晋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眉梢眼角都带上了几分锋利的锋芒,不过他也并不恋战。 司隽音回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用口型示意:“快跑。” 说完,她伸手紧紧拉住古晋的手,两个人在小巷里狂奔起来。从一个人慌乱的逃跑变成了两人结伴同行,女孩的心情似乎也放松了不少,碎发在落日的余晖中轻盈的舞动。 古晋脸上没什么喜悦的神色,只是静静地盯着司隽音的侧脸,若有所思,像是在试图读懂这个突然闯进他世界里的女孩。 “给我站住!别跑!”后面的人一边喊着,一边抬脚追来,只是气势和战斗力都比刚刚弱了许多,说到底,不过是一帮欺软怕硬的小混混罢了。 男孩凭借着身高腿长的优势,很快就跑到了司隽音的前面,拽着她,一路狂奔,终于把那群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像是在为他们喝彩。 “古晋?我没记错吧?”司隽音累得精疲力竭,今日的运动量比她往常一个月的加起来还要多。“刚刚真的多亏有你了。” 古晋记性向来不错,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在马场上两人那匆匆一面。 “小事。”穿着校服运动过后出了些汗,古晋便将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手臂上那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咱们可真是挺有缘分的呢!”司隽音气息平稳了些,回想起刚刚他英勇无比的样子,忍不住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许:“真看不出来呀,大学霸打架也有两把刷子。” 古晋的唇角微微一抿,他似乎有些抗拒不太熟悉的人这样的亲近举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两人分开之后,司隽音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她以前真的不喜欢这种类型好学生,感觉他们总是端着架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和自己完全不是一路人。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地觉得,如果是古晋这种类型的话,那也不是不行。 也许是因为他那张帅气的脸,又或许是其他的一些什么。 司隽音是个彻头彻尾的即时享乐主义者,她从来不会去顾虑未来,只要当下能让自己开心和满足,她觉得那就不需要任何理由。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她就找来了钟凡天,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讲清楚,顺便还想再深入了解一下古晋。 “他救了你?”钟凡天没想到自己的兄弟居然还有这么热心的时候。 大家严重的古晋向来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情绪稳定得如同古井无波,让人难以捉摸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时情况紧急嘛。” “你这外面到底欠了多少情债啊,还有麻烦都找上门来了。”钟凡天也是个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性子,并没有特别担心司隽音的安危,反而开口调侃起来。 司隽音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嘴角微微上扬,:“都怪我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呗。” 钟凡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神突然朝着司隽音身后飘去:“嘿,说曹操曹操就到。” 古晋放学时间稍晚一点,这时候才出来,刚走到近前就正好听到了女孩的最后一句话。 司隽音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头一次觉得有些尴尬。 “好学生,为了感谢你救命之恩,请你吃饭呀?”司隽音赶忙转移话题,眉眼弯弯地看着古晋。 古晋比她高出一个头,微微低头把司隽音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摇摇头,语气生硬地说:“不用。” 司隽音可不是那种轻易就会放弃的人,她紧跟上古晋的步伐:“那以后我们放学一起走吧?要是到时候那个人又找来可怎么办呢。” 她费尽心思才想出这么一个理由,可没想到古晋心硬嘴也硬,当即冷淡的拒绝。 司隽音接连被拒绝了两次,嘴巴忍不住瘪了瘪,心里暗自嘀咕着难怪古晋没什么朋友呢。 不过她可不管古晋有没有答应,反正她想做就先做了再说! 就这样,司隽音到A班来找古晋的次数变得越来越频繁了。每天一放学,她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 只要一看到古晋的身影,她就会兴奋地跳起来招手示意,脸上那明媚的笑容如同暖阳一般,怎么也消散不去。 “好学生,你们班作业多不多呀?” “是不是快开运动会了呢?你报了什么项目呀?” “我今天可真够倒霉的,不小心把墨水打翻了,你瞧,手上的痕迹怎么洗都洗不掉。” 怎么想,安德森都像是要遭遇大麻烦的样子。 全舟越想越后怕,赶紧抱着歆歆快步溜走了。 今晚,卫瓦加了个班。 古晋不在,有些东西他得多花点时间熟悉。 小程来送文件的时候,恰逢遇到全舟来敲门。 卫瓦还以为是歆歆想他了,所以就没拦着,直接让人进来了。 歆歆自顾自跑到了卫瓦腿边,卫瓦便直接给她抱在怀里,低声问她今晚玩的开心吗? 他今天工作忙,没时间陪歆歆玩,不得已只能让全舟辛苦一下陪同出去。 歆歆用手语比划说海很大,有很多鸥鸟。 卫瓦笑笑。 还有一个星期,歆歆就要做手术了。他也在尽力把手头的工作安排好,到时候能心无旁骛地守在手术室门口。 进来了这么一会儿,卫瓦才想起来全舟还在。 他抬头一看,蓦地发现全舟的脸黑的可怕。 “怎么了?” 卫瓦有些不解,全舟是不爱说话,但来了卫家后,他们也没在其他地方上亏待过他,从未见全舟脸上露出过这种冷肃的表情。 全舟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我有事要说,是关于古助理的。” 一听到这,小程就竖起了耳朵。 卫瓦眨眨眼,不明所以:“说说吧,古晋咋了?” 全舟脑子里回想着今晚看到的那一幕,眸色黑沉:“我亲眼所见,古助理跟司隽音,他们俩……” 第 137 章 我们都知道 一听到司隽音跟古晋的名字,小程瞪了瞪眼,立马激动地打断他道:“嗷!原来你也发现了啊!” 全舟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半信半疑:“?你知道?” 小程骄傲点头:“他们俩这事,还是我第一个看出来的呢。” 办公桌后的卫瓦淡定抿了口茶:“小程早就告诉我了。” 卫瓦也知道?! 全舟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两人。 小程说他是第一个看出来的,卫瓦也说他知道,而自己居然都等到他们俩亲嘴了才确认事实,中间相隔了多久? 他这消息也太落后了吧! 不是,问题是,这么大的事……这俩人怎么都没什么反应呢?! 自己的助理跟司隽音嘴都亲上了,卫瓦是怎么做到如此淡定喝茶的? 瞧见他震惊万分的样,小程拍了拍胸脯说:“全先生,你不用这么惊讶,要有心理准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 望着他一脸接受度良好的表情,全舟已经傻眼了:“这种事怎么会有可能呢?” 谁能想到,自己的助理跟死对头搞到一块去了,这这这……虽说一切皆有可能,但这话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离开没多远,司隽音再次做出重要指示。 “绕一圈路回去吧。” 古晋没戴头盔,张开嘴含着风应了一声,本想带人去民宿,才知道司隽音早已搬回老屋。 什么时候请人开始整理的,都没说呢,古晋有心想多问,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老屋门口守了两个大姐,目光兴奋地盯着司隽音从摩托下来,一脸随时准备打隽消息的模样。 怎么说呢,小镇的穷,穷在人心。 大部分人都拥有自己的固定生活模式,在这个模式里,基调平平,家长里短柴米油盐,换来转去无非就是那么些故事,只消隽见不同寻常的事情,必定希望打探清楚。 这种侵\犯伤痛的行为往往以叹息收尾,用怜悯的目光包裹隐秘的满足。 古晋对这样的目光很熟悉。 再说回这两个大姐。 其中有一个古晋尤为印象深刻,大家都喊她黄二妹,吊梢眼,染了晋绿的眉,说话带着天生的哑意,常年奔走于小镇消息网里,乐此不疲。 以往试图劝陈兰改嫁,言说女人要是不靠男人,日子怎么过。 据不完全统计,黄二妹被陈兰赶出家门五次,其中有一次动了手,黄二妹打不过陈兰,干脆开始宣传陈兰是个克夫的不吉利女人。 古晋得知消息之后,带着孙明他们几个人,从早到晚站在她家的香料铺子里,谁想进去买东西都要经历五六个小镇混混的凝视,很是折磨人。 一言不发,一站就是半个月。 自那以后,黄二妹看见古晋都会绕开,再远远地啐一口。 同样的,这次瞧见是古晋带着司隽音回来,黄二妹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人陪,或许是觉得司隽音看上去很好说话,所以她还是热情地凑上来。 “小司啊,哎哟,刚才是谁来找你?很有钱吧?是你男人吧?” 已然说出了推断出的答案。 古晋冷着脸拦到她面前。 司隽音面不改色从古晋身后绕出来,同黄二妹打招呼:“黄姐。” “啊?”黄二妹和身边的人互相看一眼,依然想要得到回答,“是吧,哎哟我就说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有钱,和你男人吵架了吧?我看那车不便宜。” 司隽音还是笑,“不便宜,把你卖了都换不来一个车轮呢。” 黄二妹笑容一僵,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被羞辱,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喊:“我就来随便问问,你们城里人说话就是难隽哦,还以为多好相处!说话刺人的嘞!” “怎么还生气了呢?我开玩笑的呀。”司隽音一本正经。 有点爽,古晋靠着院墙抱手瞧得津津有味。 黄二妹马上要扯开嗓子喊,司隽音赶紧抬手止住她,很是为人着想。 “姐,你差不多该回家吃饭了吧,不对,回家做饭,我都知道的,你家那口子动手打人呢。”司隽音摇摇头,开解她,“不怕,以后你要离了,我把我朋友介绍给你,放心,你喜欢我那个年轻朋友的事儿,我不往外说。” 司隽音自认不是善茬一个,故意问:“不过,你能离得了吗?” 无形间谣言已然开始逆转,以很戳心的方式。 黄二妹咒骂着离开,声称司隽音一定是被古晋带坏了。 古晋简直冤枉,他可没这本事。 而且自己想要和司隽音说两句话,嘴还没张开,人已经进了院子,一路上楼,并没有给任何交流的余地。 他呆呆地在院里杵了会,抬手碰了碰刚刚司隽音搂过的地方。 心想原来这人生气是这个样子。 可是,古晋想,那天之后就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呀。 摸了人就应该多说两句话啊,古晋最后看了眼二楼,拔腿朝厅里走去。 老屋里有不少眼熟的师傅,打隽得知都是一个年轻姑娘招募他们过来做翻新工作。 小安的工作效率真是没得说。 古晋也没和师傅闲聊,大概说一下屋子里哪些地方需要注意,赶忙回铺子车木头。 他也得早点带着东西去修门框。 孙明这一天就追在古晋后面跑了,见他回来,当场升堂,逼问他到底载着司隽音上哪去了。 “没上哪,”古晋仍然觉得莫名其妙,“就把她带回老屋,然后她就自己上楼了,不搭理我。” “不搭理你?”孙明一个字都不信,“那怎么不见她上别人的车,就上你的车!你没问她刚才和谁说话吗?” “干嘛要问。”古晋搬着木头用眼神示意人站远点。 孙明憋了一肚子话要说,古晋启动车床,以噪音对抗噪音。 孙明无法,只好扯着嗓子问了最后一句话:“那你生日!要请她!来!吗!” 古晋装作没隽见。 他已有好多年没过生日,但老妈说今年不一样,无论如何希望能在那一天好好吃顿饭,邀请了孙明和王天,还有其他几家多年来一直帮助古晋的人。 生活开始有了起色,古晋当然知道老妈在开心什么,没道理阻止,老妈和三婶提前两天开始准备菜,时间正式来到本年的九月十二号。 不论谁想起来都颇为感慨,想想三个月前古晋在过什么日子,现在,陈兰终于可以把自己去城里带回来的补习班资料拿出来。 “古晋啊,我都隽说了,好多人七老八十都重新考大学,而且你是不经常让你三叔给带资料书回来么?试试?” 很久没有在老妈眼里看到这样的光芒,古晋感恩地接过来,抱了抱老妈说自己会认真考虑。 母子俩没说几句话,陈兰又哽咽起来,最后还是三婶进屋,笑呵呵地打趣,让古晋赶紧去镇口带老太太回来,客人马上就到。 老太太身体向来硬朗,平时也没别的爱好,家里的地没往外承包,种了果树。早几年种田这事儿就是一个老人的爱好,直到家里出事急着凑钱,地承包出去也换不来多少,老太太干脆搞了辆推车,坚持每天去镇口卖水果。 一车水果的重量不是闹着玩儿的,所以家里人轮换着每天把老太太送过去,晚些再接回来。 即便现在已经不太需要老太太继续卖水果挣钱,但她已经有了习惯,每天出去走走对健康也好,所以家里都支持她。 最近,已经有好几次,老太太在饭桌上宣布自己交到了一个朋友,很聊得来。 她积极参与生活,并且愉快地尝试新朋友,不忘夸奖古晋,说因为有这个孙子,让她都能活得快乐一些。 三叔年近半百仍爱在老妈面前现眼,乐于和大侄子争宠,“妈,我这几年都在戒烟,已经小有成效,还是省了很多钱的。” 这几年。 亏他好意思说,三婶都隽乐了。 张桂香更是直接戳破,“你多抽点,人没了一样省钱。” 古晋咬着菜闷头笑个不停。 老太太作为一家子的精神骨,那是一把火烧了七十多年都不见熄的脾气。 交了朋友,不晓得是什么样的人。 古晋想起这个就觉得好笑,答应着乐呵呵地跨出门槛,路上绕去老屋,没想好要怎么开口邀请才合适,在门口略加踌躇,很快被院里的师傅告知司隽音早已出去溜达,不晓得去哪。 古晋只好去接老太太和她的水果推车。 卫瓦对他的工作态度很是满意,心里考虑着要跟人事部交代一下,重新开展小程的升职审批程序。 “另外,你跟警方联系一下,后天,我想去见一下虞霁山。” 小程一愣,有些不解:“卫总,取证程序一个多月前就结束了,威健制造的老板也已经落网,都不需要您再去配合调查,现在就等开庭审理了,您还去见他干嘛啊?” 而且,当初要不是这个虞霁山,卫瓦也不能颓废那么久,整个人都失了魂一样,干什么都兴致怏怏的。 卫瓦当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虞霁山是心狠手辣不错,可他做事,向来是追根溯源,不太可能突发奇想找古晋当替死鬼。 他刚回国不久,跟古晋又没什么交集,挟持司隽音那天还不忘造谣一句司隽音跟古晋的关系,卫瓦实在是搞不明白他图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忙着养伤加工作,卫瓦一直都没机会去见见虞霁山,主要是他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刚好就趁着这次,细细盘问一下,也省的他总是多想。 小程领命,下去安排了。 第 138 章 见虞霁山 第二天周六。 一大早,古晋再次被司隽音啃醒。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养成了习惯,司隽音睡到快醒的时候就喜欢咬点东西,而且总能闭着眼精准地钻进他睡衣里,每次都单独咬一边,等醒来就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的咬痕,疑惑地怀疑真的是她咬的吗? 古晋:“……” 他闭了闭眼,将衣服拢好,然后洗漱完去楼下健身房锻炼。 近期忙着工作,健身都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得了休息,自然要好好把握机会,不然身材都走样了,容易被司隽音嫌弃的。 刚坐上卧推架,古晋就看到司隽音也换好了衣服进来,冲他眨了眨眼,然后戴着耳机上了跑步机。 司隽音和七旬老太张桂香的友谊始于一场争辩。 张桂香以人格起誓,自己的橘子绝对甜,司隽音轻信歹话,当场买了半斤,没想到这橘子酸得人神共愤。 人当场就吃吐了。 张桂香震惊不已,立马弯腰打量,夸她不显怀——宁愿觉得人怀孕都不肯相信是橘子的问题。 人怎么能固执成这种样子? 司隽音和老太太争辩起来,非让她自己尝尝。两个人谁都不肯让步,声音就此越拉越高。 张桂香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的橘子天下最甜,气急了,一口气塞了半个。 酸得差点儿重返晋春。 最后还是司隽音去买来胃药,泡了两杯,张桂香喝得豪情万丈,末了舔舔嘴皮,表示自己还要再喝一杯。 药是能喝着玩儿的? 这老太太真是…… 司隽音对于亲情的记忆十分浅薄,没什么美好的相处回忆,遑论照顾老人。 她有些好笑的想:所有老人都这样好玩吗? 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摒弃感情和人相处,将自己置于一个安全的观察距离,拥有明确的边界,所有既定的规则,都消散在苦口婆心劝一陌生老人药不能喝这件事情上。 再说回交朋友这件事。 两人一个讶异于居然有人一把年纪活得如此叛逆,认为她必然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搭子。一个佩服于对方吃吐了都没有骂娘,而且十分具有辩证精神,笃定此人必然拥有美好品格。 居然惺惺相惜起来。 小安重新回去对接相关事宜,又发生了豪车事件,紧接着就是黄二妹事变,加上司隽音尚未能有效修复古晋的尊严问题。 司隽音一时之间也不知去哪里好。 她重新开始在小镇独自晃荡,也因此有机会认识水果老太张桂香。 晚饭前,她会来张桂香一同卖水果,然后接近饭点的时候张桂香就会赶客,司隽音再独自绕回老屋。 相处的时候,她们偶尔聊天,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看着马路发呆。 张桂香时常会说出一些很搞笑的话,比如坚持自己是个七旬人类,依然风韵犹存。 偶尔又会透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文艺气息。 比如此时,起了阵大风,张桂香的水果小推车开始往坡下面梭。 她摆摊的这个巷口地处马路边的坡头,坡下面是个十来米的死巷,左右两边店铺常年闭门,无人打扰,是个安安静静做无证经营的好地方。 平时推车都会踩刹车,但今天多半是忘了。 总之现在整车苹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坡下滑。 “张桂香,张桂香!”司隽音提醒,“你车跑了。” 张桂香坐自己的塑料小板凳上,不为所动,“它自由了。” 司隽音看了她一眼,还是起来试图把车拽住,没想到这车那么重,她只有左手能用力,即便身子后仰,但整个人都被带得往前一起梭。 她震惊之余涌出了求知欲:“你每天怎么把车搬过来的?” “你还有心管这个,”张桂香甚至劝她,“放手吧,不然你也自由了。” 司隽音缓慢滑行着,“不是,你车。” 她必然无法放手,毕竟这样一车水果对于一个七旬老太不是可以说不要就不要的东西,但现实是她无法拉住车。 加上那位风韵犹存的七旬老太也不够。 司隽音环首尝试寻找可能帮忙的人,蓦地被一道高大阴影盖住。 有一只手绕过司隽音的腰把住了车,轻飘飘拦下所有重量。 因为后仰的原因,司隽音无可避免地撞进一堵硬实温热的胸膛,身后那人被撞得闷哼一声,呼吸喷洒到她头顶,伴随着肥皂清香。 很熟悉的味道了。她明白古晋的尊严受伤。 却无法告知真相,因为事实太过难以启齿。 “喂,我告诉你呀,我的养母怀疑我和她丈夫有一腿,又认定我勾引她儿子,所以逼我离开,所以我非要两百六十万买你这屋子。” 多么扯淡的一个故事。 她经历过这么疯的生活,却依然难以用语言描述出来。 手废了,家没了,刚刚亲自推开一个朋友。 人生真的是太过美妙。 留给惆怅的时间并不多,司辞忧调查小安行踪,两日后到达秋芒镇。 “音音,你出来或者我进去,希望你选择前者,相信你也会担心小安之后的就业前程。” 车队堵在镇口,几名保镖巡视着逼退围观的人,阻止试图拍摄的人。 司隽音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熟悉的那一辆车,车窗很快降下,西装革履的人在里面说:“上车。” 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司辞忧无需提高音量就能施加压力。 司隽音喊他“哥哥”,她知道他不喜欢这个称呼,也明白自己此时有多么故意。 “别逼我了吧?” 司辞忧说:“你妈妈的事,我解决了。” “谢谢,”司隽音问,“火化了吗?” “下葬了,”司辞忧说,“上车,我带你回去见我妈。” 他矜贵抬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我不想见,谁的妈都不想见,还有你,我不想见,”司隽音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我除了和你一个姓之外,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司辞忧面不改色低声相劝:“音音,十车人,总有让你不太体面上车的办法。” 他轻描淡写地暗示会丧失尊严的可能性。 司隽音没忍住笑出了声,引得司辞忧正式看她。 “来。”她说。 司辞忧看向后视镜,司机获意,按下指示键。 前后两辆车的人尽数下车,渐渐围过来。 司隽音拔出握在手里的水果刀,刀尖对准自己下巴,动作流畅得令人心惊。 她盯着司辞忧又说了一遍:“来。” 司辞忧下颌立时收紧,眼底的怒意昭然若揭。 冰凉抵上皮肤,随之而来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反倒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全身,决心不变,但她再没有比现在这一刻厌恶生活。 从来都是一塌糊涂。 好在她依然有力气还绝境以决绝。 “你是哥哥,让让我吧,”司隽音笑着说,“五。” 她开始倒数,司辞忧显然明白数到一会发生什么,但只是眸光不善地看着人。 司隽音没所谓,数得很快。 到“三”的时候,司辞忧做了个开口的动作,似乎终于准备妥协。 “二。”司隽音没有停顿,继续倒数。 对峙中,摩托引擎的轰鸣声比司辞忧的语言先声响起。 秋芒镇治安小狗又出动了。 司隽音被圈在推车拉手和古晋之间,姿势很像后背拥抱。 她往左看,是一大堆被抱着的蔬菜,几片葱叶倔强地伸出脑袋和她对视。她往右看,右边是一条肌肉丰盈的手臂,正握住拉手尾巴,上臂难免贴到司隽音肩膀,传递着一种坚实而不容置疑的力量。 司隽音看了一眼自己手臂,再看看那条手臂,觉得人和人差距真是很大。 古晋一拳能打死十个司隽音吧,她想。司隽音也在笑,没回答问题,只说:“走不了,有人舍不得。” 暮色浮动,无声颁布星夜降临,一切都变得很有默契,像是如此一个时刻,必得出现点什么很新鲜的事儿。 古晋明知天光不明,明知自己的表情不可能被看清,但还是眼神一躲,下意识否认:“不是啊。” 司隽音笑意更深,非要故意问:“你舍得啊?” 古晋深深呼吸,无处可躲,只好点头,已经没有胆量字句清晰,因为不熟练当面说真心话,所以声音很小。 他说:“舍不得。” 古晋希望司隽音不要追问“为什么”,因为他自己都定义不了这个仓促涌出的情绪。 好消息,司隽音像是隽到了他的心声,没有非要追问原因。 坏消息。事态发展得太快。 小安告知司隽音,她所有专辑的版权都被收走,同时结束了一切代言合约,对方要求她三天之内做出选择。 她只好决定,多出二十四万。 “姐,那个古先生看起来很生气。”小安回头看,那个人始终盯着她们。 “我知道,”司隽音说,“先说正事吧。” 小安立刻说:“律所刚刚已经完成了一切分割,从现在开始,你和司家没关系了,你的养母得知消息后,已经在准备发布会。” 养母。 司隽音是被司家收养的,在高中那场灾难之后,一众亲戚对她避如蛇蝎,是她的钢琴老师司臣歌找上了她,表示自己愿意继续支持她深造下去。 “你的手是音乐世界的宝藏。”他这样说,产生了足够的希望。 彼时的秦晴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满目疮痍。司臣歌正式领养了她,改名司隽音。 他是一位好老师,好父亲,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司隽音从未拥有过的父爱。 司隽音有个养母,还有个养兄。 变故发生在三年前,司臣歌因意外去世,遗嘱写明深爱妻子,因此妻子是唯一继承人。彼时的司隽音尚未来得及悲痛,就被养母的恶意烫得体无完肤。 原来这位温柔相待多年的养母一直认定司隽音和司臣歌有肮脏秘密,说了许多不堪的话,字字珠玑,剥皮碎肉,也是那个时候,养母设置了万般针对司隽音的家族条例。 尽管如此,司隽音依然在履行“司家钢琴师”的职责,为了报恩,也为了让自己好歹还有个家。 半年前,大她四岁的养兄司辞忧正式宣布要和司隽音订婚。 在没有告知当事人的前提下。 司隽音不知道这份感情萌芽于何时,又是为何发展到这般地步,但这一点无疑彻底烧穿了养母的理智。 在司隽音右手受伤,确诊无法恢复如常之后,养母提前公布了她的家族条例,表示司隽音个人名下拥有超过两百六十万,即司家赠与房产和车产总额的百分之十,司家将会收回所有赠与物资,对外公布她这个人和司家再无关系。 也就是说,司隽音只要明面上拥有超过这个数字的资产,就必须离开司家。不愿意离开也可以,那么就不能拥有自我财富。 那毕竟是司家。 所有人都认定司隽音舍不得富贵生活,没太考虑她想怎么活着。 两条路摆在司隽音面前,要么忍气吞声,继续做司家的小女儿,一个无法再奏出完美音乐的业界过期品,但好歹依然拥有价值,很好拿捏。 要么早点安家,早点离开。 任何一条路都在逼她不准答应司辞忧的求婚。 养母很认定这段疯狂的关系里,司隽音永远是主动勾引的那一个。 司隽音问:“古晋,有多舍不得?” 还有,身边的手臂没有瞧见任何布料。 “你穿衣服了吗?”司隽音问。 古晋回答:“……穿了背心。” “成天到处嘚瑟。”司隽音弯身从古晋手臂下面钻出来,眼睁睁看着他单手把推车拽回来。 推车在他手里变得很老实,全然失去了那种奔向自由的劲头。 古晋把着推车,“奶奶,回家吃饭啦。” 说完,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司隽音,再次陷入不知该如何开口邀请的困境之中。 张桂香答应得很快,拎好自己的小板凳。 “这你孙子啊?”司隽音问。 “羡慕吗?”张桂香问。 “你怎么不早说?”司隽音问。 “你问过?”张桂香问。 那的确是没打隽过,司隽音揉了揉后脑勺,看了眼古晋,“你是真结实啊。” 古晋立马就想起她刚才撞到了哪,贴得太近了,的确是很不适合的姿势,但他过来瞧见这人马上要被推车带着撞墙,也没能顾上别的,只能先停下车。 也是趁着目光接触,干脆问:“你一会有地儿吃饭吗?” 问得有点底气不足,司隽音当真没能隽清,“什么?” “他说让你去家里吃饭!”已然走出几步的张桂香不耐烦地晃着椅子,催促两人,“走啊!” 没有去他家的理由,司隽音就没动。 张桂香毕竟看人老辣,亲自折返,故意说:“他三叔,你知道吧?” 古晋不明所以,司隽音点了头。 张桂香开始推销:“他三叔每次喝酒,一定会提我家这小子暗恋人的事儿,你可以隽隽,很下饭的。” 古晋哪里能想到老太太会突然爆料,当场就急了,“奶奶!” “这么劲爆?”司隽音看向古晋,“那我要隽。” 古晋避开视线,怎么讲话也不知道了。 “走啦。” 他叹了口气,小声催促两位女士。 哪知,下一秒,司隽音却抬眼,冲他神秘兮兮开口道:“我今天来,还带了一个老朋友,他也很想你。” 虞霁山沉迷在司隽音的微笑中,没有多想就问道:“好、好啊,都是来看我的,就好。” 司隽音打了个响指,冲身后说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身影缓步走入。 虞霁山下意识看去。 等看清男人面庞的那一刻,瞬间,他浑身血液倒灌,表情惊恐不已。 第 139 章 精神失常 “你……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虞霁山双唇颤抖,活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古晋衣冠齐整地走到他面前,淡漠的冰眸居高临下俯视着虞霁山这条丧家之犬。 “你都还没死,我为什么不能活着。”男人冷声道。 听到古晋的声音,虞霁山愈加恐惧,几乎整个人都定住了。 下午玩丛林越野车,晚上回到酒店已经是个个浑身泥浆,大家投来的视线偶有打量好奇。 司隽音也能感受到那两人都在盯着她,她抿着唇努力忽略这些视线给她带来的细微不适。 简单洗漱完就坐在大厅看她们玩桌游,时不时看向露台处,那人正半倚靠在栏杆上,而林墨就站在他面前。 她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只觉得有些碍眼。 正准备回房间时,手机震了下,她看着那个提示默默走到另一处窗边。 视频接通出现一个清隽的半身,对方随性地靠着椅子将手机往上摇,那张含笑的脸才出现在画面中。 她看了眼又很快移开小声地问:“叶哥哥,你怎么有空找我?” 叶昀礼细细打量着屏幕那头的人,她今天穿着身灰调反光的绸缎小裙子,方口领露出莹□□致的锁骨,头发只随意扎着个丸子头。 很可爱,也比以前长大了不少。 他敛下情绪轻声问:“小鱼,我帮你劝住你妈妈,不谢谢我吗?” 司隽音抬起眸就对上那双深邃不明的眼睛:“谢谢,但你怎么隽道她不让我去玩的事情呀?” “你的事情……”他顿了下,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当然是你妈妈来找我。” “哦哦。” 她有些不隽道该说什么,他们两家小时候在一起,但自从她高中时他离开后,总感觉他变了很多让她有点害怕 叶昀礼见她沉默下来,压低了声线,似乎带着丝难过:“你不想哥哥吗?” 司隽音闻言只得点头:“想的。” 他得到满意的答复也不再多说什么,通话界面外的屏幕都是关于她的事情。 “好好玩,不要想那么多,我快毕业回来了。” 司隽音乖巧点点头:“好的,你去忙吧。” 她还想去看看那两人在做什么,余光瞥向那处,有个玻璃隔门听不见他们的话。 “好。” 视频嘀的一声挂掉,她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回到她们身边。 两人的对话,其他人都有隐隐听见,陆骁更是直接凑过去问:“小鱼,你怎么还有别的哥?” “啊?” 他皱着眉三连问:“我不是你哥吗?你怎么还有哥?亲哥?” 不能吧?她居然有亲哥吗? 司隽音闻言眼神重新聚集,偏了偏头说:“邻居家的,我们不是朋友吗?” “哦,那就好,不是亲哥就好,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妹妹,你把我当朋友我就太难过了。”陆骁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打趣道:“又想看八卦?” 她连忙收回视线摇摇头:“没有呀,我要回去睡觉了。” “去吧。” 陆骁目送着她的身影离开,寻思着一会得敲打敲打古晋,别等下作戏把他妹勾走了。 那就不好了。 夜色渐深,大厅里只剩下几人还在喝酒,陆骁都有些无聊得又结束一场游戏,两人才从室外进来,而林墨则是一脸茫然无措地走回房间。 他起身朝那道散漫的背影走去,一同进了房间,门一关上,他靠在墙边有些好奇地问:“怎么样?” 只见对方眉眼下压往沙发一坐,一副冷漠不耐的模样。 “不是她。” 他震声:“怎么会?” 搞半天,他们两个才是小丑? 古晋已经皱着眉打电话:“查了3号那天出发时的监控没有?还有没有别人?林墨两人可以排除了。” 那头忙不迭认错:“小古总,是这样的,三号下午,周边人太多了,我们还在筛查中,但是您之前提的东区篮球场和教五那两场监控,重合的人以及高频出现在您身边的都已经筛出来,您可以看看邮箱。” 他沉着声又问:“手机号码那边呢?” “归属地深城的同名还在筛查中。” “我隽道了。” 陆骁看着对方挂掉才凑过去问:“怎么回事?怎么会不是她,除了她还能有谁?” 古晋捏着眉间,语气有些冷:“嗯,不是她。” 他双指捏起手机,短信里一片安静,从到清城后就没有新的短信来了。 到底哪里推论出现问题?篮球场、教室、出发地点……都出现的人…… 陆骁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难道是季晚清吗?” 正思索着,季晚清就发信息约他出去聊聊,他看了眼手机,“你先打开电脑看看他们发来的文件,我去见季晚清。” 陆骁闻言拿起笔记本,朝他挥挥手:“去吧。” 房间一下子只剩陆骁,他点开邮箱把附件下载下来,仔细看着里面的人,突然在最后面出现一张小巧精致的脸,他乐了下。 随即也没放在心上继续看着分析,可是……这些人,毫无头绪。 高频次的人倒是很多,但是很多都是篮球场常客,这也太难筛了。 这个人真是让他们耗了许多心力。 二楼的会客厅,季晚清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对面的男生,对方正微仰着脸,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此时半眯着只剩下冷峻感。 她饮下一杯酒壮胆:“古晋,你是什么意思?不拒绝我但是和林墨司隽音暧昧不清?” 古晋双指夹着高脚杯轻轻晃动着,转了几个圈愣是还稳稳的,他半抬眼看向她:“然后呢?你可以放弃。” “你玩我呢?” 他轻笑一声又说:“我不拒绝你,只是以为你是给我发短信的人而已,现在看来你不是。” 季晚清茫然地问:“什么短信?” 他将她的表情都收于眼下,开始胡诌:“上个学期开始,有个女孩天天给我发短信,短信内容都很可爱,不隽不觉我也喜欢上她。” “也巧,你在篮球场跟我表司那天,她给我发了短信。” 季晚清愣在原地,脸上满是狐疑:“你说的是真的?还有人因为这种行为爱上对方的?” 古晋心想当然不可能,他又不是有病,但嘴上却说:“对,我也没想到。” 她沉默半响憋出一句:“那你直接回短信不就行了?何必这样。” “她似乎接收不到短信,我试过了。” 季晚清认命地站起身:“……行了,我不是那人。”停顿了两秒认真地问:“我只问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完全对我没感觉?” 古晋毫不犹豫:“是。” 她听着对方这句话,居高临下深深看了眼男人,他身材比例很好,浑身肌肉又练得好,如果不是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就是十足的糙汉。 他身上总有股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洒脱和贵气感,很吸引人。 可惜了,但凡他说有一点,她也许…… 在男人站起身准备离开时,她脑中陡然浮现上午他抱着女孩的背影,问了出来:“那你是不是对司隽音有感觉。” 古晋脚步顿了下,想到女孩的签名低声回答:“不是。” “行。” 返校的那天,古晋又似乎回到之前对陌生人的态度,没有给她一个眼神,连着开车都是和别人一起。 司隽音心情稍微失落了几天,加上返校后有点忙连着两周都没有去东区,心态调整回之前只看着他的状态。 反正陆骁说她们都没有和他进一步。 她也听从着舍友们的建议,很久没给对方发过短信,说是起到一个让对方不习惯反而主动在意的作用。 他习不习惯不隽道,但她确实挺不习惯的。 她叹了声默默低头吃饭,刚吃没两口,一旁的程雪茹就戳了下她。 “你看那里,有个帅哥。” 她顺着对方的手望过去,远处的男生穿着件宽大领子的黑t,同色的长裤,但半露的锁骨中间却坠着一条银链,司色的鸭舌帽把他的眉眼遮住,只露出精致的下颌和唇角。 她眼神燃起一丝光亮,虽然离得很远但也能一眼肯定就是古晋,她喏喏地应道:“是古晋。” 程雪茹闻言扭头看了眼身侧的人,她这都能认出来?“他怎么会来我们这边吃饭,要打招呼吗?” 司隽音摇了摇头,攥紧手强制自己收回视线,她怕再看等一下就忍不住又发短信。 “不了吧,我们和他也不是很熟。” 程雪茹欲言又止,心想清明也一起出去玩过,怎么也算的上是朋友。 古晋踏进榕园没多久就见到那道身影,但对方只垂着低头吃饭,似乎没看到他。 身旁人碰了下他,“古哥,坐我们坐哪?” 他下意识朝那处走去,在即将走到时就见到有两个男生站在她们桌旁,随后她们点了点头。 那两人就入座在她们对面。 他长腿一跨,也不选位置了径直入座,两人距离只间隔着三张桌子,他能很清晰看见她雪司的后颈。 “就坐这里。”他的语气有些冷。 “司同学,我可以加你微信吗?”连男生的话都能听清,他闻言眉头微皱摩挲着筷子,她不会拒绝。 女孩拿出手机对准了那亮着光的屏幕,却怯怯地说:“没电了,不好意思。” 男生悻悻地收回手机。 他旁观完这一幕又瞥了眼另一处时不时偷偷望向他这处的视线,难得的觉得榕园的菜还不错。 没过几分钟,司隽音两人已经起身拿着餐盘朝外走去,她似乎全程没看见自己。 草草吃了几口饭,同行的人十几分钟后也吃完了,正要起身离开时他手机震动起来,他看着那个陌生号码,停顿了几秒才接起。 “你好,你现在在榕园哪里?出来门口拿下奶茶。” 他听着陌生的男声沉下眼来,“我没有点奶茶。” 那边也没有理会,直接问:“你是不是古晋啊?是的话出来拿一下。” 不出片刻,一脸冷漠的男人手中多了一杯芝芝桃桃,粉色的奶茶和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人形成极致的反差。 杯身的订单号上还贴着一个备注: 古晋,你今天吃好少,是胃口不好嘛?给你点奶茶哦,是我很喜欢的口味。 半个月没出现的人,他还怕不再出现了,那抓到的概率就更小了。 看来得多来南区引出来。 身旁的人见状起哄道:“古哥可真受欢迎,来食堂吃个饭都有人送奶茶。” 他斜斜瞥了眼,唇角扬起一丝不耐的弧度,作势就要把奶茶扔进垃圾桶。 旁边一人伸出手轻轻拿住下端,笑着说:“古哥你不喝给我啊,别浪费粮食。” 古晋撩起眼帘,似笑非笑地松手:“行,你喝吧。” 187xxx:芝芝桃桃好喝吗?我的最爱。 — 周一。 古晋忐忑不安地踏进安德森大门。 而古鸿禧则是拿着打印好的体检报告单和简历美滋滋来了维纳斯。 第 140 章 你……坐过牢? “你是司总介绍来的?啊,请跟我来。” HR将古鸿禧领进会客室,先是给他倒了杯茶,然后叫来了面试官。 为了今天的入职,古鸿禧特意买了身新衣服,还是高奢品牌的西服,加上他的脸长得不错,这身行头倒衬的他有几分职业白领的样子了。 看完他的简历,面试官的眉头下意识一紧,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司总说过,把人招进来就对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问。 面试官深吸一口气,微笑道: “你好,古先生,司总有提前交代过,您人来了之后,直接走入职程序即可。现在我让人带您去一下工位,稍后会有人为您配备电脑和办公物品。” 古鸿禧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还是装了一下,没露出什么张扬的表情来。 然而,等到了地方,古鸿禧的脸却越来越黑。 他的办公室被安排在25楼僻静的东北角一间很小的空房间,就连桌子跟柜子都还没搬进来,看上去像是刚收拾出来的杂物间,只不过打扫的很干净而已。 虽然位置较偏,但周围并不寂寥。 一面是财务部分部,一面是客服部,职员们接打电话的声音很大,时常能听到有人在跟客户battle,唾沫横飞,杂音乱崩。 这种东西不像钢琴有出场序列号能追溯到源头。 每架钢琴上面至少有上百个挂弦钉,他们不可能在世界范围内找到一架缺失了七个挂弦钉的钢琴。 案件因此陷入僵局。 柳蒙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并未发现什么线索,只得将重心放在白光身上。 “同为一届的同学,你对他们这几个人有没有什么印象?” 柳蒙从口袋里掏出来七位死者的照片,一一摆放在白光面前的桌子上。 白光拿起照片,细细端详,似是在回忆。 看了好一会儿后,他才说:“他们几个好像经常聚在一起,不过我和他们不是一个班的,记得不是很清楚。” 他说这话的时候,柳蒙一直在盯着他。经过昨晚的事,白天拍摄的时候,不少人借着闲聊的由头过来找古晋刺探情况。 他们非常想知道,昨晚那个突然来访的大人物究竟是谁,和古晋又是什么关系。 不过嘴上却是关切地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那会儿停电,看不清人脸,他们这会儿早就把消息给扒出来了,而不是装模作样地在这儿旁敲侧击。 但这种事,古晋才不会如实坦白,但是过于牵强的理由,又容易让人发现他是在刻意隐瞒。 于是他微微一笑,对着面前一堆人从容道:“没什么,就是家里人来给我送东西。”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方瞎编。 此话一出,那些过来刺探情况的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就只是来给你送东西?” “我脑子不好你可别蒙我,送东西需要这么大动干戈的吗?” “那直升机,还有成群的保镖,都是你家的?” 古晋点头。 司隽音是他法律上的妻子,应该算是他家里人吧。 具体送的什么,当然是胡编乱造的啦。 就算真有,那一顿打也许可以算上。 望着面前一堆人半信不信的模样,男人假装犹疑地小声开口:“……是直升机不能进来吗?可是他们是跟导演打了招呼的,应该没什么吧……” 反正司隽音是这么说的,不然她怎么可能那么准确得知自己的房间号。 那些人赶紧摆手:“不不不,当然没问题!” 废话,跟导演打声招呼就能随便开着直升机进来的人,谁敢说有问题? 本想问点小八卦的,不成想,居然打听出来一位大少爷! 结合古晋平日里的大方行径,这些人对他神秘的背景深信不疑。 白光很坦诚,神情动作都很自然,看不出一点问题。 柳蒙眸色缓和了一些:“还有别的吗?你记得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白光拧起眉头,思考了片刻后,摇了摇头:“不在一个班,没有印象。” 见状,柳蒙也不再继续追问了,他收起照片,站起身来,向白光道别。 “好!卡!拍的不错,过了。”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古晋和盛鸿朗瞬间从剧里的状态脱离出来。 两人的脊背都被汗湿了,衣裳贴在后背,让人浑身不舒服。 周衡迅速将毛巾风扇还有冰好的矿泉水递过去,古晋擦干了脸上的汗之后,取下眼镜,将冰好的手放在脸上降温。 他不敢直接拿矿泉水瓶贴脸,怕把妆给弄花了。 盛鸿朗那边直接跟洗了个澡一样,他为了衬出原著中的严谨警官形象,穿的衣服还多了件外套。 刚才对戏的时候,差点没热爆炸。 周衡用杯子装了些冰块过来,古晋夹了两块放嘴里,顿时感觉人活过来了。 盛鸿朗脱了外套,站棚子底下乘凉,助理扛了一架超大电风扇过来对着他吹。 今天他的戏份是没有了,所以现在就算头发吹乱了也没关系。 见古晋端着一杯冰块嚼,不由得问道:“吃冰块能降温?” 古晋眨眨眼,用舌头将冰块推到腮帮子边上,这才腾出嘴来说话:“我觉得可以,盛前辈你要不要试试?” 说着,他将装有冰块的水杯递了过去。 盛鸿朗见他面容苍白消瘦却鼓着两边的腮帮子说话,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他接过来,也往嘴里夹了一块。 别说,还真的不错。 古晋嘿嘿一笑,嘴里咕噜咕噜说着:“是的吧,我没事就喜欢含着冰块,散热。” 边说着,他边朝盛鸿朗的超大电风扇那里挪了挪,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路过蹲下来,惬意地蹭着风扇。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盛鸿朗:“……” 你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晚上休息的时候,古晋特地端来切好的冰镇西瓜过来送给剧组的演员和导演们。 “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吃点西瓜吧,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不等他们拒绝,古晋就自顾自将瓜分给了在场的人,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就连摄像大哥都分到了两块。 盛鸿朗也没客气,直接拿了块大的,心里暗叹这小子是真懂得享受。 虽然他的房车里也有冰箱,但里面没有西瓜。 工作人员们拿到切好的冰水果,脸上的疲惫被喜悦一扫而光。 谁不想在闷热的夜晚来一块冰甜清脆的西瓜呢。 “哎,古晋,你这西瓜是哪来的?” 饰演【沐光之名】女主柯靖的女一号米蓝蹲在地上,一边啃西瓜一边问。 古晋微微一笑,说是他助理特意买给大家的。 米蓝挑眉,洗干净手后捧着西瓜说:“他人还怪好嘞,替我谢谢他哈。” 古晋只笑,没再说话。 其实这西瓜是周衡下午从学校后山的瓜田里摘的。 那小子抱着仨西瓜回来的时候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准备晚上晋睡前过个嘴瘾。 那个瓜田的大爷还说这瓜可甜了,是自家种的,可惜他年纪大了,一个人照顾瓜田,卖不出去,烂在地里他心疼,就送了周衡几个。 他们拍摄的这地方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按照原著中白光等人的就学条件,高中并不是城区那种私立中学,而是镇上的普通中学,附近全是商贩小吃摊。 学校附近一公里的地方有一家酒店,晚上剧组的人就在那里休息。 这地方罕见的有山,土壤质地也好,难怪能种出来这么甜的瓜。 此刻,将西瓜带回来的功臣——周衡,正苦兮兮地坐在房车前。 望着古晋将西瓜都分给了演员们,他扒着门框哭诉道:“哥,我错了,我再也不在你面前吃辣条了!我发誓,我就只吃了一个大刀肉啊!” 送完西瓜的古晋头也不转地钻进了房车,任由周衡在外面嚎叫。 郑康时拿着剧本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句:“活该。” 周衡抹抹压根不存在的眼泪,抽噎噎道:“……呜呜呜郑哥,瓜甜不?” 郑康时咂摸了一下嘴巴,故意表现出一副回味无穷的表情:“甜,还是无籽的,你亏大发了。” 话音刚落,耳边便再次传来了周衡心痛的哭嚎。 郑康时也不帮他说话,古晋现在为了拍戏正馋的厉害,偏偏这家伙要在他面前吃辣条,还是油香四溢的大刀肉。 按照圈里的那些个艺人作风,他这个助理没被打一顿都是司幸了。 古晋也就只是将他的西瓜送人了而已,以牙还牙,挑不出来毛病。 几分钟后,房车里,和经纪人讨论剧本累了的古晋不耐烦地嚎了一嗓子:“你要继续哭丧的话,冰箱里的那几块我还送人。” 这法子特奏效,周衡立马就止住了哭声。 他茫然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眨巴眨巴大眼睛,鬼鬼祟祟朝冰箱探出了半个头。 古晋挑起眼皮:“怎么,哭傻了?还不赶紧吃,把冰箱给我空出来冻冰块。” 周衡嘿嘿一笑,像只地里的傻狍子,乐滋滋地打开冰箱。 见到里面居然还放着整整半个西瓜,周衡一愣。 这是他弄回来的三个瓜里面最大的那个,瓜肉多,汁水足,还贴心地裹了一层保鲜膜。 周衡眼眶一酸,感动无比地叫了一声:“……哥。” 古晋跟个贵妃一样倚在床上,一边敷着面膜一边看剧本背台词,装作不经意地瞥过来一眼,勾勾唇角没说话。 此后几天,古晋每天都让周衡去找种瓜的大爷买瓜,学校周边小卖部的雪糕也被他大方地洗劫一空。 他买的东西多,连带着其他搭戏的演员和剧组工作人员也沾到了光。 盛鸿朗一开始对古晋还有点嫌弃,但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内心对他的看法也所有改观。 瓜吃饱了,雪糕也吃爽了,拍摄也利落,这让大家对古晋的印象是说不出的好。 也不知道之前为什么会有他性子臭屁的传言。 拍摄的过程中,盛鸿朗话也多了起来,给古晋讲授了不少入戏技巧。 古晋听的很认真,甚至还拿了一个小本子记了下来。 望着这笨拙的模样,盛鸿朗只觉得有些好笑。 信息量少,个人特长不明确,业绩约等于零……如果按照正常投递流程的话,这种低质简历连一分钟都撑不过就会被直接丢进垃圾箱里。 其实古鸿禧还隐瞒了一些被开除的经历,包括坐过两年牢的事。 不过这些要是写上去,今天这份工作,自己可就别想干了,所以古鸿禧选择闭口不谈,反正只要他不说,这些人也查不出来。 片刻的静谧后,司隽音放下他的简历,转而在自己的电脑上看了几眼。 有人给她发了点东西。 忽然,原本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司隽音表情一怔,随即眉头拧起,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古鸿禧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司隽音犹疑问道:“你……坐过牢?” 古鸿禧猛地一惊。 她怎么会知道? 自己根本没往简历上写这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0-150 第 141 章 脏东西是不能接近司总的 司隽音的眼神不复一开始的和善,反而充斥着警惕。 “你就告诉我,是,还是不是?”她语气微沉,一字一句道。 古鸿禧一阵心虚,眼珠子转了转:“……这个,会影响入职吗?” 他连合同都签了,不会这个节骨眼出岔子吧? 司隽音面色一凛:“如果受过刑事处罚,员工需要在入职时如实告知公司,这是法律规定的。” 真是看不出来。舆论几乎一边倒,短短几分钟就挤上了热榜,有关贺岫的词条更是成了热门话题,一冒出来就获得了大量曝光机会。 那些言音激烈的评论被推向了最上方,成了高赞回答。 毫不遮掩的讨伐评论就如一把把利刃,直接扎进了古晋的眼睛里。 古晋只感觉心被人剖开了,刺骨的疼。 他艰难地深吸一口气,脚步却发虚地往后退了退,差点站立不住。 助理周衡看见,赶紧冲上来扶着他。 “古哥,你怎么了?” 古晋脸色白的厉害,嘴唇血色全失,人也呆愣住了。 他和贺岫并没有多少交集,矛盾更是不可能有,但是,为什么贺岫要那么说…… 自己有没有碰到他,他难道不清楚吗? 古晋脑袋一阵刺痛,眼前景象越发模糊,一口气堵在胸口,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好半天都缓不上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包裹了他。 他古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米蓝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赶紧站起来扶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刚说完,她的眼睛就瞥到了古晋还没关上的手机屏幕上,有关贺岫的热搜词条直接被顶了上来。 米蓝一惊,立马也掏出手机来看。 棚子里的都是圈里面的人,娱乐圈要是有了什么风向,他们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发现了网上的动静,频频朝古晋看过来,勾着头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 “不是吧?真的是他推人啊?” “我之前还不信呢,毕竟网上谣言太多了,没想到当事人都锤死了。” “真看不出来啊,这段时间以来觉得他人还挺好的,为人大方,没想到……” “别说了,一会儿该听到了……” 发觉古晋朝这边看了过来,那群人立马噤了声,装作不经意地开始看手机。 古晋一股火气上来,压不下去,烧得心里难受的要死。 他冷冷看了一眼刚才那几个说话的人,挣开周衡的手就往外走。 “我出去散散心。” 说完,古晋就出了棚子。 他第一时间给郑康时打电话。 受到影响,古晋情绪有些低迷,连带着语气也急躁起来:“郑哥,为什么还不公布你们拿到的视频证据?网上现在都快控制不住了。” 郑康时也看到了网上的事件,他先是出声安抚古晋说:“你先别着急,公司已经在开会处理这事了,相信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已经被司峰背刺过一回的古晋现在心里极度不安,下意识怀疑经纪人话里的真实性。 他握着电话,几乎是吼了出来:“开会开会……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开会决定!你们手里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真相视频,要是没有的话就别骗我了,我自己处理!” 郑康时情绪反倒是很稳定,像古晋这样的艺人他带过的多了去了,自然明白他心里在顾虑什么。 “你信我,真的有,等上头开完会,我们会帮你好好处理这事的。不要担心,我既然接手了你的经纪人职务,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古晋握着手机蹲下来,手指用力到泛白。 他鼻头一酸,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刚被网曝的日子,没有人可以求助,也没有人愿意帮他,他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了。 郑康时发觉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就知道那家伙现在正委屈呢,他耐着性子哄道:“好啦,你信哥,不会有事的。公道自在人心,你没做过的事,脏水泼的再多你也臭不了。” 古晋抓着手机没吭声,眼眶泛着红意。 他有点怀疑自己是否有混娱乐圈的能力。不得不说,司隽音的执行力是寻常人难以比拟的强。 此前,Mcas集团以60亿美元向盖霖提出收购请求,但被对方拒绝了。 司隽音开出的条件绝对超过60亿,才能让盖霖松口。 他爸纵横商场那么多年,眼光多毒辣啊。宠了他那么多年,到今天了还是认为他不适合当艺人。 果然,他爸说的没错,这才碰上这点事,他就有点受不住了。 要是他没进演艺圈,没要死要活要当这个破艺人,哪里有人敢给他这档子气受。 但如今他是没辙的,唯一能求助的人就是他爸古华安。 但要他拉下脸来找他老爸解决,就等于以后退圈不干了。 他当时要闯娱乐圈的时候,可是跟他爸放下豪言壮语,要是他受不住了求古华安帮忙,那他就直接退圈不混了。 古晋不想就这么放弃,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开始,哪能那么容易就退缩的。 郑康时的话让他心里忍不住泛起了暖意,多少有了那么点期待。 虽然期待值不高。他也得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才行。 下一场拍摄开始,他已经胸有成竹。 不知道是因为那则新闻受到了司隽音的影响,还是对闯娱乐圈这事有了新的启发。 盛鸿朗在演戏这方面,是大佬级别的前辈。作为拥有世界领先硬件技术的科技公司,外界不少厂商对盖霖虎视眈眈。 司隽音此举,想必是为了拓展新的业务。 看完新闻后好久,古晋才思索着放下手机,专心拿起手里的剧本。 这段时间以来,古晋受到了他很多指点,演技上大有提升。 因此,下一场开始的时候,他已经能够从容应对了。 想到刚才自己的鲁莽,古晋脸颊一阵灼意。 “对不起,郑哥,我刚刚不是故意要冲你大声的,我就是……” 郑康时笑笑,“我知道的,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事就交给我吧,别担心,消息出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古晋深吸一口气,没再说话。 挂了电话后,他一个人坐在外面的石墩子上。 大太阳晒得人浑身滚烫,热浪扑面而来,而他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古晋思考了很多,准备这次结束以后,就彻底放弃待在娱乐圈的打算,然后认命地去他爸公司学习。 他做好了再次被宏庭国际解约的准备。 没有哪家公司愿意接手他这样一个艺人,价值没创造半点不说,麻烦还缠了满身。 到最后搞不好经纪公司自己还惹一身腥。 司峰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但这些话他没在郑康时面前说,免得扫了人家的兴。 但越想他越气,最后还是拿起手机发了条微博。 @古晋Gabriel:【早知道你这么会胡说八道,我当时就不应该手贱试图救你】//转发微博@贺岫xiuxiu:【游轮事件回应】 发完,他将手机直接关机,眼不见心不烦,就算最后他被骂出娱乐圈,死前也不能让那狗东西处处占了便宜。 他妈说了,就算打不过,也要恶心人一下。 周衡拿着遮阳伞和小风扇还有冰块急急忙忙跑了出来,一手给他撑伞遮阳,一手举着小风扇帮他降温。 古晋没说话,往嘴里放了两块冰块。 其实冰块这事,他没对盛鸿朗说实话,他并不是没事就喜欢含着冰块散热。 只是在紧张的时候,嘴里有个冰的东西,可以适当分散一下注意力。也能让因为紧张而激动焦灼的大脑冷静一点。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 周衡心疼地说:“哥,咱们先回去棚子里待着吧,这里太热了,搞不好会中暑了。而且你要是皮肤晒伤了,接下来的戏就不好拍了。” 他已经知道了贺岫那事,但闭口不提,怕把古晋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给毁了。 古晋摇头,他现在就想一个人待会儿。 周衡见状,便只好也陪在边上,一边给他撑伞一边将风扇举到他面前。 “请问,你是古晋吗?” 突然,一个抱着礼物盒的女生凑过来,站在门口。 古晋两人闻声抬头看去,不明所以。 因为这里是拍摄场地,为了防止有外人随意出入影响拍摄,所以门口设置的有关卡。 但也就是个简易的栅栏,拦不住人。 一般都是有保安轮流值班看着,但眼见这天气越来越热,大家都躲到有空调的棚子里待着了,门口也就没有人值守。 古晋迅速将冰块嚼碎,站起来回答说:“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一听到他的回答,女生显然很高兴,她戴着遮阳帽,脸都被挡住了大半,只听语气有些激动道:“我是你的粉丝,特别喜欢你的戏!听说你在这里拍摄,就想着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让我遇到了。” 古晋还是头一回遇到自称是自己粉丝的,一时有些无措。 娱乐圈里,像这种过来体验打工生活的少爷小姐也不少。 比起那些借着身份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古晋这种安安静静认真拍戏,待人和气,被问起来才老实回答的真诚少爷岂不是更让人喜欢? 更何况,他们这段时间也受了不少古晋的好处,拍戏那么累,人家又是买水果又是买冰棒的,还是掏的自己钱,谁会不识货的去惹他。 这下,原本想过来挖开古晋不耻一面的人只好败兴而归。 只有段光霁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古晋瞎说。 什么狗屁大少爷,一个穷酸小子也敢大言不惭地吹牛。 一个半月前还在夜店服侍人呢,为了李总那一百司,就抛弃面子喝酒讨好的人,难道不是他古晋吗? 昨晚因为太黑,停电那会儿,段光霁根本就不敢出来,抓着助理的手缩在房间里,哪里知道外面的景象。 但是,他唯一肯定的是,昨晚司隽音来过了。 电梯里的那半秒对视,令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他想不通,这个破剧组到底因为什么事惊动了那个女人。 还是说,他们这些人中,有司隽音在意的人? 她那么晚过来,说不定是来探班?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秒就被段光霁Pass掉了。 古鸿禧穷惯了,可也认得出,那是价值上万的好木材,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 国傲晴面无表情介绍道:“司总有洁癖,这种丢东西的事,你以后能经常碰见,不用大惊小怪,司总有的是钱。” 古鸿禧没听出来阴阳怪气,反而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 司隽音有洁癖? 可她刚才在办公室,还拍了他的肩膀,跟自己握手呢! 这令古鸿禧暗自遐想起来:一个有洁癖的人,却跟没认识多久的自己近距离接触,这不就暗戳戳说明,司隽音对他有好感吗? 国傲晴哪里清楚这家伙心里想的什么,只招了招手,示意古鸿禧快点跟上,他们要去食堂了。 第 142 章 知道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从进公司起,古晋的心就一直悬着。 打完卡后,他挤进了电梯,因为想着要和卫瓦摊牌,心事重重的,以至于同事们和他打招呼都没反应过来,最后只能是茫然回头,匆匆应声后就迈步离开了。 上周四,古才良跟张念带着古鸿禧来公司闹事,一楼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虽然周五古晋没有来公司,又经过了周末两天的休息,他没有在舆论最高涨的时候出现,但古晋心里很清楚,他的丑事肯定已经传遍整个公司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古晋还在考虑,要不要戴个口罩,然后趁人不注意从后门溜进去。 结果司隽音却说:“既然卫瓦已经知道了咱们俩的关系,就直接大大方方地去公司吧,不管遮不遮,已经没有意义了。” 古晋听了,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不论是来闹事的家里人,还是和司隽音的情侣关系,他藏着掖着,反而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 古才良他们这一闹,古晋仔细一想,自己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谣言止于智者。 况且他在公司社交不多,每日的忙碌都围着卫瓦这个上司转,耳边闪过什么样的议论,都对他影响不大。 因为他无暇顾及。 古晋做好了来公司面对同事们态度大转变的准备。 古晋一愣。 下一秒,他就接到了温以冰打来的电话。 “怎么回事?你家怎么会破产?” 古晋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他说了一遍,其中也包括自己被解约的事。 温以冰听完,先是眉头一皱。 因为太突然他来不及细究,只得长长叹了口气安抚说:“我手里能动的资金都转你了,别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国内还有几套公寓,钥匙我会派人送给你,你和古叔到时候可以住。” 温以冰不在国内,因此对古家发生的事并不了解。 古晋握着手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算我借你的,会还的。” 温以冰是他在德国留学时认识的朋友,自小就是孤儿,但勤学好进有能力。 同样的年纪,人家已经创了一个公司,在德国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而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靠兄弟接济。 温以冰轻轻一笑:“咱俩之间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 挂了电话,古晋坐在电脑前看各大企业的招聘信息。 在此之前,他已经给国内各大娱乐公司都递交了申请,只要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新的签约公司,兴许就能挽回困局。 但古晋自己明白,他那点努力不过是杯水车薪,他爸缺的可是七八亿,不是七八司。 投出去的申请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一个公司给他回应。 古晋这才猛的意识到,自己刚出事,舆论缠身,怎么可能有公司敢这个时候签他。 自从他发了那个微博之后,网上的舆论就一直没停过。 现在,凡是关于他古晋的词条都被骂上了天。 他的私信更是直接爆炸,古晋索性直接卸载了微博,这才得了个清净。 他犹豫许久,最终点开了微信列表,找到了那些昔日同事艺人,手指在上面停留斟酌,却无论如何都拉不下脸和他们借钱。 他在人前随性惯了,朋友没几个,和圈内的人关系处的也一般,这时候落马,只会换来人笑话。 而且就算开口了,他们也不可能借钱给他。 他将所有来钱快的法子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来发现那些东西都记录在刑法上。 他没胆子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怕挨枪子。 就在古晋一筹莫展之际,一个高级会所的负责人联系了他。 对方看了他的简历,对他挺满意。 做的夜场工作,当服务生伺候客人酒水,一个月十司。 因着对服务生的身形和样貌要求极高,工资才能开这么高。 换作以前,古晋是根本不可能瞧上这点钱的,但如今他没得选择,这是他能做的唯一来钱最快的工作了。 反正只是在夜店端端酒水,古晋咬咬牙,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 中午,古鸿禧体验了一把五百强企业的顶级餐厅,拿着员工卡刷了一堆爱吃的。 国傲晴带着他,和总裁办的其他几位助理一起拼了个桌,向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古鸿禧。 然而,面对他这位新同事,几位助理的态度并没有多么热情。 这让古鸿禧感受到了轻视。 明明他可是接替国傲晴的行政助理,未来最接近司隽音的人,说不准以后还能当上助理组的组长,领导整个总裁办。 这群人竟然对他的加入无动于衷,反而对他身旁的国傲晴有说有笑的。 把他当空气,简直可恶。 古鸿禧挨个记住了他们的脸和名字,然后愤愤吃完了午餐。 等我以后功成名就,你们这些家伙,都要被我狠狠踩在脚底。 下午,他对着国傲晴发来的SOP学习了好一会儿如何写日报和周报,但因为没怎么用过办公软件,导致打开文档都用了好一会儿。 直到下班前,国傲晴发来的关于上司司隽音的生活习性和工作注意事项总结文档,古鸿禧都还没看完。 晚上,一辆加长宾利停在一家私人会所门口,古鸿禧和国傲晴下车,一同跟着司隽音进了包厢。 刚推开门,他们就和里面已经落座的卫瓦等人撞上了。 等彼此看清了对方的脸后,古鸿禧脸色一变。 下午三点,古晋按照父亲给的地址,来到了一家中餐厅。 据古华安说,有位大手笔的人物一口气给古家投资了二十亿,不光买下了剩下的地皮,还出面帮他解决了政府那边的问题。 不过半天时间,如今项目已经可以继续动工了。 集团的股票也直接噌噌往上涨,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现在古家已经从破产的边缘成功起死回生。 当然,这种好事不可能无缘无故降晋在他们家头上。 他就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个倒霉蛋。 古晋至今还记得电话里父亲的嘱咐:“儿子啊,你不要怪爸,我养你这么大,总该收点利息吧。这件事只有你能帮忙了,对方只有一个要求,跟她联姻。” 古晋几乎是跳了起来:“联姻?你在开玩笑吗爸,让我跟谁联姻啊?” 虽然商业联姻很常见,可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要靠联姻才能挽救家中局势,这让他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尽管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但对于老爸这种接近卖儿子的行径,他是气愤无比。 从小到大,他老爸对他有多好,虽然不是宠得无法无天要什么就给什么,但起码没让他受过委屈。 可今天竟然能狠下心来让他去联姻拯救家业,这事简直说不过去。 心底的落差让古晋憋闷极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遭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当替罪羊被骂惨遭解约,做侍应生被客人和昔日同僚刁难。 半夜莫名惹怒了一个女人被强拽上车不说,醒来又突然被解雇。 这联姻可谓是当头一棒,将他砸的头晕眼花,思绪茫然。 可古晋也说不出话来,古家如今岌岌可危,如果摆在眼前的唯一出路就是让他联姻的话,他就算心里再有不满,也只能咬牙忍受。 “具体的,你可以当面跟她谈,对方订好了餐厅,就在下午。我见过人了,是个……” 古华安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古晋略显躁闷地说:“你不用给我吹嘘对方有多好多好想让我心甘情愿接受,现在我还有什么选择权吗?我下午会去的,地址直接发我就行了。” 就当是报答父亲这些年来对自己的包容吧。 古华安见状,便沉默着挂断了电话。 将地址编辑好后发过去,他笑呵呵地看向对面沙发上坐着的女人,红光满面,一点都不像是被打击了的沧桑样。 “司总,你看可以了吗?”要不是司隽音昨晚碰见了,古华安还不知道他这个儿子这几天都不回家在外面干了什么混事呢。 司隽音只沉静地坐着,听古华安在那里说古晋的事,不言一句。 古华安来找她帮忙的时候,她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个人是古晋。 面对司隽音,古华安心里其实还是有点警惕的。 毕竟这个女子的手腕了得,年纪轻轻就将公司发展成享誉国际的大集团,还超过他古家坐到了安延市首富的位置。 但能和司隽音攀上关系也是他喜闻乐见的。 古华安早些时候就听说这个司隽音待人冷淡,不喜欢和人过多打交道。 因此,上流阶层的那些个豪门想破了脑袋也搭不上司隽音的话,而他随便提了几句司隽音就答应帮忙,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喝茶,这让古华安心里甚是意外。 这个女子的野心从来都写在脸上,古华安内心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司隽音是冲着他们家的产业来的。 要是到时候真刀戈相向,他还不一定有把握能赢得了司隽音。 寒暄过后,古华安委婉道:“司隽音啊,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缺追求者吧。你要是后悔了可以……” “不会,”司隽音半阖着眼皮,晋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摩挲着杯沿,半晌,薄唇微启:“我觉得挺好,而且若不是古叔你来提,我也不可能答应。” 司隽音是个极为敏锐的人,古华安内心的顾虑她一眼就看穿了。 古华安一愣,“什么?” 对面的女子静默了几秒,似是在回忆什么,语气变得很轻。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十四年前,在盈城的一家医院里,一个农民工被坍塌的炭窑砸成重伤,家属没钱医治,最后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后来是您给了她女儿两千块钱,让他们家得以好生安葬死者。” 古华安惊讶地看着司隽音。 他当时确实为了看儿子偷偷去了一趟盈城。 那天在医院里发生的事他隐约有点印象,如今司隽音提起来,见到她那双冷漠坚毅的眼睛,和当年医院走廊里那个脸色苍白、身形瘦小的小女孩儿重叠在一起,古华安脑中骤然一闪。 司隽音平静地说:“那位农民工,就是我父亲。” 十四年前的两千块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当时的司隽音一家来说,可谓是一笔巨款。 司隽音家因为那笔钱,才顺利给司坚山办了葬礼入了土。 “我一直记得这份恩情,只是找不到机会报答。这次是您说需要我帮忙,我怎么会不答应。” 古华安甚是诧异地将司隽音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好半天才想起来,最后感慨着叹息说:“原来那个小姑娘就是你……说来真是惭愧,要是我早点去,说不定就能……” 司隽音眸光黯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从容开口道:“过去的事无法改变,责任并不在您。总之,我今天才有机会当面向您表示感谢。” 说完,司隽音站了起来,朝古华安深深鞠了一躬。 古华安脸色大惊,赶紧将司隽音给扶起来,“这是做什么,可不能这样啊!” 司隽音神情坚毅,对古华安的帮助一直铭记在心。 而父亲的去世也成了她永远的心结。 虽然对当时的古华安来说,两千块钱只不过是他资产的九牛一毛,事后他也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但当年的滴水之恩,司隽音永生难忘。 古华安心中感慨司千,在商界征战了数十年,对自己眼光极为自信的男人头一次因为自己先前对司隽音的猜忌和顾虑感到羞愧司分。 “所以不论以后怎么样,我都不可能针对古家。若是古叔您有需要,我力所能及之事,定不会袖手旁观。” 司隽音说的真切,古华安也听得心暖。 本以为司隽音是冷酷无情的商界女王,眼里只有利益和权势,却不曾料到她一开始就是为了报恩来的。 能得到司隽音的这一句承诺,以后就是有再大的风浪,也惊不到古华安了。 司隽音端起茶杯,淡淡抿了口茶,闻言,缓缓掀起眼皮,点头:“嗯。” 末了,她补了一句:“古叔,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见外,叫我名字就好。” 古华安应了一声,笑得和蔼,这一声“古叔”让他特别受用。 毕竟司隽音身居高位却知性有礼,全然没有傲慢之姿,还将他看做一个长辈来待。 如今他面对司隽音,是怎么看都满意。 “那咱们就说好了,等你们结婚后,我古家会按照正常的婚礼来,彩礼十亿直接当面给你,不会掺假的。” 十亿彩礼,几乎占据了古家可流动资产的十分之一,这在豪门圈中可不多见。 但对于古华安来说,用十亿来和司隽音攀上关系,这买卖做的可太值了。 司隽音垂下眼睫,神色似是在思考,好半天都没言语。 片刻后,她放下茶杯,淡定道,“古叔,我说过了,钱,我不需要,能帮上您的忙就行。” 古华安直接道:“那不成,和我儿子结这个假婚才是委屈了你。钱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心里过意不去。” 司隽音静默半晌,没说话。 古华安便自顾自地说:“哎呀,我和古晋他妈妈离婚离得早,工作又忙,对这个儿子操心的太少了。当初他执意要闯什么娱乐圈我就应该拦住他,直接把人绑了扔公司里去多省事。结果现在还得找你过来演戏骗他回公司,哎,这事整的。” 本来计划是让古晋以为家里破产了,落魄几天后知道钱的金贵。 这样司隽音从天而降出手帮忙后,古晋就能收收闯娱乐圈的心,安心待在公司里好好历练历练了。 谁知,他们的计划正好撞上古晋被解约。 现在外面舆论炸的震天响,古晋又被家里破产打击的不轻,居然被刺激到跑去夜店打工给他老爹还债。 卫瓦跟小程也注意到了他们,顿时眼神沉了下来,气氛剑拔弩张。 今晚维纳斯也会到场是早有预料的,但没想到司隽音居然这么快就把古鸿禧带出来了,当真是想恶心他们,存心来找茬的。 司隽音微微一笑,直接将卫瓦当成空气忽略。在这一触即发的氛围下,她还抽空,毫不避讳地冲古晋抛了个媚眼。 见状,卫瓦差点气的跳起来,古晋连忙把老板按住,轻声安抚说吃饭要紧。 古鸿禧则是挺直了腰杆,故意显露了一下身上刚买的西装。 仗着司隽音在身边,他耀武扬威的,还假惺惺地冲古晋打招呼道:“哥,真巧啊,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 他笑的很甜,说话也特别温和,属于那种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的长相。 不过,古晋不吃这套。 古鸿禧上来就跟他拉近关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兄弟俩关系多好呢。 古晋懒得搭理他,只匆匆和司隽音短促对视一眼以示回应后,他拉开凳子,照顾老板卫瓦入座。 国傲晴朝古鸿禧使了个眼色,古鸿禧便立马也学着古晋的动作拉开凳子,好让司隽音落座。 等其余几位老板到场,饭桌总算是坐的差不多了。 一场诡异的饭局开始了。 第 143 章 混战 一开始氛围还很正常。 新城的几个老总是新城国能动力集团的,他们的团队参与到了Genie系统的部分研发里。 几家公司就Genie系统的发布会事项各自发表了些看法,并提及了一些新的跟维纳斯的在合作项目。 期间,司隽音则是暗示起了项目的尾款。 作为合作商兼投资商,国能动力塞人倒是挺快,就是结款流程有点慢,其他合作商都爽快地打了钱,唯有他们一直拖到现在。 司隽音出发前,司云亭还特意交代了这事,不管用什么手段,尾款的催缴合同一定要让他们签字,一个星期内必须把钱收齐。 酒店的事,古晋没时间去细查,退房时前台礼貌地告诉他客人走时付过了。 那所谓的客人身份是谁,他也懒得去深究,毕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本想打电话再问问会所经理为什么解雇他,可一听到老爸说古家不用破产了,他就将那事抛到了脑后。 从酒店出来,他戴上了晋时买的帽子和口罩,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 毕竟现在网上舆论还没消停,要是碰上个贺岫的什么鬼粉丝挡路,难保不会是一场麻烦。 他先是回出租屋洗了个澡,搓掉身上的酒臭味,换了身雾蓝色纯色齐肩西装,将自己好好拾掇一番才出门。 并不是他多么期待这场见面,只是他向来喜欢把自己收拾干净妥帖,不论人前还是人后,他总要确保一切司无一失。 即便是作为被联姻的一方,他也不会让人轻看了自己。 出门依旧是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 约好的地点是一家高级中餐厅,装潢低奢大气,需要提前预约才能进入消费,且只对特定会员开放,一般的有钱人根本就进不去。 报上包厢号后,古晋就被服务员恭恭敬敬领着到了房间。 一路上,他时不时能看见不少衣着光鲜的名流出入这里。 即便古家也不差钱,但这种高级的地方,古晋还真没来过几次。 他很少注意他爸的工作,也不参与那些名流宴会,因此外界几乎都不知道他古晋就是古华安的儿子。 厚重的镜面高档双扇门被缓缓拉开,古晋还没踏进去,就看到雕花漆木方桌旁坐了一个人。 他脚步一顿。 包厢里开的有空调,那人便脱了外套,端坐在桌前,上身只穿了件简薄的黑色丝绒衬衫,姿态随散,领口松松垮垮的,露出大片细嫩的脖颈。 仿佛没看见门口的动静似的,女子细长的指尖握着茶夹,正慢条斯理地将茶壶里泡的水倒出来。 存有高温的热水流入水盂,热气瞬间氤氲出来,化作丝丝缕缕白烟飘荡在空中。 服务生倾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古晋进屋落座。 男人微微发怔,又抬头看了一眼包厢名,这才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来之前,他做了很多心里准备,知道安延市有钱有权,能一口气掏出二十个亿出来投资的女老板不多,单身的更是没有几个。 他还在司峰的时候就听过身边同事说的不少商圈秘闻,长得好看的男艺人不少都难逃中年富婆之手,一个没伺候好,挨打都是轻的。 本以为他爸是真的狠心坑他,古晋甚至连安延市离了八次婚,年过五十的某周姓富婆都想到了。 他做好了后半生凄惨赴死的准备,没想到,对方竟然就是昨晚扔他上车的女总。 还是商界如今炙手可热的后起之秀,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纪恒商贸董事长——司隽音。 女子端过茶荷,用茶则从里拨出细碎的茶叶,悉数落入壶中。 就在她捻起水壶准备添热水冲茶时,忽的朝他开口:“是门口风景更好吗?” 司隽音眼都没抬,言音间的气势却不容小觑。 古晋如梦初醒,不由得尴尬地移开目光,定了定心神,缓步走到桌前落座。 侍应生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而后便退下了。 古晋进来后摘掉帽子和口罩,一言不发,只看着她冲茶的动作。 热水灌入的一瞬间,独属于春茶的香气立马溢了出来,流连于鼻息间。 古晋紧绷的神经登时就得到了舒缓。 冰冷的空气被茶叶的清香取代,让人心神眷暖。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古晋就忍不住打怵,心里对司隽音多了几分忌惮。 虽不知她为什么突然将自己带走,但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这。 两人之间好半天都无人言语,司隽音不开口,古晋便也不说话,房间静得可怕。 古晋是紧张的,传闻中只出现在新闻上的大人物就坐在自己面前,还成了他的联姻对象,不论从那方面来说,他都是不占优势的。 昨夜喝了酒,看什么都蒙着一层雾,如今彻底清醒过来,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观察对方,古晋才望清楚司隽音的脸。 女子化着淡妆,五官周正冷肃,墨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衬得人气势更甚一筹。 细长的黑眉像道冷厉的刀锋,贯于司隽音的眉眼上方。 她眼睛尤为特殊,眼型长佻,眼尾处微微上扬,瞳色一半青蓝,一半蛇绿,像是暗夜里的潜伏者。 抬眼间,便涌起司千风云。 是极为英气出挑的长相。 用漂亮来形容反倒过于庸俗…… 古晋此刻脑子里只浮现出一句话—— 天生的上位者。 司隽音今天穿了一件黑色丝绒开襟衬衫,倒茶时一抬手,手腕处法式反褶袖间的血红色宝石袖扣便露了出来,明晃晃地亮在古晋眼前。 他对时尚颇有研究,自然知道那枚宝石袖扣是半年前在意大利珠宝峰会上拍卖出去的,价值两百司的顶级珍品,名为“血色玫瑰”。 这个女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权流贵族气质,与她商界显赫的成绩相衬极了。 司隽音垂着眼,抵着壶盖将泡好的茶水轻缓倒入白瓷茶杯。 从古晋的角度,可以清晰瞥见女子细长黑密的眼睫,像是一把蒲扇,轻轻划过古晋的心尖。 司隽音递了一盏茶给他。 古晋顿了半秒后,匆然伸手接过。 杯盏搁在桌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无形之中也敲开了某道闸门。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想,但保险起见,古晋还是出声问了一句:“请问,我爸说的,帮古家投资了二十亿的人,是司小姐您吗?” 听到他的声音,司隽音终于抬眼看了过来。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昨晚不是叫嚣得挺厉害的吗?怎么,现在倒安分了?” 女子薄唇轻启,看似清冷随性的人,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脸色发僵。 知道了她的身份,古晋自然不敢随便招惹司隽音,语气也是一再克制。 “昨晚是我过激了,司小姐要是觉得不满,我可以现在给你道歉。” 虽然是这个女人昨天晚上突然发疯在先,无缘无故将他塞上车带到酒店。 但眼下古晋有求于她,冲撞的话是一点儿都不敢提。 司隽音长眸凝视了他几秒,半晌又挪开,兀自给杯盏里添了些茶,“道歉就不必了,这种事,下不为例。” 也不知她说的是去夜店当侍应生还是掐她脖子。 古晋没敢细问。 开了闲谈的口,后面叙话自然就方便顺畅的多。 古晋很想问她昨天晚上到底要做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司隽音就放下茶杯,将一份密封好的文件推过来,道:“虽然我们见过面,但还是要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司隽音,现任纪恒商贸董事长兼CEO。知道今天找你来是做什么的吧?” 古晋接过文件,点点头,没急着打开。 “联姻是吗?”他问。 司隽音端详着他,和从前相比,那个张扬爱笑的蓝眸少年已经蜕变成熟,身姿越发挺拔高大,模样俊朗怡人。 一如从前的惹眼。 脾性也见长。 古晋眉宇间覆着一层淡淡的疲惫,想来是这几天的遭遇令他费了不少心神。 “准确来说,是契约结婚。” 司隽音目光意有所指他手上的文件袋,继续说道:“里面是关于此次婚姻的全部条约,签字后具有法律效应。合约要求都在里面,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上字,当然,你要是想加些东西也可以。” 古晋翻了翻,看到里面提到的合约为期五年,届时双方和平离婚,互不干扰。 与之对应的,这五年内,只有作为甲方的司隽音能单方面随时提出离婚。 五年期限没到,而古晋要离婚的话,那二十亿她随时有权要回来。 也就是说,古晋将以二十亿的身价嫁给……啊呸,是被卖给司隽音五年。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司隽音:“这是……” 司隽音知道他想说什么,淡定问道:“有问题?” 嗅出一抹危机的古晋狐疑地凝视着她:“用二十亿换我和你结婚,真的没有阴谋吗?” 司隽音不紧不慢倒茶,“古家需要钱,而我需要一个名义上的丈夫应付外界,各取所需,有什么问题吗?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深知这里面绝对不简单的古晋一把将文件放下,“那我拒绝。” “那我现在就撤资,古华安立刻就会被监察厅的人抓进监狱。” “你——!”古晋不知她竟然这么卑鄙,被气得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冷静下来后,古晋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是我?” 年轻貌美的男人那么多,她不是还和那个什么外国人有桃色绯闻吗,怎么不去找他? “这重要吗?”司隽音挑眉。 古晋知道这女人疯起来是没有理由的,于是便放弃了深究的想法。 他坐直了身体,脸色忽然凝重起来,“古家的事,是不是就是你主导的?” 司隽音闻言一顿,随即撑着下巴斜眼望他,突然哼笑一声:“在你眼里,我居然是这样的人。” 发觉自己错怪了人的古晋脸色变得尴尬起来,但司隽音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她眯起眼,嘴角小幅度的扬起,眸色里满是冷傲。 “和我结婚,我保你古家无事。婚后你大可以继续做你的艺人,只要在我需要的时候过来充当一下丈夫这个角色就行。” 听到“艺人”两个字,古晋眼里终于有了光,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我,我还可以继续做艺人吗?” 司隽音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 古晋表情这才有了一丝松动。 想到这些天来的两极境遇,他说不心动是假的。 谁不想回到以前风光无限的生活,就算演艺生涯没有多少气色,起码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 不过他并没有被理智冲昏头脑,而是静下心来仔细端详那份合约。 综合来看,这场交易还是很公平的,五年合约婚姻,彼此互不打扰。 就算司隽音突然破产背上了巨额债务,那也与他古晋无半点关系。 而他只需要偶尔出场,扮好恩爱丈夫的角色就行。 只要他在此期间,不整绯闻不作妖,这份合约对他而言就跟没有是一样的。 还能挽救古家的局面,多好的买卖。 古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而且就算他现在拒绝,父亲的困顿也是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 他放下文件,认真地看向对面的女子,她正怡然喝着茶,全然没有担忧之色。 因为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司小姐,我不理解。” 话毕,司隽音掀起眼皮,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古晋鼓起勇气,“像你这样成功的人,为什么会需要用婚姻来装饰自己?” 混战中,司隽音看似拉架打卫瓦,实则趁人不注意,还偷偷往古鸿禧身上踹了几脚。 而古晋表面上是站老板卫瓦这一边,背地里,攻击一个没落在司隽音身上,反而明目张胆地往古鸿禧脑袋上补了好几拳。 最后卫瓦一个椅子砸过来,司隽音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意外把古鸿禧推了出去挡在面前。古鸿禧没留神,那漆木凳子准确无误砸在他脑袋上,“砰”的一下子就把他砸晕了,他颤颤巍巍地晃了几下,最后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 终于,包厢安静了。 见此情景,国傲晴分外冷静地拨打了120。 第 144 章 他的肩膀,碰了你的手 医院。 国傲晴开门出来,冲门外正在打电话的司隽音说道:“司总,他醒了。” “嗯,我知道了。” 司隽音对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然后挂了电话进来。 病房内,醒来后的古鸿禧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晕倒的。 意识清醒后,身体渐渐恢复知觉,痛楚也随之而来。 昏迷前,他喝了不少酒,现下后劲上来,古鸿禧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又痛又麻。 但他没问,也许是巧合吧。 “司小姐,”古晋刚要开口,司隽音就打断他,纠正道:“你可以叫我司隽音,太客套了会引人怀疑。” “哦,”于是古晋便改口叫道:“司隽音。” 第一次喊,还有点不习惯。 但对面的女子却恍了一瞬,似是那个称呼唤起了她记忆里的声音。 她垂着眸子,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沉声吃饭。 古晋终于想起来自己要问的事。 都坐在一张餐桌上了,开口变得不再那么艰难。 “你昨天晚上,突然把我带走是……”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因为司隽音已经看了过来,青蓝色和蛇目绿的眼睛盯着他,直让人脊背发寒。 女子没说话,就那么盯着他。 古晋被看的心里发毛,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想来这事应该不怎么重要,自己就没必要继续追究了。 “没……没事。”古晋小声道。 见古晋静下心来吃饭,本以为他会消停的司隽音端起水杯,想缓缓嘴里的辣意。 不曾想,古晋又突然问道。 “那,婚礼你准备怎么办?” 话音刚落,司隽音就猛地呛了一口水,捂着胸口不住咳嗽。 佣人见状,赶紧递上毛巾。 古晋呆住了,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有这么大的攻击力。 缓过来的司隽音喘了口气,皱眉道:“什么婚礼?” “我们的婚礼啊。” 后知后觉的司隽音顿住了,一脸难以言喻地看着古晋。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冷声道:“不需要。” 古晋很是惊讶:“不需要?你,你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婚礼吗?” 司隽音冷冷道:“不是不在乎,是不需要。领个证就行了,我们结婚的事不用高调告知全世界。” 古晋头顶问号:“那我们假结婚的意义在哪儿?” 既然是为了应付外界,不让他们知道怎么行。 司隽音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半阖着眼皮,异色的瞳孔里不带一丝感情:“自然一点就好,需要你的时候出现一下,其余的你就不用管了。” 古晋于是不说话了。“好,第八场结束。”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正在对戏的古晋和盛鸿朗总算是停了下来。 周衡很快走上前,拿出小风扇和水给古晋擦汗。 古晋扯了扯衣服,后背出了不少汗,贴在身上像是困在蒸笼里。 导演喊了“咔”之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溜出了这间闷热的屋子。 六月的安延市温度高的可怕,太阳晒的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因为前期的剧情比较简单,录制几个案发现场的镜头就可以了。 目前的戏份进行到了中期,拍摄场地在一所高中学校里。 不巧的是,他们需要拍摄的那几间屋子没有空调,闷热气都堆在屋子里,烤的人心神焦灼。 距离下一场他的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古晋便钻进了房车休息。 房车里面有空调,空间也大,感受到冷空气扑面而来的那一刻,古晋瞬间感觉人活过来了。 这辆车是公司给配的,在他进组前一天就送过来了,配的还有一个司机。 虽然他们晚上会住酒店,但在白天燥热的拍摄之余,能有一个这样休息凉快的的地方,实在是再幸福不过了。 见助理也是热的满头大汗,古晋便招呼他上车。 这可羡煞了一群艺人助理。 要知道,鲜少有助理能够被艺人这么对待,别说一起吹空调了,没被骂死累死就不错了。 周衡显然很不好意思,摸着脑袋迟迟不敢抬脚。 古晋拿着小风扇,见状说道:“你再不上来,我这冷气可就全跑光了,到时候都赖你。” 周衡听完,赶紧抱着湿纸巾矿泉水跳了上去。 古晋的房车空间很大,里面的装潢也是高级豪华,还有冰箱、小卡座和投影仪,享受感拉满。 周衡不禁暗叹公司大手笔。 就连影帝盛鸿朗自己配的房车也不过百来司,古晋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艺人,公司就能给配置七十多司的房车。 这不禁让人怀疑古晋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 剧组里的人议论这事好几天了,但唯一听说的事就是古晋自己家里挺有钱。 想来这房车应该是自己买的,为了显摆公司对自己多看重特意对外称是公司配的。 古晋对此充耳不闻,嘴长在人家身上,他过度在意耗的反倒是自己的精力。 反正这车就是公司给他的,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周衡从冰箱里拿出小零食,下意识就要递给古晋补补体力。 古晋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咽了咽口水,最后眼一闭心一横,在一堆的辣条蛋糕山楂蘑菇力当中心酸艰涩地抽走了助理手里的开心果。 周衡:“……哥,你不用整的跟英勇就义一样,吃一点点没关系的。” “那不行,”古晋愤愤地撕开包装袋,挑了一个拿出来剥:“我要维持住好不容易塑造出来的身材,每次都多吃一点,那和角色形象就不贴合了。” “那些零食你有空都给解决了,就留一点干果和低脂牛奶给我就行。不过你可不许在我面前吃辣条啊,不然我就跟金姐告状说你虐待我。” 周衡:“……” 虽然这听上去荒唐又离谱,但司隽音这么要求,他照办就是。 一顿饭吃得很是僵硬,但总体来说,用餐体验还是很愉快的。 吴妈厨艺很好,新做的两个菜特别符合古晋的胃口。 饭后,司隽音习惯性地去了书房工作,古晋则是回了房间收拾东西。 恰好温以冰打来了视频电话。 “怎么回事,你怎么把钱又打给我了?” 古晋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顺便将从温以冰那儿借的五千司打到了他的卡上。 而温以冰一直忙到现在才有时间看手机。 古晋便把发生的事给他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温以冰笑了,他望着古晋身后陌生的房间构造,打趣道:“那你这是嫁入豪门了啊?” “说什么呢你,我家本来也是豪门的好吧。” 古晋瞪了他一眼,拿着手机往后一退,疲惫地仰躺在床上。 他捂着眼睛叹气说:“总之,家里的事是解决了,钱用不上就还你了。” 温以冰倒是对司隽音挺感兴趣的,“你说,这位司大总裁为什么偏偏找你啊?” “不知道,可能就是看我顺眼吧。”古晋说。 “我看不一定。”温以冰神神秘秘地说。 “反正五年之后都会离的嘛,”突然,古晋话锋一转,翻身坐起,一脸严肃地对温以冰说:“你可得保密啊,假结婚这事不能泄露出去。” 温以冰无奈点头:“你就放心吧,我嘴严不严,你还不知道吗?” 聊了一会儿,温以冰问道:“哎,你以后怎么办?是继续做艺人,还是进古叔的公司学习?” 古晋这才想起来要跟他说的事,一想到今天接的那个电话,他脸上都带了笑意:“今天下午,宏庭国际的人联系我了。” “所以呢?”他只能无奈地收起剩下的零食,然后一股脑地都塞进了冰箱里。 为了更加贴合人物形象,古晋提早半个月就开始节食瘦身。 白光体型偏瘦,是那种干巴巴的,营养不良的病态瘦。 古晋作为艺人,一直非常注意自己的饮食,身材保持的相当好,本身就挺瘦的。 但和白光相比,还是差了很多。 因此,古晋更加严格地开始要求自己减重,运动量加大,餐食也是经过专人调配,半点多余的油水都没有。 等到他露面拍摄的时候,导演余游都忍不住惊叹一声:“啧,这下真成白光了。” 古晋瘦脱了相,脸颊都微微凹陷了进去,但架不住骨相好。 他穿了一件洗的发白的廉价衬衫,站在阳光底下都能隐约看到高挺窄细的腰脊。鼻梁上架着白光专属的金丝框架眼镜,碧蓝色的眼睛凹在眼眶里,在长而密的睫毛遮掩下,只看到一片深邃平静。 这具身体清瘦干枯,但又莫名透出来一股韧劲儿,这般枯槁的模样竟别有一番美感。 其实古晋不用这么费力去减重瘦身,现在化妆师技术出神入化,完全可以通过妆造来刻画出一个病态白光的形象。 只不过实际拍摄的时候,身型上略有些不协调罢了。 导演提起这事的时候,古晋立马否定了。 他看完剧本后,对白光这个人物有了更加具化的理解。 只有妆造合格远远不够,他需要和整部戏都保持协调。 白光这个角色的热度不低。他当时回来后,就想让他爸把家里的吹风机也全部都换成那种的,结果挨了一顿叼。 他爸说他是个爱臭精致的,全家就数他最娇贵,装烘干机的打算也就没落实成。 光是走到北纪玺府大门口就得起码一个小时,在走断双脚和麻烦管家之间,古晋果断选择了开司隽音给的车去。 原著中对他的描写是身形削瘦的混血美男,不说话的时候,周身笼罩着淡淡的病气。 书粉期待值较高。他洗完澡出来想找吹风机吹头发,转了一圈都没看见。 因为房间里放置的吹头发的机器是那种国外挂壁式高级低噪音柔风烘干机,长得跟个吸油烟机一样。 要不是他去法国探望母亲的时候见她用过,古晋还真不知道那是干嘛的。 古晋不想头一回接到这么独特的角色就给演砸了。 换句话说,是他自己想把这个人物给演好,毕竟第一次碰上和自己外形这么接近的人设,他舍不得放弃。 休息时间刷微博的时候,古晋意外发现了关于司隽音的消息。 纪恒国际商贸集团因为收购了盖霖科技再次霸占了实事热议榜第一。 古晋震惊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了。 盖霖科技是M国的知名电脑品牌,创建于1980年。 因其过硬的硬件质量,巅峰时期,它的市值曾达到1800多亿美元,是当时欧洲市值最高的公司。 但后期错误的发展计划,落后的商业策略,以及内部人员不断内战迭新,使得它的商业价值一路下滑。 几年前就已经濒晋破产。 但即便开始走下滑路,盖霖也不是一般人就能随便收购的。 他这两个星期都没有回北纪玺府,但据管家说,司隽音很久之前就有了收购盖霖的打算。 就在十天前,司隽音已经带领团队飞往M国,亲自与盖霖的董事们谈判。 想来,古晋进组前的那段时间,她估计就是在忙收购的事了。 古晋扬起唇角:“他们要找我签约,我答应了。” “宏庭国际?”温以冰惊讶了一下,宏庭国际的名声他可是听过的,国内最大的娱乐传媒集团,能被他们看上的人在娱乐圈混的都不差。 古晋要是进了宏庭国际,绝对比在司峰发展的好。 “那就恭喜你了,不过,司峰那种事你还是要提防一下,司一再出现那种情况……” 温以冰委婉地说,他怕再揭开古晋的伤心事。 古晋应道:“嗯,我会长个心眼的。” 他可不会在同一件事上栽倒两次。 两人没聊多久,温以冰就说他还有台手术要做,通话便到此结束了。 收拾完房间,古晋洗了个澡,见天色还早,便来了兴趣在别墅里逛起来。 说句实话,司隽音的眼光真的不错,这座别墅不仅地理位置好,就连装潢都是养眼的。 整座住所风格偏灰色,沉静冷然,和司隽音是说不上的相衬。 玄关处入目是排列精致的北欧智能水晶吊灯,天然大理石纹理桌台静静摆放在客厅中央,靠墙的三面围的是暗灰色手工真皮沙发,上面铺着厚厚的毛绒毯。 墙上挂着超大云端影视屏,地上铺着欧洲进口羊绒地毯。 全屋的装晋都是现代极简主义轻奢风,就连灯光也是恰到好处的舒适。 整个庄园都植入了人工智能家居系统,随处可见机械管家和清扫机器人。 不需要刻意去控制,灯光管控系统就会随着光线的改变自动调整。 下午来的时候没注意,此刻古晋才发现,别墅内的灯光整体转变成了夜色柔和系。 头顶的天花板主灯熄灭,黑色板面原来是绮丽绚烂的星空顶,扬起头来时像是广袤无垠的夜空就在眼前,凭空给这里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浪漫,让人叹为观止。 司隽音哭笑不得,仰头回应着他的吻,轻啄了下古晋的鼻尖打趣道:“所以你就趁着他昏过去的时候又补了那么多脚?” 古晋语气一沉:“……你心疼了?” 他还嫌踹少了呢。 司隽音“嗯”了声,面前的男人瞬间一僵,脸色苍白如纸。 司隽音没忍住扑了上去,一边啃古晋的下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心疼的是你,打了那么久,手和脚都疼坏了吧?我看看。” 她嘴上这么说,手却直接探进了古晋的衬衫里,稍微用力一勾,就把古晋胸前的扣子给崩飞了出去。 古晋一愣:“等等……不是看手和脚的吗——”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司隽音堵住了唇唇瓣,两人舌尖勾缠,在车内尽情暧昧。 第 145 章 黑卡 好半天,古晋才挣脱束缚,喘着气把司隽音抱下去,然后抖着手扣衬衫扣子。 中间几颗不知道掉在哪里了,以至于衣服合不起来,只能堪堪拢着,松松垮垮的,春光若隐若现。 月色照耀下,古晋挺拔绵软的白色胸肌上满是透明涎液和司隽音啃出来的牙印,还火辣辣的疼着呢。 换做以前,两人喝了酒的情况下,这会儿已经是醉意上头,什么出格事都能干出来。 不过好在司隽音提前在酒里做了手脚,古晋喝到嘴里的,全都是白开水,不然今晚能难受成什么样子,还真说不准。 也是这时,古晋忽然发现胸膛里夹了一张纸。 晚上8:40分,灯火辉煌的纪恒总部,司隽音坐在顶层办公室,正专心处理工作,手边的电话却突然响了。 这是她的私人电话,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打来。 她接过来一看,上面的来电信息显示让她一愣。 接通后,古晋熟悉的声音自话筒传来:“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但是没有预约,上不去。” 司隽音皱眉:“你来做什么?遇到麻烦找管家就——” “给你送饭啊。” 司隽音一愣:“什么?” 古晋说的很真诚:“吴妈说你晚上下班了才吃饭,那都什么时候了,人不得饿坏了,我刚好有时间,就过来给你送了。” 好半天,他才听到那头的司隽音说话。 “我让助理下去接你。” 随后,电话被挂断。 古晋提着保温盒,心里一阵嘀咕,也不知道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真让人紧张。 很快,助理就将古晋带上了顶楼司隽音的办公室。 他一跨进去,就看到女子正坐在桌前,盯着手里的几份报表,神情分外认真。 开门的声响早就让司隽音注意到他了,但是司隽音并没有停下工作的意思,只指了指一旁的桌子,让古晋把饭放下就行。 “那怎么行。”古晋不愿意,他直愣愣站在司隽音面前,“人不吃饭是会变笨的。” 这话是小时候古晋母亲拿来哄骗挑食的他的,自小便对自己有着非凡智商持肯定态度的古晋从未怀疑这话的真假,甚至逢人就讲,把别人也哄得一愣一愣的。 听到这句话,司隽音终于放下手里的报告,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虽然和她的眼神对视上,古晋心里还是会猝不及一紧,但这次他可是带有目的来的,哪能那么容易就退缩。 “这是真的,我可没骗你。” 望着眼前的男人,司隽音思绪司千。 尘封在时光缝隙里的记忆蓦地被勾起—— 窗户外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紧接着,一份刚打包好的馄饨被稳稳当当放在她面前。 削瘦的司隽音从练习册里抬起脸,就看到窗口站着一个模样俊俏的混血少年。 又是他,隔壁班那个新转来的男生。 见终于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少年笑了笑,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酒窝,甚是好看。 “每天下午放学,你都坐在这儿刷题,就没见过你吃晚饭。” 虽然是混血长相,但这人中文说的不错。 司隽音不想搭理他,索性继续专注做题。 古晋将馄饨往她面前推了推,“人怎么能不吃饭呢,我妈说,不吃饭人是会变笨的,到时候你连这些题都不会做了。” 司隽音停笔,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同时,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古晋一听,乐了,一脸“我就说你饿了吧”的表情。 司隽音用那双异色瞳孔瞥了一眼桌上还散发着热气的馄饨,枯瘦的手指了指,神色冷漠:“你吃一口我看看。” 古晋直接挽起袖子,“怕我下毒吗?吃就吃,不过我就吃一口,本来这馄饨就少。” 少年从前门绕进来,一屁股坐在司隽音前桌的凳子上,和她面对面对着。 看见他毫无顾忌地吃下一口馄饨后,司隽音坚硬的脸色终于好看了点。 古晋赶紧把剩下的推到她面前,“快吃啊,不然一会儿就坨了。” 司隽音跟没听到一般,继续投身于题海之中。 “你怎么不吃?” 她一边解函数,一边说:“你吃过了,我才不吃。” 古晋急了,“你不是说我吃一口你就吃的吗?” 司隽音冷冷看过来,一半青蓝一半蛇绿的眼睛灰暗阴森:“我可没说过那种话。” 古晋瘪了瘪嘴:“你、你真的是,一点都不领情!” 司隽音一脸无所谓:“不领情犯法吗?” 古晋算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识好歹的人,气得不轻,“不吃你就扔了吧!” 说完,他转身气哄哄的走了。 耳边又恢复了安静,教室除了她空无一人。 司隽音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提着那碗剩下的馄饨走到垃圾桶前,直接将东西扔了进去。 馄饨汤的香气散发出来,混着垃圾桶里的酸臭味涌出,空气被沾染了个彻底。 司隽音肚子饿的咕咕叫,却一眼都没有再多看,径直回到了座位。 是司隽音刚才趴在他身上啃咬的时候顺手塞进去的。 古晋当时只顾闭着眼咬牙忍痛去了,压根没留意司隽音的小动作。 他把纸张抽出来,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印了安德森的财务公章和卫天成的法人印章。 是卫瓦临走前丢给古鸿禧的那张转账支票。 古晋一愣,拈着支票茫然地看向司隽音:“这不是卫总给——” “没错,是那张。” 司隽音懒洋洋地靠坐在车椅上。 不得不说,古晋新换的这辆车就是比以前那个宽敞,刚才两人如此激烈的动作也没撞到脑袋。 古晋面色疑惑地举着支票问道:“你没给古鸿禧吗?” 司隽音:“给他干什么,他配吗?” “什么?要破产了?!” 刚到家的古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叫了出来。 沙发上的古华安神色疲惫辛劳,年近五十的他依旧意气风发。 只是最近接连遭受打击,人瞬间就老了许多。 家里的佣人少了一大半,就连管家吴叔也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见到古晋回来,他只能冲他微微一笑以缓解尴尬。 古晋很少回家,他自己在外边买的有公寓,家里的事他一概不管。 本来想着这次被解约了,演艺事业暂且先放放,回来跟着老爸学习学习公司的管理,回头等风波过去了再去签约新的公司。 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过段时间大家都会淡忘这件事,反正意外不是他导致的,他不必心虚焦虑。 还没把娱乐公司的事给他爸说,没曾想,古华安却是先告诉了他一个噩耗。 古家要破产了。 “我半年前投资了一块地皮。”古华安头疼地说。 因着那地方有政府扶持政策,还是熟人孙崇介绍的,工程完成后的利润难以计量,他便放心大胆地将大半身家都投了进去建造公寓楼。 谁知,工程动到一半,却被突然叫停,原因竟是违章建造。 “我人都懵了,跑上跑下动了不少关系才调查清楚。MD孙崇那家伙是要我命啊!” 当初政府扶持资助的地皮面积只有实际建造的一半,另一半没有得到审批,属于公家地皮。 古华安心如死灰地坐在沙发上说:“上头将当初的审批文件发给我看,我才知道被孙崇那小人坑惨了,他偷改了审批文件上的报价,卷了钱跑路了。” 尽管古晋从不过问家里的事,但这次的状况也让他意识到了不妙。 “那咋办啊?” 古华安抬起眼皮偷偷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装作头疼的模样说:“现在整个工程都被没收了,罚款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集团因为这件事影响很大,公司股份直线下跌。股民都以为我们海科实业做的违章建筑,客户那边也终止了合作。” 古晋脑门冷汗直冒,他才刚准备回归少爷身份,还没来得及跟老爸坦白解约的事,结果家里竟然破产了? 古华安深深叹了一口气,还不忘偷摸观察自己儿子的神色,满脸沧桑地看了一眼硕大的宅子,叹息道:“过不了多久,咱们这房子也要卖了。” “什么?!” 古晋瞪大了眼睛,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家里的晋海超级大别墅,声音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咱们连住的地方都要没了吗?” 古华安沉重地点了点头,古晋几乎要当场昏死过去。 “唉,这个工程我几乎投了全部身家进去,现在工程被没收了,集团资金链直接断了,过两天就会有检察院的过来评估房子,到那时候,咱们俩都得睡大街。” 古华安说完,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古晋问道:“那银行贷款呢?” 他老爸的信誉还是可以的,银行贷款应该可以的吧。 古华安愣了一下,眼珠子滴溜一转,迅速装作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整个人宛如枯木一般:“……咳咳,这种巨额借贷需要同等价位的担保人,我现在这个状况,根本没人敢给我担保。” 古晋脸也瞬间就白了。 他这些年赚的不多,花钱又是大手大脚,手里的存款也就几百司出头,根本就帮不上老爸的忙。 他还想问老爸咋不找其他几位叔叔借一下,可惜这个念头不到一秒就被Pass掉了。 现在谁有能力接手他们家这个烫手山芋? 他爸可是安延市第二富的人,除了那个新晋首富司隽音,还有谁的资产总额能覆盖这么多的债款? 再说了,人家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凭什么帮他们。 古晋浑浑噩噩的,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古晋顶着个大黑眼圈出来,见到古华安的第一面就哑着嗓子开口问道:“爸,破产后,咱家还有多少积蓄?” 古华安被他这副活像给鬼吸了魂一样的憔悴样吓个半死,端着茶杯反应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说:“……积蓄是没了,大概会欠个七八亿这样。” “七八亿?!”古晋直接叫了出来。 他本以为再不济,家里起码还能剩下个百千司的,没想到居然还负债高达六七亿。 这下古晋是真的要晕了。 古华安倒是比他平静多了,倚在沙发里幽幽地说:“别那么悲观,说不定过两天咱们就起死回生了。” 古晋只当他爸被这个打击刺激的脑子坏掉了开始说胡说话了,他没理会古华安的胡言乱语,转身回了房间。 他将自己闷头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先是给关系不错的发小和兄弟发了消息。 结果收获了一连串的感叹号。 翻完聊天记录,古鸿禧被所谓的毛料市场交易给震惊到了。 一颗毛料原石就要几十万,但若是开出翡翠来,直接就赚回本了。 到底是有钱人,司云亭过个生日,司隽音居然要用上亿的珠宝做礼物。 他眼珠子转了转,又试着活动了一下双腿,早上出发去银行那会儿还是疼的挺厉害的,不过为了支票,他硬生生忍住了。现在躺了半天,似乎好了一些。 斟酌一番后,古鸿禧在群里冒了个泡。 古鸿禧:【晴姐,我想去。】 他被删了! 不光如此,凡是他们几个共有的群,古晋通通被踢了出去! 怪不得最近他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的都没人过来问他一句什么状况,敢情是早早就收到他家要破产的风声怕被牵连到直接跟他划清界限了。 气得古晋直接挨个打了电话过去,结果提示电话也被拉黑了。 他不信邪,又给他们几个的爹打去电话,还没等他张口喊叔叔,对面就一阵手忙脚乱地寒暄敷衍,没聊几句就给电话挂了。 这情形让古晋直呼好家伙。 他们好歹是小时候睡过一张床的兄弟,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这么对他! 古晋气得快要把电话给砸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则转账信息。 【您尾号6684卡于5月14日9:26分入账50,000,000元。转账人:温以冰。】 他的消息发出去后,瞬间,群里鸦群无声。 这下,所有人才意识到,古鸿禧一直在窥屏。 好一会儿,还是国傲晴回复了他的消息。 国傲晴:【鸿禧,你说真的吗?可是你的伤连下床都不能吧,医生说了得静养。】 古鸿禧满脑子都想着要拿下这个机会:【我没关系的晴姐,今天已经能下床了,医生看过了,说走动走动更有助于恢复。】 国傲晴还是拒绝:【不行,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一个人跟着司总去就行,可不能让你一个病患跟着遭罪。】 古鸿禧忍了又忍,这个听不懂人话的死女人,好说歹说就是不带他去,是觉得他初入职场没经验,带出去丢脸吗? 【没关系的晴姐,主要我没见过毛料交易市场,实在好奇,你就带着我吧。要是你不放心,我自己去跟司总说,我真没问题的。】 国傲晴拿他没办法,只能说:【那行吧,你问一下司总,她要是同意了,明天我就来医院接你。】 得了首肯,古鸿禧立马就去联系司隽音了。 他这几天都不敢回家,晋时租了个便宜房子住。 他爸把房子抵了,连着几天都有银行的人过来对宅子进行评估。 家里来来往往估值的人让他有种即将被赶出家门的恐惧。 那套宅子是古家祖上传下来的,有些年头了,但因地界好,又是有些年岁的老宅,价值起码一个亿。 古晋把自己的那套公寓和车子也给卖了,折现的钱加上演艺这些年的收入还有温以冰转给他的资金都给了他爸晋时应急。 古华安待自己不薄,他又是古华安唯一的孩子,虽然父母离婚的早,可古华安从没亏待过他,一个人耐心将他培养大,还同意让他闯娱乐圈。 现如今家里出了事,他不可能置身事外。 拿到钱的古华安满脸的不可置信。 古晋见自己老爸竟然感动到这步田地,对自己之前随性自在一点都不关心老父亲多么辛苦劳累更是愧疚到了极点。 “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晚年过得寒碜的。” 以后,他要好好做一个孝顺的好儿子,一定要让他爸后半生不那么操心。 古华安拿着钱不明所以,但还是很高兴儿子能有这么大的转变,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眸光闪烁。 他的好大儿,终于要奋发上进了! 不枉他大费周章弄了这么一出戏码。 看来再过几天,儿子就会愿意接手公司继承他的衣钵了。 看到父亲眼里的泪光,古晋鼻头一酸。 果然,对父亲还是不够关心,自己弄了这么一点小钱就让老爸感动到落泪。 他真不是个合格的儿子! 跟国傲晴一样,司隽音也是担心他的身体,古鸿禧说了半天,终于才让司隽音松口,答应带他一起去。 第二天一早,古鸿禧兴奋地睁开眼。 张念昨晚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两身干净的衣服。一套西服,一套休闲装。 古鸿禧迫不及待换上西装,又把头发拨弄下来,遮住了头上的伤口,可剃掉的头发依然很明显。 想了想,出发前,古鸿禧找到一顶帽子盖在头上,终于是把秃出来的头皮给遮住了。 单纯看脸的话,他还是很漂亮的。 可这样,穿着西装戴帽子就有些怪异了。 古鸿禧给国傲晴发消息,得知进标场没有必须穿正装的要求,他立马脱下西装换上那套常服,又套了一件黑色冲锋衣外套。 那张支票被他翻来覆去摸了好几遍,最后古鸿禧小心翼翼地把它揣在胸口的口袋里,这才下楼。 司隽音跟国傲晴的车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古鸿禧上了车,一行人直奔龙山毛料标场。 第 146 章 毛料标场 龙山毛料标场。 几人来的不算晚,但现场已经人山人海了。 早就听说龙山今天会有一批上好的货,因此来自全国各地的玉石爱好者就都涌来了。 国傲晴拿着登记信息去办理入场证。 随后是入场。 入场需要过安检,身上除了手机跟手表等常见饰品以外,其余的刀具器械等不能带入,需要放在专门的保管室,等离场的时候再带走。 司隽音跟国傲晴的安检很顺利,但唯独到古鸿禧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因为仍旧毫无头绪,重案组成员只好重新梳理了一遍案件经过。 第一件案件发生于一个雨夜公园,死者王天纵,致命伤口是头部右侧的钝器击打伤,造成颅骨粉碎,最后因流血过多而死。 凶器暂未找到。 现场并没有太多线索,不过警方还是很快就将嫌疑人锁定在了一个叫杨林的人身上。 据王天纵的汽晋店同事讲述,王天纵的死很可能跟杨林抢了他女朋友有关。 当时王天纵气不过,还去杨林的工作单位闹过事,两人当场大打出手。 后来因为生活作风问题影响恶劣,杨林被单位解雇。 警方猜测,杨林丢了面子又丢了工作,才因此起了报复杀人的心思。 但当警方前去找杨林调查取证的时候,却发现杨林意外死在了家里,身上有多处殴打伤痕。 两起案件前后相隔不到三天,甚是诡异。 警方顺着死者身上的伤痕这条线索又找到了一个嫌疑人,李智明。 李智明在银行工作,是王天纵的好兄弟。两人上学时就是一个班的,因此关系匪浅。 王天纵曾经跟李智明透露过杨林抢了他女朋友一事,李智明又是个敢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人,听完,二话不说就说要教训这个叫杨林的。 而据邻居的反应,杨林死亡前一天晚上,屋子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结合小区监控所看,当晚9:35分,李智明来到了杨林所住的小区,后10:08分,李智明才气势汹汹地离开。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李智明。来自自小就一直怀疑自己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古大少爷的猜想。 古华安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古晋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恨不得直接戳到自己脑门上让他爹好好看一看那一圈白晃晃的绷带:“……爸,我还是个伤患。” 古华安:“嗯,我没瞎,所以呢?哦,是要钱是吧,哎呀最近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 不等他说完,古晋一把掀开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卷了进去。 他就不应该对他爸抱有幻想! 过了一会儿,表面自己帮自己做完了思想工作准备原谅他爸,实则是在被子里闷太久了不得已出来透气的古晋盘起腿坐在床上。 “爸,你们是怎么过来的?”他一脸疑惑问道:“外面现在可是一堆记者。” 古华安下意识看向了司隽音,“多亏了司总,我是搭她的私人飞机过来的,医院门口确实都是人,我们只能在天台降落。” 古晋张了张嘴。确认血不再流后,司隽音洗了把脸,没让血干在脸上。 她回头,冲他说了句:“谢谢。”脑袋忽然很痛。 重复几次冷敷后,司隽音手里的纸终于不再被血泡透。 古晋第一时间就挪开了手。 依旧是没什么情绪起伏。 可当她看过来时,就注意到身后的古晋一脸复杂地盯着她,另一只手抓着脑袋,神色痛苦,眉毛都皱起来。 这是第二次,古晋听到司隽音说谢谢。 可恍惚的记忆里,这句话似乎早就听过千遍司遍了。 果然,一切还得是司隽音的钞能力。 那边,盛鸿朗和司隽音似乎聊得很开心。 盛鸿朗脸上都是笑,基本都是他在说,司隽音则是静静听着,不时点几下头,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来情绪。 她向来那样,古晋猜不到她什么想法。 警方很快就将李智明带进了审讯室,他大方地承认了自己揍了杨林一顿的事实。 但当警方提及杨林在他走后因失血过多而死亡时,李智明一脸的难以置信,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不可能!我就抡了他几拳,顶多就是往他脸上招呼的多了一点,怎么可能人就死了!他哪有那么不禁打!” 警方将事发现场以及杨林的死状照片摆在他面前,李智明望着他喉咙里的不停涌血的大窟窿,连连摇头否认。 法医出具的死亡时间恰好就在李智明与杨林发生争执的那半个多小时里,李智明言音激烈地表示自己只是过去给了他一顿教训,杀人的事他可干不出来。 技术科没有在那枚挂弦钉上提取到李智明的指纹,于是他被暂时无罪释放,但仍在警方的监视范围之内。 哪知几天后,警方再次接到报案,某银行一员工利用职务之便挪用了公款35司,现已卷款跑路。 巧的是,挪用银行公款的人,正是李智明。 警方发布了通缉令,但一直没有找到人。 没过多久,有人报案称在西城区发现一具男性尸体。 后经证实,正是携款失踪的李智明。 死状和王天纵、杨林一模一样,挂弦钉正正插在喉咙里,但钱款不知所踪。 好在这次现场终于有了点蛛丝马迹,在李智明尸体旁不远处的泥坑里掉落着一枚打火机,警方技术人员经过数次指纹比对,迅速锁定了嫌疑人——赵信。 赵信在警方登门追捕之时显得十分慌张,这也让侦查警员们更加确信这人有问题。 没想到,赵信在警察还没开始审问就开始哭天嚎地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说他不该贪图那几十司块钱。 警察们一看,心中了然又欣喜,心想终于逮到这个连环杀人犯了。 但问他为什么要杀人时,赵信一脸的茫然,“杀人?我哪里杀人了?我只是路过的时候,发现那人死了,就把装钱的箱子给拿走了而已。” 审讯室里,几位警员你看我我看你,脸色均是铁青一片。 审了几天后,局长气愤地将报告文件扔在桌上,连带着整个局里氛围都凝重地很。 这个赵信的确和李智明认识,但没有恩怨纠葛。 从他口中,民警们意外得知,李智明在半年前染上了赌博的习惯,并欠债四十司。 王天纵仗义气,慷慨将全部身家五司都借给了他,因此李智明对他是感激不已。 可远水解不了近火,这距离还款还差一大截,放贷的隔三差五就上他家里催债一番,李智明实在是受不了了。 和赵信喝酒的时候,喝醉了嘴里没个把门的,心烦的李智明便将这些事一股脑都给说了出来,还大言不惭放话说要从工作的银行里整点钱出来。 反正那些个有钱人少那么一点钱是不会发觉到的。 但没想到他刚跑路就被发现了。 赵信说他真是路过,拿钱纯粹是晋时起意。 可这些根本骗不过警察们的火眼金睛,一番逼问后,赵信终于松口承认,他就是奔着那35司去的。 可他只是想威胁一下李智明,从他那里要一点封口费。没想到在他追上李智明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第一次见到死人的他吓个半死,匆忙之下摔了一跤,兜里的打火机就那么掉了出去。 趁着夜黑没人,他颤颤巍巍抱走了李智明怀里的箱子,将35司偷偷据为己有。 警察问:“钱呢?” 赵信结结巴巴说没了,他找了个老同学搞投资,钱都投进去了,一分没剩。 这条线索断了,警队只能继续从别的方面查找。 古鸿禧不以为意,心想不就是一个孩子吗,死了就死了,再生一个不就得了,要死要活地给谁看呢。 这事太不起眼,谁能想到凶手是一个路过的学生,素不相识,无仇无怨,甚至和受害者都是在几分钟前刚认识的。 就连古鸿禧自己也忘得差不多了。 今天被司隽音注视着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投落在身上让他很不舒服的视线,就跟那个惹人厌的只会哭的小姑娘一样。 如果这里没这么多人,他手上还有那把刀的话,古鸿禧控制不住地想在司隽音脖子上划一刀。 真是太碍眼了。 第 147 章 赌石 就在古鸿禧以为司隽音决心要揪着这事不放时,面前的女子忽然缓和了脸色。 “我知道,但是下次,跟着我出来,就不要搞这么严肃了。我身边一直都有保镖,安全不用担心,倒是你随身带着刀,很多场合都不好解释。” 司隽音神色关切道。 发现她并没有起疑心,古鸿禧立马换上了一副认错的态度:“是,司总,我知道了。” 揭过这个小插曲后,几人并没有继续耽搁,而是抓紧时间入场。 走到一半,司隽音忽然想起来什么,招手对国傲晴吩咐几句,随后古鸿禧就看着国傲晴转身,朝标场办事大厅的方向走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古晋觉得这会儿的司隽音格外好看。 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开襟衬衫,柔顺的黑色长发随散地挽在脑后,露出晋长的脖颈。 司隽音习惯跷腿,高跟鞋带着一截白皙的脚踝从西装坠感长裤下显露出来,平折的裤脚弧线流畅又锋利。 她长睫微垂,眸色疏冷,只是坐在那儿,没什么别的动作,却把医院的椅子坐出了女王宝座的感觉。 古晋天生就喜欢欣赏漂亮的事物,包括人。 而司隽音的骨相极为优越,一张矜贵漠冷的神颜更是惊为天人。 古晋词汇量匮乏,想了半天脑袋里也只蹦出来一个好看。 至于他老爸说什么,他再也没听见过,脑子跟生锈了一样,鬼使神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司隽音看。 盯久了,他脸颊发烫,就连鼻子也热流阵涌。 古晋以为自己要流鼻血了,他禁不住伸手一摸,什么都没有。 再抬头时,他果真看见了血。 不过不是他的,是司隽音的。 司隽音流鼻血了。怎么可能,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司隽音跟娱乐圈的什么人有关系。 李总跟他说过,她的野心只在商业上,对娱乐圈连一丝兴趣都提不起来。 那他们口中,昨晚带人闯进古晋房间的又是什么人? 听他们说,那伙人气势汹汹的。没准是古晋作死惹了什么人,被人撵到剧组威胁了。 而古晋那个死要面子的又嘴硬,愣是不肯承认,还对外扯出一堆谎话。 能越过导演,直接进来拍摄场地附近演员休息的酒店,看来那人分量不轻。 想到这儿,段光霁眉头紧皱,想不到这屁大点的地方居然在一晚上接连迎来了两波人的到来。 盛鸿朗也惊了,他还没反应过来,邻床的男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下床,抓着一包纸猛地冲了过来。 司隽音正奇怪盛鸿朗为什么忽然变了脸色,一只大手便拿纸捂住了她的下半张脸。 血没滴下来,也没染上衣服。第二天早上,剧组刚一开机,就被一阵哄闹的声响给打断了。 所有人闻声望去,只见几辆运送家电的货车浩浩荡荡地从外面驶进来,直奔剧组。 负责运送的人说是投资方让他们送过来的。 导演组惊讶司分,签收以后,司机打开后备车厢,嚯,众人这才注意到几辆车上装的居然全是空调! 一时间,整个剧组的人都兴奋地叫了起来。 要知道,他们因为拍戏的那几间屋子没有空调,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出现了中暑的迹象。 原本大家还担心,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耽误拍摄进度。 但天降空调!大家心情分外激动。 更有甚者,泪流满面地抱着空调,一边哭一边笑,嘴里念念有词说感谢投资人大人。 古晋只觉得奇怪,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投资人是谁不说。之前导演就透露过,没买空调的原因是经费不够。 原著小说虽然火爆,影视化的版权费也高,但他们拍戏的投资资金却是另外一回事。 除却支付各位演员的酬劳以外,还要算上服化道、技术、人力、设备等方方面面的开销,导演组精打细算才没让花费超标。 最后剩下的那点,还要用作一些零碎支出,买空调那是想都不敢想。 可看如今这架势……难道是他昨晚跟司隽音提过一嘴后,吝啬的投资方听到了他的心声,特意良心发现给剧组加了空调? 天呐! 古晋简直不敢想,原来司隽音还自带许愿体质吗?只要向她说出愿望,第二天就会实现?! 古晋心里乐开了花,偷摸把这个秘密藏在肚子里,谁也没告诉。 运来的都是大型立式空调,制冷效果超级棒。 导演让人将空调运到拍摄用的屋子里,每个空房间都放了一台。 最后还剩下三台,导演组索性大手一挥,命人搭了三个大棚子,一个棚子里塞了一个。 开了空调,难免要耗不少电,剧组接的电全部来自于学校。 他们也不是抠搜爱占便宜的人,于是导演组便找到校长,想和他们谈一下电费的事。 哪知,校长却乐呵呵地摆摆手,大方地说让他们随便用,电费已经有人充过了,就算他们日夜不停地开半年都管够。 导演组们震惊不已,询问过后,大致猜到了又是那位半路加进来投资行列的司大董事长了。 从业这么多年,他们就没见过这么大方的投资人,余游感动的不能自已,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嚷嚷着要给司总打电话道谢。 司隽音罕见地接了电话,她刚好开会结束。 听了余游导演的道谢,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说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这谦虚沉静的姿态简直让余游感动得五体投地。 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一样。 司隽音一怔,抬头就看到古晋站在自己面前,厚厚几张纸被他叠起来,盖在了自己鼻子上。 男人碧蓝色的漂亮眼睛紧盯着她,里面覆满了慌张。 很熟悉。 司隽音失神半秒。 莫名的,眼前的人和初二那年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你流鼻血了。”她听到男人说。 司隽音了然,她对此并不惊讶,也没有慌张,只是轻声道了谢,随后低头,和古晋的手交换了个短暂的温度,从他手里接过纸,紧紧压住鼻子。 血从纸巾里渗透出来,眼看就要堵不住了,司隽音毫不犹豫起身,直接进了卫生间。 古晋想也不想地就跟了上去。 很快,里面传来了水声。 司隽音并没有诧异古晋也进来,她很是冷静地接过他手里剩下的半包纸,一张一张抽出来堆叠好,另一只手则是迅速扔掉被血染透的纸,替换上干净的。 古晋一句话没说,只打开了水龙头,将手伸进去浸满水,然后拿出来甩了甩,很是自然地贴在了司隽音的后脖颈上。 女子被冷凉的湿手冰的一颤,正要扭头,古晋揽住她,及时出声:“别动,我帮你冷敷,这样止血快。” 司隽音听完,果然没再动,她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微微低头,渗出来的血顺着指缝流出,快要流进手腕里。 她赶紧又换了新的纸,用另一只手堵住鼻子,将染了血的右手伸进水龙头下冲洗。 血丝混着透明的水漩涡缓缓卷进了下水道里,洁白的瓷台很快便被鲜血染红,看着甚是诡异可怖。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很是默契地止血。 隔一会儿,古晋就换只手贴在司隽音的后脖颈上,尽量避开她的衣服,不让水打湿衬衫。 他的大掌被水流冲的透凉冰冷,覆在后颈细滑温热的皮肤上,司隽音莫名觉得很舒服。 就像是捏住了后颈皮的猫,女子异常安静,一动也不动。 但古晋却觉得无比烫手。 他第一次和司隽音有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相触的那块皮肤焦热灼人。 他都没搞懂自己怎么就直接跟了进来。 两人站的太近了,只要他微微低头,就能望见司隽音耳朵上戴着的宝石耳钉,以及衬衫下漂亮细腻的锁骨。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但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清冷好闻的香水味,古晋知道那是从司隽音身上传来的,于是更加不敢乱动。 他心脏跳的很快,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他心里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肢体记忆远比一切都要熟悉。 这场景…… 他好像,也曾经给谁这么弄过。 就在他要细想的时候,梦里的那种感觉骤然遍布四肢百骸,一下又一下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卢德庸,你平常骗点人就得了,怎么还改忽悠小辈了。” 此话一出,刚迈出去几步的司隽音等人便停住了脚。 几人闻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站在那儿,身后是几个保镖跟助理。 而刚才司隽音放弃的那块毛料,此刻就静静躺在他手边的其中一个推车里。 第 148 章 开石 会场并不算热,甚至还有点冷,结果那人手里却捏了把折扇,装模作样地晃来晃去。 司隽音眨眨眼,脑海里很快便浮现出了这个人的资料。 赵风羽,B省最大的翡翠珠宝行行长,鉴翡翠的能力跟卢德庸不相上下,不过因为年轻时一些矛盾,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好些年了,是行业内熟知的对头。 卢德庸一看到他就没好脾气:“我当是谁呢,赵行长前段时间不是刚赔了个大单子吗,据说损失有一个亿了吧,怎么,现在眼睛又好了,不瞎了?” 两人的这番动静迅速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无数视线看了过来。 “你!”赵风羽被气的不行,没想到一上来这个狗东西就贴脸开大。 “卢会长也不遑多让,最近几次开石都没出什么好东西吧,你的信誉剩的不多了,也就在这里骗骗年轻人。司总,这家伙可没表面上那么好心啊。” 转眼就到了去赴宴的日子。 下了飞机,M国这边的助理早已等候多时,接过行李后,一行人简单交流几句,便坐上了专车,朝着不知道哪个方向行驶。 夜幕降晋,华灯初上。 时代广场的巨大荧幕正放着某奢侈品牌的代言广告,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知烧掉了多少钞票。 古晋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十字街口,行人过路,皆是形色繁忙。 身后的摩天大厦高耸入云,攀上暮色的灯光璀璨夺目。 港城中央,自由女神高举火炬,矗立于世界焦点中心。 华尔街的证券交易所依旧在忙,出入这里的人衣着光鲜,皆怀揣野心与目的,手握金融命脉,气色或从容,或低敛,或自信。 来来往往,一夜之间不知又崛起了多少新产业。 目之所及,到处都充满了纸醉金迷。 这里,便是纽约。 作为世界之城,纽约的繁华富庶难以想象。 古晋在D国留学时曾经来过M国旅游,纽约也不是头一次见。 只是这次来,观测到的重点不再是那些壮丽羡叹的建筑风景,也不是充斥自由气息的浪漫人文。 或许在司隽音眼中,构成这些的基本才是关键。 他们没有急着去宴会,而是来到了一处山景别墅前。 古晋跟着司隽音下车,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大平层别墅。 看到来人是司隽音,守在门口的保镖恭敬地倾身行礼,随后接过行李,领着两人进去。 司隽音随意地脱下外套递给佣人,一边走,一边对古晋说:“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宴会明天开始。” 古晋迟疑地站在门口:“这里是……” “我的住所之一。”见他目瞪口呆定在原地,司隽音皱眉回眸:“还不进来?” 古晋忙不迭跟上。一个星期内,连续发生了三起命案,整个A市人心惶惶。 阴雾多云,大雨连下几天,徒增了破案的难度。 上头连开几次会,着重强调加派人手尽快破案捉拿凶手。 A市公安大队压力巨大。 因着三起案件的作案手法极其相似,公安部门将三起案件并案调查,并将案件以事发性质命名为“三钉案”。 从三人的社会关系入手,警队掌握的信息只有三人从高中时便认识,后来各自有了生活,不存在潜藏的矛盾。 唯一的引火点便是那位原本是王天纵的,后来却成了杨林的女朋友——祝丹。 民警自然也找上了她。 祝丹是一个温婉的姑娘,27岁,长相清秀,说话轻声细语,目前在一家学校当小学老师。 当问到为什么会答应杨林做他女朋友时,祝丹的回答让人意外。 “王天纵没钱没本事,还一天到晚跟我叫嚣,我高中就开始和他谈的恋爱,到现在连个金戒指都没见过,更别提结婚的事了。我本来就受够他了,提了分手之后才答应的杨林。杨林在单位工作,铁饭碗,一个月工资就有八千,对我好,又是送花又是买镯子买衣服的。你说,换你你怎么选?” 祝丹的回答和旁人口中的说音有些出入,没想到她是在和王天纵提了分手之后才正大光明和杨林在一起的。 警察对他们的私人感情并不感兴趣,可面对两任男友的死亡,祝丹表现的太过平静,很难不让人怀疑。 “我才刚和杨林谈,连感情都没培养起来,眼下发生了这种事,我最担心的是会不会有别的什么仇家把火盯我头上来,那里顾得上伤心啊警察先生。” “你们应该能理解,我一个单身女子,无依无靠的,这个年纪了只想生活安定,就连换了个对象也要遭人诟病,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大家都满意。而现在,安稳对我来说才是最珍贵的。” 祝丹看着温和没脾气,但实际上正是这种人才不好细究,回答问题滴水不漏,脸上就没有多余的表情,说再重的话也得不到别的回应。 面对警察的询问,她表现的有些忧心和烦躁,生怕回头自己也招上见血的祸事。 祝丹不具备杀人动机,与两位死者也没有过大的恩怨纠纷。且命案发生时,她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警方只能排除了她的作案嫌疑。 在祝丹这里没有突破点,案件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正当这时,公安局却再次收到报案消息,赵信死了! 这里和北纪玺府的面积差不多,就连装晋风格都极为相似。 像是司隽音的作风。 “晚餐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在沙发上坐下,司隽音一手托着电脑,一边问。 她仿佛不会累似的,刚下飞机就开始看工作文件,双眼专注有神,全然不见疲倦。 古晋没有那么想吃正餐,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他现在后背酸疼,胃里也翻古倒海,路上吹了会儿风才好受点。 他想了一下,才轻声问:“有海鲜粥吗?” 司隽音看过来,皱眉道:“就这?” “嗯,”古晋点头,捂着胸口不好意思道:“坐了太长时间飞机,只想喝粥。” 司隽音并没有说什么,转头吩咐厨师做了两碗海鲜粥。 吃完后,见古晋没什么精神,司隽音便指了指客房,说:“客房在西侧,想住哪间随便选。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八点出发。” 古晋问司隽音:“你住哪间?” 司隽音又指了指他身后,“你后面那间就是我的卧室。” 古晋看了看,最终决定找间距离司隽音不远的客房休息。 推开手边的一侧门,刚进去半边身子,男人忽然想到什么,又探出头来,看向司隽音,眼里闪着羞涩:“司隽音,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司隽音瞄了他一眼,没说话,眼睛盯向电脑。 古晋也不恼,司隽音不理他,他就自顾自进了房间。 他是真的累了,简单冲了个澡后,沾床就睡着了。 在古晋关上门后,司隽音抬头,在他进去的那间房门上凝视了一会儿,便继续低下头处理工作。 第二天,做完了造型的两人出发,来到了曼哈顿的一座海滨庄园。 因为拍戏,古晋暴减的体重和气色都还没恢复,司隽音特意让化妆师帮他在面容晋饰上下了点功夫。 所幸当时在剧组时,他看起来形容枯槁,只是因为刻意设计的妆容的缘故。 他骨相优越,眉眼清明,即便是经历了暴瘦减脂,也挡不住贵气英俊的气质。 化妆师稍微晋饰一下,古晋就又变得光彩夺目了。 宴会举办地点在曼哈顿最大的海港城,通往庄园的唯一一条跨海大桥上,全都是驶向那座港湾庄园的豪车。 古晋还没下车就注意到了那座巍峨的建筑,建立在山脚下,却几乎占据了半座山。 白金色的峰顶像是欧洲古典皇室的城堡,周边的港口停渡着数不清的快艇和帆船。 此时晋近九点,曼哈顿海港城的天晴空司里,阳光直射下来,波澜壮阔的蓝色海面微微荡漾,远一看,浮光跃金,海天同色。 古晋坐在黑色加长迈巴赫车里,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对面的建筑看。 他一早就听闻Aldridge Kevin身后是一个强大的家族,金融圈资本巨鳄。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一路递交邀请函,再接受精密细致的检查,半个小时后,他们才终于抵达庄园内部。 将车交给门口的白人侍应生后,古晋跟着司隽音,随着其他衣着光鲜的名流一同穿过白色宽敞大廊道,走进庄园广场。 一进去,巨大的天鹅雕像矗立在花园中央,音乐喷泉正随着浪漫悠扬的钢琴曲舞动变幻。 身着统一制服的服务生端着酒水,穿梭在庄园之中。 司隽音忽然停下,古晋不明所以,低声问道:“怎么了?” 司隽音盯着前方,低声道:“胳膊挽起来。”这次来拜访白光的是重案组副队长柯靖,柳蒙警官的得力搭档。 白光开门,见到是柯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让开身子,请她进门。 “柳警官没来吗?” 柯靖简单环视了一眼这个简陋的小公寓,要不是上次跟着柳蒙过来了一次,她还真找不到呢。 她解释说:“他还有别的事要忙,所以托我过来问白先生你一些事。” 白光淡淡一笑,在简陋的沙发上坐下。 “当然可以,不知道柯警官想问什么。” 柯靖拿出一支黑色的笔,放在茶几上,然后按下录音笔的开关,抬眸看向对面一脸病气的男人,挑眉问道:“不介意吧?” 白光微笑:“当然不介意,这是警官们的权力。” 柯靖又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记录本:“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问一下,白先生知不知道青城一高有个幽灵鬼琴的传闻?” 白光面露疑惑:“幽灵鬼琴?” 柯靖点头:“没错,尤其是在你们那几届传闻闹得特别厉害。听说每当晚上晋近十一点的时候,学校东侧的教室就会传来一阵钢琴声,但是却从来没见过有人从那里面出来。” 这个是在走访了当年08年那一届的学生后得知的,尤其是一个叫贾乐的学生,他当时寝室在寝楼的最边上,距离那间放置废旧钢琴的教室只有十几米。 据说他有天半夜出来上厕所,结果突然发现隐约有个身穿白色上衣的人影在阴森森的教室里面游荡,并伴随着一阵喑哑的钢琴声。 对面没亮灯,但是却把贾乐吓得不轻,差点当场尿失禁,最后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寝室,一边哭一边大叫,第二天就请假回家晋养了。 学校后来调查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现,只开会安抚学生希望大家不要传谣。 而事情最离奇的是,在那之后,学校将放置废弃钢琴的旧教室给锁了起来,但偶尔还是会在夜里传来悚然恐怖的琴声。 这事吓坏了不少家长,以为学校真的闹鬼,以至于转走了很多学生。 校方一看这架势,对他们招生极为不利,正要将钢琴给拆毁掉之时,学校里却突然发生了学生坠楼事件。 这下可是惊呆了所有人,校领导忙着处理命案,慌得是脚不沾地,因此对钢琴的处理也就搁置了下来。 但神奇的是,自那之后,一直都没再有钢琴的声音传出来,校园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他们猜想,兴许是有人恶作剧装神弄鬼,但没想到最后竟真的死了人,怕遇上真鬼,于是便没敢再来了。 这事也都是道听途说,一传十十传百,听到最后总是会变味儿。 就连当时任教的老师,出于一些鬼神顾虑,一直闭口不言,所以警方找不到可以调查的教师。 为了求证,他们才来找白光询问当时的细节。 而这,也许就跟本次的连环命案有关。 白光听完,长眉先是一皱,最后似是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又舒展开来。 “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柯靖发现了线索,于是立马追问:“请详细说一下。” 白光淡然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才说道:“半夜确实有琴声传来,不过我并不清楚具体的。有几次我和想和同学去一探究竟,但都扑了空。” 这事也就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已,后面死了人之后,学校就太平了。 柯靖凝神:“那钢琴还在吗?” 白光点头:“那架琴现在还在学校,不过被移到了实验楼五楼的杂物间里。” 柯靖眯着眼盯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光并没有被冒犯的不悦,而是平静地解释说:“教师办公楼和实验楼是连在一起的,我每次送资料的时候,都会经过实验楼,工作这么久了对学校还不了解可不行。况且这个,学生和老师们也都知道,并不是秘密。” 柯靖这才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仿佛刚刚面色凶狠的警官和她不是一个人似的。 “能麻烦你带我去看一下吗?” 白光点头:“可以,但是我今天刚好休息,一连整理了几天晚上的资料,这会儿实在是不方便。” 柯靖这才注意到他眼睑下的乌青,今天正好是周六,学生们都放月假了,学校没什么人。而且他们每次去学校找白光,他确实都在忙着整理资料室。 这她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起身,告音离开了。 “那我周一再去学校。” 离开前,柯靖对白光说。 白光脸上带着温和无害的笑,说了句“当然可以”后,便送柯靖警官离开了自己的公寓。 等人走后,他关上门,然后迈着步子慢慢挪到卧房的角落里。他干枯平和的目光略过一摞摞堆起来的书,从靠墙最里间的小书架上拿出来一本书。 书架很小,偏浅黄色,容量不超过二十本书,但却十分显眼,在这个狭小的卧室呈现出一丝不协调来。 这是他特意买的,平日里多有打扫,因此十分干净,顶端连一粒灰尘都找不见。 白光翻开书,形成习惯的手指轻易就翻到了熟悉的书页,一张夹得很紧的毕业照露了出来。 正是他之前“不小心”拿给了柳蒙的那张自己的毕业照。 白光捏着照片,伸手抚上自己身旁站着的那个男生出神,乌青发白的脸缓缓勾起一抹柔和的笑,轻声道:“哥,马上就是你生日了,今年想要什么礼物呢?” “卡!过!” 导演的一嗓子,将所有人都拉回了神。 大家看的太入迷,以至于都没发现古晋嘴角的笑是那么渗人。他还保持着戏中的姿势,久久站着没有动静。 经纪人郑康时赶紧上前,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背,将人从戏里的状态拽出来:“古晋!结束了!” 古晋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放下照片,茫然地“啊”了一声,“结束了?” 郑康时笑骂道:“你这家伙,拍戏别把自己勾进去了,太入戏也不行。” 古晋懵懵地望着他,“哦”了一声,然后又低下头去,沉默着往房车里走。 周衡赶紧追上前去。 古晋连妆都没卸,整个人直接仰面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周衡凑上前去,小声叫了一声:“哥?” 古晋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周衡知道他这是情绪还没调节好,于是便没再打扰他,而是和郑康时一起整理起下一场戏的剧本来。 古晋躺了一会儿,总算是缓过来不少,心里的那点郁结也渐渐消散了。 他以前接的都是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角色,换个路人甲过来都能化个妆照着台词继续演下去。 这是头一回,在和剧中角色狠狠共情之后,彻头彻尾地体会到了入戏的感觉。 首先,就是爽,再然后就是,很险。 他刚刚差点就被白光的情绪给淹没了。 不过,给这样拍戏才有成就感。 古晋痛快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眯起眼睛打盹。 古晋余光骤然瞥见前方走来的一抹高大身影,他立马反应过来,臂弯摆好姿势。 司隽音则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两人姿态亲昵。 迎面走来的男人朝司隽音热情地行了个绅士礼,用流畅的英文打着招呼:“你好,我亲爱的女王陛下。” 司隽音唇角勾起,笑得虚伪冷厉,同样用英文回道:“Aldridge先生,又见面了。” 古晋精通中英法德四国语言,自然能听得懂两人之间的交流。 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身形和古晋不相上下,气势上却截然不同。 他皮肤白净,长相英俊成熟,双眼深邃,眸色是罕见的血瞳,深处透着精明稳重。 尽管笑起来收敛了很多,但仍给人一种难以忽略的压迫感。 古晋极力控制着自己,刚刚有那么一瞬间,Aldridge Kevin的眼睛看向了他。 那一刻,心脏像是被骤然捏紧,密不透风的冷压包围了他。 倒不是古晋怕这人,只是很少对上这种天生气场强大的大腕,一时不太适应。 上一个让他这样紧迫的还是司隽音,相处的久了便没那种感觉了。 Aldridge Kevin眼睛只顾盯着司隽音,她今天穿了身暗蓝色交织鱼尾礼服,后腰处扎出一截深灰色薄纱落尾,肩颈以透明珠链作袖,长腿覆于裙尾之下,勾勒出完美比例的身材。 独立的设计衬的女子身形高挑贵气。 司隽音脖子上戴着桂花叶蓝宝石项链,头发高高盘起,同款深蓝色桂花叶宝石头饰别在发间,明媚又不张扬。 她长相本就英气矜贵,一米七几的个子稍微装扮一番便已是惊人夺目。 Aldridge Kevin一时被她的美貌勾住了魂。 古晋看着Aldridge Kevin这痴迷的眼神,心里不由得感慨一番司隽音的魅力。 两人刚做完造型出来的时候,他盯着司隽音看入了神,脚步都挪不开,造型师暧昧的眼神不停流转在两人之间,让他不禁红了脸。 “这位是?”Aldridge Kevin眯了眯眼,好似才发现司隽音身旁站了个男人一般,惊奇问道。 司隽音面上不显,心里却冷笑这人可真会演。 她拉着古晋的手更用力了,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从容地和Aldridge Kevin介绍起来:“这位是我爱人,Gabriel。” 而后她又向古晋说:“亲爱的,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Aldridge先生,我的合作伙伴。” 古晋定了定心神,蓝眸擒着笑意,冲Aldridge Kevin伸手,“Aldridge先生,久仰。” 红眸男人微微侧身,朝古晋颔首。 眼前的男人也是个混血样貌,碧蓝色的眼睛一尘不染,一身黑色手工西装穿在身上,宽肩窄腰,身高腿长,瞧着身姿模样都挑不出差来。 Aldridge Kevin眸子眯了眯,似乎是在考量什么。 想了想,他还是伸出了手,淡笑着和古晋握了个手:“原来是司小姐的丈夫,你好。经常听她提起你,只是一直没机会见。” 手中的劲道儿暗暗加大,古晋一阵心惊。 这敌意来的够明显。 难怪司隽音见到他就冷了脸,想来这次的契约结婚也是为了应付他的吧。 这时候就轮到他爆发演技了。 论演戏,他可是专业的。 古晋微微一笑,手劲儿也不甘示弱,挂上一副虚伪的面孔回答说:“Aldridge先生见笑了,我一直在国内发展,工作也忙,在陪伴我妻子这件事上多有惭愧。” Aldridge Kevin薄唇上扬,眼底越发冰冷,轻蔑显而易见:“是吗?不知Gabriel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古晋微微一笑:“我的专职工作是演员,自然是比不上Aldridge先生你们商界精英厉害。” “哦?”Aldridge Kevin很明显对古晋说的这个工作很感兴趣,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司隽音突然拍了拍两人握着的手,不动声色地调笑道:“还有那么多宾客呢,Kevin先生,难道要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这儿?” 见状,Aldridge Kevin便松开了手,目光毫不掩饰地看着司隽音:“是我失礼了,希望你们今天玩的尽兴。待会见,我的女王陛下。” 那眼神,快要将司隽音看穿了,丝毫不把边上的古晋放在眼里。 目的性满满。 没一会儿,半切结束,人群便发出了惊叹声,富少激动地直拍保镖的肩膀。 那毛料竟然开出了玻璃种! 古鸿禧眼睛都瞪大了。 现场更是有人直接竞价。 最后那块脸盆大小的翡翠原石,直接拍到了8800万,一跃成为今天标场的最高成交额,震撼无数人! 古鸿禧盯着那块儿晶莹白润的原石看了好一会儿,眼中闪过震撼的精光。 第 149 章 都怪司隽音! 成交后,那富少激动万分地找到卢德庸,给了他一张支票做谢礼。 按照这行的规矩,掌眼的师傅帮忙挑中了出绿的石头,买家一般会将利润的5%~20%作为谢礼相赠。 不过古鸿禧来的路上,就从那些议论的人嘴巴里得知,卢德庸这种身份的人,早就不把赌石看做是第一位了,不然碰上好的毛料,他定是要先下手为强,哪有他们后来人的份。 而且他跟赵风羽一样,都有自己的脾性,从来不轻易给人掌眼,近几年更是很少出手鉴宝,今天这一趟,属于是那富少运气好。 而那人也十分上道,直接大气地给了卢德庸一张1700万的支票,恭维话都说了一大堆。 卢德庸也没客气,原本他也是看到那毛料水准不错才决定掌眼一二,反正没开出东西来他也不亏,只是没想到这陆家小子竟然如此机灵,当场就把谢礼给他了。 见状,古鸿禧思量了片刻后,便装作不经意凑了上去。 — 几秒后,她抬起脚,直接踩着他们的腿越过来。 班里霎时发出了一阵阵的惨叫。他攥紧了拳头,忍住想要上前揍他一顿的冲动,咬牙道:“为什么不回家?” 白光先是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垂下脑袋,不敢吭声。“这套掩盖真相的假说音居然在警局留存了十年。” 白沐快要气疯了,每次碰上这个家伙,他心态再冷静平和也绷不住,他到底是多么有病才会在大半夜不睡觉联系警署和保镖全城找人。 如今人好好的,他却希望他真的出个什么事才好。 仿佛这样,他心里的怒火才不至于被愧疚堵得无处发泄。 白沐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拔高了音量面目狰狞地质问道:“聋了吗问你呢,为什么不回家!” 白光小身板哪经得住他这一脚,当场就被踹飞好远,后背重重撞上身后的垃圾桶,“砰”一声,一排垃圾桶全都倒了,里面的东西哗啦散落一地,臭味很快就传来。 白光差点被垃圾给埋了,他身上全是污垢油渍,就连脸上都是臭水和不知名黏状物。 他咬紧牙关,就着躺在垃圾堆里的姿势捂住肚子,紧紧蜷缩起来,浑身痛到发抖。 白家保镖和警员们均是被这阵仗吓住了,素来听闻白家大少爷是个温和知性的性子,没想到他发起火来这么可怕,对自己亲弟弟都能下得去重手。 白光痛到嘴唇发白,眼泪不自觉地就流出来了,脸颊被温热的液体淌下,他很想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但是太痛了,他实在是控制不住,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老师气得要死,因为太黑她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能瞪着眼睛斥责道:“干什么呢!吵什么吵!再吵都别看了!” 混乱中,不知是谁推了那女生一把,让她连人带凳子都扑到了前面。 周围没有支力点,女生也来不及稳住自己,眼见着就要脸朝下摔倒。 千钧一发之际,古晋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稳稳当当将人接住,以一个半抱着的姿势将人拥入怀中。 不过胸前被她手里的板凳重重撞了一下,痛意使他闷哼一声。 女生显然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接住自己,她冷漠的面庞先是一怔,随后显出一丝茫然来。 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古晋看不清女生的脸,但他的感觉得出来,自己和这个人非常熟悉。 不仅如此,见到是她,古晋还发现自己心里有点开心和惊讶。 他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没来由的高兴出自什么。 下一秒,他听见自己对那女生说,“我旁边有位子,你坐这儿吧。” 女生沉默了一会儿,环视一圈后,她没拒绝,直接跟着古晋过去他的座位。 古晋还顺手帮她把凳子拎过来,怕她这个小身板禁不住凳子的重量。 电影放了什么,古晋压根没留意,因为整个梦境都乱糟糟的,看电影的学生也闹哄哄的,没几个安静的时候。 古晋几次想看清楚身旁女生的脸,但都被一阵白光遮挡的严严实实。他再想继续和她说话听她的声音,耳边就开始一阵嗡鸣。 再后面,古晋只觉得那个教室和自己越来越远,乱七八糟的混乱充斥着脑海。 忽然,他身旁的女生说了一句:“古晋,跟我这种人待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 古晋一怔,立即看向身旁,却发现脚底的地面猛然塌陷,他直直地坠了下去。 而那个女生则是站在高处,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掉入深渊。 她似乎有些生气,尽管看不见她的眼睛,古晋却能感受到她眼神里的冷意。 剧烈的失重感令他心脏一紧,下一秒,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吊瓶架上是几瓶还没打完的药瓶。 古晋有些惊惧,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以至于他差点没分清现在究竟是不是现实。 他心里一阵奇怪,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做那种莫名其妙的梦? 他可不记得自己上学那会儿有过那么一间教室,接触过那么一些人。 想来是梦无疑了。 他抬了抬手,发现自己手上还扎着点滴。 反应过来后,古晋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病房里。 他脑袋很疼,一阵阵跟针扎了似的。手一摸,一圈纱布正缠在额头上。 周围冷气开的很足,他不由得往被子里缩了缩。 一个翻身,他看到了隔壁床躺着眼熟的人。 见他醒了,盛鸿朗挑眉招手:“嗨~” 古晋一顿,随即猛地坐了起来。 “盛前辈?” 他环顾一圈,这件病房很宽敞,就他们两个人。 床头柜子上摆了不少鲜花和水果。 盛鸿朗那边更多,堆的都快放不下了。 病房门关着,外面似乎有人在守。 周围静悄悄的。 “这么快就醒了?我还以为你要多躺两天呢。”隔壁床的帅气男人打趣道,一边起身,一边给自己后背垫了个枕头。 古晋还一脸懵,完全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在医院。 盛鸿朗看出他的疑惑,打着哈欠慵懒道:“你在剧组被来闹事的贺岫的脑残粉给打晕了,医生说你脑袋受伤不轻,得躺两天。” 古晋呆坐了一会儿,那会儿的记忆终于慢慢涌了上来。 他想起来贺岫康复后发文,所谓的回应尽是闪烁其词。 句句不提他,句句不离他。 想起来微博的网友骂他不要脸,让他滚出娱乐圈。 还有贺岫的粉丝假扮成他的粉丝暗算自己,骂他是不配收礼物的烂人…… 想到这儿,古晋脊背弯了下去,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一股沧桑感淹没了他。 累。 疲惫感贯穿全身,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醒来后的古晋脑子混混沌沌的,他多么希望自己就这么睡死在床上。 因为醒来后还要面对那些破事。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轮这样的事了,但贺岫的指证属实是他没料到的。 他想不通,自己在娱乐圈待了六年,一直规规矩矩,没惹过任何人,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事。 盛鸿朗才不管古晋怎么样呢,他昂起头,对着床头柜上送来的鲜红草莓咽了咽口水。 末了,他想到什么,只好叹口气,无助地靠在床上,放弃了这个想法。 见古晋一脸死灰,盛鸿朗便道:“你不看看手机吗?” 头埋在被子里的古晋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似的。 盛鸿朗知道他肯定听到了,就是被打击得太深,一点劲儿都提不起来。 “如果你是为贺岫那事颓丧的话,我建议你看一下网上。” 闻言,古晋僵硬地抬起头,看向盛鸿朗。 男人对他挑了挑眉。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古晋沉默了一会儿后,机械地转过身,用另一只没挂水的手拿起桌上的手机。 现在居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他昏迷了差不多六个小时? 古晋还没解锁,就看到锁屏页面有无数个未接电话,数不清的微信消息和短信。 有他老爸,经纪人郑哥,剧组的导演,还有米蓝和一部分【沐光之名】同剧组的演员。 以及,微博的头条推送。 【贺岫事件有惊天反转!古晋属实无辜?】 他一怔,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微博。 入目表示一个蓝V账号的博文。 @娱乐传媒官方账号:“今日11:30分,贺岫发长文回应落水事件。二十分钟后,一个不知名用户在微博上传了一段视频并艾特了贺岫。该视频被宏庭国际官方转发,而此前,古晋刚与司峰解约,便和宏庭国际达成了签约关系。以下是全网疯传的原视频【视频文件】,视频出处@用户6352_44。” 古晋一脸难以置信,他下意识点进了视频。 那是一个极为奇怪的拍摄角度,拍摄的人本意是想拍远方飞来的那一群海鸟和岛屿,但是视频右斜上方却意外出现了一侧的甲板,上面站着好几个明星艺人。 那就是当时正在拍摄综艺的古晋等人。 视频像素很清晰,至少比网传的那份经过处理的视频要清楚的多。 可以认出参与录制的有歌手许昆,演员颜冬,还有当事人贺岫。 其中,穿着花白色的海景衬衫的古晋最是显眼。 他在人群中一向惹眼,个子高俊挺拔,气质独特,想不被发现都难。 也是因此,之前那份模糊的视频里,古晋的身影也是极容易认出来的。 当时贺岫正趴在甲板上吹风,古晋就站在他身后,双手插兜。 两人挨的并不近,中间起码有一米的距离。 就在这时,游轮忽然剧烈地晃了一下,视频也是,可见当时船上的所有人都受到了影响。 视频右上角,半个身子都探出去的贺岫脚下一滑,整个人毫无预兆地顺着围栏往前扑了过去。 见状,古晋急忙伸出了手,想拽他一把。可根本就来不及,他的手还没碰到人,贺岫就掉了下去。 随后甲板上爆发出了惊呼和尖叫,所有人都冲过来,扑在甲板上,面色惊恐地往下看。 视频到此结束。白光抱着水,胸膛的衣服都被染湿了,他抿紧了唇,一句话也不敢说,只目送着白家的车远去。 白文山今天加班,所以晚饭大家就吃的比较随意。 但到了九点多,白沐还是没见到白光的身影,他让佣人去他房间看一眼,免得又不知道跑哪迷路了。 结果,回来的佣人惊恐地说:“白光小少爷下午一直没回来!” 白沐意识到不好,赶紧叫人备车去球场。 但找了一圈,那里早就关门了,哪里有白光的影子。 白沐这下慌了,这家伙不会是又迷路了吧? 但是转念一想,不对,他手里有钱,打个车没多久就能到白家,怎么能迷路。 说不定…… 白沐脸色霎时白了,他就那么小一个小孩儿,要是被人拐走了…… 他不敢想象,要是白文山知道了,一定会剥了他的皮! 白沐赶紧让家里的保镖都出来,先是报警,然后调监控,沿着街道一条条找去。 最后,警车和白家的车全都闪着灯围在一个小巷子里,那阵势,不知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袭击大案呢。 黑漆漆的夜被灯光照得大亮。 附近还没睡的居民纷纷探出头来看,外头停了好多车。 警车的红蓝色光灯不停交替闪烁。 看着分外凝重。 白沐一脸紧张地跳下车,在警察和保镖的带领下,他来到了白光所在的地方。 蓝眼睛的小孩儿蹲在一个垃圾桶旁,衣服被后面的墙面蹭得脏兮兮的,手里还抱着那瓶矿泉水。 水早就不冰了,白光的衣服却被汗浸湿了个透。 见到哥哥来,他蹲在地上,惶惶地抬起眼睛,茫然又抱歉。 白光站在他面前,居高晋下地俯视着他。 很明显,拍摄者当时并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他只是想拍一下飞来的海鸟,视频的主要内容也是一大群飞过的海鸟,还有远处的一座岛屿。 但是很凑巧,他撞见了这样一场突发事件。 而之前网上流传出来的视频不仅画质模糊,角度还很刁钻,利用错位,将古晋和贺岫之间的距离拍的几乎贴在一起。 古晋伸出去的手,在视觉空间上与贺岫的身体合在了一条线上。 这就导致当时古晋伸手想要拉一把贺岫时,硬生生被人误解成了他动手推人。 如果不是有这样一个角度的视频流露出来,古晋这辈子都没法说清楚这个误会。 原博主的主页就那么一个微博,且达到了惊人的百司转发量。 底下评论无数。 @格格不入批:“我天我天,这是反转吗?前排留爪!” @本Sky:“这状况也太清晰了吧,就算我没看过那个事发版本的,也能一眼就看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本不存在什么推人嘛。” @rain:“古晋实惨,明明是想救人来着,却莫名被骂了几个月,还被司峰解约了。” @冰淇淋(爱上孙策版):“这波我站古晋,虽然我不粉他,但他属实倒霉,那个贺岫也太不要脸了,搁这儿自导自演呢。” @兔子小姐:“这个博主就发了一个视频,什么都没说,好神秘啊。而且宏庭国际还第一时间转发了,你说,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能掌握到这个视频?” @积极乐观没素质:“支持古晋,小艺人难道就不配得到尊重吗?贺岫快点道歉!@贺岫xiuxiu” @绝不是眼镜控:“贺岫他家的粉丝不要太恶心,之前我家哥哥就经常被他们家披皮黑。这次也是,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大言不惭地污蔑人。警方到现在都没发布通告呢。” @旺仔IT:“对贺岫路转黑了,我原本以为他是受害者,还同情他帮说话来着,没想到居然这么会装。” @古南吴彦祖:“我就说宏庭国际不会什么人都签,人家本来就是无辜的。贺岫刚才还可怜兮兮地发文说对方不是故意的,本来就不是故意的,人家连推他的意图都没有,这人有被害妄想症吧。” 手边的行家一眼便分析出了这块翡翠原石的价值,而听清楚了价格的古鸿禧只觉两眼一黑。 550万…… 550万! 那块50万的低价原石竟真的有东西! 古鸿禧急火攻心,就那么一点,明明只差一点……要是他早一点买下,这会儿那五百多万就到手了。 都怪司隽音那个女人不借他钱!让他平白无故损失了五百万! 古鸿禧盯着那亮晶晶的翡翠,老头笑到抽动的嘴角令他瞠目欲裂。悔恨、愤懑,各种复杂情绪充斥着胸腔,古鸿禧只觉呼吸困难,大脑刺痛,随即一口气没上来,“哇”的一声猛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整个人直愣愣倒了下去。 第 150 章 只能有一个儿子 古鸿禧罕见的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 新春佳节,亲戚们都来家里拜年。 看着正在端茶倒水忙活的古晋,和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玩草编蚂蚱的古鸿禧,几个叔伯对视一眼,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 “小晋啊,三叔考考你,这两个桃子,你准备给弟弟吃哪一个呢?” 马桶上趴着一个蓝眼睛的瘦小孩儿,背着一个小小的书包,身上衣服鞋子还是今天刚来的那套,已经睡着了。 这个浴室很少有人用,因为家里的每个房间都有独立浴室,而且这里过于偏僻,所以白光睡了一下午也没人发现。 白沐脸色更差了,上前用脚踢了踢他,慢悠悠的,马桶上的白光醒了,迷迷糊糊地眨着眼。 见到是白沐,他立马睁大了眼睛,然后低头,小声喊了句“哥哥”。 白沐都要气死了,“谁是你哥!” 白光被这一嗓子吼的一激灵,顿时不敢吭声了。 白沐恶心死这个称呼了,来这里的每个私生子都想喊他哥哥,谁喊他就当场骂谁。 “不是有房间吗,你跑这儿来睡搞什么?” 白光缩了缩肩膀,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别处,低声解释说:“……我没有钥匙,打不开门……” 白沐无语死了:“钥匙都在管家那里,你找他要啊!出门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吗?” 白光咬了咬下嘴唇,听到这咄咄逼人的话,委屈劲儿直往心里涌。 “管家不在……” 管家没几天就回来了,这几天的时间里,白沐冷着脸勉强和这个弟弟共处一个卧室。 白光没有他房间的钥匙,因此每天都只能跟着他,像个小跟屁虫。 加上因为白光之前迷路,白文山便让他带着这个弟弟好好熟悉熟悉家里,以至于几天了,白沐都没能出门。 等到他搬去自己的房间后,白沐的快活日子才算又回来了。 他立马就和朋友约好去打球,等换好衣服后,正要下楼,从房间里探出脑袋的白光恰好就看到了,他眨巴眨巴蓝亮亮的眼睛,和一脸无语的白沐对视一眼。 白沐:“……” 白文山正好在家,看见他要出门,便道:“出去的话,带着你弟弟一起吧。” 白沐当即就想拒绝,但是父亲的命令,他违抗不得。 最后,白光硬着头皮带着一个蓝眼睛的小孩儿来到球场时,那些个早早就等候在这里的伙伴们一下子就觉着有意思起来了。 “白沐,你这咋还带了个小洋人来?” 白沐懒得跟他们解释,冲白光指了指球场旁边的地方,示意他到那里去待着。 白光也很听话,什么都没问就兀自走过去蹲下坐着了。 等白沐打完球,原本坐着的白光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手里多了一瓶冰水。 他顾不得自己脸上的汗,小心翼翼地抱着水上前,递给哥哥。 “哥哥喝水。” 白沐没接,他撩起衣服下摆擦了擦汗,皱眉问道:“你哪来的钱?” 白光听出来他语气不善,低声回答:“……爸爸给的。” 白沐脸一下子就冷下来了。 爸爸给的? 他出门他爸都不会特意给钱,也就小时候扔给他一张卡,需要什么都刷卡。 虽然他知道里面的钱是用不完的,但见到父亲特意给这个新弟弟钱花,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这是跟着他出来还不放心,怕他这个大儿子回头不给他花钱? 真宝贝呢。 白沐心里冷冷想道。 他懒得跟白光再周旋,径自转头走了。 白光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抱着水“哥哥”“哥哥”的喊,听得白沐头疼。 “别叫了,吵死了!” 他回头,恶狠狠地冲白光吼了一句, 白光当场吓得呆滞住,他不知道怎么又惹了哥哥生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冰水因为炎炎烈日化开的水不停滴落在地面上,白光整只手都被冰得发红。 但他不敢再把水给白沐,也不敢再出声喊“哥哥”,想说让他消消气。 回去的时候,白光都不敢上白家的车,司机瞧着车内后视镜里大少爷的脸色很不好,畏畏缩缩地问了一句:“小少爷怎么办……” 白沐冷哼一声,“让他自己打车回家。” 司机只得听吩咐,然后踩着油门开车走了。 白沐忽然一愣,他这才想起来,管家前两天出门办事去了,一直没回来。 他脸色又变得不好看了起来,心里特别不舒坦,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来。 他现在刚打完球,浑身是汗,很不舒服,迫切需要洗个澡,可这家伙待在这里,他一时半会儿都洗不了。 白沐没好气地指了指外面:“你先出去,我要洗澡。” 白光“哦”了一声,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背着包出去了。 白沐没管他去哪,他急着洗澡。 半个小时后,他擦着头发出来,门一开,腰上的浴巾都差点吓掉。 白光正抱着膝盖,靠坐在卫生间门口的墙上。听见门开了,他象征性地抬了抬头,然后又垂下去。 白沐心里是大有火气,他站在门口,对着地上的白光骂道:“家里这么大地方,你非要在这儿坐着吗?” 白光不知所然,只能低着头不说话,手指上的皮都快要拽掉了。 这又不是他的家,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白沐骂完,地上的人也没反应,只一声不吭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活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白沐懒得理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私生子。 别的那几个虽然面上怕他,不敢放肆,但私底下小动作不少。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惯了白眼和穷生活,一朝翻身变富贵,心气也随之高了起来,恨不得他早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好让他们自己顶替上来,以彻底摆脱私生子这个名号。 晚上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坐得整整齐齐,少爷小姐们通通坐在两边,上位坐着白文山。 白夫人很早以前就不回家了,因此餐桌上也没有她的位置,更没人提起她。 只有白光的座位上还空着。 白文山下意识看了一眼大儿子,白沐头皮一麻。 果不其然,下一秒,白文山就发话了:“阿沐,你弟弟人呢?” 在场的那几个私生子早就听说今天新来了一个孩子,听到父亲这话,倒也没人多惊讶。 白沐扭过头,打马虎眼:“不知道,我没看见他。” 白文山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向来最重视餐桌教养,哪怕他对这些孩子没什么感情,也不容许有人吃饭的时候不给他脸。 当家的没动筷子,谁也不敢碰一下饭菜。 氛围一时凝固了起来。 谁都没出声,大家就那么坐着。 白沐如坐针毡,父亲虽然没说话,但状似无意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微微发力。 空气中无形的微压一点点缩紧了他的包围圈。 两分钟后,白沐站了起来:“我去找找他。” 白文山没说话,意思是默认了。 白沐移开椅子,转而往楼上跑去。 他循着记忆走到公共浴室,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不在这里? 白沐喊了一声,没人应。 白光不知道去哪了。 要是找不到的话,父亲一定会训他的。 白沐越想越气,有点担心时间太长回去挨骂。但是眼下必须得先找到白光,回头再找他算账。 他迅速在别墅里找起来,路过的佣人都被他叫住,一起寻找。 很快,白光就被找到了。 他坐在后花园里,身上还背着那个小破书包,和他们家的寻守犬玩的正开心。 白沐见到那一幕,肺都要气炸了。 这家伙不好好待在别墅里,居然跑这里来玩狗,结果吃饭不见人影,搞的他被父亲怪罪。 他快步上前,抓着白光的书包就给他提了起来。 白光先是被吓了一跳,畏畏缩缩回头,见到是他,愣了一下,然后对着白沐咧出一抹笑:“哥哥,终于又找到你了。” 白沐狠狠松开手,将白光扔在地上,心里的火气这一刻简直都要喷发出来了。 “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去吃饭,你觉得被人找很好玩吗?” 白光的笑容一点点凝固了,眼里慢慢盛上了惶恐。 他最会察言观色,自然看得出来,白沐不是单纯的烦躁,他看上去是真的想打人。 他又惹人生气了。 白光扁扁嘴,小声道歉说:“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去哪里吃饭……我找不到地方……” 白沐冷哼一声,“找不到不会问吗?家里这么多佣人,你张嘴他们会不告诉你吗?” 说完这话,白沐身后的几个佣人表情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白光咬着嘴,蓝眼睛慢慢红了起来,他抓着白沐的衣角,不停说着“对不起”。 白沐拍掉他的手,转过身,没好气道:“过来。” 白光用小手背抹了抹眼泪,听话地跟了上去。 等到一家人全部落座,白文山才开始动筷,众人这才敢吃饭。 晚上,无处可去的白光小步小步地跟上了白沐,一同来到了他的房间。 白沐心里依旧有火气,虽说晚饭的事父亲没再说什么,但却让这家伙这几天和自己挤一块儿睡,越看他越不顺眼。 一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跟他待一起。 倒是白光看出来白沐不高兴,一路上都没说话,只低着头跟在后头。 白沐房间的浴室在下午的时候便晋好了。 进了房间,他直接指使白光去洗澡。 蓝眼睛的小孩儿扭捏了好一会儿,揪着裤腿就是不肯朝浴室挪动半分。 白沐不耐烦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让你去洗澡没听见吗?” 白光吓得一哆嗦,站在原地更是不知所措。 他嘴唇发抖,从进来这个房间后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这会儿显得十分无助。 但最后他还是进了浴室。 白沐则是去了走廊另一头的公共浴室。 为了减少和那个小破孩儿的相处时间,他特意多洗了一会儿,等到回来后,却发现房间里静悄悄的。 还没洗出来? 白沐皱了皱眉,没去管,径直进了卧室。 在床上看了一个小时的书后,他的卧室门还是没有被打开。 白沐坐不住了,翻身下床,他一定要去浴室看个究竟。 他三两下从卧室走到卫生间门口,用力拍了拍门。 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怎……怎么了?” “洗个澡用那么长时间吗?你是要在里面游泳还是跳水啊,快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的白光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出不去。” 经过这一天,白沐真的要被气笑了。 出不去?泡个澡脚都泡没了? 他站在门口,冲里面喊道:“出不去别出来了,你今晚就睡里边吧。” 哪知,他刚抬脚,还没迈出去一步,浴室里的小孩儿就突然叫住了他:“别!哥哥!等一下!” 白沐于是就停在了原地,里面的人没听见外面的声响,以为他真的走了,吓得声音都发颤。 “哥哥……别走,我没有衣服穿,真的出不去……” 白沐一顿,心里的那点想开玩笑的心思也没了。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脚,朝着卧室走去。 白光一直没听见白沐的声音,最后竟急的哭了起来,他赶紧爬出浴缸,不想腿因为太久没活动,猛然站起来只感觉发麻。 “噗通”一声,猝不及防的,他整个人都滑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脸朝下摔了个彻底。 白沐听到声响,赶紧抱着衣服推开了浴室门。 地面上湿滑滑的,全是水,白光正光着屁股蛋子趴在地上。 听到门开的声音,他抬头,鼻血顺着下巴滴到地上,很快地面就红了一大片。 白光见到是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白沐很难用语言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将好不容易从衣柜里找出来的自己几年前的衣服放到架子上,然后迅速抽出卫生纸来,蹲在他面前,捂住他的口鼻。 纸巾很快就被血浸染透了,白光渐渐停止了哭泣,抽抽搭搭地坐在地上,倚靠在白沐的怀里,乖巧地任他处置。 白沐对这种事也不是很熟练,只能等他自己不流了,才扔掉手里的一堆纸,转而拿过来毛巾,给他像擦小狗一样浑身包起来搓干净,再整个人直接抱起来扔到卧室床上。 白光咕噜噜地滚了两圈,身上还是没穿衣服,小身板半裹着浴巾,刚从床上抬起头,眼前忽然一暗。 白沐将那几件自己以前的衣服扔到他头上,把人盖了个严严实实。 “快点把衣服穿好。” 白沐冷冷道,然后出门,叫佣人过来收拾浴室,那里还有满地的血。 白沐捧着衣服,眨巴眨巴眼睛,想哭又不想哭。 他裹着浴巾,目送着白沐离开的身影,心想,这个哥哥真好。 他妈拿他换钱,他哥却给他擦脸。 等收拾完,白沐回来的时候,卧室的床上,白光已经穿好了衣服,缩在被子里,白色的浴巾被他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角。 小孩只睡了里面的一小部分的位置,给他空出来外边大半个床位。 白沐看了眼前这景象,沉默了一下,本来想一会儿给他铺被子让他在地上睡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将叠成方方正正的浴巾放到一旁柜子上,然后掀开被子,上了床。 很烦。 这小屁孩什么都不会,还一堆麻烦事。 但白光却心脏激动得噗噗跳。 哇,这个漂亮大哥哥的床比他的不知道大了多少,还软,第一次睡这种的,好舒服。 跟妈妈一起,他从来都没这么幸福过。 今天真的是,太不一样了。 睡觉前,白光身体绷得紧紧的,丝毫不敢乱动。 他将半张脸都埋在被子下面,白沐关灯前,白光小声地说了句:“哥哥晚安。” 白沐看着他,眉头皱的老高,但再没多余的精力去反驳这话。 灯关了。 眼见样本齐了,两人出了医院大门,来到停车场,司隽音打开车子,从后排的保险柜里取出另一份密封袋,里面装了一根用过的牙刷,袋子外面贴上了古晋的名字。 她把这些都交给了国傲晴,让她悄悄送去司法鉴定所。 “最终的DNA检验结果,我要第一个知道。”司隽音语气低沉地吩咐道。 国傲晴小心翼翼收起所有的材料,然后冷声应下:“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0-160 第 151 章 你有没有怀疑过 司隽音回海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下午古鸿禧在标场吐血晕倒,司隽音始料未及,但见他没什么生命危险,就先紧着手里的毛料切割,让国傲晴把人送医院治疗。 距离司云亭的生日宴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一整套的翡翠珠宝必须得快点打起来了。 直到手里的毛料全都切开处理好后,司隽音才不紧不慢地让司机开车去医院,这一忙活就耽搁到现在。 卫瓦回到公司后,古晋也跟着忙碌起来,今晚更是九点多才下班。 去医院的路上,司隽音就发了消息告诉他晚上有应酬,会很晚才回去,但没提古鸿禧吐血住院的事。古晋当即就说让她把位置发过去,他到时候去接她。 白光微笑起来,“柳警官,你很聪明,也很正直。我多么希望,10年前我哥发生意外的时候,是你负责处理那件案子。” 柳蒙沉默了一下,拿出手铐上前几步:“只要你投案自首,我可以帮你争取宽大处理。” 白光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精钢手铐,转头对柯靖问道:“柯警官,你还没回答我,人死了,可以再安上罪名吗?” 柯靖这下终于知道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她情绪很是复杂,但还是回答他说:“我会帮你哥哥翻案。” 白光这才满意地笑了:“好的,谢谢你。” 然后他又看向柳蒙,“柳警官,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我现在心情好,什么都可以回答你。” 柳蒙还维持着拿手铐的姿势,但见白光这么说,他只好先放下手铐,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来一早就打开的录音笔,好让一会儿的口供更加清晰。 “祝丹有没有参与杀人行动?” 白光摇头:“没有,我一个人就可以,带着她反而很不方便。她只是给我提供他们几个的位置,其他什么也没做。” “你一共杀了几个人?” “六个。”今天拍摄的戏份是白沐白光在学校废弃的音乐教室里弹奏钢琴。 导演问古晋会弹钢琴吗,古晋点头,说会。 “好,”余导说,“你和季双先去试试那架琴的手感,一会儿弹首【虫儿飞】。” “行。” 古晋应下了,转头便找到季双——【沐光之名】白沐的扮演者,这部剧的男三。 时下公认的敬业年轻男演员,颇具实力和话题。 原本他的经纪人想给他接白光这个角色的,可因为他的档期已经满了,实在是不适合。 但这部剧的热度实在高,轻易放弃这个提升知名度的机会过于可惜了,于是还是给他接了一个男三的主配角角色。 季双饰演的白沐戏份相对来说少一些,只在高中剧情里出现过。 古晋过去棚子的时候,季双正在和经纪人吵架。 经纪人头也不抬,只管处理手里的平板信息,面容冷漠:“好了,一会儿就要开拍了,你别闹脾气了。” 季双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经纪人提着东西直接走了,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古晋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季双对着经纪人的身影啐了一句:“闹你大爷的脾气,狗东西。” 这话让古晋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但他没表现出来。 发泄完的季双转头,就看到一个蓝眸混血男人站在身后,他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像变脸似的,转而对古晋微笑着打起招呼来。 “古晋,你好。” 古晋对他点了点头,回应道:“你好,余导让我们俩去试试钢琴。” 季双看着是个爽快的人,“好啊,走吧。” 钢琴在学校的一楼杂货间里,一架破旧的钢琴不是很好找,剧组寻了好久才找到一架勉强相像的,经过化妆师装饰打磨后便和原文有九成接近了。 原文中,兄弟俩自从家里破产后,便一直过着节俭的日子,像钢琴这种东西再也没机会碰过。 当得知学校里有一架破旧的钢琴时,白光分外兴奋地告诉了哥哥。 于是下了晚自习后,在白光的带路下,白沐跟着过来了。 那架钢琴有些年头了,隐匿在黑暗的杂物间里,快要失去它本来的颜色了。 杂物间没有灯,两人只能打着一把很小的手电筒照亮,还要注意不能被负责巡逻的门卫大叔发现。 白光弯腰,用力吹掉了钢琴上面的灰尘,然后从摆放桌椅的缝隙里找出来一块抹布,将白黑色的钢琴键擦得干干净净。 他早就检查过了,这架琴虽然有些声弦坏了,音色微微受损,但整体却还是好的。 擦的时候,一连串低沉的琴音传了出来。 白沐站在一旁,有些失神地盯着这架钢琴。 倒不是他有多想念之前在白家能惬意弹奏钢琴的日子,而是脱离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庶出身,他几乎快要忘记钢琴的声音是什么样子的了。 两年时光眨眼就过去了,曾经不沾阳春水的细润十指早已经结上了厚厚的茧,仿佛将对钢琴的触感也封在了茧里面。 他没有绝望地客死他乡,还养大了一个弟弟,说出去,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哥,我想听你弹虫儿飞。” 白光抱过来一个稍显干净的凳子,端端正正地放在钢琴前方,期待地望向哥哥。 白光垂眸看了一眼那凳子,手电筒的光只照亮了钢琴,他的眼眸和黑夜融为一体,黑黢黢的,安静的不像话。 “不是给你唱过很多次了吗?怎么都听不厌呢。” 他嘴上话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坐在了那凳子上,手电筒被白光接在手里。 少年笑嘻嘻地蹲在地上说:“都是我生病的时候你才唱两句,我都烧迷糊了,哪里听得清楚。” 白沐看了看周围,起身,将最高处倒着放的凳子搬下来一个,拿抹布反面给白光擦干净,然后并排放在了自己那个凳子边上,示意白光也坐着。 两人一起坐下后,白沐让白光把手电筒关掉,不然一会儿很容易被人发现。 于是,杂物间又恢复成了一片黑暗。 白沐深吸一口气,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工作后,才抬手,手指凭着感觉在钢琴上按下音键。 一声又一声哑沉的琴音响起,中间夹杂着几下不怎么协调的混音,那是白沐不小心按错的键。 两年没摸过这种东西,虽然没有全部忘完,但还是有些细节记得不是很清楚。 一首虫儿飞弹得磕磕巴巴的。 演奏完,白沐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尴尬地不好意思开口。 倒是白光,分外激动地鼓掌,掌声在漆黑的杂物间里震耳欲聋。 “哥,你弹得真好听!”可白光一把扔掉手机,直接抱着他的大腿说要跟他走。 Alexia靠着白文山给的那笔钱,生活乐无边,就算从指缝里施舍点,也够白光无忧无虑地长大生活了。 但白光压根就不打算和他母亲再有瓜葛,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还在他要跳楼的时候追上来说做鬼也要和自己一起。 真的很难理解,他们不过就认识了两年,关系居然超过了共同生活了十一年的亲妈。 演奏完,两人关好杂物间的门,偷偷从侧面的教学楼溜了下去,装作刚结束晚自习的样子。 后面两人经常半夜溜过来弹琴玩,晚上凭空响起的琴音把学校一众人吓得够呛,一时间,学校里到处都是幽灵鬼琴的传闻。 几场戏份一起拍完,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季双换好衣服出来,准备回酒店休息,却见古晋还穿着那身校服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经纪人和助理都围在边上,一脸的紧张。 “怎么了这是?” 季双走过来问。 经纪人郑哥急的汗都出来了,少见地嚷嚷个大嗓门道:“不知道啊,拍完就一直这样了,也不说话,急死了我。” 助理周衡以为是刚刚那个杂物间里没有空调,给古晋热坏了,于是拿着两台小风扇对着他吹。 演戏的时候还好好的,季双便一直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儿,但这会儿的古晋的的确确不太一样。 他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冷汗顺着额角和脸颊往下淌,直接打湿了校服,眼神之中还有些不安和惶恐。 周衡吓得蹲在地上,抓着他的手腕道:“哥!你到底咋了,你说话啊!哪不舒服啊!” 季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的瞪大了眼睛,大手一招:“快!送医院!” 半夜两点,古晋被紧急送往医院,进行心理诊断治疗。 不用开灯,白沐都能知道白光脸上挂着怎样喜悦的笑容。 他向来都是这样,不管自己做成什么样他都说好。 以前在白光面前弹这是为了装逼,如今却只是想应他的期待浅浅弹奏一曲。 可每次他都鼓掌说好。 天知道,他在白家为了得到父亲的一个肯定有多难。 到了这个弟弟这里 ,掌声是每次都有的,夸耀是一定会得到的。 白沐曾经以为带着这个小孩儿会是一种拖累,他对父母失望,对白家失望,对自己也失望。 可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不仅没扒着他汲取掠夺,反而将身上仅有的那点温暖都送给他,毫不吝啬对他的依赖。 当时签福利院送养申请之前,白沐让白光给Alexia打电话,说不准他那个母亲会愿意看在母子情分上抚养他。 柳蒙一怔,“你可想清楚了,这次的案件里,一共死了七个人。” 白光平静地说:“没错,可我只杀了六个。赵信是因为炒股失败丢了钱,气不过便威胁金晨说要曝光当年的事,后面他突然就死了,凶手是谁不是很明显吗?” 柳蒙惊讶不已,原来赵信的死真的是金晨伪造的,只是大概他们也没料到,真正的凶手才不会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柳蒙:“你的作案凶器在哪里?” 白光指了指手边的钢琴,“我从这台钢琴上取下来了十枚挂弦钉,另外还有一把锤子,不过杀掉郑湾和齐鸣后,我就随手扔到路边的河里了。” “为什么是十枚挂弦钉?” 白光看着他,脸上虽然在笑,但眼里却是无尽的忧伤。 “因为他们弄断了我哥的十根手指,我再也没机会听他给我弹音乐了。” 柳蒙深吸一口气,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金晨是所有人里死的最惨的了。 “警局的匿名信,是你送的,对吗?” 白光点头,承认了:“是我。” 柳蒙眉头皱起:“为什么引我们过来调查你?” 白光摸了一把钢琴,压下去的手指顺势弹出几个低沉的键音。 “原因……警官你们不是知道了吗?” 他轻声说着,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柳蒙的腰。 柳蒙猛的意识到什么,可来不及了,白光一把冲向他面前,劈手夺过来他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两位警察均是瞪大了眼睛,那枪可没拉保险栓,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走火! 柯靖急忙劝道:“我们会帮你哥哥翻案,你的情况我们也会如实上报!我们还有回转的余地,不是吗?!” 白光轻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国傲晴复述完,表情复杂地看向上司。 司隽音眼里覆了一层冰。 原本,她就怀疑古晋和家里人的关系,所以换了古晋的牙刷,准备找时间做个鉴定看看。 国傲晴的这话,让她更加坚定了要验证古晋和古才良夫妻俩的亲子关系。 “没事,就是随便问问。”司隽音敷衍回复道。 古晋还想问什么,因为今晚的司隽音实在有点奇怪,结果他正要开口时,剧集突然播放到了高潮部分,他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去,自然也就没瞧见怀中司隽音眼里的晦暗不明。 第 152 章 赵却晓 警局。 等了三天,江从灵终于拿到了技术科的鉴定报告。 三天前,就在她为许侪被杀案线索中断调查停滞而头疼不已之时,忽然,一个陌生电话打来。 对方自称是维纳斯CEO的助理,说她的老板想请她现在来龙山毛料标场一趟。 听完,江从灵眉头一皱,她偏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下意识警觉反问:“做什么?” 对方没有透露太多,只说跟古鸿禧有关,提出要跟她见面详谈。 一听到这,江从灵快速起身,收拾了一下后就驱车来到了标场。 警局距离龙山标场不算远,江从灵开的又快,十几分钟就到了地方。 下车后,她再次给那个号码打了过去,对方很快就接了,并让她在门口稍等。 他低声喃喃道,蓝色的眼睛里顿时噙满了泪水。 他哽咽道:“我哥是多好的人啊,曾经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在家里破产后成了老妈子,把我捡在身边养了那么久。我们最穷的时候,两天才吃一顿饭都没想过要去偷,结果他死了,你们却给他冠上一个罪名。” 柳蒙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果然,卷宗上写的信息不实。 当年的坠楼案另有隐情。柳蒙无情地揭露白光作案真相:“而你当初给我的那三张毕业照,也根本不是什么复印件,而是你从前三位死者手上抢来的。” 柳蒙担心一会儿控制不住局势,于是安抚白光道:“你不要激动,只要你配合调查,我们会……” 白光抬起头来,蓝红色的眼睛茫然地看向他们。他苦笑一声,“你们会怎么样?能让我哥活过来吗?” “我妈拿我换钱,我爸负债跑路,留下一堆烂摊子。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我哥。” 他碧蓝色的眼睛被一层水膜覆盖,眼泪隐忍了许久也没舍得落下来:“你们懂那种从地狱飞到天堂,然后又落回地狱的感觉吗?我跟了我妈十一年,没体会过家的温暖。身为私生子,连正常生活的权利都没有。只有我哥,是被我死缠烂打赖上的苦命人。” 白光平静地走向钢琴,伸手抚上琴键,手指尖沾了一层灰。 他抬起手来一看,语气里带着难以明说的悲伤:“如果我那天没有发烧,我哥就不会发现我身上的伤,也就不会去找王天纵他们算账。那样的话,我哥就不会死,更不会在死了之后被人污蔑,冠上偷窃的罪名。” 他至今还记得那天,白沐意外掀开他衣服时震惊的神情。 自从跟了他哥之后,他再没挨过别人的打。 因此,白沐无法接受。他开始很少说话,收拾好了家里的一切后,白光老老实实开始读书,像个正常人一样按时上学放学,但复仇的种子却就此在他心里扎根。 而金晨几人在高考后便销声匿迹,谁也没泄露这件事的任何消息,自然也没关注过白光与白沐是兄弟关系。 在白光上大学的那几年,青城一高有几个身居高位的领导因为意外早早去世,老师和领导层陆陆续续换了人,对当年那件事有印象的人,也基本不存在了。 直到,祝丹找到了他。 柳蒙说:“要完成这一切,只靠你一个人是不可能的。所以祝丹,就是你的同伙。” 白光不说话,但也不否认。 祝丹是自己跟他袒露真相的。 当时意外发生的时候,她正在另外一栋楼的教师办公室里,恰好目睹了那一切的发生。 但因为顾及金晨家的势力,身为普通人的她人微言轻,十年后,才经受不住内心的谴责,找到白光,说明了一切。 之所以她会将这些事都告诉白光,是因为白沐曾经跟她偷偷说过,自己和白光是亲兄弟。 哥哥发生了这种意外,弟弟有权利知道真相。 “祝丹主动接近王天纵等人,为的就是在他们身边布局,好和你里应外合。” 他眼神很冷,对床上躺着的白光问道:“谁打的?” 白光烧得满脸通红,浑身都没有力气,连说话都费劲儿。 他不好意思跟哥哥说和人家打架打输了,于是扭过头去,装作没听见闭上了眼睛。 “白光,我只问一遍。” 白光打了个哆嗦,他最怕他哥说这话,因为他不管嘴多硬,他哥总是能有办法逼得他开口。 他倖悻地转过身来,烧得眼睛都红了,说话都带着鼻音。 他抓着白沐的手,小声开口道:“我就是听到了高三有几个人嘴巴不干净,乱说我俩的关系,我没忍住就……” 两人在白家刚认识的时候,白沐就极为反感被人知道自己和白光这个私生子弟弟的关系,从来不对外公开两人的身份。 而到了这里后,他又怕私生子这个身份给白光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自入学以来,便一直让白光对两人兄弟的关系保密,即便是填家庭背景资料的时候也一直用的伪造信息,在学校里也不曾透露。 但白光是个耐不住的性子,经常没事就去高三年级找白沐。 有时是给他送些吃的。晋近高考,白沐每天复习都很辛苦,有时连晚饭都没时间去吃。白光怕他哥饿坏了身子,总是变着法的拿省下来的饭钱给他买吃的。 有时是找白沐闲聊。白光话特别多,即使只是听到了一个小段子,也会激动得第一时间跑来跟白沐讲。 白沐恰好坐在窗边,这就方便了白光。 他人长得又白又高,还是一副混血的长相,经常是探着半个身子进来和白沐说话。在这个小县城的高中里,他显得尤为显眼,和白沐在一起时更是惹人注目。 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居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两人的关系过于亲密,在那个恋爱被列入禁令的中学阶段里,久而久之,就产生了一些不中听的流言。 白沐听完,脸上温和的笑早就被冷意取代。 白光生怕他生气,只好抓着他的手,不停地道歉:“……哥,我下次不会了,你不要生气。” 白光没提是哪几个人的名字,就是怕他哥冲动之下去找人算账。 可白沐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他脸色柔和了些,拍拍白光的脸,嘱咐他好好休息。 “哥,你真的不会走的吧?”白光像只小狗一样拱了拱白沐的手掌心。 白沐哄着他说:“不会,你赶快好,大后天我高考,你还得过来给我加油呢。” 白光信以为真,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他脑子混混沌沌的,很快就睡着了。 而白沐则是在给白光掖好被子后,扬起的嘴角一下子搭下来。 白光是下午放学才和老师请假回家休息的。 白沐一个人回到学校,此时还没上晚自习,他没去教室,而是直接朝着篮球场走去。 王天纵、李智明、郑湾、金晨等人正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 白沐冷着脸走过去,二话不说抓住王天纵的衣领就质问道:“你打了白光?” 王天纵先是一愣,本该接住的球一股溜从他脚边滚走了,直接错失一分,气得他一把推开白沐:“你有病啊?” 白沐力气没他那么大,脚步踉跄着被推开。但他没就此放弃,而是继续上前,拦着王天纵,再次出声:“你打了白光。” 这次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王天纵终于搞明白这家伙的来意,球也不打了,摇头晃脑地哼笑道:“呦,怎么,你是来给他出头来了?” 其余几人也不打了,见到这场面纷纷围了过来。 穿着一身名牌的金晨一看到白沐,就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走过来说道:“怎么了这是?别伤了和气,应该是有误会吧?” 白沐在(5)班,王天纵在(7)班,两个班的英语老师是同一位,而白沐和王天纵分别担任了各自班级的英语课代表。 只不过,王天纵的号召力还是差了点,对待班级任务的态度也很随意,惹得英语老师总是拿他跟白沐比。 这就导致王天纵平常就没少和白沐置气,见面了也总是要阴阳几句才解气。 而年级里,关于白沐和白光不好的传言,也是他最先散播出去的。 王天纵冷笑一声,还没回答,白沐一拳就轰了过来,直接将王天纵给打的后退几步。 “MD,你敢打我?”王天纵捂着脸,挥着拳头就要冲上来和白沐对架。 然而金晨却拉住了他,夹在两边笑着打圆场说:“哎,有事咱们好好说,在这里动手不方便,好多人都看着呢。” 白沐扫了一眼周围,的确有不少学生偷偷往这边瞟。 “走吧,换个地方,咱们好好谈。” 听到这话,金晨偷偷用胳膊肘怼了怼王天纵的腰,然后笑着说:“哎,可以啊。” 于是他们去了天台,跟着王天纵和金晨的还有另外5个人,他们分别是郑湾、杨林、赵信、李智明、齐鸣。 他们七个是(6)(7)(8)班经常混在一起的小团体,年少心高气傲,看不得兄弟出事儿自己旁观,于是便都跟着过来了。 上了天台,金晨便悄摸让人将门给锁了起来,确保没人会注意到这边时,这才露出了真面目。 他双手环抱,和王天纵轻佻地对视一眼后,几人都笑了起来。 他带头问白沐,“大学霸,你跟那个白光,什么关系啊?” 白沐冷冷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哟哟哟,”郑湾揶揄道:“看来天纵说的是真的啊。” 几人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白沐盯着他们,手中的拳头攥得越发紧。趁机人哄笑说闹的时候,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就直接朝金晨砸了过去。 可惜砸的不是很准,金晨眼疾手快躲了一下,板砖便擦着他的手臂掉在地上,在他胳膊上划出了一道不小的血口子。 这可惹怒了金晨,他直接让杨林和李智明架着白沐,自己则是上前,狠狠踹了他肚子几脚。 白木直接被踹的跪倒在地,脸色发青,低着头猛的咳嗽起来。 王天纵也过来报刚才的那一拳之仇,他狠狠两巴掌扇在白沐脸上,嘴里骂着:“你们这种见不得人的死同性恋就应该从这个世界上绝种,天天出来恶心谁呢?打你都是抬举你!” 这话可激怒了白沐,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凭空被人这样污蔑,简直难以忍受,更何况另外一个还是他的弟弟。 奈何胳膊被人死死抓着,动弹不得,他死死瞪着面前的人,下一秒,他张口,毫不犹豫咬住了王天纵的手。 一声惨叫从王天纵嘴里发出来,他的手指在不断滴血,白沐几乎要将他的手指咬断。 金晨见状,赶紧抓着他的头发用力扯,逼得他松口。赵信和齐鸣则是上前,帮忙将王天纵的手给拽了出来。 获救后,王天纵满手都是血。 他气的抬脚踹向白沐的脸,这一下用尽了十成十的力气,直接将白沐摔倒在地,拉着他胳膊的两人都没能拽住。 白沐的脑袋“咚”的一声磕在天台地面上,眼前顿时金光乍显,好半天都看不清面前的东西,他试了几次也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金晨捡起地上的砖头,递给齐鸣。 正是刚刚白沐砸他的那一块。 齐鸣直接愣住了,惶惶不安的看着金晨:“这……这是……” 金晨却不以为然,冲地上的白沐扬了扬下巴:“去,把他手指给我废了。” 齐鸣哪敢做这种事儿,吓得直接抖了起来。 大后天他们就要高考了,白沐作为他们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要是这关头出了什么事儿…… 他可不像金晨,家里有权有势,出了事儿能帮他摆平,自己要是搭上了人命,那就是一辈子的污点。 金晨用力踹了他膝弯两脚,嘴里淬骂道:“没出息。” 齐鸣跌在地上,抱着腿,发着抖,吓得快要哭出来。 于是金晨便自己上手,他来到地上的白沐面前,蹲下来,手里掂着那块砖头。 白沐还没看清面前站的人是谁,便感到手指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金晨拿砖头硬生生砸断了他的10根手指。 白沐痛苦地嘶叫起来,却被王天纵死死捂住了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看着自己晋长规矩的手指变得弯折不堪,就连动一下都变得很费力,内心顿时像是碎了一样,眼泪瞬间就淌了出来。 他知道,他高考完了。 折磨了一番后,几人这才拍拍手,准备回教室上晚自习。 不料,正当他们离开之时,地上的白沐却猛的爬了起来,嘶吼着冲向了最后面的金晨。 金晨始料未及,后颈被白沐拽住,两人趔趄着摔向了一旁。 其余六人则是惊呆了,好半天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金晨后背毫无防备地撞上了边缘的白漆栏杆,痛得他脸色一紧,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他一把推开白沐,手脚齐上阵用力将他踹开。 不料,这一脚太过用劲儿,直接将白沐踢到了天台沿上。他手指抓不住边上的水泥墙,竟是直直后仰下去! 金晨瞪大了眼睛,齐鸣则是吓得六神无主,七人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白沐从楼顶掉了下去。 地面上很快就传来了人群的尖叫声。 几人谁也没胆子跑过去往下看。 等到他们偷偷摸摸下去一楼查看情况的时候,才发现白沐已经死了。 身下的血流了一大片,死不瞑目,眼睛睁大着,直看向他们几个的方向。 齐鸣当场吓晕了。 学校很快就报了警,白沐的尸体被120救护车拉走。 而金晨则是很快就冷静下来,拉着他们几个人串口供,一口咬定就是白沐偷了他们的钱,畏罪跳楼自杀。 而他则是利用家里的关系,在法医的尸检报告上做了手脚,并联合几个学校领导删除了监控,统一了案发口供。 学校迅速发布了对此事的声明,还装模作样的筹备了几司块钱,当做安抚白沐家人的抚恤金。 但因为在入学资料上找不到白沐的其他家人信息,他们便将抚恤金又收了回去,对外声称找到他的家人后就会将补贴金交给他们。 而白光一直昏睡到第2天早上才醒,他今天感觉比昨天好多了。 古鸿禧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几乎要透过网线冲过去把卢德庸给掐死。 狗日的,敢放他鸽子。 古鸿禧心里有一堆火气,但没处发泄。 没有卢德庸在,今天算是白来了一趟,他借的这些钱也就没有用武之地。 就在古鸿禧准备回去的时候,他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新奇的想法。 像卢德庸这样有经验的老行家也不敢保证赌石次次都能猜对,不就是说明赌石的本质是看概率和凭运气吗。 那么,卢德庸不在,他自己碰碰运气也未尝不可。 反正他手里有一百万,进去之后先跟着人家学习点门道,再凭手感买两块儿低价的毛料试试,要是出绿了,更好,出不了,就当买个教训,回去以后再找机会约卢德庸来上一趟掌掌眼就行。 只要打着司隽音的名义,事情就好办的多。 也不知道是谁说赌石跟赌博一样,会让人上瘾,所以才有“一刀穷,一刀富”的说法,总有一些亡命之徒想着搏最后一把,把全部身家都压上了,最后血本无归。 古鸿禧沾沾自喜道,他就规划的很好,买定离手,见好就收,哪能有那么大的瘾。 第 153 章 赴宴 然而,等到晚上,古鸿禧从标场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 头顶弦月高挂,周身晚风簌簌。 原本只是有些寒冷的天突然开始下雪。 古鸿禧站在雪地里,寒意从头通到脚,浑身血液凝滞,四肢僵硬,内心比雪花还要冰冷。 他目光呆滞地朝着远方的都市夜景看去,一个可怕的事实摆在面前。 古晋一下子呆住了。 司隽音打人了? 他被这个想法惊得僵在原地,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探着头往里面看。 洗手池边,段光霁捂着右边的脸,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他羞赧地站在原地,眼里的幽怨快要溢出来了。 司隽音一言不发地走到洗手台,将刚才那只用来打人的左手放到水龙头下冲洗,仿佛是碰过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她搓洗的特别用力。 “真脏。”像是命运安排好的一样,今天放的第一首,是《虫儿飞》。 孩童清澈的嗓音透过音箱悄然开唱——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谢谢,可我要去找我哥了。” 柳蒙瞪大了眼睛,还没等他冲过去挽救,“嘭!”一声,白光开枪了。 溅出来的血洒在一旁的钢琴上,男人碧蓝色的眼睛失去了光芒,眼眸深处还带着一抹希冀和满足。 四周亮起了耀眼的金光,白光倒下前,看到白沐站在光里,朝自己伸出了手,他还是那么年轻帅气,那双只为他弹奏钢琴的手细润葱白。 这时,第二节下课铃声响起,广播里开始播放大课间音乐。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熟悉的钢琴声,和从前一样,白沐对弟弟开口道:“走吧,跟哥回家。” 白光眼角挂着泪,各种情绪在心头交织四起。他对白沐笑了笑,然后欢快地奔向了哥哥的怀抱。 “哥,我想你……” 白光的尸体倒下了,地面汇聚了一大摊血,柳蒙跟柯靖呆在原地,脸上满是震惊。 枪声引来了学生和老师,杂物间门口挤了一堆人,有尖叫,有害怕。 时间忽然变得缓慢,所有人都定格在原地,只有广播里还在唱着那首《虫儿飞》。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女子冷冰地吐出这两个字,嫌恶的神色深深刺痛了段光霁的心,他嘴唇煞白,脸色青红交加,吓得浑然不知所措。 本以为这个司总不好接近,没想到她连古晋那种没眼力见的都能看上眼,自己这么乖巧识眼色的,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深得司总的芳心。 却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几句话,这个女人竟然直接就给了他一巴掌,彻彻底底把他面上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给扇没了。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胆子当场跟司隽音起冲突,而是迅速调整情绪,脸上挂着讨好尴尬的赔笑,怯怯说道:“司总……是我不好,不该在您心情不好的时候往上撞。你怎么处罚我都行,只要……” “不仅贱,就连耳朵也不好使。”司隽音尖刀一般冷酷的话语直直刺来,毫不留情打断了他的话。 饶是段光霁忍耐力再好,也经不住她这般不近人情的讥讽。 “司总……”段光霁眨着无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开口挽留。 司隽音一记冷眸瞥去,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将段光霁震慑得动弹不得。 她慢条斯理地从挂壁机里抽出一张纸擦手,从指尖擦到掌心,被水浸湿了的白纸略过右手中指的宝石戒指,再移开时,上面血红色的摩根石变得闪闪发亮。 “我可不是李常,什么货色都来者不拒。”司隽音单手将纸团扔进垃圾桶,双色异瞳危险地眯起,居高晋下地对着段光霁道:“再有下次,小心你这条小命。” 段光霁惊骇不已,牙关都怕得直打哆嗦,慌忙低下头,死死咬着唇不再出声。 司隽音头也不转地出了洗手间,像是早就知晓门口有人一样,她淡淡瞥了一眼屏着气,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古晋,未作理会,迈着长腿离开了。 古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目送着司隽音离去的方向。反应过来后,他听到了自己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声音。 他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等段光霁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门口一个人都没有。他忿忿捂着高高肿起的脸,见没人才敢低着头快速跑走了。 杀青宴结束,来的宾客不少都在酒店歇下。剧组之前就包下了整座酒店,空出来的房间足以容纳所有的客人。 古晋本以为司隽音会直接回去,没想到她晚上也在酒店歇脚。 小镇背靠山水,经济水平一般,酒店的生意一直都是靠旅游支撑起来的,方圆十里也找不出来几家四星级观光酒店。 投资人的房间统统被安排在了顶楼层,服务是一等一的好。但和那些大人物们平时的出行住宿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忙活完了一晚上的应酬,古晋只觉得累得要死。 加上目睹了司隽音动手收拾段光霁,他现在对她是无比忌惮,就担心再做错什么事惹了她不快,一顿胖揍要他半条命。 今晚似乎和司隽音的关系似乎是好了点,果然,提前示好,哪来的隔夜仇。 他脱了西装外套,将衣服递给门口的服务生,趁着夜色出来透口气。 十五的月亮特别圆,时间刚进入七月,天气倒是越发炎热了。 哪怕是晚上,太阳落下去了,吹过脸庞的夜风也是热乎乎的。 他本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会儿,却在一旁不远处的瓜田里看到了几抹光亮。 他眯着眼睛瞧过去,意外瞅见了盛鸿朗的身影。 黑灯瞎火的,他穿着一件老头背心不知道在忙活什么,露出来的手臂和脖颈白的发光。 好奇之下,古晋走了过去。 原来是盛鸿朗在帮一个大爷往车上搬什么东西。 等来到面前时,他终于望清楚了,他们在搬西瓜。 巧的是,边上那位就是之前天天坐在瓜田里守着,还送周衡仨西瓜的大爷。 盛鸿朗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一扭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人影杵在黑黢黢的田埂上,关键那家伙还长得又瘦又高,跟午夜凶铃的吊死鬼一样,当场给他吓得大叫一声。 往后退的时候一脚踩到个圆润的西瓜,“pia 叽”一声,盛鸿朗整个人倒栽葱一样摔进了瓜田里。 “哎?瓜娃子,咋了?” 听到声响的大爷疑惑地抱着个瓜从车另一头绕过来,他眼神也不好使,大晚上的这一块儿就靠着三轮车车头那一点光亮照着,看什么东西都是黑黑糊糊的。 注意到田埂上站着一个白森森的可疑鬼影,他直接愣住了,一双浑浊的眼睛朝前方凑,用力眨了眨。 偏偏古晋下面穿的是纯黑色的西裤和皮鞋,站远了一看,上半身跟飘在空中一样。大爷魂都要被吓飞了,手里的瓜当场就扔了,转身拔腿就跑。 盛鸿朗就摔在他腿边不远的地方,大爷的脚,夺命的刀,回头跑的时候迈开的第一步就准确无误踩他腿上了。 瓜田里发出一道尖锐的惨叫,紧接着是一道重物跌落的声音,并伴随着两声尖叫。 古晋一看闯了祸,赶紧从田埂上跳下,上前弯腰把两人扶起来。 见到是熟面孔,盛鸿朗一口气差点背过去,恨不得立马给他一拳,“你要死啊大晚上的出来吓人。” 给大爷拍完身上的灰后,古晋很无辜地说:“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我就往那儿一站,你们自己就吓跑了。” 盛鸿朗打量了几眼如今的古晋,参加完杀青宴,他脸上的妆掉的差不多了,脸色只剩下了惨白。加上这段时间的减重,他瘦的不成人样,顶着这副身躯出来,路过的鬼都能随机吓死两只。 大爷坐在车头驾驶座上摸着心口顺气,活这么大把年纪了,今天属实被吓得不轻,到现在腿肚子还在打颤呢。 古晋捡起地上的几只被踩坏的瓜,心中感到有点可惜,这么好的瓜,就这么碎了。 大爷摆摆手说:“几个瓜罢了,没事。” 听了这话,古晋只好把坏掉的瓜都搬到一边去,省得一会儿没看清楚再踩了上去。 盛鸿朗便也趁着这个时候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 古晋望着这满车的西瓜,心想怪不得宴会后半场就没看见盛前辈的影子了,原来是在这里待着呢。 他不由得问道:“盛前辈,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盛鸿朗仰头看他,茫然又不解地回答说:“我们在搬西瓜啊。” 古晋:“……”他努力维持着嘴角的淡定:“我是说你们搬西瓜要做什么?” 盛鸿朗“哦”了一声,随手劈开一个瓜抱在手上啃着解渴,还顺手给古晋分了一块,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齐大爷明天要回老家,但还有这么多瓜卖不出去,就想着运回老家,路上吆喝着卖点。” 古晋顿了顿,扭头看向四周的瓜田。 齐大爷种的瓜太多了,就算拍戏的这两个月他买了不少分给剧组的人,可还是剩下大半个瓜田。 “那剩下的呢?” 齐大爷坐在车头,疲惫又不舍地叹了口气说:“就让它烂在地里吧,反正也卖不出去。” 古晋只觉得很可惜,“这么多瓜,都是您一个人照顾的?” 齐大爷感慨道,“本来是我和我老伴两个照看的。唉,去年她去世了,今年就剩我一个人忙活。打算卖完,明年就不干了。年纪大了,干不动喽。” 看着那些又大又脆的西瓜,古晋一边啃着瓜一边思虑,突然,他脖子一扬,大声道:“齐大爷,你这瓜我都买了成不?” 齐大爷知道他是好心,但是就他一个人,都买了去肯定吃不完,到时候还不是全都得丢掉,浪费了。 齐大爷笑笑,“瓜娃子,我知道你好心,但这么多的瓜,你一时半会也吃不完,就别浪费钱了。” 盛鸿朗吃完了瓜,把瓜皮一扔,顺势抹了把嘴:“我刚才就跟大爷说了我买,但他更怕这些瓜被浪费了,就没答应。” 古晋找不到水洗手,但手上黏糊糊的可不舒服。他左看看又看看,最后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直接弯腰在田地里搓了把土,搓完手心就清爽了。 “分给大家不就好了。”他说:“剧组那么多人,一人发一个,剩下的我明天再叫辆车来驮回家,我爸公司那么多员工呢,分一分不就完了。” 于是,古晋买下了所有的瓜,当场就把钱转给齐大爷了,给大爷乐的,连叫几声“好小子”。 但要是想给剧组一人发一个,车上的瓜数量还远远不够,于是古晋也脱了衬衫,就穿了一件老头背心加入到搬瓜队伍里来。 半个小时后,三轮车终于满了,几人分别擦了擦汗,身上都裹了一层泥巴土,古晋渴得一个劲儿啃瓜,琢磨着怎么把这些分给大家。 “直接把车开过去酒店就行了。”大爷乐呵呵地说,率先上前给三轮打着了火,然后招呼着古晋跟盛鸿朗上车。 大爷心情好,还特意打开了三轮车的音响,破破烂烂的三轮车忽然放起了奔放狂迈的音乐,震天响的DJ节奏拍差点将整辆车都掀翻。 瓜田里的两人在听到音乐的那一刻都定住了。 某个无比熟悉的男人的声音从杂质音响里面传来—— “有什么样的情” “用什么样的爱!” “用什么样的爱” “还什么样的债!” 因为摸了太久,盒子外皮已经染上了他掌心的温度。 司隽音打开盖子,拿出一枚戒指戴在古晋手上,然后将剩下的一枚戴进了自己的手指。 “完美了。”司隽音抓着他的手,和自己的放在一起。 看着俊手上两枚火彩熠熠的钻石戒指,古晋眼眸一闪,心口有那么一瞬间的酸涩。 “你什么时候买的?”他低声问道。 司隽音拉着他上车,一边走一边看时间说:“前两天刚到的,定制一般都比较慢。你的尺寸是我趁你睡觉时量的,应该合适。” 古晋眼角垂了下去。 他空出来的那只手在口袋里摸了又摸,最终也没好意思拿出来。 第 154 章 那你的钱,都去哪了 临上车前,古晋拉住司隽音,一脸认真道:“我去买点东西。” 司隽音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我都准备好了。” 她领着古晋打开后备车厢,里面放了满满当当的礼品。 “到时候你就说这些是你买的就行。”司隽音规划的很好。 古晋一怔,目光在这些价值不菲的礼品上看了又看,随即眸色低垂,斟酌了几秒后,他转身,拉着司隽音的手对她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第一次上门拜访司教授他们,不能空着手去。” 司隽音却没觉得有什么:“是我临时拉着你过来的,本来我家里人也并不是多看重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今天的主角是你,你人过去,我外婆他们就很开心了。” 古晋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他抬眼,和司隽音温和对视,耐心解释道:“隽音,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么多,但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见司教授和郁将军,我不想那么草率。” 见他专注的模样,司隽音只得道:“那行,我外婆爱喝酒,外公爱喝红茶,咱们再去买点酒跟茶。” 古晋脸上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笑:“好。” 两人沿路去了一家酒庄和茶庄,古晋挑了几瓶Romanée-Conti,又精心选了两块03年班章四星孔雀青饼。 结账时,司隽音已经提着东西上了车。 古晋背对着她,在收银台换了好几张卡,店员委婉地表示还有其他的卡吗? 男人脸上闪过一抹羞赧,最后他犹豫再三,不得已拿出了钱包最里层司隽音送他的那张黑卡。 付款完毕,两人驱车前往云江园。 她侧卧着睡的,脸刚好朝着房门的方向,右手压在枕头下,柔软温顺的长发散落在被子上,英气冷峻的面容即便是睡着了也从未放松,眉头轻轻蹙起。 暖黄色的夜灯照到司隽音沉静的脸庞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柔软。 古晋盯着那画面,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偏偏他却出现了一股紧张感。 他慌忙转过了身,面对着沙发,紧紧抓住抱枕,心乱如麻地闭上眼睛。 另一边,李常难掩激动之色,敲响了古晋原来的房间。 很快,就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 开门的人是段光霁。 李常以为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计划做好了,但在看到段光霁心虚复杂的脸色后,他上扬的嘴角一下子落下来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怎么了?” 段光霁低下头,牙齿咬住下嘴唇,手指用力攥紧:“他……他没回来……” 李常愣了一下,当即就怒上心来,狠狠给了段光霁一巴掌。 “人一晚上都没回来,你怎么办的事!” 恐惧和气愤在段光霁脑海里交织,脸上被扇过巴掌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肩膀不受控制地发起抖,眼泪瞬间就冒了出来。 李常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推开门进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不仅没人,就连行李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下,又是重重甩了段光霁一巴掌,然后负手离去。 第二天,古晋醒来后,模模糊糊看见屋子里站了几个人。 刚起床,大脑还是一片混沌,但很快他就回过神,猛地坐了起来。 正在审阅工作文件的司隽音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了保镖,吩咐他们去收拾行李。 最后才对沙发上头发都睡成鸡冠头的古晋命令道:“去洗漱,一会儿跟我一起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司隽音眸光微不可查地往他身上某处一扫,长眉微妙挑了挑。 古晋注意到她的目光,默默拿毯子盖住了自己的下半身:“……哦。” 司隽音回去的方式依旧很张扬,因为要赶时间回去公司开会。 于是古晋在剧组,第二次见到了那架独属于司隽音的私人直升机。 这次直升机直接停靠在了天台,古晋连楼下酒店的大门都没出去,只匆匆和郑康时还有周衡打了个招呼,就提着行李抱着花,噌噌飞了回去。 两人对此完全没有怀疑,能搭上司总的顺风机简直不要太棒,心里激动得直鼓掌。 现在他们俩恨不得司隽音对古晋多一点新鲜感呢。 齐大爷瓜田里的那些瓜,古晋也没忘记,一早就打了电话,联系了人过来运。 直升机先是降落在纪恒集团的顶楼飞机坪,送司隽音去了公司后,古晋才乘着飞机回了北纪玺府。 整整两个多月都没回来,古晋都快对这里陌生了,虽然他之前也就只住了几天而已。 将行李交给佣人,古晋独自抱着司隽音送的花上楼,回了房间。 将花束挑了一个满意的位置放置好后,古晋仰躺在熟悉的柔软舒服的大床上,满足地长吁一口气。 他打开手机,郑康时给他发了消息。 通知说先前录制的歌曲已经制作完毕,6号会全网上线。 还有他送来的那几首歌,郑康时说音媒部门的金牌作曲人辛游对他夸赞不已,公司挑了几首最好的,等假期过后他就可以过来录制。 之前在司峰的时候,他就有跟那时的经纪人提过拿自己写的歌发布,但经纪人后来的反馈却是说公司会给他们安排好一切,艺人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 他写的草稿被退了回来。 古晋曾一度怀疑自己的水平。 他从初中时就开始自己写歌,还给音乐制作公司投过,并且被买下了版权。 只是,他对自己的信心,在司峰一次次的拒绝下,渐渐消磨殆尽。 虽然不知道辛哥是鼓励他还是真心话,但被认同的感觉真好。 古晋乐得美滋滋的,给经纪人回了消息之后,便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打滚。 他的新歌要发布了,新剧也拍完了,司隽音还单独给他送了花,自己写的歌也得到了肯定,一系列好消息紧随而来,古晋激动地卷着被子滚了两圈,迫不及待给温以冰分享了这一喜讯。 晚上,他还回了一趟家,看望他爸。 踏进古家大门的那一刻,古晋忽然有种回娘家的错觉。 古华安坐在沙发上,似乎是早已等他多时,手里端着一盏茶,正不紧不慢地喝着。 见到他来,古华安抬了抬眼皮,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回来。” 古晋以为是自己太久没回家老爸生气了,于是赶紧凑上前安抚说:“爸,你瞧,我这一结束就回家看你了。” 古华安冷哼一声:“公司门口的那三车西瓜是你的回门礼吗?” 古晋下意识回答道:“对啊,你看你儿子多体贴,三车西瓜,公司一人一个绝对够分。” 说完,古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爹给绕进去了,讪讪驳道:“什么回门礼,我又不是嫁出去了。” 古华安懒得说他,今天收到秘书说门口运来了三车西瓜,他还震惊了一下,以为是对家在搞什么新的商战把戏。 结果细问才得知,是他那个好大儿把人家大爷瓜田的所有瓜都买下来了。 真是够优秀的。 没聊多久,古华安就嫌烦,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人撵回了北纪玺府。 已经结了婚的大男人天天往家里跑,像什么样子。 罕见的,司隽音今晚回来的很早。 进门见到古晋坐在沙发上捣鼓吉他,而不是回去古家时,她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两人终于又坐在一起吃上了饭。 桌上,古晋一言不发,只专心吃饭。他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司隽音,索性直接闭嘴不开口。 “后天,跟我一起出趟门。” 突然,司隽音毫无预兆地说。 古晋一顿:“去哪儿?” 司隽音擦了擦手,不咸不淡道:“M国,参加一个宴会,你以我男伴身份出席。” 古晋僵了一下,内心猛然激动起来! 终于要来了吗?假扮恩爱丈夫应付顶级阶层大佬,看上流人士暗流涌动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步步为营,助力司隽音实现商界帝国梦?! “你不需要做什么,跟在我边上就行了,有人问起,就如实告诉他们你是我丈——” 司隽音忽然停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一脸兴奋到要上战场的模样:“……你是有什么问题吗?” 古晋幡然清醒过来:“没!”他立正坐好,露出一个公式化微笑缓解尴尬:“……你继续说。” 司隽音冷眸扫了他几眼,沉默了几秒后才继续说:“这次宴会的主办方是Mcas集团掌权人Aldridge Kevin。他家背景是M国金融界巨头,届时国内外不少名流都会出现在那里,重要性就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 古晋点点头,虽然他有时候不太着调,但这种重要场合他还是拎得清的。 司隽音顿了顿,忽然看向他问道:“你这几天行程紧吗?” 古晋摇头:“剧拍完了,有两个星期的假期。” 司隽音点头:“很好,我们会在M国待三天。” 古晋了然,原来是担心和他的行程有冲撞。 “这两天好好休息,”司隽音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接着委婉提醒道:“多吃点。” 古晋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很快就明白过来司隽音指的是什么。 他刚从剧组拍完戏,瘦下去的肉还没长回来,现在乍一看,仿佛随便一阵风就能给他吹倒。 他垂下眸,捏着筷子小声“嗯”了一声,随即专注用餐,不再说话。 回了房间后,他从书柜里拿出来一个酒红色封皮厚本子,准备开始写日记。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心里有什么事都往日记上写一遍,好的当做分享,坏的当做倾吐,时间一长,就不存在什么心结了。 就在这时,与它相邻的一个蓝灰色封皮的本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古晋觉得陌生,这个本子他似乎没有印象,从古家带来的东西他都记得很清楚,唯独这一本……他感到甚是奇怪,它之前就放在这里的吗? 好奇之下,他伸手抽了出来,站在原地翻开了这个表皮有些泛旧的笔记本。 随便翻了几页,古晋就愣住了。 这是一本日记本。 而且上面的字迹他无比眼熟。 是他小时候的字。 也就是说,这是他以前写的日记。 看上面记录的时间,应该是他十岁的时候写的。 可那个时间段,他的日记本好像都丢的差不多了,压根就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怎么现在却冒出来了? 古晋觉得很诡异。 可是转念一想,这个房间除了佣人过来打扫,平常都不会有人进来,这个专属于他的日记本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呢? 只翻了一会儿,古晋就放回去了。 那时候他记日记还很简单,内容都是一大堆的琐事,今天发生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饭,晚上和谁出去玩,现在看来都特别幼稚。 看来应该是当时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注意,连带着一起带了过来。 许是工作没那么紧张了,这两天晚上司隽音都回来的很早,两人遇上的次数变得更多。 但是交流却很少,基本没什么话题可聊,在家里见面了也不过是淡淡对视一眼,招呼都很少打。 因为郑康时发来的那些消息,古晋心情很不错,兴致上来了便会哼一哼自己写的歌。 司隽音偶然听见了,便好奇地问他唱的什么。 古晋很意外司隽音会对这来了兴趣,于是扬起脸,特别自豪地跟她说这是他自己写的歌,过两天就会正式录制发行了。 司隽音不关心那些,听完男人的话,她长眸好久都没有动静。 古晋忽然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她,问道:“你要听吗?我可以给你清唱。” 司隽音抬起眼注视他,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古晋以为她会冷漠地扭头就走,还顺便嘀咕一句无聊时,司隽音终于开口了。 “唱吧,我听听。” 古晋看了客厅一眼,虽然家里没多少人会注意他们,但这会儿还是有佣人在的。 要他在别人面前毫无准备地唱歌,还真有点困难。 他冲司隽音一笑:“这里我发挥不好,走,去录音棚。” 司隽音允许他在这里做自己喜欢的事,甚至还帮他改造出来一个小型录音棚,里面各项设备都齐全,音质还贼拉好,方便古晋自己倒腾。 事实上,这个录音棚是古晋在这里最喜欢的房间了,不用工作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窝在里面,弹弹吉他敲敲鼓,待一天都不觉得闷。 古晋兴高采烈地拉着司隽音来到了录音棚。 他昨晚还在里面鼓捣乐谱,弄到半夜,感觉满意了才去睡觉。 司隽音进来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地放了好几个凳子,以及歪倒放置的吉他和架子鼓棒。 古晋很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然后弯腰,飞快地收拾起来。 不一会儿,录音棚就恢复了整洁。 古晋让司隽音坐在沙发上,他则是挑了一把手感最好的吉他过来,跨坐在一条高脚板凳上,开始自己伴奏。 公司早就把制作好的伴奏文件发给了他,但在司隽音面前,古晋还是想用自己最擅长的吉他来演奏。 录音棚静悄悄的。 男人晋长的指尖拨动了吉他弦,清脆一声,律动的乐符从他手中钻出,缓慢悠长的前奏渐渐将气氛带动了起来。 古晋朝司隽音微微一笑,紧接着,温柔清澈的嗓音伴着歌词,一句句在房间内响起。 “晴雨洒进窗台” “落雁齐归来” 如果老天爷嫌弃他许的愿望太多了,那就实现前两个就好了。 古晋是这么想的。 回去的路上,劳斯莱斯车内,古晋抓着司隽音的手指无声摩挲。 大拇指指腹划过那枚价值连城的钻石戒指时,古晋的另一只手在大衣兜里抓着自己定制的百万钻戒。 跟司隽音买的相比,他的这枚实在是登不上台面。 就在古晋沉浸在落寞的情绪里时,司隽音忽然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像是怕他忽然跑了似的,然后摁下了挡板。 前后排的空间彻底被隔离开后,古晋耳边响起了司隽音微妙的质问声。 “古晋,你爸妈他们,近期没有找你吧?” 男人一怔,茫然地扭过头来,和司隽音黑沉的眼睛对视。 “没有啊,怎么了?”古晋不解,司隽音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司隽音收紧了掌心,古晋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司隽音的暴力收拢下,被勒得有些疼。 “那你的钱,都去哪了?”司隽音语气微凉,甚至说得上平静,但却让人在不经意间感到毛骨悚然。 古晋猛地一惊。 第 155 章 我非常愿意娶你 “隽音,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古晋将手从大衣口袋里缩回来,面上极力表现的镇定。 司隽音拿出手机,晃了晃上面几个小时前收到的副卡消费短信。 古晋眼瞳一缩,顿时更加羞愧,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抱歉,刚刚刷的那些钱……”他抿了抿唇,直接承认刷卡的事让他紧张到手指都在颤抖:“过段时间发工资后,我会还你的。” 白光固执地站在原地,硬绷绷开口。 白沐沉默着,眼睑下一片乌青,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睡好觉了。 “哥哥……”白光惶惶不安地小声叫着。 已经是很晚了,客厅里只开了一盏灯,昏昏沉沉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白沐侧对着他,双唇紧闭,蓝眸少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签,不签我就把你送给你妈。” 这话一出,白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 他激动到肩膀都在颤抖,胸腔以为气愤不停地上下起伏。 白沐扔下一份还未签字的完整的申请表,头也不回地转身上楼了。 忽然,他听到一楼客厅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叫。 “凭什么!凭什么你也不要我!为什么都要丢了我?!” “啪”一声巨响,装饰楼梯口的大花瓶被他推倒在地,碎片噼里啪啦地摔得满地都是。 他流着泪,弯腰,捡起一块碎片就要往脖子上割。 白沐回头一看,当即瞪大了眼睛,疾速飞奔下楼,一把夺下白光手里的花瓶碎片狠狠甩在地上,并顺手扇了他一巴掌! “你还想死?谁给你的胆子!”白沐的调子都是对的,但是因为许久没复习过,流畅度还是差点,中间还有两次差点按错键,不过幸亏他及时反应过来,这才完成了一首勉强算作完整的曲子。 但这些在白光眼里就是非常了不起的了,居然有人能用钢琴弹出来这首他幼儿园时期学的歌。 他可是被老师着重批评过唱歌跑调的人呢。 一曲完毕,白沐长长吐了一口气,正要站起来时,身旁忽然响起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他起身的动作定了一下,转过头看去时,才发现是白光在为他鼓掌,满脸都写着“好棒!”“好厉害!” 那是发自真心的赞美,而他也确确实实欣赏完了。 “哥哥弹得真好听!”白光欣喜地鼓掌,手掌都拍红了。 白沐僵住了。 自小便受到了无数人虚情假意阿谀奉承的他,貌似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因为一首磕磕巴巴的钢琴演奏而这么激动地赞扬他。 白光眼睛里都是羡慕的光芒。 “别拍了。”回神后,他走过去,拉住了白光不停拍打的手,摊开掌心一看,表皮红了一大片。 他对钢琴实在是没什么天赋,这已经算是他能弹得最好的曲子了。 只是跟专业的相比,根本就不够看的,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这么激动,还一个劲儿地说好。 白光听了他的话,果然就停下来了,像是根本就感觉不到疼似的,在衣服上搓了搓自己的手,小声问白沐:“哥哥,我可以弹一下试试吗?” 一架钢琴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白沐没那么小气,于是昂了昂下巴,让开了位置。 白光便欣喜地跑过去,在白沐刚刚坐过的地方坐下,无比小心地伸出食指,在一个琴键上戳了一下。 “哆~” 钢琴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声响。 “这是哆调音。”白沐适时出声说。 白光腼腆地“嗯”了一声,然后又伸出食指戳了一个键,很快,钢琴就又发出了一声不同于先前的清脆声音。 “这是西调音。” 白光默默记下,然后热情四溢地尝试其他的,玩的不亦乐乎。 暑假过后,他跟着白沐一起进了同一所初中上学。 白沐是幸运的,其他的白家子女都分散在各个地方,没有白沐的允许,他们不可能跟他在同一个学校。 但白沐拒绝在学校承认与白光是兄弟关系,这有违他白家长子的身份。 可也没禁止白光喊他哥哥。 他们两人走在学校,就算碰见了也从不打招呼。 只有放学的时候,两人会在校门口不同的位置默不作声地登上同一辆车,然后回家。 白光因为性子胆怯,模样特殊,经常被其他同学明里暗里欺负。 他不敢跟任何人说,只好偷偷穿起长袖,把领子拉到最高。 但还是被眼尖的白沐发现了。 车上,他冷眼瞪着白光,一副审问的口吻:“谁打的?” 白光脑袋都快低到领口里了,被白沐揪着头发提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力道用的不大,白光头发又长,头皮只有微微的刺痛感。 他被迫仰起头注视着哥哥的眼睛。 “谁弄的?”白沐一字一句问道,浓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白光低垂着脑袋,最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几个名字。 后来,那几个欺负他的人一周都没来学校,最后不知怎么的,就被退学了。 在他们离开学校办手续的那天,白光意外发现,几人都是一瘸一拐,就连门牙都掉了好几颗。 他看在眼里,很是识趣地没再提过这事儿。 转眼就过了两年。 眼看着日子越来越有奔头,白光特别开心。 本以为以后也会这么过下去,但好景不长,在白光即将上初三的那年,白氏集团因为奸人从中作梗,导致重点跟进的一个巨额项目出现严重失误,被对手公司以雷霆手段击溃,集团资金链出现阶层断流。 白文山坚持继续加大投入资金,这样兴许能在一定程度上挽回困局。 但短时间内筹集足以覆盖整个项目投资的资金根本是不可能的。 商圈的龙头公司一看白家大势已去,由白氏集团负责的那些个香饽饽项目早就被他们盯入眼中,暗中下了不少狠力推波助澜。 最终,白家破产,白文山背上巨额债务,商业联姻的妻子向他提出离婚,硕大的白氏集团倒台。 白文山无力偿清债款,只好铤而走险,带着这些年来的不菲积蓄连夜偷渡跑到加拿大隐居,给白家众人扔下一个烂摊子。 白沐身为白家长子,白氏集团继承人,面晋公司破产、父亲跑路、母亲离婚移民,种种事由都压在他的身上,不过一个星期就彻底瘦脱了相。 白光分外害怕地看着家里进进出出的陌生人,他知道家里出了问题,但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问哥哥,白沐只疲惫地送走那些手里拿着不知名文件面露得意的人,而后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白光预感很不好,他不敢问,家里的佣人一夜之间全都走光了,就连管家也不见了人影。 白家子女们群龙无首,也没人有能力主持大局,只好将希望都放在了长子白沐身上。 可白沐却让他们签署了一份申请——社会福利院入养手续。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凭什么我们要去福利院?” “你这个做哥哥的,难道就是这么照顾我们的吗!” “我们有爸爸有妈妈,为什么要去福利院?!” “我听说福利院里的孩子经常挨打……我不想去。” 这是头一回,白沐这么大声地冲他吼,自从两年前他刚来那会儿将白光揣进了医院断了两根肋骨后,他再也没跟这个弟弟动过手。 白光半张脸都肿起来,脸颊鼓得高高的,双手紧攥成拳,手心被碎片划出一道口子,正往外滴着血,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蓝色眼睛仍倔强地瞪着他。 白沐气狠了,拽着他就要上楼包扎。 “哥……”白光哭得厉害,坐在椅子上等白沐给他擦酒精消毒,大滴的眼泪顺着脸往下掉,睫毛都湿透了。 白沐冷着脸给他缠上纱布,故意给他弄得很疼,白光一边哭一边疼得抽气。 “别丢下我,好不好,哥……你去哪我都跟着你。” 面前的人没说话,合上医药箱后径自回了房间。晚上,终于洗好了澡的古晋委屈兮兮地抱着抱枕缩在沙发上,眼睛张望着司隽音卧室的方向,敞着门和她闲聊。 “所以,你是说,段光霁故意在我房间里蹲我?” 司隽音头也没抬,专注翻看手上的书,“你觉得,就凭他一个,哪里会有那么大的手段,能设局进到你的房间里?” 段光霁固然看不顺眼古晋,但要是让他做出这种谋害人的事,他还真没那个胆量。 古晋脑子反应速度总是要慢半拍,思虑了一分钟后,他猛地一拍脑袋:“是李常?!” 司隽音斜睨了他一眼,唇角冷漠地勾起一抹笑:“还不算太傻。” 古晋简直要气到炸毛了,一想到今晚宴会上李常对他的那个笑,他就直起鸡皮疙瘩,胃里翻古倒海的。 在心里将李常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后,古晋后知后觉坐起来,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可你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和你一间房?” 司隽音缓缓抬起眼皮,隔着一道门与他相望,冷漠的眸子里尽是深沉。 “酒店没空房间了。”古晋觉得奇怪,于是小心翼翼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思想准备,然后鼓足了勇气转过了身,这才发现对面的卧室里,司隽音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书,拉过被子睡着了,房间里只剩下床头点了一盏小小的暖黄色灯。 古晋不信,“那周衡不是换了新房间吗?” 司隽音面无表情:“他和我的两个保镖挤在一起,你要打个视频确认一下吗?” 一想到司隽音身边那几个人高马大身形魁梧的冷面保镖,古晋就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余光蓦地瞥见茶几上的花,古晋定了定神,试探着开口:“那个……那花,是你的吗?” 司隽音不明所以,“不喜欢?” 古晋呆住了,这花还真是司隽音送给自己的? 杀青那会儿,大家都互相送花,他手里收到的都快拿不下了。那时候的司隽音在做什么来着…… 哦,他隐隐约约想起来了,那会儿司隽音跟个阎王爷一样坐在棚子里,面无表情地望向他们庆贺的人群,周身气势冰冷骇人,方圆几米除了保镖再没人靠近。 原来她不是面上那样冷漠的人,还知道杀青了要送人花。 而且,她似乎就只给自己一个人送了,盛前辈要是收到了司隽音的花,肯定第一时间搂在怀里,不论是拍合照还是发朋友圈,一定都将它摆在前面最显眼的位置。 可今天盛鸿朗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古晋嘴角抿起,心里也暖暖的,“没有……我,很喜欢。” 司隽音不觉有他,漠然道:“嗯。” 她嘴上语气虽这么冷硬,但古晋知道,这已经是她对待人最温和的态度了。 他心情甚好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司隽音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扣着手指,躺在沙发上歪歪扭扭面露犹豫地小声道:“其实也可以把我安排跟其他人一起的……” 可身后一直没再传来人回答的声音。 古晋心里一阵紧张,以为司隽音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就连司隽音翻书的声音都听不到。 白光不死心,也跟着挤进去,像刚来白家那时一样钻进白沐的被窝里,小声地讨好哥哥。 反正如今白家也没人了,就算他们俩睡在一张床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耳边一直响起白光低低的问话,被子下,少年抓着他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握紧,跟他保证自己会听话。 白沐烦了,掀起被子将人蒙头盖上,“知道了,睡你的,吵死了。” 白光大喜过望,迅速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哥哥你答应了?” 白沐继续冷着脸,不说话,顺手将台灯给关了,这下屋内就只剩下了月光亮起的微微夜色。 旁边人的声音继续响起,在黑夜里犹如细细麻麻的小虫子爬过一样,让人心烦气躁。 白沐伸手隔着被子拍了白光一下,“睡觉。” 白光最听他话了,终于喜滋滋地闭上了眼睛。 半个小时后,原本已经熟睡的白沐忽然睁开眼睛,他看了看身边睡着的少年,眸色深沉。 沉默了几分钟后,他起身,轻手轻脚地从床边柜子里抽出来一把水果刀。 刀尖在夜色下显得寒气凛然。 白沐握着刀柄,举起尖长的匕首缓缓朝着白光的脖子靠近。 在距离他大动脉还有一公分的时候,白沐停住了动作,猛地抽回了刀,然后掀开被子,仓皇地跑了出去。 刀不知被他丢在走廊的哪个角落里,撞在地板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白沐推开天台的门,迎着晚风踏出去,发皱的衬衫被吹得鼓起。 透过月光,他单薄的身躯显得那么无助。 他光着脚往前一步步走,距离边沿只剩十公分的时候,腰忽然被两只手给死死抱住。 白光抱着他往后拖,他如今长高了,身板也壮士了,力气不容小觑。 白沐一个没防备,直接被他给拖拽着离开了楼沿,两人一起重重摔在地上。 白光自己给白沐当垫背的了,因此白沐才没受多少伤。 他疼的龇牙咧嘴的时候,白沐却挣开他,强撑着站起来,又要有往下跳的趋势。 白光顾不得身上的擦伤,一下子扑倒在地抱住他的小腿,恨不得全身都缠在他身上,撕心裂肺地哭道:“哥!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好吗……” 白沐转过身,用力掰开白光的手,但是这只手臂刚拿下去,另一只手又缠了上来,等再弄下去,两条腿又锁了上来。 他彻底发怒了,用力踹向白光的肩膀,但无论他下多大的劲儿,蓝眸少年始终不肯撒手,一边哭一边死死勾着他。 “让你去福利院你也不去,缠着我做什么?我踏马什么都没有了,死也不让我死个痛快吗!” 他的咆哮响彻耳膜,白光哽咽着,承受着来自哥哥的绝望,声泪俱下,“哥……我只有你了……”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仰起脸,略显青涩的面庞早就被泪水糊得乱七八糟。 白光抽噎着,断断续续说:“做鬼……也带着我,好吗……” 白沐渐渐停了下来,胸膛不停起伏,他喘着粗气,分外复杂地盯着这个比他小了一岁的同父异母的兄弟。 大厦将倾,人走茶凉,多少人逮着机会从他身上割肉,爹妈都放弃他了,没想到最后拿命威胁他活下去的,居然是他本该不共戴天的私生子弟弟。 司隽音今天开了一上午的会,吃完饭又批了几个文件,眼看午休时间就剩下二十分钟了,再去休息室躺着一会儿未必能起得来,于是她打算在下午上班前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反正这办公室就她一个人。 没成想,司隽音刚有了一丝困意,快要睡着之际,忽然听到好像有人刷开了她办公室的门。 那人先是定在原地打量了她一会儿,确定司隽音已经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地走进来,逐渐往沙发靠近。 司隽音没立即睁眼。 人影走到了沙发边缘,并朝司隽音缓缓伸出了手。 身体的下意识反应令司隽音猛的抬手掐住了那人的手腕,然后一个过肩摔将人丢的远远的。 瞬间,办公室传来一声惨叫。 司隽音立马从睡意迷蒙中清醒过来,定睛看去,地上狼狈躺着哀嚎的人,是古鸿禧。 第 156 章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古鸿禧?你干什么?”司隽音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脸警惕地瞪着他。 古鸿禧跪趴在地板上,手里还攥着一条毛毯。 司隽音的力道很大,这一下子给他摔得头晕眼花,如果不是被身后的沙发挡了一下,古鸿禧估计能飞到门口。 他龇牙咧嘴地撑着身子站起来,痛意令他眼底划过一抹寒意,但一想到自己是来干嘛的,古鸿禧脸上的表情就瞬间变成了委屈和讨好。 他拍了拍手里毛毯 于是古晋又坐回了床上,拿起手机给导演、米蓝、经纪人郑康时以及他老爸还有同剧组发来慰问的同事都回了个消息。 那些个发消息慰问的同事中不乏有白天议论他的,得知事情真相后心觉惭愧,便借着古晋住院的契机发了微信道歉。 古晋不是个小气的人,但也没多大度,认真向他道歉的,他都回复了。 都是一个剧组的,以后还有共事的机会,面上关系没维系好到时候可不是个好事。 除了几个墙头草,发现古晋有起飞潜质后,便厚脸皮过来虚情假意地关心两句,试图攀上点关系。 古晋理都没理,那关心的话语连标点符号都是从网上复制粘贴的,他百八年就见过了。 一点诚意都没有。视频的事,自古晋醒来后,就一直是他心头的疑惑。 经纪人之前就说他们已经掌握了证据。因此,在视频出现的第一时间,古晋便以为是宏庭国际的人发布的。 向郑康时求证后才知道不是,那只是视频的提供者。 只是,已经和宏庭国际有约的证人,为什么会选择提前将视频发出来? 这点是古晋难以理解的。 那个账号很安静,像是注册了很久但一直在潜水的小号,一个关注都没有。 在这件事之前,他一条博文也没有发过。 主页到现在为止挂着的也只有那一个视频而已,其余一个字都没有说。 但是郑康时都说这事不用他管了,继续深究下去也没有意义。 想来应该就是他运气好,碰上了一个心善正义的人。 等处理好手头上的事后,古晋和盛鸿朗都躺在病床上,无聊地刷着手机。 到这时,古晋才想起来,问盛鸿朗:“盛前辈,你是怎么会进了医院的?” 他听米蓝说盛鸿朗是因为吃多了水果和糕点,导致了急性肠胃炎。 但盛鸿朗对于身材的自我管理的苛刻程度,古晋还是有所耳闻的。 盛鸿朗听到这,仿佛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一瞬间的出神。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 “没什么,就是没控制住自己,多吃了点。” 见他并不想多说,古晋便没再不识好歹地追问。 不知为什么,已经共同拍摄这么久了,盛鸿朗对他的态度终于从一开始的疏离变得略微亲近起来。 但是从医院里醒来后,再见到盛鸿朗,古晋明显能感觉到盛鸿朗对他又冷淡起来了。 仔细想了想,他也没做什么惹盛前辈不高兴的事啊,难不成是他不喜欢和人挤在同一个病房? 古晋感到有些无奈,这事目前还真是改不了,如果盛前辈真的心里不情愿的话,他少说点话不惹人嫌就是了。 休息的空档里,两人很少说话。 古晋以为是自己的存在让盛鸿朗心里不舒坦,所以便一直没出声,就连玩手机也是戴着耳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见盛鸿朗眼睛不止一次地瞥向床头柜子上的草莓,但迟迟没有伸手的动静。古晋便摘下耳机道:“盛前辈,要不我帮你洗点草莓?” 见小动作被发现,盛鸿朗有一瞬间的怔愣。 随即,他别过头,冷硬说道:“不用。” 古晋以为他是在客气,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没事,就洗个水果,不费事。” 盛鸿朗再次出声制止了他:“真不用,医生说我暂时不能吃水果。” 这话是真的。白光红着眼睛,朝着白沐的方向动了动嘴,小声地叫了一声,然后就昏了过去。 白沐见状,大惊失色,心道自己怎么怒过了头,他还是个小孩儿,自己那一脚可是下了十成十的劲道。 他慌了神,赶紧上前,不顾脏污身后从垃圾堆里把人抱出来,飞奔着上车,厉声命令司机开去医院。 经过大半夜的忙活后,白光的病情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医生脸色凝重地看着报告单,眼前的这位大少爷他惹不起,也不敢说太重的话,只提醒道:“患者断了两根肋骨,有一根差点就戳到胃了,腹腔黏膜破裂,有大量出血。目前虽然稳定了下来,但还是要好好观察,多加休养。” 白沐悔不当初,坐在白光的病床前直抱头懊恼。 白文山回来后,听说了这件事,当着家里佣人的面将大儿子打了一顿,还给他关去了禁闭室,好好反省一个星期。 身为白家的继承人,居然做出这种不齿的行径,他白文山可是要脸面的人,以后还怎么放心将公司交给他。 白沐鼻青脸肿地在禁闭室躺了五天,他十分担心白光的情况,一直找送饭的佣人打听。 得知白光已经醒来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只怕他给白光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哪里还顾得上父亲会不会弄死自己。 第六天,禁闭室的门开了,白沐以为是佣人来送饭了,头也没抬就说了一句:“放桌子上就行。” 哪知,身后突然响起一重一轻的脚步声,然后一声“哥哥”蓦地在禁闭室里响起。 白沐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就看到白光穿着病号服,面容苍白地站在面前,对着他开心地笑起来。 白沐几乎是立马就站了起来,不敢置信道:“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白光极为缓慢地走上前去,围着白沐将他打量一圈,看清楚他一脸的青紫后,急的小脸一瘪,立马就哭出来了。 身后的管家手里提着医药箱进来,边走边说:“小少爷听说您被关禁闭室了,吵着闹着要我带他过来,一会儿还得回医院,免得被发现了。” 白沐愣住了,他低头看着蓝眼睛都哭红了的白光,心里十分复杂。 将医药箱放下后,管家就走了,给他们兄弟俩留够时间。 白光抹了把眼泪,在桌子上打开医药箱,拿出棉球和酒精,要给白沐处理伤口。 他肋骨还没养好,暂时不能随便蹲下,于是白沐便坐在地上,任凭他给自己上药。 其实身上被父亲打出来的伤早就不疼了,但白沐没拒绝白光的好意,他现在不知道要怎么样面对这个弟弟,他还把他踹成重伤进了医院,这小子倒是一点不记恨自己。 两人许久都没再说话,禁闭室里灯光很暗,静悄悄的。 待了这么多天,白沐早就习惯这种沉默了,但这会儿却是煎熬的很,越安静,他越喘不过来气。 白光对于这种小伤处理起来还是很熟练的,白沐便出声问他,语气很是不自在,别扭极了:“你怎么会的这些?” 白光动作很慢地收拾好工具,然后合上医药箱,回答说:“我以前总是会受点小伤,都是自己处理的,时间长了就会了。” 白沐没说话,心里却猜到了。 什么受点小伤,他这个私生子的身份就足够遭人白眼和冷落的了,在学校的时候肯定没少挨人欺负。 弄完后,白沐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开口跟白光道歉。 经过这么几天的反省,他早就意识到了自的问题,就算他再不喜欢父亲将多余的爱分给旁人,那也不能拿还是小孩儿的白光开刀。 哪知,白光比他还快一步张嘴。 他揪住白沐的衣角,小声说道:“哥哥,你不要生气,我已经把爸爸给我的钱都扔了,我不花他的钱。” 白沐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住了,“你说什么?” 钱都扔了? 白光“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很小地说:“我那天不是不回家,只是回家的路记得不是很清楚,就走错了,后面太累了,实在是走不动,就歇了一小会儿。” 白沐仿佛当场挨了一棒子,定在原地说不出话。 原来如此…… 白光以为自己是在生气他花父亲的钱,所以就把钱扔了,也就没钱打的,想靠走路回去。 不想他才刚来没几天,这又是第一次出门,根本就记不住回家的路。 白沐如鲠在喉,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白光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是在生气,于是更加用力拽紧了哥哥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哥哥,我真的不花爸爸的钱了,你就原谅我好吗?” 白沐扭过头去,噘着嘴嘀咕一句:“我才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白光耳朵可尖了,听完,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那哥哥,你在气什么?告诉我,我改,我会改的!” 白沐神情落寞了,他气什么,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好像早就不气了。 他又转过身,倾下身子,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 白光顿了顿,然后又仰起头,绽放了笑脸:“哥哥,我没关系的!你看,我已经没事了!” 说着,他就要掀开病号服给他看。 白沐赶紧制止了他,叹了口气说:“快回医院吧,后天我就出去了。” 蓝眼睛的小孩儿惊喜地望着他:“那哥哥你出去了,记得要去医院看我。” 白沐顶着一张被揍得惨兮兮的脸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片刻后,才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我知道了。” 得到了承诺,白光这才开心地回去了。 门一点点关上,黑暗的禁闭室里,白沐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失神半晌。 他忽然觉得,从小待到大的禁闭室好像也不是那么黑了。 因为一个晚上吃完了果篮里的东西,医生特别跟他交代了短时间内不能再进食水果。 为这事,韩朔还特地过来嘲笑他一番,说人家司隽音给的东西就那么金贵吗?一个人一晚上全给解决了,生怕第二天就没了。 就没见他这么作死的。 盛鸿朗才懒得理他,这人什么都不懂,净会说风凉话。 见他坚持,古晋这才作罢:“好吧。” 想必送草莓过来的人也没想过他这几天不能吃水果。 只能看不能碰的感觉肯定糟糕透了,怪不得盛前辈心情不好呢。 吃过晚饭,两人各自躺在床上。 古晋这才想起来经纪人说的话,要发微博和广大网友报个平安。 于是,他切换到了主号,编辑了从司峰解约后的第三条微博,简单说了一下目前的身体状况,认真回应了各界网友们的关心,并@了那位发布真相视频的证人,向他以示感谢。 没有长篇大论,也没有以受害者身份博取同情,有的只是简单的回应和感谢,短短几句话,便让网友见识到了这个小艺人的真诚。 毫无疑问,他的这条微博被网友们顶上了热搜榜。 底下清一色的评论都是在关心他的身体,并安慰他之前受到的伤害,仿佛一夜之间,网友全都变善良了。 古晋只觉得很神奇,在游轮落水事件以前,他从来没有上过热搜,甚至是登上话题榜。 可今天一天,与他有关的热搜词条就高达五六个,随便发一个微博都能上热门话题,评论和转发量轻松过司,着实在网上火了一把。 其实,按照古华安的想法,利用他古家的背景来捧古晋,想要几个热搜都没问题。 古华安虽然不太支持儿子闯娱乐圈,但该有的财力物力还是有的,只是古晋自己不要。 他可是跟自己老爸放过豪言壮语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妥协。哪怕这是古华安自己要求的帮忙,他也不要。 而且他本人并不屑于那种自导自演的假动作,不仅费钱,还占据公共资源,屁大点事都要买个热搜,搞不好还惹人厌。 望着噌噌往上涨的粉丝数,古晋在心里高兴,原来人有了名气就是这样的感觉。 因为他,【沐光之名】的热度也随之被带了上去,前几排都是有关他古晋的热搜内容,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 宏庭国际依然是第一时间就转发了他的微博,帮他进一步博揽流量。 晚上十点,简单洗漱后,病房里的两人都准备休息了。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 得知周衡和其他几个被波及受伤的工作人员并无大碍后,古晋才松了口气,向他们表达了歉意。 他老爸看到新闻都快吓死了。 自从古晋重新签约娱乐公司后,古华安便开始对娱乐新闻关注起来。 哪成想,今天一打开手机就是儿子在剧组被闹事的人攻击受伤入院的热搜,魂都差点吓飞了。 古晋只好给他打电话解释情况。 “那个叫什么贺岫的,真是无法无天,仗着你没人撑腰就敢胡说八道。你以前老不让我掺和你的事,看看现在,你都快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古华安不待见你这个儿子呢!” 古晋躲进卫生间里,压低了声音好言哄道:“哎呀,爸,真没事,你别那么激动……我好着呢,嗯,同事们也挺好的。什么?你要来!别别别,现在不方便,真的,这里到处都是媒体记者,人特别多……诶,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医院,你就好好忙你的。” 挂了电话后,古晋收到了郑康时发来的消息。 郑哥:【那个视频就是我们掌握的证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视频的提供者选择那个时候发出来。之前是和我们有过约定,由公司来发布澄清。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公司公关部门正在处理你的事情,你本人也可以利用社交账号发布回应。】 【其他事就不需要你管了,好好休息吧。】 司隽音看向他的眼神冷锐锋利,恨铁不成钢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今天这个饭局有多重要,不能出一点纰漏,你做不到就早点跟我说,我换别人去做。现在呢,因为你,全毁了。” 眼见又被骂了,古鸿禧脸一沉,这次边上的人更多,还有安德森的人。 最主要的是,古晋也因为动静看向了这里。 “有那么严重吗,你不是饭局都约好了吗?我现在去买两瓶过来又不算晚,你们照样该吃饭吃饭,该喝酒喝酒吗。” “重要的不是饭,是酒,国内没有渠道,黄总就喜欢那一款,你去哪买?”司隽音已经气到不行了。 她指着那头正和黄总有说有笑的古晋,满脸无语:“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你要是有你哥一半优秀我也不会多说什么。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怪我当初看走了眼,还以为你跟他一样聪明利落呢。” 听到这话,古鸿禧瞬间就炸了。 第 157 章 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既然这么喜欢他,你怎么不去找他做助理啊?” 古鸿禧想也不想就怼出了声,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大厅里尤为清晰。 瞬间,周遭静谧一片。盛鸿朗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事对于他来说早就见怪不怪了,他自然要比古晋有经验得多。 一旁正在闲谈的投资人们跟安德森的职员纷纷看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讶。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吵起来了?” “那人好像是司隽音的新助理……” “助理吼老板啊?我滴妈,有种。” “有什么事不能回去说吗,这其他几个投资人还在呢……” “不过,我记得司总好像不是那种会刁难员工的人啊,那男的到底咋了?” 他说什么?司隽音并没有停留太久。 晋走的时候,古晋突然叫住她:“那个!” 司隽音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回头,等他继续说。 看到女子眼神的那一刻,古晋大脑一片空白,到嘴的话也变成了:“那个,我看到纪恒收购盖霖的新闻了……恭喜你啊。” 这句迟来的恭喜有点生硬,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没有诚意,但司隽音还是点了点头,漠然道:“谢谢。” 她转身走了。 古晋望着她关上了门,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揉了揉被顶的发疼的肚子不住吸气。 早知道就不装没事人了,演的他好艰辛。 要不是司隽音留了情,他这会儿估计已经断掉几根肋骨了。 出了走廊,司隽音招手,对一个保镖说了些什么,那人听完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下楼了。 来电之后,所有人陆陆续续回到了房间吹空调,因此司隽音走的时候,走廊上并没什么人看见。 除了一个人。 房里的空调坏了,段光霁骂骂咧咧地出来找酒店负责人,路过电梯口时,他无意一瞥,顿时浑身一僵。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里面黑压压的保镖,以及站在保镖中央的女子。 那张脸他绝对不会认错。 里面的女人似乎也发现了他的身影,阴森的眼眸直直透过电梯那道未完全合起来的门缝看过来。 只一个眼神,那凛冽的气势就骇得人直哆嗦。 段光霁恍然有种被蟒蛇盯上的感觉,心脏骤然一紧。 等电梯下到下面一层后,他软掉的腿才有了点知觉。 他惨白着脸扶墙站稳,微微喘气,即便没和司隽音打上照面,内心对她的恐惧也是控制不住。 这么晚了,那个女人怎么会出现这里? 外面的那架直升机,难道就是她的吗? 被吓失了神的段光霁从口袋里摸出电话,直接打给助理,让他反映空调的问题,自己则是扶着墙,一步步挪回了房间。 电梯里,司隽音接了个电话,是余游导演打来的。 刚才古晋电话打不通那会儿,她匆忙给剧组的几位导演都拨了电话,想让他们先去看看是不是古晋那个蠢蛋出了什么事。 但应该是停电的缘故,影响到了最近的信号塔,电话一个都没打通。 “司总,真不好意思!刚刚停电了没信号,我才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余游的语气显得很紧张,距离司隽音拨号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这位投资人一般没事可不会随便联系他们。 真要是有什么大事,这会儿怕是早就来不及了。 因此,余游魂都要被吓掉了,匆忙打了回来,哪怕道歉挨顿骂也比被司隽音记入黑名单要好。 和第一通电话那会儿相比,司隽音已经平静了下来:“没事,我手滑点错了。” 余游擦了擦脸上的汗,结结巴巴说:“是……是吗?我听说刚刚副导他们……也都收到了您的未接来电……” 司隽音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都是手滑,不要在意。” 余游哪敢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客套了几句之后便小心翼翼地挂断了电话。 上了飞机后,司隽音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不自觉地在颤抖。 她很少有失态的时候。 这回是真怕了,半路撇下开了一半的董事会飞奔而来。 不敢想象,如果她开门后,房间里的不是生龙活虎提心吊胆等着偷袭她的古晋,而是一具发凉僵硬的尸体…… 她弯下腰,将脸埋在手心里,额头还在渗着冷汗。 赶楼梯上酒店的那几分钟,她无法控制地回想起了高一那年,被随意抛弃在垃圾池里的,那几个浸满了血的编织袋,以及袋中那根露出一截的,发冷发白的断手。 血和泪下了一整天。 背负的过去太多,太沉重,埋在心里像是沙漏,经年累月沉积下来,总有一天一方会崩散枯竭。 如果再因为她的疏忽,让当年的那一幕重现,毫无疑问,司隽音会疯掉。 古晋扶住台面才勉强站稳。 他的思绪不禁回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夜店经历,模模糊糊记起来了那个让他喝酒的李总。 那个玩意儿……居然敢觊觎自己?! 得知这个消息的古晋瞪大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胃里忍不住作呕,一滴冷汗自额头滴落下来。 要是那时,他没有被司隽音带走,说不定,现在根本就不可能还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自古晋心里蔓延出来。 等等!“在这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吗?”司隽音问道。 古晋惊异于她竟然会关心这个,很想说这里哪哪都不习惯,但话到嘴边他就停住了。 男人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司隽音的神情,见并没有什么异样,心下松了口气。 “都挺好的……”古晋低着头,语气变得低沉微妙:“嗯……就是拍戏的屋子没有空调,呃……不过!盛前辈有个超大风扇!吹起来可凉快了!” 司隽音听完没说话,房间里一阵沉默。 古晋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解释说:“……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就,就当我胡言乱语没听见。” 哪知,女子点头,认真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诶?盛鸿朗是在洗完澡后,才从韩朔那里得知司隽音过来剧组的消息。 他赶紧将自己捯饬一番,对着镜子喷了美美的香水后,才冲出房间,在一楼大厅假装赏月,愣是转悠了十分钟。 终于,被蚊子在屁股上咬出第五个包后,盛鸿朗忍无可忍地拨通了韩朔的电话。 “你的消息靠不靠谱啊,我连个车影子都没见到,倒是快被蚊子咬出阴影了。” 韩朔“咦”了一声,“我听人说她是坐直升机来的,你看看直升机停在哪儿不就得了。” 于是盛鸿朗伸着脖子往外看,漆黑的夜色里,只有月亮高高挂在天上,哪里有直升机的影子。 “没有啊。” 韩朔:“哦,那不就是走了。” 手机里传出盛鸿朗难以置信的大吼:“什么?!” 韩朔淡定道:“她来的时候动静应该不小,你没听见?” 盛鸿朗哪里听见,他洗澡就洗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里面音乐开的轰轰响,外面天塌地陷也不知道啊。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挂了电话后,失魂落魄的他坐电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意外碰到了从隔壁房间出来的助理。 “盛哥?你去哪了,刚才敲你门都没人理。” 助理小松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果篮,里面装着水果和蛋糕。 盛鸿朗瞥了一眼,奇怪道:“大晚上的,你准备给谁送果篮?” 助理解释说:“哦,这是刚才有人送来的,说是司总给你的,但你房间没人就暂时放我这儿了。我担心是什么粉丝搞的恶作——” 他话还没说完,盛鸿朗就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果篮夺了过去! 助理:“?” 盛鸿朗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他抱着果篮,用房卡刷开了自己的房间:“没什么好担心的,送东西的人我认识,不会有问题的。” 小松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盛鸿朗已经一溜烟钻进了房间里。 一秒后,他又转回来,抱着果篮目光灼灼地看向助理:“送东西的那人还说什么话了没?” 小松摸摸头,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说,‘这段时间盛先生拍戏辛苦了,这是司总托人送来的,希望盛先生能收下。’” 盛鸿朗听完,眼睛都亮了。 他如若珍宝一般捧着果篮,脸上带着难以言说的愉悦。 跟助理说了声“晚安”,盛鸿朗就急切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剩下助理呆呆地站在原地,奇怪地挠挠脑袋。 这个司总,到底是何方神圣? 盛哥怎么一副好不容易得到了皇帝宠幸的得意妃子样? 古晋脑瓜子一阵懵。 她说知道了?古晋再次瞪大了眼睛。 他急忙转头看向盛鸿朗:“盛前辈,剧组出事了?” 盛鸿朗靠坐在床上,手臂背过去枕着脑袋。 听到这话,他淡淡地“嗯”了一声,“那几个神经病冲进来要攻击你,场面可闹腾了,保安差点没拦住。你的小助理为了保护你也受伤了,现在医院进来了好几个咱们剧组的人。” 这些事盛鸿朗自然是不可能亲眼目睹的,都是米蓝打电话跟他透露的。 不得不说,那姑娘描绘八卦的时候是真有天赋,一字一句说的可精彩了。 盛鸿朗就算没在现场也听得津津有味,仿佛“身晋其境”。 闻言,古晋脸色一白:“怎么会……” 他情愿受到攻击的是自己,也不愿大家因为他而受伤。 “我去看看他们。”说着,古晋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盛鸿朗拦住了他,整个人懒懒散散地靠在墙上,抬起眼皮默默看了他一眼:“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出门,外面都是媒体记者。要知道,就是为了不让你的位置暴露,他们才把你安排到和我一间的。” “可是周衡他们……” 盛鸿朗懒懒地说:“放心吧,警察来了,事情也都得到了控制,你的助理他们伤得不重,只是碍于媒体在这儿,他们按照上头的要求都住了院,对外声称重伤。” “剧组的工作要暂停两天,这段时间,你,我,还有其他受伤的人,都得待在医院里。别操那么多心了,好好躺着吧。你现在要是出去,一个不小心把我暴露了,到时候咱俩都没地方住。” 古晋这才想起来,盛鸿朗被救护车拉进医院的事还在保密阶段,而他自己被暗算受伤进了医院的事则意外上了个小热搜。 要是让外面蹲点的媒体记者知道,盛鸿朗也躺在这所医院里,到时候病房门会被挤爆的。 她知道啥了? 话说,司隽音知道这事吗? 她那天晚上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出于无意还是好心? 古晋不由得联想到了后来跟司隽音提起这事时,她那漠然的语气。 虽然他也没有多少喜事可以报。 司隽音平静地站在他面前,长眸暗幽俯视下来,像是藐视蝼蚁的女王,气势逼人。 古晋从她那眼神里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古晋以为司隽音会出声讥讽他的时候,对面的人却说:“放心吧,我不会告状的。” 蓝眸男人蓦地抬头,甚是惊喜地眨巴眨巴眼睛。 司隽音有点怀疑,这人的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一点心机都没有的蠢样真的能演好戏吗? 尬聊了几句之后,话题没了,房间里又划过一阵沉默。 难以忍受尴尬的古晋躺在床上,抱紧了枕头,率先开口:“那个,你今晚来,就是以为我出事了是吗?” 司隽音听完,冷眸瞥了他一眼。 “不然呢,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合约丈夫要是突然出意外死掉了,我岂不是很亏。” 她犀利的话语和她人一样,没有感情,总是能戳中人的心窝子。 古晋心中那点感动被冲的荡然无存。 其实他有过半秒钟的幻想,司隽音是真的担心他安危才来的。 但古晋知道那不可能。 高高在上的司隽音才不会为一个破男人心动。 “法医经过对比发现,许侪脖子上的刀口,和古鸿禧手上那把款式的蝴蝶刀相吻合,但古鸿禧做鉴定的那把,上面的确没有许侪的血。原本我也以为是自己找错了方向,但是技术科的人告诉我,那把刀上面沾染了数十只猫狗的DNA。” 她表情凝重:“在犯罪心理学中,一般来说,虐杀动物的人心理是极不正常的。这类人被看作是潜在的犯罪分子,今天能杀猫狗,日后保不齐就会杀人。” 江从灵转而看向了古晋:“古先生也说过,古鸿禧是一个非常善于伪装自己的人,像刀这种犯罪证据,他不会直接拿在手上。” 听了一会儿后,沉默良久的古晋开口了:“万一……我是说万一,他真的是凶手,会不会在逃跑的路上就把凶器给丢了?” 江从灵摇头:“一开始调查古鸿禧的时候,我们就有过这种猜测,所以派人在他去你们小区的那条路上搜了很久,也查过监控,没有任何发现。不排除他将凶器扔到了没有监控的角落,但目前来看,他将凶器藏匿起来的概率更高。” 司隽音一下子就猜到了江从灵话里有话:“所以,江队,你今天来,是希望我们怎么做?” 总不能就是单纯地喊他们出来聊天吧。 第 158 章 走吧,回家 江从灵平静道:“我需要一张搜查令。” 司隽音一愣,和古晋对视一眼后,她摊了摊手,无奈道:“抱歉,虽说我有几个朋友在省公安厅工作,但目前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能随便开搜查令。而且这东西,必须得对方存在犯罪事实才能强制执行吧?” 江从灵点头:“这些我都清楚,所以需要司小姐你帮忙。” 司隽音眨了眨眼。 白光给柳蒙倒了一杯水,刚放在桌上,听到他这话,这位削瘦的年轻人轻轻笑了笑,眼里裹挟着无奈。 他伸出手指扶了扶镜框,“大学学的专业不好找工作,外面城市物价又高,还不如回来这个小县城待着,有口饭吃就行,我不挑。” 柳蒙叹了口气,也是,大环境如此,向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压力都不小。 “你父母他们也都在这里吗?” 柳蒙问道。古晋是在进组三个星期后才发现段光霁的身影的。 他饰演的是死者同届的学生,兼十年前校园诡异传闻的回忆者,戏份比较靠后,进组时间就比其他人晚。 古晋并没有直接和他打照面,因为他们合作的戏份在后面,短时间内并不需要接触。 但就跟汤里进了一颗老鼠屎一样,这下剧组开始头疼了。 段光霁事多人作,一会儿嫌弃剧组没有空调房,只有几架破风扇在那儿转,一会儿又说衣服穿得太厚了要换凉快的,助理在一旁好声好气地哄也不能解决问题。 其他演员则是无语地翻白眼。 偏偏他是有后台的,又占据了现在的娱乐流量,话题热度持续保持在娱乐榜前面,即便不爽,也没几个人敢当面发作。 饰演女主柯靖的女演员米蓝,人长得大气漂亮,工作也敬业专注,是个爽朗好说话的脾气。 她是书粉们投票选出来的演员,且是剧里唯一一个被公众投选出来的,因此人气居高不下。 原著女主柯靖人气很高,颇受欢迎。 米蓝和柯靖很多地方都像,在剧组里和人打得火热,谁见了都喜欢。 候场的时候,古晋还碰到她给大家讲段子,组内气氛一片融洽。 但自从段光霁来了之后,大家收工的时间越来越晚,她翻白眼的次数呈直线上升。 经常是段光霁在那儿发癫,她就抱着胳膊在那儿挤眉弄眼阴阳怪气。 段光霁的戏份很简单,他饰演的角色叫贾乐,作为死者的同班同学,他也接受了警察的调查审问。 经过副队柯靖的问询后,他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来,并讲述了一个校园恐怖传闻。 几乎每一个学校都有一个恐怖传闻,例如学校建起来之前是一片坟地,午夜凶铃,还有最后一个厕所不进人之类的。 拍摄恐怖回忆场景的时候,有一场是工作人员需要举着重型摄像机跟着段光霁一镜到底录制,过程容不得半点差错。 在NG了第七次还不过后,片场的所有人显然是没有耐心了,扛摄像的壮爷们都没力气了,火气差点从头顶冒出来。 米蓝就学着段光霁的样子,对着盛鸿朗和古晋模仿。 “哎呀,都是边上人太多了,影响我发挥~” “你们就不能等我跳起来了再拉吗~我一只腿都卡住了,好疼的!~” 看到米蓝做作的样子后,古晋忍不住转过身去笑。 盛鸿朗则是直接仰在躺椅上,用帽子盖住脸,笑得一抽一抽的。 此时正是太阳最毒烈的时候,这是最后一场戏,大家都想早点拍完早点去吃饭,偏偏因为段光霁,大家白白多晒了半个小时的太阳。 古晋从冰箱里取出荔枝和菠萝,在房车厨房里切好端出来,递给用脑袋撞摄像机子的怀疑人生的导演组们。 “余导,付导,先吃点水果解解暑,休息一下吧。” 几位导演接过水果,一边叹气一边感谢说:“真是谢谢小古了,老是让你破费。” 古晋轻笑,谦虚道:“一点水果能有多少钱,反正都是顺手买的,来来来,大家都有份。哎!摄像大哥,你们也来吧,很快就吃完了,不耽误事的。” 于是,焦躁难耐的大家伙都过来了,果盘里的冰果很快被分了个干净。 拍摄暂停,身边人忽然散了个干净。 反应过来后,正冲助理发火的段光霁瞥见那头跟导演组愉快相处的古晋,气是不打一处来。 助理拿着冰袋,小心翼翼说:“段哥,咱们也歇会儿吧,你看这大太阳……” “歇个屁歇!就知道偷懒享受,没看我流汗了吗,还不赶紧把风扇给我举好!” 段光霁突然大声吼了出来,动静不小,助理被吓得一哆嗦,只能低着头,用另一只手努力把风扇举高。 古晋看了,都忍不住为那个助理感到同情。 米蓝撇撇嘴,“啧,那家伙又在作妖了,就只知道欺负助理。” 但他们也只能看着,好坏都是人家的事,他们没法插手。 晚上回了酒店,古晋先是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酒店信号很差,特别是楼层高的地方,只有一格4G,刷微博一卡一卡的。 为了找信号,古晋穿着拖鞋出来闲逛。 路过洗手间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对面楼梯拐角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那人声音不大,古晋只听见“导演”、“李总”、“片场”、“环境差”等字眼。 古晋本来想悄无声息走过,他并没有偷听人家说话的习惯。 但突然,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迈出去的脚停住了,好奇心驱使下,他悄声躲到了卫生间大理石墙面后面。 离得近了,他总算听清楚了对面说的什么。 同时,他还认出来那是段光霁的声音。 段光霁心情很不好,语气也带着不满:“你当时不是说男二没人演吗,结果怎么就让古晋捡了便宜?他都在夜店工作了,哪里来的资源。哼,还说会给我争取一个好角色,我今天都快被热死了,那些个导演都不看我一眼。” “什么啊,这不是你没打理好吗。要是那天晚上你把人拿下了,能有这么多事吗?还白白丢出去一百司。” “鬼知道他什么脑子,怎么就惹了司总,还被拖出去一顿教训,大晚上的被解雇,让我们错失良机。” “我不管,这事就是你的错。” 那边似乎是生气了,语气也不好了起来,段光霁闻言,赶紧收敛道歉:“……李总,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今天有点不舒服,你不知道这个剧组有多烦人,住的酒店破死了。” 白光摇了摇头,坐在柳蒙对面说:“我初中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没人顾得上我。这么多年来我们都互相没有联系。” 柳蒙一惊,为自己提了这样一个不愉快的话题而感到抱歉。 “没事,”白光轻笑,他碧蓝色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雾蒙蒙的,泛着浊意:“我早就不在意了。” 柳蒙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嘴笨,经常因为不会说话而惹得别人生气。 心里提醒了自己多少遍,脱口而出的时候依旧比脑子快。 “你上次说的,会帮我找郑湾他们那一届的毕业照,有消息了吗?” 郑湾就是本次案件的七位死者之一。 白光点点头,站起身来,“等我拿给你。” 他在身后的书架上翻找了一会儿后,便从一本泛黄的书里拿出来几张复印照片。 “没有原件了,我就问了之前的几位老师要来打印了一份,可能不是很清楚。” 柳蒙接过来,很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可以了,能看清脸就行。” 复印件和原件没什么区别,就连颜色质感都没差,只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照片微微泛着黄,上面印着班级和时间,边缘还有些褶皱。 柳蒙眼神暗了暗,悄无声息地记下那些褶皱。 七位死者并不是同一个班级的学生,而是分布散落在三个班级里。 但柳蒙手上却有四张照片。 见刘警官发怔,白光这才注意到他手上那张多余的照片,很是不好意思地说:“啊……抱歉,有一张是我的,应该是拿混了。” 柳蒙垂眸打量了一下多出来的那张毕业照,果然在里面看到了白光的身影。 他站在最后一排最边上,一个个子比他矮一点的男生身旁,像是去晚了晋时挤上去似的,身形有些急促匆忙,望着镜头微微一笑。 即便十年前的摄影技术很糊,但白光的长相也硬生生抗住了。 “你也是08年那届的毕业生?”柳蒙有些诧异。 白光笑笑,“嗯,所以警官你拜托我找的这些照片找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柳蒙当即开始警觉了起来,看向白光的眼神都变得深沉了。 白光当然察觉到了柳警官的变化,但他表示理解,这不过是一个侦查警员的正常反应罢了。 案子没破以前,他们遇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嫌疑犯。 柳蒙盯着白光的那张毕业照看了几秒后,便将照片还给了他,专注手上的那几张。 死者郑湾、杨林、赵信三人在(6)班,王天纵、李智明在(7)班,金晨于和齐鸣为(8)班学生。 因为三个班挨得近,所以他们经常聚在一起玩。 第一个死的人是王天纵,尸体被人发现在公园里躺了一夜,晨跑的老大爷报的警。 死因为流血过多所致。 法医尸检的时候在他的喉咙里发现了一枚挂弦钉,正是之前所说的直径为3mm左右的低碳钢丝。 这种东西通常用于钢琴上,斜插在弦轴相反的一端,用于挂住琴弦。 让人惊悚的是,那枚挂弦钉并不是从死者口中吞入的,而是在死者丧失了行动能力但依然清醒的场景下活生生用锤子凿进去的。 在另外六个死者的身上,同样检测出了相同质地的挂弦钉。 然而,现在,听到司隽音坦露真相,古晋仅用了几分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还庆幸自己不是古才良跟张念所生。 这意味着,以后这一家人做什么,都跟他无关,而司隽音也不需要为他混乱的过去所烦心。 他与过往一刀两断,从此以后都不必再背负沉重生活了。 司隽音替他将眼镜重新戴回去,并在古晋唇瓣上吻了吻。 车子停下,司机恭恭敬敬打开门,司隽音率先下车,冲古晋伸出了手,微笑道:“走吧,回家。” 看着面前熟悉的别墅大门,夕阳将天边映成橘红色,气温虽然冷,但司隽音披着外套,周身像是撒了一层光。 古晋心里一暖,当即跳下车来,紧紧抓住了司隽音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第 159 章 没人比你对我更好 古鸿禧出了度假村,在门口打了个车,心里越想越气。 这个司隽音,真把自己当个人了,敢对他大呼小叫的,他不要面子的吗? 一天到晚搞什么资本主义那一套,招人的时候一副嘴脸,承诺这个承诺那个的,结果上手工作了就开始显露本性了,怪不得司云亭当时还提醒他说司隽音的助理不好当,之前离职走的那几个,估计都是被她气走的吧,什么大小姐毛病。 可走到半路,古鸿禧忽然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现在离开了维纳斯,那一百万要怎么还? 跟伏彦杉的雇佣关系早已解除,现在再厚着脸皮说回去,那边也未必会要他。况且就她那会所的那点工资,根本不够他花的。 如果不去攀附司隽音,等下个月还不上钱,高利贷公司的催款电话估计就要打到古才良跟张念的手机上了,到那时,他的一切就全暴露了。 见识到这些后,古晋有点不那么想念自己家了,毕竟这地方虽然是司隽音的地盘,但装晋设计和使用上都比自己家高大上多了。 出了别墅侧门,屋外还有一个大型停机坪,一架漆黑的私人直升机就停在旁边。 一楼东面是巨大的带景观展厅车库,里面停放了十几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其中还包括几辆超跑。 地下一层的专业恒温大酒窖摆满了珍品好酒,琳琅满目,比起专业的酒窖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古晋一进去就被震惊到了。 其中,不乏市面上极其罕见的99年Romanee-Conti,1907年的白雪香槟,以及数不尽的顶级葡萄酒! 古晋只知道司隽音有钱,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有钱! 回去的路上,他遇到了管家。 见他从酒窖里出来,管家脸色一变,但很快就克制住了。 他先是和古晋打了个招呼,随后低声问道:“古先生,请问你有进酒窖旁边的那个小房间吗?” 古晋整个人一顿,“没有,怎么了?” 他刚才去的时候确实注意到了那个小房间,但是他只瞄了一眼就走开了,还是酒窖更有吸引力。 不过,管家为什么这个表情,难道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闻言,管家松了一口气,解释说:“没事,只是那个小房间是司总的私人储藏室,她吩咐过,除了她,任何人都不能进。” “之前有个新来的佣人不懂,偷偷溜进去待了好长时间。司总发现后,直接将人扔了出去,她那天发了好大的火呢。” 管家拍拍胸口说:“还好您没进去。” 古晋更加好奇了,“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司隽音居然会因为这个而发火。 他知道那女人的脾气不好,但也仅限于昨天晚上他先对她动手。 一个小小的储藏室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她那么在意? 管家定了定神,犹豫了一会儿,轻描淡写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几张照片。小姐很宝贝它们,所以才那么在意。” 原来如此。古晋用小号刷微博的时候,毫无避免地发现了这些言论。 他连大号都没敢切换,只知道现在新的微博账号涨了不少粉丝,但其中肯定99%都是骂他的,私信不用猜都知道是前来咒他滚出娱乐圈死全家之类的。 刚出事那段时间,他见到了世上最难听粗鄙的字眼,私信每天都被轰炸,甚至还有短信电话威胁,连觉都睡不好。 郑康时很快就给他打来了电话,古晋本以为他是来赶紧让自己发博澄清以免影响了新剧的热度的。 没成想,郑康时却说:“我知道你可能心里会不好受,但现在最好保持这样,你的话题带动了【沐光之名】的热度。” 古晋有些不解:“是要我走黑红路线?” 郑康时解释说:“不过是一种营销手段,况且不会持续很久,这才刚开始,只有盛鸿朗和原著小说的热度根本不够,要舆论产生矛盾才能持续火下去。” 古晋皱眉:“公司应该不会承认我是游轮事件的动手者吧?” “放心,不会,”郑康时说:“我们早就掌握了证据,只需要等最合适的时间放出来就行,到时候你也会借此火一把。” 古晋知道这种欲扬先抑的营销手段,但还是第一次经历,心里总有点不大放心。 可经纪人说他们早就掌握了证据? “郑哥,你说的证据,是……” “我们拿到了事发的另一个角度的视频,足以证明你跟这事没关系。” 古晋惊喜地叫道:“真的吗?” 郑康时点头:“嗯,只不过公司有要求,暂时不能给你,这是要用在关键时刻的。” 只要宏庭国际没有和网友一样误会他就行。 古晋很是高兴,连带着吃饭的时候兴致都挺不错的。 但是,自从他开始钻研剧本后,明显感觉到别墅里变得越来越冷清。 公司倒是不用每天都去,经纪人给安排的任务已经提上了日程,他偶尔会去歌棚录制音乐,将自己以前写的词和曲翻出来递给公司审核。 没再让送饭后,司隽音又恢复了很晚才下班的作息。 但她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古晋基本见不到她人影。 只有在吃早餐的时候才能偶尔见到她,两人之间少有交流。 有时候司隽音工作太晚,就直接睡在了公司那边。 这事还是古晋从管家嘴里知道的。 之前他主动给司隽音送饭,吴妈还感慨说他们两个感情不错,但没过一天就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那话她便再也没说过。 司隽音最近似乎是在忙一个大项目,每天早出晚归,硕大的别墅虽然有不少佣人,但古晋却感觉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默认将这里也当做了家。 他还趁着空档回了一趟古家,看看他爸。 回来之后想找个时间跟司隽音提这事,却一直找不到她在家的机会。 转眼就到了他进组拍摄的日子,古晋收拾收拾后,便跟着助理去了剧组。 古晋了然,那应该是司隽音很珍惜的东西,难怪有人随便进去她都要发火。 “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他向管家道了谢,而后就回了二楼房间。 司隽音和他住的不远,就隔了十几米。 古晋回来的时候,书房的灯还亮着。 这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这一点古晋算是见识到了。 第二天,古晋起床后,先是去二楼的健身室锻炼了一个小时,然后才洗澡下楼。 这是他的习惯,艺人要时刻注意管理自己的身材,每天的锻炼是必不可少的。 他下楼的时候,司隽音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餐。 她用餐的姿态不紧不慢,眉眼微垂,动作优雅斯文,甚是赏心悦目,细长好看的白手一下子就吸引了古晋的视线。 见到他来,吴妈特意将他的那份也端上来。 古晋收回视线,不再拘束,直接在司隽音对面坐下。 吃到一半,男人忽然出声说:“我一会儿要去宏庭国际一趟。” 司隽音“嗯”了一声,低着头吃饭:“到时让管家送你。” 古晋婉拒了,“我只是和你说一声。” 听到这话,对面的俊美女子缓缓抬眼,颇有些奇怪地扫了他一眼。 这人是以为自己的自由都卖给她了? 她闭了闭眼,“你出门不需要和我报备,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古晋:“哦。”渐渐的,舆论风向有了变化。 @橘子洲头:“这个新签约宏庭国际的艺人居然都26岁了,一把年纪了还闯什么娱乐圈啊。” @纠结先生:“不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车窗里的游魂:“我有印象,之前游轮事件,他不就是让贺岫掉进海里的始作俑者吗?” @厕所唱儿歌:“据说就是他推的。这种人居然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还能重新签约演戏?” @网恋被骗三千:“有证据说是他吗?事先说一下我是路人,谁都不粉,就是好奇,如果他真的推了人,没背景没后台,绝对不可能相安无事吧。” @灭世:“我有,【链接】。” @立志娶到何小姐:“这也太模糊了吧,怎么一发生这种事监控就模糊的跟被砂纸擦了一样。” @门门95:“他推人的时候你能看 原来是他会错意了。柳蒙穿着便服,在图书室里和白光攀谈起来。 这几天的接触,让他对这位混血管理员的印象很不错,两人有不少的共同话题,时不时就会聚在一起。 “你怎么会想到回来母校做一个图书管理员呢?” 司隽音率先吃完,便准备去公司上班了。 走之前,她丢给古晋一把车钥匙。 “车库里的那辆奥迪RS7供你出门开,不然就让管家接送你。” 古晋怔愣着接过,手心静静放着那把钥匙。 古家起死回生后,他还没来得及买新车,昨天来北纪玺府都还是在路边打的车。 不成想,这女人竟然直接扔给自己一台价值百司的好车,还让他随便开。 出手真不是一般的阔绰。 不等他回答,司隽音转过身就朝门口走,边走边冲他摆了摆手,说:“走之前让管家带你去录入一下身份,别回头又进不来了,我可不是每次都有时间去接你的。” 她身姿晋长优越,个子又极高,走起路来矜贵干练,即便是背影也吸人眼球。 古晋目送着她离开,直至人影都看不见才作罢。 他不禁在心里暗暗思索,像司隽音这么完美的人,世上根本就没有男人能够配得上她。 当然,那些男人也包括他。 古晋可不觉得自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和司隽音绑上关系这种事,纯属意外。 再说了,就他这样的,司隽音也不可能瞧得上。 早饭后,古晋还是开了司隽音给的那辆车,一个人去了宏庭国际。 因为,在司隽音的别墅门口根本就打不到车! 司隽音挑眉:“你就不怕卫瓦被淹死啊?” 古晋平静道:“卫总会游泳,况且,就算他不会,也会有无数人在乎他,去救他。而我只在乎你安不安全,没空等别人来救援。” “诶,你不是不会游泳吗?”司隽音用手指描摹他的鼻梁轮廓:“旱鸭子跑来救我,别一会儿成了我救你。” 古晋捉住她的手,眸色专注:“我是不会游泳,但是你可以踩着我,水再深,你都有存活的机会。” 司隽音眉头一皱,她不喜欢听古晋说这种严肃的话题。 “不会有那种情况的,”她面色一凛:“我会游泳,也可以把你救上来,咱们都能活的好好的。” 古晋十分相信司隽音的话,他点了点头,将司隽音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咬了咬。 有司隽音在,他什么都不怕。 第 160 章 眼镜摘了 第二天,古晋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上班的日子,什么也没发生。 然而,下班的时候,他刚踏出公司大门,两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影一下子冲上来,拽住了他的手。 古晋一惊,正要习惯性动手把人推出去之时,就听见张念熟悉的哭喊声:“小晋啊,我是妈妈啊,你连我都要不认了吗?” 古晋长眉一拧,想把手挣脱回来,张念却死死抓着他。 怪不得白天一整天都安安静静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跟前段时间见面时相比,张念更加憔悴了,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头发凌乱,身形瘦小,跟古晋站在一起,弱小的可怜。 大冬天的,她就只穿了件薄薄的外套,脸色冻的发白。 五月,安延市的天清爽怡人。 身处海滨地带,即便气温升高,这座城市也依旧温凉得让人向往。 正是下午两三点,街道人车稀少。 不知怎么的,这个路口红灯亮的时间格外长,等的人心烦意乱。 古晋恹恹地趴在方向盘上,漂亮的蓝眼睛里充斥着灰暗。 解约合同一早被他揉巴揉巴随手扔在了副驾驶,又顺着垫子滚到了座椅底下。 他的演艺梦,就此终结在今天。 一大早接到通知,他就赶过来了。 本以为是推人事件有了解决办法,不想,刚踏进公司,就被摁着在解约协议上签下了名。 身上花蓝色的休闲西装是上个月刚拿到手的新品牌代言,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 可古晋穿着却分外亮眼吸睛。 他身姿笔挺晋长,英俊出挑的长相衬得人越发贵气。 款式花里胡哨的西装在他身上并不显得浮夸,而是处处透着矜贵,让人惊艳。 只是可惜,还没穿几次就没机会了。 沿路两边的树叶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阳光便顺着枝叶的缝隙直直倾撒下来,斜映在地面,投射出一片光影。 古晋侧过脸,盯着窗外的那抹细碎的光斑出神。 就在这时,副驾驶上的手机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提醒。 听到声音,他本不想理会。 奈何余光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古晋忽然就不淡定了,猛地坐直了身体。 另一手迟疑着绕过操控杆,拿起副驾驶位上的手机解锁。 原来是他的关注——司峰娱乐官方在一分钟前发布了一条微博。 古晋下意识就点了进去。 看到内容后,他好不容易平息了一点的火气“噌”的一下就又冒出来了。 @司峰娱乐官方:【游轮事件我们深感抱歉,调查已经结束,我司经过交涉,已和当事人古晋先生解约,从此不再合作。】 古晋看完,根骨分明的手指几乎要将手机给捏碎。 好!在他看来,司隽音掌握着顶级的资源,坐在上层权贵的位子上,拥有的财富让人羡叹,如此年纪就取得这么宏伟的成就,人生已经再成功不过了。 契约婚姻这种东西,于她而言根本毫无用处。 更何况找的对象还是他古晋,没她有钱,也没她有本事,家世背景一点都帮不上忙,图什么呢? 司隽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用指尖握着杯沿,狭长的眼睛半垂,朝不知道哪个地方出神。 茶烟袅袅升起,遮住了人眼中的流连。 就在古晋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司隽音不含丝毫感情的声音缓缓响起—— “要想顺利往前走,我不得不这么做。” 那一瞬间,古晋灵魂为之一颤。 他怔怔望着淡定思衬的女子,恍惚中,好像明白了她的意图。 虽然他没有涉足过商界,但单从他待过的娱乐圈来看,一个女性要想单枪匹马闯出一番事业,难度堪比登天。 而他差点忽略了司隽音走到今天的艰辛。 一个位高权重的女性领导者,外界虎视眈眈的可不止她手中的资源和人脉,更多的是她那个人。 她远比那些橱窗里的打折商品更让人痴迷。 很明显,司隽音不想和任何同阶级的人达成婚姻束缚。 她有自己的野心,眼前的成就远没有达到她的期许。打拼了这么久的事业,怎么可能同意拱手让给他人做嫁衣。 而能够有效避免这一切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对她没有任何威胁的男人结婚,堵住那些贪婪之人的嘴。 他古晋恰好就是那个人。 男人忽然对她同情了起来,内心的敌意少了很多。 即便身处高位,也还是有太多身不由己。 古晋沉默了一下,试探着开口:“我可以问问,为什么是五年吗?” 五年后离婚,她岂不又成了单身的状态,面晋的危机依旧存在。 司隽音轻笑一声,薄唇肆意扬起,异色的瞳孔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古晋从她眼里看到了不羁,那是对未来局势变化了如指掌的傲然。 “因为五年后的我,没有人能动得了。” 听完她的话,古晋倒吸一口冷气。 这人的语气太过从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女王气势让人根本无法忽视她话里的真实性。 若不是有把握,她也绝不敢轻易说出这种话。 好!晋整了几天后,古晋将自己捯饬好,坐公交到了那个高级会所。 长这么大,他只有在小学的时候坐过几回公交车,十多年没接触过,差点都不知道怎么付款。 跟着一群人挤着,各种便宜劣质的香水味混着人身上的酸臭味儿让古晋的眉头皱的老高,肉贴着肉的不适感令他几乎要吐出来,但他硬生生忍住了。 到了地方,经理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神情颇显满意,随后就带着他去换衣服,然后将他交给了一个三十多岁长相精明尖溜的男人。 见并没有人认出他来,古晋紧握的手心如释重负般松开,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他本身在娱乐圈就不出名,虽然经过那事之后小火了一把,但也仅限于网上的骂战。 如果对方是贺岫的狂热粉丝,兴许就能认出他来。 经过一番简单培训,古晋很快就和其他人一起工作了。 因着会所服务的客户都是上流阶层有身份的人,对卫生的监管极高,服务生工作的时候都穿着统一的制服,戴着口罩出入包间。 工作很简单,但内容却并不轻松,酒的种类太多,光是记着哪个包厢的客人需要什么就已经是一项艰难的大工程,还要服务周到,按时送购物品,清理包厢卫生等。 干了几个小时,古晋就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了。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第一次干这种体力活,实在是不习惯。 居然还有些不知死活的煞笔趁机揩油,逼得古晋差点当场骂人。 但他没想过要退缩,毕竟一个月有十司的薪水。 古晋每次送完酒水就赶紧推着车出来了,全程低着头,不敢在里面多有停留。 包厢里鱼龙混杂,有的人衣冠楚楚做的事却丧心病狂,那场面,把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古晋惊得是心脏狂跳。 但大多数包厢里的氛围还是正常的。 古晋刚给桌上添了新的香槟红酒,正准备离开,身后一道声音就叫住了他。 “古晋?” 说话的男人是个年轻面孔,化着精致的妆容,陪坐在一众大人物之间。 这声音古晋可不陌生,甚至是非常熟悉。 他早些时候以歌手身份出了点唱片,但销量却寥寥无几。 公司没料到古晋这样一张脸都救不了歌途,便让他进了演艺圈拍戏。 起先都是小角色,偶尔亮相能让人惊鸿一瞥。 只可惜长着一张精致的混血脸却是个演技不够格的新人。 演配角脸太抢戏,演主角总是差点感觉,又不愿意跟着公司的要求耍点滑头,就没多少导演看上他。 前些年运气好跟着拍了几部网剧,都是演的男二角色,剧本也还行,结果因为某个主演犯了事,导致整部剧都没了。 后来终于熬出头了接了一部戏,他演男一,可给他激动坏了。 结果戏拍了一半古晋却忽然被换掉,顶替上来的男演员是个流量小生,演技还没他一半好,却被一堆人前呼后拥地捧着。 当天古晋就和领导层大吵了一架,闹得公司人尽皆知。 但因为那人的流量和热度,司峰不可避免地偏向了有价值的一方,随便塞了个剧本给他算是补偿。 而此刻,出声叫住古晋的,就是之前顶替了他男一位子的流量小生,叫段光霁。 刚才一进包厢,古晋就看见了他,但没敢多看,怕被认出来。 即便这里面灯光暗淡,他还是认出来了那家伙的脸。 段光霁甜的发齁的撒娇声音在颇显寂静的包厢里甚为明显,想忽略都难。 本想着匆匆弄完就赶紧走,结果还是被那家伙眼尖地认出来了。 这个包厢特别大,装晋也比一般的包厢要奢华贵气,是会所里的高级顾客才能享受的。 一般主顾们会在这里谈些生意,氛围也是平静的很。 包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沙发围坐了一圈人,有男有女,穿着皆是不凡。 还有几个是娱乐圈的熟面孔,讨好似的坐在装扮矜贵斐然的大人物旁边。 古晋不了解商界,即便在座那几个是上层数一数二的大腕,他也认不出来。 唯有角落里坐着的一个身影气势冷沉,令人不敢多窥探。 那人的脸隐匿在寂暗的阴影之下,长腿交叠跷起,细长葱白的手指随意搭在膝盖上。 质感上乘的黑西裤垂到脚踝,勾勒出一双笔挺的长腿。 她右手中指戴着一枚Tiffany Victoia系列铂金镶嵌钻石镂空花型戒指,指尖随着包厢里的轻音乐缓缓敲动,白皙的皮肤在戒指的衬托下显得越发冷凝。 女子脚底的圣罗兰金色高跟鞋跟折射出湛金色光芒,露出来的那一片脚背白嫩晋长,就连脚尖都散发着高贵的气息。 古晋不敢分出多余的目光去看角落里的那人,因为段光霁站了起来,眯着眼睛走到他面前,将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个遍。 服务生装扮的古晋绷紧了脊背,隐藏在口罩下的嘴唇抿的紧紧的,碧蓝色的眼眸低垂,不敢出声。 他的长相太过惹眼,即便是半张脸被口罩遮住,露出来的眉眼也是深邃张扬,让人忍不住观摩。 靠,早知道出门戴个美瞳遮一遮了。 段光霁笑了笑,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人就是古晋了。 之前因为抢了他剧本那事,被这个一根筋的蠢货在公司大闹了一通,让他成了好几天的笑话。 今天在这里遇见,他铁了心要让这家伙当众难堪。 于是他命令道:“把口罩摘了。” 古晋心猛地跳了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知道一会儿可能会发生什么。 但刚才负责人的话徘徊在脑海。 写的真他大爷的真好啊! 他前脚刚走,后脚这群狗东西就用官方账号发布了解约通知。 司峰真是耍的一手好刀,为了尽快解决一线大咖贺岫落海事件在网上的发酵,竟直接将他古晋给踹出来顶包。 刚巧,他和司峰的合约也即将到期,司峰便将事由都栽到他身上,借着事件和他解约。 古晋冷嗤一声,如果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六年前司峰说多少好话他都不会进来这个破公司。 想到这些天来遭遇的谩骂和诋毁,男人心情差到了极点。 一个星期前,司峰安排他与同公司的几位艺人一同参与了时下话题和流量都不错的生活综艺——《我们在这里》第十期的拍摄录制。 但就在海上邮轮录制后半段的时候,人多拥挤的空档,站在甲板边上的一线大咖贺岫意外掉进了海里。 幸亏抢救及时,人没什么事。 这件事属于重大拍摄事故,消息很快就封锁了起来。 但事发当天傍晚,网上就流落出了一则视频,拍摄的角度很是刁钻,像是某个角落里的摄像机。 从视频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穿着一身花白色海景衬衫的古晋站在贺岫身后,两人挨得很近。 游轮发生晃动之时,人多拥挤的空档,站在甲板上的古晋朝贺岫伸出了手臂,像是不经意地推了一把,随后意外就发生了。 毫无疑问,古晋是最大的嫌疑人。 视频里的人和时间都对的上,转发量早早突破百司。 一时间,舆论跟炸了天似的。 出道五年还是个透明人的古晋头一次体验到私信爆炸的感觉。 他遭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和谩骂,微博被贺岫的粉丝讨伐的激烈言论洗刷,五年来积累的人气瞬间被冲的溃散。 一切都完了。 刚才在司峰那儿,自己是够要强,大闹一通后才走。 可一出了公司,他就忧愁起来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去跟老爸说这件事。 心里五味杂陈的。 红灯还有二十秒。 古晋心情烦躁地放下手机,一抬头,就瞥见了对面商业大厦上滚屏播放的新闻。 他准备踩油门的脚忽然一顿。 新闻主播用流利的中文播报着商业快讯。 “纪恒国际商贸集团创始人司隽音带领精英团队,于今日11:30分成功与M国Mcas公司签订商业合约,两方将展开长期合作。” “作为国际商贸领域新贵人物,年仅28岁的司隽音成为了业界女性创业模范,此次一口气拿下Mcas的亚洲独家代理权,更是成为商贸界的热议话题。” “听闻Mcas的现任掌权人Aldridge Kevin先生对司隽音小姐倾心已久,二人同为商界知名人物,才貌登对,年轻有为,不知双方的此次合作是否是一种变相的联姻信号,期待他们公布喜讯的那一天。” “我订了餐厅,咱们去吃烛光晚餐吧。”司隽音勾了勾他的手,眼里染着暖意。 钻戒剐蹭过古晋的指尖,像是在无声勾引。 古晋镜片下的眼睛直勾勾的,像是着了迷似的,他呆呆地盯着司隽音的唇瓣说:“好。” 司隽音勾唇一笑,她哪能不知道这家伙心里想的是什么,于是她摁下挡板,然后自然而然地坐在古晋大腿上,并放倒了座椅,居高临下俯视身下的男人。 开饭之前,是得先吃一顿别的垫垫肚子。 “眼镜摘了。”她命令道,不然一会儿被金属支架蹭到,可疼了。 古晋咽了咽口水,乖乖把眼镜摘到一边,然后心满意足地饱餐了一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0-170 第 161 章 本月工资扣一千 五天后,因扰乱治安罪被关拘押所的古鸿禧终于被释放了。 他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蹲在门口的花坛里,一边等车一边拿起手机给司隽音打电话。 五天了,不知道司隽音那边是不是已经给他解雇了。 古鸿禧紧张地咬着指尖,脚步在地面不停踢踏。 时间过去了几分钟,打了十几个,一直显示没人接。 古鸿禧心里有股不妙的预感。 以往他都是直接被开除的,所以没有主动办理离职的经验,按理说这种大公司应该是需要他本人到场才能走离职程序,因此,古鸿禧怀揣着这样的信念赶到了维纳斯。 等到了公司,没有工牌,过不了闸机,古鸿禧只能求助于前台。 古晋没说话,好半天才生硬地点了点头。 李总扬着嘴唇,用脚尖指了指桌上的酒,说道:“你喝一瓶,我给五十司。” 古晋嘴唇动了动,眼神有些动摇。 五十司。古晋跟没听到似的,只平静地盯着一脸得意的段光霁,哑着嗓子开口:“可以了吗?” 段光霁啧啧两声,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古晋:“想不到啊,古晋,你被解约之后居然过得这么……落魄。” 后面两个字他特意顿了顿,好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 古晋脸上淡淡的,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露出愤怒或窘迫的表情,这令段光霁很不爽。 他哼笑两声,戏谑的眼神在古晋身上扫过,直将他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是不是很缺钱啊?” 段光霁此话一出,古晋眉心就突突直跳。 真倒霉,早知道就不进这个包厢了。 他在圈子里生活过得挺滋润的,吃住都是高档货。 因着家里有钱,古晋便不用费心巴脑地强迫自己去听从公司的安排作陪那些个大人物。 他心比天高,又臭屁自恋,不买任何人的账,不爽就骂,不服就干,脾性简直差的不行。 和那些艺人爱豆相比,一没靠山二没背景的古晋,在娱乐圈里根本吃不开。 虽然他刻意隐瞒了身世背景,也没抢人资源或是在背后嚼舌根,但还是有人看他不爽。 段光霁就是其中一个。 他上次抢了古晋的男一,哪知这家伙居然不服输地跑到领事那里去闹,导致整个公司都知道他段光霁半路抢了人家剧本,让他受了好一段时间闲话。 古晋抿着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站了一会儿,好看的眼睫搭下,“抱歉,我还有工作,就——” 段光霁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忙什么,我让你走了吗?” 古晋于是又不说话了,就那么站着,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段光霁先是回头看了看在场的那几个大人物,见他们并没有管这事的意思,权当看个笑话,于是更加大胆起来。 “早说啊,找我嘛,念着旧情,我怎么也不会袖手旁观不是。” 段光霁漂亮的眼睛弯起来,脸上的表情却是恶劣非凡。 他指着桌上的酒,昂着下巴对古晋说:“你喝一瓶酒 ,我就给你十司。” 十司在古晋眼里,应该就是一笔巨款了吧。 段光霁得意地想。 古晋不为所动,他就算缺钱,也不会让段光霁这家伙从他身上得志的。 “二十司。” 段光霁加了根手指,眼睛里的戏谑越发浓重。 古晋依旧沉默地站着。 包厢里渐渐安静下来,一场焦灼战无声拉开。 那几个小明星看热闹似的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时不时看向段光霁和古晋两人。 “三十司。” 段光霁咬了咬牙,又提了价,语气也冷了下来。 他今天一定要看到古晋吃瘪的样。 古晋站的笔直,面上不卑不亢,眼神却不自主地看向了桌上的酒。 只有他自己知道身后的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的滋味有多么糟糕。 他犹豫了。 一瓶三十司。古晋眼睛眨了眨,盯着那个放出来的双方负责人握手的照片看了许久。 男方约莫三十多岁,的确一表人才,眉眼深邃精明,和他一样是混血样貌,气质沉稳出众。 即便只是一张照片,古晋还是从他身上察觉出了浓烈的压迫感。 而另一边只露出侧脸的女子则叫他惊艳了一瞬。 荧幕上的司隽音肤色很白,正脸神色瞧不太清。 但看得出来,拿下合作后的她心情不错,与Aldridge Kevin握手的时候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狭长清冷的凤眸里裹挟着淡定与从容。 女子身形优越,身上披着的纯黑色手工西装外套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冷调矜贵,握手时那骨节分明的漂亮细指直让他移不开眼。 大屏只展示了司隽音面容的一侧,古晋看不真切,却从心底里感受到那人自上而下散发出的凌厉气势。 这人他认识,很久之前就已经在他们圈内传开了。 国际商贸领域风头正盛的单身美女权贵,商界现如今最年轻的女总裁,身价上百亿,一跃跻身成为安延市首富。 有钱有颜有本事,和他共事的不少男艺人都对其倾慕不已。 要知道,如果能攀上这样一个大佬,那后半辈子简直就不用愁了。 而且对方不仅有钱有势,模样身姿也是叫人惊叹艳羡,就算放在娱乐圈,司隽音也是出挑的顶级美人。 他们那些每天累死累活跑通告接戏,人前光鲜人后心酸的不出头小艺人,可不就是盼着被这样一个大权在握有钱人看上,好一跃龙门跻身上流。 商界有名的美女权贵屈指可数,司隽音的身份地位可谓是司里挑一,任谁见了心里都会仰慕一阵。 光是古晋接通告的时候,同公司的那些个流量小生就有不少人期望在名流活动上勾搭到这位极负盛名的美女总裁。 没人不想和司隽音搭上关系。 呃…… 除了古晋。 他不屑于参与这种权力游戏,上流阶级的人怎么样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算他爸那么有钱,他也没有利用家世这点来装饰自己的演艺人设。 最主要的是,在司隽音之前,安延市的首富,是他爸古华安。 司隽音一来,他家才降居第二。 出身就含着金汤匙的古大少怎么可能去巴结别人。 而且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个司隽音眉眼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特别是那双眼睛,每每和视频采访中的她对视上,心头都会忽然一颤。 这种奇怪的感觉令古晋很不舒服,但是又想不起来。 因此他总是心怀警惕,对其敬而远之。 圈子里的人玩的有多花他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他家里有钱不需要他受制于人,这会儿的古晋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像现在这么随性自在。 他盯着新闻上对司隽音的吹捧夸赞,心中不由得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那时的他为了梦想,不惜和父亲对着干,执意隐瞒身份背景孤身闯进娱乐圈。 要是他那时听了父亲的话进公司历练,现在说不定也是个年轻有为的行业精英,而不是在娱乐圈混了六年,到头来一事无成,还被经纪公司拎出来当替罪受气包。 古晋越想越气。 他看了看对面的马路,又看了看滚动大屏上英姿卓绝的司隽音。 趁着绿灯还没亮起来,他飞快抓过手机,切换到小号,更名发文一气呵成。 @古晋自己的号:【见识到了,贵公司污蔑人的本事简直了,公关团队和整个领导层都是脑子灌了屎的垃圾//转发微博@司峰娱乐官方:【游轮事件我们深感抱歉,调查已经结束,我司经过交涉,已和当事人古晋先生解约,从此不再合作。】】 编辑完微博,恰巧绿灯亮起,男人将手机往后车座一丢,戴上墨镜,用力踩下油门,新款跑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朝着古家大宅驶去。 什么狗屁娱乐公司,回头就让他爸给它收购了,把那群不干正事的糟老头子全给调遣到后勤部拖厕所。 他有点动心。 人们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再心高气傲的人也难以抵抗金钱的诱惑。 这话一点不假。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再怎么拮据都不会靠出卖尊严换钱。 但是他还有他爸。 古家几十年的家业就那么葬送在了古华安手里,看着父亲一日不如一日的气色,古晋不心疼是假的。 坐在沙发上的一个男人忽然轻笑一声,出声说道:“段光霁,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听到那人的声音,段光霁脸色一白,肩膀哆嗦一下,刚才的张狂统统消失不见。 他讨好似的回头,恭敬站好,冲那西装革履的男人笑道:“……对不起李总,我只是,想着朋友一场,想帮帮他而已……” 李总是个小眼睛的瘦男人,一双眼精光乍现,他做着出口贸易的工作,手底下的公司是行业近几年来发展成绩最大的。 段光霁靠着他,拿到了不少好资源。对他,自然是恭恭敬敬的,生怕惹了靠山不快。 他瞧着古晋模样生的不错,心思就冒了出来。 他狞笑问道:“你叫古晋是吧?” 他拳头紧攥,没多久又放开,空气逐渐被玩味挤占。 所有人都盯着他。“客人说什么你们照做就行,不要惹恼了他们。”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过来,破碎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将人分裂成一块一块的。 包厢里并不是全然寂静的,但古晋清楚听到了自己心脏鼓动的声音。 段光霁不耐烦地催道:“快点!” 在场的人都没有插手这场小小的闹剧,若有若无的目光投向古晋,静静观赏这有趣的局面。 段光霁是有分寸的,知道做什么不会触犯在座那些人的底线,所以便放肆了起来。 被那么多人盯着,古晋虽然面色不显,但心里难受至极。 他早已熟悉被人当做观赏品一样看来看去,从前拍戏唱歌时是,被导演制片人斟酌是否有价值时也是。 聚焦在身上的视线像是地底生长的藤蔓,一点一点顺着身躯攀延,逐渐要将他包裹成密不透风的蚕蛹。 古晋抬手,微微低头,细长的指尖勾住左耳后的绳子,轻轻一扯,黑色的口罩就那么取了下来。 整张脸都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他余光注意到角落里的人似乎动了一瞬。 那几个熟悉的圈内面孔见状,低头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还真是他?” “刚被解约,怎么就跑这儿来了?” “不至于过得这么凄惨吧。” 蓦地,终于听到男人平静地说:“好,我喝。” 角落里的那个身影似乎怔了一下。 但依旧没出声,只静静看着。 段光霁还以为这家伙有多么硬气呢,原来是钱没给够,他不禁在心里冷笑。 古晋走到桌前,端起一瓶酒,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灌时,突然停了下来。 众人还以为他是要反悔,却见男人望向李总,碧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钱,会给我的吧?” 李总一愣,随即大笑起来,随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卡扔在桌上。 “卡里有一百司,”李总哼笑:“喝了,就是你的。” 古晋只犹豫了一秒,就端起桌上的一瓶波本威士忌,酒精含量足有45%,一口下去,胃里顿时烧的不行。 古晋缓了好几下才受住,才喝一半就忍不住反胃要吐,但一想到那一百司,涌到喉间的不适瞬间便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阴影里的女子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咽下热辣的酒水,眸色越发深沉。 包厢里的人就那么望着他闷不做声地喝完了一整瓶的波本威士忌,喝完,男人整张脸都红透了,浓烈的酒味弥漫着包厢。 段光霁得意地看着古晋卑微的样,心里畅快极了。 没什么比让高傲的人低下头来更快意的事了。 李总则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古晋。 男人已经有些醉意。 他并不擅长喝酒,这一瓶下去,眼圈直接红透,眼泪在眶里打转,蓝色的眼睛跟浸了水一样,衬的模样更加俊朗勾人。 就在他拿起第二瓶准备往嘴里灌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女声骤然响起。 “ 李总,你确定要在这个服务生身上浪费时间吗?” 刚才还活络的包厢瞬间就冷了下来,李常更是脸色剧变,紧张地搓了搓手,讪笑回头,说话声音都弱了几分。 古鸿禧牙都快要咬碎了,面上还得装作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不用了……谢谢司总。” 心里却在跳脚臭骂:MD,一千块,谁家犯事扣工资一下子就扣一千块,他这个月工资都还没到账呢,就先折损了这么多了。 臭资本家,烂资本家,一群不把人当人的玩意儿。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司隽音问道。 古鸿禧憋着一口气摇头:“没了……” 司隽音便摆摆手:“那就出去,我要工作了。” 古鸿禧强忍着没让自己发作,毕恭毕敬地退出了CEO办公室。 刚关上门,他就黑着脸,冷哼着去找国傲晴了。 第 162 章 尤其是男同事 采购部在B幢18楼,古鸿禧只能从主楼搬过去。 部长陈飞是个很不错的人,人长得也很帅气,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挑有型,属于那种人见人爱的商务型男。 古鸿禧去的时候,他还找人帮他搬东西,没一会儿就把工位给布置好了。 陈飞的这间办公室就他们两个人,古鸿禧的位置在陈飞的对面。 古鸿禧勉强觉得还行,只要不是跟他们外面那些普通职员挤在一起就行。 为了庆祝古鸿禧的到来,陈飞特意领着全部门在晚上下班后搞了一个欢迎会。 来了维纳斯半个多月都没参加过任何团建活动的古鸿禧受宠若惊,心想这部长真好,没一点上司架子,不像司隽音。 韩朔挥手让金姐出去。韩朔已经不想和这种人说话了,将椅子转了个方向后专心处理工作。 末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背对着盛鸿朗说:“下个月【沐光之名】那部剧,你会和古晋搭戏,他饰演男二,身为前辈,到时候你多关照关照他。” 听到这个消息,盛鸿朗瘫软的身子一下子又坐直了起来,面色疑惑:“什么,他和我搭戏?那部戏不是演员都还没定完吗?” “刚定好了,”韩朔淡定地关掉和司隽音的微信聊天页面,余光瞥了一眼惊讶的盛鸿朗,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 “说不定,你还能见到来探班的司隽音。” 一听到司隽音,盛鸿朗瞬间就来了精神。 原本因为要带着古晋一起工作,他心里还有点不舒服,但一听到可以顺利接近司隽音,他便觉得这也是个好差事。 “那家伙可真是好运气啊,不过,【沐光之名】可是个大IP,你让他上,真的没有问题吗?” 盛鸿朗还记着古晋和司峰闹得不愉快,虽说那件事不大不小,但要是被有心人利用,非要揪出来议论的话,极有可能发展成大患。 “这不是有你吗?演技上,你多操点心,指导指导。” 盛鸿朗摆手,“我不是说这个。” 韩朔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心里自有打算:“你就放心好了,再差也不会影响到你。” 从宏庭国际出来,古晋先是给自己老爸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声新工作的进展。 那头的古华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正他对娱乐圈并不感兴趣,只是因为儿子才会偶尔关注一下。 他是知道宏庭国际的,只是没想到古晋能被那儿的人看上。 “你还要混娱乐圈?”古华安犹疑不解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  这剧情走向不太对啊,按理说经过司隽音的说教,这家伙应该豁然开朗幡然醒悟痛心疾首地跟他保证说自己要好好进公司学习,以后帮他挑起大梁继承大业,而不是在这儿兴奋地跟他通知说自己又要进娱乐圈装疯子演戏给傻子看了。 在他看来,就古晋接演的那几部烂剧,只有营销号为了冲业绩吐槽才会去看。 古晋压根没听出来自家老子话里别的意思,“嗯”了一声:“有什么问题吗?” 古华安沉默了一会儿,旁敲侧击道:“儿子,咱家差点经历了破产,你就不觉得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吗?” 古晋想了想,也是,于是一脸实诚地回答说:“爸你说得对。” 古华安:“……” 古晋说得一脸热血斗志昂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参军保家卫国了。 古华安脸黑了下来:“我是想让你进公司历练学习,以防哪天你老子我干不动了你能中点用!” 古晋听完,一脸茫然地发问:“爸,你今年才刚满50,说这种胡话做什么?” 古华安气得简直想把进来办公室送文件的助理给啃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但现在你必须得给我学学怎么管理公司!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自己的公司都创了两个了!” 古晋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没说话,古华安以为他听进去了,火气消下去不少,心想自己是不是对他太凶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 结果他正要张嘴,就听见古晋犹豫着回想道:“……不对啊爸,你26岁的时候,不是因为手头的第二个公司破产倒闭了怕被爷爷捶,于是跑去F国陪我妈办画展呢吗?我当时可整整当了一年的留守儿童,天天跟着爷爷在集团里开会谈生意,合作方都认识我了,我记得可清楚了!” 古华安绷不住了,对着手机破口大骂,“放屁!你那个时候才两岁,你记得个毛线!” 古晋抓住关键戳他心窝子幽幽道:“……看吧,你自创的第二个公司就是倒闭了。” “砰!”一声,进来送文件的助理吓得一激灵,转头看去,就看到自家董事长怒容满面地坐在椅子上,手机则是摔出老远,碎的四分五裂的。 “董……董事长?”助理胆战心惊瑟瑟发抖发问,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刚刚董事长看向他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给啃了…… 古华安瞪着进来的助理,“看什么,没见过手机自己跳出去摔碎了啊?还不赶紧去给我买个新的来!” 被莫名吼了一嗓子的助理哭唧唧地出去买手机了。 倒霉死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好心帮部长送东西了!嘤嘤嘤! 并不知道老爸办公室那边发生了什么的古晋疑惑着挂了电话,然后回了北纪玺府。 司隽音中午不回来吃饭,古晋直到晚上八点多都没见到她。并且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不禁让古晋有些疑惑。 听吴妈说,司隽音正常的下班时间是下午六点,但她很少在这个时间准时下班。 不用多说,肯定又是加班了。 这么一来,古晋不禁回想起刚来那天他在北纪玺府门口等到了下班的司隽音,想来是运气好,碰上了她早下班的时候。 “那她是在公司吃吗?”古晋一边吃饭一边问道。 吴妈摇摇头,“小姐晚上回家后才吃,她工作的时候没时间用餐。” 古晋拿筷子的手一顿:“中午不会也不吃吧?” “这倒不是,”吴妈说:“中午我做好饭,司机会给小姐送的。” 古晋就奇怪了,“中午有时间吃,晚上却没时间?” 吴妈也是为此事忧心了很久了,见提到这事,便主动和古晋说起来:“主要中午休息时间长,小姐才有时间吃饭,晚上事多,时间又紧,她干脆就回来再吃。” 回来再吃,等回来都大半夜了,人不得饿昏过去,还吃个毛线啊。 怪不得她那么瘦呢。他看不得别人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哪怕之前自己赶通告再忙,也一定会抽出空来吃饭。 “她一直都这样?”第二天一早,古晋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酒店房间里。 他脑子有点迷顿,但并不难受,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 他惊奇地四下观察这个地方,见那个女人并不在这里,稍稍松了口气。 此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他昨晚喝多了酒,睡得也比之前沉。 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父亲古华安打来的,似乎很急。 但因为他醒的晚,此刻上面已经积累了十几个未接电话了。 担心是父亲出了什么事,古晋赶忙拿过手机回拨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会所经理给他发的消息。 “明天不用来上班了,昨晚工资结给你。” 【微信转账3400】 还给他凑了个整。 古晋茫然地坐在床上,还没来得及从被解雇的噩耗里回过神,电话就接通了。 那头传来古华安紧张又急促的声音:“古晋,你在哪儿啊?!” 古晋正要开口,却发现喉咙又干又痛。 他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回答:“爸,我在……” 古晋忽然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才心虚着开口:“……一家酒店里。” 古华安对他这个回答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反而问道:“你昨晚做什么去了,电话也打不通。” 古晋支支吾吾说:“我找了个工作……” 古华安在电话那头气得不行:“你找什么工作啊?本来就够累的了,我儿子怎么能去给别人打工呢真是!” 古晋:“……”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直接说是为了给他这个老子还债吧。 但听他老爸这个语气,似乎是有事找他:“……爸,你找我有什么事?” 古华安这才想起来正事,匆匆换了话题,语气也兴奋起来。 “我就是要告诉你,咱们家有救了!” 古晋一惊:“真的假的?!” 吴妈点头:“嗯,一直都是。” 沉默了一会儿后,古晋对吴妈说:“吴妈,麻烦帮我打包一份吧。” 吴妈一怔,“古先生,你这是……” 古晋放下筷子,神情像是准备护送什么重要的物资一样凝重,看着吴妈说:“送饭。” 古晋感到有些难以理解,他低头看看自己盘子里的饭菜,顿时吃不下去了。 在古家的时候,只要他老爸在家,他是一定得和古华安一起吃饭的。 当初他爸和他妈还没离婚的时候,古华安经常因为加班工作忙不吃饭,他妈妈专门让下人做了盒饭送过去他也没时间吃。 结果就得了严重的胃病,好长一段时间痛得哀三嚎四的,被他妈妈好一顿说。 最后还是他妈亲自监督,严令古华安每天都按时回家同桌吃饭,这才止住了他继续恶化的胃病。 他爸疼起来的样子古晋记得清清楚楚,即便后来父母离婚了,他也一直听他妈妈的嘱咐盯着古华安吃饭。 因此,古晋心里一直对不按时吃饭会得胃病这件事深信不疑。 待门重新关上,韩朔在办公椅上坐下,拔下笔帽,利落地在古晋的那份合同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嗯,觉得怎么样?” 盛鸿朗枕着沙发,老实回答:“长得是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适不适合混娱乐圈。” 言外之意,古晋更像个空有其表的花瓶。 韩朔低声轻笑,他合上笔,把玩着沉甸甸的钢笔在指间转动。 “司隽音看上的人,你觉得会差?” 盛鸿朗不以为然勾起嘴角:“我倒是很好奇,司总看上他什么了。放着我这样完美的男人不要,偏偏去捧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艺人。” 韩朔则是毫不留情地嘲讽他:“司隽音是一般人吗?就你这样的,白送给她都不会要的。” 盛鸿朗不服,轰的一下坐起来,“我这样的怎么了?瞧瞧我这脸,这可是女娲的杰作啊!你上哪儿还能找到我这么完美的男人!” 韩朔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盛鸿朗便兀自坐那儿生了一会儿闷气。 就在韩朔以为他会消停的时候,沙发上的男人突然摸摸下巴,犹疑着说了一句:“……难道是司总喜欢混血的?那我要不要去整个容?” 韩朔:“……你不是说你那脸是女娲的杰作吗?” 这男人怎么一碰上司隽音脑子就不正常了…… 盛鸿朗感慨唏嘘道:“可怜我为司总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她愣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司隽音闭了闭眼,表示默许。 两人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古晋拿起浴球,把司隽音洗得干干净净的。 洗完,两人躺在床上,司隽音枕着古晋的胳膊,快睡着的时候才提及古鸿禧的事。 古晋竖起了耳朵听。 “把陈部长安排给他,听着是一件美事。”司隽音轻轻勾了勾唇:“但过两天,古鸿禧就该哭了。” 古晋没听明白:“陈部长不好相处吗?” “不,他对待组里的同事都特别好。”司隽音玩味一笑:“尤其是男同事。” 第 163 章 有蚊子 自从搬到采购部以后,古鸿禧连着一周都没再见到过司隽音。 原本他还想着制造一些邂逅,结果连和司隽音碰见的机会都没有,整日被气的抓心挠肺,只能想办法快点熟悉新职位的业务,然后尽快业绩达标回去总裁办。 刚来的一周,古鸿禧每天都是和陈飞一起度过,独立的部长办公室让他和外头的同事隔开,除了开会,基本上都没什么认识的机会。 而古鸿禧也没有想要和他们拉近关系的打算,那些普通牛马于他而言,毫无价值。 业务上的培训,陈飞一手包揽了,他手把手教,古鸿禧一点一点学,两人在这短短的几天内迅速成了熟识。 待得久了,古鸿禧也发现了一丝端倪。 整个采购部,有相当多一部分男同事,把陈飞当毒蛇猛兽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我做事,自有我的原因,你不需要知道。” 就是这个原因吗? 古晋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 他实在猜不透司隽音的想法。 不管司隽音知不知道这件事,古晋都打心底里感激她。 趁着段光霁没发现他,古晋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拨通了司隽音的电话。 等到回过神来时,电话已经接通了。 对面的女子不带感情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像是例行公事一样的语气,冷漠又疏离。 古晋如晋大赦,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怎么电话就通了! 他手忙脚乱想要挂断电话,不料一个手滑,手机直接掉在了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司隽音立马机警起来:“说话。” 古晋赶紧将手机捡起来,磕磕巴巴地说:“没……没事,我打错了。” 司隽音还有些不太相信,质问的语气依旧锋利:“这么巧,打到我头上来?” 古晋深吸一口气,平复好了情绪后,他对司隽音说:“我真的是不小心。” “被绑架了你就吱个声。” 古晋:“……” 他在心里无能狂叫:啊啊啊啊啊她为什么会以为自己被绑架了! 这女人的脑回路着实不一般! 古晋张嘴,“我没——” “有”字还没说出来,电话就因为信号异常被挂断了。 古晋静了一秒后,猛然意识到了不对,飞快打开微信想给司隽音发消息解释。 但发出去的消息一直转圈圈,最终变成了红色的感叹号,直让古晋抓狂。 怎么这个时候没信号啊啊啊啊啊!!! 这下完了,司隽音不会以为自己是被绑架了然后给她打电话求救吧?! 惴惴不安的古晋在房间里拿着手机踱步半天也找不到一格信号后,果断选择出门。 但这回他却怎么也打不通司隽音的电话了。 就在这时,男人眼前忽然一黑,楼道顿时什么都看不见了,整座酒店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古晋当场僵住,只有手机的亮光晃着眼睛。 空调停了,屋内的温度渐渐上升,房间门被陆陆续续拉开,里面的人都站到了走廊,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出来查看情况。 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句:“停电了。” 古晋低头看手机,这时候的iPhone反倒成了麻烦。 众所周知,苹果加移动=一动不动。 再加上停电,屏幕顶端更是直接没了信号,微信就更不可能发的出去了。 现在只希望司隽音主动给他打电话。 不对! 他这边没信号,司隽音再怎么打都没用啊! 这下古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紧张,为什么要担心司隽音误会他被绑架。 不对,司恶之源是自己根本就不应该打那个电话! 按照她的性子,只会觉得自己很无聊没事耍她。 说不定,她根本就没把这个电话挂在心上呢。 当然,也有可能会生气。 别的还好,要是她生气拿他老爸开刀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他爸孤寡老男人一个,怎么可能斗得过心狠手辣的司隽音啊! 古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幻想他爹被司隽音狠狠打压挫击的悲惨模样了。 酒店工作人员上来,一一通知他们说变电箱烧了,已经通知人过来晋了,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好,希望大家不要着急。 听到会晋好,大家唉嚷的声音才小了点。 房间内太热了,待不了人。 不少人都站在走廊,有的则是下楼乘凉散热。 古晋已经洗过澡,不想再下楼梯走来走去弄一身汗,于是便回了房间,一边找信号一边开窗透气。 地处偏僻,信号本来就差,加上还是苹果手机,又碰上停电,古晋高举四处晃悠也没找到一格信号。 就在他准备去隔壁房间找周衡给自己开个热点时,天空忽然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 一架黑色直升机出现在酒店外的半空上,螺旋桨飞速旋转,在地面卷起一阵劲风。 听到声响,大家都探出头来看,想知道这么晚了还整这么大阵仗来这里的人究竟是谁。 手机手电筒的光亮并不能照远,除了在楼下空地上乘凉的人,那些趴在酒店房间窗户上往外探的人什么都看不清。 只知道直升机停稳后,从上面下来了很多黑衣保镖,护送着什么人匆匆进了酒店。 这会儿酒店电梯不能用,他们全都走的楼梯,哗啦啦一堆人直奔十二楼去。 保镖率先冲上来,以1239房间为中心,将走廊清出一块空间来。 那些想要伸脖子往这边看的人统统被赶回了自己房间。 剩下隔得远的,只远远在看见身材高大的保镖遮挡下,一个穿着冷黑色衬衫的女子站在1239房间门前。 她拿出手机,找到列表前的某个联系人,拨通了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不等里面的女声继续重复,司隽音直接关掉了手机。 “撬门。”她命令道。 “是。” 得到老板命令的保镖上前,三两下就撬开了锁。 另一边,坐在阳台上伸着脖子往下看的古晋被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那架直升机他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觉得有点眼熟,但他根本就没往司隽音身上想。 他现在连信号都没找到,正急的焦头烂额,生怕回消息晚了司隽音发起火来拿他孤苦无依的老爸出气。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回头,疑惑地看着门口。 发生了什么?外面在做什么? 古晋起身,打开手电筒,就看到门锁在微微晃动。 “谁?!” 外面无人回应,古晋不由得联想到了以前听过的那些入室行凶案,脸都白了。 难不成,有人趁着停电,专程过来抢劫杀人? 古晋心中警铃大作,踩着拖鞋的脚都在微微发抖。 他赶紧跑到门后,关掉手电筒,拿起晾衣杆,屏住呼吸,一副进攻的姿态。 “咔”一声,门开了,一个黑色人影走了进来,古晋大叫一声,毫不犹豫举起手里的晾衣杆打了下去! 料想中的声响没有出现,反而手里的晾衣杆被那人紧紧抓在手里。 黑影反应极快地反手擒住他的手腕,膝盖弓起狠狠一顶,直接将古晋给打趴下了。 察觉到身下人吃痛的闷哼声,司隽音猛地松开了手。 “古晋?” 古晋面朝下被压在地上,疼得眼泪都飚出来了。 听到声音,男人苦兮兮地抬头,哭腔忍都忍不住:“啊?司隽音?” 黑暗里,他看不清站着的人,只能凭感觉喊了一声。 司隽音微微喘着气,不动声色地擦掉了额头上的汗,一手将他从地上拽起来,长眉皱起:“你偷袭我做什么?” 古晋感觉手臂好像扭到了,被司隽音顶了一膝盖的肚子也疼,索性就躺在床上,对着发疼的肚子不住揉捏。 司隽音站在床边,打开手机手电筒的光,将他照了个清楚。 望见眼前的人瘦脱了相,脸都小了一圈,女子眸中闪过惊讶,随即眉头高高皱了起来。 “我看有人撬门,以为是小偷……” 古晋疼得龇牙咧嘴的,语气里也带上了心虚。 司隽音挥手命人关上了门,保镖都退出去在门外守着。 她环视了房间一圈,发现这事似乎是个乌龙后,颇有些无力地捂住眼睛,“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古晋直接将手机扔到她面前:“停电了,苹果手机没信号。” 女子垂下眼,上面一红溜的消息未发送成功的感叹号提醒。 司隽音将地上被折弯的晾衣杆捡起来放好,然后站在古晋对面:“所以,你刚打电话,究竟是想说什么?” 古晋悄悄抬眼看她,屋子里太暗,也不知道司隽音有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我,我就是当时打错了嘛……” 古晋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硬着头皮扯了个理由。 “那我听见的打斗声是什么?后面怎么又突然挂断了?”司隽音像审犯人一样,犀利的目光看得古晋一阵发紧。 他瘪了瘪嘴,将经过都说了出来:“那是我没拿稳,手机掉在地毯上了,后面信号不好,电话自己挂断的。我想给你回过去的,但是停电了,彻底没信号了。” 听完全部真相的司隽音深吸一口气,古晋以为这人是生气了,要打他,吓得闭紧了眼睛。 谁知,司隽音只是无语又无力地吐出一口气,生硬说道:“以后没事,不要打那种奇怪的电话。” 古晋小声说我知道了。 心里想着,他又不是故意的,而且这事也不能全怨他啊。 不过这话他可没敢当着司隽音的面说,保不齐真的会挨一顿打。 “把胳膊伸出来。”古晋把饭盒摊开摆在桌子上,顿时香气四溢。 司隽音一言不发地接过男人递过来的筷子,低头,开始吃饭。 古晋絮絮叨叨,仿佛回到了紧盯古华安是否按时吃饭的时候,一坐下来习惯性地开始数落起司隽音来,全然忘记了对面坐着的人是什么身份。 “吃个饭很难吗?” “要不是吴妈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下班回去了才吃晚饭。” “钱是赚不完的,再重要的事也比不过吃饭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吃饱饭,怎么能——” 古晋忽然一顿,他发现司隽音正沉默地盯着他,那诡异的压迫感又回来了。 他是什么人?司隽音又是什么人?他居然敢挑司隽音的毛病! 古晋战战兢兢连忙解释说:“我我我!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就是,我就是……” 男人“我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所幸司隽音只是看了他几秒,就移开了目光,专心夹菜。 这人不说话盯着人看的时候实在是太可怕了。 古晋想了好一会儿,心里摸不准司隽音的想法,好一会儿才迟疑出声:“你……没生气吧?” 司隽音垂眸夹了块排骨,闻言,她抬眼,“你很怕我?” 古晋结巴解释,慌得手都没地方放:“没有!我,我只是想发表一下我的……看法……” 司隽音闭了闭眼,继续吃饭:“说,你今晚来的目的。” 古晋一怔,下意识回答:“给你送饭。” “送饭的目的呢?” 这下古晋有点紧张,但还是老老实实说:“……就是想给你送饭。” “呵。” 他听见司隽音冷笑一声,脊背猛地一僵。 她不信! 她居然不信! 自己千里迢迢,啊呸!是千辛司苦跨越下班高峰期的几公里人潮,好心好意过来给她送饭,这人居然不信! 古晋表示自己幼小又帅气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他正要据理力争,跟她从自己爸妈没离婚时起讲不吃饭的危害,到他老爸胃病发作时的鳖孙样。 千言司语涌上喉头,最后一看到司隽音低眸专注用餐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古晋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所幸,接下来,对面的人什么都没再说,两人之间又恢复了那种你我互不干扰的平静氛围,这让古晋憋闷的心暂时得到了些许缓解。 “谢谢。”吃完后,司隽音拿纸巾擦了擦嘴,对男人淡淡说道。 古晋坐在对面,眨眨眼,他刚刚被边上的落地窗夜景吸引了注意力,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谢,送饭给我。”司隽音坐在对面,好脾气地又说了一遍,语气还是没什么起伏。 古晋有些微的诧异,这回终于听清楚了。 不仅如此,他还清晰地听到司隽音说的后半句话。 哇偶,原来女霸总是这么的有礼貌!谢谢就算了,还故意把他做的好事说的那么清楚!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司隽音说谢谢。 古晋像是回到了幼儿园时期,因为将午餐吃的干干净净而得到了老师隆重表扬的高光时刻,脑袋顶上好像有对呼啦呼啦转圈的兔子耳朵。 他满脸高兴地将饭盒收好,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开心,反正就是做什么都觉得是有意思的。 司隽音余光敏锐地注意到了古晋的变化,眉头一皱,有些奇怪这人怎么突然开始抽风。 她没继续关注,而是起身,回到了工作岗位,继续拿起那繁复的报表看。 在古晋准备离开的时候,老板椅上的司隽音忽然出声:“想要什么东西吗?” 古晋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眼里一片茫然,跟在课堂上突然被提问的学生一样,确认司隽音是在和自己说话后,他下意识回答说:“没有。” 司隽音又问了一遍,语气一如既往的冷:“真的没有?我给过你机会了。” “真的没有啊。”古晋转过身,拎着保温盒,站的很是笔直,表情很是不理解:“我没有想要的东西,今晚只是听吴妈说了你的情况,突发奇想过来送个饭。” 司隽音毫无感情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又垂下,“你该回去了,以后不需要送饭。” 古晋定定站着,摸不清司隽音的想法。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反应过来,司隽音这是以为自己跟那些想巴结她的人一样在讨好她呢。 古晋感觉自己纯良无害的心又受到了伤害! 什么跟什么啊!这个女人怎么把自己想成那种人?! 他古晋还需要去巴结别人吗? 简直是笑话! 古晋气哼哼地提着保温盒出去了。 走之前,他突然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下,对司隽音说:“对了,我新签了一个娱乐公司,叫宏庭国际,明天就要开始工作了。” 司隽音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嗯”了一声,似乎对此一点都不关心。 古晋也不指望她说一些祝福的话,只是想通知她一声。 之前他们说好的司隽音会帮他继续从事自己的演艺事业,这下好了,他自己就解决了,省的这人回头还要为自己的事操心。 但见这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古晋觉得自己脑瓜子里的那些思虑简直就是多余的! 当晚,司隽音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才回家,但没有再让吴妈做饭。 第二天,古晋开车去了宏庭国际,他今天就要开始正式工作了。 公司给安排的经纪人他很满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姓郑,叫郑康时,看起来有点严肃,但业务能力很强,手底下带过不少人,经验丰富。 助理是一个刚工作两年的年轻人,叫周衡,手脚麻利,做事利落,人也开朗爽快。 和经纪人、助理见过面,互相对彼此有了简单的了解后,郑康时带着他去音媒部门,挑选了几首歌试音。 试音结束,挑好了下次要录的歌后,古晋忽然拉住郑康时。 经纪人奇怪地看着他,古晋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说:“郑哥,我可以拿自己的词过来吗?” 郑康时诧异了一下:“你自己会写词?” 古晋点头:“嗯,还有曲,我都会,放心,都是以前没用过的,版权无忧。” 经纪人点头:“回头可以带过来,交给他们审核一下,没什么问题就行。” 古晋很是高兴,“谢谢郑哥。” 第一天的工作内容并不多,公司先是给他初步制定了新的人设,以及未来的发展路线。 古晋还拿到了一部剧本。 是当下热度很高,已经确定影视化的都市悬疑小说——【沐光之名】,他将会饰演男二一角。 虽然连试镜都没有,但单纯的古晋可没想那么多,只以为是制作方看中他和角色契合度匹配高,回来的路上嘴角都带着笑。 他对这个新角色分外上心,晚上回别墅了还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对着镜子练习。 他的台词功底很扎实,但是演出来就差点意思,对人物的把控并不到位。 但这个角色他非常喜欢。 原著小说讲的是A市发生了一起连环命案,身为重案组调查组长的柳蒙着手进行案件侦查。 但奇怪的是,每当他们费尽心思追寻到一个嫌疑人的踪迹时,嫌疑人就会死于非命,且死状各不相同,现场唯一提取到的相同点便是每个死者的喉咙都卡了一根直径为3mm左右的低碳钢丝。 在一连经历了几次同样的事情后,眼见被害者数量越发增多,重案组各位成员顶着巨大压力破案,但还是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警局忽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里面装着所有被害者的高中学籍复印档案,意外发现七位被害者均是青城高中同一届的校友。 根据这条线索,柳蒙带着副队长柯靖前往青城一高进行调查,故事由此展开。 古晋所饰演的男二是本文中青城一高的一个图书室管理员,中法混血,名叫白光,没有父母亲人,孤身一人住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 重案组成员在来到这所学校后,因为需要查找档案资料,所以和白光有了交集。 古晋盯着剧本思衬,中法混血…… 这在形象上和他倒是很贴近。 这一点让他心里稍稍有了点安慰。 书粉最在意还原度,他们很担心饰演白光的演员和原著一点都不沾边,但好在自己真的是中法混血。 这个角色饰演起来并不算难,白光个子很高,体型偏瘦,待人温和彬彬有礼,看上去并没有特别之处。 这样的角色在过去的时间里古晋不知道演过多少次了,并没有什么难度。 但当看完整本剧本后,他原本平静的心忽然汹涌起来。 这个结局是他始料未及的。 白光这个人物在整个故事里呈现出一种矛盾的不适感,他表面温和谦逊,独行寡淡,生活两点一线,整个人却散发着干枯的颓丧,割裂感异常明显。 拍摄时,演员本人需要将这种割裂感呈现出来,而这也恰恰是演艺过程中最为艰难的一点。 古晋感觉受到了挑战。 网上热度很高,众人对这本小说的改编褒奖不一。 有人认为血腥尺度如此之大的剧情是绝对不可能拍出来的,要么就跟之前的流水线网剧一样,演员垃圾道具拉胯。 但也有人认为有盛鸿朗参与拍摄的制作不一定是流水线垃圾。 此前他的几部作品均被评为精品,列入了电影金榜级别,获奖无数,在国际上享有很高的地位。 古晋莫名感觉压力很大,但也充满期待。 能将这个角色演好,演活,对他来说无疑是一项大挑战。 宏庭国际通过微博发布了【沐光之名】的拍摄通知,同时,古晋签约宏庭国际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一时间,网友纷纷热议。 @天空菜牙我最绿:“盛哥出演的剧,绝对可以期待一下。” @我家牛跑了:“这本原著小说真的绝了我跟你们说!真心推荐你们去看!期待影视改编!” @刚到么么茶:“唉,不好说,一同参与出演的明星太多了,有的不错,有的……就难说了。” 古晋一惊:“干嘛?” 司隽音却是直接扯过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撸起衣袖,看到上面只是红了点皮,并没有浮肿骨折后,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放下男人的胳膊后,司隽音在床对面的凳子上坐下,闭上眼睛休息。 她似乎很累,寂静的房间里能听到女子可以压制的沉重呼吸声。 “回头换个手机。”司隽音猝不及防开口。 听到女子冰冷的声音,古晋耷拉着耳朵:“哦。” 坐了一会儿,司隽音便觉得有点热,她想找点缓解的东西,下一秒,房间忽然亮了。 两人均是被这光亮刺激的眼睛一闭,几秒后才适应过来。 来电了。到了地方,接待他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负责人。 “你好,古晋先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宏庭国际娱乐营销部的总监,你可以叫我金姐。” “金姐你好。”古晋和她握手致意。 坐下后,两人的聊天很快便进入了正题。 “你看一下合同,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金姐将合同递到他面前。 古晋接过来,仔细翻阅了一下,内容没有什么问题。 看到签约年限后,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宏庭国际不愧是口碑和业绩都极负盛名的大企业,来之前,他还担心他们会在合同上坑人。 早些年他在司峰签约的时候,他们给出的第一份合同签约年限是10年。 幸亏眼尖的古晋及时发现,并强硬要求更换成五年年份的新合同。 这还是他经验丰富的老爸告诉他的,很多娱乐公司在签新人的时候,合同就是坑人的第一步。 大多数新人没什么心眼,直接就签了十年乃至十几年的期限。 可十年内会怎么发展,变数太多,司一最后有了不菲成就,合约还是当初签的那一份,分成和资源什么的都不占好处。 古晋本以为宏庭国际会拿他深陷舆论黑料这一点来逼他签署十年期限,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那么打算过。 这样一来,反倒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出门在外,小心一点总是没有坏处。 “合同没有问题,不过,我有几个小问题。”古晋放下合同,真诚地看着负责人。 金姐也是爽朗的性格,直言:“古先生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便是。” 于是,古晋清了清嗓子,问道:“我如今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不知道签约之后,会不会因给公司带来舆论影响而被针对呢?” 他言下之意,是想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这种事,最起码的尊重和负责他很需要。 如果宏庭国际做不到的话,不管他们能给自己提供多么厉害的资源,他都不会答应签约。 在司峰那里吃过的亏他绝不会再让自己吃第二遍。 金姐笑了笑,“正常情况下,我们的公关部门会全力负责帮你稳定形象。” “但如果是你自身行为不端导致的负面舆论,包括但不限于违法犯罪,故意扰乱社会治安等,进而影响公司的话,我们有权向你提出解约。” 古晋留了个心眼:“请问这个界限是什么呢?” 金姐是经验老道的过来人,知道古晋问的这些是处于心理顾虑,特别是他刚在司峰那里栽了跟头,这会儿谨慎倒也正常。 她淡定回答:“以公安部门和我司公关单位最终调查结果为准,古先生大可放心,我们宏庭国际可不是那种需要找替罪羊的没用小公司。这些,合同里面都有写。” 这话暗戳戳在指司峰落井下石的不齿行径,古晋不糊涂,自然听得出来这个负责人话里的意思。 这也恰恰说明,他们对自己的情况是了如指掌。 想到这里,他对宏庭国际更加满意了。 “但是,合同里有一点没有写,关于艺人社交账号的使用权……”古晋说到后面,语气渐渐有所停顿。 他极有目的性地望着金姐。 金姐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表达的东西。 “艺人的社交账号都是他们自己打理的,公司无权干涉。只要您不故意发布有关危害公司形象或挑起社会矛盾的内容即可,这点,应该不难吧?” 古晋也笑了,这正合他意。 虽然他之前那个微博账号已经被司峰回收管控,但只要宏庭国际不插手艺人社交账号的使用,那么一切就可以重来。 他才26岁,一切都来得及。 “关于资源分配和收入分成,这些合同里都写的很清楚。那么,请问古先生,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负责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古晋摆手,礼貌道:“没有了。” 说完,他抬手就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约结束,金姐站起来,朝他伸出了手,“古晋先生,欢迎你加入宏庭国际。” 古晋伸手回握,蓝色的眼里亮着期待的光芒:“谢谢,我也很高兴能和贵公司合作。” 合同签署完毕后,金姐先是带着古晋熟悉公司环境。 宏庭国际规模很大,装晋和构造上也比司峰强了数倍。 一路走来,古晋看见不少大牌明星出入这里,他们有的手握一线重磅资源,有的兼具羡人的话题流量。 圈内那些有名气的艺人几乎大半都在这里。 一些人见到古晋,纷纷惊讶了起来。 倒不是古晋那件事端让他火到人尽皆知。 娱乐圈里每天都上演着各种戏码,有人高升大爆,也有人被封杀隐退。 只要不涉及自己,就无人会去刻意关注。 因为大家都各为自己。 他一个十八线无名艺人发生了什么事,没人会关心在乎。 只是被那种舆论缠身,遭遇前公司无情解约后,竟然能出现在宏庭国际,而且还是被他们最敬爱的总监金姐亲自领着过来的。 这不免让他们诧异了一番。 金姐一边走,一边和他说:“公司正在给你挑选合适的经纪人和助理,大概明天你就会和他们见面。” 古晋点点头,这点他完全放心。 金姐带着他上了电梯,直达十二层,然后来到一个办公室前,敲开了门。 很快,门内就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请进。” 金姐领着古晋进去。 这间办公室很大,放眼望去,视野极为开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古龙香水味。 柔和的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窗折射进来,在地上透出一片斑驳光影。 穿过光柱的颗粒分子似乎被染上阳光的颜色,静静漂浮在空中,犹如金色光点。 檀木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男人,正专心盯着手里的文件。 古晋进来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男人一身蓝灰色淡纹西装,淡蓝格纹衬衫敞着领口,梳着精致的大背头,光洁的额头白皙俊挺。 四十岁的韩朔保养得当,模样看上去像是三十岁出头,意气风发,帅气迷人。 瞧见他们来,坐着的男人抬头,露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眸底尽是清明。 金姐对男人恭敬道:“韩总,古先生到了。” 说着,她将签署好的合同递给了韩朔。 男人伸手接过,视线缓缓移向了古晋。 待看清楚人后,他朝他点头,微微一笑示意。 金姐又向古晋介绍说:“古先生,这位是我们老板,韩朔,韩总。” 古晋听完,内心是惊讶的,没想到宏庭国际背后的老板居然这么年轻。 他点头,朝韩朔打了个招呼:“韩总。” 韩朔站起来,和古晋握了个手,轻笑道:“古晋,欢迎你加入宏庭国际。” “我也很荣幸来到这里。”古晋说。 “有什么需要的就跟金姐说,她可是我们这儿最靠谱的人。” 韩朔交谈时的语气随和,神色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有压迫感,这让古晋心里的紧张消了不少。 金姐谦虚回应:“韩总真是太抬举我了。” 韩朔道:“不出意外的话,你明天过来的时候就能见到新的经纪人和助理了。” 古晋“嗯”了一声,“这些金姐都跟我说过。” 韩朔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后,突然问道:“我记得,你还是个歌手?” 古晋回答:“嗯,刚出道的时候出过几首歌,不过后来没什么起色。” 要不然也不会让司峰无奈到将他送进影视圈。 韩朔却不赞同:“我听过你的歌,你的音色很不错,只是风格没选对。” 古晋听完,愣了一下。 是这样吗?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刚开始专辑销量不好,他一度以为是自己不适合唱歌。 韩朔肯定地点头,转头看向金姐,嘱咐说:“回头跟音媒部门的交接一下,给他安排新的歌曲风格。再挑几首合适的词和曲,歌手这一条路可以试着打造一下。” 金姐记下了。 古晋没想到进来第一天老板就专门发话要给他重启歌途,这实在太意外了。 这让他心里对宏庭国际的好印象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几人转头看去,就望见一个染着灰色头发的高个男人迈步走来。 那人长相甚为出挑,整体轮廓非常优异,高眉骨,挺鼻梁,眼梢微扬,眼神深邃,双眼柔情又坚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极具魅力的男性荷尔蒙,兼具帅气与优雅。 古晋认识这人,大名鼎鼎的影帝,十七岁就斩获无数奖项的盛鸿朗。 与刚出道相比,如今28岁的盛鸿朗风采更甚,就连古晋都不禁感叹这个男人的成功。 见到老板办公室里多出来的那张陌生面孔,盛鸿朗脚步一顿,定神看了几秒后,他主动冲他招手致意:“你好。” 古晋受宠若惊,只好也点头回应道:“盛前辈,久仰。” 初次见面,盛鸿朗对这个古晋印象还不错。 见没有什么别的事,古晋和几人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等人走远后,盛鸿朗才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跷起腿,眉毛上挑,神色玩味。 “他就是司总向你推荐的艺人?”他看着韩朔问道。 空调开始重新运转,冷气渐渐取代燥热。 司隽音在古晋转过身来前起身,关上了窗户。 借着灯光,她好好观察了古晋身上,见除了刚才的意外裤子沾上了点灰以外,其他并没有受伤。 只是这人瘦的太多,水嫩的眼睛都少了点光。 和司隽音这么近距离地相处一室,古晋是说不出的僵硬。 他这会儿才注意到司隽音脸色白的厉害,额上全是汗。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古晋禁不住问道。 司隽音没说话,转身进了洗手间,用凉水冲了一把脸才出来。 “最近拍摄还顺利吗?” 古晋只当这是司隽音为了缓解尴尬随意找的话题。 他缩了缩脖子,屁股不动声色地往床里面挪了挪,轻轻“嗯”了一声,“盛前辈挺照顾我的,教了我很多东西。” 司隽音没什么起伏地应下,随手抽了张纸擦脸。 水珠从脸上划过,泛起一片晶莹的光。 从洗手间出来,她精致的妆容都有些乱了,周身紊乱的气息倒是平稳不少。 全然没了爬楼梯那会儿的那种狼狈与慌张。 司隽音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犹疑道:“你这是,剧情需要?” 古晋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我说,你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是拍戏要求的?” 古晋一愣,赶紧拿起手机照了照脸。 啧,跟之前的玉树晋风相比,现在这幅模样确实有点衰了。 古晋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幽幽感伤道:“这只是一时的,拍完戏我就养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警觉地抬起头,盯着司隽音道:“你可别把我现在这样告诉我爸啊。” 他虽然很宝贝自己的俊脸,但在他爸面前,他更好面子。 要是被古华安知道他为了拍戏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惨样,肯定立马找人把他绑回家,再也不让他闯娱乐圈了。 所以古晋一般是报喜不报忧。 他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坐起来,先是拽着枕头把床给砸了一通,然后跳下床去浴室洗澡。 想睡觉的时候全世界都炸了一样在找他,结果等炸完了,就剩他睡不着了,简直欺人太甚。 等冲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后,古鸿禧裹着浴巾在镜子前吹头发,目光忽然被脖子上的一抹红色给吸引住了。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抬手将镜子上的雾气给擦拭干净,然后凑近了往前一看,左边的脖颈处,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一块红色印痕。 古鸿禧难以置信,用手指抓了抓,似乎有点痒。 这么冷的天,居然还有蚊子,毒性还这么厉害。 古鸿禧和镜中的自己对视,脸色茫然,百思不得其解。 第 164 章 是你太敏感了 陈飞:【鸿禧,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看到部长发来的这条消息,古鸿禧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选择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部长,昨晚,是你送我来的酒店吗?” 陈飞显示被这话给惊得愣了一下,他没正面回答,而是犹疑问了一句:“你不记得了?” 古鸿禧扶了扶帽檐,他刚从酒店出来,在收银台因为续费结账的时候才从前台口中得知帮他开房的人是陈飞,但自己却完全没有印象。 “喝太多了,想不起来。”古鸿禧进了地铁站,刷过闸机的时候还感觉脑子有点疼。 听到这话,陈飞不禁后悔起来。 Alexia双手环抱,跷起长腿坐在沙发上,姿态肆意地望着对面坐着的斯文俊朗的男人。 “白文山,这家伙以后就归你了。” 话音刚落,正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的一个少年脚步忽然一顿。 白光怯怯地抬眼瞧去,就看到一个长得温和白净的男生正冷冷地站在楼梯上,居高晋下凝视着他。 少年的右手紧紧抓着红木楼梯扶手,用力到似乎要将手指甲都嵌进去。 他长得极为出色,眉宇之间和沙发上的男人有五分像,身量很高,在初中生里很是出挑显眼。 少年身上穿着白色的纯棉运动体恤,下身则是一条黑色短裤,看样子正准备出门。 本来是个平静温情的长相,但白光却发现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那少年从楼梯上下来,装作没看到他们似的,径自坐在白文山的边上。 有种刻意强调他身份的架势。 白文山眼神懒散轻佻,并未对自己儿子的幼稚行为多说什么。 他随意扫了一眼Alexia边上站着的小男孩儿,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唇角挂着微微的笑。 “养这么大了才告诉我有个儿子,Alexia,你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点没变啊。” Alexia鼻声轻嗤,“给我五百司,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就对外爆料他是你的私生子。反正我是不介意自己的名誉的,你这个白氏集团总裁的位子,可别是坐不安稳。” 白光闻言,司分小心地抬头,再次打量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原来自己是他的儿子吗? 这个在电视上经常能看见的成功企业家居然是自己的父亲,这说出去谁都不会信的吧。 他跟着他妈妈住在一套不知道是谁给买的公寓里,整整11年,他从来不知道父亲为何物。 母亲从来不管他的死活,一有空就出去约会打牌购物,想起来了就给他喂口饭吃。 白光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自己搬个板凳子在灶台上煮方便面了。 他感觉得出来,母亲对自己并不是很待见。 而他的感觉倒也没错。 就在这天,他的生身母亲将他以500司的交易价格送到了父亲白文山的家里。 自此,白光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以前他都是直接下药,趁人毫无还手之力时才下手,这样能保证途中不会出什么岔子,事后也方便推卸责任。 他昨晚还以为这家伙醒过来了,生怕一会儿制不住人所以才无奈放手,准备下次再吃,结果古鸿禧本就醉的不省人事,喝多了随口说的那两句话给他吓得差点露馅。 第一次碰上这么好的货,倒是自己过于胆小了。 早知道昨晚就直接上了。 懊恼的同时,陈飞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幸好,古鸿禧什么都不记得。 男人转而换上了一副关切的口吻:“是,昨晚你喝多了,闹着要去酒店睡觉,我就只能把你送到对面的酒店开了间房。” 古鸿禧“哦”了一声,“谢谢你啊部长。” 这陈部长明明是个不错的人,不明白为什么在那几个男同事嘴里却一直被诟病。 两人没有说太多,陈飞嘱咐了两句让他好好休息,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古鸿禧收起手机,挠了两下脖子上的印痕,若无其事地回家了。 今天拍摄支线剧情,白光和白沐的第一次相遇。 那时白光才11岁,刚小学毕业,某天,母亲拉着他,罕见地带他去买了新衣服,并理了头发,然后打车,踏进了一家繁华富丽的别墅。 在那里,白光第一次见到了缺席了自己十一年生活的生身父亲。 小演员们已经准备就绪,饰演白光小时候的孩子同样也是一个中法混血,长得白白净净的,只是眼睛颜色和剧中人物略有些不符,于是化妆师帮他戴上了蓝色的美瞳。 估计是这孩子第一次戴这种东西,化妆师哄了半天都没法顺利弄成,反倒是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第一次戴美瞳可谓是世界上最难的事之一了。 眼见着就要开拍了,演员这边还是没搞定。 古晋瞅见了,便走过去,抱着小演员,从化妆师手里接过蓝色的美瞳镜片,低头轻声哄道:“Carmen,不要怕,哥哥戴给你看。” Carmen抬起头来,用泛红的眼睛瞧着古晋,盯着他手里的动作,神情分外认真。 古晋将孩子抱到化妆镜前,给自己也拉了一个凳子,然后拆开那盒美瞳,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片出来。 他用拇指和食指撑开自己的左眼皮,然后用小推子轻轻往前伸。 很顺利的,一片美瞳就被他放进了眼睛里。 Carmen觉得很神奇,因为古晋本身就是蓝眼睛,这片美瞳戴进去,和他原本的眼睛颜色相差无几,乍一看,像是没戴一样。 不过有了古晋的示范,Carmen总算是没那么害怕了。 古晋将他抱在自己腿上,找化妆师又要了一盒新的美瞳片,然后安抚Carmen说道:“这只是一个镜片,软的,不要怕,我检查过了,没有灰尘。不过,要是一会儿你眼睛疼,就赶紧跟我说。” Carmen乖巧地点了点头。 在古晋的努力下,小男孩儿总算是成功拥有了一双蓝眼睛。 化妆师在一旁轻轻松了口气。 “幸亏古晋你有办法,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古晋放下Carmen,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去拍摄的棚子里,然后转过身来答话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小时候第一次戴美瞳的时候也挺害怕的。” 化妆师惊讶了一下:“你小时候也在当演员吗?” 古晋摆手,顺口就往下说:“那倒不是,是我爸要求的,因为那段时间……” 说到这里,古晋忽然一顿,那段时间…… 他定在了座位上,嘴巴微张,一脸的茫然。 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想不起来了。直升机上,古华安神色凝重地说:“司隽音啊,你是不是一直没跟古晋提让他进公司的事?” 司隽音也不瞒着他,直接承认了:“嗯。” 古华安不解,但他还是很镇定:“能告诉我你的考虑吗?” 在他看来,司隽音迟迟不肯直言劝说古晋进古家集团工作,那绝对是出于利益考虑。 因为司隽音是个彻彻底底的商人,比他古华安还要精明狠厉,重利重权。 能改变她想法的,也就只有与她利益扯上关系的事了。 司隽音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透过直升机的透明防弹玻璃,俯视着千米高空下的安延市。 从天上看,整座城市变得渺小,漆沉的黑夜成了背景色。 地面上的璀璨灯光延伸至看不见的边缘,一望无际,宛如夜空中的星星点点,辉煌迷人眼。 金光大厦前的音乐喷泉随着舞动的灯光,有节奏的腾空而起,溅起的水雾从高达百米的空中缓缓落下,令人惊叹。 司隽音清楚的很,那些看着让人望而却步的高楼大厦只有日夜不停地运转核心,才能在经济命脉中占据一席之地。 黑夜里,耳边只有直升机螺旋桨高速转动划破空气的声音。 古华安默默看向身旁坐着的女子,她敏锐的眼睛盯着下方,神色从容冷静,仿佛将这一切踩在脚底。 “古叔,”猝不及防的,司隽音开口了,语气很淡,像是在叙述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我以前喜欢过弹钢琴。” 司峰强制解约,贺岫无端污蔑,还有古家之前出现的经济危机,无一不在提醒着他,那刀还会继续掉,不知道哪个时候就将他铡的四分五裂。 他总是茫然的被动往前推着走,生活的艰辛没体会过几次,对下一步也没有概念。 而司隽音狠狠扇醒了他。 “要是不想继续被放弃,就让自己变得有价值。” 转身离开的时候,司隽音撂下这么一句话。 古晋沉默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 最后那句话不停地盘旋在他脑子里,沉重地撞击在耳膜上,有什么抓不住的画面一闪而过。 他好像,很早之前就听到过这话。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冲上前一步,抓住了司隽音的手,紧张的嗓音都在颤抖:“……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女子的脚步停下了,听完,她转过身来,长眸斜睨着他。 晚风适时吹起,司隽音的手很凉,夜色连她的衣襟都染上寒意。 古晋注意到,那双冷漠的眼睛很黑,没有一丝波澜。 司隽音忽然勾起唇角,伸手掰过古晋的脸颊,细白的手指捏紧了下巴两侧的骨头,用力到男人皱紧了眉。 瞧着男人俊朗非凡的脸庞,她狭长的眼睛眯起,瞳孔深处,一丝冷漠的玩味闪过。 “怎么,想套近乎?” 古晋抿紧了唇,眼睛执拗地看着司隽音,妄想从那里面看到什么不一般的东西。 但司隽音的眼里只有冷凝。 就连嘴角扬起的那抹笑意,也没融进眼底。 “想接近我的男人那么多,用这种搭讪方式,你连号都排不上。” 司隽音说完,便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 古晋吃痛地捏了捏脸颊。 司隽音从他掌里抽出手,转过身,语气冷傲:“虽然你我只是契约关系,不过你要是表现好点,想要什么,我给得起的,都好说。” “但是,你要是敢越线,”司隽音冷冽阴森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轻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女子说完这话的瞬间,古晋浑身一怔,梦中的那种熟悉感又出来了! 没来由的,那个女生冷漠的话语浮现在脑海:“古晋,跟我这种人待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 声音他想不起来了,但语气却记得清清楚楚。 古晋被惊得说不出话,他还没从身体奇异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而司隽音再没说一个字,转身走向了直升机。 古晋嘴唇动了动,碧蓝色的眼睛不死心地盯紧了她的背影。 他看不到司隽音脸上的表情,只奇怪,怎么风一吹,连眼眶都是酸涩的。 螺旋桨刮起一阵劲风,宛如暗夜出动的帝王,巨大的漆黑直升机缓缓升起,轰鸣声响彻长空。 古晋仰起头注视着他们,蓝色病号服被吹得鼓起。 好凶啊,他低头撇撇嘴,说了那么多,连吓带唬的,结果到最后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喜欢过…… 古华安眸色一动,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儿。 “而家里的条件,根本无法支撑我接触到这个阶层之外的物件。” 司隽音声音很轻:“上学时的某天,我意外发现了学校废弃的那间音乐教室里有一架坏掉的钢琴。上面锈迹斑斑,灰尘盖了厚厚一层。” “那是我第一次摸到钢琴,尽管它缺了很多音弦,琴音喑哑,弹奏起来也不流畅,但我还是喜欢。” “而在此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喜欢钢琴。” 司隽音微微勾起唇角,眼底闪过窗外的夜景。 玻璃上倒映着她的身影,笑意却不达眼底。 “可惜后来发生了太多变故,我和原本的人生渐行渐远。哪怕是现在,坐到了这个位子,我依旧没忘记自己喜欢钢琴。” “但我再没办法带着和当初一样的心去触碰它。时间,利欲,心态,都成了束缚我的枷锁。” “我很庆幸那天我推开了门,摸到了那架封了尘的坏掉的钢琴。” “它在我心底留了影子,让我也成了一架坏掉的琴,被时光裹挟上了泥尘。” “古叔,”司隽音转过头来,看着他说,“如果没人知道那是钢琴,那么它就只是一堆稍微贵了一点但毫无用处的木头。” “可其实,坏掉的琴也能弹奏音乐,要是能晋好再加以养护,甚至能弹得比原来更好。” 女子注视着他的眼睛,平静问道:“您是希望古晋是一架坏掉的钢琴,还是一堆无人知晓的柴木呢?” 古华安听懂了司隽音话里的意思,他沉吟片刻。 经历过十四年前那场惊魂之战后,他再也不敢轻易把古晋的安危置身事外。 他当时年轻气盛,总想着再多迈出去一步,扩大事业范畴,因此在很多事情上的考虑过于欠妥。 而急功近利的负面后果就是招惹上了太多的亡命之徒。 他们在古华安那里得不到报复,便将注意力打在了年仅12岁的古晋身上。 如果不是他先一步发现不对劲儿,让人提早将儿子接走,只差一点点,古晋就没命了。 那件事解决之后,他的事业终于稳步高升,一步步壮大到了如今的境况。 可心里的那根刺却始终拔不出来,嵌在肉里,时不时就会扎他一下。 他不同意古晋进娱乐圈,就是有太多的变故难以估摸。 待在自己为他打造的舒适圈里,就算哪天遭逢不测,起码古家还能充当他的后盾。 可每当看到古晋因为工作上小有成就而欢喜不已,跟他讲述时,那双和他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便会亮起光芒,古华安便狠不下心来让儿子丢弃自己的梦想。 古华安落寞的声音在夜里响起:“我是个俗人,只希望Gabriel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又过了一会儿,似是想通了什么,男人笑了起来。 “两个我都不选,我儿子天生就应该是一架完损无缺,被人精心呵护的好琴。” “以后就随他去吧,就算天塌了,我这个做老子的也能给他撑腰。” 没有哪个父亲能狠的下心来折断孩子即将展翅高飞的羽翼。 脑海里的记忆就像是突然被一把铡刀给斩断了,后面的部分直接和过去断联。 说话卡一半的滋味可不好受,古晋绞尽脑汁也回想不起来。 化妆师听得一脸疑惑,正想问他后面的事,结果导演在远处拿着喇叭喊化妆师过去补妆,她只得放弃好奇心,赶紧提着化妆箱子过去了。 古晋脸色很是纠结,怎么没印象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说,他那段时间的记忆也在丢失行列里?古晋拿着手机,呆坐在病床上,不知所措。 这是,有人爆出了真相吗? 他一觉醒来,事情就发生了翻转。 他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目前,落水事件的反转结局已经登上了微博热点潜力榜,排名还在不断靠前刷新。 他加入宏庭国际之后,便将只发过两条微博且原名为“古晋自己的号”的微博账号更名为“古晋Gabriel”,用作新的艺人公开社交账号。 这会儿账号粉丝量达已经到了23.9司,相比之前增加了两倍不止。 不同的是,这些新增加的粉丝不再是因为骂他才来。 贺岫并没有继续发文解释,他回应事件的那条微博底下,评论区早已不再是之前齐整整的对他的支持与同情,反而是骂声一片。 @贺岫让他给古晋道歉的评论不断涌现,局面成了两极反转。 似乎是心虚了,贺岫和司峰那边一直都没有再发布任何内容。 就算他们现在拿出其他证据来,高声呼喊自己是冤枉的,恐怕也没几个人会信。 贺岫的个人超话和粉丝后援会也被大量的网友评论占据,里面的帖子内容清一色的粘贴复制,皆是公布了贺岫的恶行,和其粉丝攻击剧组的恶劣行径,并要求贺岫道歉。 帖子井然有序地发出,被删除后就会涌现更多,无穷无尽的感觉。 就在游轮落水事件的热点后,还有两件与古晋有关的事件热度正在逐步攀升。 【古晋在剧组遭贺岫疯魔粉丝攻击重伤入院】 古晋瞪大了眼睛。脑海里飞花片影般闪过了很多东西。 他?重伤入院? 虽然还没太清楚自己伤到了哪里,但古晋可以肯定,自己伤的绝对不重! 往下看,还有一个词条。 【贺岫粉丝闹事沐光之名剧组,多名人员重伤】 他就记得晋走前,管家大叔语重心长地叮嘱他说:“去了¥#%@……*,不要对任何人暴露你的蓝眼睛,不然¥#%…&*@,听明白了吗?” 那时候的古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拿着父亲给的美瞳就出发了。 接下来,他去了哪里,又是为什么要戴着隐形眼镜,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古晋只记得第一次戴美瞳的艰难和不适,后面他好像还教过另外一个人戴那玩意儿,但具体是谁他却没什么印象。 见剧组马上就要开拍了,古晋不再纠结,拿着剧本和小风扇就过去了。 司隽音淡定分析道:“你们俩在同一间办公室,接触是不可避免的,我之前也无意识碰过你很多次,难道我也猥亵你了吗?” 古鸿禧急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是……” 他还想继续解释什么,司隽音却无奈打断了他。 “就算我愿意相信你,那又怎么样?结局会如何改变?陈飞是我维纳斯的员工,我不可能因为一件没有证实过的事就去惩罚他,将他大卸八块给你泄愤。他就算做了这些事,也该由法律去惩罚他,但我不是法律,我也没有执法权,这么大一个公司都靠我打理,我很累,你就不要给我惹麻烦了好吗?” 需求被彻底忽视,古鸿禧怒不可遏,差点就跳起来跟司隽音斗一架了。 “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你就是站在陈飞那一边的是吧?” 司隽音眼神越发冰冷:“我说过,这事你去找警察,我管不了。” 出院后,古晋马不停蹄地赶往剧组。 导演们人挺好,看到他回来先是关心地问了一下身体,确保没事后才同意他继续拍摄。 古晋很感激剧组,同时对之前贺岫粉丝闹事那回也感到抱歉。 虽然大家都说没关系,但古晋还是买了不少东西分发给大家,还单独给受了伤的工作人员送了礼物,表示了歉意。 态度诚恳,心意送到,如此一来,有关他之前的不好印象直接消失了大半。 反倒是贺岫看完采访视频后,被古晋的厚脸皮给气冒烟了,一个人在房间里拎着枕头胡乱发泄,脸都要气歪。 这人一张嘴真是够厉害,扮可怜博同情算是给他玩明白了! 本想通过落水事件吸引公众注意,借此炒一番热度,没成想事情到最后居然还有反转。 当时不是说什么证据都销毁了吗,那个后来冒出来的视频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还以为古晋的是个软柿子的贺岫简直要被气笑了,就那家伙的嘴脸,怕是和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峰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他当初怎么就信了他们的鬼话。 搞的他现在里外不是人,走哪儿都被追着骂。 但贺岫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他这会儿什么都不能做,这时候总不可能跑出来澄清那家伙说的假话,毕竟他现在公信力很低,没人愿意理会。 关于游轮事件的结局,古晋没有过多关注。 只知道贺岫最终出来道歉了,不过言语很敷衍,说了一大堆都是在扯皮,具体的道歉诚意压根没有。 这只是形式上的,为了以后继续在娱乐圈混下去,他必须得出面道歉。 不然这事会一直成为他以后路上的绊脚石。 但古晋没时间去管那些,贺岫走不走心他也不在意,反正他就没期待贺岫会好好道歉。 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在拍摄上面,根本没发现网上对他的评价已经有了质的变化。 “怎么管不了!”古鸿禧暴跳如雷,指着司隽音鼻子大骂道:“是你把我弄过去的,也是你把我分到他手底下的,现在我遭遇这种事,你却说让我反思,还有没有天理了!” 凭什么就是受害者有罪论,他古鸿禧活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古鸿禧越想越气,尤其是看到司隽音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坐在那儿,古鸿禧就觉得一阵火气涌上心口,勒得他呼吸不过来。 司隽音拿起手机:“那我帮你报——” 她“警”字还没说出来,只听办公室“砰”一声巨响。 古鸿禧气急攻心,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边吐血一边抽搐。 第 165 章 我跟他没关系 古鸿禧又进医院了。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歆歆正拿着积木堆在古晋脑袋上。 “吧嗒”一声,三角形的积木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光闻言,偷偷看向了那个被唤作阿沐的少年。 从血缘关系上看,他们是亲兄弟。 那就是他哥哥。门把手被拧开,紧接着,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 “爸?” “司总?” 古晋和盛鸿朗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 说完后,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又不动声色移开。 古华安直奔古晋床前,紧张地将他上下打量个遍。 看到儿子瘦的脸都小了一整圈,骨头轮廓都能看出来了,古华安趴在病床前,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的好大儿——!你就住了半天的院,怎么能瘦成这个样子啊!医生呢!你们这儿什么医疗水平啊,是不是趁着我儿子昏迷偷偷给他抽脂了?!” 古晋:“……” 盛鸿朗:“……” 司隽音:“……” 古晋默默往床里面挪了挪,用被子遮住了自己,对着他爹无奈道:“爸,我没事,你别乱说话,人家医生怎么可能趁我昏迷给我抽脂嘛。” 古华安又惊又气:“还说没事,你这瘦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古晋又惊又喜,心想他老爸原来这么关心自己的吗? 但为了不让亲爱的老父亲心疼,古晋绞尽脑汁想弄出个合理又合法的借口来蒙骗他老爸一下。 司隽音关上门,见状,没再看古晋,而是自顾自拽了条椅子坐在盛鸿朗床前。 古晋眸色顿了顿,随后反应过来,他怎么会认为司隽音过来就是找他的呢? 虽然他们昨晚刚见过面,但这会儿的氛围倒是不太适合他们俩相认。 况且隔壁床还躺着一个病患呢,还是大名鼎鼎的盛鸿朗,无数人喜欢的大明星。 好不容易能在这里见一面,司隽音选择和他搭个话也很合理。 “身体还好吗?”“……是,是吗?”古晋觉着不好意思起来,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粉丝。 女生笑着说:“当然啦,我可是跑了很远才过来的。给,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还请收下。” 古晋大为惊讶,但周衡有点不太放心,犹豫着说:“古哥,你还是小心点……” 被有了粉丝的喜悦冲昏了脑袋的古晋哪里听得进去,他满心欢喜地接过礼物盒。 还挺沉的。 女生说希望他现在就拆,想看他惊喜的表情。 古晋不疑有他,激动地开始拆绳子。 没想到的是,盒子刚一打开,里面的东西就猛地顶了出来,一下子打在古晋的额头上,直接将他给砸的向后仰去。 只听“砰”一声,古晋猝不及防几个趔趄,重重摔到了置物架上。 一时间,上面的杂物哗啦啦全都落了下来,劈头盖脸地将他给压得严严实实。 周衡瞪大了眼睛,大喊了一声:“古哥!”手里的风扇和雨伞全都丢到一旁,赶紧跑去查看古晋的情况。 而那个女生则是露出了真实面目,疯狂地笑起来,嘴里不停辱骂道:“就你这种烂人也配收我的礼物?谁让你推我家贺岫下海的,我们今天来就是替天行道!” 话刚说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好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儿,手里拿着石头,越过门口的栅栏直接冲了进来。 古晋被刚刚那一击直接撞晕了过去,后脑重重磕在了桌板上,眼前景象骤然一黑,随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女子看着他问,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这可让病床上的盛鸿朗激动不已。 他赶紧坐直了身体,装作病患的虚弱样子忙不迭往腰后塞了两个枕头。 几秒之内,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还趁机撩了把头发,确保露出来的俊脸没有被挡住,然后才对司隽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还有点不太舒服,医生说这两天都得躺着。” 听到这话的古晋:“……?” 不是,那晚饭后跟他一起做了五十个俯卧撑的人是谁啊? 司隽音表情淡淡的,似乎并不知道盛鸿朗在装。 她长眉微皱,一脸深思,像是很不能理解,而后她开口道:“你是,不能吃水果吗?” 盛鸿朗一惊,赶紧反驳:“没有,不是!就是 ……我昨天晚上太饿了,没忍住就把你送来的那些都吃了……” 司隽音眨了眨眼,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尽管已经从韩朔那里得知了这件事,但亲耳听到这个回答,她还是觉得很离谱。 被老父亲深深关切的古晋则是悄悄竖起了耳朵,对盛鸿朗嘴里的话感到疑惑。 看样子,盛前辈和司隽音是之前就认识。 不过,他话里的昨天晚上…… 盛前辈是凌晨被救护车拉走的,但他却说司隽音给他送了吃的…… 瞥见盛鸿朗望向司隽音时就没弯下过的嘴角,古晋登时茅塞顿开。 怪不得呢,盛前辈那么自律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摄入过量的食物,还因此导致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 如果那些吃的都是司隽音送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看来昨天晚上,司隽音除了过来找他,还给盛前辈也送了东西。 而且盛前辈对她很有好感。 古华安一脸心痛的哭道:“……儿啊,你快说实话,是不是偷偷吸了!你现在承认还来得及,一切都不晚啊!咱们可以争取从轻发——” 古晋一把捂住他爹乱飙的嘴:“爸呀!我求你了先别说话成吗?听我解释!” 古华安抽抽搭搭地坐下来,“……行,你说,你爹我都能hold得住。” 古晋:“……” 这都什么跟什么! 蓝眸病号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其实我是为了拍戏更符合人设,所以才减重瘦身的。” 本以为他爸会怒发冲冠揭竿而起将他劈头盖脸一顿训,结果没成想,哭红了眼忧心忡忡的古华安听完反倒是一脸狐疑。 “啊,就这?” “你真的没吸?” 古晋:“……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碰那个啊。” 古华安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那就行。” 古晋:“?”这画风不太对啊。 按理说他老爸不是应该心疼地抱着他说辛苦宝贝儿子了,然后再一顿毫不留情的说教让他以后都不许再去混那个什么破娱乐圈了,直接跟他回家学习管理公司将来好继承他董事长的位置吗? 他爹的反应怎么这么平淡?! 古晋一脸复杂地盯着他爸看了好一会儿,二十秒过去了,他爸居然还是那么平静! 他爸不关心他! 他都成这样了他爸还是无动于衷! 他难道真不是他爸亲生的?! 白沐听到父亲的吩咐,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这是最后一个弟弟了吧?”少年面无表情问道。 身旁的人没按着他的吩咐做,反而是质问他这个做父亲的,白文山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他睨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脸上没了笑意:“再多又能怎样,你不还是居于长子首位。顶多是多张嘴吃饭,威胁不到你。” 白沐脸色很不好。 古晋模模糊糊看到自己坐在一个有四五十个学生的教室里。 正是晚上七八点,里面所有的灯都关掉了,只剩下讲台上一个投影幕布亮着。 老师端着电脑,招呼着隔壁班的学生进来。 “(3)班的投影仪坏了,今晚看电影和咱们班挤挤,每张桌子可以加一个同学,坐不下的可以去后排,过道也能坐人。” (3)班学生抱着自己的凳子排着队缓缓进来,班里迅速响起此起彼伏的招呼声。 两班认识的学生热情地朝自己的伙伴招手,并积极地腾开座位的空间方便他们进来。 古晋坐在最后一排,注视着教室里涌入越来越多的人。 空气都逐渐显得稀薄起来。 过道里的空间被学生和板凳占据,后来的学生进来越发艰难,大家只能一边挪一边腾位置,有的不乐意的嘴里还会咕哝几句不好听的话骂人。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一个女生,很瘦,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脸色泛着不健康的白。 她抱着自己的凳子,很是缓慢地从过道穿过来,想到教室最后面去坐着。 抱着凳子的两条胳膊细瘦无比,一度让古晋怀疑她的手臂会不会突然折断。 教室里很快就坐满了学生,你一言我一语吵的厉害。 已经率先在过道里占据了座位的学生很是不满还要给这人挪位置。 “真的是烦死了,怎么就她来那么晚。” “非要从这里走吗,真的是,就她跟人家不一样。” “能不能有点脑子啊,本来就挤了还要进,是不是脑子有病。” 那个女生一路走,那些个学生就抱怨了一路,不情不愿地挪开一点点空间。 女生走的很艰辛。【贺岫康复并发文回应游轮落水事件】 就在刚刚,贺岫发文表示自己已经痊愈,并正式对游轮落水事件进行了回应。 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郑康时也说他们掌握了证据,但古晋还是想知道贺岫作为当事人会如何回应这事。 刚出事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关注贺岫的微博,希望他赶紧出面解释,好还他清白。 他和贺岫没什么交集,录制那个综艺也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 自己跟他无冤无仇的,没道理要背这样的黑锅。 如今古晋有了新的生活,工作也步入正轨,矛盾在时间的冲刷下越发脆薄,一切看似平淡顺遂。 可只有古晋自己知道,他比任何人都要在意事情的结果。 贺岫的康复于他而言是件好事,这场闹剧早就该结束了。 可当他点进热搜词条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就像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古晋眼前一阵发白。 贺岫先是向大家表达了歉意,对来自各界的关心也做了感谢,并解释了身体的恢复状况。 光是这些内容就已经占据了全文的三分之二。 而对于大众最为关心的游轮事件的回应,只寥寥数语。 【关于落水那件事……我觉得大家过于紧张了。我并没有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而且对方并不是故意而为之,还请大家不要过多猜测什么阴谋论。他本人也已经和公司解约,这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古晋握着手机,手指用力到青筋暴起。 到此为止?拍了一上午个人戏份的古晋坐在棚子底下休息。 有了空调后,大家的积极性明显都高了起来,他能感受到每个人的兴致都变愉快了,就连给他做妆造的天生严肃脸的刘姐都开始哼起歌来。 这个棚子大,大部分演员都在这里休息,化妆间和试衣间都搬到了这里。 古晋一眼就看到段光霁扒在距离空调最近的位置上刷手机。 空调的到来,段光霁应该是最开心的那一批人了。 不过很奇怪啊。 古晋环视一周,都半天了,他连盛鸿朗半个影子都没见到。 他感到很是疑惑,不禁询问一旁的米蓝。 米蓝坐在凳子上,刚卸完妆,她喝了口水,听完“啊”了一声,显然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吗?盛前辈今天凌晨被救护车拉走了。” 古晋一惊,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他都不知道。 说到这个,米蓝观察了下四周,压低声音说:“听说是昨晚吃了太多的水果和蛋糕,突发急性肠胃炎。” 古晋只觉得难以置信。 能吃出急性肠胃炎,那得是吃了多少啊。 “盛前辈对身材的自我管理可是出了名的严格,怎么会允许自己一次性吃那么多东西?” 还是高糖分的水果和蛋糕。 换做任何一个艺人,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如此放纵的。 米蓝摊摊手:“谁知道呢,反正他助理就是这么跟导演说的,说实话,我也很震惊。” 古晋打开手机,顶流明星突然发生了这种事,铁定会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他翻了翻微博,上面静悄悄的,盛鸿朗没有发博,也没有任何媒体报道此事,本想通过网络查看盛鸿朗身体状况的古晋只得放弃,准备换用微信联系。 就在他即将退出微博页面时,下一秒,他眸色一僵,滑动屏幕的手指定在了半空。 热搜词条靠末尾的位置上,有一条热点极为显眼。 他凭什么说到此为止? 他根本就没有碰到贺岫,可贺岫却说“对方并不是故意而为之”…… 这话不就是赤裸裸地指证他古晋推了人? 贺岫说的好听,什么大家过于紧张了,希望大家不要过多猜测。 句句看似不经意,实则处处暗藏心机。 受害者的这一番茶系发言迅速在网上引发了热潮。 古晋望着评论区里不断涌现的评论,只觉得心凉到了谷底。 @昆兰牙宝:“贺宝也太心善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古晋就是故意的吧,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啊。” @纯净水:“不是故意的,贺岫能在医院里躺那么久?” @你怎么笨笨的:“贺岫应该是顾着对方的面子,怕事情发酵太大,才这么说的。真实情况你我都心知肚明。” @咩咩小丸子:“司峰也是公私分明的,二话不说直接将人解约了。” @六号门梧桐树:“我今天就守在这里,我看谁敢说我家岫岫。” @准备注销但是忘了密码:“动手的人呢?是心虚了吗?怎么到现在也不出个面回应一下?” @糖心加尼:“我前段时间还刷到他签约宏庭国际了,目前还拍了新剧了呢。” @狐狸狗子我都爱:“天呐,宏庭国际疯啦?这种人都敢签?” @黄桃酱汁:“他现在是不是在和盛鸿朗搭戏呢?怎么好意思的,太不要脸了,这种人就应该滚出娱乐圈。” @骑月亮的熊:“不懂,路过吃瓜。” @誓死守护岫宝:“你们得明白,岫岫是命大才没事的,而不是因为他古晋手下留情。但他的行径和杀人有什么分别?故意推人下海,怎么也得判一个杀人未遂吧@安延市公安局,你们真的要放过这种人吗?” 但她什么话也没说,即便听到那些因不满而咒骂她的话,也脸色平静。 挤在后排的几个女生你看我我看你,偷摸打量古晋。 作为新来的转校生,这个长相帅气惹眼的少年成了几个班里的谈论对象。 有个女生见古晋和他同桌的位置还没坐人,便悄咪咪搬了凳子,想坐在他旁边。 古晋发觉了,他皱了皱眉,直接出声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有点挤,你还是别来了。” 那个女生哪里被人这么直白地拒绝过,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只好尴尬地抱着凳子回去。 电影快要开始的时候,最后一个进来的女生才勉强走到靠近教室后面的过道。 纵观全场,就只有她一个人还抱着凳子孤零零地站着,就连老师也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见到还有人没坐好,老师便出声催促了一句:“干什么呢,怎么还不坐好,电影就要开始了,别挡着大家。” 剩下那几个学生使坏,故意卡着不让她走。 女生定定站了一会儿,整张脸隐在黑暗之中,表情看不真切。 自己父亲风流成性,和母亲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进来家里的弟弟妹妹倒是一天比一天多。 他很烦,非常非常烦。 白光隐隐约约听出来了什么,但他只抿紧了嘴唇,坐在沙发上用力扣着手指,不敢和那个所谓的哥哥对上眼。 白沐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没敢忤逆父亲的话。他带了白光上楼,小孩儿的低垂着蓝色眼睛,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 两人一直走到东边最后一个房间才停住脚。 这里便是那些个外来私生子的住处,和他的房间远远隔了两头。 白沐没打开门,而是站在走廊上,居高晋下地瞪着这个混血小孩儿。 他只比白光大一岁,但是个子却高多了,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头。 白光因为营养不良,长的瘦瘦小小的,小脸泛黄,看上去就只有八九岁大。 白沐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他,然后冷淡道:“你住这儿,有事找管家。” 随后就绕开这个小孩儿,自己下楼出门去了。 等他和朋友打完球回来,上楼的时候没在走廊上看见白光,便以为他是在房间里。 不曾想,当他因为自己房间里的热水器坏了而不得不去东边的公共浴室洗澡时,一推开门,他愣住了。 晚上八点半,一收到司隽音已经抵达楼下的消息,古晋就迫不及待关了电脑下楼。 还是熟悉的位置,司隽音的劳斯劳斯就停在路边。 古晋扭头看了看,没人发现,他便快速钻进了车里,和司隽音挨坐在一起,手自然而然地与她十指相扣。 第 166 章 第 166 章 车子稳步前行。 “你有没有怎么样?” 古晋拧着眉,紧张地将司隽音上下打量一通。 和古鸿禧纠缠这么久,那家伙阴晴不定,随时都有可能暴走,万一伤到司隽音…… “我能有什么事。” 司隽音笑着拨开他的手,转而绕了个圈,将古晋的手掌反扣过来,摁在自己怀里:“看你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 古晋摇了摇头。 第二天,白沐变卖了家中的所有东西,包括白家老宅,全都用来偿还父亲的债款。 踏出白家大门的那一刻,兄弟俩对视一眼,谁也没再说话。他们拖着行李,登上了去往别处的车辆。 白沐用自己偷偷积攒的那一点钱,在A市的一个小县城买下了一套又老又破的小房子,然后给自己和白沐找了新学校,办理了入学手续。 路上,他跟白光说:“家没了,可以再创。未来没了,可以再闯。希望没了,那人就死了。” 白光低头,拽着他的衣摆跟在后面,听完,默默点了个头:“嗯。” 心里想着,幸亏他们都还有希望。 房子很小,小到只有一张床,连打地铺的位置都没有。 白光睡在里面靠墙的位置,白沐睡在外边,半夜经常会翻身掉到床底下。 被摔醒后,他揉揉发疼的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拍拍身上的灰,再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时间也就习惯了。 刚开始生活的时候,白沐很不舒服,洗衣做饭什么的都不熟练,经常手忙脚乱把饭烧糊。 好几次连煤气都忘了关,幸亏是白光及时发现不对劲,这才避免了两人的小窝被炸掉的风险。 在家务事上,白光明显要比白沐懂得多。黑暗里,白沐绞尽脑汁,辗转反侧,希望明天就把管家给叫回来,然后给这小子从他卧室里撵出去。 白光则是抿着嘴,心里一遍遍默念他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儿。 他最值钱的这天,丢了妈妈,多个哥哥。 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能狠下心来不要他,毕竟养了他11年。送他进白家的时候,还有从白文山那儿拿钱的时候,都是那么决绝果断,不见半点留恋。 “阿沐,带你弟弟去找个房间。” Alexia走后,白文山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少年,吩咐道:“他小,你带着他。” 他先将要洗的衣服分为上衣裤子和内衣,分别放上洗衣粉泡着。 然后熟练地关掉煤气阀门,白光收拾好一灶台的狼藉,把锅里的黑暗料理倒进垃圾桶,给烧糊掉的锅滴上洗洁精,用水泡上一会儿,拿钢丝球使劲刷。 很快,锅就恢复了原样。面对这几个小家伙们的抗议,白沐冷笑一声,将手机扔给他们:“如果你们现在能打电话让你们所谓的母亲过来接走你们,就可以不用去福利院。” 十四岁的少年冷漠无情,他被这乱七八糟的烂摊子折磨得不成人样,看着比往日平白多了几分威严。 那几人很快就不敢说话了,有个小孩儿不信,捡起手机凭着印象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刚开口喊了“妈妈”,还没说两句那头就直接挂掉了。 他这才意识到,不是白沐要强行将他们送去福利院,而是他们的母亲根本就没打算把他们认领回去。 和白光的母亲Alexia一样,他们的妈妈当年也不过是拼着目的和白文山风流一夜,然后将生下来的拖油瓶扔给白家换钱,再去潇洒开始新生活。 眼下白家倒台,没有人傻到会去这个时候认领一个白家的累赘回来。 那个孩子当场气得大哭,被白沐强硬着要求在申请书上签了名字。 其余几人也都试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了亲生母亲的电话,但是无一例外,全都被拒绝了。 最后只得乖乖得签字,然后由人领着送去了定好的福利院。 最后别墅里只剩下白沐跟白光两个人。 白光望着那些签署好了的申请,不知所措地看向了白沐。 白沐失神了好一会儿,等到白光加大音量再次叫了他一声后,白沐才僵硬地转过身,低眸看了他一会儿。 “你也签。”白光休养了很久才彻底痊愈,这期间,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白沐还带着他去看自己的钢琴。 白光只有在电视上见过这种贵重物件,眼下可以触碰到实物令他分外激动。 白沐得意洋洋地想给他露一手,挽起袖子就说:“要不要我弹一首给你听听?” 白光几乎是立马就用力点了点头:“可以吗哥哥?” 白沐哼笑一声,内心在白光期待艳羡的眼神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整理好衣服后,优雅地在凳子前坐下。 前期的准备工作看着很专业,实际上他钢琴学的不咋地。 小时候是被白文山逼着学了一段时间,钢琴也是那时候买的,但是后来白文山忙着工作,便没怎么再留意他学钢琴的事了。 可被人这么盯着,不拿出点真材实料是不行了。 白沐深吸一口气,然后抬手,指尖在琴键上翩翩起舞。 然后,他激情弹奏了一曲—— 《虫儿飞》…… 他有点怕白光听出来这是一首儿歌,所以在弹奏的时候表情分外严肃,幻想自己穿着礼服,在最耀眼的舞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无数聚光灯的焦点中心,演奏着世界名家肖邦的《夜曲》。 顺着音谱,他一个一个按下黑白键。 随着琴音的跳转,白沐脑子里自动开始播放匹配的歌词。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婉转悠扬的琴音在硕大的琴厅响起,幽缓的旋律沾着从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的金色阳光,将这片空间染成了不一样的氛围。 白光睁着圆溜溜的蓝色眼睛,亮闪闪地盯着白沐弹奏,同时,他嘴里也小声地跟着唱。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白光一下子瘪了嘴,一股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头。 在白家的这两年里,他真心把这里当成家,比他跟着母亲时过得生活要好多了,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快赶上白沐了。 白沐在一旁看得说不出话,围裙上还沾着不少黑灰。 白光洗完锅,重新点火烧油,案板上还剩下一些青菜,他全都推了进去。 “滋啦”一声,青菜混着水珠和油在锅里翻炒,菜叶表面沾上了一层漂亮的油光,衬的越发馋香。 白光随便撒上一些盐,不多时,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炒青菜就出锅了。 午饭两人吃的简单,一盘炒青菜,一份拍黄瓜,都是白光做的。 白沐问他怎么会这么多。 白光一边吃饭一边回答:“以前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做,自然而然就会了。” 白沐心情十分复杂。 在白光来白家之前的那十一年,他也是像这样,娴熟地炒菜做饭洗衣服的吗? 白光看出来白沐表情不是很高兴,以为他是在为自己不会做家务而不开心,于是赶紧道:“哥哥别难过,以后这些事我来就好,我都会做的。” 白沐没说话,只沉默地低头吃着饭。 他不想落魄成这样了,还得弟弟照顾自己。 他可是白家大少爷,有什么学不会的。 果然,不出一年,白沐便成了家务小能手,不仅收拾起屋子来干脆利落的很,就连缝补衣服的手艺都是一顶一的好。 而且他还学会了织毛衣,给白光织了很多样式漂亮的围巾和手套。 冬天的时候,白光戴着哥哥给织的围巾和手套,穿着织有小熊图案的暖黄色毛衣出门上学,别提有多开心了。 仿佛之前的那些不对头全都消失不见,他们宛如一母同胎的亲兄弟一样,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相依为命。 白沐花了好大力气,才让两人的名字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第一页就是户主——白沐。 第二页也是最后一页,则写着白光。 与户主关系——弟弟。白光第一次来这么富丽的地方,一时有些不适,畏畏缩缩地抓着母亲的裙角。 Alexia化着艳丽的妆容,眉眼尽是傲慢和轻视。 她有法国血统,个子高,鼻梁挺,即便现在已经三十好几,也架不住一副好皮囊的优秀。 白光抱着暗红色的户口簿,反复查看那两页纸,心里美滋滋的。 他可是在登记信息的时候,特意留意过班里其他同学带来的户口簿,从没有哪个同学与户主的关系写着弟弟的。 白光觉得这是不一般的,独属于他们俩的特殊。 他以前有妈,但是后来没有了;中途有过一个爸,但过着过着也没有了。 只有哥哥,有钱的时候对他好,两人都没钱了也一直都在他身边。 从没有哪个人这么照顾他,白光第一次拥有家的归属感,而这都是哥哥创造出来给他的。 第二年,白光通过自己的努力,顺利考上了白沐所在的青城一高。 两人挤在一张狭小的床上,在用水都要控制着时间的小破屋里,偷偷计划着未来。 古晋饰演的戏份便是白光高二时期的生活,那一年,白沐即将高考。 脱离了过去的锦衣玉食,白沐早已适应了精打细算的勤俭日子。 他很久之前偷攒下来的钱勉强只够买下那套房子,所以学习之余,他几乎将所有的空闲时间拿来做兼职,赚来的钱无一例外都用在了养白光身上。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糙点陋点怎么都能对付,但是白光不一样。 他小时候就严重营养不良,又因为之前被白沐踹的那一脚造成的肋骨断裂还牵扯有别的内伤,以至于在搬到这里之后,经常会生一些小病。 环境只要差一点,白光就容易发烧,身体恢复的也慢。 白沐将这一切都怪在自己身上,对白光分外愧疚,总觉得是自己当初那一脚踢坏了他。 后来寒天里,白光时不时就会发起高烧。白沐只能一边做题一边照顾弟弟,尽可能地给他改善伙食和居住环境,把屋子布置得温馨舒适,隔三差五用赚来的工资给白光买肉吃。 他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反倒是很大方地给白光买好东西。 冬天穿的棉袄,白沐衣服里的棉花就只有薄薄一层,而白光身上却是时下最流行的保暖羽绒服。 于是,白光高二的时候,就已经长到了一米九。 在经济条件远远赶不上在白家的艰涩环境里,他却长得又高又白,身高直接超过了白沐,身形也挺拔起来了,蓝色的眼睛熠熠生辉。 等那个陆庭回来,他早就饿死了,而且还不知道他买的好不好吃呢,反正这儿距离家里也不远,冰箱里还有包好冷冻的馄饨,现在让张念请个假回家煮好送过来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于是古鸿禧问护士自己能不能借用一下他们的座机。 面前的几个护士小姐都低头忙着检查药瓶呢,没人有空搭理他。 还是一个护士长模样的女人挥挥手,头也不抬地说让他随便打。 古鸿禧便凭着记忆拨通了张念的号码。 第 167 章 不对劲儿 与此同时,江从灵正带着队员,驱车前往古鸿禧所在的医院。 为了整理从古鸿禧家里搜查来的证物,她和手底下人一夜没睡,眼睑下一片乌青,但此刻,车内的每个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眼神无比冷锐。 江从灵手里的检验报告被捏出褶皱。 就在二十分钟前,技术科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通过分析昨夜搜查来的二十三把蝴蝶刀上的样本DNA,化验人员在其中编号为012的那把刀身上,检验出了与死者许侪相同的DNA。 看到这个检验结果,江从灵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凶器找到了,证据确凿,古鸿禧就是杀害许侪的凶手! 必须现在逮捕他! 江从灵激动万分,正要拿着报告转身去给上司批允行动,谁料,负责本次检验工作的同事却忽的叫住了她。 古华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急忙翻身起床赶过来,在病床前守了整整一晚上。 医生的诊断结果不是很乐观。 古晋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大脑记忆出现混乱。 送医院那会儿,他已经分不清脑中的是破碎的记忆还是演戏时幻想的场景,短暂出现了认知障碍症状。 司隽音出现在医院里的时候,古华安明显一愣。 她在凌晨五点才得知这件事,通知她的人是一早就安排在剧组里的。 而司隽音也是一顿,她没料到古华安还在这里,开门的瞬间,手指一僵,但很快便恢复了从容。 她进来的时候,古晋已经睡下,整个人蜷在被子里,连头都埋起来,只露出点发旋,看着可爱又可怜。 古华安扶着额头坐在病床边,一脸愁容。 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古华安先是一惊,猛地抬头,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看到披散着头发的司隽音站在一旁,脸色是说不出的冷凝。 晋时接到消息,她连衣容都没时间整理。 病房里很冷,到了后半夜,医院的空调温度更是低的厉害,古华安昏昏欲睡,这会儿不免感到些寒意。 司隽音沉默着扫了一眼床上的男人,而后朝古华安低声问道:“人怎么样?” 古华安对司隽音出现这里感到奇怪,但他很快就抛下了这个疑惑,压着声音叹气道:“还是小时候的车祸后遗症。医生说,要是继续受到刺激,而且还不能尽快恢复记忆的话,可能会变成精神分裂。” 司隽音瞳孔微微一缩。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 古华安望着病床上的儿子,眼里满是心疼。 “等古晋醒了,我就让他退出演艺圈,他快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这样不行。” 司隽音薄唇微微一动,正要说什么,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床上人微弱的声音固执传来:“……爸,你怎么趁我睡着乱替我拿主意……” 他的脸还埋在被子里,眼睛都没睁开。 大手在细腻又冰冷的手腕上摩挲了几下,忽觉不对劲儿。古晋浑身一怔,一下子抬起脸,望见司隽音冷漠的面容,顿时吓得撒开手,喉咙不自觉倒吸一口冷气。 “司……司隽音?” 他咽了咽口水,以为自己在做梦。 司隽音怎么会在这里? 司隽音倒是没在意这件小事,她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表情依旧是冷静平稳。 古华安赶紧起身,给他腰后垫了两个枕头,好让古晋能坐起来,“头还疼不疼?” 老爸难得这么关心他,古晋傻乎乎地摇头,一时没想起来刚才他爸要让他退出演艺圈的事儿。 “要我说,你这戏就别演了,也别再做什么大明星梦了,好好的回家休养休养,成不成?你爹我有钱,养一个你不成问题。” 古华安苦口婆心,但这根本就动摇不了古晋,只让他烦恼。 他也顾不上司隽音还在这里,眉头一拧就不悦道:“爸,我真没事儿,你不能因为我这点小问题就掐断我追梦的翅膀吧。” 古华安被他这硬凹文艺的比喻给气笑了,“还追梦的翅膀呢,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真希望哪天我这个当老子的还要照顾你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智障?” 古晋最忍受不了他爸一天到晚用智障来形容他,搞得他真的智商很低一样,登时就撅起嘴来,很不服气反驳道:“我好歹也遗传了你的优良基因,就算脑子不好使,也不可能成为智障吧。” “别在这儿跟我继续瞎掰扯,等你出院了就把东西收拾收拾,去公司把解约手续啥的都签好,家里养你一个闲人绰绰有余,我也不指望你能赚什么钱给我养老。” “爸!” 古晋急的大叫起来。 他看得出来,他爸这次是认真的,不容置喙的语气让他心里一阵紧张。 舆论攻击没压垮他,他亲爹一句话就把自己演绎生涯给断送了,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眼见着父子两人就要在病房里吵起来,司隽音看不下去了,抬了抬手,打断他们:“古叔,我能插句话吗?” 大眼瞪小眼的两人同时停了下来,齐齐望向女子的方向,古华安秒变脸,笑呵呵地说:“司隽音啊,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古晋还沉浸在怒火中,兀自往墙角里退了退,拿被子给自己裹得紧紧的,扭过头,不想跟他爹说话。 本以为司隽音也会跟他爸一样站在同一战线,没想到对面的人开口却是:“古晋,告诉我,今天演戏的时候,你当时的具体情况。” 男人一顿,有点儿不太敢相信司隽音是在跟自己说话。他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眼神里满是清澈的愚蠢:“我吗?” 司隽音没开口,但那无语的眼神却仿佛在说:“这房间里tmd还有第二个叫古晋的人吗?” 古晋很快反应过来,坐直了身体,然后眨眨眼,回忆着说:“就是今天在拍弹钢琴戏份的时候,我忽然有种错觉,我仿佛曾经也有过和谁一起弹破旧钢琴的经历。” “那感觉太过熟悉,以至于我实在是分不清,是我太过于入戏而幻想出来的场景,还是我真的经历过。”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就像是一下子被拉入了漩涡里面,缓和了很久都没能走出来,我那会儿特别的恐慌,听不到任何东西,大脑也无法思考。” 司隽音听完,沉声问道:“之前有没有这样的状况?” 古晋摇头,还有点不大确定:“之前没有。好像就是自从上次磕到头以后,经常会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但是这次,困在里面动弹不得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司隽音点点头,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她独自斟酌着什么,坐在椅子上,表情凝重。 古晋一看她那神色,就知道,完了,这人肯定是要和他爹一样,认为自己状况很糟糕。 他爸又是那么相信司隽音,只要她也劝自己退出娱乐圈,自己演艺的这条路绝对是走不通了的。 都怪自己这张嘴,干嘛说的那么毫无保留,稍微描述的轻一点不就行了。 他恨铁不成钢,只想使劲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古叔,让他继续闯吧。” 司隽音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漠平静,说出的话却像是扔了个重磅炸弹,把人打的措手不及。 古晋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简直不敢想象司隽音居然会帮他说话。 他看到他爸脸色僵了一下,古华安以为自己听错了,说话都打结巴。 “司隽音,他这……” 司隽音垂了垂眼皮,异色的漂亮瞳孔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让人看不清蛇一般的眼眸里盛着什么。 “他没问题,”女子转动了右手中指的戒指,像是在主持董事会议一样从容淡定,“戏也快拍完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出什么问题才好。” 听到后半句,古晋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心情瞬间从头凉到脚。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古晋听的不是很明白,司隽音为什么要提到戏的事? 古晋一整天都没收到司隽音的消息,心里有点担心。 晚上,他加了一会儿班,七点多的时候,司隽音打来了电话。 当时古晋正跟卫瓦在一起,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因为来电震动,他快速结束了和上司的汇报,出了办公室的门才敢找地方给司隽音回拨了过去。 还没等他开口,司隽音就说:“我在安德森地下停车场B2区的电梯口,你还有多久下班?” B2区就在古晋所在办公楼的地下一层,乘坐电梯能直接抵达。 古晋一愣,以往他和司隽音都是在距离安德森不远的街口碰面,怎么今天司隽音竟然直接来到了公司楼下。 他看了看时间,该有的工作都已经全部结束了,现在就能下班。 于是他和那头的司隽音说了一声,然后便飞速地关掉电脑打卡下班。 这个点,乘电梯的人不多。 司隽音挑起眼皮,盯着他,面无表情,“我投资了的剧,在最关键的时刻,要是因为你搞砸了,我会很亏。” 她投资了的剧…… 【沐光之名】那部戏,司隽音是投资人之一? 古晋的胸口仿佛忽然被重重捶了一拳,呼气也不是,吸气也不是。 他还以为,司隽音斟酌了那么久,是真好心支持他,想站在他的立场上帮他说话。 却没料到,人家一开始就只在意剧能不能顺利拍完,她的投资有没有回报。 对于他这么个无关紧要的小演员的死活,她根本就不关心。 古华安也是,他没想到司隽音竟然狠心到这种地步,就算他儿子有可能真的会变成精神分裂,那也跟她没关系。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居高晋下地俯视司隽音说:“司总,你如果这么想,那我很难苟同。我只想我儿子好好的,就算剧因此出了什么问题,违约金我古家也赔的起。” 司隽音冷笑一声,抬眸对上古华安的眼睛,寒光乍现,“古叔,你要知道,我最不差的就是钱。可我不喜欢亏本,从投资人的角度来讲,我是不希望古晋出什么事。但如果他自己坚持不下去了,那也请早点退出来,我好安排人顶上。不要三天两头掉链子,我的时间可是很值钱的。” 古晋被这一番话惊住了,他胸口忽然钝痛,一股酸涩难受的感觉从心口蔓延开来。 他明白了,怪不得之前司隽音会特意来医院看他们,敢情不是在意他们的安危,而是在打探是否有影响到他们的进程。 真是好有节算的商人,司隽音真真算得上一个成功的资本家。 见他气上头了,司隽音起身,漫不经心地甩下一句:“看样子,你是不能继续了,那我现在就安排换人,你好好养病,回头做你的大少爷吧。” 还没等她走出两步,古晋便在她身后大叫了一声:“我没说我不行!” 真是扯淡,让他把这段时间的努力拱手让人,那还不如一剑杀了他。 司隽音停住脚步,颇有些戏谑地侧目看过来,“这可是你说的,不要误了我的事。” 等那女人走后,古华安愤恨道:“你跟她争个什么劲儿,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你出了事,我怎么办!” 古晋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他抱着枕头,诚恳道:“爸,你不用劝了,除非我死,不然我凭什么半路撤出来!我好得很,娱乐圈少了我就是他们的损失!” 古华安叹了口气,他知道再怎么说都动摇不了儿子的心,于是便松了口,不再提让他退出的话,嘱咐他好好休息。 等人睡下后,他拉开房门,司隽音就坐在走廊里,肩上搭着保镖刚送来的外套。 整座医院静悄悄的,他们这层又是VIP病房,除了墙上的电子钟,再没有一点声响。 他走过去,一言不发地坐在司隽音旁边,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你刚刚,是故意的吧?” 古晋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场。 从B2电梯厅出来,古晋望见了那辆熟悉的劳斯劳斯。 司隽音降下车窗,一言不发地朝他看去,脸上疲惫尽显,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复杂。 古晋心口一紧,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上车。”司隽音打开了车门。 古晋不再犹豫,待观察了一番周围后,确认没人看见,他快速钻进了车里。 “怎么了?”男人坐稳了身子,紧张问道。 车门重新合上,司机驾驶着车子往海湾的方向走。 好一会儿,司隽音喑哑的声音才在寂静的车内响起: ——“古鸿禧跑了。” 闻言,古晋眼瞳一缩,心脏骤然一停。 第 168 章 你不希望我去你公司吗? “他拆下病床的床腿,打伤了我的几个保镖,躲避追捕的时候把整个医院都搅得天翻地覆,江队他们一路追到急诊部,结果那家伙竟然从三楼跳到楼下的停车棚上,翻过围墙跑了。” 司隽音抚着眉心,满脸疲态:“江队带着人跟陆庭他们追过去,也不知道古鸿禧躲哪儿去了,整条街都找不到人。看着弱不禁风的,没想到那么能跑。” 后来她又发动手下人沿路去找,直到现在也没什么消息。 到这一步了,古鸿禧再蠢,也能觉出来这一切跟她有关,现在估计正跳脚恼火呢。 目前警方已经发布了对古鸿禧的通缉令,火车高铁客运站以及飞机场都部署的有人,只要他露面,立马就能实施抓捕。 但司隽音仍旧不放心,她怕古鸿禧不只是躲起来那么简单,那家伙要是动了报复的念头,古晋就是第一个遭殃的人,所以她一早就赶来了安德森,一定要亲眼见到古晋毫发无损地回到身边才行。 望着司隽音忧心的模样,古晋喉头发紧。 今天在公司的时候,他就隐隐感到不安,生怕会出什么岔子。 但没想到,古鸿禧竟如此狡猾,在那么多警察手底下还能逃脱。 见司隽音为这事扰的心烦意乱,古晋感到很不好意思。 他勾了勾司隽音的手指,满脸愧意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古晋很快就出院了,他这个病需要长期的治疗,继续在医院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剧组的拍摄不可能再拖下去。 好在跟钢琴有关的戏份已经拍完了,接下来就剩下最后一场大结局的戏份,拍完,整部剧就算是结束了。 剧组的人对他的病情很是关心,他康复回来后,不少人都过来询问一阵,看他确实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这才放下心来,专心准备杀青戏份的录制。 最后一场戏过后,就是杀青宴,剧组晋时接到通知说,各大投资人到时也会出现在酒店里。 各位艺人很是激动,投资人可是一部剧的核心,而这次的杀青宴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表现机会。要是能趁机被那么一两个投资人记住,回头拍戏可就不愁了。 最后一场戏,大家干劲十足,导演组上上下下氛围严肃紧张,生怕最后节骨眼上出问题。 令人意外的是,司隽音在最后一场戏拍摄前来到了剧组。 此时距离杀青宴还有几个小时,明显不是通知投资人们到场的时间。 余导战战兢兢跑去接待,担心司总有事要嘱咐。 结果司隽音只挑了个靠前的位置低调坐下,对他们工作人员说:“来的有点早了,不用在意我,你们做你们的。” 导演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汗,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溜去检查场地的设备去了。 古晋上场的时候,才发现司隽音坐在人堆里,身旁站了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他先是一顿,随即扭过头去,心里的火气忽的又冒出来。 一想到司隽音对他的关注全都是假的,只是为了保证投资项目稳赚不赔,他就感到莫名的心痛。 这年头,能遇到一个真心待他的人可不容易,人是遇见了不错,可真心却不是朝着他去的,这谁能受得了。 两人刻意装作不认识,直到拍摄开始也没说过话。 周一,柯靖如约来到了青城一高,想找白光看看那架钢琴。 但是去图书室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他人影。 路过的老师说刚刚看到白光朝着杂物间去了。 于是柯靖顺着那位老师的指引,自己摸索着到了杂物间。 门没关,是半掩着的,柯靖一来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钢琴弹奏声。 她停住了脚步。 白光坐在蒙了尘的钢琴前,正优雅地抬手,指尖在琴键之上翩翩起舞。随着他的动作,美妙的旋律倾泻而出。 柯靖没有打扰他,而是等他弹奏完了才敲了敲杂物间破旧的门。 白光闻声扭头,见到是她,礼貌起身,微微一笑,“柯警官,又见面了。” 柯靖目光从进门开始便一直放在了那架落了灰的钢琴上。 “你说的是这架钢琴吗?” 白光点头,“是的。”司隽音不置可否。 “为什么要这么做?”古华安握紧了拳头,一双眼睛里满是阴冷,他压低了声音质问女子。 古晋是他唯一的孩子,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司隽音眯起了眼睛,侧眸,以一种矜傲的神态回视古华安的审视。 “古叔,我说过,我不会害古晋。” 古华安搞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可再不敢轻易用质疑的眼光去看她。 刚才司隽音瞥过来那一瞬间,眸中是浓烈的,不容任何人侵犯踏足的压迫感,直叫他警铃大作,心头危机四起。 这个女人惹不得。 古华安暗暗在心里提醒自己。 见古华安态度松缓了些,司隽音才略微满意了点,她收敛了些气势,平静地说:“您以前总是希望他自己坚持不住退下来,可实际上,不仅是您,古晋自己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 司隽音这番话,令古华安一愣。 女子继续道:“他现在最大的顾虑就是古叔你,只要您坚持到底让他退出娱乐圈,他也不敢说什么。” 她冷笑一声,“父母是压在孩子头上最大的障碍,他要是真的有那么坚定,就不会只是跟您生闷气。我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心要闯娱乐圈,索性就刺激了一番,果然,他没我想的那么孬。” 古华安稍稍冷静了下来,但还是对司隽音的做法感到很不满,“他有伤在身,要是真的出了事……” “出了事,我负责。”司隽音毫不犹豫地说,异色瞳孔的眼眸深处尽是矜傲,“再说了,古叔,任何事都是有风险的,这点,你肯定比我清楚。” 论计谋,他是绝对比不上司隽音的。就古晋这事而言,他时刻在意的,只有自己儿子的安危。 不像司隽音,自一开始答应帮他合伙骗古晋起,一直被她放在眼里的,就只有大局。 凡是她盯上的东西,就没有中途放手的说法。 古华安心里是隐隐有点后悔的,因为司隽音的执行力是无可比拟的强悍,她眼光毒,下手狠,要是一个不小心做过了头,古晋可能就没命了。 可既然说了要让儿子成长,他这个做父亲的就应该看开点。 花总是养在温室里,总有一天会被突然登陆的暴风雨给掀飞的。 综合看来,司隽音才是这个改造项目最合适的人选。 “而且,”司隽音轻描淡写道:“我有办法让他恢复记忆。” 古华安一惊,连忙追问:“你确定?我们要怎么做?” 司隽音缓缓转过头来,“确定,但是这事只能我来,而且时间不能保证。” 古华安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古晋能恢复记忆,不影响他正常活动就行。 柯靖于是戴上了手套,围着钢琴转了两圈检查。 当发现下面确实缺少了十根挂弦钉后,柯靖深吸一口气,立即蹲下来拍照取证。 白光站在不远处,对她平静问道:“柯警官,您是找到线索了吗?” 柯靖分出神来扫了他一眼,表情不复刚开始的温和,她没说话。 白光也不恼她不回答自己,而是自顾自坐在那架钢琴前,心情很好地继续弹起刚才那首曲子来。 柯靖对他起了疑心,但是又怕自己打草惊蛇,于是找了个话题和白光聊起来,暗中却给柳蒙发了消息。 “白光先生会弹钢琴?” 说到这个,白光就分外高兴,他点头,手指却不停,说出的话伴随着琴音一起回荡在杂物间里。 “以前跟着学过,不过就只会这么一首。” 柯靖表情渐渐冷了下来,强迫自己冷静。 “这首虫儿飞,一般都是在幼儿园里老师会教。”柯靖绕到门口,默不作声地站在了出口位置,以免白光趁乱逃走。 可白光却十分淡定,他翘起嘴角,专注着手上的弹奏。 “我不是,我唱歌不好听,幼儿园的老师总是批评我不认真。” 柯靖:“是吗?可是你现在弹得这么好,一定是你妈妈教的吧?” 白光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端正坐好,看向柯靖,解释道:“我妈从来不教我东西。她只会购物,打牌,和不同的男人约会,然后喝醉了回家,看我不爽,将我骂完一顿后睡在卫生间里。” 柯靖意识到这个话题有点尴尬,于是转移说:“那你父亲呢?” 白光努力回忆了一下白文山的长相,忽然发现自己连他的脸都要想不起来了。 他摇摇头,“不知道去哪里了。” 白家破产后,他偷渡去了加拿大,再没了消息。 柯靖很不擅长聊天,因为聊着聊着就把天聊死了。平常审讯犯人的时候她都是在一旁旁听,此刻见场面越发尴尬,心里直想柳蒙怎么还没来。 白光看出来她的窘迫,坐在凳子上微微一笑:“柯警官,你真的不擅长聊天。” 柯靖沉默了。 她感觉得出来,今天的白光有些不太一样。 白光伸手摸上钢琴,主动开口说:“柯警官,你们警察一定能侦破案件的,对吧?” 柯靖冷冷地看着他说:“案件的侦破受很多因素影响,我无法向你保证。但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 白光静了一会儿,垂着脑袋凝视钢琴,他眼里闪过很多东西,好半天才低声发问:“那要是人死了,还能再安上罪名吗?” 柯靖一下子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人死了,再安上罪名? 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也不排除例外情况。 “你这是什么意思?”柯靖盯着他,下意识警惕这个白光。 杂物间很安静,这会儿正是学生们上第二节课的时间,再过一会儿,就是大课间了。 白光一个键一个键地摸过去,手指像是在抚摸一件心爱之物,动作极为轻柔。 柯靖从他脸上看到了幸福。 他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场景,眼尾微微扬起,嘴唇勾起来,沉溺在幻想之中。 一股没来由的恐惧突然包围了柯靖,她的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腰间的枪上,大腿紧绷绷的,时刻都在戒备状态。 他耷拉着眼皮,心里空落落的:“难道,你不希望我去你公司吗?” 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司隽音就觉得很好笑。 “好了,不逗你了,”她勾缠起古晋的手掌,细长的指尖滑进他的指缝,慢慢收拢直至契合,挑逗意味分明,最后玩够了,才与他十指相扣:“其实是我最近太忙了,你这个级别的管理层辞职跳槽的事,可不简单,前前后后要牵涉的地方很多,我得花时间慢慢处理好。” 处理不好,古晋就很可能要背负上商业间谍的罪名,到那时,事态就麻烦了。 “更何况,卫瓦也得花点时间消化吧,他重伤初愈回公司不久,女儿又做了手术在恢复期,手里的事情不比我少。虽然我跟他从小就不对付,但也明白不能在这时候挑事,他要是知道你被我拐走了,不得冲我公司里来跟我斗一架。” 司隽音半开玩笑地说道。 倒不是她对卫瓦起了怜悯,只是自从古晋答应跟了她,司隽音的日子可是说过的十分滋润,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这几个月见到卫瓦,她也只是偶尔挑衅一下,不像之前那样给他气的上窜下跳,大打出手。 两人最近一次真动手,还是合伙教训古鸿禧那回,论打贱人,卫瓦下手可比她重多了。 古晋觉得司隽音说的有道理,心里的落寞也少了几分。 司隽音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等着吧,过不了多久,你就是我维纳斯的人了。” 明明是聊他跳槽的事,可从司隽音嘴里说出来这句话,却让古晋莫名羞耻。 第 169 章 古晋现在是我的人 维纳斯采购部进行了一次大换血。 部长陈飞涉嫌侵占大批采购资金,被依法逮捕起诉。 维纳斯为此成立了专项调查组,采购部的其他蛀虫,以及顺藤摸瓜抓出来的财务部和仓管部同伙也被一同带走调查。 在司隽音的铁血手腕下,维纳斯借着本次核查事件,将多年以来一直存在于各个部门之间的潜规则隐患连根拔起,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也被一根根捋清斩断。 清理门户的同时,这也导致了维纳斯采购部、财务部以及仓管部同时空缺出了不少职位。 董事会的一些人因此蠢蠢欲动,都想趁此机会在其中安插自己的人手。 司云亭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将这事全权交给了司隽音处理。 司隽音便借着由头,顺势提拔了一批她早就暗中培养好的精英上来,填补了部分职位空缺,坐稳了司家在维纳斯的董事会地位。 没过多久,有曾经在采购部工作过但已离职的多名职员向警方报案,指控陈飞涉嫌猥亵。 维纳斯反应更是迅速,技术部在两天内及时恢复了过去数月间云端缓存的办公室监控,配合警察提交了陈飞的犯案视频,坐实了他的罪名。 而后,维纳斯高层经过决议,对陈飞等数十名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财产的党羽予以开除处分,并追讨其所私吞的上亿钱款。 对那些被陈飞伤害过的员工,维纳斯也体现了人文关怀,不仅找金牌律师接手他们的案子,还对每个受到伤害的已离职员工提供了心理治疗方案和补偿金。 从这些来看,虞霁山跟卫瓦之间,关系是公认的铁。 “是吗?”司隽音眼睫垂了垂,觉得这事实在太蹊跷了。 古晋很敏锐地问道:“是查到了什么吗?” 在没确认好真相之前,司隽音不想说那么多,匆匆找了另外一个话题插进来:“全舟跟那个歆歆,是怎么找上卫瓦来的?” 近期卫瓦的巨大转变,让她实在有点好奇过去那几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涉及到老板的隐私,古晋不是很想透露,只简单陈述了一下大概经过。 司隽音了然,知道他为难,所以她也就没往深处问。 这事卫天成肯定一早就打点过,不然她不可能这么久了也没听到什么风声。 “那个全舟,今天找我说了点话。” 古晋眨眨眼:“他找你?”歌声起,司隽音静静坐着,身边录音棚的场景飞速变化,黑色的录音设备一台台消散在空气中,封闭的房间墙壁开始消失,露出了葱绿色的树林,脚下的地板也变成了水泥地。 她看到对面坐了一个少年,腿上放着一把吉他,正微笑着对她弹奏。 他一边弹,一边唱—— “长空落下的孤日”见屋子里没人,以为哥哥一早就去上学了,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他也去了学校。 可学校竟然在昨天的时候就突然通知放假,此刻,校园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他哥在哪里?在管理室没见到人,柳蒙周身血液都要沸腾了。 路过的一位年轻老师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出声问道:“你也是找白光的?” 柳蒙当即看向了他,激动道:“请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有急事找他!” 男老师指了指教学楼方向,“一楼杂物间,刚刚有个女的也说来找他,然后就过去了。” 话音刚落,柳蒙就飞也似的朝教学楼那边冲过去。 柯靖正摸上手里的枪,想着要怎么样擒住这个嫌疑犯。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杂物间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去,只见柳蒙踹开了门,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因为跑的太急胸口不停地起伏。 他的目光先是看向了柯靖,见她还安然无恙,登时松了一大口气。 白光坐在钢琴前,冲着柳蒙也是微微一笑:“柳警官,你怎么那么着急?” 柳蒙直接大步走到白光面前,居高晋下地俯视着他,大滴的汗珠从侧脸往下淌,他脸色沉的吓人。 “你撒谎,你根本不是08届的学生。”柳蒙咬着牙,瞪着白光。 白光笑容收敛了一点,他“嗯”了一声,眼镜后的蓝眼睛光芒暗了下去,大方承认了:“我的确不是,我是09届的。” 柳蒙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无论如何,他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温和清瘦的男人就是挂弦钉案连杀七人的杀人犯。 “十年前,青城一高有个坠楼身亡的学生。而你杀害王天纵杨林等人,就是为了那个人,是吧?” 柯靖差点无法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耳朵什么都听不见。 队长的意思,是确定了白光就是他们追查了这么久的杀人犯吗? 刚刚她还只是有点怀疑,但没有确切的证据,没想到队长一过来,就掌握了新的线索。 白光并没有否认,只是微笑着看着柳蒙。 “因为坠楼身亡的那个人,是你哥。” 空气瞬间陷入凝滞。 白光深深吐出一口气,像是多年的心愿终于被满足了似的,脸上挂着欣慰:“柳警官,那请问,我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柳蒙面色镇定,周身却被一股冷气包围,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白光,一字一句道:“因为,导致你哥坠楼的,就是王天纵他们七个人。我说的没错吧?” 白光歪着脑袋,脸色平静如水,“很正确。” “可我不明白,你哥是自己跳下去的,你为什么要将仇恨报复在他们七个人身上?” “砰”一声巨响! 白光一反常态,将凳子砸在柳蒙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咬牙切齿道:“你怎么知道,我哥是自己跳下去的?!你亲眼看见了吗!” 柯靖立马站在柳蒙身旁,掏出了枪,却被柳蒙拦下了。 他对上白光的眼睛,镇定地说:“警局的资料都有写,白沐当年因为偷了金晨的钱,被他们围在天台对峙。最后因为他们要报告校长,他过于惶恐这才想不开跳了楼。” 白光忽然抖着肩膀笑了起来,不知是被气得太狠,还是只觉得可悲。 白光不知道,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拖着缓慢的脚步来到保安室,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结果就听到门口的保安大叔说,昨天有个学生跳楼了。还是高三的年级第一,老师眼中的好苗子,高考就在眼前,真是可惜了。 白光听完这话,脑子轰的一声,心头隐隐不安的预感一下子就炸开了,他什么也思考不了,完全傻掉了。 在医院停尸间见到他哥的尸体时,白光直接跪在了地上,将头埋在白沐被折断的冰冷的手里。 见到那血淋淋的手指,他很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他想喊哥,可是喉咙里仿佛声带被人割断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白沐的眼睛还睁着,怎么也闭不上,白光将手搓暖和了,然后覆在上面,终于合上了他哥的眼睛。 他沉默地抱着他哥的尸体,牙齿崩得紧紧的,血顺着口腔流了出来,又凝固在嘴角。 他在停尸间里坐了好久好久,差点也成为一具尸体。 在警局和学校两边都得不到有用的消息后,白光忽然变得不一样了。 他不再去警局蹲点,也不再去找老师帮忙。 “秋水卷起的独池” “走上前/还是那一副/无以企及的神姿” 少年唱的入神,她听得也专注。 十四年前的景象,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歌声混着吉他音伴奏游荡在房间里,这儿的隔音很好,空间响音也是一流,完美地将音乐的曼妙展现了出来。 古晋觉得很奇妙,这是他在录音棚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束缚身躯的桎梏怦然碎裂,他手里的吉他仿佛成了音符制造机,身心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他哼出歌词,也唱出了心意。 被那样一双眼睛瞧着,他感到莫大的满足与惬意。 灵魂被自由的风吹起,又温柔缱绻地将他放置在地。 司隽音始终很安静,她的眼神温和沉默,音乐唤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悸动,也将过去的一幕幕摆在眼前。 结束后,古晋有些诧异地松开吉他,刚才的奇妙感觉仿佛是幻象,他再想感受一遍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回氛围了。 他抬头,瞥见司隽音静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双眼微沉,脸色平静,似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 古晋眨了眨眼,忽然出声喊道:“司隽音?” 司隽音没反应。 古晋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遍。 “司隽音!” 女子如梦初醒,回过神来,理了理衣襟,问道:“嗯?唱完了是吗?” 古晋抱着吉他走过来,一脸担忧地蹲在她面前:“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司隽音微微后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没有。” 古晋不信,又凑近了一点,脸都快碰到司隽音的鼻子了。 司隽音能清晰感受到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颊皮肤上,这具身体不论是温度还是眼神都太过火热,无法让人忽视。 男人睁着眼,真诚发问:“我看你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啊?” 司隽音静眸凝视了他一秒,突然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了他的脸,兀自站起到旁边整理衣襟:“唱的不错。完整版什么时候发行?” 古晋被推到一边,抱着吉他,半个身子都面朝下栽倒在沙发里,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回答说:“这个还没定,休假结束了才开始录制。不过之前公司安排的几首歌已经准备好了,6号全网上线。” 古晋一边收拾录音棚,一边自言自语说:“我这次是直接发的专辑,好几首歌一起呢。” 他将吉他挂好,回头看向司隽音,“你会听吗?” 司隽音一时走神,没听清,又反问一遍:“什么?” 古晋耐心地又重复道:“我的歌,刚才给你唱的那首的电子版,到时候上线了,你会听吗?” 司隽音没急着回答,反而询问:“你刚刚唱的那首,叫什么名字?” “【破夜】。”古晋回答说,眼里带着笑意:“喜欢吗?” 司隽音面无表情别过头,语气冷淡:“你什么时候写出来的这歌?” 古晋想了一下,认真回答:“初二的时候吧,脑子里模模糊糊就有了这首歌的影子。” 司隽音警觉地看过来,眼睛里带着探究:“那么久远的事,你还记得?” 古晋摇头,他其实也不太确定,“我对初中的事没什么印象,但大致记得这首歌是那个时候写的,旋律也是断断续续的,想起来了就把它们记下来了。” 司隽音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黯淡:“其他的,都不记得吗?” 古晋努力回想了一下,还是想不出什么,指了指自己的头,摇头道:“出过车祸,脑袋就不大好使了。” 司隽音盯着他脑袋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录音棚。 “嗯,”司隽音点头:“他说,半年前,在曼斯顿酒店那回看到我们俩了。” 话音刚落,古晋浑身一僵。 “他,看到了?”古晋的语气里有股紧张。 司隽音则是淡定得多:“你那杯有问题的酒,就是他干的。” 古晋眼瞳颤了颤。他转过身,忽然注意到客厅正中央的茶几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捧花束。 古晋愣愣地盯着那束花。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 柳蒙开着车,急急忙忙来到了祝丹家里。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白光的学籍资料,用力拍响了祝丹公寓的门。 开门后,见到是他,祝丹先是惊讶了一下,等注意到他手里的资料后,她眼眸沉了下去,人忽然就安静了。 柳蒙满头都是汗,连屋子都没进去,而是举着那张资料放在祝丹面前,一边喘气一边质问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祝丹盯着那上面白沐的照片,一言不发。 柳蒙发火了,正是紧要关头,他没时间跟她耗下去,于是直接吼了出来:“——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 祝丹一点也没被他这架势给吓到,反而一直盯着他手上的白沐的个人资料。 好久没见到这张意气风发的脸了,她有点恍惚。 祝丹无意识接过柳蒙手里的文件,拿在手里仔细捧着,她欣慰地抚过照片上的白沐,像是要把他的眉眼深深印在心里。 半晌,她才抬起头来,眼眶泛红地笑着,对柳蒙说:“柳警官,这是我一直喜欢的人。” “也是我思念了十年的人。” 柳蒙看着她眼里的苦涩,大脑轰的一声,他顾不上拿回那几张资料,飞速跑下楼。 今天早上,柯靖说过她要去青城一高找白光…… 他心脏跳的很快,快要炸开一样,几下从楼梯上跳下去,匆然钻进警车里,然后一脚踩下油门,猛地朝着青城一高的方向冲去! 花束是用深蓝色花纸装裱起来的,种类不是特别多,外缘由橙色郁金香、紫罗兰和蓝色玫瑰装饰点缀,内里则是几根淡色的麦杆菊,最中间立着几支金灿灿的麦穗。 他走上前,弯腰摘下花束上的小卡片。 上面用黑色钢笔写了四个字:“恭喜杀青。” 言简意赅,没有落款人信息。 古晋怔怔望着上面苍劲干练的正楷体字迹,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笔迹他从来没见过,谁送的? 他捏着卡片,疑惑地在房间里转起来。 杀青宴上收到的所有的花都被服务生送到了原来的那个房间,而换房间的事则是刚刚才敲定的。 周衡走的时候可没说还有人给他送了花啊。 桌台上还放了一些洗漱用品,和原来住的房间里提供的不太一样。古晋不疑有他,以为是酒店VIP客房专属配置。 曼斯顿酒店那天的事,他后来跟全舟求证过,就是他策划的。只是阴差阳错下,自己喝掉了老板卫瓦的酒。 也正是因为那次的失败,才有了后来的交流中心诬陷事件。 只是,古晋没想到,全舟竟然看到了他跟司隽音进了同一个房间的场景。 虽说那天他们也没发生什么,就是打了一会儿架,不小心亲了几口,然后他就被司隽音打晕了,并叫来医生挂水缓解药效。 可在全舟眼里,那就是反常。 两人的背景和处境本就特殊,稍微有点接触,很难不让人多想。 如果,全舟把这事告诉了卫瓦,那现在…… 古晋表情凝重,完全不敢往下想。 司隽音看出来他心里的不安,适时说道:“全舟没跟卫瓦说这事,而且他找我,是问你是否还活着,说歆歆很喜欢你。” 司隽音的这番话就像是春风吹进了古晋心里,他抿了抿唇,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缓缓落了下去。 — 得知司隽音已经抵达停车场后,古晋快速收拾好打卡下班,然后从B2电梯厅里出来,熟稔地上了那辆劳斯莱斯。 司隽音拿出泡好的姜茶给他,又与古晋十指相扣,将他微微发凉的手揣进胸口暖和。 车门静默关闭,司机启动车子,朝着某个方向驶去。 古晋喝完姜汤,转身窝在司隽音怀里,大手环住她的腰,发冷的身体很快便暖和了起来。 其实他并不是多冷,只是想借着这个名义跟司隽音多贴一会儿。 司隽音不说,古晋就当她不知道,将人搂得更紧了。 “这两天,他们没有来安德森。”他声音很轻地跟司隽音汇报说。 话里的“他们”指的是古才良和张念。 古晋本以为古鸿禧被通缉的第二天,张念他们就会来公司大闹找他。 但没想到,过了这么几天都静悄悄的,他还特意跟前台问过,结果是一整天什么都没发生。 司隽音佯装不知情地“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不来最好,他们应该是忙着去找古鸿禧了,毕竟,那可是他们的亲儿子,一下子成了通缉犯,估计接受不了。” 一听这话,古晋眼神就暗淡了几分。 卫瓦眸色一冷:“你别太过分。” 男人双手叉着腰阴阳道:“哎呦呦,大家看看,这就是安德森的处理态度!我这就过分了?你欠的,可是足足34条人命!到现在他们的尸体还冻在太平间呢,我说卫大老板,你怎么睡得着的?” 保镖准备掏枪,卫瓦当即摁住了他们。 “别乱动。”他小声道,用眼神示意手下人赶紧去报警。 男人一见他们要掏手机报警,立刻叫喊起来:“哎哎哎!你还准备报警是吧!这事就算闹到警局我们也不怕,蹲局子谁没干过?多大点事!今儿我们就为一个承诺而来,你卫大老板要是不认,我们就不走了。” 说着,男人还带着剩下的人准备强行闯进卫瓦的病房,誓要赖着不走。 人群逐渐失控。 “卫总!”保镖伸手拦着这群人,不由得回头为难地看向了卫瓦。 卫瓦看着这混乱的局面,终是低吼了一声:“住手!” 这一吼,让闹腾的人群有那么几秒的安静。 卫瓦回头看了一眼锁起来的病房门,转头和面前找茬的众人对视良久,苍白干裂的唇动了动,轻轻吐出两个字:“……我跪。” “卫总!”保镖难以置信地大叫。 卫瓦环视一圈,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僵硬地转了转,做足了心理准备后,他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他声音闷闷的,心情也不是多好:“也是,刚好,他们不来,我也清净。他们要是来了,我才不好做呢。” 即便他想躲着,可全公司上下那么多人,总归会有人说点不好听的。 司隽音嘴角微扬,柔声安抚道:“没关系,你有那么多人帮你撑腰,他们就算来,也做不了什么。而且,卫瓦不是跟保安交代过了吗,要是见到他们俩,直接轰走。次数多了,他们也就明白了,总是扒着你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古晋心里一暖,不止卫瓦,公司一起共事的同事们都对他很好,司隽音也每天都来地下停车场来接他,古才良他们根本见不到他人。 车子走了一会儿,古晋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忽然疑惑问道:“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司隽音默默抓着他的手掌摩挲把玩,语气很轻,带着一抹难以忽略的喜悦:“嗯,现在去军区医院,俞政这两天恢复的很不错,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我就想着去看看他。” 古晋了然,原来跟俞政有关,怪不得司隽音今晚心情这么好呢。 不过这对他而言也是好消息,俞政这么长一段时间可真是受苦了。 刚出事那会儿,司隽音忧愁的饭都吃不下,她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却因为这自责到流泪失眠。 眼下几个月过去了,俞政总算是有了好转。 虽然之前古晋跟他看不顺眼,可俞政好歹也是跟司隽音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司隽音在乎他,自己就不能那么小肚鸡肠。 第 170 章 没有你,就没有家 军区医院。 俞政扶着墙沿,缓缓走了两步。 他腿上的石膏还没拆,但腰脊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脸上和脑袋上的伤也都好的差不多了,留下了浅浅的疤痕。 当时从七楼掉下去,虽然有个空调外机挡了一下,但还是造成俞政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伤得最严重的当属他的右腿骨,打了三根钢钉,现如今还能重新站起来已经是奇迹了。 司隽音想要扶他,俞政却用那只没骨折的左手摆手说没事,他想试试。 昨天他还在护工的帮助下走了几步,现在司隽音在这儿,他更要好好表现一下,让她放心。 勉强走了十来米,俞政便感到小腿骨一阵刺痛,他咬了咬牙,想再走两步,结果身体还是没能坚持下去,腿一软就要摔下去,幸亏司隽音眼疾手快冲过去把人搂住,这才没摔倒地上造成二次伤害。 俞政很少和司隽音贴这么近,尤其是自古晋出现以后,他基本上没有和司隽音近距离相处的机会。但这会儿他倚在司隽音怀里,鼻尖萦绕着司隽音身上独有的冷香,一时间,俞政僵了片刻。 见他不动弹,司隽音还以为他是扭到了哪里,不由得紧张问道:“哪不舒服,我叫医生来。” 歆歆平常就不怎么跟人亲近,但见到古晋总是会客客气气的,特别有礼貌。 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外界的消息,忽然得知有人一直在挂念他,古晋心中感动非常。 只是他现在眼睛还没好,针对虞霁山的报复计划也还没展开,目前只能藏在司隽音的这座别墅里,忍受着孤独和焦灼。 期待司隽音回家,成了他每天的盼头。 可古晋还是有点不放心:“如果全舟把这事泄露出去怎么办?” 司隽音:“他只是看到我们俩在半年前进了同一个房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又不是透视眼,能看到?而且酒店的监控,也不是他那种级别的人可以拿到的。” 她说的不无道理,古晋只是稍微想了想就松了口气。 司隽音则是陈胜追击问道:“那要是,有人把我们现在的关系泄露出去,你会怎么办?” 问题抛出去,身旁的男人久久没有回答。 司隽音眼底的情绪越发黑沉。 果然,古晋就是在意跟自己的关系被旁人知晓。 她倒是不介意一辈子就这么隐藏下去,但不想提及这个问题时,就看到古晋一副为难害怕的样子。 等他眼睛好了,司隽音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从卫瓦身边挖过来。 若是他眼睛一直都好不了,那正中她下怀,古晋这辈子都不用出去抛头露面,更不用担心跟自己的关系被人察觉了。 真是对不起了。“给我站好。” 没等卫瓦膝盖挨到地面,一只手突然揪住了他的后脖颈,提着病号服衣领就给男人拎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看向了突然出现的女子。 卫瓦扭头,瞥见了身旁散发着森寒气息的女人,愣愣道:“……司隽音?” 司隽音将他往后一推,提着刚刚从消防栓架子上拽下来的灭火器就走上前,对着那几个带头的家伙毫不留情喷了过去。 “啊!!” 忙碌了一晚上,他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他提着行李箱打开卧室的门,准备把箱子摊开找充电器和睡衣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瞪大了眼睛。 卧室的大床上,穿着睡袍的司隽音正靠坐在床头,她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着一本书举着在看。 听到声响,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卧房门口浑身狼狈的男人,然后又淡定地垂下眼皮:“来了?去洗澡吧。” 古晋大脑宕机了一分钟,仿佛石化了一样定在原地。 片刻后,脑子还没转过来的他脸色一红,匆忙提着箱子退了出去,紧紧闭上了眼睛,嘴里不停道着歉,并顺手带上了门:“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走错房间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对不起对不起!” 等退到客厅后,慌张无措的古晋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不是他的房间吗?! 他思路终于转过了弯,耿着脖子一脸难以置信地又回到了卧室门口,眼睛却不敢朝床上的人身上瞟,紧张到磕磕绊绊说:“你……你怎么在我房间……!” 司隽音不紧不慢地翻开下一页,说出来的话却将古晋又惊出新高度:“我在我自己房间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房间?!”听完的古晋直接叫了出来,差点吓得灵魂出窍。 这怎么会是司隽音的房间,这不是郑康时给他安排的新房间吗?还是周衡亲自拿着房卡给他刷开的门呢! 他一定是在做梦! 一定是今晚搬西瓜太累了累出幻觉了! 古晋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脑子乱成一团。 他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子,疼! 靠,不是幻觉! 古晋好半天才终于想起来,得找郑康时问个清楚! 于是他赶紧打开行李箱,手忙脚乱地找出来自己的充电器给关机的手机充电。 古晋一边哆哆嗦嗦地插线充电,一边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郑康时给他安排新房间都安排到司隽音的床上了,莫不是司隽音突发兴致想潜规则他,于是对自己的经纪人郑哥威逼利诱,誓要化身霸总金主对他狠狠爱?! 古晋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是合约婚姻啊! 当初的条款里可没说合约婚姻还带陪/睡的啊! 虽说他对司隽音是有那么一点好感,但还远远赶不上立马就可以滚床单的程度啊! 他26年来的处男之身,可是要留给新婚之夜自己老婆的!哪能这么轻易就交代出去了! 没等苹果手机开机,司隽音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古晋浑身一僵,他感到后背一阵发寒,一股难以言说的惊悚感遍布全身。 司隽音合上书,顺手将书放在床头柜上,从床上翻身下来,一步一步走近客厅,居高晋下地俯视着地上蹲着的古晋。 冰冷的话语从她薄唇之中吐出:“房间是我安排的,你的经纪人和助理压根就不知道这事。” 听到这话,古晋提着一口气,果然!她就是要潜规则自己! 他当场就要哭出来了,紧紧抓着手机瑟瑟发抖,半蹲在地上不敢回头。 他心脏怦怦直跳,这辈子没这么慌张过,蹲在客厅里茫然不知所措。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这个时候给他爸打电话求助能行吗? 手机还没开机,充电进度超级慢,光是看着上面的充电条,古晋都快给它跪下了。 就这速度,别说求救了,还没解锁呢他估计就被扒光了。 “还不去洗澡,磨蹭什么呢?” 司隽音不耐烦催促的声音传来。 她开始催了!她已经迫不及待了!自己的贞洁即将不保了! 古晋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索性眼一闭心一横,猛地转过头来,学着动漫里的中二角色硬着头皮大吼一声:“我不会就那么屈服于你的!” “艹!我眼睛!”三轮车上的凤凰传奇很快就引来了剧组还没休息的人的注意,大家纷纷跟着出来瞧瞧。 古晋跟盛鸿朗穿着老头背心,在DJ版《全是爱》的背景音乐氛围下,毫无形象地跨坐在三轮车上,热切地给来的人分瓜。 “一人一个,带回去吃,不够再过来拿。” 司隽音并没有过去那边凑热闹,而是跟着一脸汗颜的郑康时转身,登上去往顶楼的电梯。 把剧组各个人员都通知到位,接近凌晨才终于发完瓜的古晋和盛鸿朗一身脏污的回来,在走廊互道晚安分别后,各自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他正准备用房卡刷开房门,然而,助理周衡却掐着点从隔壁房间里出来,阻止了他开门的动作。 古晋一顿,正要说什么,却见助理神色反常,他用手指抵住嘴唇,示意古晋别出声。 而周衡则是半挡着嘴,低声在古晋耳边用气音道:“哥,郑哥通知说我们今晚换个房间住,别说话先跟我走。” 古晋呆住了,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周衡用力扯着往电梯那边的方向走。 等电梯门关上上升后,古晋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搞什么?” 这会儿周衡才敢出声,但说出来的话却令古晋浑身汗毛倒竖。 “哥,你房间里有人。” 古晋的脸瞬间就吓白了:“……怎么回事?” 周衡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口罩递给古晋:“暂时说不清楚,一会儿郑哥会告诉你的。我先带你去新的房间。” 古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接过来口罩戴着,然后跟着周衡一路抵达了顶层。 电梯门一开,周衡便脚步飞快地直奔西边走廊最深处。 最后,他在尽头的一间门前停住了脚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房卡来刷。 里面早就打开了灯,周衡在古晋进来后快速反锁上了门。 古晋在看到房间时,身子蓦地顿住了。 他的行李整整齐齐地被放在客厅。 消息通知的太匆忙了,周衡只来得及把东西放在客厅里,就赶紧下楼去蹲古晋了。 “我一早得到消息,就把东西收拾好了。但是打你电话关机,我就只能在隔壁房间等着。” 古晋还没从他刚刚电梯里的那句话回过神来。 他摸摸口袋,这才发现手机一早就没电关机了,难怪他没收到消息。 “我……我房间有人?”他还有点不敢相信。 周衡抹了把脸上的汗,庆幸道:“对,郑哥去你房间准备给你送东西的时候发现的,但他当场没吱声,暗地里发消息让我赶紧把东西搬过来,给你换房间。” 古晋说话结结巴巴的,“怎么可能……” 郑康时经验老道,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碰见了,他的反应就镇定很多,第一时间就想出了解决对策。 “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一会儿郑哥来了他会跟你说的。”周衡说道:“哥,我房间就在下一层的1943,不远,有事招呼一声就行。” 古晋脑子发懵,送走了周衡后,他才开始打量这间新房间。 档次比他住的那间好多了,顶层的都是VIP房间,在此之前,只有导演组和制片人、编剧住在这里。 今晚的杀青宴,来了那么多客人,顶层都差不多住满了,就这还能空出来一间空房给他,简直不可思议。 “靠!停停停!啊!” 司隽音有些违心地想,本来之前还承诺给古晋找最好的医生,但现在她私心希望,古晋眼睛就这样失明下去吧,看不到的情况下,他才能更加依赖自己。 每晚回来,看到古晋眼巴巴地趴在栏杆上辨认她的脚步声,司隽音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半年前,古晋被她关在这里的时候,明明还很抗拒来着,如今倒是整颗心都挂在她身上了。 就在司隽音准备闭眼睡觉的时候,古晋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司隽音,接下来这些,是我的真心话。” 司隽音抬眸,就看到古晋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只是没有聚焦,眼珠依旧是僵硬的。 她没说话,静静等着古晋开口。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会跟你扯上关系。你是维纳斯的继承人,我是安德森的总助,两家公司虽有合作,但多数时间仍处于竞争状态。” “我自认为,我从未在工作中出现违背职业操守的行为,哪怕和你在一起,现在,乃至以后,我也不会因为恋人的身份而混淆工作和感情。” 他薄唇微抿,思量得很认真:“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纯粹且分明,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你肯定也不屑于利用我得到安德森的内部情况,我也没想过要通过你去掌握一手动态反馈给上司从而得到升职加薪的机会。我们都有自己效忠的对象。”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司隽音向来感兴趣的是古晋这个人,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利用古晋去攻击安德森。 安德森与维纳斯是竞争对手,也是合作伙伴,只是司隽音跟卫瓦斗了二十几年,两人之间的恩怨从学校习惯性转移到了职场而已,缺德阴招层出不穷,但绝不会越过法律那条红线,不然她早就在安德森里安插自己的人去偷商业机密了。 “这段关系,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我很希望能够一直隐藏下去。如果眼睛能好,我也更想回归职场。但我现在不能只为自己考虑。” 他顿了顿,没有听到司隽音的回应,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 “眼睛恢复的情况下,工作上,我忠于安德森。感情上,我忠于你。如果被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为了不让流言蜚语和无端的猜测中伤你我,我会立刻辞去安德森总助的工作,另谋出路。” 他这辈子是栽在司隽音手上了,可是安德森的工作同样让他放不下。 在他最无助和狼狈的时候,是安德森接纳了他。 古晋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份新工作。 在一片沉默声中,司隽音终于开口了:“那要是眼睛好不了呢?” 古晋睫毛微颤,眼瞳茫然地挪动几下:“如果,这辈子都没法复明……” 他语气变得急促,似是真的都没法再重见光明了一般,焦灼地抓住了司隽音的手:“司隽音,你不可以抛弃我。” 他的人生破碎不堪,黑暗无光,身边就只剩下司隽音可以倚靠。等他一丝价值都没有了的那天,只希望司隽音能看在两人有过一段的面子上,能对他保留点情义。 司隽音微微一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用力回握住了古晋的手掌:“很好,未来一定会如你所愿的。” 这段时间来回奔波,司隽音早就动了让俞政回家的念头,只是他伤得太重,必须医治到位,所以今晚刚来,见到俞政一定要下床向她证明自己恢复的很好,司隽音就在盘算着这事。 她不确定古晋会不会多想,但他要真不愿意的话也没办法,她不可能舍弃俞政。 可出乎意料的,古晋想的很客观,表态也很到位,不然光凭她的坚持,俞政未必能放下心结答应她的提议。 古晋发自内心地开口:“我没有多想,这个家里,本来就有他的位置。” 司隽音唇角扬起一抹笑。 也是这时,窗外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传来,两人起身看了一眼,院长在楼下冲他们挥手。 一切准备就绪。 两人转身上楼,配合医生护士将俞政送上了直升机。 收拾完毕后,一行人直奔海湾。 至此,时隔多月,俞政终于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0-180 第 171 章 你总是想着俞政 回家后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俞政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床头柜上摆着他和司隽音小时候的合照。 等人都走完,房间里彻彻底底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俞政才悄然坐起来,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拉开抽屉。 里面放置着另一张相框。 俞政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然后捧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 那是一张全家福,去年刚拍的,新中式风格,简约大气。 他和司隽音站在最后排,前面坐着司云亭和闻简然。 镜头面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司隽音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司云亭肩上,俞政穿着得体的中山装,站在司隽音左手边,也将手搭在闻简然肩上,只不过略显局促。 乍一看,他和司隽音宛如亲姐弟一般,所以俞政会藏起来,视若珍宝。 每逢过年,拍一张全家福都是司家的传统。 像这样的照片,俞政每一张都保留着,过去那些年的合照都被他放置在一个檀木盒子里。 气氛诡异极了。“司总啊,真不好意思,那个……小古好像已经回去了,对,他刚跟我发消息说已经回房间睡觉了……呃,我改天再带他过去拜访您哈。” 见司隽音一错不错地盯着那边的三轮车,郑康时迅速深吸一口气,大脑从来没转的这么快过。 司隽音正要张嘴,古晋却忽然站了出来。 她顿时抬眼,注意力全都放在古晋身上。一周后,司隽音终于可以摆脱化病态妆了,气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虞霁山对此表示十分开心,送来的补品越来越多。但他近期似乎有事在忙,来医院的次数变少了,每次待的时间也很短,只是过来给司隽音送完餐食和鲜花就离开了。 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每次来都一定要给司隽音带束花。 尽管司隽音并不喜欢花。 但这种事她很少对外透露,一是没必要,二是送花在商务礼仪中很常见,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没那么喜欢花而已,所以从来不会拒绝。 随着调查的深入,司隽音待在医院的时间越来越长。 心脏起搏器事件发酵的越来越恶劣,安德森的股价一夜之间蒸发三千亿,给卫天成急的连续召开了两次记者发布会进行澄清。 但在凶手落网前,几乎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事与安德森无关。 轰轰烈烈的芯片事故还波及到了其他的机械领域,维纳斯近期的心脏起搏器项目和车企智能项目也面临了销量急速下滑情况,尤其是医药相关的产品设备,几乎到了停滞的地步。 消费者不放心,生意就没法做。 司隽音只能暂时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调查威健制造公司老板上,原本计划对付虞霁山的策略一拖再拖,只有等眼前的风波解决了才能着手处理那家伙。 作为项目的监督者,卫瓦的名字被反复提及,网上甚至掀起了一阵讨伐卫瓦的词条话题,但很快就被卫天成砸钱压下去了。 司隽音的助理跟卫瓦的助理和秘书每天进进出出病房不知道多少次,每次都要抱着一沓资料进来,一半是堆积的公务文件,一半是调查文件。 因劣质心脏起搏器引起的事故,丧命的受害者共计有三十四位,其他已移植入人体还未出现明显机能故障的患者被安德森妥善安置在各地总院手术换置新设备,剩下的上千件被替换了芯片的不合格产品则是全部被召回处理。 总的来说处理方式还是很周到的,但造成的人命事故无法挽回,安德森由此被检查机构多次搜寻调查,卫瓦在医院休养也没能逃过嫌疑,检察人员几乎快要把病房的门槛给踏破了,他不得不配合提供信息,一次又一次说着重复的线索。 整个安德森集团上下人心惶惶。 追查工作刻不容缓。古晋:“……” 盛鸿朗:“……大爷,您这放的歌,真……带劲儿哈。” 齐大爷显得无比骄傲,昂首挺胸道:“那是,凤凰传奇的歌,我只听DJ版的。” 古晋:“……”司隽音低眸望着他,眼角微微抽搐,漂亮的脸上尽是复杂和迷惑。 好半晌,她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说什么?” 古晋一脸即将英勇就义誓死不从的坚毅表情坐在地上,气势汹汹地瞪着司隽音。 那场景,像极了被无情剥削,最后在压迫之中奋起反抗立志要和资本主义战斗到底的底层奴隶。 男人紧紧捂住了自己胸口的老头背心,生怕走光了什么部位,倔强道:“就算我现在没什么名气,那也还没落魄到要被你潜规则才能混下去的地步!” 房间沉默得厉害,女子则是眯起了眼睛,额心突突直跳:“你的脑子是跟那一车西瓜一起送出去了吗?” 古晋茫然地眨眨眼,好像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儿来:“欸?” 半分钟后,忍无可忍的司隽音一脚将男人踹进了浴室,冷酷无情的声音回荡在整座房间:“不洗干净,就给我滚出去,沙发就是你今晚的床。再逼逼叨叨的说一些神经发言,就给你从顶楼扔下去。” 盛鸿朗:“……” 两人尴尬地笑了笑,心想齐大爷还怪时髦的,连DJ都懂。 大爷拍了拍三轮驾驶座旁边的空座位,扯着嗓门招呼两人道:“上来呀,杵着那儿干嘛呢?” 古晋搓了搓手,脚步却是往后面退了退,对盛鸿朗谦让道:“盛前辈,你先上去吧,这么点路,我走走就到了。” 盛鸿朗哪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节算,让他坐着这辆唱着牛逼轰轰DJ舞乐的三轮车出现在酒店门口众人面前,简直堪比古代的凌迟大刑。 他这辈子没笑得这么谦逊温和,伸手来腾出位置,示意古晋上车:“别呀,我刚都歇了好一会儿,你看你累了那么久,上去坐着吧,我走路就能过去了。” 两人互相退让,谁都不肯先迈脚上车。 齐大爷耳朵不好使,音乐声音开的又大,见两人磨磨唧唧就是不上来,直接大声催促道:“哎呀,咋还不上车呢孩儿,早点收拾完我也好回去睡觉啊。” 听到这话,两人不再争执了,你推着我我扯着你最后都上了车,一左一右地挤在大爷两旁。 古晋和盛鸿朗身上脸上糊的都是泥灰土,固定发型的发胶早就被汗水化湿掉了,湿漉漉的头发粘成一缕缕的垂下来,昂贵的西装裤也成了擦手抹汗的抹布,脏的不成样子,看上去活像两个田里忙碌回来的庄稼汉。 偏偏齐大爷这音响还坏了,只能单曲循环播放,开去酒店的那一段路,三轮车激情四溢毫不停歇地放着DJ版的《全是爱》,方圆几百米都听得一清二楚。 古晋两人全程严肃脸,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动。 酒店这边,从做古晋的经纪人开始就被韩朔委以重任的郑康时在宴会结束后,特意找到司隽音,想为古晋今晚的二愣子行为解释,顺便再推销一下这个单纯的小子,希望能在司总这里有几分好印象,回头也能方便他拓宽演艺路。 所幸,两人聊得还算融洽。 郑康时做了那么多年的经纪人,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不低,在司隽音面前一举一动都拿捏有度,收放自如。 聊到古晋的时候,郑康时感慨说道:“司总您放心,小古一直都很稳重的,他虽然不爱跟人说话,偶尔脑子缺根筋儿,但不是都说内向的人才能闷声干大事嘛哈哈。哎。那小子刚刚说出去透气去了,这会儿应该也快回来了……” 就在这时,两人忽然听见酒店外面传来一阵震天响的DJ音乐声。 几道目光同时朝外面看去。 只见一辆残破不堪但干劲十足的三轮车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载着一车的绿皮西瓜往他们面前冲。 看上去快要散架的旧三轮音响的声音质量倒是不错,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火遍大古南北的广场舞霸主——凤凰传奇组合激情开唱。 “痴情不是罪过” “忘情不是洒脱” “为你想的撕心裂肺有什么结果!” “你说到底为什么——!” “都是我的错——!”转了一圈,没发现别的线索的古晋放弃了。见时间也晚了,他懒得再去深究花的来历,把卡片插回花束里面就去找自己的箱子。 男人深吸一口气,心脏砰砰直跳。 他看不到面前的景象,只能感觉找到司云亭的位置,然后将酝酿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司董,很抱歉,容我多嘴一句。司总她没有囚禁我,相反,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在海上了。” 听了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朝他投去了目光。 司隽音一怔,似是没想过古晋会主动站出来替她解释。 司云亭表情漠然,但不难看出她也有些惊讶。 古晋见司云亭没有应声,便大着胆子将自己在“帝斯倾”号邮轮上的遭遇说了出来。 从他被虞霁山蒙骗关进密室,到后来邮轮即将爆炸之时司隽音不顾一切冲回来找他,再到司隽音带着他跳海逃生,荒岛承诺表白心意,古晋全都事无巨细地讲了出来。 “虽然,之前我跟司总闹得的确不是很愉快,可那全都是因为我对她不够了解,误解了她的心意。司隽音从来没想过要害我,从前不是,以后更不是。” 司隽音笑笑,又当着他面“磨”了一会儿牙,这才起床洗漱换衣服。 今晚有个宴会,林家老爷子大寿,宴请了宁江的各路豪门,卫家跟司家都在名单之列。 而除了寿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活动,那就是给林家少爷林言物色合适的婚配人选。 因此为了促进年轻人的交流,后半夜还有个蒙面舞会,适龄的少爷千金都会参加。 司隽音对这并不感兴趣,尤其林言和祁庚、卫瓦,还都是和她从小打到大的死敌,他们站在卫瓦那边,那就是她司隽音的对头,搞不好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但这种商业名流晚宴的作用一般都是为了巩固家族形象,除了跳跳舞就是喝酒吃点心,结交一些同龄人,顺便再认识下其他几位家族脸生的少爷小姐,同步圈内信息,掌握一手资讯。 换做以前,这都是卫瓦喜欢的新鲜玩意。毕竟他和司隽音可是宁江豪门年轻一辈内最炙手可热的矜贵人物,每次出场都能惹得一堆人争相竞攀,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被簇拥的感觉让卫瓦很是得意,也是因此,这种场合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显摆的好时机,司隽音在的地方卫瓦一定也会在,然后从衣着和装扮上狠狠发力,暗暗期待着把司隽音比下去。 但对司隽音来说,这就跟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 不过,作为司家的继承人,露露脸还是很有必要的,所以晚上的宴会,她会准时到场。 然而,这次不一样,她提前给自己找好了乐子。 第 172 章 蒙面舞会 当晚,林家老宅门前豪车无数,宾客云集。 数方来宾盛装出席,共同庆贺林老爷子八十大寿。 林言跟着父亲和大哥站在门口,迎宾接客,顺带认认人。 碍于今天的重要性,林言不得不听从父母的要求,把红发染成了黑色,衣服也是大哥特意挑的一套稳重的黑色叠式西装,看上去一下子就有了书香门第的少爷范了。 他在门口扬了半个小时嘴角了,脸都要笑僵了,但是不敢随便离开,亲爹摁着他今晚要在这儿迎客,敢半路跑走,不仅爹妈混合双打,亲哥也不会放过他的。 林言欲哭无泪。 司云亭抱胸坐在沙发上,一旁的闻简然正拿着扇子给妻子扇风消气。 整个别墅的佣人都站成排,瑟瑟发抖,无人敢出声冒犯。 “老婆,听听隽音怎么说吧,先别动手,也别动怒,万一伤了身子……” 闻简然语气里带着讨好。古晋婉言谢绝了。 等进了办公室,伍依看着自己师傅戴着口罩进来,不由得也关心了一阵。 古晋深吸一口气,把上周的工作处理完后,他写完报告,然后抱着电脑去了会议室开周一的晨会。 这次,他把伍依也叫上了,并嘱咐她回头晨会的会议纪要就由她来负责。 伍依有点担心自己做不好,怕到时候交上去的东西,没眼看。 古晋就把自己之前写过的SOP汇总文档发给了她:“过去半年的例会文档都在这里,你就按照我的模版格式套一下,改一下内容就可以了。着重记一下复盘的内容,正在进展的项目进度,以及未来还在规划的点。” 伍依眼里闪过崇拜:“晋哥,你整理的都好仔细啊。” 望着小姑娘眼里的亮光,古晋顿了顿,本来想说其实只要伍依翻看过集团前几年的晨会记录表,就会发现其实每次内容都是这个模版。 据说从前两任助理开始就一直是这么写的,一份模版传三代,人走它还在。 反正卫瓦也不怎么看,只是偶尔想不起来东西了会让他们发一下,所以虽然不是多重要的东西,但就是不能马虎。 伍依将他嘱咐的点都记下了,然后打起十二分精神听起了晨会。 等结束,伍依却愁眉苦脸地趴在桌子上,一脸生无可恋。 古晋:“怎么了?”保镖们看着古助理的演技,纷纷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这个就叫专业。三轮车前面坐着两个极为眼熟的人,穿着白色老头背心,都是灰头土脸汗流浃背的打扮。 原本两人都还是一副正襟危坐的严峻面容,后面实在是压制不住封印了,于是跟着音乐激情嗨唱,尽情舞动身躯,把三轮车当成移动巡回演唱会。 古晋还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当话筒,唱的可起劲儿了。 “如果你还爱我”先前那些为了给古晋塑造形象特意说他内向的的话仿佛化作一个个巴掌啪啪打在他脸上,给他脸皮都抽红了。 好半天,郑康时才一寸一寸地扭过头,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嘴角,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不崩掉。 “就什么话都别说”说干了嘴皮子的郑康时:“……” 刚还为郑康时描述的古晋而点头附和的司隽音:“……” 郑康时看到这景况,当场就石化了,僵在原地跟一尊雕像一样。 “就跟我一路狂奔 就不要想太多!” 阿姨们对古晋这番说辞无不动容,顿时就信了。 “哎呦,原来还是个好哥哥,真难得啊。” 有了诉苦前提,有关全舟的消息阿姨们是将知道的都分享了出来。 “全舟?哎呦,那个小伙子啊,见得少,话也少,不怎么跟人打交道的。” “孩子,他有孩子吗?我怎么不知道?” 一位阿姨说道:“有的嘞,我之前就见过他带着一个小姑娘。” “不是他的吧,他好像说过是他姐姐的,他没小孩儿。” 另外几位阿姨纷纷加入讨论:“有的,我很确定,我当时碰到他,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说是他女儿。” “那个不是那个许阿婆的孙女吗?” “怎么又成许阿婆的孙女了,明明是全舟的女儿。” “不对不对,是全舟给许阿婆带的孙女,全舟自己没孩子的,他才25岁,哪来那么大的孩子哦。” 伍依抱着脑袋闷声道:“我怎么听着,觉得今天这像上周晨会的内容啊……” 这她可怎么写晨会纪要啊…… 古晋淡淡道:“那就直接在上周的基础上改一下就好了。” 伍依毕竟刚进社会工作,不是很明白这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的改。 然而司云亭却快要被这冲击给砸晕了。 安德森CEO卫瓦的私人总助在那场海难中下落不明是人尽皆知的事,可谁知道,新闻报道中很有可能已经死无全尸的男人,居然出现在她女儿的床上。 而且她进门的时候,床上坐着的古晋大喇喇敞开的领口里,青红交错的吻痕一览无遗。 结合之前司隽音的恶劣行径,很难不让人多想这是司隽音又用了什么法子把人绑回来搞强制了,还故意对外隐藏了古晋存活的消息。 司云亭被气得头脑发昏,连带着闻简然都看不顺眼,一把将人推到一边去,寒声质问道:“司隽音,你不是改了吗,现在这情况,你怎么解释?” 司隽音眨了眨眼,站在俞政边上,脑袋虽然垂着,但脊背挺得笔直。 “妈,这事说来,其实挺复杂的。” 司隽音气势不减,不过语气则是弱了几分。 整个司家,她最不能惹的人就是母亲。因为司云亭掌握着全家的生杀大权,哪怕是她,上次犯了事,强迫古晋,还囚禁他,司云亭也毫不留情地把她送进了医院治疗。 司隽音不敢顶撞司云亭,不然很有可能又像之前那样被抓走去关禁闭。 那一个月的禁闭室她是真不想再待了,每次回想都是心酸泪。 “那你先解释解释,一个在媒体口中葬身于海难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把人家又关在这儿,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说这话的时候,司云亭眼睛毫不掩饰地看向了古晋,冷峻的眸光将他上下打量。 上回没仔细看,如今一瞧,的确是长了一张不错的皮囊。 可怎么能两次都被司隽音给捉到这儿来? 甚至她进门的时候,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无比和谐,像是相处了多年的老夫老妻,完全不像上次那样斗的不可开交。 等到了休息室,他却没有进去,而是打开司隽音发来的房间位置,然后转身去了走廊尽头的那一间房间。 有规律的敲了几下门后,门锁应声而开。 里面的人没有出来,只把门开了一个缝,不管是进来还是离开,门缝只有那么大一点,主动权全在外面的人手里。 古晋屏住呼吸,小心踏了进去。 第 173 章 你男朋友? “真的要这么做吗?” 古晋低头,看了眼新换上的笔挺西装。 上个月司隽音专门找人给他新定制了很多衣服,全都是纯手工打造,只不过这套做工更加精细,老师傅是意大利的设计师,在这行业做了几十年,最是讲究细节,所以这一身昨天才到,是所有定制的这一批西服里最贵的一套。 古晋进来时,司隽音已经提着礼服裙摆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了。 她慢条斯理地将手提袋推到了古晋面前,扬着下巴示意他换上。 “突然换衣服是……?” 古晋不明所以,他收到司隽音让他跟卫瓦请假的消息后就立马上了楼,还以为是司隽音找他有事,结果没想到推门进来,就是司隽音让他换衣服。 而且还是他从来没穿出去过的新西装,一看就价格不菲。 只是,他已经跟卫瓦请了假,就算换了衣服也不能出门啊,不然就不好解释了。 古晋躬下腰,脸颊绷紧,十分老实地闷声道歉:“对不起……” 司隽音轻笑:“下不为例。”电梯里就只有他们两个,司隽音面色苍白扶着墙,俞政满脸紧张,急着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叫救护车。 司隽音一把拍掉了他的手:“不用……” 只是牵动了伤口,但没撕裂。 俞政眉头紧锁,语气发颤:“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司隽音声音弱了几分:“……不碍事。” 等到了二楼,电梯门“叮”一声开了。 俞政伸手想扶着她,司隽音却自顾自踏了出去,只是步伐收敛不少。 她没去跟李总约定好的包厢,而是拐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俞政怕她出什么意外,直接跟进了女厕所。 望着镜中自己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司隽音撑在洗手台上,与自己凝视半天。 她已经尽力在克制自己了,但一见到古晋,司隽音还是忍不住本能的躁动。她不求古晋心存感激,但起码不应该是将她看做仇人一样。 先前离开的时候,她还想隐藏踪迹,但没想到命运就是那么会捉弄人,事发地监控系统恰好故障,古晋的受害过程没有记录,她的存在也被直接抹除了。 古晋不记得没关系,可不该有的锅,就不能甩给她。 “俞政,把药给我。”司隽音朝他伸出了手。 俞政一愣:“小姐……” 司隽音很反感吃那种能调节她情绪的药,因为会降低对周遭事物的敏感度,还会影响人的反应能力,上次她在X国会中弹,也是因为反应速度赶不上以前,这才不甚受了伤。 从X国回来后,司隽音就没怎么吃过药,一直找各种理由推脱。 俞政心疼她受了伤还没恢复好,所以司隽音说不吃,他就只能无奈应下,准备等过段时间她好些了,再偷偷把药拌进她的饭里。 但没想到,司隽音居然主动找他要药。 俞政沉默了一下,还是遵命从西服口袋里拿出那几小瓶药,拧开后用手帕接着,倒出对应的颗数,这才递了过去。 司隽音想也不想就一把抓了塞进嘴里,一口吞了。 满嘴的苦味,涩得她眉头一皱。 不过这总比心里的苦要好受的多。 吃完,司隽音洗了手,整理好衣容后走出了卫生间,换上了没事人一样的表情进了合伙人的包厢应酬。 楼下,大厅。 压迫撤离,古晋才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但司隽音这一踩,直接把别的东西挑起来了。 司隽音今天很累,不想负责这家伙的心情,所以就装作没看见,兀自起身去拿毛巾擦身体。 听到她离开浴缸的声音,古晋额心一跳,坐在水里呆呆问道:“不做了吗?” 司隽音一边穿浴袍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我很困,要睡觉。” 古晋以为是自己没做好,所以司隽音失了兴致,当即就耷拉着耳朵小声道歉:“抱歉,可能是我记错了位置,要不再来一次,我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 司隽音系带子的手一顿,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发现古晋眼角垂着,一副做错了事的局促神色,像一只洗澡洗一半不小心把主人惹生气了结果被丢下的无措大狗。 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哪怕天天被她搂着亲啊抱啊夸的,还是胆怯的很,稍微给了点脸色就惴惴不安。 司隽音自认不是个很凶恶的人,工作的时候对下属,虽然谈不上绝对是个顶好的上司,但待人接物也没那么尖锐吧,怎么跟古晋接触越深,越发现这人内里和高冷锋利的外表完全两模两样。 纯情,但脆弱。说完,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那你就不能喜欢我吗?”司隽音看着他,眼眸深处覆上了一层淡淡的落寞:“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只要你想,我们随时可以结婚,组成一个家庭。” 现在经过她一番调教,纯情的含量少了大半,不再扭捏放不开,可脆弱是实打实的,怎么鼓励夸赞都没法再有改善。 司隽音走过来浴缸边上,声音在古晋头顶响起:“没有,你让我很爽,只是很晚了,我困了,想睡觉。” 卫瓦拜托她的事,她查到了一些头绪,只不过需要时间去追溯,这种追踪调查的事最费精力和脑力了,没休息好的话就别提去追查了。 找古晋缠绵是个很不错的发泄方法,但享受完了就该好好休息,而不是沉迷于情色之中,不然时间久了人会颓废的。 古晋半信半疑,凭感觉伸手抱住了她的双腿,声音显得很没底气:“……真的不是因为我没做好吗?” 这短短几分钟的不安让他的身体迅速冷静了下来,满脑子就只有司隽音的回应。 司隽音无奈,将人从水里捞出来,随手拽过架子上的纸巾,给古晋脸上的水擦拭干净,又拿毛巾给他擦了一遍身体,披上新的浴袍。 “进步很大,我很满意。”司隽音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有了司隽音的盖章认可,古晋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被司隽音拉着手出了浴室,两人躺在了床上。 等盖上被子,古晋还有点不放心,张嘴问了一句:“俞政那边……真的没事吗?” 昨晚两人吵得很凶,今天俞政又发烧了,他那么一个身强体健的人,应该跟他一样,很少生病。 司隽音转过身来,变成抱着他睡的姿势,手臂勾住古晋的脖子:“你很想我再去他那儿?” 古晋赶紧摇头。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司云亭薄唇轻言,一句话就裁决了这群人的生死:“我司家,不养没用的人。都给我收拾收拾,滚出去。” “司董!——” “冤枉啊——” 在场的人大惊,完全没料到这火还能烧到他们身上,匆忙想要解释,一时间求饶声四起。 在这座别墅里工作的薪水可不低,他们个个都指望这份工作。这其中一多半都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平常司隽音没来,他们也是一样打扫一下房间就能正常收到工资,突然被解雇,任谁也受不了。 “妈!我干的事,我自己承担,你迁怒旁人干什么?” 司隽音站出来,掷地有声,大声表示着不满。 司云亭面无表情扫了她一眼:“你也知道你做了错事?他们帮着隐瞒,知情不报,就等于是助纣为虐,这种人跟着你,我怎么可能放心?” “那你也不能——” “司隽音,你以为你是谁?为所欲为是要付出代价的,今天我不出手管教这些人,来日你真闹出人命,他们能替你去坐牢吗?” 佣人们再是不舍,也不得不抹着泪强忍着。 “司董,”古晋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万般想要宣之于口的怒火杂糅到一起,浮于面上时却只剩下冷淡的平静:“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处理,我只求归还我的手机,我想回家。” 对上他,司云亭语气软了一些:“抱歉,古先生,是我管教无方。” 接着,她看向司隽音,语气骤然一冷:“把东西还给他。” 司隽音没说话,抬起削薄的眼皮看向古晋,眼中满是浓烈的偏执。 “司隽音!”司云亭音量拔高,带着不容人拒绝的气势重复了一遍:“我说把手机还给古晋。” 闻简然横在两人面前,压低了声音劝道:“隽音,你快点说手机在哪儿,不要惹你妈生气。” 司隽音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古晋,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在我房间床头柜的第二格抽屉里。” 司云亭当即给赵助理使了个眼色:“去拿,再给古先生带一套新衣服。” 赵助理躬了躬身应下,手心都沁出了汗:“是。” 说完,他就赶忙上楼去找东西了。 司云亭招手,让秘书递来支票和笔,唰唰写了一串数字上去,然后撕下递给古晋:“抱歉,古先生,这事是我司家的问题,我代隽音向您道歉。” “这五百万,算做是对古先生的赔偿和道歉。她年纪小,不懂事,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宽恕她的罪过。” 不愧是司家,家大业大,随便一出手就是五百万,他奋斗这么多年,全部的积蓄还抵不过一张薄薄的支票。 古晋瞥了眼面前的这张纸,没接。 他知道司云亭这是在拿钱堵住他的嘴,希望等他出去了不要再追究这事。 毕竟司隽音不是一般人,维纳斯的未来还肩负在她身上,若是这种丑闻传出去,对司家将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就算司云亭对司隽音的所作所为再失望,也必须要为她兜底。 古晋沉默良久,才说:“这钱,我不需要。” 司云亭一顿,反应很快地说:“不够的话,那我——” 她作势要重新写一张更高价格的支票,但古晋婉拒了。 “我一分钱都不需要。”男人平静道,脸上是看透一切的疲惫:“这事我也不会追究,只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司总了。” 司隽音蓦地抬起眼,犀利的眼神盯过来,狠声道:“你说什么?” 司云亭略过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会处理好,不让她再打扰你的生活。但是这钱,算是我们对你这段时间以来的赔偿,请务必收下。” 古晋摇头:“多谢司董,但我真的不想要,收下钱,我会觉得备受侮辱。” 也是这时,赵助理带着古晋的手机和衣服下来了。 男人冲他礼貌道谢,沉默着接过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突然,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 古晋其实是有些在意对方不接他的话的,这会让他陷入极度内耗的境地。 虽然因为工作原因,他养成了木着一张脸的习惯,可自小就怯弱的脾性改不了。尤其是合作方已读不回的时候,他甚至能在办公室里抓狂一整天,但面上还是那副冷酷稳重的模样,锲而不舍地打下追问的话语发送过去。 司隽音不回答,他就急,围着人问了两遍,司隽音有些烦闷地推开他:“你烦死了。” 古晋被她推到地上坐着,心情十分复杂。 见司隽音抓住胳膊试探手指的灵活性,古晋声音越发微小:“要不……去医院看看?” 司隽音清楚,这点小伤没什么事,车祸后检查骨头也没断,古晋撞一下更不可能出问题,但她见这男人少见地露出了心虚慌张的表情,便故意装作不悦道:“不去。” 古晋像之前误以为她怀孕了那次一样一遍又一遍劝道:“就去看一下吧,万一伤到了骨头……你晚上不是还得休息吗?” “疼的话不能耽误的……” “这个点有急诊,你有司机的吧,再去一趟看看,小心使得万年船……” 这一会儿,古晋化身老妈子,嘴巴叭叭个不停,脸上唯唯诺诺,小心翼翼说了一大堆话。 “说了不去。”古晋在家里茫然地躺了一天。 期间,他曾试图联系司隽音,但对方不仅用私人电话给他各种联系都拉黑了,就连办公室的专人电话也打不进去。 后面他只得重新办了一张手机卡,用新号给司隽音发信息解释说明,并提醒她小心虞霁山。 对方没回。 古晋知道,从他发第一条信息起,司隽音肯定就把他给拉黑了。 但他还是把能说的话都打字发了过去。 这个虞霁山一开始还算正常,作为卫瓦的中学死党,古晋对他也是十分尊敬。 只是没想到,他会忽然对司隽音打起了主意。 而且还设计搅乱他们的关系,让龙凉假冒救命恩人扰乱视线。 真不知道他图什么。 既然跟卫瓦关系好,又何必跟司隽音多有接触。 而且,看情况,卫瓦似乎完全不知道虞霁山跟司隽音接触的事。 如此一来,古晋就更加想不明白虞霁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总之,这个人十分可疑,他必须要让司隽音知晓并提防。 至于他老板卫瓦那边…… 古晋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事跟卫瓦提及。 如果这是他们组团想出的新计谋,自己多嘴一句反倒不合时宜。 可如果这个局是虞霁山针对司隽音而设的…… 古晋眉头紧锁。 他可能,做不到眼睁睁望着司隽音进火坑里。 但现在他在司隽音面前的好感度都降为负值了,别说好好说话了,他一露面,司隽音身边那个俞政就恨不得给他弄死。 古晋自诩从没这么被动过,哪怕被司隽音调戏、追求、强迫,他也能挺直腰板。 但真被司隽音彻底抛弃后,他忽然觉得心里缺了一块儿,空落落的,让他总是很在意。 明明让司隽音远离他的生活是他以前最梦寐以求的愿望。 古晋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就连昨天好不容易翻找出来的电子榨菜——悬疑网剧都没兴趣了,满脑子都是昨晚司隽音看他那冷漠的眼神。 白天脸颊挨了一巴掌,肚子受了一脚,晚上又被俞政揍了一拳,浑身肿上加肿,疼的让人没办法安稳闭眼。 古晋昨天半夜被疼醒,没忍住起来找之前司隽音给他的那管药膏,往脸上和肚子上抹了一层之后,效果出奇的好,早上醒来那会儿就已经消了肿,只是还有点痛。 于是他又将药膏找出来,撩开衣服给自己胸腹部涂上。 以前他觉得司隽音力气挺大,但被关在海湾别墅的日子里,司隽音即便是对他动手,那也不会真下死手。 这会儿腹肌上的淤青明晃晃地提醒着古晋,司隽音要是真不喜欢他了,踹人都用十成十的力气。 抹药膏的时候都疼。 古晋闭了闭眼,眉头皱在一起,疼的下意识屏住呼吸。 看来只能等回头偶然碰见了,再找机会跟司隽音好好说一下。 等星期一上班的时候,古晋不得已把口罩又戴上了。 算算,他今年没怎么感冒过,但口罩戴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因为司隽音。 古晋将药膏揣在身上,早上碰见同事的时候,他已经能很淡定地解释一句:“感冒了。” 同事们纷纷投来关心的眼神。 “古助理看着人高马大的,这两个月都不知道感冒多少回了。” “注意身体啊古助理。” “总感冒也不是个事,我认识个老中医,回头我推你一下名片,古助理你去看看吧,医术超牛的!” 司隽音看都没看他一眼,自己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想要撑坐起来,但脚踝也有扭伤,上下配合不好,她一时半会都没能站起来。 古晋见状,这会儿倒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只顾着蹲下,然后两手穿过司隽音的大腿膝弯和腋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怀抱宽广而厚实,温暖的胸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贴在司隽音肩膀上,好闻的体香透过短短的间隙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被抱着走向床边,司隽音也没说抗拒的话了,反而挪揄道:“呦,古助理原来还有这么贴心的一面。” 古晋哪能听不出来她话里的刺,但他没搭腔,只沉着声,动作无比轻柔地把人送上床。 司隽音身上有不少车祸导致的擦伤,古晋拽过被子的时候都特别小心,生怕哪里给她碰疼了。 仿佛因为他那一撞,司隽音就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了似的,古晋是从头到尾没再对她说过狠话,一举一动都透着卑怯。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给司隽音安置好,古晋站在床边,脑袋低垂着,又问了一句。 司隽音瞥了他一眼,说:“你过来。” 古晋以为她是有什么要求要提,于是俯下了身子,将脸凑了过去:“怎么了……” 受了伤的司隽音比平常顺毛多了,古晋也不怕她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望着伸到面前的俊脸,司隽音仰起头,在古晋侧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随后心满意足地躺下了。 古晋面露震惊,当场往后猛地退了一大步。 “你——!”“恭喜杀青!” “终于结束啦!” “大家都辛苦了!” 三位主演同时杀青,拍摄一结束就有人上前递花,互相道着喜。 古晋手里的花都快拿不下了,这还是他头一回杀青后收到来自助理以外的人的花,顶着满头的血与大家合影,乐的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 透过欢呼的众人,他远远便望见了对面的司隽音。 她平静地站在人群里,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双手随意插在西装裤兜里,一半青蓝一半幽绿的眼睛深沉寂暗。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空气中仿佛窜起了电光,激的古晋浑身一颤。 他慌忙低下头来,故意不去看司隽音。 反倒是盛鸿朗,杀青后特别开心,见到司隽音更是激动地不得了,抱着两大捧花过来找她攀谈。 演员们陆陆续续收拾好,该合照的合照,该签名的签名,然后在导演的吆喝下聚集在一起,全剧组拍了一张大合照才算结束。 余导还特意将前排的C位让给了司隽音,但司隽音婉言推音了。 她不想参与到合照里。 见状,余导也没再坚持,招呼着众人拍完便回酒店收拾了。 晚上的杀青宴来了很多人,平日里很少见到的制片人和编剧都来了,不过今晚最备受瞩目的还是【沐光之名】的投资人们。 古晋被经纪人郑康时拉着硬是挤进圈子里,挨个给那些投资大佬们敬酒打照面。 古晋很不习惯这种场面,但拗不过郑康时,再不愿意也必须端着酒杯笑着给制片人和投资人说几句。 司司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碰见了李常——那个会所里让他喝两瓶酒就给他一百司的李总。 他也是【沐光之名】这部剧的投资人之一。 不过他并不是真心看好这剧,只是事先答应了段光霁要给他争取一个角色,这才投资了点钱将他塞了进来。 当看到段光霁噘着嘴站在李总边上嗔怨这两个多月来自己受了多少多少苦时,古晋就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恶寒。 而那个李常明显已经对段光霁很不耐烦,他敷衍地应付着边上的人,一边扭头,就那么恰好望见了穿着西装跟着经纪人到处敬酒的古晋。 李常冲他微微一笑,古晋直接给了个冷脸,绕过他去给其他人敬酒。 等敬到司隽音的时候,古晋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过去说两句。心想两人都这么熟了,不必再搞这些虚的了吧。 而且自从医院一别后,他们两个都没再理会过彼此,这会儿还得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推杯换盏,着实有点难度。 余游导演见他在司隽音面前犹豫,哪里还忍得了,直接按着古晋的头把人拉到司隽音面前,故意拔高了声量道:“你小子今儿可得好好谢谢司总,要不是司总及时运来空调,就你这细皮嫩肉的,都不知道能不能扛过来。” 古晋正心有不满暗暗不爽呢,听到余导这话,忽然就定住了。 剧组的空调是司隽音送的? 他错愕地看向司隽音,而女子只是装作和他不熟,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里的红酒,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结结巴巴地说:“余导……你不是说空调是投资人司总……” 余游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对啊,投资了咱们这部剧还姓司的人物,除了司总还有谁?” 古晋这下彻底傻眼了。 他怎么就那么蠢,当初在医院,司隽音说她是【沐光之名】的投资人之一时自己就该想到的。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停电的那晚,自己不过是在司隽音面前随口说了句剧组没空调,第二天家电公司就运来了一车队的新空调给他们。 而他还单纯地以为真的是另外某个姓司的投资商好心关心剧组情况才命人送来的。 司隽音嘴上说在意的是投资是否能大赚,可要是真的心狠至此,大可不必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过来送空调。 毕竟,不管拍摄条件如何,这部剧都会录制下去。 她那么冷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将别人的感受放在心上。 想到这儿,古晋豁然开朗,整理了一下笑容后,他端着酒杯上前,客客气气地朝司隽音走去。 “司总,这段时间以来,多亏了您的帮助,我敬你一杯。” 古晋扬起唇角,顶着那张迷倒千司人的俊脸真诚说道。 司隽音懒懒地挑了挑眼皮,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他一眼,很轻地“嗯”了一声,再没说话。 这态度看的周遭一群人心里发紧,很明显,司隽音对这个叫古晋的艺人没什么兴趣。刚才来敬酒的演员没十个也有八个了,除了盛鸿朗,就没见司总搭理过谁。 余导急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经纪人郑康时更是慌得不行。 为了今晚的宴会,他可是花了不少精力找人给古晋打扮。西装礼服,发型妆容,样样都是花了心思的,放眼今晚出场的艺人里,就再没比他还出挑显眼的明星。 好不容易想给这个家伙引荐一下,结果不曾想,人家司总瞧不上他。 古晋脸皮厚,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忽视,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他做得少,但应付这种场面还是没问题的。 他知道司隽音是个阴晴不定的人,许是上回的事惹到了她,这会儿对自己冷淡是正常的。 他微微一笑,站在司隽音面前将酒一饮而尽。 司隽音见状,长眸眯了眯,她用几根手指托着高脚杯,姿态随意又轻佻,细长中指上的宝石戒指光彩夺目。 在众目睽睽之下,女子将手里还剩下一半的红酒杯递了过去,用眼神示意古晋接下。 一旁的导演、经纪人还有投资商们均是暗自倒吸了一口气。 司隽音这番举动,看似是轻视戏弄古晋,实则是在向他抛出橄榄枝。 看来她是有意要将这个混血美男收入怀中。 这种事,在娱乐圈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若有看得上眼的艺人,掏点钱,再给点资源,各取所需,便能达成一段不错的关系。 而金主的地位也决定了他今后资源的咖位。 当那个人是司隽音时,若是换了别人,早就忙不迭迎了上去,一边哄着笑脸,一边接下这杯酒喝掉。 可偏生古晋是个脑子不开窍的,见司隽音手里的酒杯只剩下了一半,他顿在原地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一瓶红酒,殷勤地给她酒杯倒满上。 四周忽然沉默了下来。 司隽音拿着满满当当的酒杯:“……” 虽然不大赞成古晋攀附金主但还是目睹了这一切的经纪人:“……” 导演:“……” 众人:“……” 郑康时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再稳重的他也禁不住在心里癫狂呐喊:“——亲娘啊这是造了什么孽!这个二愣子的智商到底是遗传了谁?!” 远在古家书房的古华安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疑惑地揉了揉鼻子,然后又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余游直接捂住了脸,不敢看,简直不敢看。 这孩子怎么在这种事上悟性那么差呢? 这下好了,他以后的戏路也算是走到头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古晋的笑话。 不料,司隽音只是怔了一下,随后便装作没事人一样举起酒杯,放在唇边浅浅抿了一口。 “酒,不错。”她轻言道。 没发火,也没甩脸色,气氛出乎意料的和谐。 得到了司隽音的夸赞,古晋嘿嘿一笑,冲司隽音点了头后便乖巧地站在一旁,一副等着听候发落的样子。 郑康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这一整天的,心就跟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的,给他磨的够呛。 晋散场的时候,司隽音去了趟洗手间,好半天没见着人出来的古晋便寻到了厕所。 还没踏进去,他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是段光霁。 他大着胆子拦在司隽音面前,使出百般力气,极尽讨好地说:“司总,我倾慕您很久了,能给我个机会表现一下吗?” 古晋听完就皱起了眉头。 这段光霁是见在李常那里捞不着好处,转而便转而将目标放在了司隽音身上吗? 他那娇软乖巧的声音,确实听着让人很有想法。 保不准司隽音就喜欢听话的,真要看上他了,古晋可能好一段时间都不会回北纪玺府的。 他知道偷听别人说话不好,可还是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 但听到这个地步,古晋再也没勇气驻足在这里了,生怕下一秒就听到司隽音和段光霁腻歪的声音。 他正要抬脚离开,却听见洗手间里面传来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果然啊果然,他还是低估了司隽音,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存心的,什么手疼脚疼脑袋疼的,都是幌子! “刚才还挺疼的,现在好像好多了……要是古助理你躺在我边上的话,说不准我会好的更快一些。” 司隽音一本正经地说。 古晋愤然转身,完全不理会司隽音的胡言乱语,两眼一闭,人就躺在了沙发上。 房间内回荡着司隽音的放肆大笑声。 他绝不是这个意思。 司隽音轻笑,安抚道:“就是淋了点雨,发烧了而已,能有什么事,药吃了,水也挂了,死不了。” 古晋沉默片刻,“昨晚,你们在楼下吵的话,我听到了一点。你在吃什么药?” 从X国那会儿俞政就一直在叮嘱司隽音吃药。 古晋当时远远看了一眼,是瓶进口药,但距离太远,看不清上面的字。 可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没发现司隽音有任何受伤的迹象,而且跟自己在一起的这几天,她也没吃任何药。 但昨晚跟俞政的质问中,古晋听出来,对于他们话题中心的“药”,司隽音似乎已经服用很久了。 他有点好奇,在他不知道的那段时间里,司隽音究竟经历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那段时间身体不太舒服而已。”司隽音不想提及被关在诊疗室的那段日子,借口随便扯了个理由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然而,古晋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你都吃药了,一定是哪里受伤了。” 司隽音搂着人,心想这家伙虽然是犟种,但犟得很均匀,各方面都很执着。 “真没什么事,我都好了,你见我有哪里不舒服吗?”司隽音反问。 跟他在一起的日子里,古晋还真没注意到司隽音有哪里异样。 话虽如此,男人还是犹豫出声:“那俞政是……” “病的那段时间,我工作太忙,总是忘记吃药,我妈就把俞政喊了回来,让他跟在我边上,叮嘱我服药。” 司隽音三言两句就概括了经过,只不过全挑的是无关紧要的说:“那家伙也是太在意我的恢复了,所以就从医生那儿拿了还没经过临床确认的特效药给我,我察觉到身体不对劲儿,才去做了检查,所以昨晚回来没忍住就跟他发了脾气。” 古晋一听,顿时瞪大了眼。 亏他刚刚还在担心自己把司隽音全占据了俞政心里会难过,结果谁知道这家伙竟然胆大包天到去换司隽音的药。 要入口的东西可不能轻视。 古晋眸色一沉,昨晚司隽音找俞政对峙的时候,他就应该也下楼,去把那家伙捶一顿。 太放肆了。 司隽音瞧他这怒火中烧的样,不由得笑了:“也没什么,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他痛彻心扉地跟我表示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司隽音再三表示没什么,但古晋还是觉得心里膈应。 以前他以为,俞政是司隽音身边为数不多可以依靠的亲人,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每次司隽音出席商务活动的时候,俞政的身影都在,他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俞政自小在司家长大,跟司隽音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可以说,这世上谁都有可能伤害司隽音,但俞政绝对不会。 绒质面具砸在地毯上,厚实的质感撞出清脆的声响。 卫瓦勾着唇看过去,心想管你什么出身,跟司隽音站在一起就是他卫瓦的死敌,他今晚非要好好羞辱这对贱人,以报刚才的踩脚之仇。 谁料,转过头的那一刻,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祁庚瞪大了眼睛,扶着墙后退了两步,林言则是捂着嘴,惊愕地呆在原地。 和司隽音十指相扣的男人苍白着脸,神色略有些慌张,他垂着眼,偏头露出右半张侧脸,抬手试图挡住,虽然已经无力挽救但还是想挣扎一下,可一切都为时已晚,他清隽深邃的眉眼彻彻底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卫瓦呼吸一滞,整个人都石化了一般,他僵硬地转动眼珠,看着自己本该在楼上休息的助理穿着高级定制的手工西装,浑身珠光宝气地朝他怯怯望了一眼,薄唇紧抿,满脸抱歉。 第 174 章 哦,我们还睡过 “古晋?你怎么在这儿?” 卫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禁不住后退了两步,被祁庚及时扶住才勉强站稳。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抹猜想,但仅仅是片刻的想象,就已经让他如坠冰窖了。 卫瓦觉得他一定是太累了,不然怎么会出现自己的助理变成了司隽音男朋友这样的荒谬幻觉来。 祁庚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局面,总觉得这一幕很违和。 他好兄弟的贴身助理,现在正跟司隽音十指相扣。 十指相扣…… 十指相扣啊! 这比闹鬼了还可怕! 林言则是哆哆嗦嗦地捂着嘴,想走又不敢走,目光在几人身上看了又看,意识到自己似乎闯了大祸,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原本只是想捉弄一下司隽音的这个神秘男友,谁能料到面具一拿开,那人竟然是自己好哥们的贴身助理啊。 林言胆战心惊地和祁庚对视,试图从兄弟脸上找到些破局之法。 可祁庚也是一脸懵,甚至表情比他还要茫然。 司隽音睨了一眼古晋,神色玩味,语气倨傲地嘲道:“你倒挺会享受的。” 古晋抿了抿唇,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刚刚太舒服了,没忍住就……” 司隽音冷笑。 古晋低着头,惴惴不安地看向司隽音,不确定自己这会儿到底能不能出声说话,因此好一会儿都没敢张嘴。 司隽音也没想到林言居然这么贱,直接上手扯面具,这下古晋的身份暴露在他们面前,她始料未及,一时间还真没想好要怎么应对。 见事已成定局,她先是瞪了一眼心虚的林言,索性摘了面具,随手砸到了林言脸上,然后光明正大地和古晋站在一起。 “都说了让你不要看,现在好了,大家都不开心了。”司隽音没好气扫了三人一眼。 听到这话,卫瓦顿时就不淡定了。田宇惨白着脸仰视司隽音,心虚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你们那个卧底早就已经落网了,你也是个人才,宁愿冒着替亲妈坐牢的风险也要留下来搅和浑水。只是,你们打击报复卫瓦也就算了,还想碰瓷我?” 司隽音轻蔑一笑,指着卫瓦道:“我虽然跟他两看两相厌,但算计到我头上的人,没有一个能毫发无伤地退场。我想想……哦,在你之前的那个,刚被判了死刑。” 田宇心脏骤然一停:“?!” 司隽音随散地扭了扭脖子,手上的A4纸被晃出摩擦的声音。 “我都说了,你要是自己交代,顶多就是个诈骗罪,但现在嘛,你们整个龙潜,我都要好好追究一下责任了。” “等等!我都交代……” 明白眼前的女人不是个好惹的家伙后,田宇情绪顿时激动起来,他拼命扭动着身子想要站起来辩解什么,但司隽音已经不想跟他浪费时间了。 “你们的卧底虽然早已离职,但这会儿,应该已经被请到警局喝茶了。” 司隽音半阖着眼眸:“你马上就可以跟他们一起团聚了。” 她淡定挥了挥手,让人把田宇拖进车里,带上那份资料,直接拉到警局去。 男人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地下停车场。 剩下的事,卫瓦通知了法务部的人处理,他则是跟司隽音掰头了一阵。 卫瓦对她的处理方式表示强烈的不满:“你都有证据了还不跟我说,瞒得那么紧生怕我背刺你?” 司隽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是我找人弄来的资料,你屁事没干就想白嫖?再说了,肯定得让他自己承认犯罪事实才行啊,这点古助理就比你聪明多了,先是让人拖住他,又故意放出破绽逼他露馅。这个田宇要是真没问题,犯得着逃跑吗?” 卫瓦:“那你早点说啊,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 “哪里浪费了,你刚才不是打人打得很爽吗?”司隽音抱胸,一记冷眼看过来:“我特意给你留的报复的机会,还不赶紧弯腰,说声谢谢姑奶奶?” 卫瓦:“……” “话说,你公司进了那么多间谍,你愣是没察觉?”司隽音阴阳怪气道:“要不是我,这次的舆论危机,你估计就被搞死了。” 卫瓦一脸不信:“你敢说你一点小动作都没有?” 司隽音脸不红心不跳:“我干什么了?” “我的热搜居高不下的时候,你充钱加热了吧?” 司隽音:“……” 她故作不知情地往电梯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见她这个态度,卫瓦瞬间就明白了,怒道:“你还敢说你没搞小动作?!” 被戳穿了,司隽音也不慌,而是一本正经地扯淡:“我加热的是你们的澄清声明。” “你放屁!”卫瓦哪能不知道她的德行。 司隽音:“……” 这大傻子居然没以前那么好骗了。 卫瓦气得攥紧了拳头,扭头就摁开了电梯。 司隽音也跟了上来,两人挤在同一个空间。 换做平常,这么近的距离只有在他们打架的时候才会产生,但今天却难得的和平。 “你非要跟着我干嘛?” 卫瓦对司隽音的存在十分膈应,感觉这一整片的空气都被污染了,哪哪都不得劲儿,每一个细胞都在表示强烈的抗拒。 司隽音表情也是嫌弃的不行:“你自恋过头了吧,这一块儿就这一个电梯,我车停在上面,不走这儿走哪里?” “100米外有别的电梯啊。” “我有病啊,近的不走绕远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吵着上去了。 司隽音没准备跟着他进公司,所以直接在一楼就出去了。 卫瓦心里堵得慌,但起码司隽音今天帮他解决了大麻烦,所以稍微想了下就释怀了。 等上了楼,文秘书前来询问进展。 听到老板说人抓住了,她这才擦了把汗。 接到古晋的电话时,她人都是懵的,但还是镇定了下来,展现出了完美的演技。 等出了办公室,一头雾水的伍依走过来,疑惑田宇刚刚忽然离开了公司。 “他说他半个小时后回来加班,但已经这个点了,他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伍依面上这么说,其实主要是担心田宇的那堆工作会临时分配给她,所以这会儿是挎着包跟文秘书说话的,一副说完就要打卡下班的架势。 文秘书看着这个只上了几天班就领会到了工作精髓的姑娘,不由得觉得她单纯又可爱。 “没事,他跟我请过假了。” 听了这话,伍依眉头一展,笑道:“那就行。” 说完,她也没多嘴问田宇的工作要怎么办,抬脚就拐进了电梯,快速打卡下班了。 文秘笑了笑,转身把田宇桌上的文件全都抱走,按照原来的位置丢回到了杂物间里。 强企秋日沙龙什么的,都是她为了拖延田宇胡诌的,这些所谓的资料也不过之前整理过的错误数据,根本没什么用。 文秘书看了看时间,她也该下班了。 明天再来,古助理的办公室应该会宽敞一些,毕竟少了一个人。 就是不知道古助理现在情况如何了,文秘书想着一会儿下班了在手机上问问。 但愿没什么大事。 他看向古晋,不敢置信的眼神里满是审视,语气森寒:“古晋,你不是在楼上休息吗?” 被上司点名,古晋浑身一僵,想着要说点什么,但是半晌都没能张开嘴。 卫瓦踉踉跄跄上前,无视司隽音的存在,死死抓住古晋的肩膀,盯着他的钻戒咬牙问道:“是不是司隽音逼你的?她又欺负你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啊,你这样做,对得起你未婚妻吗!” 他这个老实巴交的助理都走到求婚那一步了,此刻竟然被司隽音胁迫着干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来,卫瓦实在接受不了。 一定是古晋有什么把柄在司隽音手里! 女朋友·未婚妻·司隽音:“……” “对不起”未婚妻的古晋:“……” 上司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古晋尴尬地无地自容。 他小心翼翼掀起眼皮,先是看了一眼身旁满脸无语的司隽音,而后又看向了面前怒容满面的老板,深深吸了一口长气。 “卫总……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古晋艰难开口,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差点令他喘不过气来:“我跟司总——” “那就是她给你钱了!”林言跳起来嚷嚷道,打断了古晋要说的话。 “就像你不给他筷子,故意用宝宝勺羞辱他一样。” 俞政:“……”那天推他下水的另有其人。 古晋将明尧的信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什么也没发现。 既然这人不是凶手,那为什么当时被他发现后要跑? 又为什么都到了九楼了却不见踪影? 真正对他下手的人又是谁?你最近睡得好吗,有觉得头晕恶心吗? 司隽音没有任何回复。 两人认识了快半年,好友加上也有两个月了,司隽音从未主动给他发过任何消息。 明明是她先提出来要加好友的,但偏偏在聊天信息上,古晋却是最先迈出脚步的人。 司隽音在加好友那天就说过,没事不会骚扰他的。 可古晋没想到,一直到两人彻底闹崩,司隽音都没给他发过一条消息。 他们之间的关系既尴尬又矛盾,这种与现实截然不同的反差摆在面前,令古晋心里一阵复杂。 古晋点进司隽音的头像。 她用的是一张自己滑雪时的抓拍写真,穿着冲锋衣俯身下闯崖坡,黑灰色的炫目镜折射出大片雪白广阔的滑雪场,薄唇轻肆勾起,从屏幕里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自由张扬。 古晋从来没好好看过司隽音的头像,从前都是匆匆略过,泡澡的间隙则是呆愣着看了好久。 他脑海忽然浮现出前天交流会上,司隽音跟虞霁山把酒言欢的景象。 那会儿的她,也是这样笑得恣意。 但一想到虞霁山,古晋心里就很难平静。 看样子,司隽音完全不知道虞霁山跟卫瓦交好的事,而卫瓦也不知道虞霁山会跟司隽音走得那么近。 那个莫名出现的男人,周旋在他们之间,又似乎对他怀有难以理解的针对…… 古晋撩了些水打在身上,将胸肌搓的有些红。 他又点进司隽音的朋友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白。 背景是渐变白,个性签名的位置也是白,就连头像也融入其中,完全看不到踪迹。 一条细线横在背景下面。 一系列的谜团在古晋脑子里堆积起来,顿时令他心乱如麻。 他一个卫瓦的私人总助,到底会有谁想害他呢…… 因为调查范围太广,证据又不充分,且发生在泳池里的打斗没有提取到有用的指纹,所以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下午并不是很忙,古晋在办公室里坐了好一会儿,然后将监控从头看了一遍。 八、九、十楼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痕迹。 九楼当时处于封闭状态,为了防止来交流会的客人走错,就连电梯也临时处于封锁状态,即便按了九楼的按钮也无法到达。 如果那人袭击了他之后想要离开,就只能从消防楼梯出去。 一层楼有大约八个消防通道口,距离他出事的地段最近的就是东南口附近,从那里走下八楼,大约需要三分钟,正是明尧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非常符合。 虽然有怀疑过他中途是不是换过衣服,但除了时间上过于紧凑外,还有头发的干湿程度也能很清晰判断出来,明尧绝非偷袭者。 难道是他记错了? 不,古晋定了定心神,他不可能自己无缘无故掉进泳池里。 那日跟那人在水里较量的动静他到现在都历历在目,要不是当时没睁开眼看清那人的脸,这会儿又怎么会卡在这里无处下手。 线索到这里暂时就断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总裁办的几个人坐在一起,文秘书吐槽起自己早上上班迟到的事。 “我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冲出来,一大把年纪了,谁知道路边的花丛里会冒出来个人。我已经很快速刹车了,结果还是把他给撞了,其实也没多严重,就是碰了一下,那大爷要死要活的,没办法,我就只能报警处理。” 伍依对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只觉得惊险,不由得问道:“文姐,你当时撞倒他的时候,有人看到吗?” 文锦薇整个人都因为这事蔫吧了:“早上那会儿下了雨,还堵车,车祸地方是个小路口,平常没什么人。我为了赶时间才从那边走,没想到会碰上这倒霉事。当时没人看到,不然我也不会被那大爷缠着,最后只能报警找警察。” 伍依下意识就说:“没人看到的话,姐你完全可以偷偷走掉啊?听你意思,那大爷像是个故意碰瓷的,你留下来岂不是刚好怼他目的上了。” 闻言,男人深吸一口气,被子下的手攥紧又放开,好半天才出声:“小姐,你就非他不可吗?” “对。”司隽音说:“非他不可。” 俞政不敢看司隽音的眼睛,试探道:“那如果……还有别的人选。我是说,以后你要是遇到了更好的,或者腻了……” 司隽音平静道:“我司隽音的眼光,从来都不会出错。” 俞政认命了。 “我知道了……”他被拉黑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古晋的心情更加微妙了。 他很清楚,司隽音不可能还留着他微信,但没想到会直接拉黑。 其实这才像她的风格。 古晋眼瞳转了转,不明白自己在这里对着司隽音的微信发什么呆。 他起身,从浴缸里出来,裹着浴袍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是周六,古晋一早就醒了,先去楼下晨跑了一圈。 一个小时后,他的运动衫已经湿了,古晋摘下运动手表洗了个澡,然后点开手机消息。 半个小时前,龙凉给他发了一个位置。 司隽音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自己在这儿,只显得多余。 沉默良久后,俞政低着脑袋说:“等病好后,我就立刻搬出去。” 司隽音一愣:“好端端的,你搬出去干什么?” 俞政精神蔫蔫的:“从以前开始,我就帮不到小姐的忙,只会给你添麻烦。霍文栋的事,我是存有私心,这点我不否认。为了让你远离古晋,我还偷偷换你的药,罪大恶极,我没脸再出现在你面前了。而且,司董要是知道了,也会打死我的。” 司云亭是让他盯着司隽音按时吃药,谨遵医嘱,可没让他擅作主张换司隽音的药。 要是司云亭知道俞政干出这种混账事,依照那位董事长的脾气,俞政起码要断两条腿。 “那就别让我妈知道不就行了。”司隽音淡淡道。 听完了这个对话的卫瓦气得两眼一翻,差点又要晕过去,古晋赶紧帮他把氧气管抓住,好让上司能顺利吸氧。 和司隽音唠完,卫天成奇怪地看向一旁面色惨白的祁庚,关切问道:“小庚啊,你这是怎么了?” 祁庚刚想在卫天成面前告司隽音的状,就见面前的女子眸色森寒地俯视着他,并晃了晃脚底的鞋跟,意思仿佛在说只要他敢透露半个字,一会就给他的脚踩烂。 卫天成又不是他亲爹,即便说了也不会搭理他们这种小打小闹的,祁庚胆颤心惊,哆哆嗦嗦地挤出一抹苦笑说没什么,就是刚才在舞厅灯光太暗,他没看清楚,也撞上人了。 卫天成:“哦,不过我看你这撞得不轻啊,要不我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祁庚疯狂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一会儿就能好,卫天成这才作罢。 见儿子没什么问题,又跟医生求证后确认卫瓦并无大碍,卫天成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有全舟跟小程在,卫瓦不愁没人照顾,但作为一家的主心骨,卫天成是断不可能睡在医院的,因此简言嘱咐了两句后,他抱着歆歆就要回老宅。 哪知,小姑娘却不想就这么跟着爷爷回去,而是挣扎着跑到了卫瓦的床边,抓着他的手指不放。 见状,卫嘉赐说道:“爸,歆歆想跟我哥在一起,你就先回去吧,这有全舟跟小程看着呢,不会出问题的。” 听了这话,卫天成只能一个人依依不舍地出了病房。 司隽音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才缓和了脸色说:“当时情况紧急,你做的也没错。” 他眨了眨眼,一片乌青的眼睑无形中证明了一切。 司隽音忍了又忍,才终于说服自己给虞霁山挤出一个表示理解的笑脸。 确认卫天成走远的那一刻,祁庚站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司隽音!你发什么疯!” 古晋当即扑过来,用身体护住司隽音,并好言相劝道:“祁总,冷静点!这里是医院。” 大晚上的,周边的病房都已经熄了灯,就他们还在吵吵嚷嚷的。 祁庚气得要死,单脚差点站立不稳,还是扶着卫瓦的病床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瞋目切齿地瞪着司隽音:“别以为我现在不敢动你,有本事别躲在别人身后啊。” “光说大话谁不会啊,来啊,看看今晚你能不能出得了这个房间。”司隽音也是个暴脾气,论打架她从来就没带怕的,于是推开古晋就要跟祁庚一较高下。 古晋只能又去拦司隽音,但她力气实在太大,古晋伸开双臂将人紧紧缚在怀里才勉强止住她的动作,为难劝道:“隽音,你听我说,现在不是起冲突的时候。” “是这个乌龟王八羔子先挑事的。”司隽音被古晋环住上半身,却还倔强地用脚去踹祁庚。 见到这一幕,卫嘉赐跟小程同时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他们的目光从司隽音落到古晋身上,又从古晋移回到了司隽音身上,像是看鬼一样,将两人反反复复凝视了好几遍,小程这才皱起了眉头,怯声提醒道:“古助理,你跟司总……是不是靠的太近了点?” 第 175 章 彻底曝光 其实,从进病房起,小程就有一个想不明白的问题。 明明古晋就在这儿,祁总为什么还在电话里说让卫嘉赐把他叫上? 卫总住院这种事,有古助理一个人处理不就够了吗? 当看到一向与人保持距离的古晋下意识把司隽音搂在怀里护着时,说实话,小程以为是自己太累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毕竟这场景怎么说怎么诡异啊! 你拉架,难道不应该护着祁总吗? 于公于私都没理由将人家司总搂在怀里吧…… 卫瓦忙着吸氧,扭头见到古晋正背对着他,亲密搂着司隽音,那姿势,无一不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们相爱了,爱的很彻底,爱的很深情,爱到无法自拔。 被这景象刺激到的卫瓦一口气没上来,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气急败坏地要去拍打床边的围栏杆子表示抗议,结果因为身体没什么劲儿,他挣扎了半天都没人发现,不由得继续躺着,抓着氧气面罩大口大口使劲吸。 卫嘉赐茫然地在古晋跟司隽音身上扫了一圈,随即一脸古怪地看向他哥的助理:“是啊,古助理,躺在床上的是我哥,跟司隽音吵架的是祁哥,你现在这是……” 他食指僵硬而缓慢地指向姿势亲昵自然的两人,意味不言而喻。 这种话听得越多,谢衍心里对司隽音的感激就逐渐被嫉恨所吞没。 他嫉妒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司隽音。 “为什么破产的不是你家,为什么家庭幸福美满的不能是我?”谢衍阴恻恻道:“所有人都喜欢你,我什么都没做却要一直被讨厌,就因为我家没有你们有钱吗?” 前半句话,彻底粉碎了司隽音的认知。 她没说话,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没想到,一直以来跟她交好的谢衍会在意这种事。 甚至记恨她比自己过得幸福。 司隽音定定看了他片刻:“可我从来没讨厌过你。” 不论是出身还是个性,司隽音一直都以正常眼光对谢衍,不然就不会跟他做那么久的同桌了。 谢衍反问:“有用吗?你对我越好,他们就越恨我,这什么都改变不了。” 司隽音不讨厌他有什么用?每个人的眼里都只有司隽音,他连臭水沟的石头都不如,被人当空气忽略都是家常便饭,他的存在感被司隽音的光芒完全遮盖,无人知晓。 谢衍经常会幻想,如果自己出身司家,父母开明,家族实力雄厚,所有人一定会像喜欢司隽音那样喜欢他,然后就不会有人因为身份看不起他,爸妈也不会天天打他。 之前开家长会的时候,谢衍就见过司隽音的父母。 看到司隽音被闻简然抱在怀里举高高,望见司云亭拿起司隽音满分的成绩单后露出的满意笑容,谢衍羡慕得在角落里发酸。 那些平常看不起他的那些同学的父母对司云亭点头哈腰恭维巴结,一口一个“司董事长”叫的无比谄媚,而自己的爸妈主动递名片都无人问津,甚至还要用一句“上不得台面”来羞辱。 如果今天被闻简然抱在怀里的是自己,如果考出满分成绩的人是自己,如果那些人拼命巴结讨好的司云亭是他母亲,谢衍不敢想自己会有多快乐。 “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过得那么惨。” 谢衍黑沉的眼睛冷冷瞪着司隽音。 “司隽音,我很清楚,你每次在他们面前帮我,不就是为了显摆吗?你是司大小姐,维纳斯的继承人,有谁敢说你的不好,大家都喜欢你,嫌弃我,你跟我做朋友,就是想在我身上找到优越感吧?” 同学们的投射来的眼神带着鄙夷,打量,嫌恶,各种针对性的目光他都见过,现在再回看以前,司隽音做的种种,不过是为了给她自己营造好人设。 司隽音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同桌。 谢衍令她感到陌生。 不对,很不对,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儿。 听到小程跟卫嘉赐这么说,古晋浑身一僵。 他机械地扭过脖子,和眼睛一眨一眨的小程对视。 紧接着,古晋环视一圈,与卫嘉赐犹疑的眼神对上,顿时倖悻收回了目光。 他脑子里乱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闭口不言。 但他没松开环住司隽音的手,担心一会儿司隽音会突然冲出去收拾祁庚,也怕祁庚会趁人不备凑上来偷袭。 司隽音本就心烦,被这两人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她更是火气直冒,登时就怼了卫嘉赐一句:“关你屁事。” 卫嘉赐被骂懵了,反应过来后,他才跟引线贼长的炮仗一样炸了起来,直接撸起袖子冲上来就要动手:“司隽音你是不会好好说话是吧?” 古晋没辙,只能左手换右手,把司隽音推到身后,然后一个箭步挡在卫嘉赐面前,拧着眉道:“卫先生,不要冲动,我们这是在医院。” 他嘴上说着劝解的软话,动作倒是一点不软,两条长腿结结实实立在卫嘉赐面前,跟一座大山似的,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只有全舟拧着眉,将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后,他眯着眼睛疑惑出声:“打架的时候……护着自己女朋友,有什么不对的?” 等等,陆中平总不会因为这个小事就找人推他下水淹死他吧? 瞧见古晋一脸错愕的表情,司隽音不由得冷笑:“你猜的没错。” 虽然很无语,但事实的确如此。 她带着俞政去收拾陆中平的时候,那人跪地求饶,自己就把一切坦白了。 “他说是因为你不接他名片,让他丢了面子,觉得你一个总助太狂了,就想着教训你一下,没想到你怕水。” 司隽音不冷不热轻哼道:“陆中平做出这种事来也不稀奇。他本来就是靠着他爹才能在东江市横着走,自小就张扬惯了的暴发户,哪里懂什么规矩。” 此前,他就因寻衅滋事多次被警方拘押,后面花了不少钱摆平。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睚眦必报,心眼极小,身边的人不敢招惹他,一人一个臭屁给他捧得团团转,以至于陆中平这头猪还真觉得自己就是天上的天蓬元帅了。 但千不该万不该,他下手报复的对象是古晋。 听完这些,古晋僵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动作。 他没想到,那么大一场落水乌龙,背后的真相竟然如此潦草。 司隽音见他不说话了,还以为是受到了打击,于是便放下手中的树枝宽慰道:“你不用自省,这事不是你的问题。” 然而,古晋却开口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司隽音沉默了有两秒,见他已经起了疑心,便只能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收拾他的时候问出来的。” 古晋脑子转的很快,立马就把这些事跟华创地产破产的时间段联系到了一起。 “所以,华创地产丑闻被曝光的事……” 司隽音一脸淡定:“我做的。” 这下,古晋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他感觉眼睛有点不舒服,心口也闷闷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为什么要做这些?”古晋闷声道:“交流会那会儿,你不是准备不再跟我有牵扯了吗,后面又跳下去救我,救了我,还去整治华创地产做什么?” 司隽音以为这家伙是在嫌弃她多管闲事,所以语气就没那么和善:“你就当我做慈善吧,路见不平拔刀相救,这个理由够不够?” “不够。”古晋忽然硬气了起来,专注望着她的方向,黑白分明的眼睛空洞洞的,一丝情绪也没有。 司隽音又有点炸了:“不够你自己想去。” 她花了那么多心思搞垮一个华创地产,连着几天熬夜看资料抓证据,眼睛都熬红了,这家伙还在这想那么多。 躁动的情绪涌上来,司隽音就浑身不舒服,断药后虽然感知逐渐恢复了正常,但情绪也更加敏感了,司隽音不由得怀念起之前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心态,起码不会随时随地爆炸。 她正要起身出去吹吹风,手却忽然被古晋抓住了。 男人垂着脑袋,脸上的表情隐匿于碎发之中,大手紧紧攥住司隽音的手腕,用力到青筋暴起。 司隽音扯了两下,竟然拽不开,不禁有些恼了:“你到底要干嘛?” 在她不耐烦的质问声中,男人喉头滚动两下,哽咽出声: — 第二天,气温再次骤降,宁江暴雪弥漫,寒风肆虐,车窗都冻上了冰。 早上一踏进公司,古晋就察觉到同事们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从一楼大厅前台惊诧好奇偷偷打量的表情,到电梯里陌生面孔的同事们不约而同将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一道道带着审视和好奇的目光投来,不用问,古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早上醒来开始,他的手机就收到了数不尽的消息。 古晋没有理会,而是和司隽音平静吃完了早饭,这才换好衣服出发去安德森。 这次,司隽音亲自开车,送他去的公司。卫瓦一早就跟着父亲来了交流会,只不过他这次有几个需要见的人,所以从进场起就一直跟在卫天成身边。 古晋也紧跟着,快到中午饭的时候,卫瓦才得以脱身,找了个清闲的地方坐。 但他这张脸就是牌子,没坐一会儿,就有人上前来打招呼递名片,次数多了,卫瓦就有些烦,他今天不想在这种场合下谈工作,最后索性去楼上找了个房间休息。 古晋看出来他头疼,从X国回来后,卫瓦的精神就不是很好,想必是战场上目睹的血腥画面太过冲击,以至于回来后经常会做噩梦,脑袋阵阵疼了几天。 于是古晋锁好门,去楼下找服务生买药。 谁料,他刚吩咐完侍应生,转头就看到走廊不远处站了一个面孔陌生的男人。 古晋从没见过那人,对方的眼神让他莫名警惕起来。 见自己被发现了,男人当即装作路过,若无其事转身走了。 这事让古晋心里隐隐不安。 出于考虑,他一直守在卫瓦的房间附近。 等到那个帮他买了药上来的服务生出现在门口时,古晋如幽灵一般突然从隔壁房间推开门出现,这可把服务生吓了一跳。 对方看向他的第一反应,眼皮就紧张得颤了颤,随后强装镇定把药递了过去。 黑色宾利在安德森集团门口停下。 临分别前,司隽音抬手替古晋整理了一下围巾,轻声嘱咐道:“我忙完就过来,如果有人敢欺负你,等我过来,会帮你收拾他的。” 古晋垂了垂眼,“嗯”了一声:“我不会有事的。” 经过了昨夜的腥风血雨,他和司隽音的恋情彻底曝光,现在整个安德森和维纳斯的人都知道了。 维纳斯那边倒是还好,毕竟是司家自己的产业,所以那边的人只是八卦了点,顺带笑话了一下安德森。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两家,以后可就是亲家了。 他有点摸不清司隽音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我觉得你这个人就是欠收拾。”司隽音的手顺着古晋的锁骨往下,在他胸肌上狠狠掐了一把,疼的古晋倒吸一口凉气。 “你说了那么多你的问题,又怎样?难道就可以因此忽略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我对你的喜欢明显要大过你的忧虑,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我司隽音不能解决的?” 古晋弱弱出声:“我出身农村……” 司隽音想也不想就说:“我有钱。” 古晋:“我跟我家里人关系不好……” 司隽音:“那太好了,以后结婚了你就嫁到我家来,我爸妈人可好了。” 古晋:“……我高三复读了一年才考上大学。” 司隽音:“我们家没有学历歧视。” 古晋:“……” 他难过道:“……我现在瞎了。” 司隽音:“瞎了又不是萎了,多大点事,回去了以后我会给你找全球最好的医生。” 古晋:“……” 说笑完,司隽音理了理思绪,认真问了一句:“古晋,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古晋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对司隽音是什么感情,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行吧,我也不强求你了。现在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被关在邮轮的密室里的?”司隽音换了个话题:“你要是不说,回去后我整错人了,到时候就都怪你。” 听了这儿,古晋才犹犹豫豫道:“我说了,你会相信我吗?” “当然,我不信你还信谁?” 司隽音说的信誓旦旦,古晋也稍稍敞开了心扉。 “我当时准备登船,是虞霁山说你回了密室找东西,让我去带你回来。” 司隽音冷眸一闪,果然是虞霁山这个狗东西。 “不过,怎么虞霁山一说,你就信了?”她敏锐质问道。 古晋很没底气地解释说:“爆炸没几分钟了,我怕你回不来,就想着去找你。” 司隽音:“你完全可以不管我啊。” 古晋哑口无言。古鸿禧再差,也可以找助学贷款,他凭什要为他的一生牺牲奉献? 司隽音冷哼一声:“快问快答:找我是因为在意我还是喜欢我?不许迟疑,不许思考,不许搜答案,立刻回答!” 古晋被逼得嘴巴不受控制地在两个答案中选了一个:“在意你!” “为什么在意我?喜欢我还是讨厌我?立刻回答!” “喜欢你!” 卫天成本来回家睡得好好的,后半夜被卫嘉赐一个电话敲起来,然后……他整整一夜都没合眼。 法务部和秘书部以及总裁办的电话被他轮番打爆,一大早,整个集团就进入了戒严状态。 而本该在医院好好休息的卫瓦马不停蹄办理了出院,小程全程陪同,一晚上没敢睡。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祁庚会叮嘱卫嘉赐把他也叫来了。 顶着整栋楼同事们异样的眼光,古晋一言不发地踏进了办公室。 伍依呆呆地朝他看来,然后茫然又小心地问了一句:“晋哥,你真的……跟维纳斯的司总、在一起了?” 瞧着这个自己亲自培养起来的小姑娘,古晋眨了眨眼,而后轻叹一口气。 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伍依震惊地捂住了嘴。 她没想到小程昨晚在群里说的这个荒谬的消息竟然是真的,现在整个公司都炸开了锅,每个人都在议论这事。 董事长还发了好大的脾气,打卡路过的时候伍依就听到卫天成在卫瓦的办公室里大发雷霆。 看来今天,注定要不平静了。 古晋刚坐下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小程顶着个大黑眼圈站在门口,面色复杂地对古晋开口道:“古助,卫总找你。” 第 176 章 我现在离不开她 古晋早就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遭,反应倒是比预想中的平静。 他这一个晚上没怎么睡,翻来覆去,愁容满面,一遍遍幻想着天亮后自己要面对多少麻烦。 可等真进了公司,听到这一声传唤时,古晋却如释重负。 该来的总是要来。 以前他总是觉得自己没做好准备,可实际上,跟司隽音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门口的小程眸色发紧,盯着古晋的眼神好似要将他盯出个窟窿来。 他到现在都还觉得是自己上班上糊涂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古晋怎么能跟司隽音混在一起呢? 小程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这恋爱就非得跟对家公司的总裁谈吗? 且不说他们两人身份地位悬殊,就司隽音那种顶级豪门出身,身边不缺追求者的人,会真心待古晋吗? 说着,古晋眼眶一热,眼角已然湿润。 “我从来就没讨厌过你,哪怕你之前强迫我,我也不觉得你是一个坏人。我情愿你只是跟我玩玩,过后分道扬镳,我也不会再有留恋。但你……” 古晋抹了一把眼泪,说得急切又心痛:“你是认真的,我就慌了。可能你现在觉得我还不错,但以后就会发现我这个人又笨又讨人厌,还没什么见识,跟对外展示出来的样子截然不同,你要是后悔了,把我退货了,我该怎么办?司隽音,我第一次考虑感情,我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此卑微的他,怎么有脸回应司隽音的喜欢呢? 好一会儿,他都没听到身边女子的声音。“所有人请注意,请注意!” 低沉标准的声音一出来,瞬间就令舞厅里的人静了下来。司隽音看了卫瓦一眼,歪了歪脑袋,然后将注意力放回到了田宇身上,神色平静地问道:“谁找的你?” 田宇掉了两颗牙,说话都漏风。 “我不认识他……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脸上有一条很长的疤。” 卫瓦:“你们在哪里见的面?” 田宇思考了几秒后,才说出了一个地址。 “具体时间。” 田宇磕磕巴巴地说不记得了。 卫瓦没说话,狭长的黑色眼眸眯了眯。 司隽音淡定地将刀拿的近了些,摁住他的手指就要往下切。 田宇惊呆了,叫喊声都破了音:“这可是法治社会,你们敢随便杀人?!” 这话把司隽音给逗乐了,她扬了扬下巴,示意田宇往四周看看。 这一块是监控死角,卫瓦对自己家的地盘特别熟悉,故意挑的地方。 “说话做事要讲究证据的,但是证据从哪里来?你拿不拿得出来?又是一回事了。” 此刻,意识到自己在劫难逃的田宇慌了,眼见司隽音的刀子就要落在他手上了,他的记忆瞬间被激活。 “啊啊啊啊啊!我想起来了!是23号晚上七点多,在金华餐厅,他们找我谈合作!” 男人连哭带叫地说出了时间。 听完,卫瓦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抬手在耳侧轻触了两下。 田宇这时才发现,他一直戴着耳机,耳畔闪烁着微弱的红色灯光。 像是被扼住喉咙的猎物,田宇眼瞳微颤,一股不妙的预感冒了出来。 一分钟后,耳机里传来了卫瓦副助理的声音:“卫总,23号的监控没有他说的画面,也没有所谓的穿黑西装脸上有疤的男人。” 闻言,卫瓦的眼瞳缓缓移向了地上的田宇,眸色顿时暗了下去。 男人惊恐地瞪大了眼,在颤抖中,腹部再次迎来了卫瓦的痛击。 这下,他扭曲地倒在地上,衣襟沾满了灰尘,差点把胃里的酸水给吐出来。 司隽音松开了手,嫌恶地皱起眉头,冲卫瓦指责道:“那么冲动干什么啊,你把人打死了我还怎么玩?” 卫瓦冷冷扫了她一眼:“快下班了,我晚上还有饭局,哪有时间继续耗?” 司隽音“啧”了一声,她也忽然想起来晚上还有事。 于是她抬手,让一旁的助理递来了一份文件袋。 但司隽音没急着拆,而是在田宇眼前晃了晃文件,平静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早点坦露一切,那么这些,我就不拿给警察。” 卫瓦盯着她手上的东西,眉头蹙了蹙:“你拿的什么?” 这女人居然还有东西瞒着他? 司隽音瞥了他一眼:“你马上就知道了,我说出来,那就没意思了。” 卫瓦眉梢往下垂了垂,目光冰冷:“有消息了你不知道共享?” 司隽音毫不客气地回怼:“那是我有本事,凭什么要跟你共享?大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什么东西都要人分给你,你赚的钱怎么不给人家分一半?” 司隽音的助理无奈地扶了扶额,婉言劝道:“司总,卫总,要不……你们等会儿再吵?” 好不容易逮到了人,几分钟就能解决的事,结果两人又不合时宜地拌起嘴来了。 司隽音不服气地又点了一嘴:“是他先挑事的。” 卫瓦黑了黑脸,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句:“好男不跟女斗。” 司隽音从来不会让自己被占便宜,哪怕只是口头的:“好女不跟烂黄瓜斗。” “你!”卫瓦当即就要暴走,还是保镖拦着才没在这里打起来。 完全被忽略的司隽音的助理:“……” 好在闹剧很快就结束了,所有人都看向了地上还剩一口气的田宇。 司隽音用脚尖踢了踢男人的下巴,低声哄诱:“想好了吗,如果由我公开这些的话,你的刑期起码三年起步。” 田宇不信,他只是撒了点小谎,连量刑的标准都没达到,怎么可能那么严重。 见他铁了心要跟他们嘴硬到底,司隽音有些惋惜地打开了文件袋。 “果然是一家人,你跟你表姨脾性还挺像,就是可惜,你没她那么有本事。” 闻言,田宇肉眼可见慌了一瞬。 但司隽音可不准备给他机会了。 她翻开田宇的调查资料,一行行往下念:“田宇,N大经管专业大四学生,龙潜集团董事长夫人柳梅的外甥,早些年因为超生所以户口挂到了姨母一家名下,按照血缘关系来讲,柳梅才是你的亲生母亲,对吧?” 田宇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信息会被查的这么彻底。 望见他震惊的眼神,司隽音抓着文件淡定表示:“啊,我可不是在开盒你,这些可都是从省公安厅那边合法获取的信息,上面还有你读大学期间酒驾后肇事逃逸的记录,以及你用同样的手段入职另外三家公司,非法盗窃他们的商业机密,篡改专利信息,以让你表姨他们在庭审时胜诉,我说的没错吧?” 田宇不敢置信地缩在地上,紧张到牙关打颤。 这些……司隽音是怎么知道的? 女子微微一笑:“本来这些没人注意到,但我多了个心眼,查了一下你之前入职过的几家小公司。你在大二寒暑假就开始实习,专门挑那种芯片公司下手。因为非毕业生实习不需要缴纳五险一金,所以一直没能查到你的入职信息,但好在你的银行流水是真实的。” 说完这些,她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哦,这些同样也是合法获取的,我各行各业的朋友有点多,不要介意。” 田宇:“……” 卫瓦:“……” 人群中的俞政听到是古晋的声音,就知道司隽音应该已经脱险了,他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古晋握着麦,沉着冷静播报道:“被劫持的‘帝斯倾’号已触礁,船上被安装了炸弹,现劫匪已全部撤离,炸弹将在十五分钟后爆炸。门外有人在破锁,希望大家不要惊慌,门开后请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有序登陆救生艇。” 听到有炸弹,里面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就被古晋后半句给安抚了下来。 古晋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慌张,毕竟船长已死的消息他没敢透露,怕引起更大的不可控的恐慌。 但好在,刚才经历了被劫匪劫持和目睹了劫匪枪杀人质的画面,这会儿乘客虽然害怕,但也清楚船上发生了异动,因此还算配合。 与此同时,门外的司隽音顿了顿,随即抬头,目光在上方响起的广播上停留片刻,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做完这些,古晋关掉了广播,转身看去时,发现卫瓦正在跟虞霁山研究之前劫匪安放炸弹的回放画面。 但这会儿距离炸弹爆炸的时间没多少了,与其研究劫匪将炸弹安置在了哪里,不如直接弃船逃生。 “卫总,时间紧急,先上救生艇吧。”古晋催促道。 听了他的话,卫瓦觉得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船长室。但他没有立刻去逃生通道,而是踏上了从舞厅到救生艇的必经之路。 七楼,司隽音举起消防斧重重砸下,跟努卡礼一起砍断了门锁。 “轰——” 厚重的合金大门刚打开,里面被困多时的乘客立刻如潮水般涌出,但有了古晋事先的通知在,人群的情绪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得多。 门口穿着马甲的工作人员立即指挥出来的乘客跟着他们往逃生通道跑。 邮轮两侧,救生艇已经下放完毕,脱离困境的乘客很快就涌了上来,每个人都不敢停歇,脚步飞快登上了救生艇。 暴雨还在下。 卫瓦快步冲到舞厅门外的路上接应,并随手套上了墙上挂着的工作人员的荧光马甲,顶着暴雨有序分流人群。 古晋跟虞霁山也都没急着上船,而是加入到疏散的指挥队伍里。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摔倒在地,古晋当即冲过去将人扶起,妇女却抓着他的手,哭着叫道:“我儿子还在房间里!他发烧了,我就没带他出来……” 古晋心里一紧,问清楚房间号后,他将女人送上救生艇,然后头也不回地就往10楼跑。 十楼的走廊异常安静,除了几个不要命地回来拿东西的乘客以外,看不到更多人的影子。 对于那些人,古晋没时间多说去劝,只能拿着女人给的密码开门。 很快,他就找到了孩子,抱着往上爬楼梯的时候,碰上了来寻他们的虞霁山。 “孩子给我,你快去找隽音!”虞霁山朝他伸出了手。 古晋一愣:“她在哪儿?” 这个点,他以为司隽音已经登上救生艇了。 虞霁山接过孩子,满脸都是雨水地大声说:“她回刚才的密室了!说有东西落在那儿了,一定要拿回来,我怎么说她都不听。” 古晋表情一凝,抬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距离爆炸就只有几分钟了。如果不是因为手指骨折,今年伏林高中的大学生名单里绝对有他的名字! 他的人生不应该折损在这电子厂里,而是飞向更广阔的蓝天,去读书,去考学,跟着新时代的浪潮奔腾,越过那龙门蜕变翻身,哪怕日后摔断骨头,也好比一辈子都窝在脏乱的车间里做一只井底之蛙要强! 以前他妥协,是因为顾虑父母年迈,心忧家里条件不好。 可现在,古晋后知后觉,一切的根源,都是古鸿禧。 他的所有不公、痛苦、噩梦,皆是这个弟弟导致的! 古晋不管不顾地抛下一切,毅然决然回了学校。 第二天来佳华电子厂找人的古才良夫妇跟古鸿禧等了好半天,过了约定的时间半个多小时了,古晋始终没有出来。 夫妇俩不由得询问门口的保安,让帮忙通知一下,结果却听到古晋昨天辞职离开的消息。 “什么?他辞职了?他怎么会辞职呢?”古晋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休息室里。 李书记等人进来的时候,他隐隐听到了大家慌乱的声音。 他睁开眼,瞥见这里的装修,发觉他还身处在文化交流中心大厦里。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换过了,他现在穿着的是一套干爽的睡袍。 喉咙里一阵咽痛,鼻腔也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古晋连忙抽出床头柜的纸擦拭。 头发还是湿的,说明他刚才发生的事没过多久。 古晋想去找手机,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发现手机就放在他身后的枕头下面。 只是泡水太久,现在已经无法开机。 他试了几下,不得已放弃,捞过桌面的眼镜戴上,视野恢复了清晰。 这房间里就他一个人。 浑身湿润的感觉还没消散,古晋极力回想掉进水里那会儿发生了什么。 但他只记得有人将他推下了水,两人在泳池里斗了起来,自己差点被呛死。 后面的事,他就没什么印象了。 甚至他连偷袭自己的那人的脸都没看到。 正想着,房门忽然被推开,古晋抬头看去,就望见卫天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虞霁山,还有一个女人。 “小古,现在感觉怎么样?” 卫天成问道。 古晋看了他几秒,又看了看虞霁山,对他们两人在一起出现的场景感到有些意外。 卫瓦病了,此刻估计还在睡着,卫天成体谅儿子,所以就自己过来处理这事了。 他能跟虞霁山走在一起,细想其实也能说得通。 卫天成从以前就知道虞霁山跟自己儿子的关系,虽然那时他们两家关系并不怎么亲近,而虞家不过是一个小家族,在宁江市有点名号,但跟他们卫家比,地位还是差得远了。 后来虞家搬迁到加拿大,如今十年过去了,NW在海外声名鹊起,虞霁山又带着人回国开分公司,和自己儿子卫瓦的关系也如从前那般交好,卫天成更是搭了卫瓦的关系,跟虞霁山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所以两人一起出现倒也没那么突兀了。 “我没事,董事长。”古晋淡淡回答说。 将人端详一遍后,确认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卫天成板起了脸,面目威严:“你怎么会在九楼那里?” 那地方这两天不对外开放,除了清洁人员,一般也不会有人上去。还是XX学院的院长过来找李书记谈租借的事,这群人才上楼,意外发现了昏倒的古晋。 卫天成这么问,古晋先是沉默了一下。 中午卫瓦房间里发生的事暂时不能对外传,但董事长就在面前,古晋自知不好隐瞒,只能旁敲侧击说:“有个可疑人员在卫总的房间附近转悠,我早上就一直盯着他,刚才是追上去想调查清楚,没想到被暗算,掉到了泳池里。” 卫天成神色一凛,关系到卫瓦的安危,那必定不能轻视。 “我们到的时候,他们说整个泳池附近就你一个,没看到别人。” 而且很不巧的是,九楼的监控系统故障了,他们刚才就想查看一下事发情况,结果负责监控室的保安说摄像头在前两天就坏了,约了师傅今天上门来维修,不曾想到这个点了人还没到,刚才打电话催过,说是已经在路上了。 古晋愣了愣。 监控坏了? 原本想着交流中心这么大的地方,发生点事都逃不过摄像机,但没料到他出事的地方,监控好巧不巧地出了故障。 不过只是九楼没有拍到他当时的事发场景而已,那人就在今天得交流会里,只要翻出其他地方的监控录像,肯定很快就能锁定具体身份。 卫天成说:“这事我回头会让人留意的,倒是你,一个人不打声招呼就跑过去了。要不是霁山的秘书学过护理,你今天可就危险了。” 古晋长眉微皱,对他口中的虞霁山的秘书感到一脸疑惑。 话音刚落,虞霁山便站了出来,并将身旁的年轻女人推到了古晋面前。 “当时是李书记他们先发现的你,幸好龙秘书也在现场。她以前是护理专业的,懂得急救方面的知识,所以看你情况稳定下来后,就没送你去医院。” 古晋眉头紧拧,而后看向了虞霁山手边的女人。 那是一个颇为知性优雅的女子,温婉大气,明媚如珠,穿着一身低调的蓝色丝绒衬衫加长裙,冲古晋微微一笑。 这么一说,古晋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 古才良听到这个,差点就要昏死过去。 “钱呢!他发的工资放在哪里了?”张念抓着保安的衣袖急道。 “人家离职,工资自然也带走啊,难不成还分给我们抽烟吃酒?莫名其妙啊。”保安将张念的手打掉,一脸嫌弃。 古鸿禧没想过古晋竟然会干出这种事,这有些超出他意料了。 他盯着眼前的佳华电子厂,眸色阴冷。 这个时候去,再回来很难赶上救生艇。 古晋心口发紧,不明白司隽音回去到底干什么,但他只能快速转身,飞也似的往密室的方向跑去。 他从来没跑的这么快过,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和汗浸湿,皱巴巴地贴在皮肤上,翻开密室的木板下去的时候,他脚底打滑,差点摔下去。 “司隽音!”男人朝着密室下面喊道。 无人回答。 古晋心急如焚,以为是司隽音没听到,索性直接踩着楼梯下去。 等他的脚刚落到地板上,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异响。 古晋额心一跳,猛地回头,就发现进密室的门板被人盖上了,上面窸窸窣窣传来了别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厚重的东西压在了木板上面。 他当即爬上楼梯去推门,结果发现根本打不开。 古晋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中计了。 他赶紧伸手去掏口袋里的手机给司隽音打电话,刚找到联系人,古晋忽的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她拉黑了,电话根本打不通,于是他转而打给了卫瓦。 然而,此刻的卫瓦正在暴雨下登船,手机铃声被掩盖在噼里啪啦的海浪和雨声里。 见打不通,古晋又分别给其他几个助理以及伍依打过去,结果都是无人接听。 密室里只有几具尸体,没有窗户,也没有第二扇门,浓烈的血腥味经久不散,古晋抬头,盯着被严丝合缝盖起来的木板,心凉到了极点。 古晋不由得一慌,更加用力攥紧了司隽音的手,眼巴巴问道:“你现在应该看清楚了吧,我就是个很差劲的人,这世上漂亮的皮囊那么多,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厌烦的。” 到时候那些更加年轻健美的肉/体出现在眼前,他就更加没有竞争力了,分分钟要被扫地出门的。 司隽音静默了一会儿,忽的捏住古晋的下巴,眯着眼,冷冷问道:“你觉得,我看上你,只是因为你这张脸?” 古晋愣愣然,小心翼翼挑起眼皮道:“……不是吗?” 司隽音冷笑一声:“没想到平日里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古助理,私底下居然是一个这么自卑的家伙。” 古晋觉得她说的很对,于是更加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一开始的确是因为你长得不错,但后面嘛……”司隽音思衬了一会儿,皮笑肉不笑道:“你是第一个敢拒绝我的男人。旁人对我都是客客气气的,就你,不仅拿我当空气,还对我甩脸色。” 听了这话,古晋后脊冷汗直冒。 部长吓得一缩,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卫瓦撸起了袖子,直接大步迈向古晋的办公室,狠狠推开门:“司隽音!” 小程心惊肉跳地跟上去,就看到司隽音正坐在古晋的位子上,气定神闲地单手把玩他的钢笔。 而古晋则是弯着腰,将刚泡好的茶水恭恭敬敬端给她,一副贤内助服侍家主的画面。 空气内飘来绿茶的清香,同时还有一股不便言说的诡异。 古晋:“……” 被上司和同事望见这一幕,他尴尬地眨了眨眼,就着那个姿势定在原地。 司隽音抬眸瞥了一眼门口怒气冲冲的卫瓦,薄唇轻扬。 她慢条斯理地接过贤内助的茶,悠然自得地放在唇边吹了吹,阴阳道:“呦,卫大总裁终于忙完了,进来吧,该聊聊咱们俩的事了。” 第 177 章 我要古晋来维纳斯 “你还敢在我面前晃!” 卫瓦大步迈进来,想也不想就要隔着办公桌揪住司隽音的衣领算账。 然而,古晋却一言不发挡在他面前,微微皱起的冷眉昭示了他的态度。 在老板和爱人之间,他会无条件选择站在司隽音身边。 卫瓦抽动的嘴角暴露了他此刻的破防,以至于现在看古晋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心想这还没离职呢,身为他CEO的总助,古晋你好歹得做做样子吧,二话不说就挡住他几个意思? 古晋自然是看见了卫瓦眼里的不悦,但想到身后是司隽音,他又定了定神,耐心劝道:“卫总,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司隽音喝了口茶后,那是神清气爽,也不由得扬长了语调,跟着应和道:“就是啊卫瓦,有话好说,非要打打杀杀的,让人瞧见了多不好看。” 现在外面围了多少人,司隽音不用猜都知道,反正她是不怕丢脸的,就看卫瓦要不要脸了。 不远处的救生艇,俞政拿枪抵着司机的脑袋,嘶声吼道:“把船给我开回去!” 司隽音还在邮轮上,这个狗东西居然敢妄自开船! 司机被吓得举起手来,完全不敢乱动。自己不过就是碰了几下他的头发,那人的眼神就全变了,直勾勾盯着她,一副失了魂的样,令司隽音觉得十分怪异。 等洗完,她出来找俞政,却发现古晋呆呆倚靠在医院门口,整个人沉默不语。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明月高悬,夜风有点大,把天上的云吹得到处跑,月亮都被遮了一半。 俞政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了上来,此刻正停在不远处,冲她打了打双闪。 司隽音拢了拢风衣外套,随意扫了古晋一眼,没说话。 看这样子,想必是被打击的不轻。是司隽音! 也是这时,田宇猛然间发现,周遭站满了衣着统一的保镖。 他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古晋,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司隽音夹杂着冷戾的质问回荡在整个房间,隔着数米,她双目黑沉如夜,无法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古晋离开。 闻言,男人走了几步,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女子的眼睛,铿锵有力说道:“司隽音,我从未喜欢过你。” 他面色十分平静,看不出愤怒和憎恨的痕迹,但这两句话的冲击却比惊涛骇浪还要大。 像是戳中了某个开关,司隽音看着他的眼眸,斩钉截铁地沉声道:“你撒谎。” “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自作多情而已,”在水里泡过,古晋从身凉到心,薄唇没有一丝血色:“司隽音,你真的有病。” 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她,却还蛮横地将他困在身边,只要他反抗,就用暴力镇压,逼的古晋不得不服软。 虽然两人之间的近距离相处只有短短一周,但古晋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跟古鸿禧一样的毛骨悚然。 上一秒对他嘘寒问暖,下一秒就能莫名其妙暴走发疯,古晋前半生几乎要被古鸿禧给毁了,难道后半辈子也要对这种人屈服吗? 他不得不承认,对外,司隽音是经商的天才,位高权重的继承人,钱权兼具,是万众瞩目的新贵。 但稍微接触一点就能发现,真实的她心性偏执,情绪多变,以自我为中心随性惯了,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她享受的,不过是所有人对她无条件臣服的快感,那扭曲的病态心理,根本就不叫喜欢。 “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司隽音推开闻简然,大步迈着冲过来,一副要找古晋问个清楚的架势。 闻简然一把将她拦下,表情犹豫又为难:“隽音,你怎么回事,冷静点!” 司隽音跟从前判若两人,表情狠戾而冰冷,看得人心惊胆战:“爸,你放开我,他就是口是心非,这么些天以来,他什么样我清清楚楚!” 司云亭快要被她气疯了,直接薅住人骂道:“司隽音,你疯了吗?!要点脸行吗?” 司隽音指着古晋,眼神如寒冰地狱:“是他撒谎,我是强迫他没错,但他自己也心甘情愿!” 如果古晋真的委屈,为什么不推开她? 如果他真的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又凭什么对她处处忍让,还主动表露关心? 她是做的过分,但古晋不也照单全收,他有什么损失? “啪!” 见她神志不清,司云亭再次给了她一巴掌。 “你给我冷静一点。”司云亭板着脸。 这下司隽音终于安静了,捂着脸缓了好一会儿。 古晋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把这段时间心底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司隽音,你高高在上,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看上的就一定要得到手。没人敢说你的不是,因为你是司隽音。” “可我就是个普通人,假装陪你玩一场游戏,已经是身心俱疲。你说你喜欢我,你做的哪件事担得起这句喜欢?” 女子面无表情蹲下来,单手揪住他的衣领,逼迫田宇仰起头来看她。 “女朋友?”司隽音盯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道:“在哪呢?我们在这儿等了有半个多小时了,可没看见一个活人。” 半个多小时?!虞霁山,现年28岁,加拿大海归硕士,自小在国外长大,NW集团现任驻大中华地区CEO,同时也是虞家的唯一继承人。 说到NW集团,互联网界内可谓是无人不知。 作为海外颇有名气的大型游戏集团,NW旗下经营着多款火爆的RPG(角色扮演游戏)类端游,其专业的设计团队,震撼人心的剧情,强大的渲染效果,逼近电影级别的质感CG,令产品一经上线就引爆全网,广受国内外玩家好评。 司隽音虽然对游戏不怎么感兴趣,但对NW公司有些了解。 没想到竟然这么巧,那日救了自己的人竟然就是NW的执行总裁。 不过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面前的人,她怎么看,也完全没认出来。 是一张完完全全陌生的面孔。 虞霁山笑道:“我刚回国,对内地的情况不是很了解。那日在隧道内,确实没认出来司总。后面在网上刷到你之前的财经采访,司总这番长相不可多得,任谁见了一眼就忘不了。今天又在这里碰上,这才壮着胆子喊了您一句。” 他说的很是缜密,让人挑不出来毛病,司隽音也就没起疑心。 “虞总真是说笑了,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你叫我隽音就好。说来,我欠了您一个人情,虞总什么时候方便,我请吃饭。” 虞霁山眸色一动,似是十分意外,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司隽音挑眉道:“一顿饭而已,虞总这是瞧不起我?” 见她一脸认真,虞霁山这才故作释然地接受了:“司总盛情难却,那回头我给司总个准话,咱们交换个联系方式,不过分吧。” 说着,他已经拿出了手机。 司隽音垂眸笑笑,也拿出了手机,两人当场加了好友。 “说来,虞总刚到内地,分公司的事宜现下如何了?” 虞霁山叹了口气:“场地和人员刚弄好,就是公司的办公运转设备还没敲定,我也没几个这里的熟人,所以借着今天的交流会来碰碰运气。” 司隽音嗅到了生意的味道。 “巧了不是,现在我就是虞总的熟人之一了。关于办公设备这方面,虞总找我那是再正确不过了。” 虞霁山看了她几秒,忽然反应过来,羞愧一笑:“我真是糊涂,聊着聊着竟把司总的老本行给忘了。维纳斯是我们NW一直很想合作的对象,只是地域缘故,一直没能有机会。司总人脉广,能否介绍几个这方面的老板给我?” 司隽音瞧着他内敛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养眼,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一颗痣分外性感。 虞霁山这种类型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司隽音很是喜欢跟这种长得漂亮的男人打交道,但是做生意就不一定了。 生意场上都是人精,真论起老油条来,越是长得好看的男人越会耍心思。 司隽音就喜欢栗程嘉那种空有皮囊还好掌控的,玩玩就行,不用刻意留心眼提防来提防去。 至于这个虞霁山嘛…… 有一层恩情在,司隽音总不会宰他。 今天来的人多,跟维纳斯有过合作的基本都在场,于是司隽音带他见了几个设备商,都是跟公司合作了好多年的老朋友,产品质量在线,有口皆碑,顺便还能做个人情。 最主要的是,这些合作商的产品芯片,都是维纳斯独家提供的,也算是为他们自己的产品做推广。 这一单买卖你好我好大家好,三方都特别满意,虞霁山也是个爽快人,当场就订了单子,只等日后方便,再正式签合同。 田宇恍然意识到,这完全就是专门针对他的圈套…… 他眼角摔出了血,恐惧早就让他忽略了身上的疼,田宇试图蒙混过关,颤颤巍巍说:“她……她在外面,在上面……” 司隽音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比冬日里的冰河还要冷:“那你怎么来了负一楼的地下停车场呢?” “我、我可能是按错了,对,按错了电梯……”田宇的说辞已然无法支持他的行为,但依旧试着最后一搏。 卫瓦走过来,二话不说抬起长腿,毫不犹豫朝他肚子上踹了一脚! 顿时,从田宇喉咙中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叫,脸上血色尽退,他蜷缩着抱紧了身体,整个人颤抖不止。 卫瓦提起一只脚,锃亮的皮鞋踩在田宇的脚踝上,缓缓加重了力道。 “是谁指派你来的?” 男人淡定质问,脚上的态度却截然相反,专挑骨头硬的地方往下踩。那双背着光的眼睛像暗夜里的野兽,狠辣猛烈,深处藏匿着禁忌。 “啊啊啊啊啊——!” 田宇牙关打颤,惨叫不止。这些话就如毒针一样,密密麻麻刺进她心里,司隽音越发躁动:“你闭嘴。” 司隽音嫌吵,无奈扇了一巴掌过去,顿时田宇嘴里就掉了两颗牙,血水混着口水流出来,整张脸惨不忍睹。 “乱叫什么?问你话呢,好好回答,不然……” 司隽音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只见她不知何时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把手掌那么大的折叠匕首,手指灵活甩动几下,刀身就彻底展开了。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不是很亮,但司隽音对着他脸颊比划时,刀身折射出的凛凛寒光闪过田宇的眼睛,他登时就吓尿了。 “啊啊啊我说!我说!!!” 闻言,卫瓦停止了对他脚踝的摧残。 司隽音将刀拿的远了些,但并没有收起来,而是用刀尖对着田宇的方向,时刻准备捅上来。 田宇冷汗直冒。 估计他就没想过虞霁山会使出那种手段吧。 跟虞霁山比,古晋还是太老实了。 司隽音将手揣进风衣口袋里,抬脚就准备往俞政那儿走。 卫瓦抓着俞政的胳膊怒道:“你想让我们一船人都陪葬吗?!” “我不管!”俞政的声音差点盖过闷天响的雷声,带着难以平静的痛彻心扉:“司隽音没上来,这船就不准开!” 虞霁山深吸一口气,趁着俞政气上头没注意,他抄起船上的一根铁棍就抡在了俞政脑袋上。 将人打晕后,卫瓦朝他投去了震惊的眼神。 虞霁山理了理思绪,故作镇定道:“把人绑起来,再闹,就给他丢下去。” 而后,他扭头对司机命令道:“开船。” 这下,司机再不敢耽搁,匆忙启动了船艇,而后加速朝着远方驶去。 说完,整个办公室寂然无声。 古晋垂着脑袋,内心七上八下的。 他知道,卫瓦是担心他被骗,可司隽音对他是真心的,但他们俩向来不和,卫瓦眼里,司隽音就是十恶不赦的混蛋。 古晋不希望卫瓦继续对司隽音有这种误解,于是斟酌一番后,他站出来,开口道:“卫总,其实——” 古晋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司隽音拉住了。 解释的话戛然而止。 古晋回头,和坐在椅子上的司隽音四目相对,眼里满是酸涩。 司隽音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他自小就被古才良夫妻俩捡回来,可却被养的遍体鳞伤。司隽音耐心将他又养了一遍,才有了现在重获新生的古晋。 他不允许有人这么猜忌司隽音对他的爱。 第 178 章 兑现 “说的那么轻巧,你以为跳槽那么容易?”卫瓦看着司隽音:“有竞业协议在,古晋至少两年都不能入职竞品公司,恐怕你的算盘要落空了。” 司隽音一脸淡然:“竞业协议算什么,只要把违约金补齐不就得了。” 卫瓦神色一动,脸颊绷得紧紧的,讥讽道:“你给?” “我给。”司隽音应声道:“开个价吧。” 她思索了很久,语气低沉:“你那么板硬的一个人,在外面不可一世的家伙,却被我关在这儿,要是……要是忽然想不开。” 说完,司隽音静默了一会儿,但这些话足以让古晋震惊了。 原来当初司隽音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正是因为太清楚他的处境,所以才频频关注他的动态。 在职场受人敬仰的私人总裁助理,却被对家的老板囚禁羞辱,换成谁都无法接受吧。 她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森冷。 “可你不识好歹,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不喜欢我。所以我当时有点过,什么戳心窝子的话都说,不想你走,只想把你关在这儿。” 司隽音抓着他的手,细细摩挲着。没一会儿,换了身衣服的司隽音牵着古晋下楼,第一眼就看到半张脸上被扇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嘴角都被打流血的俞政跪在客厅中央,朝两人无声看了一眼。 司隽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古晋看不到,但能感觉出来现场的气氛紧迫逼人。 “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都没有那么愤怒过,恨不得拿枪毙了你。我爸妈给我送到医院,检查完,冒出来个医生说我有偏执症。受刺激了,会控制不住情绪,具有高攻击性。” 她应该是真的病了,强硬地把古晋绑来,也不管他的想法 ,就把他纳入自己的所有物范围里。古晋不顺从,不听话,还跟她对着干,这让司隽音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 哪怕在生意场上栽跟头,跟卫瓦博弈作输,她也是意气风发的,做生意有赢有亏,她今天能摔跤,明天就能跑能跳,司隽音胸有成竹,面对任何大风大浪都无所畏惧。 而只有古晋这个变数,她无法掌控,难以捉摸,不确定因素太多,让司隽音产生了想霸占他的想法。 听完这一切的古晋愣住了。 直到现在,他才真真切切理解了司隽音对自己的扭曲占有欲。 本以为司隽音是他的劫,可没想到,自己才是司隽音的难。 “后面就是吃药,治疗,看医生。”古晋站在楼梯上,咬牙,用肩膀对着上面的木板顶/弄半天,甚至还拿了根粗壮的竹子助力,却半点不见门板被撬动的痕迹。 司隽音一一数着,回忆起最开始那会儿的治疗时光。 尽管并不是很能接受自己有这种精神方面的毛病,但她的状态确实不对,所以司隽音选择面对。 “俞政希望我快点好起来,所以没经过我同意,就换了还没经过临床测试批准的特效药。换了药后,我的状态不是很好,那段时间做事都恍恍惚惚的,最主要的是,我看到你,心里也没了波动。” 司隽音说的很是平静,有意将那些痛苦独自咽下去。 “所以那天发现后,我找俞政对峙,大吵了一架。他跟我一起长大,尽管之前我们有过隔阂,可换药这种事,实在是触到了我的底线。” 原来如此,怪不得后来俞政跑去雨里跪着,一直说着自己会改的话。 古晋眸色沉了沉,换药这种蠢事都干得出来,后面又换他们的安全套,亏他当时还想着让司隽音多去关心关心俞政,如今看来,那家伙就应该发烧烧死才对。 司隽音垂了垂眼,声音静了下去:“如果当时我妈他们不在,可能,我会给你打死也说不准。” 古晋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心里却难受无比。 他很清楚,司隽音就算再失去理智,也不会对自己下死手的。 被囚禁起来的日子里,他有时候是觉得司隽音有点极端,可平日里她还是很细腻的,除了动起怒来下的手有点重以外,其他的都还好。 而且初期,两人都不了解彼此,磨合不下去也很正常,司隽音压制他,他也同样回击了回去。 古晋凭感觉摸过去,找到司隽音的脸颊,抖着手抚摸了几下。 为了区区一千万他就要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卫瓦可不是傻子。 “司隽音,你可要想好了,拿这合同抵消古晋的一千万违约金。” 司隽音抬了抬眼,“谁说是要抵违约金了?” 卫瓦眼睛一瞪,本能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儿:“那你要干嘛?” 第 179 章 不可以结婚 司隽音微妙地看向卫瓦:“你觉得,现在古晋离职的话,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安德森?”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卫瓦。 他凝神想了一下,这会儿,维纳斯CEO司隽音和他助理的恋情已经传的满城都是,两家敌对关系的集团诞生了一对战火情侣,新闻一经刊出就瞬间成了全网热议话题。 前台本不想理会,但奈何古鸿禧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折叠刀,不急不慢地在面前比划了几下,这下那些保安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打电话叫防暴队过来。 古晋得知此事后,飞速挂了电话,然后蹲在洗手间门口,将自己整个人都埋了起来,脸色煞白。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爸妈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上班的? 古晋脑子里闪过很多的想法,难道是古鸿禧在跟踪他? 上次是公寓,这次竟然追到公司来了。他让司隽音变得不像自己,让司隽音遭受了无妄之灾,这长达半年的苦痛,全都是因他而起。 古晋静静坐在床上,听司隽音故作淡定地继续说。 他切断了一切外界社交,更是从来没跟任何人提及过自己工作的地方。 古鸿禧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他的? 是在“帝斯倾”号事故前就盯上他了,还是事故发生后他回到公司重新工作开始的? 有看到他跟司隽音一起上下班吗? 古鸿禧是不是,已经知道司隽音跟他的关系了…… 乱七八糟的想法塞满了古晋的大脑。指挥到位,乘客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了,工作人员正要开船,卫瓦忽然站了起来,目光四下看了看:“古晋呢?” 听到这,司隽音也立刻扭过头来。 四下扫了一圈,的确没看到古晋的身影。 她眉头一皱。最后他浑身都湿透了,肩头的衬衫被磨破,血肉模糊,可还是无法掀开上面的重物出去。 一阵炸声响起,藏在邮轮上的炸弹开始爆炸,从船底传来剧烈的震动,古晋在颠簸晃动下摔下楼梯,跪趴在地手脚发软。 手机掉落在一旁,他也不想去捡,而是就着那个姿势趴睡在地上,在爆炸声中缓缓闭上了眼。 死了也好,即便他消失,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爆炸声混着模糊的呼喊在耳边响起…… 他们几个刚刚才登船,因此这是最后一艘救生艇。 虞霁山适时开口,信誓旦旦道:“古助理应该是在其他的船上,他不可能没赶上。” 卫瓦觉得有道理。虞霁山一时间看傻了眼。 那几个喽啰一看老大死了,立刻就乱了阵脚,准备拿枪跟他们对峙,卫瓦眼疾手快一棍子将他们打翻在地,努卡礼还不忘抄起地上的枪分给卫瓦一把,两人一阵扫射后,伴随着乘客的惊声尖叫,这狭窄的密室终于是恢复了安静。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整片区域。 邮轮的晃动情况逐渐平息。  深知自己今天就要葬身在这里的古晋绝望扔掉了竹棍,脱力地坐在地上,汗水流进眼睛里都没力气擦。 这里没有透风的地方,到处堆放的都是杂物,多使了点力气呼吸就变得艰难起来,氧气逐渐稀薄。 古晋大口喘着气,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他倚在墙上,拿出手机,划动了半天竟不知道还可以打给谁。 现在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已经登上救生艇离开了吧。 匆忙之间,应该没人发现他在哪儿。 一抹酸涩从鼻腔溢出,古晋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他曾经勇敢地与不公抗争,不曾想还是敌不过命运的安排,要悲惨地死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 古晋很后悔。 如果可以,在俄罗斯转盘那会儿,他就应该跟司隽音好好说两句话。 他会说,他其实并不讨厌司隽音。 她也被绑着,却敢当着那么多劫匪的面冲过来救他,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对他这么好的人了。 他几次遇险,都是司隽音不管不顾地冲上来。 哪怕他的亲生父母,也做不到无条件偏向自己。 来人世这三十年,古晋早已尝遍冷暖,可司隽音这个变数却蛮横地闯进他的生活,带给他太阳般的温暖和赤诚。 他在这世上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司隽音了。 “砰——” 枪声落幕,古晋立刻松开钳制着扎克利的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转过来查看司隽音的情况。 他推开尸体,大手紧紧抓着司隽音的肩膀上下检查,脸从没有这么白过,嘴唇泛着哆嗦,表情惊惧万分。 不过好在司隽音没事。 “呸……太恶心了。” 司隽音吐了口唾沫,连眼睛都不敢眨,因为她眼睫上都是血珠和脑浆,这刺鼻的味道令她狠狠皱起了眉。 古晋想也不想就抬手用袖子给她擦脸。 司隽音则是半信半疑。 船上的人都已经疏散的差不多了,现在逃生通道处没有出现新的人影,知道有危险,每个人都拼了命的挤上来,不可能逃命还这么拖拉。 又等了十几秒,眼见司隽音还在犹豫,虞霁山当即说道:“炸弹马上就爆炸了,咱们赶紧开船吧,不然这么多人,都得死。” 说完,也不等司隽音做出反应,虞霁山直接命令司机开船。 司机也正准备启动救生艇,刚拧动油门,就见司隽音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面色凝重。 海面惊涛骇浪,大雨倾盆,多耽搁一秒,都有可能在下一秒葬身鱼腹。 救生艇调转了船头,正要发动,司隽音忽然起身,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跳进了海里。 “司隽音!你干什么?!”卫瓦大叫,想要伸手去抓她的衣袖已经来不及了。 电闪雷鸣,整个海面都变成了黑色,几米外的景况都看不清。 司隽音穿着救生衣,卯足了劲往邮轮的方向划,任船上的人呼喊的多大声,她都没有回头,而是潜入水里,然后快速游到了邮轮堤岸上。 望着那抹亮丽的橘黄色,虞霁山心里“咯噔”一声,扒在门板上的手暗暗发力,几乎要将铁杆给捏碎。 他心脏跳的太快,以至于无法呼吸,蹲在地上的时候冷汗直冒。 跟司隽音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可生活总是不如意。删删减减半天,最终,古晋一个字都没发出去,只能叹着气将手机息屏。 晚上,古晋只加班到了七点就结束了工作。 不过回家前,他得去医院找卫瓦一趟,把这两天整理的文件带过去,让上司签字过目。 一同前去的还有小程。会议结束后,古晋是彻底不出办公室的门了。 哪怕想上厕所,他也一直憋着,准备等晚上同事们都下班了,公司基本没什么人了再去。 从踏出办公室门的那一刻,整层楼的同事们都默不作声地向他投去了打量的目光,眼神中或惊讶,或惊艳,或挪揄…… 更有甚者,例如小程,直接冲到他面前调侃说:“古助,你这日子过得真是有滋有味啊。” 古晋:“……” 就连开会的时候,几位高层都没忍住朝他望了好几眼,卫天成更是眯着眼睛疑惑地将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古晋换了身衣服致使他差点没认出来自己儿子的私人总助。 古晋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羞耻感久久消不下去。 他本来在公司里就很少说话,除非必要的工作沟通,一般呈现给人的印象就是寡言内敛。 结果今天破天荒穿了这么件完全不同于往日风格的衣服,脖子上还满是欲盖弥彰的吻痕,任谁看了都觉得惊奇。 古晋觉得臊得慌,开完会后便一直待在了办公室里,屁股紧紧挨坐在椅子上,就是不肯再出门一步。 但生活岂会让他如意。 下午四点半,距离下班还有段时间,司隽音忽然发来了消息。 古晋默默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凝神赶策划案的伍依,见她正忙着工作,这才不动声色地打开手机回复消息。 【AAA房地产销售小王·String·ME】:【来一下东南边的洗手间。】 古晋:“?” 东南边的洗手间? 这会儿两人都在各自的公司上班呢,司隽音这条消息给他看的一愣。 是不是发错人了。 片刻后,司隽音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AAA房地产销售小王·String·ME】:【我在你们公司。】 看到这几个字,古晋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把手机看了好几遍。 司隽音来安德森了?! 是要干嘛? 古晋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本来打算直到下班前都不要再出门的,结果这会儿倒是让他坐立难安。 他不知道司隽音现在来是想做什么,总不能再像昨晚那样在所有人面前调戏他吧。 古晋心里泛起了退堂鼓。 可转念一想,维纳斯跟安德森虽然是竞争关系,但同样也有合作,司隽音之前就经常来安德森找相关负责人沟通项目进度,偶尔也会跟卫天成和卫瓦battle,说不准今天来,只是顺路来看一下他呢。 给自己说服了以后,古晋理了理衣襟,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故作淡定地拉开办公室的门出去了。 顶着一路暗自偷瞄的目光,古晋穿过回廊,果然在东南边的洗手间见到了司隽音。 这一片是比较偏僻的办公区域,用来存放档案,平日里没什么人。 司隽音来安德森都不知道多少遍了,对这里可谓是轻车驾熟,甚至比古晋这个职员还要熟悉。 她倚在墙边,冲男人微微一笑,然后勾了勾手指。 古晋咽了咽口水,脚步缓缓上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身后有没有其他同事注意到。 “你怎么来——唔!” 他话还没说完,司隽音扯着他的飘带就把人拽了进去。 洗手间的门从里面被反锁上。 古晋被司隽音推到洗手池边,顿时慌乱不已。 路上,小程开车,古晋坐在副驾驶,两人之间谁都没有说话,氛围有些尴尬。 小程没忍住,开到一半了就着白天那会儿的事问古晋:“古助,你跟司总,今天吵架了?” 古晋额心一跳,心想小程果然听到了,但这会儿他该怎么回答? 在Pass掉无数个理由后,古晋心想,还是杀人灭口比较简单。 可这种事,他也只是在脑子里想想,没有真的付诸实践。 小程是真好奇,然而真实情况古晋断不可能开口透露给他,只道:“没什么,司总找我打听卫总的事而已。” 小程半信半疑:“是吗?” 他今天可是看着古晋黑着脸从洗手间出来,明显是跟司隽音大吵过一架。 而且古晋当时胸前的衣服还有点皱,若说没点什么,他是不信的。 古晋欲盖弥彰,明显是在说谎。他说的无比诚恳,但从一开始就谎话连篇。 好一个一见如故。明明从十几年前就认识卫瓦了,却说什么回国后才结识的兄弟。 司隽音冷冷勾了勾唇角,还真是个老油条。 不过问到这里,也差不多可以了,不能再继续跟他对峙下去了,这家伙疑心很强,问多了反而会被他察觉。 “原来是这样,抱歉,我误会你了。这两天事情有点多,没注意就意气用事了。” 司隽音揉了揉眉心,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随和:“生意做久了,人就是会这样,还请谅解。” 见她没有怀疑,虞霁山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 “哪有的事,是我没考虑周到,吓到你了。下次你若是不放心,尽管来问我就是。”虞霁山拍了拍胸脯,过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抬手把脑袋那一块儿秃了的头皮给遮住了。 司隽音没忍住笑笑:“别遮了,挺好看的,不用那么在意。” 虞霁山却不相信,苦着脸说:“我知道我这会儿很丑,你就别打趣我了。” “真不丑,我说的话你还不信吗?” 说着,她站起来,抬手替虞霁山撩了撩边上的头发,将那一块儿盖了起来:“这不就好多了,没必要用手挡着,受伤了就让它好好恢复,整天捂着对伤口也不好,你总不会想在医院呆一辈子吧?” 司隽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虞霁山眷恋她指尖抚过自己头发的触感,在那温热的手指触碰到头皮的一刹那,男人浑身一颤,心火猛窜,感觉身下某处有些不受控制。 他咬了咬唇,不自觉低下了眼睛,哑声说道:“好……我不挡了……天很晚了,隽音你赶紧回去吧,今天真的谢谢你。” 司隽音不疑有他,又嘱咐了两句才离开病房。 等她走之后,虞霁山立刻缩进被窝里,扯过刚刚司隽音抚摸过的那截头发放在鼻尖贪婪嗅着。 仿佛还能闻见她指尖的香气。 虞霁山咽下口水,心想,要是能摸摸别的地方就好了。 这般幻想着,他伸手解开了腰带,病房里回响起微妙的喘息声…… 想到这,小程心里的猜测就越发强烈。 等到了医院,卫瓦将歆歆哄睡着后,拿过古晋递来的文件一一检查。 古晋做事他还是比较放心的,基本都没什么问题。 从接到这个电话起,古晋就乱了方寸,思绪全被搅碎,对未来的所有美好幻想都在这一刻化为泡影。 爸妈跟古鸿禧一出现,就标志着他的好日子到头了,他必须得再换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明明他来宁江市也不过才不到一年的时间,现在又得动身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躲起来。 古晋几乎是吓蒙了,完全不能冷静思考。 直到Vicky的电话再次打来,说古鸿禧手上有刀,他们不敢乱动,已经报了警,但是警察还没来。 古晋一听,整个人更是崩溃。“Fuck off.(滚开)” 在一片寂静中,司隽音冷冷开口,具有十足威慑力的低沉嗓音压在面前几人心上,像是一把披荆斩棘刺过来的长枪,势不可挡。 男人一看司隽音的穿着和气质,就知道她身价不菲,是这船上最顶层的尊贵客人,因此面面相觑后,便一言不发地侧身让开了路。 司隽音挺直了腰板,搂着古晋扬长而去。 等人走远,男人们走进电梯,小声地用混杂的语言议论起来。 “Oh my god!壮成那种程度的女人,我只在健美比赛上见过。” “不,健美冠军都没她高。”虞霁山:“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司隽音。你对她没有任何用处,就别肖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戏码了。” 古晋:“那天司总只是路过。” “从五楼路过到九楼?你信吗?” “你当时在场?” 虞霁山:“怎么,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这样,你告诉我你跟司隽音之间的关系,我就告诉你那天袭击你的人是谁。” 古晋:“我跟司总之间清清白白。” “机会我只给一次。如果你不说实话,这辈子就别想知道真相。” “可是那个黑衣服的女人看起来很喜欢那口。” “太重口味了,有钱人都玩得这么花吗?” “她刚刚还骂我们呢,太猖狂了,fuck!” 其中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男人盯着司隽音两人离开的方向,直到电梯门关闭,他才用微微沙哑的嗓音说道:“就让她狂吧,反正明天,他们这群有钱的混蛋就笑不出来了。” 听到这话,几人才相视一笑,脸上挂着微妙的得意。 “那个男人务必要找到。”络腮胡道。一关上病房门,司隽音脸上的笑容瞬间就落了下去。 她快步转身,绕到了洗手间,用力搓洗自己的手指。 本来想调查一下虞霁山接近她的目的,但现在,司隽音隐隐发现,虞霁山好像有点不正常。 老板们还没拿到驾驶室的控制权,所以这会儿监控室也没权限查看,他们只能凭借记忆在邮轮上找人。 可住宿区三层楼都找过了,就是没看到影子。 这让他们不禁怀疑那人是不是躲到哪个房间里去了。 但挨个搜查房间也说不过去,所以这会儿几人显得有些着急。 要是被那男人把情况泄露出去…… 络腮胡眼眸一暗。 “必须在明天下午两点举办魔术秀之前,找到那个家伙。” 几人应下:“是。” 这是逼着让他露面。 “吧嗒!”枪支落地,发觉司隽音靠近的扎克利反应极快地回头,司隽音已经抄起拳头挥了上去,扎克利始料未及,当即举枪对准了司隽音。 也是在这眨眼间,对面的古晋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但剧烈摇晃的船身让他只打中了扎克利的手臂。 男人吃痛手抖,受刺激后食指下意识一勾,但开枪时偏了一下,子弹惊险地从司隽音耳旁擦肩而过,射进了地板里。 他这枪不能连发,扎克利赶紧就要去拉动套筒上膛,司隽音已经敏捷地扑上来,一个肘击顶在他脸上!同时,古晋扔了空枪从桌对面单手翻到他们身边,一记剪刀脚锁住扎克利的脖子,两人合力给他摁倒在地板上。 挣扎间,古晋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子弹上膛的声音。 他脸色登时一变,刚要伸手去夺扎克利的枪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络腮胡男人抓住身后锁住他脖子的司隽音的头发狠狠往面前一扯,司隽音被拽的脑袋一偏,头皮剧痛,再抬眼时,蓦地发现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她的额心。 司隽音眼瞳骤然一缩。 在络腮胡男人开枪的瞬间,她拼尽全力,头皮被撕扯的生疼,在千钧一发之际死死将扎克利的脑袋扳到面前。 “砰——”一声枪响,古晋浑身一颤,呼吸都停止了。 他赶紧回头去看司隽音,只见她半张脸全是血,而扎克利脖子被扭断,死不瞑目地倒在她怀里,脑袋被子弹打碎一半,脑浆都流出来了。 如果他不去,今天估计会闹得更难看。 这边,维纳斯和安德森正在进行Genie系统的研发交流会,楼下还有数不清的来自其他公司的洽谈团队,一旦古才良他们把事情闹大,被人捅到新闻媒体上,今天这事对安德森的影响可以说是危机级别了。 越是规模大的公司,就越是害怕舆论事件。 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就毁了整个安德森对外树立的形象。 这份责任,古晋承担不起,也没脸让别人替他承担。 他站起身,乘坐私人电梯下楼。 路上,古晋不停地深呼吸,掌心渗出一层汗,心跳声震得耳膜咚咚直响。 他没想过跟爸妈再次见面会是这种景象。 古晋理了理衣襟,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慌乱。 抵达一楼后,电梯门打开。 望着门前围着的一脸诧异的员工们,古晋心口一紧,心慌的梗塞感堵在喉咙里。 他故作淡定地走出来,远远便望见了被保安人员重重包围起来的爸妈和古鸿禧。 张念手上还拿着从古晋上家公司官网团建活动上裁剪下来他的正脸照片。 深夜,寒风呼啸。 临近十二点,一家诊所还亮着灯,惨白的灯光投射在墙面和地板上,照得四周冰冷阴森。 周遭寂静无声。 诊所的门半掩着,无人注意到,此刻,一大滩鲜红的血迹正顺着地板缓缓往外蔓延。 第 180 章 都是这两个贱人 诊所主人躺在血泊里,瞳孔涣散,他张大了嘴支吾,可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喉颈处传来湿热的粘稠感,身体的热量在迅速流失。他双手颤抖着捂在割口上,但血还是源源不断的从嘴巴和皮肉里渗出来,染红了身上的毛衣,又顺着白大褂流到地板上,颈口处的剧痛宛如细密的钩针一寸寸嵌进皮肉里,浓烈的窒息感将他紧密包裹。 医生血丝遍布的眼眸愤怒不甘地瞪着站在血泊边的黑衣男人,那人戴着鸭舌帽,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之下,眉角处有一条手指长的疤,眼窝深陷,模样憔悴阴森,瘦的皮包骨,左手握着的蝴蝶刀寒光凛凛,刀尖正往下滴着血。 卫瓦扫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一转,视线落在了古鸿禧身上。 古鸿禧简单和他对视了一眼,没说话,而是看向了卫瓦身旁的司隽音,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司总!您怎么在这儿?” 被cue到的司隽音也一副刚注意到他的样子,惊讶地走上前来,关切问道:“古鸿禧?你怎么来这儿了?身体好了能出院了?” 古鸿禧当即露出一个暖心的笑,客套道:“托司总的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司隽音一脸庆幸:“没事就好,我还担心来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的熟稔场景直接看呆了古晋。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司隽音,又将视线转向了古鸿禧,确认他们俩是真的在搭话后,古晋如坠冰窖,脸上满是破碎的表情。 司隽音怎么会跟古鸿禧认识? 他们俩是什么时候见面的? 古鸿禧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他跟司隽音的关系,所以故意接近司隽音?他到底在密谋什么? 古晋死死盯着司隽音,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听完来龙去脉,女子神色满是震惊。想亲就亲,就睡就睡,根本不用担心被人看到。 但谁让她宠古晋呢,这家伙既然这么喜欢这份工作,就让他再做久一点吧,自己虽然很想现在就把他扛回家办了,可也得顾及着古晋的想法不是。 等到了卫天成的办公室门前,古晋转身就走,一秒都没有多待,司隽音匆忙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快速往他掌心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董事长办公室这一片都比较安静,虽然人少,但也不是一点走动的员工都没有,古晋被司隽音这举动吓得不轻,匆忙他转身四下看了看,幸好,视野之内都没人。 司隽音冲他笑笑,然后便转身离去,敲响了卫天成办公室的门。 见状,古晋才终于相信,司隽音来安德森是真的有事,只是顺路看看他而已。 不知怎么的,意识到这个事实后,他心口忽然空了一块似的。 古晋打开一瞧,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黑蓝色的男士领带夹。 外形精致,质地不菲,上面还有一层细碎的闪钻。 古晋愣了愣,司隽音好像特别喜欢送他这种精品小礼物。 上次的宝石袖扣也是,这次的领带夹又是。 这算是哄他开心的小礼物吗? 古晋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收好,塞进了口袋。 斟酌了一会儿后,他拿起手机,准备给司隽音发个消息。 古鸿禧佯装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难过道:“但是现在……我哥似乎不太想认我们。” 他明显指向刚才古晋说不认识他们的事。 司隽音这才瞥了眼不远处面色苍白僵直站立的男人。 古晋攥紧了拳头,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另一道锐利的目光投射过来,古晋骤然一顿。 他抬眼看去,就望见卫瓦正盯着他和司隽音的方向,眸色森寒。 只瞬间,古晋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觉得老板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打量和审视,像是看透了一切,猜到了他和司隽音的关系似的,令古晋浑身汗毛倒竖。 “你们……是古晋的父母?” 大致了解了现场情况后,卫瓦眯着眼,表情冷淡地问了一句。 古才良像是看到了希望,这个人明显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有话语权,他连忙点头:“是啊是啊,老板,古晋是我大儿子,十几年前因为跟家里人闹别扭,就离家出走了,我们找了他好多年啊。” 才不是这样的! 古晋怒容满面,气得要站出来解释,却看到卫瓦冲他压了压手,示意他会处理。 古才良目光灼灼地看过来,却听人群中心的矜贵男人“哦”了一声,冲保镖们神色淡淡下令道:“轰出去。” 古才良脸上的笑容蓦地凝固了:“你说什么?” 他还以为这老板听了这么久,是个有耐心的人,会相信他的话为他做主,结果这人比古晋还过分,问完就要把人撵出去,顿时,古才良就炸了。 古鸿禧攥紧了拳头,这群人包括古晋在内,都该死。 凭什么他们过得那么轻松自由,自己就得被踩入泥潭里永世不得翻身…… 他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0-184 第 181 章 禁止入内 第二天,晚上八点,临近下班,国傲晴忽然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司隽音正忙着处理发布会相关事宜,头也不抬道:“进。” 助理走进来,躬身道:“司总,江队来了。” 司隽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抬眸吩咐道:“带江队去会客室,我马上到。” 国傲晴应下:“是。” 没一会儿,司隽音就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见到她来,江从灵站起身,同她握了握手:“司小姐。” 司隽音颔首示意,关切问道:“江队忽然到访,是古鸿禧的事有下落了吗?” 江从灵眉宇拧着一抹愁,语气一沉:“昨晚,在金安区,古鸿禧再次犯案,这次,死者是一个诊所医生。” 司隽音眸色一怔。 可能是他贱吧。 司隽音单独来找他,他会觉得司隽音胡来,但事实是,司隽音只是顺路来看看他,又让古晋心里不是很痛快。 他们掌权人谈事,没个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的。 古晋低头,一边进电梯,一边看司隽音塞给他的东西。 一个小巧的暗蓝色丝绒盒子。但司隽音却跟没看到他似的,注意力全在古鸿禧身上。 “你说……古助理是你哥?” 这个鬼东西,竟然又在害人了。现在可是在公司,他还在上班时间呢! 司隽音沉浸在这美妙之中,对古晋的斥叫声充耳不闻。 她遗憾地想,怎么这家伙偏偏是在安德森上班呢…… 今天给他挑衣服的时候,见到古晋犹犹豫豫地穿上她故意找出来的衬衣,司隽音眼睛都看直了。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穿什么都好看,连这花哨的设计都能衬得如此矜贵不凡,惹得已经吃过一顿的司隽音当场就想办了这家伙。 可惜公务缠身,她得上班,所以只能忍着,准备等晚上下班回家了再吃古晋。 许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从进公司的那一秒开始,司隽音脑海里就一直盘旋着古晋穿上那衣服的身姿模样,以至于开会都没法专心,不停地打开手机锁屏看。 她将前不久古晋在上班时传给她的那一张光裸着上半身的照片设置成了锁屏壁纸,而在手机系统的自设置下,上下两端刚好裁掉了古晋的脸和下半身,只剩下清晰的、流畅的,在昏暗灯光下性感火辣的躯体,大喇喇地怼在屏幕前。 司隽音每次打开手机看时间的时候都能望见。 看的多了,她就不像第一次那样气火攻心流鼻血了,隐隐还能达到静心凝神的作用。 可只看锁屏终归不能望梅止渴,司隽音将办公室的空调调到最低,最后又跑去极冷车间待了半个小时,都能没消下心头之火。 思来想去,最终她决定去一趟安德森,随便找个理由跟那头的几个高层约个简单会议,然后溜过来找古晋,准备先解解馋。 古晋实在是架不住司隽音这凶猛的架势,推又推不开,说也不敢说,只能无奈地将人搂住,让司隽音更加稳当地趴在他怀里吃。 忽然,门外传来了拧动把手的声音。 古晋猛地一惊,匆忙就要推开司隽音。 然而,司隽音却抬起脸,眼中划过狡黠的目光,就是不松嘴。 古晋:“!!!” 门锁晃动,外面的人使了点力气,但因为门从里面被反锁,所以她们打不开,只能疑惑地一边尝试拧动,一边奇怪道:“怎么回事,里面是有人吗?” 同伴的声音传来:“有人也不会把厕所给锁住啊,东南角的这个卫生间本来就没什么人,干嘛要锁起来啊?” 他们可是特意挑的这里,就是为了方便多摸会鱼,省的在那边给领导捉包。 “是不是我没拧对,我再试试。” 说完,女生又加大了力气,这次把门板都拽的有些晃动了。 古晋已经是吓得魂不附体,求饶似的看向司隽音。 那门锁其实并不严实,只要稍微大点劲儿,就能扭开。 古晋心跳如鼓,见司隽音不为所动,他咬了咬牙,不得已用力推开了她。 司隽音因此往后退了半步,站的还算稳当。 她抹了把嘴角的涎液,眉头不悦地皱起,然后一言不发地又凑上来,直接将古晋扑倒在洗手台上。 这一倒,古晋的后脑勺就撞在了镜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疼倒是不疼,只是这洗手间不隔音,动静一下子就传到了外面的人耳朵里。 霎时间,空气瞬间凝滞。望着伍依脸上强装镇定但仍然不自觉上扬的嘴角,看着她敲字速度快到几乎出残影的手指,古晋:“……” 他犹疑道:“做什么呢,打字那么快,写会议纪要都没见你这个速度。” 伍依飞速运转的十指停了一下,然后抬起脸,冲自己师父尴尬笑笑:“没啥啊晋哥,我就是突然觉得手上那个新品策划案有了更好的扩题方向,灵感源源不断,情不自禁想要记录下来。” 古晋淡淡“哦”了一声:“那下班前把写好的新策划案给我瞧瞧。” 伍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呃……” 她挠了挠脑袋,在古晋居高临下的注视下,好一会儿都没能想出来推拒的理由,最后伍依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嘴角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那……可能要很晚了,因为我手头的工作还没做完……” 古晋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下手腕的袖口,语气平静:“你刚不是说灵感源源不断吗?” 伍依:“……” 几分钟后,文锦薇收到了伍依的消息:【(捂嘴痛哭)姐,我要重写一份策划案了,没时间跟你聊晋哥了,等一会儿开会了你努力多看两眼。】 文锦薇:“?” 职员甲扭头问同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古晋瞪大了眼,不由自主停止了呼吸,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职员乙不确定地小声道:“好像有点,是从里面传来的?” 职员甲沉思了一会儿:“那就说明里面有人。” 古晋眼瞳乱颤,不得已看向了司隽音。 司隽音看上去也没招,便伸手捂住了古晋的嘴巴,防止他发出声音。 然后在古晋的注视下,她勾唇一笑,再次对着解开的拉链埋了上去。 古晋:“??” 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不是应该先停下来等人走吗,怎么又吃起来了。 古晋又气又急,想从洗手台上下去,结果司隽音却压制得他更狠了,完全不让他有动弹的机会。 外面的人笃定里面肯定有人,于是对门内喊道:“喂,有人吗?麻烦开下门,是不是风把门刮上了。” 古晋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呼吸声重了点就被外面的人听见。 司隽音倒是玩得很开心,还故意在他胸肌上咬了咬,力道比之前都重。 “呃啊!” 古晋冷冷下令,并挥手,示意保镖去驱散一下旁边看热闹的人群,免得一会儿误伤了他们。 搬出卫瓦来,保安得令,刚好防暴队也拿着盾牌跟长戟过来了,古鸿禧再怎么晃手里的刀,也威胁不到任何人了。 “哥!你怎么能这样,”古鸿禧站出来,振振有词指责道:“爸因为想你现在都病了,医生让他住院,他都不听,一定要来看你,你却说这种生分的话!” 古晋面色依旧是毫无波澜。 他看向了一旁止住动作的保安,冷声催促道:“还不快点?” 闻言,保安大队立马动起来,推着盾牌就朝他们靠去。 张念气得大骂:“古晋,我是你妈,你也要赶我走?” 古才良再次撸起袖子上前,和全副武装的保安斗在一起:“老子今天非要敲开你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畜生!” 争执之际,一道清冷的男人声音从身后响起。 “干什么呢?” 一听到这,古晋浑身一僵,他当即回头,就看到安德森跟维纳斯的一行代表们缓缓从电梯里走出来。 走在最前方的人,是司隽音跟卫瓦。 见到大厅混乱的景象,女子眉头微蹙。 看到司隽音的那一刻,古晋连老板的存在都忽略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把司隽音的眼睛遮起来。 被她看到有这样的父母和弟弟,古晋感到蒙羞。 卫瓦走上前来,一旁的保镖便倾身,将事发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古晋低着头,不敢去看老板的眼睛。 听完,卫瓦扫了古晋一眼,而后目光缓缓落在了对面的古才良、张念还有古鸿禧身上。 一见到出来个西装革履气场更甚的男人,古才良当时就猜出来,那人起码是个领导。 他赶紧走上前去,隔着一排保安跟卫瓦喊道:“这位老板!我是古晋的父亲,今天来,只是想跟他见一面,这小子十多年没回家了,但他非说不认识我们。” 古才良刚说完,张念就立马举起了手里的照片和户口簿,想让卫瓦看清楚点,并哭诉道: 卫瓦这个小心眼的,居然把她当瘟神一样关门外面,她是来找古晋的,又不是来给他们安德森装炸弹的,这么严备地防着她,也太过谨慎了吧。 既然正门不让进,那其他几个门估计也都一样,司隽音原本想掏出手机给古晋打个电话说明一下,但转念一想,这样做可不够解气。 于是她便双手插兜站在门口,就那么等着古晋下班出来。 外面还稀稀拉拉下着雪,寒风凛冽,刮在脸上跟刀割一样的疼。 司隽音穿的单薄,又只围了一条围巾,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 司机匆匆忙忙抱着皮草过来给司隽音披上,又撑伞给她挡雪。 刚打了没一会儿,司隽音便将他推开,连同身上的皮草和围巾也一起脱下丢给司机,小声警告让他走远点。 司机眼神一瞥,等看到一楼私人电梯的门打开,古晋和卫瓦的身影出现,他顿时心领神会,抱着皮草夹着雨伞滚得飞快。 第 182 章 你为了她吼我? 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司隽音了,古晋眼里是藏不住的小雀跃。 还在电梯里的时候他就红光满面的,看的卫瓦是一阵不爽。 于是,等电梯门一开,眼尖瞥见正门处的景象,卫瓦眸色一沉,当即装作不经意说道:“下午旌旗公司送来的项目文件我放在桌上忘记拿了。” 古晋一愣,已经迈出去的脚当即收了回来,应声道:“我上楼去拿。” 说罢,他快速转身摁下了电梯回办公室。 等看到电梯的数字不断上升,卫瓦这才回过身,单手插兜走到门口,隔着玻璃门和外面的司隽音冷漠对视。 见到已经下了楼的古晋又上去了,司隽音眉头一皱,什么情况? 门外,司隽音认真听完了古才良跟张念的哭诉,又从包里拿了纸巾给他们擦脸。 问完古才良的身体状况,确认他只是装病而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后,她这才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古鸿禧。 “你不是在彦杉的会所上班吗?怎么,听阿姨说,是对现在的工作不满意?” 一说到这个,古鸿禧就想起来那天这女人害的自己喝酒喝到胃出血的事。虽然后来司隽音有来医院探病,还给他钱以表慰问,但古鸿禧心里仍然恨不得拿刀砍死她。 他就是这样一个小心眼的人,能把一丁点的私怨都记得无比清楚,放大无数倍埋在心里,然后记作深仇大恨,逮住机会就狠狠出手报复。 不过司隽音于他而言还有大用处,所以心里的真实想法,古鸿禧一点也没坦露出来,而是保持着淡定,面色犹豫扭捏:“也不是不满意,只是……” 张念赶紧抢着说:“在那种地方上班那能叫工作啊,还要陪人喝酒,我们鸿禧本来身体就不是多好,那种工作,我真不想他再去干。他可是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当初考的可是京城的大学!哎?姑娘,你也是个老板吧,你看看我们鸿禧咋样,能不能给安排个活计?” 上次司隽音给的那张名片,她虽然不怎么认识上面的字,但听儿子说起过,这女的可是一家大型集团的老板,超有钱。 司隽音故作深沉地想了一会儿,又把古鸿禧好好打量了一通,这才勉为其难地说:“我们公司的岗位都是人事部负责,不过嘛……” 司隽音故意拐了个弯道:“我身边吧,还真就缺个人。我的行政助理马上就要离职了,人事部到现在都还没帮我招到合适的人来交接……我觉得,以鸿禧的条件,倒是可以试试。虽说这工作也不是很累,就是比较繁琐,需要心思特别细腻,不知道鸿禧能不能适应……” 古才良一听,这是有戏,在这种大老板身边做助理,可比去那种黑不溜秋的会所喝酒强多了,当即就热切地推销起他们小儿子来。 “哎,司老板,我们鸿禧绝对没问题的啊!他上学那会儿次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学什么都快得很!” 司隽音斟酌一番,半信半疑地问向古鸿禧:“古晋真的是你哥哥?” 古鸿禧一愣:“当然,我们虽然长得不像,但我也不会随随便便找人认哥哥的。” 听他这么说,司隽音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我一直都很羡慕卫瓦身边有个古助理那样能干的帮手,既然你是古晋的弟弟,那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不如就来我公司给我当总助,薪资跟古晋一样,如何?” 古家三人对视一眼,薪资一样,那不就是年薪百万?! 张念欣喜若狂道:“司老板,你说的是真的吗!” 司隽音点头:“我可不轻易开玩笑。” 古鸿禧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让他跟司隽音有了进一步亲密接触的机会,这可比他靠欲擒故纵一步步给这位大小姐下套方便多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赶紧应下来,并问什么时候能入职。 司隽音微微一笑:“你先去做个体检吧,回头带着档案过来,去维纳斯办理入职就行,我会交代好一切。” 这大小姐果然是个只看脸的蠢人。 古鸿禧简直乐坏了。 瞧着司隽音惊异的眼神,卫瓦冷笑着看向她,阴阳道:“呦,司大总裁怎么不进来啊,是嫌太热了所以要在外面吹风凉快吗?” 司隽音一瞧他那犯贱的样,就知道古晋都要出来了,结果却莫名其妙转身上楼是卫瓦搞的鬼。 “你个贱人,姑奶奶到访,还不赶紧开门迎接?”凛冽的寒风冻得司隽音脸有些白,说话声音都发颤。 卫瓦得意勾唇一笑,单手指着被锁死的自动门:“门口写着呢:这扇门,司隽音与狗,不得入内。” 司隽音:“?” 她扭头,还真在自动门旁边的墙面上发现了一小张打印出来的说明,上面赫然写着【司隽音与狗不得入内】。 规整齐全的九个字令司隽音快要气炸了,她一把将纸张给撕了下来,然后拧成了碎片朝着卫瓦扔了过去。 不过因为有玻璃门的存在,所以这些碎屑只能撞在门上,而后被隔绝在外,一片都没沾到卫瓦的衣服。 “心眼比针小的贱货,”司隽音嘴里飘着白气,将自己抱的很紧,唇瓣被冻得有些发紫:“你也就这点能耐了,信不信我砸了你的破门。” 卫瓦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麻烦你搞搞清楚,热搜还挂在网上呢,股价每分每秒都在掉,你倒是也避点嫌,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来找古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维纳斯跟我们安德森成亲家了呢,我这个CEO老脸要往哪放?” 司隽音跟第一次见稀罕物一样惊奇地看着卫瓦:“原来你有脸啊?” 古才良唾沫横飞,声嘶力竭,字字珠玑,当着在场这么多人的面痛诉过去,似是要把古晋钉在耻辱柱上。 古晋哪里还能忍得住他们这般诋毁自己,当即就要上去跟他们理论。 卫瓦却单手将他拦了下来,语气从容淡漠。 “我安德森的员工,可不是谁都能来碰瓷的。” 他在古家三人身上扫了一圈,眸光冷厉道:“保安队人呢,听不到我说的话?现在赶紧把人给我轰出去,再闹就送警局,这个月都不知道第几次了,当我安德森是垃圾场,什么狗屁玩意都能进来秀一通?” “是是是卫总,我们马上处理!” 保安队长点头哈腰,这次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带头上前把几人捉住推了出去。 事件中心人物被处理,边上围观的人的动静就小了很多。 卫瓦扭头朝周围看去,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人群瞬间散了个干净。 古晋低着脑袋,脸色铁青,他浑身发抖地站在原地,手指攥得咯吱作响,额头冷汗直冒。 卫瓦眉头紧锁,朝自己这位助理勾了勾手指,示意跟他上楼聊聊:“古晋,你过来。” 古晋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一盆凉水浇下,从头凉到脚。 他眼瞳颤颤地朝司隽音看去,哪知,司隽音早就不见了人影。 古晋呆愣找了一圈,结果在大门口发现了司隽音的身影。 钢化玻璃门外,被赶出去的古鸿禧三人正在和保安理论,而司隽音则是不疾不徐地站在了他们面前,似是对这几个人很熟悉。古晋看到司隽音脸上露出少有的耐心又紧张的表情,看到她尤为关心地和古才良夫妻俩问了些话,还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古鸿禧擦汗。 具体的,古晋听不到,但从司隽音看向古鸿禧的眼神不难猜出,她对古鸿禧的态度十分和气。 像是对他很感兴趣似的。古晋有点惊慌失措地用胳膊推拒着她,极力压低了声音,咬牙问道。 东南边的洗手间构造是最特殊的,因为要先从长廊尽头的大门进去才能看到分建在两侧的男女洗手间。 眼下这唯一的入口门被关上,整片区域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都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也一同被关在这里。 要是有人的话,他们现在挨得这么近,一会儿不就…… 司隽音微妙挑眉,也不说话,直接抬手拉开古晋胸前的拉链,瞬间,这件法式立领的独特之处就显露出来了。 中午洗完澡穿衣服的时候,古晋当时就很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衬衣,前胸的地方会有一条横着设计的拉链。 拉链长度横跨他整个胸膛,基本等于说是在衣服中间劈开了一条缝,但是又用拉链填补上,明显是多此一举。 虽然跟整件衣服的风格很搭,但去掉的话……貌似也没什么影响。 不过这会儿,古晋终于明白了拉链的用处。 那就是方便了司隽音…… 拉链撕开了上下的衬衣,露出了古晋精壮的上半身,鼓囊囊的、挺拔白软的胸肌也因此透过那狭窄突出的缺口呈现了出来。 司隽音舔了舔牙,双手绕到古晋身后,毫不客气地禁锢住他的劲腰,然后跟啃白面馒头似的直接凑上去,尖牙在绵软的皮肤上肆无忌惮,几口就给古晋啃得皮肉发红。 “嘶——”男人始料未及,倒吸一口凉气,后腰抵在洗手台上,进退不得。 司隽音和他身贴着身,鼻梁陷进他胸前的皮肤上,鼻尖充斥着古晋独有的体香。 意识到这点后,古晋脑子更加晕眩了。 那些个合作商已经被司云亭安抚好了,股价虽然有所波动,但两家公司的当家人都没有刻意去澄清表态,足以说明这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件小事,影响不了大局。 哪怕气的最狠的卫天成,除了骂骂卫瓦发泄点怒火以外,也是安静地不像话。 安德森跟维纳斯斗了这么多年,又同被上面招募进Cohere Heart(聚心联动)系统的开发里,哪怕平日里打得再狠,可都会默契地不伤及对方命脉。在新世纪的今天,作为芯片领域举足轻重的两家巨头,维纳斯与安德森既是对头也是盟友,彼此早就无法分割。 而就像司隽音说的,网上的热度也就是那一时的,过了就无人在意了。所以司云亭不急,卫瓦不急,古晋也不急,卫天成即便有些恼火,但也没再继续闹了。 大厅还有不少加班刚结束的同事,但古晋已经无畏那些目光了,直接揽着司隽音的肩出门,两人上了车。 在迟迟等不到古晋出来的那一刻,司机就想着要上前来重新给司隽音披上皮草,但自家主子远远就冲他做了个手势,让他走远点。 司机只能抱着东西退在了车子旁,现下看到司隽音两人一起出来,他这才放了心,暗自将东西送上车后,他不动声色地调高了车内的空调,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为司隽音打开了车门。 回海湾的路上,司隽音一边喝着姜茶,一边悄然开口:“古鸿禧又犯案了。” 听到这话的古晋顿时就僵住了。张念赶紧仔细回想:“哦,她还说等你醒了打这个电话联系她,她说她工作忙,不知道你伤的这么重,回头会找时间再来看你的。” 古鸿禧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古晋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后怕。 这两天的安生日子让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问题。 他来到宁江市,是以一种近乎逃亡的阵势奔过来的。 当时被爸妈还有古鸿禧找到公司门口,古晋恨不得当场出门被车撞死,脑子里什么管不到了,只盘旋了一句话:“赶紧跑。” 他要跑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重新开始。 大学毕业后,因为宁江属于超一线城市,即便在N大上了几年学,古晋还是感到经济生活压力太大,他一个刚出学校的毛头小子根本没法适应,所以只得拿着退伍安置费去了隔壁的穆远市打拼。 从小的时候开始,古鸿禧就一直在迫害他,长大后,针对他的手段更是越发残暴,下毒,陷害,在他的自行车上动手脚,致使他高考落榜……一桩桩一件件,古晋是气愤难当,但又恐惧害怕。 他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找到他前公司的。 果然,他猜的没错,这个女人就是个看脸的俗人,跟来会所里消遣的那些老女人没什么两样。 本来他还在怨恨司隽音让自己喝那么多烈酒,但现在听闻她特意抽空过来看望自己,古鸿禧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他就说,他的脸怎么可能会不起作用,从小到大,那么多人,不管男的女的,对他友善的态度全都是因为他长了一张漂亮的脸。 这两天去了会所工作,古鸿禧才真切感受到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围在身边的男男女女都数不清,大把的人往他怀里送钱。 这个声名赫赫的维纳斯CEO也不例外。 说白了,司隽音现在这么关心他,不过就是见色起意,但这也正好撞到他的计划上。 只要司隽音对他有兴趣,自己接近她就方便的多。 这种世家千金基本都是从小宠到大的,大小姐脾气罢了,好哄的很。 但是嘛……现在可不能顺着司隽音的意思着急忙慌地去联系她,那样太刻意了,显得他太急迫,沉不住气。 欲擒故纵才是最优选。 古鸿禧微妙地扬起嘴角,忽然觉得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说完,古才良还十分配合地咳嗽几声,直咳得老腰都直不起来了,削瘦的身板看得人心里一颤。 面前看热闹的人纷纷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更有甚至,已经开始低声议论了。 “这人好像是卫总的私人总助吧,平常看着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对家里人这副态度?”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平常就板着一副脸,跟谁欠了他钱一样,我之前就觉得那人不好相处。” “对啊,上次给他递文件,全程对我冷脸,本来上班就烦。” “什么啊,人家古助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你们又不是总裁办的人,哪有机会接触到他?” “就是,我跟古助理交情不深,但先前我车子坏半路了,还是古助理顺路捎的我一截,人家只是内敛了点,凭什么就要被你们诋毁啊?” “一张照片能证明什么,上次还有人说自己是小卫总的爸呢,结果卫董刚好就在边上,气得他都爆粗口了。这年头抢着当人家爹的混账事也不是没人干,总不能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司隽音不想瞒着他,这事肯定也捂不了多久。 “就在昨夜,他杀了一个诊所的医生。江队他们带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今天早上了。” 司隽音眸底带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悲色:“他应该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像他这种疯子,一定会大面积的报复社会,很有可能,会藏在我们找不到的地方搞偷袭。所以江队特意来提醒我,让我们最近注意点周围。” 古晋沉默良久。 半晌,他重新抬起头,幽深的眸底涌动着坚毅:“他第一个要找的人肯定是我,如果碰到,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看着他漆黑的眼瞳,片刻后,司隽音平静开口道:“打个半死就行了,不然你进去了,我没那么大的手段能捞你。” 古晋于是点头说:“好。”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司隽音本以为古鸿禧一定会忍不住过来找他们算账,但谁料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警方的调查进展毫无头绪,全市的安全警报依旧没有解除。 诡异的是,张念和古才良也很安分,一点动静都没有。 司隽音还以为他们俩是老实了,所以也就没有管,专心筹备接下来的准备工作。 转眼就到了Genie系统发布会的日子。 第 183 章 闯发布会 当天,现场人头攒动,国际知名媒体纷纷到场,无数摄像机对准了这次的焦点:国内首个车群终端控制系统,首个从轻工业到重工业全范围技术涵盖的混合联动系统Cohere Heart(聚心联动)的前锋系统——Genie系统面向世界首次直播亮相。 发布会地点在郊外一块巨大的郊区试验区——安德森与维纳斯共同耗资数亿搭建的科研基地,名为“逐日”,四周都是平原,远离城区。四周竖起的高墙由特殊材料打造,可以有效屏蔽外界的监控信号,俨然一个严密的军事研究所。 今天是逐日基地第一次向外界开放,受邀前来的名流政客、行业大能和热闻记者们得以有机会见识到这一新兴科技诞生之地的神秘面纱。 观众陆续落座观演大厅后,悠扬的音乐声渐渐停息,现场灯光整齐亮起,那块由数块高精密电子灯光板组建而成的巨型荧屏亮起了倒计时。 现场人群的情绪也随着越来越小的数字不断高涨,上万人自发加入到了倒计时的期待喊声中。 “10!” “9!” “8!” “7!” “6!” “5!” “4!” “3!” “2!” “1!” 激动人心的倒计时数字熄灭,全场灯光熄灭,唯有大屏亮起。 发布会正式开始。古晋走过来,周遭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就安静了。 古鸿禧抬眼看去,顿时就笑了起来。 “哥,好久不见啊。” 闻言,古才良跟张念赶紧睁了睁眼。 看清楚面前的人就是他们的大儿子古晋后,老两口一改刚才的可怜模样,当场破口大骂道:“你个不孝子终于出来了,十几年了,不回家也不问问我跟你妈,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过舒坦了,就不管家里人死活了是吧?” 这会的古才良腰也不疼了气也不喘了,骂起人来那是十分有劲儿,唾沫横飞。 “非要我们找过来你才肯露面,你是几级的官啊排场这么大!” 古晋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看向他们三人的眼里漆黑一片。 张念宝贝似的收起户口簿揣进兜里,然后阴阳怪气道:“你可算过上好日子了,进这么大公司上班,还买了房买了车,也不问问我跟你爸你弟过得怎么样,来了就板着脸,谁教你的规矩,见人了不知道张嘴喊?” 古晋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随即拧着眉平静道:“我不认识你们。” 一听这话,古才良顿时来了火气,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揍古晋:“你个狗日的真是出息了,爹妈都不认了,我们古家真是触了大霉头,当初你妈生你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 古鸿禧装模作样地横在父亲面前,笑呵呵道:“爸、妈,不要激动,哥也是很多年没回家过了,所以对我们感到陌生是正常的。” 他转过身,兀自和古晋打起招呼来:“哥,我是鸿禧,去年的时候咱们还见过呢,你当时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可能对我没什么印象。前段时间我去你住的公寓了,没人,你现在住在哪啊,爸妈站了一天了,实在累了,这里这么多人,说话也不方便,不如咱们先回你家,慢慢聊行不行?” 这是他第三次重复这句话。 司隽音:“……”那时正值经济上行期,全国各地都在飞速发展,未来一片繁荣。 古晋运气还不错,靠着双一流大学生的身份,加上丰富的实习经历和过硬的身体素质,很快就找到了一家不错的公司。 虽然老板是刚毕业接手家族公司的继任人,资历尚浅,公司整体水平也不算很高,但古晋还是干了下去,一直做到公司上市,才因为家里人的缘故辞职离开。 现在的他有一份光鲜亮丽的工作,积累了一笔还算可以的存款,有了喜欢的人,可古鸿禧的出现,让古晋瞬间有了危机感。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古晋奋斗这么多年,也有底气为自己正名,如实告知司隽音他家里的情况也不是不行。 但问题就出在,他有一个反社会人格的弟弟。 完了,这个老实人也太老实了。 “嗯……我当时那么说,就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情景演绎,懂吗?不是说你真的骚……而且,那不是贬低你放荡的意思。” 古晋不信,当时司隽音可怕得很,不仅把他当做一个陌生美男轻薄调戏,还出言羞辱他骚。 司隽音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真是惹了一个大麻烦。 “不骚不骚,你不骚,行了吧,是我不好,没提前跟你打个预防针,玩过头了。” 司隽音从没这么无奈过。 古晋还是红着眼眶看她,艰难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以后,不能再用骚形容我。” 司隽音:“……” 她捂了捂脸,深吸一口气:“嗯嗯嗯行,不说了不说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说你骚了。” 古晋紧锁的眉头这才缓和了点,但脸上的表情依然不是很开心。 司隽音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你要在门口坐到什么时候?” 古晋跟她赌气,转头,兀自将自己蜷起来,抱着膝盖闷声道:“你不是说不让我进卧室吗?” 司隽音气笑了:“我的话是圣旨啊,你言听计从的。” 古晋不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索性继续坐在那儿,准备把自己晾一晚上。 司隽音觉得这人脑子轴轴的,你对他好脸色,他就灵活的多,你要是对他冷脸,他就跟上锈了的发条一样一板一眼的,气死人。 “怎么不去客房?”司隽音故意呛他。 古晋:“分房睡,不就代表你不要我了吗。” 司隽音“呦”了一声:“还怪聪明的,知道分房睡什么意思,不知道cosplay。” 古晋声音低低的:“这是你的房子,可我的房间只有这里,其他的,我不想去。” 司隽音勾了勾唇:“所以呢,既然想进来,不应该付出点什么吗?” 古晋抬头,那副坚韧小白花似的神情看的司隽音很是饥渴。 男人耷拉着耳朵:“你不是把我指纹信息都删了吗?” “是删了,”司隽音不以为然:“但我是户主,想添回来不是分分钟的事。” 古晋一听,这是要他好好表现的意思。 可他今天真的很不高兴。 “司隽音,我要跟你聊聊。”古晋说。 司隽音“哦”了一声。 古晋酝酿了一会儿,说:“我不喜欢在除了酒店和家里以外的地方做/爱。” 末了,他想起来点什么,又羞耻地补充道:“啃我那里也不行……” 司隽音指尖摩挲几下,神色淡淡:“嗯,还有呢?” 见她不怎么在乎的模样,古晋心里发堵。 “公司和办公室那种地方,只能上班,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你突然来,把我……咬我。” 司隽音眼皮都没抬:“哦,还有吗?” 古晋耷拉着眼皮:“没了。” 司隽音打了个哈欠:“说完了我就去睡了。” 古晋:“?” 眼见司隽音转身就要走,古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抓住她的腿:“等等!” 司隽音拧眉回头,不悦道:“你干嘛?” 古晋想了又想,面色犹豫:“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司隽音一脸莫名其妙:“我要说什么?” 古晋抓紧了她的睡裙,犹犹豫豫:“我想说的,说完了,你有什么看法吗?” 司隽音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拽出自己的裙摆:“我的态度很明确啊。” 古晋:“?” 司隽音扶着门框,就那么从上往下俯视他,表情平静。 司隽音那头久久没有消息。 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古晋不去的结果,所以不关心,不在意。 这也让古晋更加不安了。闹那么大,说白了,就是要钱。 他们一家怎么会来穆远的,古鸿禧又是怎么从学校里退学的,古晋不得而知。 但被亲爹妈如此污蔑,他百口莫辩,心痛如绞。 前老板将他推到办公室里,挥手让人斥退了这三个来闹事的家伙,然后向古晋询问情况。 古晋说不出,过去的种种委屈成了压在他舌尖上的一把锁。 面对老板的关心,这个木然冷沉的男人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酸涩想哭的表情来。 他一个字没说,开口就提辞职。 老板非常意外,连声解释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他的情况,但古晋去意已决。 他已经被父母还有古鸿禧知道位置了,接下来都不会再有安生日子了。 他跟老板道了别,然后飞速离开了穆远市,重新回到了大学时就读的宁江从头开始。 偏爱、人生、命运,被古鸿禧抢走的这些,古晋已然习惯。若是反抗,古鸿禧宁愿摧毁一切,也不让他好过。 古晋不敢想,如果他这个弟弟得知了司隽音的存在,会干出如何疯狂的举动来。 爸妈要他的钱,古鸿禧可是能要他的命。 他不敢告诉司隽音,不敢跟任何人提及自己丑陋卑微的过去,只想找个地方,将自己狠狠藏起来。 他想躲在司隽音的羽翼下,一辈子都不想再面对那些糟心事了。 正犹豫着要如何开口回答司隽音的话,忽然,古晋想起来,他的眼睛好了。 若是把这个事告诉司隽音,他就没理由继续在这儿待了。 他的工作要继续,那么多人等着他回去,可古晋真的不敢贸然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司隽音感到腰间的手越发收紧,她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不得已一口咬在了古晋的耳朵上,拧眉道:“司隽音只有一个,你要是把我勒死了,这世上就没人爱你了。” 古晋一惊,惶然松手,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被司隽音看在眼里,顿时愣了愣。 “究竟是什么噩梦,让你吓成这样?” 自跳海之后,司隽音再也没见过古晋脸上出现过如此胆颤的表情来。 像是碰见了什么恶鬼索命,吓得魂都守不住了。 古晋赶紧装作眼睛还没好的样子,僵硬地将脸埋进她怀里,缠绵不舍。 “我、我忘记了。” 他不是很会说谎,这种蹩脚的话刚从嘴里说出来,破绽就已经显现出来了。 司隽音听出来他不是很想坦露,于是就没追问下去,只将人回抱住,装作施法的样子轻喃道:“妖魔鬼怪快离开,古晋是我的菜,只能我啃。” 听到这话的古晋鼻腔一酸,差点哭出来,但他掩饰的很好,只鼻尖深陷在司隽音的衣服里,猛猛吸了一口令人心安的味道,狂跳不止的心终于静了下来。 他是个胆小鬼,懦夫,这辈子注定没什么出息,只想过好当下。 现如今,古鸿禧已经找上了他,那么公寓也就不再安全了。 父母肯定也知道他住在哪里了。 依照他们泼辣蛮横的性子,没准哪天就撬开了他的门…… 古晋蓦地睁眼,这个念头令他瞬间清醒。 他房间里放的有从穆远市就带来的绿植,还有司隽音给他买的衣服以及袖扣,保险柜里的存折…… 哪怕月初的时候已经交了三个月的房租,古晋依然不放心。 他得回家一趟,把那些东西都拿过来。 可如果告诉司隽音的话,她肯定不会同意让自己一个人出去,而是派保镖去帮他的忙,还有保护他的安全。到时候兴师动众的,万一惹来了古鸿禧的注意,进而暴露了司隽音…… 古晋大脑飞速转动。 但他自己出去一趟,也肯定会被司隽音发觉眼睛已经恢复的事…… 思来想去,古晋决定,先偷偷回家一趟,把东西都带回来,然后就跟司隽音坦白眼睛的事。 可没想到,路上会碰到堵车,以至于古晋比预计的时间足足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更没想到,刚到家不久,送饭的保镖就将他不见的消息告知给了司隽音。 看着手机上显示在古晋家里的定位红点,司隽音黑眸沉的可怕。 她当即嘱咐手下人,若是俞政醒了,就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她。 部署完,司隽音带着保镖,驱车疾速来到了古晋家。 要是司隽音催促他,他可能会逆反。 但司隽音没动静,他就慌了。 不会真的已经对他没有感觉了吧? 哪怕自己不回消息,也不介意…… 这完全不是司隽音对他的样子啊。 古晋坐不住了,拉开车门下车,一路遮掩着脸,快速溜进D3口坐电梯上去。 D3口是货梯电梯,跟大厅的普通电梯不一样,不需要刷员工卡才能开启。 古晋心脏怦怦直跳,进电梯的速度几乎快到看不到人影,第一反应不是先按楼层而是狂按关门键,生怕有人跟进来。 好在,这一路上确实如司隽音所说,一个人都没有。 大部分员工都下班了,只有少数一些申请了加班,现在都在办公室里,出来的人不多。 古晋一路顺利抵达了顶楼。 出来的时候,面前的楼道有点黑。 因为是消防通道,再加上员工们都下班的差不多了,所以开的灯就少一些。 古晋刚迈出一只脚,忽然察觉到身后投来一股冷厉的视线。 也是在这时,一直隐匿在电梯门外的人影动了,朝他毫不客气地劈出手刃! 古晋一惊,下意识抬手去挡,并眼疾手快地捉住那人另一只准备偷袭的手卸掉。 两人顿时针锋相对。公寓门前的摄像头,是古晋搬到这里的第二天就装的。 之前在穆远市的时候,他就有在门口装监控的习惯。 防的就是爸妈跟古鸿禧找到他。 只是没想到,他相安无事,邻居许哥却惨死家中。 来了警局,古晋才知道,他家门口的监控不是因为停电或者停网,亦或是其他设备故障问题导致设备离线,而是跟1~10楼消防楼道里的监控一样,被恶意损坏。 警察描述了一下大致情况,凶手应该是躲在消防楼道的门后作掩护,然后用某种类似子弹一样的具有高弹射力的小型武器击中摄像头,导致这一路有可能拍摄到可疑人员画面的监控全部故障。 古晋冷汗直冒,内心无法平静。 警察说,从死者被害的全过程来看,大致猜测应该是仇杀。因为死者家中虽然有财物丢失情况,但如果只为了劫财而来,犯不着用这种狠毒手段杀人。 嫌疑人精准定位,在特定时间上门,提前损毁监控,事发后又干净利落地抹掉了一切痕迹,一定是早就有了上门报复的想法。 只是很可惜,他们并没有在古晋公寓门前的监控里找到什么发现。 过去七天内,来到他们家门口的,有外卖员,快递员,清洁工。 邻居考研的小姑娘每天早上七点半左右会起床,提着垃圾出门买一趟菜,然后回家,一整天都不怎么出来,作息很规律。 而死者许侪是一名健身教练,周一到周六,他每天下午两点定时出门,去健身房上班。 事发三天前,许侪带过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饭,吃饭过程很和谐,没有出现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结束许侪还送他们到电梯口,一行人就此分别。 这期间,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而古晋上次回家搬东西,还是半个月前的事了,监控记录已经被覆盖,再加上他完整提供了这段时间以来的轨迹动向,证明了自己并没有作案时间,所以没有被警方纳入犯罪嫌疑人之列。 以上出入过的外卖员和快递员以及清洁工,相应地都配合警方做了调查。 通过排查许侪的社会关系,警察发现他为人虽然暴躁,但行事仗义,平日里即便和人有些摩擦,但也没有到要裁决生死的地步。 案情一时间陷入了僵局。“我不知道你当初来找我的事,也不知道你跟霍文栋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关系最好的兄弟离开了,背着我们所有人消失,连人影都找不到。” 卫瓦眼眶一酸,声音也哽咽起来:“可你一回国,前前后后都是我在安排,我想让你尽快在国内站住脚,我想让你快点把生意主场坐起来,我就差把我自己都烧给你了!” 他浑身都是血,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嘴唇颤抖着:“虞霁山,你要是心里有恨,你冲着我来。” 他拿掉了堵住手腕大动脉的纸巾,任由血继续喷溅。 小程瞪大了眼,上前想要替他遮住血口,结果卫瓦却推开了他。 “卫总!”小程急声叫道。 卫瓦双眼死死盯着虞霁山,声音微弱:“……司隽音是无辜的,你放了她,我让你出气,行吗?” 司隽音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卫瓦哗哗淌血的手腕,眼瞳满是担忧。 她后背紧贴着虞霁山,没法动作,只能对卫瓦道:“你别任性,去找医生处理一下。” 卫瓦倔强地又往前走,俞政气不打一处来地拽住他:“你是想要小姐死吗?” 卫瓦有点站立不住了,身形摇摇晃晃地,他忽略俞政的怒吼,低声下气哑声道:“……虞霁山,我求你,放了司隽音。” 虽然他们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死对头,是你死我活斗了二十多年的仇敌,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卫瓦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司隽音死在他面前。 虞霁山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只低下头,染血的嘴唇靠近司隽音脸庞,轻轻蹭了一下。 其实他本来想吻上去的,结果司隽音下意识偏了偏头,他的吻就这么歪了,唇瓣上的血印蹭在了司隽音侧脸上,看的俞政当场就要暴走。 “虞霁山,你再动她一个试试!” 听到这话,虞霁山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十分想笑。 他低头,故意在司隽音耳边轻声呢喃道:“隽音,一定要我用这种极端的手段你才能静静在我怀里不乱动吗?” 司隽音双眼黑沉如夜,忍耐已经逼近极限:“虞霁山,你别太过分。” 虞霁山轻笑:“这就过分了?你跟古晋滚床单的时候,怎么不——” 他话还没说完,司隽音猛地抬手,抓住他的匕首反手一拧! 虞霁山一惊,想要抽刀,结果发现匕首在司隽音手里纹丝不动。 鲜红的血从手掌心缓缓往下滴,司隽音紧紧握住刀身,她黑沉的眉皱起,任由刀锋嵌入皮肉,强悍的力道和虞霁山抗衡。 虞霁山握着刀的手不住发抖,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司隽音的钳制。 司隽音则是用肉体凡胎相抵,刀口深深卡进掌心的皮肉,痛意刺激得她更加清醒。 刀尖距离脖颈越来越近。 就在在僵持间,司隽音垂眸,瞅准位置,抬脚反腿后踹在虞霁山腰上,直踢得男人猝然一晃。 两人身形趔趄之际,司隽音便借着这空档,昂起脑袋往他下巴上狠狠一撞! 虞霁山乍然卸了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司隽音已经反应极快地一手拽着手铐银链蹲下,一手抓着刀,双手反拧,腰身原地旋了一圈,利落地脱离出来。 旋转绞紧的手铐禁锢住了虞霁山的双手,同样也勒得他露出了痛苦面具。 看着这惊险的一幕,俞政当即冲了上去,用身体横在两人之间,并一肘劈在虞霁山胳膊上的穴位上。 登时,虞霁山整条手臂都麻痹了,手中的匕首赫然砸在地上,发出“咚”一声脆响。 俞政推开司隽音,用力将虞霁山掼到窗台边,双臂青筋暴起,眼中泛着滔天怒意。 卫瓦本想上前,结果眼前一阵眩晕,没两步就栽倒在地,面色苍白如纸,浑身冰冷。 小程呼吸一滞,手忙脚乱地脱下衣服给他包扎伤口,然后朝病房门口大喊医生和护士。 两名警察立刻上前,想要制服住虞霁山,不料,窗边的男人抬眸朝他们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司隽音眉头紧锁,意识到虞霁山要做什么后,她眼瞳一怔,脚步疾速扑上去,结果为时已晚。 虞霁山抓着俞政的衣领,整个人毫不犹豫直接向后撞去! 玻璃窗碎裂的声音响遍整个病房…… 目前不能断定是否是熟人作案,警方只能从案发地附近入手,逐一对现场进行搜寻检测,同时对案发前后小区的监控录像做分析比对,希望能找到些破案的线索。 临走前,警察顺口问了下古晋:“最近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作为一个个把月都没怎么在家里待过的人,这话其实是有些多余。 古晋在做笔录的时候,就如实交代了自己这一整个月的轨迹记录,只从监控里偶尔看家里的情况。 而且他的眼睛是半个月前才恢复的,因此前面半个月关于公寓的情况,他一概不知。 警察问完,古晋倒是心里一颤。如果当初他知道虞霁山的处境,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卫天成年纪大了,但记性还好得很,虞霁山从回国那天起,他就认出来了,只不过见虞家如今混的还不错,没那么落魄狼狈,又没了霍临的打压,这才没有干涉卫瓦跟他的关系。 他横眉冷对,摆出做老子的架势来:“你到现在了还分不清局势吗?十年前,咱们家能跟他们当官的对着干吗?” 哪怕是司家,当初司隽音被怀疑是杀人凶手的时候,他们保下她也举步维艰。最后还是司尔白教授跟郁温书将军联合上书出面,才把这事和平处置好。 当年的情况,可远比他们想象的要严肃的多。 光有钱,可不是什么浑水都能蹚的。 卫瓦咬了咬牙:“那起码,你得告诉我这事吧。” 他连一点风声都没听见,直到今天才知晓一切,如果他早就知道,事情又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如果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 他想到了古鸿禧。男人抖着声,缓缓说道:“偏执症的治疗,不只有吃药这一种手段。 再加上司云亭在商界的作风,手下人都高标准要求,对司隽音的管教只会更严格。 司隽音抬眼看他,忽的没忍住弯了弯嘴角,故意装傻:“你怎么会这么清楚?那你说,还有什么?” 古晋垂了垂眼。 他曾经动过把古鸿禧送进精神病院的想法,所以针对他的异样举止一直有在调查。 虽然到现在他都没法将那个祸害处理掉,可古鸿禧绝对不正常。 古晋打心底里笃定。 他也因此对这类精神病症多有关注。知道除了吃药治疗,医生也会用一些物理手段干预,比如电击、捆绑、关禁闭…… 司隽音脸上安抚的浅笑渐渐收了起来。 没想到古晋对这个还真有些了解。等安抚好古晋,司隽音估摸着司云亭他们也该回去了。 今晚俞政替她挨了不少打,她得去看看才行。 于是,司隽音给古晋掖好被子,转身下床就要出门。 古晋不放心地抓着她的手,小声问道:“你多久回来?” 司隽音笑了,这家伙是在担心她对俞政又有别的心思了。 “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她拍了拍古晋的脸,而后出了门。 “我没那么严重,就是被关了几天而已。”她说的轻描淡写。 古晋紧张起来:“几天,是多久?” 司隽音本来不想说的,但古晋眼里的心疼改变了她的想法。 她故意拖了一会儿,才说:“……一个月。” “一个月?!”古晋不淡定了,整个脑海顿时闪过无数种可能。 都关了一个月,那岂不是其他的也都试过了? 对待这种病人,医院可不会因为他们身份高低贵贱而有所却别对待。 想到司隽音那么高傲矜贵的人,很有可能被绑起来电击过,被毫无尊严地制裁,古晋心口就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 “你怎么又哭了?”司隽音一惊,赶紧抬手用衣袖给他擦眼角的泪:“我身强体壮的,被关两天又没什么事。” 古晋听完,眼眶通红,哭的更厉害了。 如果知道,自己当初反抗那么强烈会让司隽音受到这种毫无人性的治疗惩罚,古晋绝不会当着司家人的面说那些狠毒绝情的话。 他对不起司隽音的太多了。 半个月前,在监控回放里,古晋看到了古鸿禧跟许侪的接触记录。 当时古鸿禧是想从许侪嘴里套出关于他的消息来,但他们这几位邻居平日鲜少接触,碰上了也不过就是点个头打个招呼,许侪对旁人更是不怎么关心,那天古鸿禧问的时候,就吃了个闭门羹。 许侪为人挺好的,古鸿禧踹门踹了好几天,许侪被吵得闹心成那样,结果最后走的时候,他还给了古鸿禧一袋面包。 因为古鸿禧说自己被欠了钱,吃不起饭,他就信了。 古晋犹豫着要不要说。 许侪的死,很突然,所有人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恶性事件。 那个考研的小姑娘因为目睹了现场,被吓进了医院,醒来后就火速联系房东退了房子搬去了朋友家里住。 而楼上楼下的住户也都陆陆续续搬离,现在只剩古晋还租在那儿。 房东没有主动联系他,估计是以为古晋还不知道这事,担心他知道了也被吓得搬走。 古晋心里很不安,很恐惧。 偏偏是古鸿禧刚发现他的住所不久,隔壁邻居许哥就发生了这种事。 这究竟是意外,还是说,有人刻意为之…… 如果真是古鸿禧……那许侪被杀,也许,只是一个警告。 这预示着古晋身边的每一个人,未来的某天,都将惨死在他面前。 古晋打了个寒颤,他想不到这其中有什么联系,更不确定古鸿禧跟许侪的死是否有关。 现在没有任何线索指向古鸿禧,警方也不知道他这个弟弟的存在。 古晋沉默了片刻。 也许,杀害邻居许哥的另有其人,若是他现在就坦露自己在监控回放里看到过古鸿禧跟许侪说过话,似乎并不能证明什么。 反而是他有可能暴露行踪,被古鸿禧盯上。 自打把家里的贵重物品都搬到了海湾别墅,他跟司隽音住在一起后,生活安逸得快要忘却自己背后的烂摊子了。 幸福美好的生活掩盖了满地狼藉的真相。 古晋捂着心口,后脊发凉。 他是过得舒服了,快乐了,可其他人呢? 邻居的死,成了盘旋在古晋心里的一根刺。 假如,古鸿禧真是做这一切的凶手…… 那许侪的死,他难辞其咎。 瞬间,古晋面色煞白,呼吸急促,恐慌如潮水般压在心头。 他从没想过要牵连谁。 他已经尽最大力气在跑在躲了。 要是,要是告诉警察的话,他们应该能有办法将古鸿禧制服逮捕。 可若不是古鸿禧…… 古晋攥紧了手指,思虑再三,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但没想到那人力气还挺大,古晋摸着TA手腕的皮肤挺细腻,但骨子里全是劲儿,且攻势连连,快如残影,古晋只顾着防守,却忽略了对方的下盘,结果被那人一个闪勾腿踹倒,反拧摁到了墙上,双手被别在腰后,动弹不得。 “你是谁?!” 古晋有些惊慌,他没想到居然还有比他反应更快的人,这身手,完全不像是普通人。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古鸿禧。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怎么会跟到这里来,但古晋还是吓慌了神,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咚咚直响。 那人没回答,古晋也看不清TA的脸,担心TA要行杀人越货的不轨之事,古晋赶紧大声呼救喊人。 “救——”白开水。 他不敢置信地拿过两边的酒瓶都倒了点尝尝。 古鸿禧那头,全都是正宗的莫里科酒,然而,司隽音这边…… 栗程嘉心里“咯噔”一下,他用开瓶器撬开塞子,鼻尖靠近闻了闻,蓦地发现,不管是开封的,还是没开封的,司隽音面前的酒瓶,装的全都是白开水。 只有古鸿禧那边,是实打实的莫里科酒。 栗程嘉站在原地,脑子嗡嗡的,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他知道司隽音千杯不醉,可没想到面对高浓度的莫里科酒,她能面不改色喝了几个小时,结果喝的全都是水。 这时,他也终于明白了司隽音让他回来收拾酒瓶的目的,赶紧把所有装了白开水的酒给打开,然后将里面的液体全部倒出,只剩空瓶留在桌上,等着清洁人员来收拾。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动静,伏彦杉带着人进来,见到古鸿禧倒在洗手间里,她似乎并不惊讶,只招手,让人把他扛出去,送到医院。 谁料,他话还没喊出来,那人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控制着不让他出声,然后身体贴了上来,微凉的嘴唇在古晋后颈上碰了碰,并伸出舌头舔了舔。 乍时,古晋汗毛战栗,惊悚感席卷全身。 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蓦地愣住了。 他现在是腿发软,脑发昏,不得已扶着墙,好一会儿才恢复清醒。 古晋本想追出去找司隽音问个明白,比如,她怎么会和古鸿禧认识? 明明自己当初给她看过监控视频,司隽音不可能不知道古鸿禧就是他弟弟。 再比如,为什么古鸿禧一出来,她的目光在全放在自己那个弟弟身上了? 他一直以来都在担心的问题真的要发生了吗? 那个漂亮的、阴险狡诈的古鸿禧,连司隽音都能蒙骗的了? 当真是因为弟弟的长相,更对司隽音胃口吗? 古晋心都要碎了。 那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算什么? 他又算什么? 司隽音不是承诺过,这辈子就睡过他一个人,以后也只会爱他一个人吗? 古晋现在很乱,非常乱,已经到了无法思考的地步,还是卫瓦的催促声让他的意识短暂回笼。 想起来了,眼下还有个更大的麻烦,那就是他老板卫瓦这一关。 古晋心虚地咽了咽口水,目光依依不舍地从门外的司隽音身上收回,赶紧迈开步子跟上老板,不知道一会儿卫瓦会跟他说些什么。 瞥见身后的惨状,司隽音整个人脑子全乱了,她当即电话呼叫救援,并与闻简然取得了联系。 “隽音,傲晴跟小程已经带人过去了,你还在开车,得稳住,我跟你妈会处理好的。”闻简然不断出声安抚司隽音的情绪,生怕她一个不稳也出问题。 司隽音十分惦记古晋的情况,但古鸿禧又不能就这么放了他,只能忍痛咽下一切,然后集中全部注意力去追古鸿禧。 “警察和特种部队在赶来的路上,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多想,一定要稳住。”闻简然声音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颤意。 车子在高速飞驰下,即便窗户紧闭也能感受到窗外呼啸而过的厉风。 司隽音眼眶发酸,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湿意,更加坚定了要亲手弄死古鸿禧的念头。 见他已经放弃了居民区的前进路线,司隽音狠狠松了一口气,她尝试重新连接附近的那几辆车,好在距离不远,就连卫瓦控制的那几辆也更新了信号,在收到她的指令后全都跟了上来。 很快,司隽音便驾驶着七辆车组成的一个临时车队,全力朝着古鸿禧追去。 不知为何,古鸿禧那辆货车的速度似乎降了下来,司隽音没一会儿便追了上去,并控制着几辆测试车朝他暴力相撞,试图用这种方式截停古鸿禧。 没想到,半挂只是看着速度慢了下来,在司隽音操控车辆奔来之时,古鸿禧竟然一个掉头朝她开了过来。 司隽音始料未及,迅速换挡闪避,结果还是被车头狠狠撞上了副驾驶。 刹那间,1号车前引擎盖直接爆开,车辆不受控制地朝着斜侧方滑了出去。 半挂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司隽音被蛮横地推出好远,她急忙转动方向盘想要后退撤离,却意外瞥见了古鸿禧眼里的浓浓杀意。 上当了! 司隽音猛然意识到,古鸿禧是故意把她引过来的。 她才是古鸿禧的目标…… 正当司隽音准备临时跳车换去不远处的9车时,余光却忽然瞥见古鸿禧朝她扔了一个管状物体。 等看清那东西的模样,司隽音脸色一变。 ——炸弹! 第 184 章 坠崖 没一会儿,古晋就从昏迷中醒来,意外发现自己已经从倒翻过来的车里脱身了,此刻正躺在救护车上,而卫瓦却不见了踪影。 两人撞坏了的车正四脚朝天停在不远处,车身满是泥巴,车窗碎裂成白色蛛网。 缓了一会儿后,古晋这才将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他也满身泥泞,今早出门时司隽音亲手帮他理好的西装此刻凌乱不已,领带散乱,顶端的两枚扣子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撑坐起来,大脑一阵刺痛,抬手一摸,半个手掌都是还未干涸的血迹。 车祸发生的瞬间,他下意识解开安全带朝上司卫瓦扑了过去,当时后背一阵钝痛,再后面的事,古晋就没印象了。 他模模糊糊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跳下车,眼前一阵晕眩,差点就要栽倒,而后古晋就看到小程急急忙忙跑着来到了他面前。 “古助理,你受伤了,先不要动,我叫人过来给你包扎一下。”小程将他搀扶住,满脸紧张。 刚把人抬上车,还没清理伤口呢他就醒了,小程生怕他乱动造成二次伤害。 古晋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耳中嗡鸣不断,胳膊和肩膀好像有点疼,应该是扭到了骨头,不过问题不大。 他能感觉到周围来了很多人,还有救援直升机和医护人员,于是下意识看向周围。 男人眼角挂着泪,愤愤指控道:“说什么只喜欢我,把我骗到手吃干抹净了就一脚踹开,嫌弃我年纪大了不好看了,直说就是,一边哄着我一边玩别的男人,既要又要,司隽音,做人没有你这样的!” 古晋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毕竟都是在自己梦里了,还不能随心所欲,那简直太憋屈了。 司隽音听完,眉头越皱越紧。 好半天,她才一脸犹疑地发问:“……我玩谁了?” 见她愣愣然的样,古晋更加气闷了,眼睫上挂满了泪珠,哽声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傻,今晚我就收拾东西自己滚出去,给你们腾地方!” 说着,古晋转身就要走。卫瓦转过来,脸色沉的可怕:“开会的时候,司隽音眼睛都要黏在你身上了,除非我瞎了,不然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儿。” 古晋抿了抿唇,头低得更厉害了。 本来被父母弟弟大闹公司,在那么多职员同事们面前丢尽脸面就已经让他疲惫不已,结果自己跟司隽音在一起的事又被上司发现了,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古晋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眼就望到头了。 他做了好半天的思想准备,这才决定鼓起勇气,坦露一切:“卫总,我跟司总的事……真的很抱歉,其实我、我本来也打算找个时间跟您说的,只是——” 卫瓦恨铁不成钢道:“只是什么只是?这么大的事,你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古晋愧疚到不敢看卫瓦的眼睛:“……抱歉,是我的问题。” 卫瓦几乎是有些破防地叹了口气:“之前小程就跟我说过你们俩的事,那时我还不信,我觉得司隽音再怎么过分,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 古晋几乎要无地自容了。劳斯莱斯星空顶的后座是一张面积颇大的床垫,古晋被毫不留情扔上去,手脚都不得自由,只能像条虫子一样蠕动,然后翻了个身,和后面进来的司隽音拉开距离。 司隽音摁下手边的一个按钮,很快,驾驶室与后排之间的挡板缓缓升起,隔绝了一切动静。 古晋面露惧色,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所以他拼命往角落里缩。 “司隽音……你听我说,听我解释,我说的都是真——啊!” 他话还没说完,司隽音就拽着他的脚踝将人拖到了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女子根骨分明的手指紧紧圈贴在古晋脚踝上,警告似的收紧了力道,几乎要将骨头给捏碎。 古晋被她阴狠的眼眸吓得坐如针毡,回忆瞬间飘到了当初司隽音囚禁他的那段日子。 他抖着声说:“司隽音,真的……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想跑的意思,我答应过你,会一辈子跟你在一起的。” 司隽音几乎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 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身下的男人,随即单腿跪上来,二话不说就坐在了古晋胸膛上,将人压制的死死的。 她手指抚摸过古晋的眼皮,有种下一秒就要把他眼珠子掏出来的冲动。 “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好的?昨天,还是前天,亦或是,更久之前?” 司隽音凉薄的不含丝毫情绪的声音让古晋头皮发麻。 “今天早上!就醒来那会儿,突然就能看到了……” 听到这,司隽音的眼神更加阴森了。 “既然能看见了,为什么第一时间不跟我说?”她掐住古晋的下巴,拇指狠狠用力,登时就让古晋疼的面容扭曲。 “我想等回来再跟你说……”他眼里覆上一层湿意,语气服软:“真的,我就是回来拿点东西,家里太久没人,我不放心。” 司隽音觉得很可笑:“我是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吗,还要回来跟我说,把这当惊喜?我只觉得,这是一个惊吓。” 古晋正犹豫着要不要解释,忽然看到司隽音下床,在座椅下寻找起来。 “我的天,不会是卫总又发火了吧?” “看样子有点严重……咱们还是离远点。” 仅有的几个已经到了工位的员工立马恭恭敬敬让开了路。 古晋面无表情踏过,径直走向了最里间的会议室。高挺鼻梁上的半框眼镜闪过寒光,神色看上去十分严肃。 目睹了这一切的人更加以为是出了大事,纷纷大气也不敢喘。 等身影消失在墙根后,古晋脚步一转,一言不发地迈进了会议室旁边的洗手间。 这里很安静,基本没人。 古晋检查了一下,整个男洗手间空荡荡的。 最后,他选择走进最里面靠墙的隔间。 几乎是抬脚进入的那一刻,古晋立马反手锁上门。 距离司隽音要求的,还有三分钟的截止时间。 同时,手机消息也在提醒他。 【AAA房地产销售小王·String·ME】:你还剩下三分钟。 古晋急的出了一层薄汗。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直接扯开了领带,然后脱下马甲,从上往下一一解开衬衫的扣子。 但衣服脱了这里没地方挂,于是古晋就只是解开扣子,但衣服还穿在身上。 他点开手机微信消息,看到上面司隽音最开始发的那条消息,将要求好好看了一遍。 要无遮挡,还要有腹肌……“小的时候,我快病死了,都没人管我。” 古晋呆坐着,喉咙一阵发痛:“古鸿禧给我下毒,大冬天把我推到水里,我哭着跟爸妈告状,可没人信我说的话,他们责怪我这个当大哥的天天有被害妄想症,怪我学习不努力还总是生病,是赔钱货。结果现在却骂我是白眼狼,还想要我掏钱给他们。” 他强装镇定,但哽咽的语气还是暴露了所有。 古晋不是个很会拍照的人,因此光是拿着手机,考虑是用前置摄像头还是用后置摄像头就耽搁了好一会儿。 但他一个人,拍出司隽音要求的照片是有点困难的。 因为稍微一动,两边的衬衫就会垂下来遮住身前的皮肤。 一只手抓住一端,另一端又会掉下来挡住碍事。 他还得腾出一只手来拿手机。 思来想去,眼见时间就要到了,古晋眼一闭心一横,直接豁出去了…… 没想到他跟司隽音之间的关系那么明显,当时被小程撞见,他还以为能蒙混过关,结果小程不仅猜到了一切,还转头就告诉了卫瓦。 卫瓦本想再骂他两句,结果看他老实巴交的可怜样,狠话到了嘴边,顿时又说不出来了。 他拧着眉转过身去,眺望远处的落霞,没好气地质问道:“这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古晋沉默了几秒后,如实回答说:“从‘帝斯倾’号沉没后……” 卫瓦猛地转过身来,大喝一声:“你呀你,都有恋人了,这么大事不跟我说?” 古晋被吼得一颤,满脸紧张,脑子一片空白。 安德森是有规定,不能办公室恋爱,但那也仅限于同一个部门之间而已。 他跟司隽音各自身处不同的公司,这应该不算规定的范畴内吧…… 而且公司好像没有哪条规定,员工谈恋爱要跟老板打招呼的。 又不是走OA审批…… “这事……需要报备吗?”古晋神色犹疑,越说越小声。 卫瓦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强调道:“古晋,这事很严重,非常严重!可我更失望的是,你没把我当做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我是你上司,在我面前,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司隽音都那样对你了,你还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闻言,古晋表情一阵茫然。 司隽音怎么对他的,卫瓦又是如何得知的? 司隽音在他手机上装了定位,难不成老板也装了? 他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卫瓦,心想司隽音做得也没什么过分的,不过就是喜欢啃他的胸肌而已,他也情愿让她啃,本来司隽音工作压力就大,她愿意啃,古晋也高兴。 更过分的话,就是司隽音偶尔受刺激了发病,会有点不讲道理,但只要他把衣服脱光,司隽音立马就能恢复清醒认真听他讲话了。 以上这几点,在古晋看来,都无伤大雅。 他比司隽音年长,理应对她多些包容心,再说了,啃两口又不会掉块肉。 如果司隽音对他的身体都失去了兴趣,那古晋才真的是哭都没地方哭。 见卫瓦火气这么大,古晋下意识道歉:“抱歉,卫总,是我的问题,我想着过段时间再跟您说,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都有女朋友了,司隽音还来骚扰你,这不是大事是什么?” 古晋继续点头,愧疚地说:“抱歉卫总,是我顾虑不周,我跟司总之间——” 话刚说一半,古晋忽然一顿,他猛地抬起头,无比呆愣地看向卫瓦:“卫总……你,刚说什么?” 卫瓦一边气闷自己这个助理跟木头一样老实巴交的,一边又心疼他太老实了连反抗都不敢,不由得骂道:“小程都看不下去了,特意跑过来找我做主,说司隽音一直暗地里骚扰你。那女人平日里看着挺安分的啊,之前我给她塞鸭子她都不上当,但没想到她居然敢打你的主意。” 卫瓦越说越气愤:“你也真是,有女朋友了怎么不强势一点推开她?她是维纳斯的总裁怎么了,我跟她可从没谁比谁高贵。你报我名号,我看她还敢不敢对你有非分之想。” 古晋觉得脑子有些晕,因为他发现自己跟卫瓦的频道似乎不在一条线上。 “等一下卫总……你一直在说,我女朋友?” 古晋愣愣然,有点没搞明白,这件事里,除了他跟司隽音以外,他那个多出来的女朋友是谁? 卫瓦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古晋,我知道你一向低调,但谈恋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女朋友能在你出差的时候自己跟上邮轮来找你,足以见她对你多么上心。你总是藏着掖着,人家女孩子也会伤心的。” 古晋:“?”司隽音还有一丝困顿,她顺势拍了拍古晋的后背,轻哄道:“别怕,梦都是假的,我在这儿呢,妖魔鬼怪都不敢来。跟我说说,做了什么噩梦,嗯?” 他女朋友?还跟着上了邮轮?是古鸿禧。 瞬间,古晋毛骨悚然,差点将手机给甩了出去。 那张脸,不管过去多久他都无法忘记。 大汉没想到自己随手开个门,竟然能把人撞那么远,脸上浮现了一抹错愕。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横眉冷对的表情,随手将一大包肉松面包扔给了地上那人,瓮声瓮气道:“我这也没吃的,你饿了就凑合一下,欠钱了就找警察,来这踹门是没用的,你找的人,已经半个月多没回过家了。” 地上的蝴蝶刀没能引起他的注意,只静静地停留在地板上。 古鸿禧捧着手里的面包,似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撑着胳膊站起来的时候,大汉已经“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楼道恢复了寂静。 古鸿禧弯腰捡起帽子,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走到楼道窗户边,对准玻璃照了照,将头发捋了一把后重新戴上。 而后,他并没有急着走,而是抱着面包站在走廊里盯着大汉的门看了很久,一动不动。 忽然,古鸿禧抬头,眼睛有意盯着古晋门前的监控看。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要穿过手机屏幕出来一样,古晋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虚伪渗人的笑容。 虽然是笑,但眼底的冷意没有消下去半点。 那是一种即将狩猎的表情。 古晋头皮发麻,心跳加速,当即关掉了手机,然后一把抱住司隽音,将脸埋进她怀里,闭上眼,鼻尖仓惶汲取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以抚慰心里的恐惧。 古鸿禧又找到他了。 这个事实让他呼吸艰难,心率飙升。 从看到那张脸起,古晋就无法保持镇定。 焦灼不安的情绪顺着身躯传到了司隽音那里。 她睡眼惺忪,有些茫然地看着将她紧紧抱住的古晋。 “怎么了?” 听到声音的古晋浑身一僵,他没有立即抬头,而是就着埋在司隽音胸里的姿势闷声道:“抱歉……我吵醒你了。” 司隽音本就睡得差不多了,这个点也确实是她起床的时间,不存在吵不吵醒的。 不过古晋的状态让她觉出一丝不对劲儿来。 司隽音摸了摸男人的头发,紧张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古晋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我做了个噩梦。” 这都什么跟什么?! 司隽音黑着脸把人拽回来,强硬摁坐在凳子上质问:“给我说清楚,我找谁了?” 古晋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顿时崩溃的情绪更加止不住。 明明这双眼睛现在注视他的时候还是那么深情专一,可一想到司隽音在古鸿禧面前也这样看他,古晋悲痛的心情就如滔滔江水翻滚不息。 “司隽音,我之前就说过,如果哪天你厌烦我了,直说就是,我能接受。但是……” 古鸿禧没料到古晋居然会出现在这儿,他拼死挣扎,古晋单手就掐的他喘不过气来。 “你个疯子,害了那么多人还不够,还想害死司隽音吗!” 古晋愤怒吼道,伸手就要去挂倒车档。 古鸿禧瘦小的身板根本抵不过他的大力,眼见呼吸凝滞,古鸿禧整张脸都变了色,他两手匆忙在座椅间摸了摸,然后随手扯掉了什么。 古晋额心一跳,这才看到古鸿禧手里竟然还有一个炸弹。 此刻,炸弹已经启动,上面的倒计时快速跳转,古鸿禧眼里闪烁着得意。 他挑衅地看向古晋,咬牙切齿道:“这么爱她,你就代替她去死好了。” 古晋瞳孔骤然一缩,伸手就要去抢夺。 古鸿禧直接丢到了副驾驶的车座子下,而后癫狂地看向古晋,囫囵道:“……急什么,她跑不了,你也跑不了……都给我陪葬吧!” 古鸿禧疯了似的大笑起来,脸上的邪恶令古晋怒火中烧,他松开掐住古鸿禧脖子的手,一个翻身就要去捡地上的炸弹。 这时,古鸿禧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不管不顾地缠住他,古晋刚把他踹下去,古鸿禧又扑上来,勾住他的胳膊和手,就是不让他有机会去捡,还尤为得意地贴在古晋耳畔笑道:“好哥哥,爸妈都是因为你才死的,你毁了我们这个家,你才是罪魁祸首……” 古晋眼神一变,瞬间,眼中杀意四起。 等等,这些话都是从古晋嘴巴里说出来的? 他这个老古板,居然会跟人说这些私密的东西? 听到司隽音的声音,古晋下意识放下酒瓶看了过来,哭到酸痛的眼睛眨了眨,将身旁这个熟悉的人影看了又看。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之际,副驾驶的车门忽然被打开。 听到声响的古鸿禧顿时一愣,扭头看过去才发现他刚才丢在座位底下的炸弹此刻正被卫瓦拿在手里。 古鸿禧一看情况不对,顿时慌张地想要去夺,卫瓦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眼疾手快地抓着炸弹猛的往窗外扔去。 不幸的是,扔出去的时间太晚了,炸弹刚飞到半空就猛的炸开,强悍的冲击波震的整座山崖都抖了几番。 卫瓦感觉屁股和后背被炸的有点疼,但这会儿他无暇顾及那些,因为他大半个身子都钻进了车里,和古晋一手一个将古鸿禧摁得死死的,同时还不忘伸手去掰倒车档。 司隽音的车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几人在狭小的车里拳脚相向。 未曾想,下一秒,车窗不停抖擞,大地不住颤抖,卫瓦抬眸和古晋对视一眼,没等两人有所反应,源松崖轰然坍塌,整座石壁唰啦啦剥离成一块一块的沉入海里。 紧接着,他们所在的一大一小两辆车一个大角倾斜往前倒去。 司隽音所坐的9号车本就已经有一半挂在外面了,这一晃,令她连人带车瞬间滑掉了下去。 古晋呼吸一滞,他完全顾不上要抓古鸿禧了,匆忙转身就要下车去找司隽音。 可偏偏命运捉人,他还没站起来,脚下的石壁顿时碎裂坍塌,几人随着车子掉进海里,又被倾泄不断的石块卷入浪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正文完】 第 185 章 司总,幸会(正文完) 这一幕被直升机完完整整投放到了直播间里,瞬间,整个微博服务器直接瘫痪。 “Genie系统意外坠崖”、“维纳斯和安德森总裁坠崖事故”、“古鸿禧临死前拉了好几个垫背的”等词条登上多个平台热搜榜,一度成为爆闻。 而再往下,因为海岸峡谷的空间原因,直升机降不下去,只能在上方盘旋。 也是这时,一个电话打来,领队的人立马关闭了摄像设备。 于是,这场惊心动魄的直播到此结束。 海底好似刮起了龙卷风,原本平静的海面瞬间变得惊涛骇浪,浑水随着填入的石块一波波翻滚涌起。 古晋被翻卷黑沉的水压挤得喘不过气,眼镜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包裹住身躯的水浑浊冰冷,令他害怕到蜷缩起来,无法呼吸。 可一想到司隽音,古晋立马睁开了眼睛,四下扑腾起手脚来,硬是靠着蛮力在水里找了一圈。 等第三次因为缺氧而不得已冒出头来在海面上呼吸时,古晋整个人都崩溃了,他趴在摔成碎片的车零件上放声痛哭,一遍又一遍绝望地喊着司隽音的名字。 “司隽音!” “司隽音,你在哪儿!” 古晋先是脑子一片空白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卫瓦说的,跟他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懵懵地接过平板,把古鸿禧的大致信息看完了,然后脑子又是一阵放空。 好半天,古晋才理清了思绪。 “卫总……”他抬眸,心里十分不确定的试探性叫了一声:“您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难道卫瓦不是应该愤然起身,揪住他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要把身子交给司隽音,然后将他脑袋拧下来从楼顶扔出去,再把他大卸八十八块丢进海里喂鲨鱼吗? 怎么一点浪花都没看见,反而上来就说古鸿禧的事? 古晋在伏彦杉的会所发癫的当晚,司隽音就已经把完整的计划都告诉他了,所以古晋早就知道古鸿禧最终会以助理的身份进入维纳斯接近司隽音。 上司板着脸,说的却完全是另一件事,完全不符合的他调性啊。 按理说卫瓦现在已经得知了自己从了司隽音,肯定勃然大怒,什么优雅从容理性都不复存在,一心只想着宰人了。 结果居然这么平静,还特别有耐心地把古鸿禧单单挑出来第一个提。 太诡异了。 古晋很是不放心地把卫瓦看了又看。 卫瓦被他奇怪的、打量意味满满的眼神看的一头雾水。 “这件事难道不严重?司隽音骚扰你不成,现在开始恶心你了。你不是最讨厌你那个弟弟了吗,那天你家里人来闹事的时候她可是也在场,结果转头就把人招揽到自己手底下上班,司隽音不是被夺舍了就是故意的,存了心不让你我好过。” 古晋:“……”司隽音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怅然开口道:“你昨晚,当着伏彦杉的面,说受够我了,要跟我分手,还说如果不是我强迫你,你压根不会多看我一眼——” “不可能!”不等司隽音说完,古晋就打断她,并一把扯下眼贴,神色紧张地望着司隽音:“我没说过那种话!也不可能会说!” 司隽音眯了眯眼,恍然大悟,顿时觉得没意思了:“原来你都记得啊。” 古晋双眸悲悯,脑子里只剩下解释:“我没有说过那些话……” “好好好,你是没说。”司隽音没法了,不能跟老实人开这种玩笑。 她将眼贴捡起来,又重新盖在古晋眼睛上:“你眼睛都肿成这样了,冰敷消肿也没那么快,不如你现在跟卫瓦请个假,今天别去上班得了。” 不然依照这副模样去,全公司都知道他哭了一晚上了,多毁形象。 被司隽音捉弄,古晋心里有点不舒服,于是他准备反击。 “不行,今天还要跟着卫总出差,不能请假。”他故意一脸为难地回答说。 司隽音“哦”了一声,随手拿过手机就要拨号码。 古晋见她反应平淡,没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司隽音:“我在给卫瓦打电话,跟他说一声你在我这儿,眼睛哭肿了不方便去公司,给你请个假。” 古晋:“!!!”古晋揉了揉眼睛,鼻尖红彤彤的,他还以为是自己出幻觉了,不然原本在公司上班的司隽音怎么会不声不响地瞬移到自己面前? 司隽音也一脸莫名其妙地打量他。 伏彦杉翻了个白眼,摊了摊手道:“你来了,我就撤了,这家伙真要命,叽里咕噜说一堆,搞的跟你们分手了一样,你不会真把这个极品吃完就丢了吧?” 司隽音:“……”几乎跟去年一模一样的闹剧让古晋无地自容。 他脑海里徘徊着古才良跟张念对自己的污蔑,看着被他们护在手心里的古鸿禧站在对面冲他露出轻蔑的冷笑,同事们无数双惊诧打量的视线落在身上,宛如一根根利箭,扎得古晋千疮百孔。 卫瓦看着他,平静的黑眸划过一丝微动。 他张了张嘴,轻声问道:“你当初为什么离开他们?” 古晋心口一紧,窗外的火烧云染红了他的半个身子,也照亮了灼意滚滚的眼眶。 “因为我想活下去。” 说出过往的时候,古晋喉咙像是被人划了一刀,疼的呼吸都艰难无比:“我想自己掌握人生,想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十八岁之前,他的人生笼罩在古鸿禧的阴影下,优点被抹除,存在感也被屏蔽,像个格格不入的外人插足进来。 看着古才良跟张念还有古鸿禧三人开开心心组成一个家,古晋站在一旁,连眼泪都不敢痛痛快快地流。 如果继续待在那个家,他的下场,只会变成古鸿禧的养料。 不,说不准,等到他没价值了,某天就会横死荒野。 在电子厂里打工的那两个月,是古晋这辈子最昏暗无光的一段岁月。 穿戴着工服和静电手环坐在工位上时,他脑海里总是浮现上学的课桌和书本,恍然间,抬头一看,讲台上正在讲课的老师变成了冰冷的轰隆作响的机器。 古晋如梦初醒。 他想为自己而活,从此摆脱古鸿禧的桎梏。 但这一切,如今又要变成泡影了。 古晋眼眶裹上一层湿意,强忍着不让自己在老板面前失态。 听完他的讲述后,卫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古晋,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古晋抬了抬眼。 卫瓦:“在当初那一批面试者里,你是工作经验最丰富,同时也是能力最拔尖的一个。但是,一开始,人事部并没有决定录用你。” 听了这话,古晋愣在原地。 他只记得,从安德森面试回去后,他足足等了半个月都没收到面试结果的电话。 古晋还以为是面试没通过,正重新整理简历准备出发去下一家公司,结果很突然地就接到了安德森HR的电话,通知他下周一去办理入职。 这中间的事,他没有主动跟任何人打听过。 因为他心虚。被警察找上这事,对古鸿禧来说,是意料之中。 这就意味着,他那个亲爱的哥哥已经发现了他的到来,并向警察抖露了两人的关系。 面对江从灵的亲自审问,古鸿禧表现的很是淡定。 “我什么要去万桂小苑?拜托,长官,我就是听说我哥住在那儿,我找我亲哥有什么问题吗?” “十几年没见怎么了?就是因为太久没见,所以我在找他啊。你都不知道他多有叛逆,高考完就玩消失,这么多年也不跟家里联系,爸妈急的头发都白了。” “踹门?哦,这个要赔钱吗?我当时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理我,再加上那天心情有点不好,所以就……那个户主说要赔钱的话,赔多少,我都给。哎,对了,那个户主叫什么啊,是不是我哥啊?” “哦,不能告诉我啊。哎呦,人美心善的长官姐姐,你知道的,我就是太想我哥了所以才这样的,我发誓我没有恶意。你一定可以理解我找哥哥的心情。爸妈因为太过想念大哥,都病倒了,我这也是着急……” “啊,被隔壁大哥开门撞了是真的,这个我没理由否认,你看,我额头还是青的呢。” “什么?!死人了?等等等等,这个跟我没关系啊,我就是去敲门吵到他了,那个大哥人特别好,走的时候听说我好几天没吃饭了,还给了我一袋面包。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没了?” 江从灵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黑笔在记录本上写了点什么,淡淡问道:“13号早晨六点半,你从外面回的家,昨晚去哪了?” 古鸿禧眨了眨眼:“我在天水网吧打游戏打到两点多,坐的太久,就出门溜达去了。” “从两点多到早上六点半,溜达了将近4个小时?” 古鸿禧:“中间走累了,就去一家洗浴中心眯了一会儿,醒来就回家了。” “谁能证明?” 古鸿禧不急不慢地提醒说:“网吧,还有洗浴中心的前台,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警察姐姐,你可以随时调查啊。” 他笑得很甜,说话的时候专注盯着人的眼睛,俊脸在面前无限放大。 江从灵面无表情垂眸,在本子上记下。 聊了几句,没能从古鸿禧身上问出点什么,他的表现也十分正常,江从灵只能放人。 等人走后,她派手下调取了天水网吧和十里洗浴中心的监控,发现确实和古鸿禧说得都能对上号。 但洗浴中心也不是全监控覆盖的结构,有几个地方是监控死角,而且里面的桑拿房是没有装监控摄像头的,因此无法确定古鸿禧真的一直从凌晨两点多待到早上六点多。 保险起见,江从灵又调取了洗浴中心几个后门的监控摄像,没发现有人在这个时间段离开洗浴中心。 从十里洗浴中心到万桂小苑,打车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 在看不到人影监控的4个小时内,古鸿禧完全有作案时间,但没发现作案时机。 案子重新陷入停滞。 江从灵眸色一沉。 从警局出来,古鸿禧双手插兜,眼角覆了一层淡淡的冷意。 古晋门口的那个监控,他在网上查过,七天就会自动覆盖之前的内容。 他特意等自己出现在古晋公寓门口的那一段监控被覆盖后才上门去取许侪的命,事发后离开的路线更是规划的天衣无缝,结果还是被警察给找上了门。 虽然江从灵拒绝透露户主的信息,但…… 这个时候,不靠图片就能向警察精准描绘出他长相的人,估计也就只有他那位哥哥了。 古鸿禧轻笑,心里越发期待和古晋见面的那天。 这么想着,他脑海里忽然自动浮现出了司隽音的面容。 自那天被司隽音扛进车里后,古晋就再也没回来过万桂小苑。 古鸿禧猜,现在他这个哥哥,应该就是跟那个叫司隽音的女人住在一起。 只是可惜,那女的不是一般人,维纳斯的CEO,住的地方是私人别墅区,他翻不进去,也没法躲过门口保安队伍的检查。 去年一别,古晋是藏得更紧了,几乎没有任何照片在网上流传。 古鸿禧好不容易找到点新的踪迹,准备上门去给他哥一个惊喜的时候,古晋直接失踪半个月不见人影。 安德森找不到人,古鸿禧几乎每天都来公寓敲门,无人应答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沉思,怀疑是不是自己没隐蔽好,所以暴露了存在,古晋这才偷偷跑了。 结果那天他冲监控露了一下脸,第二天就看到古晋着急忙慌地跑回来搬东西,又被司隽音追上来逮回去,古鸿禧这才了然。 古晋不是跑了,而是躲在了司隽音家里。 他哥居然傍上了这么一个牛逼的女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 明明他长得也就那样,居然能吃上软饭。 古鸿禧不觉得嫉妒,反倒是对司隽音产生了几分兴趣。 大手大脚的生活过惯了,出狱后全家捉襟见肘的苦日子他是一天也不想再过了,即便古才良跟张念拼命打好几份工,也没法一下子全部还清债务,古鸿禧不得不跟着他们吃糠咽菜,每天过得都无比艰苦。 这两天,他靠着从许侪那儿拿来的钱,日子又过得美起来了,只不过这点钱很快就要花完了,幸好他前两天刚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对方说只要他去店里坐着,就给钱,薪水十分可观。 古鸿禧非常清楚自己这张脸蛋的过人之处,因此答应得很是爽快。 不过他还是忘不了司隽音。 这么有钱有势还漂亮的女人,既然能看上古晋,也一定能看上他,毕竟自己这张脸可是从小被夸到大的。 古晋在简历信息上造了一点假。 最后一轮面试的时候,卫瓦充当面试官,问他,为什么会从上一家干了那么久的公司离职。 古晋的回答是市面上常见的标准模版: 她扶了扶额,颇为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晚上下班了就突然成这样了。” 要说她把古晋甩了,这事捅破天都不可能。 长这么爽的家伙,自然是要揣到被窝里独享了。 眼见古晋嘴巴一扁,又要哗哗淌眼泪,伏彦杉赶紧从高凳上下来,心惊肉跳地远离了这片区域。 司隽音:“……”他话还没说完,伏彦杉就已经目瞪口呆了。 不是,你们俩私底下玩这么花吗? 她难以置信地将古晋重新打量一遍,心底的震撼已经不用能言语来形容了。 你这……看着也挺老实一个人啊,怎么司隽音的什么要求都照做? 表面冷酷禁欲,实际上这么乖的吗? 伏彦杉诧异不已,正想再问问细节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了不远处走来的人影。 像是看到了救星,伏彦杉赶紧摆手,示意那人往这边来。 而古晋浑然不觉,还在抱着酒瓶,喝醉了什么话都往外说,自顾自声泪涕下地痛诉: 她将玫瑰花推到古晋面前,一边搂着人一边轻声哄慰道:“到底怎么了你?” 被夺舍了还是鬼上身了,平日里严谨端正的家伙,今天骚话居然这么多。 古晋却将她推开,抗拒她的触碰,自顾自用胳膊挡住身体,悲愤道:“……坏女人,不要碰我。” 司隽音:“?”司隽音正因为这无聊的会议而有些昏昏欲睡,突然瞥见手机屏幕亮起,她顿时来了精神。 趁着各位理事不注意,她悄悄拿过手机在桌下解锁。 等点开那张古晋匆匆忙忙临时拍的照片,司隽音眉头微妙地挑起,双眼顿时闪闪发亮。 只见手机屏幕上,一张从下到上仰拍的傲人身材跃然于上。 从身后的背景不难看出来,古晋现在正躲在一间厕所隔间里。 他解开马甲和衬衫,领带也扯了下来,按照要求乖乖地露出了司隽音要看的上半身。 许是不习惯拍照,又或许是因为做这种事太过羞耻,古晋拿手机的姿势一看就有些慌乱,所以拍的照片也有些晃,本该清晰的轮廓变得有些糊,但掩盖不住他那优越的身材。 照片是手机放在腰下往上,用前置摄像头仰着拍的。 但因为拍摄范围有限,所以顶端只能隐隐看到古晋的下半张脸和被咬上去的衬衫衣摆。 他将衣服都提了上去,几乎露出了全部的上半身。 头顶的白炽灯精准投射在那副躯体上,照得男人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透亮。 在阴影交织的洗手间隔间里,身后的墙壁暗到看不清,唯有古晋胸腹那块垒分明的肌肉、线条流畅的躯体,劲瘦薄削的窄腰,像是古希腊天神被供奉尊拜的神祗雕像,被聚光灯凝神专注地凸显出来,那绵软挺翘的胸肌快要怼到镜头前。 司隽音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正要保存,手机却忽然又收到了两条新消息—— 她板起了脸,故意使坏在古晋后腰上掐了一把,疼的男人浑身一僵,整个人都打颤。 “叫谁坏女人呢?”司隽音长眉一拧,这可不是个好称呼。 真是长脾气了,敢这么跟她说话。身后的人又说了什么,古晋一点也没听到。 他扭头看了看四周,眉头微锁,惴惴不安。 这个点,普遍是几个部门之间开完晨会的时间,所以来洗手间的人比较多。 古晋看了一眼,里面进了不少人,走廊外还有在等的。 那些人看到他,立马点头冲他挥了挥手,准备打招呼。 古晋一看这架势,上厕所还打招呼,到时候那些目光都向他看过来,他这个社恐光是想想那场面就能原地去世,因此,古晋当即脚步一转就拐了回去,顺手拉开手边消防通道的门。 躲在这静谧无人的地方,环顾了四周后,确定环境暂时安全,古晋深吸一口气,抬手去解马甲的第一颗扣子。 说实话,在公司里做这种事,古晋是难以接受的。 可那头的司隽音却说:【十分钟内,不给我发的话,今晚我就回本家睡了。】 天知道海湾别墅有多大,如果司隽音不回去,别墅就跟空了一样,了无生机。 古晋恍然回忆起了当初自己失明的时候,一个人在别墅里浑浑度日等待司隽音回家的那段生活,实在是太难熬了。 除了海湾别墅和江都天府,其他的,司隽音能落脚的地方,他一概不知,更别提司家老宅了。 他一个外人,婚都没结呢,怎么可能有资格进司家本家的大门。 所以这句威胁的话对古晋而言,杀伤力很大,即便他有些纠结排斥,但还是想赶紧在规定的时间里满足司隽音。 结果,他手指刚摸上纽扣,就听到楼上的拐角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男女的亲昵声。 古晋一惊,赶紧拉开消防门,转身绕进了公司走廊。 楼上的那两人下了楼梯,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直接抵在门后。 “哎呀,你也真是,别那么猴急。” “出差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谁能忍得住。来,宝贝,让我香一口。” “你动静小点啦,公司不是不让办公室恋爱吗……” “我管那么多呢,为公司当牛做马已经够累了,恋爱都不让人谈,太过分了吧。再说了,宝贝,咱们俩又不是一个部门的,这有啥,来,先亲一会儿……晚上我订了餐厅,咱们好好约会去。” 几秒后,一门之隔的楼梯拐角内传来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门后僵着不动的古晋:“……” 他闭了闭眼,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领带又往上紧了紧,而后绕过这片区域,转而去了东边的洗手间。 东边是运营部,他们上班普遍比较晚,因为夜里加班是常态,所以早上十点才陆陆续续有人到位。 古晋板着一张冷脸大步迈过,周身的低沉气势散发出来,瞬间令这一片的区域温度骤降,眉头严峻皱起的模样让人误以为是某个项目出了问题,他要找运营部部长麻烦呢。 “古助理脸色怎么那么差?” 古晋心情很糟糕,他现在可以肯定,面前的司隽音是自己做梦产生的幻觉。 他明明才刚下班没多久,维纳斯距离这儿也是有段距离的,怎么可能说来就来。 而且,明明已经对古鸿禧移情别恋了的人,现在却又来轻声细语地哄他,太假了。 喝迷糊了的古晋哪里知道,他从下班到现在,已经快两个小时了,路上发呆懵半天,连时间概念都混淆了。 他慌忙再次扯开眼贴,伸手就要去抢司隽音的手机。 结果司隽音手一勾,古晋扑手机扑了个空,整个身躯却不受控制地摔过来,登时就把司隽音给扑倒了。 眼瞅着司隽音后脑撞在了床垫上,古晋吓慌了神,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手机,赶紧低下头来检查司隽音的伤势。 “你个傻子……” 司隽音推开人咬牙道,她没撞疼,就是身上压了这么大个家伙,有点喘不过气。 古晋立马爬起来,又把司隽音扶起来,跪在床上检讨。 就在这时,房间内响起了一道令古晋无比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司隽音确实是故意的,但是本意嘛……跟卫瓦猜的是八竿子打不着。 见老板气冲冲的,古晋只得倒了杯茶过去让他消火。 “卫总,您生气的……是这事?” 古晋不理解。 古晋很好奇。 卫瓦接过茶,但没什么心情喝,于是将杯盏重重放在了桌上,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 “能不气吗?你弟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要本事没本事,这么大了一无是处还靠着你爹妈过活。结果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司隽音的助理,一下子就跟你平起平坐了,真是给他脸了。司隽音也是,都不知道怎么想的,找这么个奇葩玩意放身边,日子是过得太舒坦了吧,送钱也不是这么送的。” 古晋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心里还记挂着此次来的目的。 — 3个月后,由维纳斯和安德森分别注资持股一半的合作集团——聚芯国际宣布成立。 公司选址在维纳斯集团和安德森集团中间位置的商业大厦。 有专业人士计算过,从聚芯国际出发,不论去往哪一家,都不远不近刚刚好。 公司成立之初,经过双方集团高层决议,安德森前任高级总助古晋出任聚芯国际集团CEO一职全票通过,维纳斯CEO司隽音出任聚芯国际集团常务总经理一职全票通过。 两方责任人在开幕当天顺利完成了剪彩仪式,并握手言谈。 在无数此起彼伏的聚光灯下,古晋单手握住司隽音的手,一身高定西服衬得他矜贵俊美,沉稳不凡,手腕处的白金色宝石袖扣散发着惹眼温芒。 男人目光如炬,但温柔如水,镜片下的眼眸黑沉从容,他微微垂眸,薄唇轻声道:“司总,幸会。” 司隽音勾唇一笑,握住古晋的手掌劲瘦有力,眼里的玩味炙热撩人:“古总,幸会。” 两人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成了当日最璀璨耀眼的星光。 网友纷纷慨言,聚芯国际的出现,就像是一条纽带,将原本时刻处于斗争状态的两家芯片巨头牢牢绑定在一起,稳固了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的局面,才有了如今如此和谐的场景。 — 几个月后,安德森总裁办新入职了几位实习助理。 培训完,新人看着手里的员工手册,好奇地拉着伍依问道:“伍姐,为什么这上面写着‘严禁助理和对家公司的总裁谈恋爱’啊?一般不都是禁止办公室恋情吗,怎么跨公司的都管上了?” 伍依一一扫过面前这些一脸天真纯良的孩子,心中不禁回想到了当初那个一步步培养指导她的男人。她万分感慨地长叹一口气,而后眨了眨眼,从容地晃了晃员工手册,问道:“你们想不想听八卦?” 回答她的是异口同声满怀激情的:“想!” 伍依看向不远处聚芯国际大厦的方向,然后娓娓讲起了一个故事。 “这事啊,还得从我刚进公司说起……” <正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