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王朝之九叔归来》 第1章 魂穿九叔 轰隆! 民国三年,时局动荡,瘟疫肆虐。^x¢7.0!0+t¢x?t′.,c-o`m′ 任家镇外,义庄之内,一声惊雷炸响,仿佛要将这片愁云惨雾笼罩的天地劈开! “师父!”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秋生和文才两个徒弟扑倒在床榻边,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师父——茅山道士九叔林凤祥,在与任家老太爷所化的僵尸王一番惊天动地的恶斗之后,身受重创,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只见一道碗口粗的惨白闪电,撕裂夜幕,不偏不倚,正劈在义庄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屋顶之上! 瓦片碎裂如雨,烟尘弥漫间,一股恐怖的电流顺着断裂的房梁,如毒蛇般窜下,直直贯入床榻上九叔焦黑一片的身躯! 九叔猛地一颤,原本气若游丝的他,双目圆睁,嘴角溢出一缕黑血,随即头一歪,再无声息。 “师父——!”秋生、文才悲痛欲绝,整个义庄仿佛都被绝望吞噬。 他们知道,师父这次,是真的挺不过去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另一个时空。 “滴——滴——滴——” 现代医院的急救室红灯刺目惊心,冰冷的仪器发出绝望的蜂鸣。 手术台上,一个年轻的医生,林凤娇,正逐渐失去生命体征。 他三甲医院最年轻的心外科主任医师,医术超群,却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连环追尾车祸中,被撞成了濒死状态。′j\i¨n+g¨w_u\h·o,t¨e~l′.?c?o\m* 意识弥留之际,林凤娇只觉灵魂轻飘飘地脱离了躯壳,眼前一片混沌。 恍惚中,一道缥缈宏大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响起:“汝乃第九世轮回者,尘缘未了,道基尚存。今有茅山林九,阳寿将尽,肉身尚有一线生机,速速归位,莫要辜负这最后一线机缘!” 话音未落,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传来,林凤娇的意识便如断线的风筝,被卷入一个幽暗的漩涡。 下一刻,当他再次恢复些微感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破败的环境里,胸口剧痛,呼吸困难,耳边是两个男人悲戚的哭喊声。 “师父……师父他老人家……仙逝了!” “不!我还没死!”林凤娇心头狂吼,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这是……窒息? 心跳骤停? 几乎是出于医生的本能,他强行调动那一丝微弱的意识,按照现代心肺复苏的要领,意念中疯狂按压自己的“胸腔”,试图进行“自我急救”。 他不懂什么道法,只知道,心跳停了,就得按!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他这番“意念按压”,一股潜藏在九叔体内的精纯无比的道门真气,竟被这匪夷所思的“自救”方式意外激活! 那真气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滋养着破败的经脉和几近停摆的心脏。1\3·1?t`x~t?.^c+o!m¢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中,林凤娇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古旧的房梁,摇曳的烛火,还有两个哭得稀里哗啦、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轻男子。 鼻尖萦绕着刺鼻的药草混合着淡淡的尸腐气味。 “这是哪里?我不是在手术室吗?”紧接着,两股截然不同却又无比清晰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水般,疯狂涌入他的脑海——一股属于现代心外科医生林凤娇,另一股,则属于这个时代、这个名为林凤祥、人称九叔的茅山道士! 僵尸、道法、民国、战乱、瘟疫……还有任老太爷! “我……穿越了?还魂到了这个叫九叔的人身上?”林凤娇,不,现在应该叫林九了,心中翻江倒海。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虚弱至极,稍一动弹便牵扯得五脏六腑都疼。 “师……师父?您……您醒了?”秋生和文才见状,先是一愣,随即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林九艰难地点了点头,沙哑着嗓子道:“水……” 文才手忙脚乱地倒了碗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缓过一口气,林九打量着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一旁桌案上,一面布满蛛网的铜镜上。 他示意秋生将镜子拿过来。 镜中映照出的,是一个面色蜡黄、胡子拉碴、身穿破旧道袍的中年道士,正是记忆中九叔的模样! 虽然虚弱,但眉宇间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却与他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师父如出一辙。 林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现代医学博士的逻辑思维飞快地分析着眼前的处境:雷击、身体机能衰竭,但自己用类似心脏复苏的意念,激活了这具身体里的某种能量,活了过来。 那么,自己现在不仅拥有林凤娇的医学知识,还继承了九叔的记忆和……某些特殊的东西? 就在他思索之际,忽然感觉眉心处,一股若有若无的温热感传来,痒痒的,麻麻的。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那感觉却又消失了。 但当他再次凝神看向 四周时,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不同,空气中仿佛漂浮着一些肉眼难以察觉的淡薄雾气,而那两个徒弟身上,也各自萦绕着不同颜色的光晕。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眼? 林九心头一动,正待细细感受,义庄那扇破旧的木门,在风雨中发出“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隙。 “谁啊?三更半夜的……”文才嘟囔着,带着几分警惕和疲惫,扭头望向门口。 门外,一个略显急促又故作镇定的声音响起,只是那声音在风雨声中显得有些飘忽不定,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夜风呼啸,卷起义庄门前的残叶,呜咽如泣。 “九叔!九叔您在家吗?救命啊!” 任家镇的富绅任天行,此刻却全无平日的威严,领着几个家丁,抬着一口薄皮棺材,神色焦急地拍打着义庄的院门。 那棺材里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腥臭,让跟在后面的家丁们个个面色发白,腿肚子打颤。 “谁啊?大半夜的,嚷嚷什么!”秋生揉着惺忪睡眼,不耐烦地拉开院门。 一见是任天行,他愣了愣,“任老爷?您这是……” “秋生啊,快,请九叔出来!我这侄儿……他,他好像尸变了!”任天行指着棺材,声音都带着颤。 “师父他老人家身体不适,早已歇下。有事跟我说也是一样。”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院内传来。 林凤娇——或者说,占据了九叔身体的现代灵魂,此刻已换上九叔平日的黄布道袍,缓步而出。 他目光锐利如鹰,扫过任天行那张堆满“焦急”的脸,心中冷笑:演,接着演! 给你符镇一镇,棺材你抬回去,用荔枝柴烧了就行。 任天行正要开口…… 好了,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当任天行一行人走了以后。 想试探我?说着走进了义庄内。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章 阴阳眼初开 晨雾裹着潮气渗进义庄的窗棂时,九叔正攥着被角坐起身。,w′b/s·z,.¢o*r/g_ 额角突突跳着钝痛,像有两根银针在脑仁里搅,前世林凤娇在急救室被推进Ct机的嗡鸣,与今生九叔被雷劈前那道刺目白光,在记忆里拧成乱麻。 他揉着太阳穴,喉头泛起一阵苦涩——昨夜那些话真是自己说的吗? “师父他老人家身体不适,早已歇下……”那声音,那语气,分明是他自己的口吻,却又带着几分陌生的沉稳。 真正的问题是——当他在义庄里睁开眼时,究竟是谁醒了? 视线扫过案头铜镜,镜面蒙着层薄雾,他伸手抹开—— “这具身体……到底是九叔,还是我?”他按住眉心,指腹下的皮肤发烫,昨夜那股若有若无的温热感又涌上来。 雾气里浮起几缕半透明的丝线,青色的缠在梁上的纸人腰际,红色的绕着供桌下的罗盘转圈。 再看自己的手臂,皮肤下竟有银线般的气流游走,从指尖窜到腕间,又顺着经脉往丹田钻。 “阴阳眼?”九叔想起九叔记忆里的描述:开眼者可见阴阳二气,活人周身有气,死者带阴,邪物则泛黑紫。 他试探着望向窗外,晨雾里果然飘着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子,而墙角那株老槐的枝桠间,缠着团灰扑扑的气团,正缓缓蠕动。 “咚、咚、咚。” 院门叩响的刹那,九叔迅速收回视线。 他理了理道袍,指尖在袖中掐了个避邪诀——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比他想象中顽固。 “九叔,我送早汤来了。” 赵三娘的声音混着草药香飘进来。 她系着靛青围裙,竹篮里搁着陶瓮,鬓角沾了片碎叶,目光却像浸了水的银针,扫过九叔的脸时格外锐利。 “昨夜雷大,我想着您伤没好全,特意熬了首乌参汤。”她把陶瓮放在案上,竹篮里的药草沙沙响,“您可还记得昨日辰时?我来送药时,您正给任家那口棺材贴符……” 九叔垂眼搅汤勺,汤面浮着层油花,映出他微眯的眼:“只觉昏昏沉沉,恍若隔世。.k?a\n′s¨h+u\w_u~.?o′r*g\”他故意咳嗽两声,“三娘的手艺倒是没变,这药气……比往日浓?” 赵三娘的手在竹篮里顿了顿。 她弯腰整理篮底的药草,一片深紫色叶片被带出来,落在桌上。 那叶子边缘翻卷,叶脉里凝着暗红斑点,凑近能闻到股若有若无的腥甜,像久置的血渍混着艾草香。 “这是……新采的?”九叔用汤勺拨了拨叶片。 “山后野地寻的,说是能固元。”赵三娘笑得温和,指尖却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角,“您且试试,我先回去了。” 她走得急,院门“吱呀”一声撞在墙上。 九叔盯着那片紫叶,忽然想起昨夜任天行送来的棺材。 当时他用阴阳眼扫过,那具“尸变”的尸体周身阴气滞涩,不似普通尸变的暴烈,倒像被什么东西慢慢腌入味—— 他猛地抽回思绪,抓起紫叶凑到鼻端。 这次闻得真切,腥甜里裹着丝腐肉的酸,是尸气! “任天行说侄儿尸变,赵三娘送带尸气的药……好个连环计!”九叔快步翻出床底的《道门杂录》,泛黄的纸页在指间翻飞。 当翻到“尸引草”那章时,他瞳孔微缩:此草生于尸冢,能引尸毒入活人体内,待阴聚到极处,活人便成“活尸”。 “现代医学里,尸毒是腐败菌产生的毒素。”他扯下道袍内袋的银簪,在紫叶上刮下点汁液,混着朱砂和雄黄酒调成糊状。 指尖蘸了药膏,在左臂划开道小口子,敷上——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原本泛青的皮肤渐渐回了血色。 九叔松了口气,又从灶膛里抓把草木灰撒在紫叶上。 叶片遇灰立刻蜷成焦黑的团,发出“嗤嗤”的声响。 “好个赵三娘,好个任天行。”他把焦叶收进铜铃里,系在腰间。 刚要出门,后山突然传来尖厉的哭喊:“我家狗蛋不见了!在后山采蘑菇,眨眼就没影了!” 声音被晨雾裹着,像有人掐着嗓子从地底下喊出来。\x~i+a.n,y.u-k`s~.?c`o_m? 九叔抓起桃木剑,道袍下摆扫过案头的铜镜——镜中雾气里,那团灰扑扑的气团不知何时变得漆黑,正顺着窗缝往院里钻。 后山的哭嚎像根细针,直扎进九叔耳骨。 他抄起墙根的黑驴蹄子塞进道袍内袋,又摸了把糯米撒进桃木剑鞘,出门时正撞见慌慌张张跑来的王猎户:"九叔! 我媳妇说狗蛋在后山蘑菇坡丢的,那地儿挨着任家老坟!" "任家老坟?"九叔脚步顿了顿。 九叔原身的记忆里,任家祖坟埋在鹰嘴崖下,十年前任家老太爷尸变,还是他亲手用镇尸钉封了七窍。 此刻他阴阳眼微眯,晨雾里浮动的光斑突然凝结成暗红血珠,顺着山风往西北方坠— —正是蘑菇坡方向。 "带路!"九叔拍了拍王猎户后背。 两人跑过青石板时,他瞥见墙角那株老槐的枝桠正在簌簌发抖,灰黑的气团早没了踪影,倒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口吞了。 蘑菇坡的草叶上还凝着露珠。 王猎户媳妇瘫坐在地,怀里抱着孩子的小布兜,布兜角沾着黑褐色的血渍。 九叔蹲下身,指尖刚碰着血渍,皮肤立刻泛起鸡皮疙瘩——这哪是血? 分明是尸毒凝结成的阴液! "婶子,狗蛋最后在哪儿?"他轻声问。 妇人手指抖得像筛糠,指向坡顶那丛野杜鹃:"就...就在那棵歪脖子树底下,我一回头就听着咔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咬断了树枝..." 九叔顺着方向望去。 阴阳眼骤然发烫,雾里的光斑突然扭曲成无数根银线,穿进野杜鹃丛深处。 他眯起眼,隐约看见团黑黢黢的影子——半人高,浑身覆着油亮的黑毛,后颈凸起块青灰色的骨茬,正拖着个穿红肚兜的小身子往林子里钻! "畜牲!"九叔低喝一声。 他解下腰间铜铃甩向空中,铃舌撞出九声清响,在周围布下临时封印阵。 黑毛僵尸猛地顿住,后颈骨茬泛起幽蓝火光,竟对着九叔的方向呲出白森森的獠牙。 "王猎户,去坡下砍三根碗口粗的青竹!"九叔扯下道袍内袋的朱砂笔,在掌心画了道破煞符。 现代知识在脑子里转得飞快:僵尸怕糯米、桃木,可这黑毛尸能硬扛封印阵,普通法子未必管用。 他摸出怀里的银簪,把随身带的糯米混着桃木钉磨成粉,又撒了把雄黄酒进去——这是现代火药的原理,借爆炸力震散尸气! "接着!"王猎户扛着青竹跑回来。 九叔迅速把糯米粉塞进竹筒,用符咒封了口,再把三根竹筒呈三角状埋在黑毛僵尸必经的斜坡上。 他退到树后,摸出块怀表对准阳光:"三、二、一——" 黑毛僵尸终于动了。 它拖着孩子的动作突然暴戾起来,后颈骨茬的幽蓝火光大盛,直把孩子的红肚兜撕成碎片。 九叔心尖发颤,抄起桃木剑就要冲,却见那畜牲一脚踩上斜坡—— "轰!" 三根竹筒同时炸响。 糯米粉混着桃木钉像弹片般炸开,黑毛僵尸发出刺耳的尖叫,前爪深深抠进树干。 九叔趁机甩出七张镇尸符,符纸沾着尸血滋滋作响,竟在僵尸身上烧出七个焦黑的洞。 "给我定!"他咬破指尖,在最后一张符上点了血。 符纸"唰"地贴在僵尸额间,黑毛瞬间褪成灰白,后颈骨茬"咔"地断裂,怀里的孩子"扑"地掉在地上。 "狗蛋!"王猎户媳妇疯了似的扑过去。 九叔却盯着僵尸后颈——那里嵌着块半指长的玉牌,刻着团缠绕的火焰纹,正是任家祖传的"焚天印"! "任天行..."九叔攥紧玉牌,指节发白。 原身记忆里,任家现任家主最恨十年前他坏了老太爷的"尸解大计",如今怕是想借孩童养尸,再掀风浪。 等村民们七手八脚把狗蛋抱走,九叔才蹲下身检查僵尸。 这哪是普通僵尸? 尸身关节处缠着细如发丝的红线,指甲缝里塞着碾碎的尸引草——和赵三娘送来的那株一模一样! "好个连环局。"九叔扯下块衣襟裹住玉牌,转身往义庄走。 山风卷着残雾扑在脸上,他突然嗅见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是任天行常用的香灰掺了尸油的味道! 义庄的院门虚掩着。 九叔推开门,案上那罐首乌参汤还在,可竹篮里的药草全变了样:原本泛着紫斑的尸引草,不知被谁换成了普通的艾草。 他摸向铜铃里的焦叶——昨晚收进去的尸引草残渣,竟也不翼而飞! "谁?"他猛地转身,桃木剑横在胸前。 院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只有老槐的枝桠在风里摇晃,叶影落在墙上,像极了昨夜镜中那团黑雾的形状。 月上中天时,九叔坐在蒲团上打坐。 丹田处的热流突然变得汹涌,前世林凤娇的记忆混着九叔的术法口诀,在识海里翻涌。 他闭着眼,却看见窗外的月光变成了血红色,老槐的影子爬进窗棂,在地上勾勒出个模糊的人形—— "小心...尸王..." 细若蚊蝇的声音钻进耳朵。 九叔猛地睁眼,月光还是那轮月光,老槐的影子也好好地趴在地上。 他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却发现掌心沾着些银灰色的粉末——像是某种符咒燃烧后的灰烬。 夜风掀起门帘,吹得供桌上的罗盘"咔"地转了个圈。 指针疯狂震颤,最终指向院外的后山方向。 九叔盯着指针,忽然想起白日里黑毛僵尸后颈的骨茬——那形状,竟和任家祖坟的山势轮廓分毫不差。 他重新闭上眼,却怎么也静不下 心。 丹田的热流里,似乎有团更冷的东西在翻涌,像双无形的手,正缓缓扯着他的意识往黑暗里坠...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3章 九世记忆融合 良久,他长叹一声,起身将罗盘收起,转身朝厢房走去。,兰¨兰*文.学_ ^追-最*新,章`节¢ 烛火在他身后摇曳,投下的影子歪斜扭曲,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蜷缩着的怪物。 他心头一紧,回头望去,却只见空荡荡的堂屋,风吹得纸钱簌簌作响。 房内,油灯在案上忽明忽暗。 九叔盘膝坐下,掌心结印,试图用《三清静心诀》压下体内异动。 可咒语刚念到第三句,眼前光影便开始扭曲——老槐的影子不知何时爬上了窗棂,化作黑雾,裹着他坠入无边混沌。 “混小子!” 炸雷般的喝声震得耳膜生疼。 九叔踉跄站稳,抬眼便见个白须老者立在云端,道袍上的八卦纹泛着金光,正是原身记忆里早已坐化的老司爷! "你当轮回者的命是路边野草?"老司爷甩动拂尘,三枚青铜钱"叮"地砸在九叔脚边,"双魂并立,早晚被记忆乱流绞成碎片!" 九叔喉头一紧。 前世林凤娇的记忆像潮水涌来:急救室的消毒水味、手机里刷到的《茅山术秘闻》帖子、临终前三清像突然睁开的眼...原身的术法口诀则化作青焰,在另一片识海燃烧。 两股力量在脑海里撕扯,疼得他蜷缩在地。 "闭眼!"老司爷的声音穿透剧痛,"用你现代学的神经突触理论,想想怎么把两股记忆连成线!" 九叔咬着唇照做。 黑暗中,他看见两条光带:一条是林凤娇的人生,从幼儿园到实验室,带着消毒水与油墨香;另一条是九叔的前半生,义庄的桐油味、桃木剑的震颤、被雷劈前最后一眼看见的任家焚天印。 两条光带在丹田处交汇,像dnA双螺旋般缓缓缠绕。 "对! 用逻辑做纽带,用术法当胶水!"老司爷的声音渐远,"去看你的轮回——" 画面骤转。′三,叶*屋+ ^免·费¢阅.读+ 九叔看见自己第一世是个挑着符袋的游方道士,被尸毒侵蚀时攥着半本《镇灵诀》;第二世是个女医,用银针戳破僵尸喉管却被怨气反噬;第三世...直到第九世林凤娇,在手术台上攥着手机里"民国僵尸档案"的网页断气。 每一世的记忆碎片里,都有个模糊的影子在笑——是任家的焚天印,是后山的骨茬山形,是那团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黑雾。 "原来每一世..."九叔突然喘不过气,"都是因为没融合两种力量?" "所以这一世,你要做第一个成功的!"老司爷的声音如洪钟,"开眼!" 九叔猛地睁眼。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老槐的影子。 他抬手摸向眉心,指尖触到一丝温热的金芒——那是开眼境的标志! 丹田的热流不再翻涌,而是化作细水长流的暖意,顺着经脉游走。 他甚至能清晰听见院外三里外的溪水声,闻见后山坟场飘来的腐叶味。 "好个开眼境。"九叔扯了扯嘴角,现代知识与术法口诀在脑海里自动串联:原来任家祖坟的山势是天然聚阴局,尸引草的紫斑是吸收了地脉尸气...他正想着,院外突然传来叩门声。 "九爷,深夜叨扰了。" 任天行的声音像浸了蜜。 九叔起身时摸了摸腰间的桃木剑,步到门前时故意放轻脚步——开眼境下,他看见门缝外的影子不是人形,而是条盘踞的黑蟒! 推开门,任天行穿着月白杭绸长衫,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腰间的焚天印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今日见九爷收服黑毛僵,在下实在佩服。"他笑着递上漆盒,"这是家祖留下的尸王令,想与九爷共商除僵大计。!x!i?a/n-y.u′k~s¢w¢.¢c!o~m′" 九叔接过漆盒的瞬间,指尖传来刺痛——漆盒内层涂了尸油。 他不动声色地用拇指在盒底敲了敲,现代谈判技巧浮上心头:"任家主的诚意,九某自然领情。 只是这尸王令...得先研究研究。"他晃了晃漆盒,"不如移步偏殿? 我新得些符咒,正好一起参详。" 任天行的瞳孔缩了缩,旋即笑得更温文:"全凭九爷安排。" 九叔转身时,开眼境下的视野里,任天行背后的黑蟒突然张开嘴,蛇信子扫过他后颈。 他捏紧漆盒,掌心的符纸被汗浸透——偏殿里的八卦镜该换位置了,得让秋生明早把火药粉撒在门槛下。 "请。"九叔侧身让开路,油灯的光映着他眉心未褪的金芒,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偏殿的门“吱呀”一声合上,九叔指尖在门框上快速抹过——那里早贴着半张引雷符。 他余光瞥见任天行的目光在香案上扫过,月白长衫下摆无风自动,露出绣着蛇鳞暗纹的裤脚。 “九爷这偏殿的香灰,比寻常道观的都干净。”任天行抚着漆盒在木凳上落座,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焚天印玉牌,“看来平时没少下功夫。” 九叔背对着他翻找符咒,嘴角扯出半分笑意。 他早把照妖符裁成细条,混在一叠“驱邪符”里压在香案下,此刻正借弯腰的动作用脚勾动砖缝——那是触发符咒的机关。 “任家主有所不知,义庄的符纸最金贵,得防着文才那混小子偷去折纸船。”他直起身子时,掌心多了三张黄符,其中一张边缘泛着不易察觉的朱砂光。 香案上的烛火突然窜高三寸。 任天行的后背绷成一条线,绣着蟒纹的缎面马褂下,有黑气正顺着领口往上钻。 九叔眼尾的金芒微闪——开眼境下,那黑气里竟裹着半截蛇尾! 他不动声色将符咒拍在案上:“这是用金丝楠木灰画的‘镇煞符’,任家主请看——” 话音未落,香案下的照妖符“轰”地燃成金焰! 任天行猛地站起,木凳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脖颈处浮起青紫色蛇鳞,焚天印玉牌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咔嚓”一声震碎了半张符咒。 “九爷好手段。”他扯了扯被烧出焦痕的袖口,原本温文的面容扭曲成狞笑,“拿照妖符试我?当任某是村头的野狐子?” 九叔退后半步,手按在腰间的桃木剑上。 他能感觉到掌心的符纸在发烫——这是任天行身上怨气过浓的征兆。 “任家主误会了,不过是想验证新符的火候。”他的声音沉稳,脑海里却在飞转:焚天印能破照妖符,说明任家与邪道早有勾结;刚才那半片蛇尾,怕不是用活人祭炼的妖魂? 任天行突然低笑,笑声像石子坠入枯井。 他俯身拾起漆盒,指尖在盒盖上一弹,几缕尸油顺着缝隙渗出来,在青砖上腐蚀出焦黑的痕迹。 “九爷,你当我为何深夜来访?”他逼近两步,腐臭的气息喷在九叔脸上,“你那两个宝贝徒弟,此刻正蹲在后山帮你收尸呢——” “放肆!”九叔怒喝,桃木剑“嗡”地出鞘三寸。 金芒在他眉心流转,开眼境下,任天行背后的黑蟒虚影张着血盆大口,蛇信子几乎要舔到他鼻尖。 任天行却退了半步,整理好衣襟,又恢复了那副温文模样。 “九爷的命,我迟早要。”他掀开门帘时回头一笑,月光照在他泛着青灰的脸上,“但不是现在——等尸王醒了,我要你亲眼看着这县城变成阴曹。” 门“砰”地关上。 九叔握着桃木剑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他能清晰听见任天行的脚步声消失在义庄外的巷口,却听不见文才和秋生的动静。 “那混小子该不会真去后山了?”他刚要出门寻人,院外又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九爷。” 赵三娘的声音像片被风吹皱的叶。 九叔转身时,正看见她缩在影里,竹篮里的草药散着苦香,可她的手指却攥着张染血的地图。 “任家在城南废庙设了尸坛。”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喉结不住滚动,“用童男童女的血养尸王,七日之内必醒。” 九叔瞳孔骤缩。 他记得上个月有三个孩子在城南失踪,当时只当是被人贩子拐了,没想到……“你怎么知道?”他抓住赵三娘的手腕,触感冷得像块冰。 赵三娘抽回手,竹篮里掉出半截染血的红绳——那是失踪女孩脖子上的长命锁绳。 “我男人是赶尸匠,死在任家手里。”她别过脸,月光照出她眼角的泪,“地图上标了尸坛的方位,你得尽快……”话音未落,她突然转身跑出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九叔捏着地图冲进房,从床底摸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他用现代知识改良的黑驴蹄粉、朱砂火药,还有文才偷偷塞进去的半块桂花糕。 他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布包,临出门时又摸了摸怀里的《镇灵诀》残卷。 “秋生!文才!”他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没听见应答,“罢了,等回来再收拾你们。” 城南的夜比义庄更冷。 九叔顺着地图走了两里地,腐叶味里突然掺进浓重的尸臭。 他停在一片荒坟前,月光下,三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墓碑后转出——青灰色的皮肤往下滴着脓水,指甲长得能勾住地皮,正是最低阶的行尸! “来得正好。”九叔摸出三张镇灵符,掌心的道力顺着符纸窜出金光。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4章 夜探尸坛 九叔站在地图前良久,心中那团迷雾终于被一道光劈开。`小\说/宅_ /已¨发,布`最+新`章·节^ “原来镇灵符咒可以配合现代知识,发挥真正威力。”他扯了扯被抓破的衣袖,嘴角扬起笑意。 可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 地图上的红点仿佛在无声召唤,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些破碎的符纸、断裂的锁链,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腐朽气息。 夜色如墨,冷风卷着枯叶扑面而来。 九叔背起桃木剑,踩着斑驳的月光踏上山路。 一路上,铁链拖地的声响若隐若现,像是从地底传来,又像是藏在他心底。 当他站在废庙前时,心跳已不自觉加快。 九叔的靴底碾过废庙前的断砖,吱呀一声,虚掩的木门被夜风吹得晃了晃。 门缝里漏出的光不是寻常的黄,倒像是凝固的血在泛着暗紫,他喉结动了动——这光里裹着怨气,浓得能掐出水来。 他反手把门缝拨大两指宽,月光顺着肩颈淌进庙内。 首先撞进瞳孔的是满地暗红,像有人拿血当墨,在青石板上画了幅歪扭的画。 九叔蹲下身,指节蹭过干涸的血痕,触感粗粝,混着细碎的骨粉——这不是普通的血,是掺了人骨磨粉的邪血,专用来勾魂锁魄。~5¨2,s′h?u.c*h,e^n¨g`.+c`o′m¨ "分形结构?"他眯起眼,现代大学时学过的几何学突然在脑海里翻涌。 那些歪扭的线条看似杂乱,实则每道分支都与主脉呈37度夹角,像极了数学里的自相似图形。 再看那中心点,三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嵌进石缝,正好对应北斗七星的天枢、天璇、天玣——这哪是普通血画,分明是引魂阵! 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九叔猛地抬头,庙梁上垂着半截褪色的红绸,正随着穿堂风一下下扫过他的发顶。 他想起赵三娘说任家赶尸匠的死状,想起失踪女孩脖子上的红绳,喉间泛起腥甜——这阵是要把活人魂儿往地底下引,引去给谁? "步罡破煞。"他默念着《镇灵诀》里的步法,脚尖点地,沿着阵外虚画的八卦线绕开核心。 每走一步,鞋底都碾过几粒糯米,那是他出门前特意在义庄门槛抓的,专克阴邪。 等转过供桌残腿时,供桌下的青砖突然发出"咔"的轻响——原来阵眼藏在地下! 九叔单膝跪地,用桃木剑柄撬起青砖。 果不其然,砖下是个黑黢黢的洞口,霉味混着腐肉味"呼"地涌上来。+r?c,y,x*s~w..~c^o*m_ 他摸出火折子晃了晃,火光里能看见洞壁嵌着几盏长明灯,灯油不是寻常油脂,凝着暗红,凑近了闻有股铁锈味——人血熬的。 地道里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清晰。 九叔手一抖,火折子灭了。 他贴着洞壁缩成一团,耳尖动了动——是僵尸的低吼,带着胸腔的震颤,混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三具灰毛僵尸从地道拐角转出来,指甲刮着石壁刺得人牙酸。 为首那具的后颈还钉着根锈钉,钉帽刻着"任"字——任家的标记! 他屏住呼吸,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现代战术课上的隐蔽技巧和道术口诀在脑子里打架:僵尸嗅觉灵敏,不能用火药;但灰毛尸力大,硬拼要吃亏。 目光扫过腰间的布包,他突然摸到那包糯米粉——对了! 文才昨天往里面掺了朱砂,说是试新方子。 九叔指尖蘸了糯米朱砂粉,在石壁上快速画符。 符线刚闭合,最右边那具僵尸突然顿住,灰毛根根竖起。 它张开嘴,露出黑紫的牙床,朝着石壁的方向嗅了嗅。 九叔心跳到了嗓子眼,连眼珠都不敢转——这符是用《阳火诀》改良的定身符,要是镇不住... "嗷——"僵尸突然往前一扑,却被符光缠住了前爪。 另外两具僵尸歪着脑袋,喉间发出困惑的咕噜声,竟真没察觉到躲在阴影里的活人。 九叔趁着它们互相推搡的空档,猫腰钻进地道更深的岔口,后背的布包擦过石壁,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摸了摸怀里的《镇灵诀》残卷,那卷帛书此刻烫得惊人,像是在催促他快些。 地道尽头的空间突然开阔。 九叔摸着石壁走了十步,指尖触到冰冷的石砖——地宫到了。 他摸出火折子吹亮,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直径五丈的圆形祭坛立在地宫中央,四周石壁刻满咒文,那些字不是汉字,倒像是甲骨文和苗文的杂糅。 祭坛正中央摆着具红漆棺材,棺材上压着七根铁链,链头深深扎进石壁,每根链上都缠着带血的红绳——和赵三娘竹篮里那截一模一样! "献魂...引王..."九叔喃喃念出几个字。 老司爷残魂里的记忆突然翻涌,那些咒文的结构像极了湘西赶尸的秘语,而现代语言学课上学的语法分析此刻派上了用场:重复出现的" 王"字在句尾,"血"字在句首,中间的"魂"字出现了十七次——这是要用十七个活人魂儿,把某个尸王从棺材里引出来! 他咬破指尖,鲜血顺着桃木剑滴在祭坛边缘。 《镇灵诀》里的破阵咒从舌尖滚出,剑尖在石砖上画出逆时针的螺旋,每画一圈,石壁上的咒文就暗下去一分。 红漆棺材突然发出"咔"的轻响,九叔抬头,正看见棺材缝里渗出黑血,在棺盖上汇成小股,顺着雕花往下淌。 "快!"他额角青筋暴起,剑尖重重戳进螺旋中心。 血光炸开的瞬间,棺材里传来闷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棺材板。 九叔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腰撞在石壁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阴影,比夜色更浓,正顺着石壁缓缓往下爬,像团活的黑雾。 地宫的长明灯突然全灭了。 黑暗里,九叔听见铁链崩断的脆响,还有某种不属于活物的低笑,从祭坛方向悠悠传来。 他握紧桃木剑,掌心全是汗,却觉得那笑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能听见...指甲刮过石砖的声音。 黑暗里的指甲声突然顿住。 九叔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直觉告诉他那东西停在了五步外——比僵尸更阴毒,比厉鬼更沉默。 "九叔果然好胆色。"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5章 夜探尸坛2 (接上回) 阴恻恻的男声从头顶炸开。`齐.盛.小¢说^网* _无¨错.内.容` 九叔猛地抬头,只见梁上垂落的红绸突然绷直,一个青衫身影踩着红绸倒悬而下,月光从他背后的破洞漏进来,正照在他手中攥着的黑色玉牌上,玉牌表面浮着暗红纹路,像极了血管。 是任天行! 九叔瞳孔骤缩。 他早该想到任家会守株待兔——赵三娘说任家赶尸匠死状蹊跷时,他就该料到这是引蛇出洞的局。 可此刻地宫长明灯全灭,他怀里的《镇灵诀》残卷烫得几乎要烧穿布包,烫得他心口发疼。 "你以为破了引魂阵就能坏我大事?"任天行脚尖点地,青衫下摆扫过祭坛边缘的黑血,"十七个童女的魂早被我封进玉牌,等尸王吸够怨气......"他突然低笑,玉牌在掌心转了个圈,"不过你来得正好,活人血祭,能让尸王提前苏醒。" 话音未落,地宫四角传来闷响。 九叔转头的瞬间,三团暗红影子从石缝里挤出来——不是僵尸,是尸王! 红毛倒竖,眼眶里燃着幽蓝鬼火,脖颈处的尸斑呈莲花状绽开,正是湘西赶尸人口中"红衣煞王"的特征。 最近的那具尸王已扑到跟前。 九叔旋身避开,后背重重撞在祭坛边缘,桃木剑几乎脱手。\d¨a?s_h,e+n^k?s′.*c^o_m+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现代战术课里"面对群攻需抢占制高点"的提醒和老司爷残魂里"尸王怕纯阳火"的口诀在脑子里打架。 "想跑?"任天行甩出三张黄符,符纸沾地即燃,腾起幽绿火焰封住地宫出口。 九叔看着被火墙围住的退路,喉间泛起苦涩——这是他教文才画的困灵符,没想到今天被人用来困自己。 最左边的尸王突然张开双臂,红毛间渗出黑血,腐臭的腥气直灌鼻腔。 九叔退无可退,右手摸向腰间的糯米袋,却触到那卷发烫的《镇灵诀》。 残卷里的咒文突然在眼皮底下浮现,与现代大学《电磁学》课本里"磁偏角"的公式重叠成影——对了! 尸王行动靠怨气牵引,而怨气有磁场! 他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左手掌心,快速结出"太上台星"印诀。 同时右手掏出随身携带的铜制罗盘,借着月光看清磁针偏移的角度——东南方偏北7度,正是尸王下一击的方位! 符命已宣传,律令飞敕彻地天。三界大魔齐消散,五方鬼怪尽除蠲。真文本是黄王篆,但荡无极听鸟言。!微?趣_小-说-网¢ ?追`最-新!章¢节+咔嚓一声冲太极,…… "起!"九叔暴喝一声,左脚猛跺地面。 他早用鞋底的朱砂在石砖上画好了隐阵,此刻借力跃起,正好避开尸王横扫的利爪。 那爪风擦着他衣襟掠过,在石壁上抓出五道深痕,火星四溅。 任天行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没想到这个总在义庄晒符纸的道士,竟能同时施展出道术和...某种说不上来的机变。 玉牌在他掌心捏得发疼,他狠下心咬破指尖,血滴在玉牌上:"给我撕了他!" 三具尸王同时发出尖啸,红毛根根竖起,连空气都被搅得扭曲。 九叔后背抵着石壁,能清晰感觉到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腰带。 他能撑过第一击,第二击呢? 第三击呢? "林凤娇,该醒了。" 意识深处突然响起老司爷的声音。 九叔一愣——这是他现代身份的本名,自从穿越后,他几乎忘了这个名字。 与此同时,记忆里的两个自己突然开始重叠:民国九叔的术法心得,现代林凤娇的几何公式,像两条溪流汇入同一个湖泊。 眉心突然一热。 九叔抬手摸去,指尖沾到黏腻的金粉——是金光! 他记得《镇灵诀》里说"破妄境方显金光",可他现在不过聚气境。 但此刻那金光却越燃越旺,照亮了地宫每个角落,连尸王眼中的鬼火都被压得暗了几分。 "原来如此。"九叔突然笑了。 双重记忆融合的瞬间,他终于明白三清祖师让他穿越的目的——不是取代,是互补。 他左手结出"驱邪印",右手握着罗盘精准计算方位,每一步都踏在尸王攻击的间隙里。 "镇!" 九叔甩出最后一张镇灵符,符纸精准贴在祭坛中央的阵眼上。 地宫猛地一震,石壁上的咒文开始剥落,任天行的困灵符"噗"地熄灭。 红漆棺材里传来闷吼,像是被打断了什么仪式。 "你敢!"任天行瞳孔收缩成线,玉牌在他掌心裂开细纹。 他狠踹身边的尸王,"拦住他!"可尸王们此刻却畏畏缩缩,不敢再靠近那团金光。 九叔趁机扑向祭坛底部。 刚才打斗时,他瞥见石砖缝隙里露出半枚青铜角。 指尖抠住砖缝一掀,一 块刻满古篆的青铜残片赫然出现,残片边缘的纹路竟与老司爷残魂里的印记完全吻合——是镇灵真言! 地宫顶部传来碎石坠落的声音。 任天行咬牙看了眼即将崩塌的地宫,狠狠瞪了九叔一眼,甩出三枚透骨钉后转身冲进地道:"九叔,咱们没完!" 九叔侧身避开透骨钉,目光却被一缕熟悉的香气勾住。 那是赵三娘常用的艾草香,混着点山茶花味。 他猛然回头,只看见黑暗中有个身影闪过,像片被风卷走的纸人,眨眼就没了踪迹。 "赵三娘?"九叔喊了一声,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响的崩塌声。 他将青铜残片塞进怀里,抄起桃木剑冲向地道。 跑过祭坛时,他瞥见红漆棺材的缝隙里,露出半截青灰色的指甲——尸王,终究还是没醒透。 等九叔跌跌撞撞钻出废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摸了摸怀里发烫的残片,又摸了摸沾着黑血的道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加快脚步——义庄里,文才和秋生该等急了吧? 可等他推开义庄大门,却只看见案几上凉透的小米粥,和一张被风吹到墙角的纸条,上面是秋生歪歪扭扭的字迹:"师傅,我们去后山找那只偷鸡的黄皮子了......" 九叔捏着纸条的手顿了顿。 晨风吹过,他听见后山方向传来隐约的惊呼,像极了文才被吓破胆的尖叫。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6章 师徒重逢,土炮惊雷 九叔捏着纸条的手顿了顿,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微?趣~小^说+网′ *更_新′最.全. “这俩兔崽子……又跑去惹那畜生!” 他想起前几日夜里,义庄外那道诡异的影子,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腥臊气——八成就是那只黄皮子作祟。 他本想亲自去看看,却没想到秋生和文才竟先一步去了。 晨风穿过敞开的门缝,吹得屋内烛火一阵摇曳。 小米粥已经凉透,碗边还残留着半口没吃完的汤水。 他咬牙把纸条往案几上一拍,抓起挂在墙边的桃木剑就往外走。 刚踏出义庄几步,便听见后山方向传来隐约的惊呼,像极了文才被吓破胆的尖叫。 那声音像是针一样扎进了他的耳膜。 “文才!秋生!” 九叔几乎是飞奔而出,脚下的青石台阶湿滑异常,道袍下摆被荆棘勾住时,他几乎是直接扯断了那截布料。 后山的晨雾还未散尽,文才那破锣似的尖叫却像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崽子从小怕黄皮子,上次被偷了半只老母鸡,能抱着他的腿哭到半夜。 等他冲进竹林,正撞见两人背靠背缩在老槐树下…… "文才! 秋生!"他踩着湿滑的青苔冲进竹林,正撞见两人背靠背缩在老槐树下。-咸\鱼_看·书_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文才的蓝布衫前襟全是泥,裤腿被撕了道口子,露出白生生的脚踝;秋生举着根断成两截的木棍,额头沾着片枯叶,鼻尖还挂着没擦干净的鼻涕。 那只惹事的黄皮子正蹲在竹枝上,油亮的皮毛在晨光里泛着贼光,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转,嘴里还叼着半块红薯——显然是从义庄厨房顺的。 "师父!"文才像见了救星,踉跄着扑过来,差点把九叔撞了个趔趄,"这畜牲成精了! 刚才还冲我作揖!" 秋生倒是没扑过来,只红着眼眶搓了搓手:"我们...我们听说您被雷劈了,醒不过来,就去镇西找王大仙求符...后来又听说您活了,连夜赶回来的..."他声音越说越小,裤脚还在往下滴泥水——估摸着是蹚了后山的野塘。 九叔的手指在两人肩头上轻轻一按。 文才瘦了,肩胛骨硌得他手掌生疼;秋生的布衫里裹着股霉味,像是在漏雨的破庙凑合一宿。 他喉结动了动,到底没把"傻徒弟"三个字说出口,只屈指弹了弹文才的额头:"黄皮子讨食而已,你俩倒像见了千年尸煞。" 话音未落,那黄皮子"吱"地叫了声,叼着红薯"噌"地窜上树顶。?a.b\c_w+x·w+..c¢o_m* 九叔抬头瞥了眼,突然笑出声——树杈上还挂着半张皱巴巴的黄纸符,是他去年教秋生画的"驱兽符",墨迹早被雨水泡花了。 "回义庄。"他扯着两人的后领往山下带,"先喝碗热粥,再收拾你们的烂摊子。" 义庄的灶膛里还留着余温。 九叔掀开瓦罐,小米粥的甜香混着艾草味涌出来——赵三娘走前总爱往粥里撒把艾草,说是去湿。 他舀了三大碗,看文才捧着碗狼吞虎咽,秋生小口小口吹着热气,突然开口:"你们这趟出门,可见过用火药驱邪的?" 文才被粥烫到,"噗"地喷了半口:"火药? 那不是炮仗铺才有的?" "傻小子。"九叔敲了敲桌角,从怀里摸出本泛黄的《道门杂录》,"书里说硝硫炭,三气合,可没写比例。 我在现代...嗯,在别的地方见过,硝石七份、硫磺一份半、木炭一份半,混起来炸起来最狠。" 秋生把碗放下,指甲在桌沿抠出道白印:"师父,咱们...咱们要造炮仗?" "驱尸弹。"九叔抽出张草纸,刷刷画了个筒状图,"用铁皮卷成管子,前头装火药和碎铜钱,后头塞引信。 僵尸皮厚,符咒烧不透,这玩意能崩碎它们的骨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发亮的眼睛,"文才去药铺买硝石,记着要最纯的;秋生去铁匠铺要废铁皮,挑薄的。 日头落山前,我要看见材料堆在堂屋。" 文才把空碗一推,蹭地站起来:"我这就去! 镇东孙记药铺的老掌柜最实诚!"秋生跟着起身,却被门槛绊了个踉跄:"我...我先去劈点细竹片,引信要用竹膜..." 九叔望着两人跑出门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文才的破裤腿在风里晃荡,秋生的布鞋沾着泥,倒像两只扑棱棱的麻雀——到底是回来了。 日头偏西时,堂屋里堆了小山似的材料。 文才的蓝布衫兜着半袋硝石,鼻尖沁着汗:"老掌柜听说给义庄用,非要送半袋,我没要。"秋生搬来的铁皮在地上堆成块黑砖,指节上还沾着焊锡的焦痕:"铁匠铺的刘叔帮我剪的,说这是洋铁皮,比土铁薄。" 九叔蹲在地上,用铜秤仔细称了七两硝石、一两半硫磺、一两半木炭。 文才蹲在旁边,眼睛眨也不眨:"师父,这比例真能行?" "试试不就知道。"九叔把三种粉末倒进石臼,用木杵慢慢研磨。 秋生递来个粗陶碗,里面泡着泡软的竹膜:"引信要晒干,我...我今晚守着灶膛烤。" 月上柳梢时,第一支驱尸弹做好了。 铁皮筒有拇指粗,三寸长,前头塞着碎铜钱和火药,后头插着根细竹管引信。 秋生举着它左看右看,铁皮边缘刮得他手指发红:"像...像西洋人用的短铳。" "走。"九叔抄起桃木剑,"后山试弹去。" 后山的乱葬岗上,九叔用草绳捆了个稻草人,胸口画了个朱砂圈——仿的是僵尸的命门。 文才举着驱尸弹的手直抖:"师父,要是炸了手怎么办?" "点引信,躲树后。"九叔拍了拍他后背,"我开眼看着呢。" 他指尖掐了个"天眼诀",阴阳眼打开的瞬间,夜色里浮起层淡蓝的雾。 稻草人胸口的朱砂圈泛着暗红,像团跳动的火——这是他特意用鸡血调的,最接近僵尸体内的阴火。 "点!" 文才哆嗦着划亮火柴,引信"呲"地窜起火星。 他尖叫着把驱尸弹往地上一扔,自己抱着头滚进草丛。 秋生倒是没躲,踮着脚伸长脖子看——火星"嗤嗤"烧到铁皮筒,"轰"地炸出团火光! 碎铜钱像暴雨般飞溅,稻草人的胸口被撕开个大洞,几片草叶沾着焦黑的火药灰,轻飘飘落下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7章 师徒重逢,土炮惊雷2 (接上回) "好!"九叔大笑,拍了拍秋生的肩膀,"你小子没躲,比文才有种!" 文才从草丛里爬出来,鼻尖沾着草屑:"师父,我...我这不是怕伤着您么!" 秋生捡起半块炸变形的铁皮,眼睛亮得像星子:"再来一次! 我来点火!" 后半夜的山风裹着草木香,义庄的灯笼在院门口晃啊晃。¨零?点-看\书` `更`新,最_全? 九叔靠在老槐树上,看两个徒弟追着驱尸弹的碎片跑,听他们的笑声撞碎了夜色——文才的尖嗓门,秋生的闷笑,混着山雀扑棱翅膀的声音,比任何符咒都让人安心。 "师父!"秋生举着个炸得只剩半截的铁皮筒跑过来,"再做十个! 明儿个要是遇到尸王,咱们能把它轰成渣!" 文才跟着凑过来,裤腿的破洞又被荆棘扯大了:"就是就是! 师父您教我们的法子比老黄历管用多了!" 九叔摸出怀里的青铜残片,它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镇灵真言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可此刻他却觉得,怀里更热的是两个徒弟递过来的驱尸弹——带着体温的铁皮筒,还沾着秋生的焊锡味,文才的汗味。 "睡吧。"他揉了揉两人的脑袋,"明儿个...有得忙了。" 晨雾未散时,义庄的木门被拍得山响。,兰¨兰*文.学_ ^追-最*新,章`节¢ "开门!"外头传来粗哑的吆喝,"军政府张副官,奉长官命令见九叔!" 晨雾裹着冷意渗进窗纸时,九叔正替文才补着裤腿的破洞。 竹针在青布上穿进穿出,突然"砰砰"的砸门声炸响,震得供桌上的香灰簌簌往下落。 "师父!"文才手里的半碗粥"当啷"掉在地上,黏糊糊的米粒溅到秋生脚边。 秋生正往驱尸弹引信上抹蜂蜡,被这动静惊得手一抖,半块蜡直接掉进了装火药的陶瓮。 九叔的竹针"咔"地断在布纹里。 他站起身时,道袍下摆扫过昨晚试弹剩下的铁皮碎片,发出细碎的声响——这些东西还摊在堂屋中央,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开门! 军政府张副官!"外头的吆喝混着马蹄声,还有铁器碰撞的脆响。 九叔隔着门板都能想象出那队士兵的模样:皮靴上沾着泥,步枪斜挎在肩头,枪套扣带松松垮垮垂着——典型的北洋军做派。 "文才,把灶膛里的火药埋了。"九叔压低声音,指尖在秋生后颈轻轻一按,"你去柴房把剩下的铁皮藏到梁上,用稻草盖严。"他转身时扫过供桌,青铜残片正压在《道门杂录》下,幽光被书页遮得只剩一线。 门闩拉开的瞬间,冷风卷着七八个士兵涌进来。¨h¨u_a,n_x*i~a*n-g.j·i+.~n+e¨t¨ 为首的军官穿件洗得发白的黄呢子军装,肩章磨得发亮,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直划到下颌。 他盯着九叔道袍上的太极纹,拇指勾着皮枪套:"九叔?" "在下义庄守灵人,张副官有何贵干?"九叔垂眸看对方腰间的盒子炮,枪管还沾着新鲜的泥点——看来是连夜从县城赶过来的。 "清剿尸患。"刀疤军官甩了甩马鞭,目光扫过堂屋角落的棺材,停在那堆铁皮碎片上,"有人报信,说你这义庄藏着火器。"他冲身后士兵一抬下巴,"搜!" "且慢。"九叔往前半步,挡住士兵去路。 他能感觉到文才在身后扯他的道袍,力道大得几乎要把衣摆扯下来;秋生更直接,悄悄把半块驱尸弹塞进他掌心——这崽子,手心里全是汗。 刀疤军官的目光落在九叔掌心里的铁皮筒上:"那是啥?" "新式爆竹。"九叔把驱尸弹转了个圈,让引信露出来,"如今时兴用这个驱邪,比符咒响,鬼物听了直打颤。"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县太爷上个月还来订了二十个,说要在城隍庙法会上用。" "放屁!"军官冷笑一声,伸手来抢,"老子在山西打过仗,这分明是...""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打断了他的话。 九叔的拇指正按在引信上——他刚才趁军官分神时,悄悄用袖中藏的火折子点着了。 火光裹着碎铜钱炸上屋檐,几片瓦当"哗啦啦"掉下来,砸在士兵脚边。 文才"嗷"地一嗓子蹦到九叔背后,秋生却眼睛发亮,对着炸出的青烟直搓手。 士兵们全懵了,有两个下意识去摸枪,结果枪套扣带没解开,手卡在皮套里直扑腾。 "这是朝廷钦天监特许研发的驱邪神火。"九叔提高声音,道袍被硝烟吹得猎猎作响,"上回任家镇尸王闹得凶,就是靠这东西崩碎了它的锁魂钉!"他盯着刀疤军官发白的嘴唇,又补了句:"您要是不信,不妨试试对着自己大腿来一发——保准能让您见识见识什么叫天道显灵。" 军官的喉结动了动。 他身后的士兵有个年轻的,裤裆处湿了片暗黄,正用袖 子拼命擦;另一个老兵盯着屋檐上的焦痕,哆哆嗦嗦画十字——看来是信了洋教的。 "走!"军官突然甩了下马鞭,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瞪了九叔一眼,"要是让老子查到你私造军火..." "张副官慢走。"九叔弯腰捡起块炸变形的铜钱,在指尖转了转,"要是县太爷问起驱邪神火的事,您可得替在下美言两句。" 门"咣当"关上时,文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全是冷汗:"师父您刚才...刚才那火折子藏哪了? 我咋没看见?" 秋生没接话,蹲在地上捡炸飞的铁皮片,指甲缝里全是黑灰:"这比咱们昨晚试的还响! 师父您是不是调了硝石比例?" 九叔没回答。 他走到供桌前,掀起《道门杂录》,青铜残片的幽光突然大盛,在桌面上投出个模糊的影子——像是半截龙纹,又像是道扭曲的符咒。 "都过来。"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文才和秋生凑过来时,他正摩挲着残片上的纹路,"你们今天看见的,不止是几个丘八。" "师父是说...他们还会再来?"秋生攥着铁皮片,指节发白。 "比这更麻烦。"九叔把残片按在胸口,能感觉到它贴着皮肤发烫,"任家镇的尸王没那么好对付,军阀、盗墓贼、甚至洋毛子...都盯着这乱世里的宝贝。"他突然笑了笑,揉了揉文才的脑袋,"不过别怕,咱们有驱尸弹,有你们俩——" "还有师父的脑子!"文才突然挺直腰杆,"刚才那军官被您唬得跟个鹌鹑似的!" 秋生跟着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又抿住嘴:"师父,那这残片...到底是啥?" 九叔没说话。 他起身把残片轻轻放在香炉上,晨雾透过窗纸漫进来,残片上的纹路突然泛起血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睡吧。"他吹灭油灯,月光漏进来,照得残片上的血光忽明忽暗,"明儿个..…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8章 六道裂隙,尸王觉醒 晨雾未散时,九叔已在供桌前坐了三个时辰。¢看\书·君^ ?首+发^ 他指尖捏着半块《道门杂录》残页,墨色的"通幽咒"在纸页上泛着冷光。 昨夜残片泛起的血光仍在眼前晃,林凤娇的现代记忆里突然窜出考古纪录片的画面——青铜残片上的纹路,像极了商周时期的礼器图腾,可这玩意儿怎会出现在义庄供桌下? 九叔皱眉望着它,脑海中回响着秋生昨晚的问题——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自己也答不上来。 "文才,把朱砂砚递过来。"他清了清嗓子,余光瞥见两个徒弟揉着眼睛从里屋晃出来。 文才的裤脚还沾着昨夜试验驱尸弹时的黑灰,秋生手里攥着半块没啃完的炊饼,嘴角沾着芝麻。 "师父您又要画符?"文才踮着脚往供桌上瞧,被香炉里飘出的艾草味呛得打了个喷嚏,"这味儿比您上次给刘寡妇家驱鬼时还冲!" 九叔没接话。 他蘸了朱砂,在残片周围画了个逆时针的螺旋阵,指尖按在阵眼上时,残片突然发出蜂鸣。 文才手里的砚台"当啷"掉在地上,秋生的炊饼"啪"地砸在门槛上——青铜表面正渗出细密的金纹,像活过来的蛇,扭成一行古篆。-2^8-看`书`网. ^追\最·新¢章\节! "六道裂隙,尸王归元。"九叔念出声时,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现代知识里关于量子纠缠的理论突然和道术里的"天地感应"撞在一起,他想起昨夜军官说任家镇有"会跳的棺材",想起县志里记载的光绪三十年大旱后突然消失的任家祖坟——原来不是消失,是被封在六道裂隙里? "师...师父?"文才凑得太近,额头差点撞上残片,被秋生一把拽回来。 秋生盯着那些金纹,喉结动了动:"这字...我在老烟杆儿家的旧书里见过,说是...说是地府的文书?" 九叔的手指轻轻抚过"裂隙"二字。 林凤娇的记忆里,有次在博物馆看明代《阴阳志》,里面写"天地如卵,卵裂则幽冥侵"。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乱葬岗捡到的半截尸指甲,甲缝里的泥土带着异香——那不是普通腐土,是阴司才有的"幽壤"。 "把门窗都关上。"他声音发沉,文才立刻跑去闩门,秋生则抄起墙角的桃木剑。 残片的蜂鸣声越来越响,九叔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你们记不记得上个月在西河村,那具蹦了七里地的白毛僵? 它脚底板的咒印,和这残片的纹路......" "一样!"秋生突然拔高声音,手里的桃木剑差点戳到房梁,"我当时还纳闷,那咒印不像咱们茅山的,倒像...倒像刻在棺材板上的镇墓文!" 九叔没说话。\x~x`s-c~m¢s/.?c·o¨m? 他抓起《道门杂录》翻到最后一页,泛黄纸页上歪歪扭扭记着师父临终前的话:"若见青铜现血纹,速闭三关守灵台。"可现在的他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背《黄庭经》的小道士了,林凤娇带来的现代医学知识告诉他,所谓"三关"不过是脊椎神经的关键节点,所谓"灵台",是大脑皮层的觉醒状态。 "今晚我要闭关。"他合上书本,抬头时眼里闪着光,"文才守前门,秋生守后门,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许进来。" 文才刚要问"要是有野狗来偷肉骨头咋办",秋生已经扯了他袖子。 两个徒弟都看见师父脖颈处浮起淡青色的血管——那是他们跟着九叔学道三年来,头回见师父露出这种"要拼命"的眼神。 月上中天时,义庄后厅的炭盆烧得正旺。 九叔盘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五枚乾隆通宝(东木)、七张雷火符(南火)、半袋灶膛灰(中土)、半碗无根水(北水)、还有从老猎户那要来的狼毫(西金)——这是《道门杂录》里记载的"五行聚气阵",可他在现代学过的空气动力学告诉他,阵眼的位置需要形成螺旋气流,才能让灵气更集中。 他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青铜残片在供桌上微微震颤,像在应和他的心跳。 吐纳的节奏变了。 原本要配合鸡鸣的"吸三呼一",现在混进了长跑时调整的"两步一吸";原本要想象"气沉丹田"的热流,现在变成了细胞线粒体在燃烧的生物电。 九叔能感觉到,道力不再是零散的火星,而是顺着脊椎往上窜的溪流——流过尾闾关时,他想起解剖课上看到的骶神经丛;冲过夹脊关时,耳膜突然"嗡"地一响,听见了后厅房梁上老鼠的磨牙声;当溪流涌进玉枕关时,他的指尖突然泛起金光,那是《道门杂录》里说的"聚气境"才有的"灵辉"。 "成了!"他睁开眼时,窗外的月亮突然暗了一瞬。 天刚蒙蒙亮,王二嫂就撞开了义庄的门。 她的蓝布衫前襟全是泥,发髻散得像个鸟窝,手里攥着半截结冰的草绳:"九...九先生! 村头的老井...老井倒着往上冒水! 还有日头...日头咋跟蒙了 层黑布似的?" 九叔系道袍的手顿了顿。 他瞥见文才正往布包里塞糯米和黑驴蹄子,秋生已经把驱尸弹的木箱子扛在肩上——这俩徒弟,倒比他还先料到要出事。 出村时,晨雾里的日头像个蒙了灰的铜盘。 九叔眯起眼,能看见空气里漂浮着细碎的黑点——那不是雾,是尸气。 王二嫂说的老井在村东头,他们还没走到,就听见"咕嘟咕嘟"的水声。 等转过山包,文才"啊"地叫了一嗓子:井里的水正打着旋儿往上涌,水面上漂着半片腐烂的红盖头,还有半截青灰色的指甲。 "退到我身后。"九叔摸出一张净秽符,指尖的金光让符纸"腾"地烧起来。 他的阴阳眼在聚气境后更敏锐了,能看见井里的尸气正凝成黑线,往北边的鹰嘴山钻。 "师父!"秋生突然拽他袖子,手指着山脚下的灌木丛,"那...那是不是血?" 九叔顺着看过去。 灌木丛里躺着半块带毛的皮子,毛是灰白的,皮上的伤口翻卷着,露出里面青紫色的肌肉——不是野兽,是僵尸。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9章 六道裂隙,尸王觉醒2 (接上回) 他们往山里走得越深,异象越明显。?精*武`小\说_网` _无^错.内`容_ 原本该清亮的鸟鸣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类似指甲刮玻璃的尖啸;山风里飘着腐肉的甜腥,文才掏出手帕捂住鼻子,手帕刚碰到脸就皱了眉:"这味儿...和任家镇老杨头家地窖里的差不多!" 九叔的脚步顿住了。 他想起前晚残片上的"尸王归元",想起县志里任家镇最后一任家主任天行——那家伙三年前带着一队扛铁锹的人进了鹰嘴山,说是要"寻祖墓",结果出来时队伍少了七个人,任天行的左手小拇指也没了,说是被"山鬼咬的"。 "到了。"秋生突然压低声音。 他们面前是个被藤蔓遮住的山洞,洞口的石头上刻着模糊的镇墓兽纹路。 九叔刚要抬脚,地面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文才差点摔进灌木丛,抓住秋生的胳膊时,两人同时倒抽冷气——山洞里涌出的黑雾里,隐约能看见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 九叔的掌心沁出冷汗。 他的阴阳眼穿透黑雾,看见更深处有个庞大的影子,像座小山,却长着人的轮廓。 影子的胸口嵌着半块青铜——和他怀里的残片一模一样。 "那是......"文才的声音抖得像筛糠。 "走。"九叔突然拽着两个徒弟往后退,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立刻回义庄,把所有的黑驴蹄子和糯米都搬到马车上。¨x*s\c_m?s_w·.?c^o·m+" 秋生还想问为什么,可顺着九叔的目光看过去时,他也噤了声。 山洞里的影子动了,地面的碎石正顺着它移动的方向滚落,远处的山雀扑棱棱飞起来,惊叫声里带着哭腔。 九叔摸了摸怀里的青铜残片,它烫得惊人。 他想起《道门杂录》里的最后一句话,想起林凤娇记忆里那些关于"平行宇宙"的理论——或许所谓"六道裂隙",不过是另一个维度的门,而门的那一边,有个等了百年的老东西,要回家了。 山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洞口的藤蔓哗哗作响。 九叔听见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翻了个身。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九叔的靴底几乎嵌进泥土里。 文才踉跄着撞进秋生怀里,两人身后的灌木丛被震得东倒西歪。 山洞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藤蔓断裂的脆响中,一块磨盘大的岩石被掀上半空,"轰"地砸在五丈外的树杈上,压断了碗口粗的枝桠。 黑雾陡然翻涌如沸,从中窜出的不是寻常僵尸,而是一尊高达三丈的怪物! 它遍体白毛根根倒竖,每一根都沾着暗褐色的血痂;眼眶里没有眼白,只有两团烧红的炭块般的瞳孔;右手握着半截青铜戟,戟尖滴下的黑血落在地上,立刻腐蚀出冒青烟的窟窿。 最骇人的是它的气息——九叔的阴阳眼能看见,那不是普通尸气,而是浓稠如墨的阴煞,每一缕都缠着几缕活人魂魄的淡影。?y¢a¨n~h.u,a¨l^u?o..`c\o-m+ "文才! 秋生!"九叔的声音像淬了冰,左手死死攥住怀里发烫的青铜残片,"镇灵阵,四角! 快!" 文才的喉结动了动,想说"师父这玩意儿比任家老僵厉害十倍",但看见九叔眼里的冷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从布包里拽出四杆绘着北斗七星的阵旗,发梢被阴风吹得乱飞,却硬是咬着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插稳——最后一杆插下去时,阵旗上的朱砂纹突然泛起微光,和九叔指尖的金光遥相呼应。 秋生早把怀里的糯米撒成了环形,每一步都踩着《阴阳步谱》的卦位。 他的掌心沁出冷汗,却还不忘冲文才喊:"阵眼在东北! 别插错了!"话刚出口,就见尸王抬起青铜戟,对着他们的方向虚劈一记——空气里响起利刃划开绸缎的声响,秋生脚边的糯米突然"轰"地炸成白雾,炸得他耳膜生疼。 "退到阵里!"九叔反手甩出三张净秽符,符纸在半空凝成金网,勉强挡住尸王的气劲。 他能感觉到后背被冷汗浸透,现代记忆里的解剖图和道术典籍在脑子里打架——这玩意儿根本不是普通僵尸,更像是被阴煞重塑的"尸灵",难怪县志里说任家祖坟消失,原来根本就是被封印的尸王! 尸王发出一声嘶吼,震得周围的松树簌簌落针。 它抬起毛茸茸的右腿,重重跺在地上——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九叔脚下一沉,差点栽进坑里。 他咬着牙跃到半空,桃木剑在月光下划出银弧,同时大喝:"五雷符!" 三张黄符从袖中窜出,在他头顶炸成三条电蛇。"咔嚓"一声,最粗的那道雷正中尸王胸口。 白毛被烤得焦黑,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可那皮肤只顿了顿,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甚至连焦痕都淡了。 "师父! 驱尸弹!"文才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举着个裹满红布的木球,引线"滋滋"地烧着。 九叔凌空翻了个身,接住木球的瞬间,尸王的青铜戟已经劈到眼前。 他侧身避开,戟尖擦着道袍划过,在地上犁出半尺深的沟。 "扔!"九叔将驱尸弹砸向尸王面门。 木球炸开的瞬间,糯米、黑驴蹄子碎末、还有掺了朱砂的火药同时迸发。 尸王吃痛,仰头嘶吼,可等烟雾散去,它额头上的伤口又在愈合——这次甚至长出了新的白毛,比之前更粗更长。 九叔的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 他摸向怀里的青铜残片,触手的滚烫让他倒抽冷气——残片上的金纹正在流动,分明在指引着什么。 突然,林凤娇的记忆里闪过老司爷残魂的话:"镇灵真言,需以血为引,以魂为媒,召历代镇灵师之灵。" "对了!"九叔咬破舌尖,血珠溅在残片上。 金纹瞬间活了,像活物般窜上他的手腕,沿着经脉直冲天灵盖。 他感觉道力在体内翻江倒海,原本聚气境的溪流变成了山洪,冲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镇灵,封!"九叔咬破中指,在桃木剑上画下最后一笔。 眉心突然爆出金光,刺得文才和秋生下意识闭眼。 等他们再睁眼,空中竟浮起七道半透明的虚影——有持拂尘的老道,有握铜钱剑的青年,甚至还有个穿现代白大褂的女子。 七道虚影同时抬手,按在九叔的桃木剑上。 他感觉剑身重了千钧,却又轻得像鸿毛。 大喝一声,九叔挥剑劈下——金色的剑芒划破夜空,像把开天斧般斩在尸王胸口。 尸王发出比之前更凄厉的惨叫。 它的身体开始透明,青铜戟"当啷"落地,在地上砸出个深坑。 九叔单膝跪地,撑着剑喘气,额前的碎发全被汗水黏在脸上。 他望着逐渐消散的尸王,喃喃道:"这才只是开始......真正的六道之战,即将到来。" 山风突然停了。 义庄方向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一团乌云。 那云团黑得发紫,中心泛着诡异的红光,像只倒悬的眼睛,死死盯着九叔的背影。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0章 金光锁魂,残影窥天机 沉闷的雷声在远处滚动 九叔仍保持着跪姿,桃木剑深深插进青石缝中,额角的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地上行成一小片水渍。_比_奇`中?文_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 尸王消散的位置还残留着焦糊的尸气,混着山风钻进他的鼻腔,呛得他喉间发腥。 文才和秋生连滚带爬地扑过来,一个扶他胳膊,一个蹲在他面前仰头看:“师父,您没事吧?”九叔摆了摆手,刚要说话,眉心那缕金光突然泛起涟漪,像被石子击中的水面。 他瞳孔微缩——有东西在撞他的神识。 “退开。”他低喝一声,甩开两人的手,盘坐在地。 道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原本聚气境的经脉此刻涨得发痛,仿佛要被撑破。 那道陌生意识更清晰了,带着铁锈味的腥气,在识海边缘啃噬:“你不该……唤醒镇灵……”九叔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借着痛意强行收敛神识,结了个三清印按在眉心。 金光骤然收缩成一点,那意识发出尖啸,像被火燎到的野蜂,“唰”地抽离。 “师父!”秋生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您刚才脸色白得跟纸似的!”九叔抹了把脸,掌心全是冷汗:“没事,有脏东西想钻空子。-看/书·屋/小*说-网′ ?更·新/最!快~”他站起身,道袍下摆沾着草屑,抬头看向义庄方向——那团紫黑乌云还在,中心的红光更盛了,像只充血的眼睛。 “回义庄。”他拍了拍两人肩膀,“今晚别睡太死。” 深夜的义庄书房飘着艾草味,九叔翻着《通幽录》的手顿住。 烛火突然矮了半截,豆大的灯花“啪”地炸开,溅在书页上,烫出个焦痕。 他摸向腰间的青铜残片,触手的温度比白天更灼人,金纹隐隐发亮。 香炉里的檀香不知何时烧完了,青烟却还在往上冒,打着旋儿聚成个人形。 “老司爷?”九叔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青烟凝实了些,能看出是个穿靛青道袍的老头,左眼处有道狰狞的疤痕,正是之前在记忆里见过的老司爷残魂。 “裂隙开了。”老司爷的声音像破风箱,“尸王不过是被推出来探路的,真正的劫数……是天罚。” 九叔快步走到香案前:“天罚?什么天罚?六道裂隙和这有关?”老司爷的身影开始变淡,青烟从他指尖簌簌往下落:“镇灵之力动了因果……你九世轮回的命数,被天道盯上了。”他伸出半透明的手,指尖虚点九叔眉心,“明日去看镇灵符,记住……空间扭曲处,藏着轮回的钥匙。~d¢i.y-i,k¨a*n~s\h~u-.+c′o+m?”话音未落,青烟“呼”地散了,香炉里的香灰“刷”地全倒向西北方。 九叔攥紧《通幽录》,指节发白。 窗外传来秋生的打呼声,混着文才说梦话的“糯米”,倒显得这书房格外静。 他低头看向青铜残片,金纹正沿着他的手背往上爬,像条金色的小蛇。 “轮回……天道……”他喃喃自语,把残片塞进怀里,“看来得提前做些准备了。” 次日清晨,晨雾还没散透,九叔带着文才秋生去后山封印处。 昨天贴在岩石上的镇灵符只剩一圈焦黑痕迹,像被什么高温瞬间焚尽。 “师父,这符不是您画的吗?”文才踮脚看那焦痕,“怎么自己烧了?”九叔没说话,掏出铜罗盘。 磁针刚转起来就疯了似的乱晃,指针尾部的朱雀纹都快看不清了。 “空间扭曲。”他捏着罗盘的手收紧,“现代地理课讲过,磁场紊乱会让指南针失灵,可这里的道力波动……”他蹲下身,指尖划过焦痕,“这是被另一个维度的力量烧的。老司爷说的裂隙,可能就在这儿。”秋生挠了挠头:“那……那咱们要怎么办?”九叔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土:“盯着,等它再开。” 山风突然卷着几片枯叶刮进院子,打在九叔后背上。 他下意识转头,就见院外的老槐树下,有个身影背对着他站着。 青布长衫,腰间挂着个镶玉的烟袋——是任天行。 九叔的瞳孔微微收缩,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身影突然一晃,融进晨雾里不见了。 “师父?您看什么呢?”文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晃动的槐树枝。 九叔摸了摸怀里的青铜残片,残片的温度又升了几分。 他望着晨雾弥漫的远方,低声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晨雾未散时,任天行的青布长衫就扫过了义庄的竹篱笆。 文才正蹲在院角给糯米坛封蜡,抬头看见那道身影时,手一抖,蜡油直接滴在鞋面上。"师...师父! 任家主来了!"他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上回任家僵尸祖闹得镇子鸡飞狗跳,这阴狠的家主可没少煽风点火。 九叔刚从灶房端出药罐,听见动静时,任天行已经站在堂屋门槛前。 这人往日总爱叼着镶玉烟袋,此刻烟袋却垂在腰间,玉坠子 撞着门框发出细碎的响。 他眼尾的细纹里凝着霜,盯着九叔的目光像在看一面镜子:"林师傅,你昨日在后山,该是瞧见了。" "瞧见什么?"九叔把药罐搁在八仙桌上,右手悄悄扣住腰间的青铜残片。 残片的温度透过道袍烫着掌心,像在提醒他什么。 任天行没接话,从怀里摸出枚黑黢黢的玉简。 玉质表面爬满蛛网似的裂纹,凑近了能闻到腐叶混着血锈的味道:"这是任家传了七代的《冥界残卷》。"他的指甲深深掐进玉简边缘,"你前日破的那具尸王,脖颈处有蛇形鳞纹——那是裂隙里爬出来的守界者。" 九叔瞳孔微缩。 前日与尸王激战时,他确实在对方喉结下方瞥见片鳞甲,当时只当是变异尸气所致。 此刻再想,那鳞纹的走向竟与青铜残片上的金纹有几分相似。"你为何给我这个?"他没接玉简,指节抵着桌沿,"任家向来与玄门不对付。" "我任家的祖坟,压着裂隙的一个角。"任天行突然笑了,笑得眼角发红,"上个月初一,我爹的棺材自己翻了身,棺盖上刻着裂隙将开,血祭守界。"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我娘死的时候,说任家每代家主都要守着这个秘密,可我不想当守墓人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1章 金光锁魂,残影窥天机2 (接上回) 院外传来秋生的吆喝声,是他在赶偷吃供品的野狗。+x.i!a/o~s′h¢u\o\h?u·.~c!o,m+ 任天行猛地把玉简拍在桌上,转身时青布长衫带起一阵风,吹得供桌上的黄纸符哗啦啦响:"信不信由你,但若裂隙真开了——"他在门口顿住脚,"第一个撕了你道袍的,就是我。"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竹篱笆外。 文才踮脚望了望,搓着手上前:"师父,这老匹夫不会是使诈吧? 上回他还说要烧咱们义庄呢!"九叔没说话,指尖轻轻划过玉简表面。 裂纹里渗出点暗红液体,像血,却带着股清甜的草香——和赵三娘送的药汤味道像极了。 正午时分,赵三娘的竹篮就挎进了义庄。 她今日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鬓角别着朵蔫了的野菊,竹篮里的药罐还冒着热气:"林师傅,我今早采了新的紫背天葵,给您熬了补元气的汤。" 九叔接过汤碗时,她的手指突然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 那力道轻得像片叶子,却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女人的指尖,竟比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铜钱还凉。"您的眼睛..."赵三娘退后半步,目光锁在他眉心,"比前日亮堂多了,像有团火在里头烧。¢1\9·9\t/x?t,.·c·o,m^" 文才端着茶盘从里屋出来,茶盏碰得叮当响:"三娘婶子您可别夸我师父,他昨日累得直冒冷汗——" "文才。"九叔打断他,垂眼盯着汤碗里晃动的药汁,"去把前儿晒的糯米收进来,要落雨了。" 文才应了声跑出去,秋生也跟着溜了,院里只剩两人。 赵三娘的手指绞着蓝布衫的衣摆,指甲盖泛着不自然的青白:"林师傅,您...是不是遇见什么了?"她突然凑近,身上飘来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和义庄香炉里的不同,更沉,像埋在地下十年的老木头,"我夜里总梦见山后有座庙,庙墙上写着血字..." 九叔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老司爷说的"空间扭曲处藏着轮回钥匙",想起任天行提到的裂隙,喉结动了动:"三娘,你..." "汤要凉了。"赵三娘突然直起身子,竹篮撞在桌角发出闷响。 她转身时,一只手擦过九叔的衣袖,有张纸条顺着袖口滑进他掌心。 等他再抬头,女人已经走到院门口,背影像片被风吹散的云:"夜里...别睡太死。" 月上柳梢头时,九叔摸黑进了后山的旧土地庙。 庙门早没了,断墙上爬满野葛,供桌只剩三条腿,歪歪斜斜地撑着尊缺了半张脸的土地公像。~d.u_o′x^i~a?o?s+h_u`o·.′c^o~m¨ 他刚跨进门槛,脚下就踩到片碎瓷——是赵三娘常用的药碗,缺口处还粘着褐色药渍。 "赵三娘?"他喊了一声,回音撞在破墙上,惊起几只夜枭。 没有回应。 只有风穿过庙顶的破洞,卷起地上的枯叶打旋儿。 九叔正要转身,墙面上突然渗出暗红的痕迹。 血字是从墙缝里渗出来的,像有人用指尖蘸着血,一笔一画刻进砖里:"六道失衡,非人力可挽。" 他后退半步,后腰撞在供桌上。 供桌"吱呀"一声,土地公像"啪"地摔在地上,露出底座下的暗格。 暗格里有半截骨笛,笛身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还有块和他怀里青铜残片相似的碎片——不过这枚是乌黑色的,泛着冷光。 "你终究还是来了。" 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九叔猛地抬头,月光正从破洞漏下来,照见梁上坐着道影子。 那影子穿着黑袍,长发垂到腰间,手里捏着方才暗格里的骨笛。 等看清面容时,他浑身的血都凉了——那分明是赵三娘,可她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温度,像两口结了冰的井:"我不是赵三娘。"她的声音像两块石头相碰,"我是守门人。" 九叔摸向腰间的桃木剑,却发现手在抖。 他能感觉到青铜残片在怀里发烫,和梁上那道影子身上的气息形成某种共鸣,像两块磁铁在互相拉扯。"守门人? 守什么门?" "六道之门。"黑袍影子举起骨笛,笛孔里渗出黑血,"你们这些跳大神的总说天道轮回,可你们知道吗? 轮回的齿轮早锈死了。 裂隙里漏进来的脏东西,不过是天道咳出来的脓。"她笑了,笑声像刮过坟头的风,"赵三娘是我留在阳间的壳,现在壳要烂了,我得回去了。" 话音未落,影子突然化作一团黑雾。 黑雾裹着骨笛和乌金碎片,"唰"地钻进墙缝里。 墙面上的血字开始褪色,最后只留下个模糊的"敌"字。 九叔冲过去扒拉墙缝,指尖触到的却是冰冷的砖,哪里还有半分黑雾的影子。 他转身要走,庙外突然传来"啪嗒"一声。 像是 有人踩碎了片瓦,又像是...水滴滴在青石板上。 九叔握紧桃木剑,刚跨出庙门,山风就卷来股腥气——是河水的味道,混着腐草和泥。 "师...父..." 声音从山脚下飘上来,带着股说不出的黏腻。 九叔眯眼望去,见山路上有个影子正歪歪扭扭地往上爬。 那影子浑身滴着水,头发像团水草糊在脸上,每走一步,脚边就汪出片水洼。 "是李四狗子。"九叔认出了那人身上的粗布短打——这小子前日还在河边摸鱼,怎么浑身湿成这样? 他刚要喊,就见李四狗子突然抬头。 月光照亮他的脸,那哪是张人脸? 双眼翻着白,舌头伸得老长,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泛着青黑的尖牙。 山风卷着他的尖叫,刮进了义庄的窗户。 文才正在给烛台换蜡,手一抖,蜡油滴在《茅山手札》上,烫出个焦黑的洞。 秋生从里屋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糯米:"怎么了? 师父还没回来?" "嘘——"文才竖起耳朵。 院外的狗突然开始狂吠,叫声里带着股说不出的惊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门口。 刚拉开门闩,就听见山路上传来"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重重摔在了地上。 秋生点起灯笼照过去,光晕里,有双沾着河泥的脚正缓缓挪向义庄的竹篱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2章 阿黄这是咋了? 义庄的木门被撞得哐当响时,文才正踮脚够梁上挂的糯米袋。,天\禧!小?说?网+ *免+费~阅¢读* 秋生刚把最后一撮朱砂撒进符纸堆,两人同时转头,就见门缝里渗出的水迹正顺着青石板往门槛里爬——像条活物似的,蜿蜒着漫过秋生的鞋尖。 "师...师父不在啊!"文才的喉结上下滚动,手忙脚乱去拔插在香案上的木剑,结果带翻了烛台,蜡油"啪嗒"砸在《镇尸要诀》上,烫出个焦黑的洞。 秋生抄起半块未用完的糯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凑近门缝喊了声:"谁?" 回答他的是一声黏糊糊的呜咽,混着水草撕裂的声响。 门闩"咔"地断成两截,一个湿漉漉的影子跌进来,带翻了供桌旁的药罐。 文才被溅了一身药汁,抬头正撞进一双翻白的眼睛——李四狗子的舌头耷拉到胸口,嘴角裂到耳根,青黑的尖牙上还挂着河泥,发梢滴下的水在地上汇成形似蛇信的水痕。 "棺材...会走路..."那东西喉咙里滚出气泡破裂的声响,右手死死攥着胸前的粗布短打,布料下隐约能看见青紫色的指痕,"棺材...走了..." 秋生的糯米"哗啦"撒了一地。 他后退两步撞在墙上,后腰抵着去年收的那口空棺材,冷得打了个寒颤。 文才的木剑抖得像风中的芦苇,突然瞥见院外闪过道熟悉的身影——九叔正跨过竹篱笆,道袍下摆沾着庙墙的土,怀里的青铜残片还在发烫。 "都退开。"九叔的声音像浸了冷水的铁,他反手甩上门,指尖掐诀在门框上画了道隐符。 李四狗子突然发出尖啸,身上腾起股腥气,水洼里的水开始倒流,顺着他的裤管往体内钻。 九叔眯眼盯着他泛青的脖颈——那里有圈暗红的勒痕,像被什么带倒刺的绳子缠过。 桃木剑抵住李四狗子眉心的刹那,文才闻到股焦糊味。 那东西浑身剧烈抽搐,水从七窍往外涌,混着黑血滴在青砖上"滋滋"作响。 九叔手腕加力,剑尖渗出点金光,就见团指甲盖大的阴邪之气从李四狗子头顶冒出来,像只被踩扁的黑蝴蝶,转瞬消散。^白¨马+书^院~ `最\新-章~节-更?新+快¢ "村...西..."李四狗子瘫在地上,浑身筛糠似的抖,眼睛终于有了焦距,"老坟头...那口红漆棺...动了...自己...自己爬出土..."他突然抓住九叔的裤脚,指甲几乎抠进布料里,"水底下...有水手拽我脚脖子...说要...要我给棺材领路..." 九叔蹲下身,用道袍裹住他发抖的肩膀。 青铜残片在怀里烫得厉害,和刚才庙里那道影子的气息重叠——六道之门,黑袍人说的裂隙,难道和村西老坟有关? 他摸出张定魂符拍在李四狗子额头上,转头对秋生道:"烧碗黑驴蹄子水给他灌下去,文才,去马厩牵驴。" 月光爬上老槐树梢时,三人已经站在了村西乱坟岗。 文才抱着装糯米的布包,秋生攥着用铜钱串的八卦镜,九叔走在最前,手里的铜罗盘转得嗡嗡响。 "师父,这路...是不是走过?"秋生突然停下脚步。 他们面前是块半人高的断碑,碑上"张门李氏"四个字被野藤缠得只剩个"李"字——方才路过时,文才还拔了把野藤扔在碑脚,此刻那堆藤叶正好好躺在原处。 九叔没说话。 他盯着罗盘,指针本该指向北方的青铜箭头正在疯狂打转,边缘泛着肉眼可见的黑气。 山风卷着腐草味刮过,他突然闻到股熟悉的腥气——和庙里那团黑雾的味道,和李四狗子身上的尸气,一模一样。 "鬼打墙。"九叔摸出三张镇尸符分给徒弟,"闭眼,跟着我脚步走。"文才刚要问怎么闭着眼走,就见九叔屈指在他眉心弹了下,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可脚底却能清晰感知到每块砖的凹凸。 秋生也"咦"了声,他发现自己虽然看不见,却能跟着九叔的影子移动,像被根无形的线牵着。 不知转了多少个圈,九叔的脚步突然顿住。_a-i/l+e·x^i?a*o~s_h`u_o~.\c¢o?m′ 文才睁眼时,月光正照在一座新翻的土堆上——棺盖半开着,露出半截红漆,棺头"故显考王"的金字被蹭掉了大半,沾着新鲜的泥。 秋生举起灯笼凑近,照见棺沿有五道半指深的抓痕,像是指甲抠出来的。 "师父,这棺材..."文才刚往前迈一步,就听秋生大喊:"动了!" 月光下,那口棺材正缓缓滑动,速度慢得几乎察觉不到,可棺底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却越来越清晰。 九叔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这是他用现代火药知识改良的土制炸包,里面掺了朱砂和糯米。 他捏着包上的引线凑到灯笼前,火星"刺啦"窜起的刹那,精准扔进棺底缝隙。 "轰!" 炸响惊飞了林中的夜鸟。 硝烟散 后,众人看着地上被炸出的窟窿倒吸口凉气——地道里涌出的尸气浓得化不开,像团黑雾翻涌着往上冒,混着股腐肉的甜腥。 文才打了个喷嚏,糯米从布包里漏出来,落在黑雾上"噼啪"作响。 "下去。"九叔抽出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在尸气里泛起金光。 秋生摸出怀里的黑驴蹄子攥紧,文才咽了口唾沫,从布包里抓了把糯米塞给师兄。 地道深处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混着声模糊的低吼,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黑暗里爬上来。 地道里的尸气像团活物,裹着腐肉的甜腥往人喉咙里钻。 九叔的道袍下摆被岩壁刮得沙沙响,他摸出火折子晃了晃,昏黄的光映出青黑色岩壁上密密麻麻的符咒——是用人血画的,有些已经剥落,露出下面刻着的镇尸纹。 "师父,这...这石头在抖。"文才的声音发颤,他举着灯笼的手直晃,火光把岩壁上的符影扯得歪歪扭扭。 秋生蹲下身,用铜钱串的八卦镜照着地面,镜面上浮起层黑雾:"糯米撒下去就化水,底下肯定有东西。" 九叔没接话。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岩壁上最深的那道符,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这是被尸气侵蚀过的反噬。 青铜残片在怀里烫得几乎要穿透布料,和方才棺材里渗出的尸气同出一源。"往后退。"他低喝一声,反手把两个徒弟推到身后,桃木剑"嗡"地出鞘,剑尖挑开岩壁上剥落的符纸。 碎石簌簌落下,露出个半人高的洞穴。 洞穴深处立着块青黑色的封印石,表面的朱砂符已经褪成淡粉色,石缝里渗出的尸气像毒蛇吐信,嘶嘶地舔着众人裤脚。 九叔的瞳孔骤然收缩——石面上隐约能看见刻着的"镇骨"二字,而石下的阴影里,一具白骨正缓缓抬起手,指骨上还挂着腐烂的皮肉。 "白骨尸王!"秋生倒吸口凉气,八卦镜"当啷"掉在地上。 文才的糯米包"啪"地砸在脚边,撒出的糯米刚碰到尸气就冒起青烟。 九叔反手拍在两人后颈,力道不大却稳:"别怕,它还没醒透。"他盯着白骨微颤的颔骨,那上面缠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链头深深扎进封印石里——是有人用铁链锁着尸王的魂。 "文才,去我道袍里取符纸。"九叔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用你上个月学的聚气印,在封印石上画三重。 秋生,把糯米堆在石脚,要压着铁链的七个锁眼。"文才手忙脚乱去翻道袍内袋,指尖触到符纸时才发现自己在抖,磨墨的手差点把砚台扣在石头上。 秋生抱着半袋糯米猫着腰挪过去,每走一步都要低头看铁链,生怕踩错位置。 九叔抽出腰间的墨线,"啪"地弹在封印石上。 墨线遇尸气瞬间变黑,他眯眼沿着墨线贴符,第三张符纸刚贴上石面,就听"咔"的一声——白骨的指骨突然戳进石缝,锈铁链"哗啦"崩断一截。 文才的笔"啪"地掉在地上,符纸上的朱砂晕成血团:"师...师父,它动了!" "稳住!"九叔反手甩出三张定魂符,符纸在半空燃起金焰,"秋生,糯米!"秋生咬着牙把最后半袋糯米砸过去,白花花的米粒撞在白骨胸口,"噼啪"炸出火星。 文才颤抖着捡起笔,沾了沾舌尖的血——这是九叔教的急法,用活人阳气补符力。 他咬着牙在符纸上画下最后一道弧线,符纸"腾"地烧起来,飘到封印石上"滋啦"贴住。 洞穴突然安静下来。 白骨的手悬在半空,指骨上的皮肉簌簌掉落。 封印石上的符纸泛着微光,把尸气压成细流,顺着石缝往地下钻。 文才瘫坐在地,额头的汗把头发黏成绺:"成...成了?"秋生踹了脚地上的八卦镜,镜子转了两圈,镜面干干净净:"应该...应该是镇住了。" 九叔摸出块干净的帕子擦剑,剑身上的血锈混着尸气凝成黑块:"没成。"他用剑尖挑起一截断链,链环内侧刻着细小的符文——是养尸阵的引魂咒,"有人用铁链锁着尸王的魂,又用腐尸养着它的身。 刚才那声动静,是锁魂链断了半根。"他把断链揣进怀里,目光扫过洞穴四壁,"这不是普通的尸变,是有人在养尸。" 回义庄的路上,阿黄突然从草窠里窜出来,尾巴夹在两腿间狂吠。 文才被吓了一跳,怀里的符纸撒了一地:"阿黄这是咋了?"秋生顺着狗叫回头,就见村西老坟方向腾起团白雾,雾里隐约有个影子——个子不高,裹着件看不清颜色的衣裳,正往他们这边望。 九叔停下脚步。 他摸出怀里的青铜残片,残片上的纹路突然泛起微光,和雾里的影子重叠了一瞬。"走。"他低声说,伸手把两个徒弟往义庄推,"今晚把门窗都封上,符纸贴紧。"文才捡符纸的手顿了顿,抬头正撞进九叔沉下来的眼:"师父,那影子..." "只是开始。"九叔望着雾里的影子慢慢消散,声音轻得像风,"有人在找我。" 义庄的木门"吱呀" 合上时,远处山路上,道白色身影正顺着月光往镇里走。 他腰间挂着个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铃铛就发出清响——不是普通的铜铃,是用尸王骨磨的。 "九叔..."他低笑一声,指尖抚过腰间的布包,里面装着半块和九叔怀里一模一样的青铜残片,"终于醒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3章 狗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夜风穿过任家镇口的老槐树,带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j!i.n-g?w+u\x¢s-.^c′o′m/ 雾气未散,仿佛还残留着白日里那道白色身影的气息。 九叔回到义庄时,天已全黑。 他将怀中的青铜残片小心藏好,又在梁柱间贴了几张镇尸符。 屋外风声渐紧,像是要压住什么即将到来的不安。 油灯在风中摇曳,投下晃动的影子。 就在他将最后一张符纸贴牢的刹那—— “叮——” 一声清脆的铜铃响,穿透了夜幕。 阿黄猛地从桌底窜出,喉咙里滚着低哑的呜咽,毛发根根竖起。 文才正蹲在火盆边烤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撞翻了竹篓,符纸“哗啦啦”撒了一地。 "师父,有人敲门?"文才缩着脖子去捡符纸,指尖刚碰到张黄纸,就被九叔用脚尖压住。 "慢着。"九叔摸出怀里的青铜残片,残片上的纹路正泛着淡青色微光——和昨夜山路上那团白雾里的影子,叠着同样的气。 他冲秋生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猫腰绕到门后,手掌按在门闩上。 第二声铃响传来时,门环"咔嗒"轻叩。 "小道白素衣,云游至此,闻得义庄有位镇僵高人醒了,特来拜访。" 声音像浸了露水的玉,清泠里带着三分温。 九叔推开门,月光顺着门缝淌进来,裹着道白色身影。 来人身量清瘦,月白道袍洗得发旧,腰间却悬着枚青铜铃,铃身刻着歪扭的咒文——正是昨夜山路上那股阴气相仿的味道。 "白道兄请进。"九叔侧身让开,目光扫过对方手腕。 素白的袖口滑下寸许,露出只青玉镯,镯身有极细的裂纹,每道裂纹里都凝着缕黑气,像活物似的蠕蠕而动。 文才搬来木凳时,白素衣已经在八仙桌边坐定。 她接过秋生递的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九叔可知,这方圆百里的玄门,都在传您死而复生的奇闻? 上月我在湘西赶尸,有位老司公还说,见着您的魂被雷火劈散了..." 九叔擦着罗盘的手顿了顿。`兰*兰\文?学· _更/新-最/全· 他盯着白素衣袖中若隐若现的玉镯,面上却浮起笑意:"生死有命,倒是白道兄,大半夜摸黑赶路,不怕撞着山精野怪?" "怕呀。"白素衣忽然笑了,眼尾微微上挑,"可再怕,也抵不过见九叔一面的心思——听说您的符咒能镇千年尸王,我学的清灵符术,正想讨教一二。" 九叔的指节在桌下捏紧。 清灵符术他听过,专破邪祟执念,可这玉镯里的阴气...他抬眼时,正撞上文才扯秋生衣角的小动作。 小徒弟眼神发亮,显然被"讨教符咒"四个字勾了兴趣。 "文才、秋生。"九叔突然开口,"把案上的朱砂笔拿来。 既然白道兄有兴,不如趁此考考你们。" 文才立刻蹦起来,差点撞翻茶盏:"师父要考画符? 我前日刚练了安魂符,保证——" "先别急。"九叔把两张黄纸拍在桌上,"安魂符,现在画。" 秋生搓着沾了香灰的手,凑过来看文才提笔。 文才沾了朱砂,手腕一抖就画下第一笔,笔尖在纸上游走如飞,活像要和谁抢时间似的。 最后一笔刚收,符纸"腾"地烧了个干净,火星子溅在文才手背上,疼得他"嗷"一嗓子。 "急什么?"九叔敲了敲桌沿,"安魂符要稳,你这笔势像在赶尸,能镇住魂才怪。" 秋生缩着脖子拿起笔,笔尖悬在纸上方三寸,迟迟不敢落。 他画两笔就要吹吹墨迹,画错半道又用袖口去擦,等终于画完,符纸上的朱砂早晕成了团红泥。 九叔捏起那张废符,指腹蹭过晕开的痕迹:"太慢。 安魂符要准,你这犹犹豫豫的,倒像在给鬼写状纸。" 白素衣端着茶盏笑:"九叔教徒弟,倒是有独到章法。" 九叔没接话。 他望着文才挠头、秋生搓衣角的模样,心里却想着另件事——方才白素衣说话时,那玉镯上的黑气又蠕了蠕,像在回应什么。.搜`搜?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 直到二更梆子响,白素衣才起身告辞。 她站在门口系道袍带子,青铜铃在腰间轻响:"明日镇里有夜市,九叔不妨带徒弟去转转。 听说王记糖画摊的糖人,能甜到小鬼心里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时,阿黄突然冲那方向狂吠,尾巴炸成了毛球。 九叔蹲下身摸狗耳朵,摸到一手湿——阿黄的脊背全是冷汗。 "师父,那白道姑人挺好的呀。"文才抱着符纸篓往屋里走,"还夸我画符有灵气呢。" "灵气个屁。"秋生踢飞脚边的小石子,"你那符烧得比炮仗还快。" 九叔没搭 话。 他望着院外渐远的铃声,把青铜残片攥得发烫。 残片上的纹路突然剧烈震颤,像在呼应什么——是方才白素衣袖中玉镯的黑气? 还是夜市里那摊"能甜到小鬼心里"的糖画? 后半夜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股腐肉味往镇里钻。 阿黄的吠叫戛然而止,九叔猛地抬头——东头夜市方向,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等三人赶到时,夜市的灯笼早被踩得稀烂。 王记糖画摊前围着一圈人,中间躺着个穿蓝布衫的老汉,胸口三道爪痕深可见骨,伤口周围的皮肤黑得像浸了墨。 九叔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尸体,就被一股阴寒刺得缩回手。 "是邪物。"秋生捏着糯米袋的手在抖,"比上次那白骨凶多了。" 文才凑过去看伤口,突然皱起鼻子:"师父,你闻见没? 有股香...像白道姑身上的。" 九叔没应声。 他闭上眼,阴阳眼在眼皮底下翻涌——空气里浮着几缕淡青色的烟,正是白素衣袖中玉镯散出的阴气。 更远处,乱葬岗方向的山包上,有团黑影正顺着风往镇里爬,爪尖刮过地面的声响,混在人群的喧哗里,像极了... "收尸。"九叔扯下道袍裹住尸体,"明早,去乱葬岗。"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怀里半块青铜残片。 残片上的纹路泛着幽光,和夜市里那缕淡青香气,正缓缓缠成个死结。 乱葬岗的晨雾裹着腐叶味漫上来,文才的布鞋刚踩上断碑,就被秋生一把拽住:"你看那棵老槐!" 歪脖子槐树上挂着七张黄符,边角被夜露浸得发皱,符纹却还泛着暗红——是镇尸符。 九叔摸出罗盘,指针"嗡"地转成残影,青铜残片贴在胸口发烫。 他扫过两个徒弟:文才攥着符篓的指节发白,秋生的桃木剑鞘蹭着裤腿,沙沙响。 "跟紧了。"九叔扯了扯道袍,阴阳眼在眼底翻涌。 雾里浮着的尸气比夜市更浓,像团化不开的墨,正往山坳里的新坟堆淌。 "嗷——" 撕布般的嚎叫撞碎晨雾。 三人抬头时,红毛尸妖已从坟包后窜出。 它身高丈二,浑身红毛根根倒竖,青灰色的脸皴裂着,左眼球挂在腮边晃荡,右爪还勾着半截染血的寿衣。 文才的符篓"当啷"落地,秋生的桃木剑"啪"地掉在脚边。 "定身符!"九叔暴喝。 文才哆哆嗦嗦摸出朱砂笔,黄纸在掌心折出皱痕。 他记得师父说过,定身符要"稳如泰山",可此刻手比筛糠还抖,笔尖戳破三张纸才画出个像样的符头。 最后一笔刚勾完"敕"字,符纸"滋啦"冒起青烟——勉强没烧穿。 "去!"文才甩符的动作像扔烫手山芋。 黄纸贴在尸妖额间的瞬间,那怪物突然咧嘴笑了,青黑舌头卷走符纸,"咔"地嚼得粉碎。 "师父!"文才踉跄后退,撞翻了块断碑。 "引雷符!"九叔转向秋生。 秋生攥着符纸的手在冒汗。 他记得昨夜在油灯下练了十遍,可此刻看那红毛妖的尖爪,喉咙就发紧。 朱砂笔在符纸上抖出歪扭的雷纹,墨迹晕成血团,他咬着牙念完"雷火律令",符纸刚抛出去就"轰"地炸了。 火星子溅在秋生脸上,疼得他捂着眼蹲下去。 尸妖趁机扑来,腥臭的风卷得九叔道袍猎猎作响。 他反手抽出背后的桃木剑,另一只手掐诀:"五雷正法,急急如律令!" 掌心腾起幽蓝雷光,"咔嚓"劈在尸妖胸口。 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红毛焦了一片,歪着脑袋退进雾里,爪尖刮过地面,拖出三道深沟。 "追!"九叔刚要抬脚,身后传来清泠的铃响。 白素衣不知何时站在槐树下,月白道袍沾着晨露,手里捏着半张焦黑的符纸——正是秋生炸碎的引雷符残片。 她望着雾里渐远的尸妖,嘴角扯出抹淡笑:"九叔的徒弟,还太嫩。" 九叔握剑的手紧了紧:"白道兄怎会在此?" "闻着尸气来的。"白素衣指尖摩挲着符纸边缘,"有人在布局,用尸妖引你入局,用徒弟试你深浅——你当真以为,那老糖匠是偶然遇害?" 她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那玉镯里的黑气,是我替你挡的劫。"袖摆掠过九叔手背时,有丝极淡的凉,像露水渗进骨缝。 等晨雾散尽,乱葬岗只剩三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文才蹲在秋生身边,用草叶给他擦脸上的焦痕:"我就说你画符太慢,偏要学师父端着架子......" "闭嘴。"秋生拍开他的手,"你那符烧得比炮仗还快,有脸说我?" 他蹲在槐树下,捡起半块被尸妖踩碎的镇尸符。 符底隐约能看见"张"字——是湘西赶尸匠的标记。 昨夜白素衣说在湘 西见过老司公,难道...... "回义庄。"九叔把符纸收进怀里,"今日起,文才抄《清微符诀》百遍,秋生去后山练臂力——拿不稳笔,先拿稳剑。" "师父!"文才蹦起来,"我前日才抄了五十遍!" "两世记忆的人,才有资格说前日。"九叔拍了拍他肩膀,"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月光爬上义庄瓦檐时,阿黄突然从狗窝窜出来,对着院外狂吠。 它叼着九叔的道袍角往门外拖,喉咙里滚着呜咽,眼睛却死死盯着墙角——那里堆着文才今早掉的符篓,漏出半张没烧完的定身符,正泛着诡异的青气。 九叔蹲下身摸阿黄的头,摸到一手湿——和昨夜在夜市时一样,狗的脊背全是冷汗。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4章 风水煞局 (接上回) 自那夜阿黄反常地叼着九叔的道袍不放之后,已经过去三日。¨x~x,s/w!k_.¨c¨o·m! 从第二日起,它就开始焦躁不安,不再吃食,连最爱的骨头也只是嗅两下就转身缩在角落,脊背上的毛始终炸着,甚至半夜会突然冲到院子里对着空气狂吠,仿佛看见了什么人看不见的东西。 而每次它想往镇东方向跑时,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回来,就像……有人提前设下了禁制。 第三日清晨,九叔蹲在义庄门口的青石板上,手里端着半盆掺了碎肉的狗饭。 往常这时候,阿黄早该摇着尾巴扑过来,舌头卷得瓷盆叮当响。 可此刻它缩在门槛下,脊背上的毛炸成刺,喉咙里滚着压抑的低吼,眼睛死死盯着镇东方向——那里飘着县衙的皂色旗杆,在晨雾里像根发黑的钉子。 "师父,它连昨天的骨头都没碰。"秋生蹲在旁边,手里捏着块没啃干净的猪筒骨。 他试着往前递了递,阿黄突然弓起背,前爪在地上刨出两道浅沟,喉间的低吼陡然拔高,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九叔放下食盆,指腹蹭过阿黄耳后那撮白毛——这是它最爱的挠痒处。 可狗崽子浑身发抖,湿漉漉的鼻尖顶在他手心里,温热的鼻息里带着股焦糊味,像被雷劈过的老树根。 他想起三日前那个月夜,阿黄也是这样浑身冷汗,叼着他道袍往乱葬岗跑,结果引出了红毛尸妖。~g,g.d!b`o`o`k\.¢n*e_t^ "通灵犬感煞,必是有大凶。"九叔没说话,起身拍了拍裤腿,目光扫过院角那堆符篓。 前日漏出的定身符已烧去大半,残余的部分仍在夜里泛起幽幽青气,此刻在风里一掀一掀,像只垂死的青蝶。 他转身对秋生道:"把阿黄抱进书房,拿黑布蒙窗。" 文才跟着踮脚往屋里瞅:"师父要做啥?" "开眼。"九叔扯下墙上的八卦镜,镜面在晨光里晃出金斑,"阿黄能看见的,未必是人眼能瞧的。" 书房里光线骤暗,九叔点燃三柱香插在供桌,檀香混着阿黄身上的腥气在梁下打转。 他屈指弹开阿黄的眼皮,瞳孔里映着跳动的香头——不是寻常狗眼的琥珀色,而是泛着幽蓝的涟漪,像深潭底翻起的暗流。 "看。"他按住阿黄的头,顺着它视线方向比了个手势。 秋生举着煤油灯凑过去,光晕里,狗的目光穿过雕花窗棂,正正钉在镇东头那片飞檐上。 "县衙?"文才扒着窗沿往外望,"那地方有啥? 前儿王捕头还来义庄说,上个月县太爷他娘出殡,棺材里压了七枚镇尸钱呢。" 九叔没接话。 他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指节叩了叩桌角——现代学的地理测绘课突然浮上来。,6?1+看+书?网′ \首!发, 民国三年的青河镇,东西走向的主街像根扁担,镇东头的县衙地势比别处高半尺,后墙紧挨着乱葬岗的老林子。 若把全镇的水井、祠堂、义庄标在图上...... "备夜衣。"他突然起身,道袍扫得供桌上的铜钱哗啦响,"子时三刻,跟我去县衙后院。" 月到中天时,三个人影猫着腰翻过县衙后墙。 秋生先落地,单手撑住青苔斑驳的砖墙,回头拉文才时没注意脚下,"咔嚓"踩断根枯枝。 "嘘——"九叔的声音像片羽毛飘过来。 他借着树影隐住身形,目光扫过后院:两排青砖房锁得严实,最北边有口半人高的枯井,井沿爬满野葛,井口蒙着块破草席,草席边缘渗出星星点点的绿光,像有人在井底撒了把萤火。 "那口井。"他指了指,秋生立刻摸出怀里的短刀,三两下割开草席。 霉味混着腐泥味扑出来,井里黑黢黢的,却有幽绿的光顺着井壁往上爬,照出半人高的青砖——这井不深,可往里头扔块石子,竟没听见落底的动静。 "师父,邪门。"文才缩着脖子,"这井底下怕不是......" "怕不是填了东西。"九叔解下腰间的铜钱串,挑了枚乾隆通宝系在麻绳上,"秋生,拉着绳头。" 铜钱缓缓沉下去。 九叔的掌心抵着井沿,能感觉到地底传来的震动,像有人在深处敲梆子。 麻绳突然一沉,他猛一拽,铜钱"啪"地甩在井沿——上面沾着黑糊糊的液体,黏得像熬化的沥青,凑近闻还有股铁锈味。 "煞气。"他从怀里摸出本泛黄的《道门杂录》,翻到"地脉篇",烛火映着书页上的批注:"积煞三年,黑如腐血,触之灼肤,乃活人献祭所凝。" 秋生凑过来看,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献祭? 上个月县太爷他娘出殡,抬棺材的八个杠子手......" "全死了。"九叔合上书本,指腹碾过铜钱上的黑液,"王捕头说他们是暴病,可暴病的人,七窍怎么会流黑血?" 三人回义庄时,天刚蒙蒙亮。 九叔铺开镇地图,用现代量尺比着街道宽度,铅笔在纸上游走:主街是棺身,东西两头的土地庙是棺钉,最东边的县衙......他笔尖猛地顿住——整幅图倒过来看,竟活脱脱是口倒扣的棺材,棺盖正压在县衙后院那口枯井的位置。 "倒棺局,主凶煞。"他敲了敲图纸,"怪不得尸妖频出,原来有人拿全镇的风水养煞。" 文才扒着桌子看,手指戳在"棺盖"位置:"那咋办?" "破局。"九叔从抽屉里取出五枚不同颜色的符筒,"五行归元阵。 金位镇煞,水位引气......文才,你去西市买十二根枣木柱,刻上雷纹;秋生,后山的寒潭水取三坛,子时前必须回来。" 秋生拎起竹篓就往外跑,文才抱着符筒却没动:"师父,那口井里的煞......" "今晚布阵。"九叔望着窗外渐亮的天,道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衬绣的八卦,"等他们再往井里填人......"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桌角,"就该收网了。" 阿黄不知何时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九叔的手。 这回它没低吼,尾巴尖轻轻晃了晃,像在应和即将到来的局。 月上柳梢头时,义庄后院的枣木柱已码成小山。 文才蹲在青石板上,手持刻刀在木柱上深一刀浅一刀地雕雷纹,额角的汗珠子啪嗒啪嗒砸在木屑里:"师父,这雷纹得刻满七圈不?"他抬头时,刀背正蹭过鼻尖,沾了道木屑的白印子。 "七圈太少。"九叔站在他身后,指尖点了点木柱顶端,"雷纹要首尾相接,像电路闭合那样——现代电机课说过,回路越密,电流越稳。"他抽过文才手里的刻刀,刀锋在木柱上划出流畅的弧线,"你看,这样勾连,煞气才困得住。" 文才摸着被师父修正过的纹路,眼睛亮起来:"懂了! 跟缠线圈似的,多绕两圈磁力大!"他抄起刻刀又扎进木屑堆,刻刀与木头摩擦的"沙沙"声里,远处传来秋生的吆喝:"师父!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5章 阿黄的警示 (接上回) 寒潭水取回来了!" 秋生扛着三坛水从院外冲进来,竹篓在肩头晃得哐当响。?2`8_l\u`._n`e′t¢ 潭水浸得坛身发凉,顺着他胳膊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脚印。 九叔掀开坛盖,凑过去嗅了嗅,眉头却皱起来:"不对,寒潭水该有松针的清苦,这味儿......" "后山修路呢!"秋生把竹篓往地上一扔,裤腿还滴着水,"我绕到西坡,结果碰到个地洞,潭水从里头漏了小半!"他扒拉着湿头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那地洞壁上有红漆印子,像......像棺材上的封条!" 九叔的手指在坛口顿住。 他想起白日里在县衙后院井壁看到的青砖——那些砖缝里渗着的黑液,分明与地洞封条上的红漆同个年份。"先搬水去井边。"他抄起道袍搭在臂弯,"布阵要紧。" 子时三刻,县衙后院的枯井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文才抱着最后一根枣木柱猫腰过来,雷纹在夜色里闪着暗金;秋生则拎着铜瓢,往井周围的土坑里浇寒潭水,水入泥土时发出"滋啦"的声响,像热油泼进冰面。 "金位定!"文才将木柱重重砸进东边土坑,震得井沿的野葛簌簌落。+秒-章_节`小~说/网. ,更/新`最\快? 秋生刚要往西边土坑倒水,脚下突然"咔"地一响——他踩中的青石板陷下去半寸,露出下面碗口大的窟窿。 "小心!"九叔的瞳孔骤然收缩。 话音未落,窟窿里喷出一股黑褐色的暗流,裹着腐叶和碎骨,劈头盖脸砸向秋生! 秋生被冲得踉跄后退,后腰重重撞在井沿上,铜瓢"当啷"飞出去,潭水泼了他半身。 九叔反手抽出腰间的铜钱串,道袍在风里猎猎作响。 他手腕一抖,铜钱串如灵蛇般缠住秋生的腰带,猛一拽将人扯到身侧。 暗流擦着秋生的裤脚冲上天,在月光下拉出一道腥臭的弧线,最后"啪嗒"砸在五步外的砖墙上,竟腐蚀出个焦黑的窟窿。 "师父!"秋生捂着撞疼的后腰,脸色煞白,"这、这是啥?" 九叔盯着墙上的窟窿,指尖蘸了蘸地上的暗液——黏腻,发烫,像熬化的沥青混了血。"任家旧宅的机关。"他扯下道袍给秋生披上,"当年任家炼尸,怕外人破局,在地脉里埋了煞泉。 你踩的是引动阀。"他伸手拍了拍秋生后背,语气却没松半分,"记着,做道术要像做实验——每个步骤都得先测风险。.求¨书~帮? _更-新*最¢快\ 你前儿要是听我话,先拿石子探探地面......" 秋生缩着脖子直点头,发梢滴下的潭水在道袍上晕开深色的圆。 文才抱着木柱凑过来,刻刀还插在腰带上:"师父,还布不布阵?" 九叔抬头望了眼天——子时已过三刻,月亮正往云层里钻。 他摸出怀里的罗盘,指针在盘面上疯狂旋转,最后"咔"地钉死在"煞"位。"布。"他抄起桃木剑往地上一插,"煞泉喷了更好,正好引煞气出洞。" 文才和秋生对视一眼,又各自“猫腰”干活。 当最后一根枣木柱砸进土坑时,九叔咬破指尖,在井沿画出五道血线——青、赤、黄、白、黑,对应五行方位。 他掐诀念咒,道力从掌心涌出,顺着血线钻进地下,像根无形的针,挑开了压在镇下三年的煞网。 地底下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井里的黑液突然沸腾,翻涌着冒出泡来,腥臭味直冲天灵盖。 文才被呛得直咳嗽,伸手去捂鼻子,却见九叔的道袍无风自动,额角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淌——他的道力正与地下的煞气较劲,活像两头角力的牛。 "退!"九叔大喝一声。 秋生刚拽着文才往后跑两步,就听"轰"的一声,井口喷出一人多高的黑柱! 黑柱里裹着碎骨、烂布,甚至还有半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正是白日里九叔放下井的那枚。 九叔咬着牙往前跨了半步。 他的指尖还在渗血,在地面画出个扭曲的"封"字,血珠顺着笔画往下淌,滴进泥土里滋滋作响。 黑柱撞在"封"字上,像被无形的墙挡住,慢慢散成黑雾,顺着血线往地下钻去。 "收!"九叔一掌拍在井沿。 井口突然陷下去三寸,黑雾"咻"地全钻了进去,只留井里传来渐渐远去的呜咽声。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旁边的枣树,额角的汗把道冠都浸透了。 文才和秋生冲过来扶住他。 秋生看着井里重新归于平静的黑暗,声音还发颤:"师父,这就......破了?" "破了一半。"九叔抹了把汗,目光扫过后院的砖墙——墙根下,一块青砖的缝隙里露出半截红漆印子,隐约能看出个"任"字。 他蹲下身,指尖抠开砖缝,竟摸出半块雕着蝙蝠的玉佩,玉质已经发黑,却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任家旧宅的标记。"他捏着玉佩站起身,"现任知县搬来前,这院子空了三年。"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县衙正厅的方向——那里还亮着灯,人影在窗纸上晃了晃,像是在翻找什么。 阿黄不知何时凑过来,湿鼻子蹭了蹭九叔的手。 九叔蹲下身,摸了摸它耳后的白毛:"谢谢你,伙计。"阿黄低低叫了一声,尾巴尖轻轻晃了晃,眼睛在月光下泛着水光,像藏着句话没说。 次日清晨,九叔在义庄门口劈柴时,听见两个挑水的村妇在议论。 "王婶家闺女昨儿去县衙送鸡蛋,到现在没回家。" "李屠户家小子也是! 说是帮知县老爷搬东西,天黑了都没见人影......" 九叔的斧头停在半空。 他望着镇东头飘着的皂色旗杆,阳光里,那旗杆的影子正正罩住义庄的门槛。 阿黄突然从他脚边窜出去,脊背上的毛又炸成刺,喉咙里滚着压抑的低吼,眼睛死死盯着镇东方向——那里,县衙的朱漆大门正缓缓打开,走出个穿青衫的身影,手里提着个布包,布包角露出半截红绳。 九叔皱起眉头,心里泛起一丝不安:“这红绳……怎的像是捆过纸扎人的?”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6章 献祭之夜 (接上回) 晨雾未散,义庄外湿气凝重,像一层薄纱笼在屋檐下。,j+c\h.h-h′h?..c¨o,m* 九叔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就坐在台阶前劈柴,可手中的斧头却迟迟未能落下。 昨夜那个提着红绳布包的青衫人影,还有那根熟悉的红绳,始终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师父,您又在发呆。”文才蹲在一边给阿黄梳毛,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两个村妇的闲谈声——“王婶家闺女昨晚又梦游了……”、“李屠户家小子也怪得很,整晚说胡话……” "文才!秋生!"他反手把斧头往树墩上一插,震得木屑乱飞。 正蹲在台阶上给阿黄梳毛的文才手一抖,梳子"啪"掉在地上:"师...师父?" 秋生从义庄里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炊饼:"咋啦这是?" 九叔扯下搭在臂弯的道袍甩在身上,腰间的铜钱串子哗啦作响:"把罗盘、黑驴蹄子、糯米全装进布囊。"他指节敲了敲供桌,"再去灶房抓把盐,要粗粒的。" 文才慌忙去翻柜底的木匣,秋生啃着炊饼凑过来:"师父,昨儿那井里的脏东西还没清干净?" "比那更麻烦。/1′1.k′a?n¨s,h!u¨.*c¨o′m~"九叔捏着早上从墙根摸出的蝙蝠玉佩,玉面的黑斑在晨光里泛着青,"王婶闺女和李屠户小子,上个月都给任家旧宅送过吃食。"他抬手指向镇东头飘着皂色旗杆的方向,"那旗杆是赶尸匠的标记——有人用活人血祭养尸。" 秋生的炊饼"咚"掉在地上。 文才抱着罗盘撞翻了香案,三柱香"噼啪"烧着滚到墙角:"祭...祭什么?" "高阶僵尸。"九叔抄起桃木剑往腰间一插,剑鞘磕得大腿生疼,"开了灵智的尸王,要养它成型,得拿童男童女的魂血当引子。"他蹲下身揉了揉阿黄的耳朵,"阿黄,能闻出那些娃子的味儿不?" 阿黄竖起耳朵,尾巴尖在地上扫出一道浅痕,突然冲镇外的乱葬岗方向吼了一声。 月上三竿时,四人踩着露水进了乱葬岗。 九叔走在前头,道袍下摆沾了半截带刺的野藤;秋生举着盏防风灯,灯芯被阴风吹得忽明忽暗;文才抱着装满糯米的布囊,后背的冷汗把粗布衫浸透了;阿黄则像道黑色的影子,在坟包间窜来窜去,偶尔停在某堆新土前,爪子扒拉两下又跑开。 "师父你看!"秋生的灯照到前头土坡,那里立着座半人高的石坛,坛身爬满青藤,却在正中央被人砍出块巴掌大的空地,"这坛...像是新弄的?" 九叔眯起眼。?y\o,u¨p/i^n,x,s~w..,c*o?m* 石坛周围的荒草被压出十几道深痕,像是有人被拖行过;坛边的土坑里凝着暗褐色的血痂,凑近了还能闻见铁锈味混着腐肉气。 文才蹲下身用树枝拨拉血痂,突然"呀"了一声:"这...这是野兽的爪印?" "不是野兽。"九叔的声音像浸了冰,他蹲下来指着土坑里的痕迹,"野兽爪尖是圆的,这印子前头有棱——是尸煞的指甲。"他指尖划过坛边刻着的歪扭符文,"有人用活人的血喂它,养了至少七七四十九天。" 秋生的灯"哐当"掉在地上。 防风玻璃裂了道缝,火光映得他脸色惨白:"那...那现在咋办?" "布阵。"九叔抽出桃木剑在地上画了个圈,"文才,把糯米按北斗七星摆进圈里;秋生,去摘七片梧桐叶,要带露水的。"他转身摸了摸阿黄的头,"伙计,守着路口,有动静就咬。" 阿黄低嚎一声,箭一般窜向乱葬岗入口。 风突然大了。 九叔的道冠被吹得歪到一边,他抬头时,正看见石坛中央腾起一团黑雾。 黑雾裹着碎骨簌簌落地,露出具白森森的骨架——那骨架比常人高了半头,颈椎处还挂着半截生锈的铁链,眼眶里幽蓝的火焰"噼啪"跳动,像两盏鬼火。 "白骨尸王!"九叔吼了一嗓子,反手把罗盘甩给秋生,"镇灵阵! 快!" 文才抖着手撒糯米,可手刚碰到石坛边,那白骨突然甩动铁链。"叮"的一声脆响,铁链擦着文才的耳朵钉进土里,震得他瘫坐在地,布囊里的糯米撒了一地。 秋生抓着梧桐叶的手直打颤,他摸出怀里的驱尸弹——那是九叔教他用黑狗血混火药做的,可此刻捏在手里,竟比烧红的炭还烫。 白骨尸王的下颌骨"咔嗒"动了动,幽蓝火焰突然暴涨三寸。 它拽着铁链往前一扑,带起的阴风刮得九叔道袍猎猎作响。 "文才! 结印!"九叔咬破指尖在桃木剑上画了道血符,"秋生! 弹往它眼眶里扔!" 文才跪坐在地,双手哆哆嗦嗦结出"镇"字印;秋生咬着牙举起驱尸弹,可手臂抖得像筛糠,弹体在月光下划出道歪歪扭扭的弧线—— 白骨尸王的铁链"唰"地抽向秋生面门。 九叔瞳孔骤缩,桃木剑往前一送,剑身上的血符"轰"地烧了起来。 火星子溅在铁链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可那白骨尸王竟像没知觉似的,眼眶里的幽蓝火焰更亮了,下颌骨咧开,发出像刮铁片般的尖啸。 阿黄的吼声从乱葬岗入口传来,可此刻九叔的耳里只剩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望着白骨尸王再次扬起的铁链,反手把秋生往身后一推,桃木剑在身前划出个半圆—— 血符的光映着白骨,照出尸王颈椎处模糊的刻痕。 九叔眯起眼,突然看清那是个"任"字。 铁链带着风声劈头盖脸砸下来。 九叔咬了咬牙,桃木剑迎了上去。 铁链裹挟着腐臭阴风劈下时,九叔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分明看见铁链尖刺上凝着暗褐色血珠——是王婶闺女脖颈处那道月牙形胎记的颜色。 左手掐诀的指节几乎要嵌进掌心,他想起今早王婶跪在义庄门口哭到晕厥的模样,想起李屠户红着眼眶攥着儿子染血的肚兜来找他时,那双手抖得像筛糠。 "五雷符!"他暴喝一声,右手桃木剑突然往上一挑。 师父!小心你后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7章 白骨尸王 (接上回) 剑脊上用朱砂混着公鸡血画的雷纹"轰"地炸出刺目金光,铁链撞在剑身上的刹那,符纸化作细碎金芒劈进白骨尸王的肋骨间隙。^微¨趣?小\说/ +追,最+新?章·节? 尸王的幽蓝鬼火晃了晃,下颌骨发出裂帛般的惨嚎,铁链"当啷"坠地,在九叔脚边犁出半尺深的土沟。 "文才!"九叔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腰重重撞在石坛上。 他瞥见文才正跪坐在三步外,膝盖压着撒了一地的糯米,双手颤抖着结最后一道"封"字印——这小子额角的汗珠子砸在泥土里,指甲盖因为用力掐进掌心而泛着青白,却愣是把印诀从"镇"字一路换到"封"字,每道指节的交叠都比平时慢了三倍。 "成...成了!"文才突然尖叫一声,指尖重重按在地面。 糯米粒受了阵法牵引,"唰"地窜起半尺高,在尸王脚下布成北斗形状,每粒米都泛着淡青色微光。 九叔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他改良过的"七星锁魂阵",本以为文才至少要练三个月才能成,谁料生死关头这小子竟超常发挥。 "秋生!"九叔反手摸出腰间的铜钱串子,铜线在掌心勒出红痕。 秋生正抱着最后一枚驱尸弹,额头抵着墓碑喘粗气。 那弹体是用竹筒装的黑狗血混火药,外头缠着黄符,此刻被秋生攥得发烫,竹筒上的符纸都开始冒烟。-我!的\书,城? -更,新_最,快_ 九叔看见他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三天前自己教这小子做弹时,他还举着竹筒问:"师父,要是扔不准炸到自己咋办?" "炸到自己总比被尸王啃了强!"九叔当时拍着他后脑勺笑,此刻却盯着秋生发颤的手腕,心提到了嗓子眼。 秋生突然吼了一嗓子,像要把全身力气都吼进胳膊里。 他右臂向后抡圆,弹体带着破空声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咚"地砸进白骨尸王左边眼眶! 幽蓝鬼火"滋啦"一声被黑狗血浇灭,尸王整个骨架剧烈震颤,颈椎处的"任"字刻痕在月光下泛出暗红。 伏妖诛邪……急急如律令! "锁!"九叔大喝,铜钱串子"唰"地撒向空中。 二十四枚乾隆通宝悬在半空,每枚都映着月光,组成个旋转的铜钱阵。 文才的七星阵突然亮如白昼,尸王的骨架被两股力量扯住,发出"咔咔"的断裂声。 九叔看着那截生锈的铁链从尸王颈椎处脱落,突然想起任家旧宅后山上那口锁了百年的棺材——传说任家祖先屠了整村人养尸,难道这白骨尸王,竟是任家初代家主? "嗡——" 一声低沉的咒音突然穿透阴风。·3*4_k,a*n′s¨h+u!.¢c\o~m_ 九叔的铜钱阵猛地一滞,转头望去,石坛顶端不知何时立着道素白衣影。 月光顺着她的发梢淌下来,照见她手中握着面黑旗,旗面绣着金线勾勒的骷髅,最下方还坠着七枚带血的指甲。 "白素衣!"秋生惊呼,手里的竹筒"啪"地掉在地上。 文才慌忙去摸糯米袋,却发现袋口不知何时被划破,米撒了个精光——这女人什么时候来的? 他明明记得阿黄守在路口,可方才激战太凶,竟没听见狗叫。 白素衣的指尖抚过旗面骷髅的眼睛,嘴角勾起抹冷笑:"九叔果然名不虚传,能把七星阵和铜钱阵使成这样。"她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不过你们以为,杀了这具尸王就完了?"黑旗突然无风自动,旗面上的骷髅眼睛"刷"地睁开,泛着和尸王眼眶里一样的幽蓝。 九叔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认得这旗——是养尸门的"聚魂幡",专门用来收集生魂养尸。 可白素衣不是半月前才来镇上,说要拜他为师学道的吗? 他当时看她道袍干净,谈吐有礼,还夸她有慧根,如今想来,怕是早有预谋。 "这只是开始。"白素衣的话音刚落,聚魂幡突然爆出一团黑雾。 九叔的铜钱阵被黑雾一冲,"叮铃哐啷"落了满地。 白骨尸王的骨架在黑雾中迅速重组,幽蓝鬼火比之前更盛三分,颈椎处的"任"字刻痕也变得鲜红欲滴,像刚用鲜血描过。 "走!"九叔拽住文才的胳膊往旁一扑。 尸王的铁链擦着他耳尖砸进石坛,"轰"地炸出个半人深的坑。 秋生连滚带爬去捡铜钱,却见白素衣抬手一抛,聚魂幡"唰"地裹住尸王。 黑雾翻涌间,尸王的骨架竟开始往地下沉,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土里钻。 "想跑?"九叔咬碎舌尖,一口血喷在桃木剑上。 血珠顺着剑脊凝成"破"字,他挥剑劈向黑雾。 剑气撕开黑雾的刹那,白素衣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 她望着九叔,嘴角的冷笑更深了:"任家的秘密,可不止这一具尸王。"话音未落,她化作一缕青烟,只留下张字条飘落在九叔脚边。 九叔弯腰捡起字条,月光下"任家" 两个字力透纸背。 他抬头时,尸王的骨架已完全没入地下,连石坛都跟着往下陷了半尺。 阿黄从乱葬岗入口窜过来,对着地面狂吠,爪子扒得土块乱飞。 "师父..."文才抹了把脸上的泥,声音发颤,"那女的...是坏人吧?" 秋生蹲在石坛边,摸着那道铁链砸出的坑:"她咋突然出现的? 阿黄都没叫..." 九叔把字条收进怀里,指腹轻轻压了压,想起任家旧宅门楣上那道被人刻意磨掉的符咒,想起半月前白素衣来义庄时,袖口里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来探他底的。 "从今天起,"他转身看向两个徒弟,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我们不再是单纯的道士。"文才挠了挠头刚要问,九叔笑着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意思是,咱们要开始干大事了。" 秋生眼睛一亮,弯腰捡起地上的驱尸弹:"师父是说,要去任家旧宅?" "不仅是任家旧宅。"九叔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手里的桃木剑在晨雾中泛着冷光,"阴阳失衡的根源,六道紊乱的真相...这些,我们都要查个明白。"他蹲下身揉了揉阿黄的耳朵,"走,回义庄。 文才去煮姜汤,秋生把铜钱收了——明天,咱们去任家旧宅。" 文才撒腿往义庄跑,秋生一边捡铜钱一边哼起跑调的小曲。 九叔站在晨雾里,望着乱葬岗逐渐清晰的轮廓,怀里的字条被攥得发皱。 任家,养尸门,聚魂幡...他摸着颈椎处的轮回印记,突然笑了——九世轮回,等的就是今天。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8章 义庄诡影,二流子? (接上回) 夜色悄然降临,天边最后一抹残阳被山峦吞没,任家镇渐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1\9·9\t/x?t,.·c·o,m^ 白日里,义庄还回荡着文才煮姜汤时锅碗瓢盆的叮当声,秋生一边数着铜钱一边跑调地唱:“红粉佳人倚楼望——哎哟!”他一脚踩空差点摔进柴房。 九叔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那片被晨雾笼罩过的乱葬岗,若有所思。 暮色四合,义庄的烛火摇曳不定。 文才早已钻进被窝,秋生靠在墙角打起了呼噜。 九叔却迟迟未睡,他摸了摸颈后的轮回印记,掌心还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字条。 “任家……养尸门……聚魂幡……” 他喃喃自语,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这句话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就在这时—— “呜…呜呜…”一阵若有若无的低沉哭声,如同鬼魅的叹息,从义庄之外悠悠传来,断断续续,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院中拴着的阿黄,那只平日里懒洋洋的土狗,此刻却一反常态,竖起了耳朵,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随即猛地朝着大门方向狂吠起来,声音凄厉而焦躁。 “阿黄,安静!”九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从内屋传出。 他披衣而起,推开房门,深邃的目光扫过漆黑的院落,眉头紧紧锁了起来。_比_奇`中?文_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 那哭声,不似寻常人家的悲泣,反而透着一股子阴森诡谲,让他心中一凛。 “文才,秋生!”九叔沉声唤道。 “师傅!”文才和秋生揉着惺忪的睡眼,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睡意。 “外面不对劲,”九叔指了指大门方向,“你们两个,速去检查各处符咒阵线,尤其是停放棺木的几处要地,务必确保万无一失。我去巡查一番。” “是,师傅!”两人见九叔神色严肃,不敢怠慢,连忙分头行动,手中的黄符和朱砂笔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九叔深吸一口气,从墙上取下那柄常年伴身的桃木剑,缓步走向大门。 他的每一步都沉稳有力,经验告诉他,今夜恐怕不会太平。 就在此时,义庄偏僻的后院墙角,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费力地扒拉着松动的砖石。 此人正是镇上臭名昭著的二流子,李四狗子。 他白天赌输了钱,晚上便寻思着到义庄这种偏僻地方,看看能不能摸走几只祭拜用的鸡鸭,换几个铜板。 “他娘的,这义庄就是邪门,大半夜的连个鬼影都没有。”李四狗子一边嘟囔,一边小心翼翼地翻过墙头,轻手轻脚地落在院内。 他做贼心虚,自然没注意到院内阿黄的狂吠和九叔师徒的动静。_h*o?n`g\t\e·x?s~..c~o~m/ 他蹑手蹑脚地摸索着,眼睛四处打量,忽然,一道黑影从他面前的停尸房间内猛地窜了出来! 那黑影动作僵硬,面色青白,两颗獠牙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寒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妈呀!僵尸!”李四狗子吓得魂飞魄散,三魂七魄仿佛瞬间离体。 他哪里还顾得上偷鸡,怪叫一声,转身就往来路狂奔。 慌不择路之下,他一头撞上了一个竖立在院子中央,挂满了符文的幡旗。 “砰!”一声闷响,那足有碗口粗的幡杆竟被他直接撞断! 这正是九叔为镇压义庄内外游魂野鬼,特意布下的“安魂幡”,平日里吸纳阴气,安抚亡灵,此刻轰然倒塌,幡上符文明灭不定,一股无形的禁制之力瞬间消散。 “不好!”正在前院巡查的九叔猛然感觉到一股阴煞之气骤然暴涨,仿佛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束缚。 他脸色一变,暗道一声“坏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义庄那扇本就有些残破的大门,在“轰隆”一声巨响中,被一股巨力从外撞开,木屑纷飞! “师傅!”文才和秋生惊呼着冲了出来,只见三具身形高大的僵尸,青面獠牙,双目赤红,指甲乌黑尖锐,正一步步踏入义庄。 它们身上散发着浓郁刺鼻的尸气,目标明确,直扑义庄内存放着新近收敛棺木的停尸房! “孽畜,敢尔!”九叔怒喝一声,身影如电,手中桃木剑寒光一闪,已然迎了上去。 剑尖点在当先一具僵尸的额头,只听“滋啦”一声轻响,冒起一股黑烟,那僵尸却只是身形一顿,咆哮着挥舞利爪抓来。 九叔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劈在僵尸臂膀上,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好强的尸身!”九叔心中一惊,连退数步,稳住身形。 他目光如炬,在激斗中迅速观察这三具僵尸。 它们的动作虽然依旧僵硬,但比起寻常野僵尸,却多了一丝诡异的协调性,仿佛背后有人操控一般。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随着僵尸的逼近,那浓烈的尸气之中,竟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特殊香气。 九叔鼻 翼微动,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那是任家特有的“血煞香”! 炼制此香,需以活人精血辅以秘法,能够极大增强尸体的凶性与力量,是旁门左道中极为歹毒的控尸法门! “任家…”九叔咬牙,眼中寒光爆射。 乱葬岗一战,任老太爷所化的僵尸已被他亲手焚毁,难道任家还有余孽,或是…有更高明的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三具僵尸配合默契,攻势越发凶猛,文才和秋生在一旁用糯米、符咒骚扰,却收效甚微,反而险象环生。 九叔以一敌三,桃木剑舞得密不透风,但也只能勉强抵挡,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些僵尸显然经过精心炼制,寻常符咒桃木剑,对它们造成的伤害有限,必须想个办法,彻底压制住它们,或者至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九叔眼神一凝,脑中飞速盘算。 这些僵尸不惧寻常攻击,行动又受人操控,想要快速制服,必须出奇制胜,打它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瞥了一眼旁边惊慌失措的文才,心中一个念头陡然闪过——或许,有些被遗忘的东西,能派上用场! 他需要一种更猛烈、更直接的手段,一种能够瞬间改变战局的手段! 夜色如墨,残月高悬,义庄之内,激战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与淡淡的尸臭,地上散落着焦黑的木屑与破碎的瓦片,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九叔手持桃木剑,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文才,点火!”九叔一声断喝,声如洪钟,震得人心头发颤。 文才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但师父的命令如同定海神针,他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对着九叔早已布置好的一堆黄褐色的粉末——硝石与硫磺的混合物——凑了过去。 “噗”地一声,火苗舔上药粉,霎时间,一道刺目欲盲的强光轰然爆发! “轰——!” 未完待续…… 第19章 “什么人?! (接上回) 强光如同白昼骤降,将整个院落照得雪亮! 那些正张牙舞爪、试图冲破残存符箓的僵尸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刺激,纷纷发出痛苦的嘶吼,本能地用残破的衣袖遮挡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白^马!书\院! +已¢发+布*最+新`章,节· 它们那早已适应黑暗的视觉,在强光下如同被万千钢针攒刺,行动瞬间迟滞! “就是现在!秋生,镜子!”九叔再度发令。 秋生早已候在一旁,闻言立刻举起数面早就准备好的铜镜,调整角度,将依稀透入云层的微弱月光以及院中火盆的光芒,精准地反射到几只凶悍的僵尸身上! “滋啦——滋啦——” 令人牙酸的灼烧声响起,被光线聚焦的僵尸皮肉,竟如同被烙铁烫伤般冒起了黑烟,发出阵阵焦臭! 这些低阶僵尸,皮肉虽已初步尸变,却远未到刀枪不入的地步,对于至阳至刚的阳光(哪怕是反射的微弱光芒集中起来)和此刻强光的双重打击,依旧有着本能的畏惧和实质性的伤害! “吼!”僵尸们吃痛狂嚎,攻势为之一挫。 “文才,继续添药粉,保持强光!秋生,守住阵眼,修补破损之处!”九叔指挥若定,自己则手捏法诀,桃木剑舞动如风,不断将试图绕过光照区域的漏网之鱼逼退。 文才此刻也反应过来,见这法子有效,胆气壮了三分,手忙脚乱地将一包包药粉投入火堆,强光持续不断,如同在僵尸群中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天.禧·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_ 秋生则手持符笔,蘸着朱砂,迅速在几处被僵尸利爪撕裂的阵法节点上重新绘制符文,稳固着摇摇欲坠的封印。 一时间,院内光影交错,人影翻飞,嘶吼与叱喝声此起彼伏,紧张的氛围几乎要将空气凝固! 终于,在强光与镜光的双重压制下,再加上九叔精妙的道法牵制,那些僵尸的攻势越来越弱。 它们仿佛也意识到今夜无法讨到便宜,在头领僵尸(若有的话)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后,竟开始缓缓后退,最终没入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呼……”直到最后一只僵尸的身影消失,文才和秋生才同时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九叔却没有立刻放松,他警惕地环视四周,确认再无异动,这才缓缓收起桃木剑,走到一只被镜光灼伤较重、行动迟缓最终被他一剑穿心的僵尸旁。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僵尸的残骸。 突然,他目光一凝,从那僵尸乌黑尖利的指甲缝中,小心翼翼地拈起了一块细小的碎屑。 借着火光细看,那竟是一块玉佩的残片,上面模糊可见一个深刻的“任”字! “任家……”九叔眉头紧锁,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第¢一,看-书`网′ _已\发\布~最`新.章?节, 他将玉片递给凑过来的文才和秋生,“看来,我们的猜测没错。任家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且,他们竟然能驱使如此数量的低阶僵尸作为先锋部队,其背后的势力和图谋,恐怕远超我们的想象!” 文才和秋生看着那块玉片,脸上的疲惫瞬间被惊骇取代。 “师父,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秋生急切地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九叔沉声道,“从今日起,你们二人务必提高十二万分的警惕,加强修炼,不可有丝毫懈怠。这场风波,恐怕才刚刚开始。” 一夜无话,但紧张的气氛却在义庄弥漫。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村子里便炸开了锅。 数名早起上山砍柴的村民,惊慌失失措地跑回来,声称通往义庄的几条山路,全都遇到了“鬼打墙”! 他们明明是沿着熟悉的小径前行,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兜兜转转,最后总会回到原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戏耍。 消息传到九叔耳中,他立刻带着文才和秋生赶往村口。 果然,平日里清晰可见的山路,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淡淡的、诡异的晨雾之中。 那雾气并不浓厚,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和迷惑感。 九叔凝神细看片刻,脸色愈发阴沉:“这不是简单的鬼打墙,这是有人刻意布下的风水迷阵!对方好大的手笔,竟然想用这种方法封锁义庄与外界的联系,他们究竟想掩盖什么?” 他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这迷阵的出现,绝非偶然,它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正在悄然收紧,而义庄,或者说他九叔,俨然成了网中的焦点。 村民们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九叔一面安抚众人,一面暗中观察着迷阵的气息流转,试图找出破解之法。 夜幕再次降临,比昨夜更加深沉。 白日里那诡异的雾气并未完全散去,反而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丝丝缕缕地渗透到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村民们早已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连平日里最爱夜游的顽童,此刻也乖乖待在家里,不 敢发出半点声响。 义庄之内,灯火通明。 九叔端坐堂前,双目微闭,似在养神,又似在感应着什么。 文才和秋生则手持武器,警惕地守在院中,连大气都不敢喘。 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突然—— “汪!汪汪!汪汪汪!” 守在院中的阿黄,那只平日里除了贪吃就是打盹的中华田园犬,竟毫无征兆地猛然从地上弹起,鬃毛根根倒竖,对着漆黑一片的村口方向,发出一连串低沉而充满警告意味的狂吠! 那吠声,在死寂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仿佛要撕裂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充满了焦躁与敌意! 九叔猛地睁开双眼,精光一闪即逝! 他霍然起身,目光如电般射向村口。 就在他视线触及的刹那,一道极其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在迷雾笼罩的村口边缘一闪而逝,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悄无声息地彻底融入了那片诡异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白茫茫之中…… 那黑影速度之快,形态之诡异,即便是九叔,也只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残像! “什么人?!”秋生和文才同时厉喝出声,紧张地望向村口,却只看到翻涌的雾气。 九叔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道黑影,绝非寻常之物,其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气息,阴寒而强大,甚至让他都感到了一丝心悸。 迷阵未破,强敌窥伺,这深夜潜行的黑影,究竟是何方神圣? 它与任家,与这诡异的迷雾,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瞬间笼罩在三人心头。 “阿黄,带路!”九叔低喝一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未完待续…… 第20章 追凶…… (接上回) 三人不敢久留,借着夜色迅速撤退。?c¨h`a_n~g′k′s¢.+c~o/m_ 那黑影似有灵性,并未追击,只是站在原地,仿佛在冷眼旁观。 直到远离那片密林,文才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回到义庄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晨露沾湿了青石板。 九叔眉头紧锁,手中攥着半块桃木符,仿佛那是他最后的依仗。 夜幕裹着雾气压下来,义庄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 九叔的青布道袍下摆还沾着昨夜的晨露,手里紧紧攥着那半块桃木符,目光像淬了冷铁似的钉在村口方向。 阿黄的尾巴绷成直线,喉咙里滚着闷雷般的低吼,前爪在泥地上扒出两道浅痕——它是真急了,连最爱的肉骨头都忘了叼。 昨夜那一眼,它似乎认出了什么,从那之后便再未安静过。 “文才,火把。”九叔伸手,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 文才的手在怀里抖得厉害,火折子擦了三次才窜出火星。 火光映得他脸忽明忽暗,额角的汗珠子顺着鬓角滚进衣领:"师...师父,这雾里邪乎得很,要不咱等天亮再......""怕啥!"秋生把糯米袋往肩上一甩,可攥着铜钱剑的指节白得能看见青筋,"师父说走就走,我秋生还能被个影子吓破胆?"话没说完,他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来——方才黑影闪过的地方,雾气正像活物似的翻涌,隐约能看见里面有团灰影在扭曲。\5′4^看+书/ ¨无*错-内^容? 阿黄突然窜了出去,带起的风卷得火把噼啪响。 九叔跟着往前迈,道靴底碾过潮湿的青石板,发出"吱"的一声。 文才赶紧跟上,却被自己的裤脚绊了个踉跄,手里的火把差点掉地上:"师...师父你看!"他哆哆嗦嗦指向地面——在雾水浸润的泥地上,清晰印着一排梅花状的爪印,可阿黄的爪子明明刚被他用布包了防受伤。 九叔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爪印边缘——凉的,像被泡在冰水里三天的石头。"不是活物留的。"他站起来,目光扫过两人煞白的脸,"跟着阿黄,别掉队。" 阿黄的脚步突然慢下来,在村后山壁前转了两圈,前爪扒拉着齐腰高的野藤。 秋生用铜钱剑挑开藤蔓,一截青石板路露了出来,上面的苔藓被蹭掉不少,显露出新鲜的划痕。"这山道我走过十来回!"文才的声音拔高了,"昨儿个还帮王婶摘野果,压根没这路!" 九叔摸出怀里的磁铁。 这是他前儿个让铁匠铺打的,说是要"研究罗盘偏角"。 此刻磁铁在掌心微微震颤,指针竟像被什么拽着似的,缓缓转向山壁方向。"有人用铁器在地下布了局。"他蹲下身,指尖沿着石板缝隙摸索,"每隔三步埋块生铁块,借地磁引着人绕圈子——这就是你们说的鬼打墙。\齐!盛¨小+说\网¢ _最-新?章^节\更?新_快," 秋生的铜钱剑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那晃个不停的磁铁,喉结动了动:"师...师父你咋知道的?" "现代物理课学的。"九叔扯了扯嘴角,借着火光能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锐光,"磁场乱了,人的平衡感就跟着乱。 那些个神神叨叨的阵眼,说到底不过是块铁疙瘩。"他话音未落,阿黄突然冲上山道,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急促的"呜呜"声。 山道尽头是座半塌的墓穴,断碑上"任氏先茔"四个字被青苔啃得只剩半边。 九叔的磁铁突然剧烈震颤,"啪"地砸在地上——指针正对着墓穴正中央的青石板。"阵眼在这儿。"他蹲下身,指甲扣住石板缝隙,"搬开。" 文才和秋生咬着牙发力。 石板下露出个黑黢黢的洞,霉味混着腐叶味"呼"地涌出来。 九叔摸出火柴划亮,火光里,洞壁上密密麻麻钉着生锈的铁钉,每根钉子都缠着一缕头发。"人的执念裹着铁器,越久磁场越乱。"他站起身,道袍下摆沾了层灰,"要破这阵,得......" 话音突然卡住。 九叔闭了眼,眉心微微皱起。 文才刚要开口,秋生赶紧捂住他的嘴——师父的呼吸声变了,像在水里憋气似的又慢又沉。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九叔脸上,他的睫毛突然剧烈颤动,眼尾泛着淡金色的光。 "开了。"九叔睁开眼。 文才和秋生同时倒抽冷气。 他们看见师父的瞳孔变成了浅灰色,像蒙了层雾。 更骇人的是,在他视线扫过的地方,空气里漂浮着无数灰白色的细丝,正顺着墓穴方向攒成一团。 而在那团细丝最中央,隐约能看见一具半透明的身影——青缎子寿衣,指甲长过指节,额头上的黄符已经褪成了淡褐色。 "是......僵尸?"秋生的声音发颤。 九叔没说话。 他盯着那半透明的影子,能清楚看见 它腰间挂着的玉佩——和任家老太爷出殡时戴的那块,一模一样。 墓穴里突然传来"咔"的一声,像是骨头错位的响动。 阿黄猛地窜到九叔脚边,尾巴夹得低低的。 文才的火把"啪"地掉在地上,火光里,众人看见墓穴深处的石壁上,缓缓浮现出一行血字:"来者留魂"。 九叔摸出怀里的墨斗线,指尖在舌尖一舔,"啪"地弹在地上。 红线瞬间绷直,直指墓穴最深处。"跟紧了。"他回头,目光扫过两个徒弟发白的脸,"等下不管看见什么,都别信。" 山风突然大了起来,卷着雾气灌进墓穴。 文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去抓秋生的胳膊——却摸了个空。 他猛地转头,身后只有翻涌的白雾,哪里还有秋生的影子? 文才的指甲几乎掐进自己掌心,喉咙里滚出破碎的"秋生"二字。 雾气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他转身时道袍下摆扫过石壁,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方才明明触到秋生的胳膊,怎么一回头就只剩白蒙蒙的雾? "文才。"九叔的声音像根细针,精准刺破他混沌的恐慌。 他猛地抬头,看见师父站在三步外,灰瞳里浮着细碎的光,正对着他缓缓摇头。 九叔的手指在身侧轻轻敲了三下——那是他们约定的"幻象警示"暗号。 文才瞬间想起今早师父在义庄说的话:"鬼打墙不过是障眼法,若连身边人都信不过,才是真中了招。" "秋生就在你左边。"九叔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青石,"用耳朵听,别用眼睛看。" 文才喉结动了动,强行咽下涌到嘴边的尖叫。 他闭紧眼,指甲深深掐进大腿——剧痛让神智清明几分。 模糊的脚步声从左侧传来,带着熟悉的粗布麻衣摩擦声。 他猛地睁眼,果然看见秋生正举着铜钱剑,剑尖微微发颤,却努力挡在他身前。 "师...师父,这雾里有东西在扯我魂!"秋生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的汗顺着鼻尖砸在青石板上,"我刚看见王婶抱着她夭折的娃,说要谢我去年帮她收尸......"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1章 这玩意儿真能炸棺材? (接上回) 九叔的指尖在腰间的符袋上快速掠过。\j*i?a,n`g\l?i¨y`i*b¨a\.·c`o¨m¢ 他能看见那些灰白色的细丝正像蛇信子般往两个徒弟的天灵盖钻——这哪是普通的磁场局? 分明有人用怨魂做了"引",专挑人心底最软的地方戳。 "文才,过来。"他摸出怀里的朱砂笔,在掌心快速画了道符。 文才踉跄着扑过来时,他突然扣住对方后颈,将符纸"啪"地按在文才额头。 "归心符!"秋生倒抽冷气——这是师父前日在义庄画了二十遍才成的新符,说是"现代心理学加传统道术"的玩意儿。 文才只觉额头一烫,眼前的雾突然散了层。 他看见那些缠着头发的铁钉正渗出黑血,石壁上的"来者留魂"四个字也在扭曲,像被人用手揉皱的纸。 秋生的影子重新变得清晰,正举着铜钱剑戳向他方才站的位置——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团灰影,被铜钱剑戳中后发出刺耳的尖啸。 "走!"九叔抓起两人后领往前推。 阿黄在前方疯狂刨地,爪子磕在石板上迸出火星——石板下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棺材板。 墓穴最深处的青石板被掀开时,腐臭的尸气裹着霉味扑面而来。¨齐_盛~小?说?网- \免/费?阅`读? 三具红漆棺材叠着码在坑底,最上面那具的棺盖上,用黑狗血画着歪歪扭扭的"镇"字,却被抓出了五道深痕。 "这是任家三房的棺材。"九叔的声音突然沉了,"任老爷上个月跟我说过,他祖奶奶临终前非要把三个早夭的孙子带进坟里。"他蹲下身,指尖划过棺盖上的抓痕——指甲印里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有人动过手脚,镇尸符被撕了,尸气漏出来养怨魂。" 秋生的手已经伸进怀里摸火药包——这是师父教他们用硝石、硫磺和木炭搓的"土炸弹",说是"比糯米更能破尸气"。 文才哆哆嗦嗦掏出火折子,手指抖得厉害,差点把引线烧到自己眉毛:"师...师父,这玩意儿真能炸棺材?" "总比被僵尸啃了强。"九叔扯出个冷硬的笑,后退两步扯住两人肩膀,"点着就跑,数到七再回头。" 引线"嘶嘶"作响的瞬间,文才的手差点松了。 秋生一把攥住他手腕,两人跌跌撞撞退到墓穴口。 阿黄早窜了出去,在山路上急得直转圈。 "一、二......"文才的数声被爆炸声撕成碎片。 "轰!" 气浪裹着碎木片砸过来,九叔的道袍被掀得猎猎作响。\齐!盛¨小+说\网¢ _最-新?章^节\更?新_快, 他眯眼望去,棺材碎片像被狂风卷着的红蝴蝶,最中央那具棺材被炸成了两半。 腐肉混着黑血溅在石壁上,一具青灰色的尸体缓缓爬起来——它的指甲足有三寸长,犬齿刺破嘴唇滴着黑血,额头上还粘着半张泛黄的镇尸符。 "是任家三少爷!"秋生的声音拔高了,"他死的时候才七岁,咋长成这样?" 九叔的铜钱剑"嗡"地出鞘。 他能看见这具僵尸体内缠着无数黑线,正是方才那些灰白色的细丝——有人用怨魂养尸,把个早夭的孩童养成了"血尸"。 "文才,糯米! 秋生,黑驴蹄子!"他低喝一声,脚尖点地冲了上去。 僵尸的爪子扫过来时带起腥风,九叔侧身避开,剑尖精准刺进它的琵琶骨。 僵尸发出类似夜枭的尖叫,指甲在他道袍上划开三道口子。 文才的糯米撒得像下雨,秋生的黑驴蹄子砸在它膝盖上——那是师父说的"僵尸最脆弱的关节"。 "破!"九叔大喝一声,剑刃往下一压。 僵尸的头颅"骨碌"滚到文才脚边,圆睁的双眼慢慢闭合。 九叔抹了把脸上的血,这才发现那血是黑的——果然是被怨魂污染的尸毒。 "把棺材碎片全烧了。"他喘着气摸出黄符,"文才,你念净灵咒;秋生,去林子里捡干柴。" 山风卷着火星窜向夜空时,九叔的目光扫过墓穴角落。 那里有半截被炸飞的红绸,上面绣着的"任"字已经焦黑——和任老爷给三少爷做的送终衣一模一样。 "这种小角色,不过是替死鬼。"他拍了拍两个徒弟的肩膀,道袍上的血渍在火光里像朵妖异的花,"真正的麻烦,还在更深处。" 回程时雾已经散了,月光把山路照得发白。 文才抱着剩下的糯米袋直打哈欠,秋生用树枝挑着僵尸的断指研究,阿黄则叼着块棺材碎片跑得欢快。 九叔落在最后,指尖摩挲着怀里的磁铁——它不再震颤了,可方才在墓穴里,他分明看见更深处的石壁上,刻着和任家僵尸祖一模一样的图腾。 "师父!"文才突然停住脚,"李四狗子咋在这儿?" 山路边的灌木丛里,李四狗子正蹲在地上翻找什么。 他那件洗得发 白的粗布衫沾着泥,听见动静猛地抬头,眼神却像被蒙了层雾——九叔的灰瞳微微收缩,他看见有团黑影正顺着李四狗子的后颈往天灵盖钻。 "我...我捡着个铜子儿!"李四狗子嘿嘿笑着站起来,手心里躺着枚泛着幽光的铜钱,"就掉在那棺材边上,说不定能换俩馒头......" 九叔的脚步顿了顿。 他认出那铜钱上的纹路——是清末的"镇阴钱",专门用来镇压大凶之地的阴煞。 可这钱怎么会出现在任家墓穴? "扔了。"他开口时声音沉得像块铁,"那不是阳间的东西。" 李四狗子的手指突然蜷起来,把铜钱紧紧攥进手心。 他咧开嘴笑,可嘴角的弧度却歪得诡异:"不...不嘛,这是我捡到的......" 九叔刚要上前,文才已经拽住他袖子:"师父,天快亮了,咱回义庄吧?"他顺着文才的目光望去,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再回头时,李四狗子已经跑远了,只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像被什么拖着走似的。 "走。"九叔摸了摸腰间的符袋,灰瞳里的光暗了暗,"明天去任家问问,这墓穴是谁动的手。" 山风掠过他的道袍下摆,吹得路边的野藤沙沙作响。 阿黄突然窜到他脚边,喉咙里滚着压抑的低吼,旺旺旺——它盯着李四狗子消失的方向,尾巴夹得低低的,像是看见了什么让它害怕的东西。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2章 秋生,把我那箱符搬来 (接上回) 山风未息,月已西沉。\s.h′u?q·u?n′d_n¢s..^c,o·m- 九叔负手立在墓前良久,直到天边泛起第一缕青灰色的晨光,才转身踏上归路。 阿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脚边,时不时回头张望,喉咙里仍带着低低的呜咽。 道袍被露水浸得微凉,他摸了摸腰间的符袋,眉头未曾舒展——那座墓穴被人动过,手法极熟,不是寻常盗墓贼能办到的。 回到义庄时,檐角铜铃轻响,晨雾正从青瓦间缓缓升起。 他蹲在门槛上,取出桃木剑细细擦拭,思绪却还留在昨夜那片林子里。 忽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师父!”文才抱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从院外跑进来,碗里盛着半碗浆糊,额角沾着草屑,“我刚才去王记米铺买糯米,看见李四狗子蹲在墙根儿啃馒头,嘴里念叨‘红绸子裹金,金裹黑窟窿’——说得那叫一个瘆人,我喊他他都没应!” 九叔的手顿了顿,剑尖的铜铃在风里轻响。 他记得昨夜月光下李四狗子扭曲的嘴角,记得那枚镇阴钱泛着的幽光。"秋生呢?" "在柴房磨墨!"话音未落,秋生就从偏房探出头,手里举着半块松烟墨,"师父,您要的朱砂墨研好了!" 九叔起身拍了拍道袍,灰瞳里浮起冷光:"去把李四狗子找来。" 日头爬到头顶时,李四狗子被文才连拉带拽拖进义庄。 他的粗布衫前襟沾着饭粒,眼神却比昨日更浑浊,像是两潭蒙了灰的井水。 "李兄弟。"九叔倒了杯茶推过去,"昨日你捡的铜子儿,可还在?" 李四狗子的手指突然痉挛似的抠住桌沿,喉结上下滚动:"钱...钱在我这儿。"他从裤腰里摸出那枚镇阴钱,铜钱表面竟凝着层薄霜,"它...它说要带我去见大老爷。" 九叔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不是李四狗子的声音。 他接过铜钱时指尖刺痛,分明触到了阴煞的冷意。"文才。"他头也不回,"照魂符。" 文才早把黄纸符攥在手心,闻言立刻抖开。 符纸刚凑近李四狗子额头,原本平整的符面突然泛起涟漪,紧接着"嗤"的一声烧了个洞! "有东西!"秋生抄起糯米袋就要撒,被九叔抬手拦住。¢优+品¢小.说_网! ?免·费\阅+读′ 李四狗子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向后仰去,嘴角咧到耳根:"臭道士多管闲事! 任家的人...任家的人......"他的声音忽高忽低,像两个人在抢着说话。 九叔反手抽出腰间的墨斗线,黑色丝线"唰"地缠上李四狗子手腕:"活傀儡。"他低声对徒弟解释,"任家拿镇阴钱锁了他的魂,现在有别的东西借他的嘴说话。" 文才的手在发抖,秋生却已经抄起桃木钉:"师父,我去关院门!" 阿黄突然从床底窜出来,对着李四狗子喉咙发出低沉的咆哮,尾巴炸成毛球——这是它见到千年僵尸才会有的反应。 九叔摸出三张清心符拍在李四狗子天灵盖、心口、丹田,又抓起秋生递来的清水泼上去。 清水刚沾到皮肤,李四狗子就发出刺耳的尖叫,脖颈处浮现出青紫色的血管,像条扭曲的蜈蚣。 "糯米!"九叔大喝。 秋生立刻捧起一把撒过去,白色米粒砸在李四狗子身上,竟滋滋作响,腾起阵阵黑烟。 "敕!"九叔掐诀念咒,掌心浮起淡金色的五雷印。 那团黑影似乎察觉到危险,突然从李四狗子七窍钻出,化作一道黑烟就要往窗外逃——阿黄早等在那里,"嗷"地扑上去咬住黑烟! "阿黄!"文才急得要冲,却见黑烟被阿黄的利齿撕成碎片,只剩一缕最浓的残烟悬在半空,发出尖锐的嘶鸣:"镇阴钱...镇阴钱藏着任家的......" 话音未落,九叔的五雷印已经拍在残烟上。 黑烟"轰"地散作齑粉,李四狗子"噗通"栽倒在地,终于发出正常的呻吟。 文才赶紧扶住他,秋生则蹲下来检查:"师父,他脉搏稳了!" 九叔弯腰捡起地上的镇阴钱。 铜钱表面的霜已经化了,却多了道极细的刻痕——像是某种符文的残角。 他捏着铜钱的手紧了紧,抬头时正看见阿黄蹲在门槛上,舌头耷拉着喘气,却仍死死盯着窗外的方向。 "把李四狗子送回家。"九叔将铜钱收进符袋,"文才守着他,秋生跟我去任家。?k*s·y/x\s^w′.*c!o*m_"他转身走向里屋取罗盘,道袍下摆扫过地面时,带起几片被黑烟灼焦的碎纸——那是方才烧了一半的照魂符,在阳光里泛着诡异的黑。 院外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阿黄突然竖起耳朵,朝着西边的任家方向狂吠起来。 九叔的脚步顿了顿,手按在符袋上,能清楚感觉到里面的镇阴钱在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隔着布料,缓缓勾勒出它的轮廓。 九叔蹲在李 四狗子身边,指节抵着他的人中轻轻掐了两下。 地痞的眼皮颤了颤,终于"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浑浊的眼珠重新聚焦:"道...道长,我这是咋了?" "你被脏东西缠上了。"九叔抽了张草纸递过去,目光落在他攥紧的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还在皮肤下缓缓蠕动,像条未完全死去的蚯蚓。"那枚铜子儿,你到底在哪儿捡的?" 李四狗子打了个寒颤,后槽牙磕得咯咯响:"就...就乱葬岗后头那座塌了一半的老坟! 我前日赌输了钱,想挖点陪葬品换酒喝,刨开土就瞅见这铜子儿埋在棺材缝里。 对了!"他突然直起身子,指甲几乎抠进九叔道袍,"棺材板上刻着字! 我当时没敢细瞧,就瞅见任字,下头还有守门人三个小字!" 九叔的呼吸一滞。 他从符袋里摸出镇阴钱,借着窗棂漏下的光仔细查看——在铜钱背面的方孔边缘,果然有极细的刻痕,用指甲刮开铜锈,"任·守门人"五个小字便清晰地浮了出来。 "任家的守墓人。"他低声重复,指腹摩挲过那些刻痕。 任家僵尸祖的传说在镇子里传了上百年,可谁也没见过任家真正的族人。 如今这枚刻着"守门人"的镇阴钱,像根淬了毒的针,扎破了他心里最后一层侥幸。 "秋生,去把我那箱老黄纸搬来。"九叔突然起身,道袍下摆扫过李四狗子的膝盖,"文才,把院里那筐糯米抬到门槛底下。" "师父,您要干啥?"文才扛着糯米袋,额角的草屑又沾了不少。 "布防。"九叔从秋生手里接过黄纸,抽出一张朱砂笔在上面疾走如飞,"任家能把活傀儡送到咱们眼皮子底下,说明他们在镇子里埋了钉子。 义庄是咱们的根,得先把根扎瓷实了。" 他踩着条长凳,将画好的通幽符贴在门楣上。 符纸刚碰到木头,便腾起一缕淡青色的烟,在半空凝成个旋转的太极图。"这道结界能辨阴阳。"九叔跳下来,又递给秋生一串铜铃,"把这镇灵铃挂在院墙上——要是有阴物或者活傀儡靠近,铃铛会响得比阿黄还凶。" 秋生踮脚挂铃铛时,文才蹲在门槛边撒糯米。 他捏着米的手突然顿住:"师父,这糯米不是驱尸用的吗?" "现在要防的不只是尸。"九叔摸出把桃木钉,"活傀儡的魂被锁在镇阴钱里,他们的血是冷的,汗是腥的。 糯米能逼出他们身上的阴煞气——"他猛地将桃木钉钉进门槛缝隙,"等他们跨过这道坎儿,就是咱们收网的时候。" 文才突然一拍脑门:"对了师父! 您昨儿说要做通灵镜,我今儿在杂货铺瞧见块没打磨的铜镜,这就去买——" "别急。"九叔笑着按住他肩膀,从怀里摸出张画满符文的黄纸,"通灵镜要拿符水养七日,你先把这张聚魂符抄十遍。"他转向秋生,"你去后山林子砍三根新鲜的柳树枝,要手腕粗的,太阳落山前回来。" 两个徒弟应了声,风风火火地跑出门。 九叔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刚扬起半寸,突然听见脚边传来"叮"的一声——镇阴钱不知何时从符袋里滚了出来,正躺在青石板上,表面泛着诡异的幽蓝。 他弯腰捡起铜钱,指腹刚触到刻痕,脑海里突然闪过片段:血色的棺材,腐烂的红绸,还有个裹着寿衣的影子在笑。 "九叔?" 九叔猛地回神,见文才举着面铜镜站在门口,镜片上还沾着木屑。"买着了!"徒弟的脸被夕阳染得通红,"老板说这是从旧宅拆下来的,说是能照见脏东西——" "好。"九叔将铜钱重新收进符袋,拍了拍文才的肩,"晚上咱们就试试。" 月亮爬上义庄的屋檐时,三人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秋生抱来一捆干柴,火舌舔着柳树枝,噼啪作响。 文才举着通灵镜凑近火焰,铜镜表面渐渐浮起一层白雾。 "师父,您白天说咱们不是为了杀僵尸活着。"秋生拨了拨柴火,火星子溅到他鼻尖,"那是为了啥?" 九叔望着跳动的火苗,灰瞳里映着暖光:"为了守住人心。"他说,"僵尸再凶,不过是行尸走肉;可要是人心被阴煞迷了,那才是真正的大祸。" 文才挠了挠头:"师父您说得这么高深,我咋听不明白?" 九叔抄起根柴枝敲他脑门:"那就先学会别把符纸画歪了再说。" 秋生憋着笑,往火里添了把柴:"我明白。 就像李狗子这样的,要是咱们不管,他要么被脏东西啃了魂,要么就成了任家的刀。 咱们守住他,就是守住镇子里的光。" 九叔欣慰地看了眼大徒弟,刚要说话,阿黄突然从柴房窜出来,对着西边的山林狂吠。 它的尾巴紧紧夹在两腿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那是见着比千年僵尸更危险的东西时才会有的反应。 三人同时站起。 九叔摸出腰间的桃木剑,目光 扫过院墙上的镇灵铃——此刻铃铛纹丝未动,可空气里却浮着股腐木般的腥气。 "阿黄,去看看。"九叔轻声道。 黄狗低嚎一声,箭一般窜出院子。 文才抄起糯米袋要跟,被九叔拉住:"别慌。"他望着漆黑的山林,符袋里的镇阴钱又开始发烫,"有些事,得咱们自己去弄明白。" 夜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些细碎的纸钱飘进院子。 文才打了个寒颤,刚要说话,就听见山林深处传来"咔"的一声——像是某种金属齿轮咬合的声响。 九叔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 他望着那团笼罩在山林上的黑雾,突然想起李四狗子说的"任·守门人"。 或许,任家真正的秘密,从来都不在棺材里。 而此刻,在离义庄三里外的山坳里,一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正缓缓合拢手中的旗幡。 旗面绣着的百鬼图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最中央的位置,用金线绣着个"任"字。 "九叔。"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喉咙里摩擦,"你以为布了结界就能守住?" 山风卷起他的斗篷,露出腰间挂着的一串镇阴钱——每一枚背面,都刻着"任·守门人"。 而在更远处的军营里,几顶灰色帐篷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帐篷外的灯笼上,同样绣着个褪色的"任"字。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23章 回魂术 九叔站在山门前,望着那道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黑旗,眉头紧锁。_s?j·k~s*a/p,p~.?c*o?m-他伸手按住腰间的镇阴钱,指尖微凉。 ——这阵阴气……不止冲着他来的。 夜未央,他已在案头备好了朱砂黄符,却不知是否来得及守住那一口红漆棺材。 一声公鸡打鸣预示开启了新的一天,义庄的晨雾还未散尽,文才端着铜盆跨进停尸房时,先是给香炉上了三炷香,依次给每副棺材上了三炷香。各位大哥大姐,“吃饭了,说完把”手里的水"哗啦"全泼在了青石板上。 当给最后一副红棺材上香时,秋生发现了不对! "师、师父!"他磕磕绊绊撞进堂屋,额角沾着湿发,"那口红漆棺材...昨晚自己挪了三尺!" 九叔正用毛笔在黄符上点朱砂,笔锋微顿。 他搁下笔,指腹擦过案头镇阴钱——那串铜钱从昨夜开始就没消停过,此刻正贴着木桌嗡嗡震颤,像有人在桌底敲梆子。 "带路。"他抄起罗盘,灰瞳里浮起冷光。 停尸房的潮气裹着线香味道扑面而来。 九叔的目光扫过靠墙的棺材群,最后落在最里侧那口描金蝙蝠纹的红棺上。 确实,原本抵着墙根的棺材,现在与墙面错开半拳距离,棺底的青石板上还留着拖拽的擦痕。 秋生跟进来,蹲下身摸了摸棺底:"没尸气。"他抬头,"连棺钉都没松,要是僵尸自己动,至少得崩裂块木头。" 九叔的拇指摩挲着罗盘边缘。′w·a_n\z~h?e*n.g-s¨h`u?.′n/e¨t. 指针本该稳稳指着午位,此刻却像被抽了魂的陀螺,在丙丁火位打旋。 他蹲下来,指尖划过棺底擦痕——不是指甲抓的,倒像是有人用细铁丝绑住棺材,借着力气慢慢拽。 "回魂术。"他突然开口。文才打了个寒颤,秋生的眉毛拧成结。 "回魂术要引活人的魂去勾死人的魄,可咱们义庄停的都是没主的孤魂。"秋生摸着下巴,"谁吃饱了撑的,费这么大劲折腾这些无主尸?" 九叔没答话。 他掀开棺材盖的动作极轻,霉味混着檀香涌出来——尸体安安静静躺着,寿衣齐整,连嘴角的糯米都没撒。 可当他的指尖掠过尸体天灵盖时,触感不对。 "有东西。"他掏出牛眼泪抹在眼上,再看那尸体的眉心,隐约浮着团青气,像根细若游丝的线,顺着房梁往地下钻。 "去把我前日画的镇灵符取来。"他转身对秋生道,"在供桌第三个抽屉,用红布包着的。"又拍了拍文才的肩,"你守着这口棺材,要是再动半分,立刻撒糯米封四角。" 文才咽了口唾沫,手忙脚乱去抱墙角的糯米袋。 秋生应了声,跑出去时带翻了条长凳,"哐当"声惊得梁上的老鸦扑棱棱飞走。 直到傍晚,怪事仍没停。 供桌上的纸钱突然自己烧起来,火苗是幽蓝色的,秋生拿水泼都泼不灭,最后还是九叔撕了张净火符拍上去,才"滋啦"一声熄了。?咸·鱼·看-书¨ .更^新^最,快` 更邪门的是后半夜,本应入殓的王阿婆尸体突然坐起来,嘴里"嗬嗬"响,可九叔的镇尸符刚贴上去,它又"扑通"倒回棺材,像被人扯了线的木偶。 "师父,这哪是尸变?"秋生揉着熬红的眼,"倒像是有人躲在暗处,拿咱们义庄当戏台子耍!" 九叔往炭盆里添了块松柴。 火光映得他脸上明暗不定,镇阴钱还在发烫,隔着布料灼得他腰腹生疼。"明早去镇上问问。"他说,"最近有没有生面孔。" 这一问,就问出个阿香婆。 "那婆婆穿青布衫,戴银头簪,说话细声细气的。"茶馆里的张婶嗑着瓜子,"说能通灵,帮人给故去的亲人带话。 昨儿还帮李二家超度了他爹,收了三块大洋呢。" 九叔捏着茶碗的手顿住。 三块大洋够买半袋米,普通村妇哪出得起? 他抬眼:"可有人见着她做法?" "说是在村东头破庙。"张婶压低声音,"我家娃子说,半夜路过那庙,听见有娃娃哭,可走近了看,就见那婆婆蹲在香案前,手里攥着串红绳子...哎哟!" 她突然尖叫,茶碗"当啷"摔在地上。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门槛外站着个老妇,青布衫洗得发白,银头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正笑着看他们。 "妹子这茶碗摔得可惜。"阿香婆扶着门框进来,脚步轻得像片叶子,"可巧我刚帮人带完话,顺路来给各位添个福。"她从怀里摸出把黄纸符,"五文钱一张,保全家平安。" 九叔的镇阴钱突然烫得厉害。 他盯着阿香婆的手——那双手背上爬满老人斑,可指尖却泛着不自然的青灰,像是长期泡在尸水里。 更诡异的是她腰间的红绳,每打个结,就缠着截指甲盖大小的碎骨。 "我买两张。"他摸出 铜子,"给我徒弟们求个平安。" 阿香婆的眼睛亮了亮。 她递符时,指甲刮过九叔手背,凉得像块冰:"这位爷面生得很,是外乡来的?" "义庄的。"九叔接过符,指尖在符纸上一搓——纸里裹着半粒发霉的米,"给死人看院子的。" 阿香婆的笑容僵了僵。 她退后半步,袖中滑出块黑布,转眼又收了回去:"那...那我先去给小石头家送符。"她说,"那娃子可怜,亲娘走得早,昨儿还跟我说,他娘托梦说冷..." 九叔的瞳孔骤缩。 小石头是镇上的孤儿,跟着张木匠讨生活,才八岁。 他猛地站起来,茶凳"哐当"倒地:"秋生,跟我走!" 等他们赶到张木匠家时,小石头的铺盖卷还在,床头摆着块烤红薯——那是张木匠今早给娃子留的,现在已经凉透了。 "他说阿香婆带他去见他娘。"张木匠急得直搓手,"我不让去,可那娃子哭着说,他娘在梦里拉他的手,说有话要交代..." 九叔的镇阴钱烫得几乎要烧穿衣服。 他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突然闻见股腐木般的腥气——和前晚阿黄狂吠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去义庄。"他摸出桃木剑,"那老东西的目标在义庄。" 月上柳梢头时,义庄地窖的青石板缝里渗出寒气。 九叔举着煤油灯,灯光在墙上投下巨大的影子。 秋生抱着罗盘跟在身后,指针疯狂旋转,撞得铜壳子"咔嗒"响。 文才攥着糯米袋,喉咙发紧:"师父,这地窖咱们常来,咋从来没觉着这么冷?" "因为以前没这东西。"九叔的灯照在墙角。 那里的青石板颜色比别处深,像被水泡了十年,砖缝里还凝着层白霜。 他蹲下来,从怀里摸出铜线缠的简易指南针——这是他用现代物理课学的知识做的,铜线绕铁钉,蘸了磁石粉。 指针刚放上去,"叮"的一声弹起来,直挺挺指向地面。 "磁场紊乱。"九叔的声音沉得像块铁,"有人在地下布了阵。" 文才的手开始抖。 他后退半步,脚底下"咔"的一响——踩中了块凸起的青砖。 那砖上刻着模糊的符纹,被泥土填得看不清原样。 "师父我不是故意的——"他话音未落,突然觉得浑身轻得像片云。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飘在半空中,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体直挺挺跪着,手里的糯米袋"啪嗒"掉在地上。 "文才!"秋生扑过去要抱他的身子,却穿过了他的胳膊。 九叔的瞳孔里映着文才透明的魂魄,额角的汗瞬间浸透衣领。 他猛地抽出桃木剑,剑尖挑出张定魂符:"抓住我的手!" 第24章 借魂引煞,以童为媒 (接上回) 文才慌得去抓,可指尖刚碰到九叔的手腕,就被股力道狠狠一拽。,小¢说*宅` ¨无?错?内_容? 他的魂魄不受控制地往上升,撞得地窖的房梁"吱呀"响,隐约听见头顶传来阿香婆的声音,混着无数人说话的嗡鸣:"献魂——" 九叔的桃木剑"当"的一声劈在青砖上。 火星四溅中,他看见文才的魂魄被根青灰色的线牵着,正往地下钻。 文才的魂魄被那根青灰色细线拽得头皮发炸,他能看见自己的身体直挺挺跪在青砖上,秋生的脸因为急得通红而扭曲成一团,九叔的桃木剑劈在砖缝里溅起的火星子,正烫得他魂魄发疼。 "师父! 线...线在脚底下!"文才拼命喊,可声音像被塞进了棉花里,只余下嗡嗡的回响。 那根线突然猛地一扯,他的魂魄撞在房梁上,眼前闪过阿香婆尖细的笑声:"小娃娃的魂最干净,够给阵眼润三次..." "秋生! 归魂咒符!"九叔的声音像炸雷劈开混沌。 他左手掐着三清诀,右手的定魂符烧得噼啪响,符灰簌簌落在文才飘晃的魂魄上,烫得那根青线发出"嘶啦"声。 秋生早把怀里的符纸翻得乱七八糟,终于摸出张边缘焦黑的黄符——那是前日九叔教他画的,特意用朱砂混了公鸡血,此刻正被他捏得皱成团。,咸^鱼~看·书. ′更?新¨最/全′ "接着!"秋生吼着把符拍在文才额头上。 符纸刚贴上,文才就觉得有团火从眉心烧起来,拽着他的细线"啪"地断了半截。 九叔趁机咬破指尖,血珠溅在符纸上,红芒暴涨如刃,"清心咒起——" 文才的魂魄被狠狠一拽,"咚"地砸回身体里。 他猛地睁开眼,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抽气声,伸手就去抓秋生的衣领:"我...我看见地底下有好多手! 抓着我的脚脖子往下拖!"他的指甲几乎掐进秋生手背,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滴进衣领。 九叔单膝跪在他身侧,手掌按在他后心输送阳气。 镇阴钱还在腰间发烫,却比刚才轻了些。 他盯着文才额头上逐渐褪色的符纸,符角那道被血珠晕开的红痕,像道裂开的伤口:"那是引魂阵的牵魂线。"他转头看向地窖墙角,那里的青石板正渗出细密的水珠,"有人用活人的魂当引子,在咱们脚底下布了座阴阵。" 秋生抹了把脸上的汗,伸手去扶文才:"师父,那阵...阵眼在哪?" "磁场最乱的地方。+b¢o+o_k′z¨u¢n¨._c+o?m~"九叔站起身,桃木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剑穗上的铜钱撞出脆响,"跟我来。"他走向地窖最深处,煤油灯的光扫过墙面时,砖缝里突然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蚂蚁,每只蚂蚁背上都驮着粒米——和阿香婆符纸里裹的发霉米粒一模一样。 "停。"九叔的剑尖抵住块凸起的青砖。 那砖比周围的颜色深了三度,表面的符纹被泥土填得模糊,可当他用剑尖挑开浮土,底下的刻痕竟泛着幽蓝的光。 他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砖面,就像被冰锥扎了手背——那冷意顺着血管直窜到后颈,连镇阴钱都跟着颤了三颤。 "起。"九叔低喝一声,桃木剑插进砖缝。 青砖"咔"地裂开道缝,底下露出块半人高的石碑。 碑身裹着层黑褐色的苔藓,可当九叔用袖子擦去苔藓,血色符文立刻爬满碑面,像活过来的蛇。 他伸手摸向碑文,指尖刚碰到"引"字的最后一笔,整座地窖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的土块簌簌往下掉。 "师父小心!"秋生扑过来要拉他,却见一道黑影从石碑后浮起。 那人身穿墨绿暗纹黑袍,面容隐在阴影里,唯余一双红瞳亮得渗人,左手指甲足有三寸长,泛着青黑的光。 "好个开眼的道士。"黑袍的声音像两块石头互相摩擦,"你以为撕两张符纸就能坏我大事?"他抬手一挥,九叔手里的煤油灯"噗"地熄灭,黑暗中只看得见那对红瞳,"万魂幡还差七魂,等我把那小崽子的魂炼进去..." "小石头!"九叔的瞳孔骤缩。 他猛地甩出三张镇鬼符,符纸在黑暗中燃起幽蓝火焰,照亮黑袍腰间——那里缠着串红绳,每粒绳结里都嵌着截指骨,最中间的绳结还沾着新鲜的血,"你拿小石头当阵眼!" 黑袍的红瞳突然收缩成竖线。 他指尖弹出道黑芒,九叔侧身避开,那道黑芒却擦着他的肩膀撞在墙上,炸出个半尺深的坑。"多管闲事。"黑袍低笑一声,身影开始虚化,"等尸王破封那日,我要亲自剜了你的眼睛,喂给那些被你超度的孤魂——"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散作黑雾,只余下地窖里弥漫的腐臭。 九叔摸出火折子重新点燃煤油灯,光线照亮石碑时,他看见碑底刻着行小字:"借魂引煞,以童为媒"。 镇阴钱在腰间烫得几乎要烧穿布带,他突然想起张木匠说的,小石头今 早抱着阿香婆的手说"娘在梦里拉我"——哪里是托梦,分明是阵眼在勾魂。 "秋生,带文才回屋。"九叔把桃木剑插回剑鞘,声音沉得像块铁,"把我床头的八卦镜拿来,再烧三柱高香镇着。"他蹲下身,用符纸裹住石碑上的血纹,"我守着这鬼东西。" 秋生扶着腿还发软的文才往地窖外走。 文才回头看了眼石碑,突然打了个寒颤:"师父,那碑...碑上的字刚才动了!" 九叔没答话。 他摸着石碑的纹路,能感觉到底下有规律的震动——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咒语的节奏。 夜风突然从地窖通风口灌进来,吹得他后颈发凉。 屋顶传来"叮铃"一声,是镇灵铃在响。 那串铜铃挂了三年,除非有阴物近前,否则从不会自己动。 九叔抬头看向通风口。 月光透过铁栅栏照进来,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光斑边缘,有个小小的影子晃了晃——是个八岁左右的娃子,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衫,正扒着通风口往地窖里看。 他的脸被阴影遮住,可九叔分明看见,那娃子的脚腕上缠着根青灰色的线,线头正顺着地面往石碑方向爬。 "小石头..."九叔轻声呢喃。 他刚要起身,那影子却"咻"地缩了回去。 夜风卷着几片枯叶从通风口飘进来,落在他脚边,镇灵铃又"叮铃"响了一声,比刚才更急。 第25章 师父,义庄的铃……不响了! (接上回) 小石头抬起头,眼白泛着青灰,像浸了隔夜的井水。·8*1*y.u.e`s+h~u¢.\c?o,m- 他手腕上有道暗红印记,形状像团扭曲的火焰,正随着呼吸节奏明灭。 九叔蹲下身,指尖刚要碰那印记,小石头突然抓住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阿婆说...娘在乱坟岗等我。"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尖细,却像裹了层碎冰,"圈里有好多眼睛,在我脚边爬..." 九叔心里"咯噔"一下。 他想起地窖石碑上"以童为媒"的刻字,又想起张木匠说小石头总说"娘在梦里拉我"——哪里是托梦,分明是阿香婆用邪术把孩子往阵眼里引! "秋生!"九叔扯着嗓子喊,"带碗黑驴蹄子水来!"他把小石头抱进堂屋,往八仙桌上一放,用朱砂笔在孩子眉心点了道镇魂印。 印记刚落下,小石头突然剧烈抽搐,嘴里溢出黑血:"圈里的符...会吃脚! 阿婆说吃够七个...就能见娘..." 秋生端着铜碗撞开堂门时,九叔正攥着小石头的手腕。 他看见师父额角渗着汗,指尖的朱砂笔在孩子腕间游走,画出的不是普通镇鬼符,而是能逼出阴毒的"拔阴诀"。"师父,这印子..."秋生凑近了看,后颈直发凉——那暗红印记里竟裹着根细若游丝的黑线,正顺着小石头的血管往心脏钻。 "去把文才叫来。"九叔撕了块黄纸,蘸着黑驴蹄子水敷在印记上,"让他带《阴阳谱》里那页拘童阵的注解。"他话音刚落,小石头突然抓住他的衣角,指甲缝里渗出黑血:"阿婆...阿婆的箱子底下有红布包...有好多...好多小纸人..." 九叔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把小石头交给秋生,转身时踢翻了脚边的铜盆——"当啷"一声响,震得梁上的镇灵铃"叮铃"乱颤。 阿香婆的土坯房在村东头,窗纸破了个洞,漏出的风裹着股腐臭味。 九叔踹开门时,正看见阿香婆蹲在炕边,往个红布包里塞纸人。 那些纸人都剪着孩童模样,心口处用血画着歪歪扭扭的"引"字。 "道长来得巧。"阿香婆没回头,枯瘦的手还在动,"我正给黑门的老爷们备礼呢。`萝_拉¢小/说¨ *最-新¢章?节?更_新_快*"她转过脸,嘴角咧到耳根,"就凭你? 能拦得住尸王? 能拦得住..." 秋生已经抄起条板凳砸向炕柜。"轰"的一声,柜门裂开道缝,成沓的拘魂符"哗啦啦"掉出来——每张符上都沾着暗褐色的血,凑近了闻,有股铁锈味混着腐肉香。 九叔踩着满地符纸走过去,掐住阿香婆的下巴:"谁指使你的? 黑袍那老东西?" 阿香婆突然笑出声,喉间发出"咯咯"的怪响。 她的指甲瞬间变长,刺破九叔的手背,却没往他喉咙去,反而猛地戳向自己的舌根。 九叔反应极快,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可还是晚了一步——阿香婆的嘴角溢出黑血,指缝间捏着张染血的字条,上面只写了个"黑门"。 "黑门...黑门..."她的瞳孔逐渐涣散,最后一句话混着血沫:"你们...护不住这孩子..." 等九叔和秋生赶回义庄时,月亮已经爬到了屋檐角。 文才正蹲在堂屋门槛上,手里攥着半块冷掉的炊饼。 见师父回来,他猛地站起来,炊饼"啪嗒"掉在地上:"师父,小石头睡下了,可...可我刚才给秋生递药,看见他腕上的印子...是不是...是不是没清干净?" 九叔没答话,他盯着文才发青的眼圈——这徒弟最近总躲着人,刚才在阿香婆家搜查时,他明明该在堂屋守着小石头,却借口"去茅房"溜了。 夜更深了。 九叔给小石头换完药,刚要去厨房热碗姜汤,就听见后屋传来"嗡嗡"的念咒声。 他推开门,正看见文才盘腿坐在地上,额角渗着汗,手里的引魂幡抖得像抽了风。 "文才!"九叔大喝一声,抄起桌上的八卦镜砸过去。 镜面砸在引魂幡上,"砰"的一声炸出团白气。 文才"啊"地惨叫,七窍开始渗血——他竟在偷偷练"开魂咒"! "谁教你这么急功近利的?"九叔掐住他的人中,往他嘴里塞了颗镇魂丹。 文才的血慢慢止住了,却像被抽了筋骨,瘫在师父怀里哭:"上次那只红毛尸,我魂魄都被撞出窍了...我要是再没用,师父和秋生...就要替我送死了..." 九叔的手顿了顿。+第-一,看*书^网? !免?费\阅¢读! 他想起自己刚融合两世记忆时,也总想着用现代知识走捷径,结果在聚气境卡了三年。 他摸着文才后脑勺翘起的呆毛,轻声道:"我九世轮回,每一世都想过抄近道。 可你看这引魂幡——"他拿起那面还在发抖的旗子,"木杆要沉,布面要软,太急着催魂,杆子 会折,布面会破。" 文才抽抽搭搭地点头。 九叔给他盖好被子,转身时瞥见窗台上的镇阴钱——白天在阿香婆家搜到的拘魂符,和黑袍腰间的指骨串,还有小石头腕上的阴毒印记...这些线索像团乱麻,在他脑子里绕成个死结。 他回到书房,点亮煤油灯。 灯光照在案头的《玄门要术》上,旁边摊着张石碑拓本。"借魂引煞,以童为媒"八个字被红笔圈着,拓本边缘还记着现代物理课上学的"共振频率"——也许那石碑的震动,不是心跳,而是某种能引动阴气的...频率? 窗外的镇灵铃突然又响了。 九叔抬头,月光正透过窗纸,在拓本上投下片菱形光斑——和地窖通风口的影子,一模一样。 九叔的手指在拓本边缘的"共振频率"四个字上反复摩挲,煤油灯芯"噼啪"爆响,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张扭曲的符咒。 窗外镇灵铃的脆响突然变调,叮叮咚咚连成一串急音——这是义庄地下阴气翻涌的征兆。 他猛地站起,砚台里的墨汁溅在拓本上,正好晕染在"借魂引煞"的"引"字上。 "秋生!"他推开书房门,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去柴房把去年熔的铜水片取来,要最薄的那片。 文才,把《玄门要术》第三卷和我画的磁场分布图拿来。" 秋生正蹲在灶房热姜汤,听见师父喊,手一抖,铜勺"当啷"掉进锅里。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撒腿往柴房跑——柴房梁上挂着块半人高的铜片,是去年给任家镇棺用剩的,边缘还留着被尸气灼出的焦痕。 他踮脚取下铜片时,后颈突然一凉,像是有谁吹了口气。 转头看,只有风吹动柴草,簌簌作响。 文才抱着书跑过来时,九叔已经在八仙桌上铺开宣纸,用朱砂笔在上面画着螺旋状纹路。"师父,这是..."他凑过去,见纸上画的不是普通符咒,倒像是学堂里先生教的齿轮结构图。 "引魂阵的根不在符咒。"九叔笔尖顿住,"阿香婆那些纸人只是引子,真正驱动阵眼的,是地下磁脉和义庄风水的共振。 就像敲磬时,另一块磬会跟着响——"他指了指拓本上的光斑,"地窖通风口、石碑、这扇窗户,三点连成线,正好是磁脉的主脉。" 文才听得眼睛发直。 秋生抱着铜片冲进堂屋,铜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师父,铜片拿来了!" 九叔接过铜片,用指甲在背面划出三道浅痕:"秋生,把这铜片磨成镜子,要能照见人的影子。 然后用我给的朱砂,按这张图画符——"他递过张画满波浪线的纸,"这是现代物理里的频率纹,能放大阴气压痕。" 秋生捏着纸的手发颤。 他去年才跟着师父学认"之乎者也",现在要画这种像蚯蚓爬的纹路? 但见师父眼里燃着少见的光,他把心一横,抄起磨石就往铜片上蹭。 火星子溅在他手背上,疼得直吸气,却越磨越快——师父说过,急不得的是道术,该急的是救人。 子时三刻,通灵镜成了。 铜面被磨得能映出秋生鼻尖的汗,符纹像血线爬在镜背上。 九叔接过镜子,对着月光一照——镜面突然泛起黑雾,像滴墨掉进清水,缓缓晕开。 "看!"秋生凑过去,声音发紧。 镜中黑雾里浮起淡青色的线条,缠绕着义庄的房梁、门槛,最后汇聚到地窖方向。 更深处,有团黑影闪过,像是披着黑袍的人,只露出半张泛青的脸。 九叔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那黑影的轮廓,和阿香婆咽气前说的"黑门",还有小石头腕间的阴毒印记,在他脑子里"咔"地对上了。"通幽境..."他低声道,"至少是通幽境的修为。" 文才猛地攥紧腰间的铜钱剑:"师父,那咱们还破阵吗?" "破。"九叔把通灵镜塞进秋生手里,"阵眼在子时最弱,现在不破,等磁脉涨潮,整个村子都要变成养尸地。"他转身走向地窖,道袍下摆扫过满地符纸,"秋生拿镜照阴气轨迹,文才撒糯米封退路,跟紧了。" 地窖的青石板被九叔踹开时,腐臭的阴气压得人睁不开眼。 九叔点燃三柱香插在地上,香头却倒着烧,火星子直往土里钻。"阵眼在下面!"他抄起黑驴蹄子往地上砸,石板"咔嚓"裂开条缝,地底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起坛!"九叔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金色符纹。 符纹刚成型,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裂开的缝隙里伸出几只青灰色的手。 文才尖叫着撒出糯米,那些手碰到米就冒青烟,却仍在往上爬。 秋生举着通灵镜,镜中阴气轨迹突然变成血红色,他大喊:"师父,左边!" 九叔旋身挥剑,铜钱剑上的镇阴钱"叮叮"作响,劈碎了从左侧扑来的腐尸。 可更多腐尸从地缝里涌出来,有的没了半边脸,有的肠子拖在地上。 这时秋生发现 了义庄的异变。 “师父...义庄的镇灵铃,不响了。 原本悬在门楣上的镇灵铃,此刻竟静得出奇,连风都仿佛不敢靠近。 ”秋生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脸色比纸还白。 九叔猛地抬头,手中通灵镜差点再次落地。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镜子,却发现镜面不知何时沾上了腐尸的黑血,映出的画面竟已模糊不清。 “不对劲……太安静了。”九叔低声道,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文才忽然闷哼一声,抱着手臂踉跄后退几步。他的手腕上赫然浮现出五个青紫色指印,皮肤下渗出丝丝黑血,整个人颤抖不止。 秋生惊呼:“师父!文才被抓了!” 九叔快步上前,手指搭在文才脉门上,只觉一股阴寒之气正顺着经络游走,心头顿时一沉。 “这不是普通的尸毒。”他咬牙,“有人……借尸还魂,对我们动了手。” 地窖深处,阴气翻涌如潮,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九叔望向义庄方向,眼神凝重。他知道,那道冷笑背后的存在,已经盯上了他们。 第26章 谁是棋子? (接上回) 地窖里的腐尸化为黑灰的刹那,九叔的道袍已被冷汗浸透。-p′f·w^x¨w`._n?e/t\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通灵镜,镜面还沾着腐尸的黑血,却映出义庄方向——镇灵铃本该悬在门楣上轻响,此刻却像被人掐住了喉咙,静得反常。 "师父,咱们回义庄吧。"秋生扯了扯他的袖子,声音发颤,"文才的手还在渗黑血呢。" 九叔这才注意到文才抱着胳膊直哆嗦,手腕上五个青紫色指印肿得老高。 他伸手按住文才脉门,指尖刚触到皮肤就猛地一缩——那皮肤凉得像块冰,脉息细若游丝。 "走!"他抄起文才扛在肩上,秋生举着还在发烫的铜钱剑断后,三人踩着满地符纸往义庄跑。 义庄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时,九叔差点栽进门槛。 镇灵铃就挂在头顶,铜铃表面结着层薄霜,本该流转的金光暗得像块锈铁。 他把文才放在供桌旁的草席上,刚要取糯米敷伤口,忽然闻到股熟悉的腐叶味——不是地窖里的阴臭,是更浑浊、更沉的阴气,正从房梁缝隙里渗下来。 "秋生,查后堂!"九叔扯下腰间的镇阴钱串,"文才,把你怀里的糯米全撒在脚边!" 秋生举着通灵镜冲进后堂,镜面上的阴气轨迹刚显形就炸成一团黑雾。"师父!"他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供着的往生牌全倒了,牌位上的朱砂字...在往下淌!" 九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引魂阵破了才半个时辰,义庄的阴气浓度竟比破阵前还高。 他捏起文才手腕上的黑血凑到鼻尖,腐臭里混着丝甜腥——是活人的血被阴毒侵蚀的味道。"这不是普通的阵眼残留。"他摸出张净灵符按在文才伤口上,符纸刚碰到皮肤就"滋啦"一声烧了个洞,"那黑袍子早留了后手。" 文才疼得倒抽冷气,却强撑着抬头:"师父,是不是...那阵眼根本没破?" 九叔没说话。 他走到镇灵铃下,指尖轻轻一弹,铜铃发出沙哑的"嗡"鸣,像老鸦叫。 轮回碎片的波动还在掌心作祟,那抹红光时隐时现——每世轮回里,只有命运被撬动的刹那,才会有这种灼烧感。"从今天起,文才每日亥时巡查义庄方圆三里。"他转身时道袍带起一阵风,把供桌上的符纸吹得哗哗响,"秋生守前院,看见阴气凝结的青雾就敲铜盆。.k~y,a¨n¢k·s..!c_o′m? 那东西能藏初一,藏不了十五。" 文才撑着草席坐起来,手腕上的伤口还在冒黑泡,眼神却比从前亮了:"师父放心,我带着您给的黑驴蹄子,再遇上脏东西...我、我能撑到您来!" 九叔看着他发白的嘴唇,喉结动了动。 这徒弟从前被僵尸追得爬树,现在倒学会硬撑了。 他刚要应话,后巷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是小石头的房间。 那孩子是三天前被阿香婆骗来当活祭品的孤儿,现在正缩在义庄柴房里养伤。 九叔冲过去时,木门上多了道新鲜的抓痕,从门框底部直划到门楣。 推开门,小石头正蹲在稻草堆里,背对着门发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小石头?"秋生轻轻唤了声。 孩子慢慢转过脸,瞳孔缩成两条细缝,嘴角咧到耳根,发出的声音却像两个人在说话:"阵眼未死...阵眼在等..." 九叔的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摸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着指向小石头的胸口。"定魂!"他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道安魂符,按在孩子额头上。 小石头猛地一震,眼睛翻白晕了过去,可九叔的指尖却触到了更惊人的东西——那孩子的魂魄表面,竟缠着缕若有若无的金光,像极了镇灵境高人的魂印。 "这不可能。"九叔低声呢喃。 镇灵境是阴阳术法的第五重境界,整个岭南能达到的不超过三人。 一个七岁的孤儿,怎么会有镇灵境的魂魄痕迹? 他想起破阵时掌心的轮回碎片,突然打了个寒颤——难道这孩子,也是轮回中的一环? "师父,您手在抖。"秋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九叔猛地收回手,把小石头轻轻放平。"去拿艾草煮水,给他擦身。"他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瓦罐,陶片飞溅的声音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第二日晌午,文才抱着本翻得卷边的《阴阳符阵录》来找他。 这书是九叔从义庄旧书堆里翻出来的,从前文才看两页就喊头疼,现在却见他指节捏得发白,指着其中一页道:"师父,通幽结界的阵眼要是设在活物身上,是不是能用引魂钉代替镇石? 我昨晚试了试,用糯米和朱砂混着画符,好像能多撑半柱香。+看`书,屋′ ·已_发¨布*最,新\章?节+" 九叔接过书,书页上密密麻麻记着批注,字迹歪歪扭扭却笔力极重。 他抬头看文才,这孩子眼周青黑 ,显然熬了整夜,可眼里的光比从前亮了十倍。"你这脑子,早该用在正道上。"他笑着拍了拍文才肩膀,从怀里摸出块刻着"通幽"二字的铜印,"今晚开始,教你通幽印的手法。 镇灵境的衣钵...总得有人接。" 文才的手猛地抖了下,铜印差点摔在地上。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句:"师父,我一定好好学。" 暮色漫进义庄时,九叔站在院门口望着远处山梁。 那里浮着团青雾,像双眼睛正盯着这里。 他摸了摸腰间的镇阴钱串,又看了眼在廊下研究符纸的文才、逗小石头玩的秋生,忽然笑了。"明日去镇外砍些柳树。"他对着风轻声道,"得在义庄外围,设道阴阳屏障。" 月光爬上义庄的飞檐时,九叔正蹲在八卦炉前扇风。 炉中炭火映得他眉眼泛红,掌心那枚"任·守门人"铜币在火中熔成金红的液滴,顺着他指尖画出的北斗阵纹缓缓流淌。 "师父,柳木柱子都立好了!"文才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小跑的喘息。 他肩上还搭着半卷黄符纸,发梢沾着碎木屑——这小子刚才锯柳木时,硬是把本该齐整的断面锯成了犬牙状,被九叔敲着额头骂了半柱香。 九叔用镊子夹起熔好的铜液,滴进刻着"镇"字的模具里:"桩子埋进土里三寸?" "三寸半!"秋生从另一侧探出头,手里捧着新挂好的镇魂铃铛。 青铜铃身还沾着朱砂印,在月光下泛着暖红,"我拿尺量了三遍,您说的阴三阳四,桩子埋阴土得比阳土深半寸,错不了。" 九叔嘴角微扬。 从前这俩徒弟一个扛着桃木剑偷溜去赌坊,一个捧着符纸能睡着,现在倒把《阴阳宅志》里的细枝末节抠得比他还清楚。 他接过秋生递来的铃铛,指尖在铃口摩挲——内侧刻着的"三清护魂"四字,是今早他用指血一笔笔描的。"秋生。"他突然把刚成型的护身符塞进徒弟手里。 那是枚菱形铜佩,表面浮着若隐若现的雷纹,"贴身戴着,晚上起夜也别摘。" 秋生捏着铜佩的手顿了顿。 护身符还有余温,烫得他掌心发疼:"师父...这不是任家那枚?" "熔了重铸的。"九叔转身收拾符纸,声音轻得像叹息,"任家守了三代的阴脉钥匙,拿来当护身符,总比镇在棺材里喂尸气强。" 院外的柳木屏障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九叔望着新立的八根柳桩——每根桩子上都缠着七根黑驴蹄磨成的粉线,桩顶还嵌着他今早从城隍庙求来的镇火珠。 阴阳屏障的最后一道工序,是等子时三刻的月光漫过桩顶,用公鸡血淋出八卦阵眼。 可没等到子时。 第一声异响是镇魂铃铛发出的。 秋生正蹲在廊下给小石头编草蚂蚱,忽然听见头顶的铜铃"叮"地轻响——不是往日的清越,倒像有人用指甲刮擦铃壁。 他抬头的瞬间,铃铛突然炸成碎片! 青铜渣子劈头盖脸砸下来,其中一片擦过他脖颈,烫得他猛地跳起来:"师父! 铃铛——" 九叔的反应比他更快。 他抄起案上的桃木剑冲向门口,道袍下摆扫得供桌乱晃。 月光下的义庄屋顶,不知何时立着道黑影。 那人披着黑纱,腰间悬着九串骷髅风铃,手里的黑色旗幡正猎猎作响,旗面绣着的百鬼图竟在缓缓蠕动。 "分魂引..."九叔的喉咙发紧。 三天前破引魂阵时,他就觉得那阵眼的阴气太"活",原来黑袍早把被超度的亡魂分了一缕残魂封在义庄梁柱里! 此刻那些残魂正从房梁、门槛、甚至小石头睡的稻草堆里钻出来,像团黑雾裹住黑袍的脚踝。 "阵眼未死?"文才举着糯米袋冲过来,声音发颤,"师父,那小孩...小石头!" 九叔转头的刹那,看见小石头正站在柴房门口。 孩子的眼睛泛着幽蓝,嘴角咧到耳根,后颈的魂印金光比昨日更盛——那根本不是镇灵境高人的印记,是被强行烙进去的! "五雷锁魂阵,起!"九叔咬破舌尖,血珠溅在地上的八卦图中心。 早被他用朱砂画在青砖缝里的阵纹瞬间亮起红光,八根柳桩顶端的镇火珠同时炸开,七道紫雷顺着粉线劈向屋顶! 黑袍显然没料到这手。 他慌忙挥动旗幡,百鬼图里的厉鬼争先扑向雷网,却在触到雷光的刹那发出尖啸。"你以为能阻我?"他的声音像两块锈铁摩擦,"阴间信号塔已经启动,尸王归位...只差一步!" 九叔的桃木剑"嗡"地出鞘。 他这才发现黑袍的手腕上缠着根红绳,红绳上串着七枚铜钱——正是三天前被他烧毁的引魂阵镇石! 原来那老东西根本没打算用活祭品,小石头不过是引他入套的饵! "什么信号塔?"九叔挥剑斩向黑袍的腿,"你到底替谁做事?" 黑袍突然笑了。 他的脸藏在黑纱下,笑声却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第九道轮回者...终将归位。"话音未落,七道紫雷同时劈中他胸口。 黑纱瞬间被烧成灰烬,露出底下惨白的皮肤——那皮肤没有一丝血色,竟和僵尸的尸斑纹路一模一样! "师父小心!"秋生的喊声混着雷声炸响。 九叔本能地侧身,一团黑雾擦着他肩膀撞在院墙上,撞出个焦黑的窟窿。 等硝烟散尽,屋顶只剩一缕黑发飘落在地。 那头发黑得反常,发尾竟泛着银白,凑近看时,发丝间隐约刻着一行小字:"第九道轮回者,终将归位"。 九叔弯腰捡起那缕头发。 指尖刚碰到发梢,就像被针扎了一下——是极淡的、属于活人的阳气。 他摸出随身的玉瓶,用镇尸符裹住头发塞进去,瓶塞刚拧紧,就听见文才在柴房喊:"师父! 小石头晕过去了!" 秋生凑过来,盯着玉瓶上跳动的符纹:"这头发...是人的?" "活人的。"九叔捏着玉瓶的手收紧,"但被尸气养了至少十年。"他抬头望向远处山梁——那里的青雾比昨日更浓了,像团翻涌的墨汁。 月光照在柳木屏障上,投下的影子竟变成了密密麻麻的人脸。 "文才,把小石头的魂牌拿到前堂。"麻绳专挑细处断,万般不由人呐,说完,九叔转身走向供桌,道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秋生,去灶房拿三斤黑驴蹄子磨粉。 明早...咱们去后山。"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被夜风吹得很远,很远。 第27章 师公,我好像……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 夜风穿林而过,带起几片枯叶。/天′禧·小-说!网- -更*新¢最`全\ 九叔站在山脚,望着那团翻涌如墨的青雾久久未语。文才抱着小石头的魂牌站在他身后,秋生则拎着装满黑驴蹄粉的布袋,脸色苍白。 “回去吧。”九叔终于开口,转身朝义庄走去,脚步沉稳却透着一丝急迫。 回到义庄后,他立即关上门窗,点燃烛火,从怀中取出一小缕漆黑的发丝——那是他们在对抗那名神秘黑袍人时,无意间扯下的一缕。 发丝入手冰凉,仿佛带着阴冥之气。九叔眉头紧锁,不敢怠慢…… 夜色如墨,义庄之内,灯火摇曳。 九叔林凤娇面沉如水,指尖捻着一缕从那神秘黑袍人身上遗落的黑发。 发丝入手冰凉,透着一股死寂之气。 他不敢怠慢,取过一只上好的羊脂玉瓶,小心翼翼地将黑发置入其中,随即咬破指尖,以精血在瓶口画下数道封禁符咒,金光一闪而逝,玉瓶这才恢复了平静。 “师父,这头发有什么古怪?”一旁的秋生好奇地凑近,文才也伸长了脖子。 九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玉瓶举到油灯前,借着跳动的火光仔细端详。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那乌黑的发丝之上,竟隐约可见比发丝本身还要纤细数倍的符纹,若非他眼力过人,兼之常年与符箓打交道,几乎无法察觉。-k/u`n.l,u^n.o*i*l,s\.¨c·o+m· 这些符纹细密繁复,透着一股远古洪荒的诡异气息。 “不对劲!”九叔低喝一声,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快步走到内堂,从暗格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黄铜包边的古旧镜子。 此乃他早年游历时,以天外陨铁辅以自身精血炼制的“通灵镜”,能照见寻常肉眼无法窥视的灵体与气息。 催动法力,镜面泛起一层水波般的涟漪。 九叔将玉瓶对准镜面,口中念念有词。 镜中,那缕黑发陡然间仿佛活了过来,符纹流转,散发出幽幽的黑光。 更令九叔心神震颤的是,一股熟悉至极的气息从镜中弥漫开来——那气息,竟与他体内潜藏的那枚轮回碎片,如出一辙! “怎么可能?!”九叔失声低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轮回碎片是他最大的秘密,关乎着他自身的来历与天大的因果。 这黑袍人遗留的发丝,为何会带有如此相似的气息? 难道……是某种灵魂契约的残留? 亦或是,这黑袍人与自己,甚至与轮回碎片的源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一时间,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翻腾,搅得他心神不宁。+新,完\本^神′站, \无_错?内`容^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偏房内,小石头辗转反侧,忽然,他猛地坐起身,双目紧闭,口中却开始喃喃自语:“我看见了……好高……黑色的塔……塔顶……有人在等我……等我回去……”他的声音空洞而飘忽,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不好!”隔壁房间,盘膝打坐的九叔猛然睁开双眼,身形一晃便已来到小石头床前。 他见小石头神情迷离,额上青筋隐现,显然正处于某种深层梦魇之中。 九叔不敢怠慢,立刻并指如剑,点向小石头眉心,同时口诵“清心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金色的咒力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缓缓渗入小石头体内。 小石头的身体剧烈一颤,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师公……我……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他话音未落,额头眉心处,一道淡淡的、形如火焰又似枷锁的印记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九叔看得分明! 那是……镇灵印记! 此印记非同小可,通常是用来镇压强大魂魄或封印某些禁忌记忆的。 小石头一个普通孩童,身上怎会有此印记? 而且这印记之前从未显现,为何偏偏在自己用清心咒引导其意识后才浮现? 难道小石头的意识深处,真的藏着另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九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不动声色地安抚了小石头几句,心中却打定主意,必须暗中观察这孩子的一举一动。 翌日,天色阴沉。 文才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在院中角落里比比划划,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昨日受师父点拨,对符术一道热情高涨,竟从一本残缺的道门杂记中翻到一种名为“封魂引”的符法。 据说此符能暂时禁锢游离的残魂,并有机会读取其生前的零星记忆片段。 “嘿,我说文才,你这画的是什么鬼画符?歪歪扭扭,跟蚯蚓爬似的,是想招鬼还是吓鬼啊?”秋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看着文才纸上那不成形的符纹,毫不留情地嘲笑道,“这要是能成功,我把这符纸吃了!” 文才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正要反驳,九叔却从屋里走了出来,目光落在文才的 符纸上。 “封魂引?”他眉头微微一挑,随即露出一丝赞许,“想法不错,只是这符纹结构还需调整。此符讲究的是以自身灵力为引,勾动天地间的阴煞之气形成束缚。你这几处转折过于生硬,灵力流转不畅,自然难以成功。” 说着,九叔接过符笔,蘸了朱砂,在文才的废符旁重新勾勒。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笔走龙蛇间,一道崭新的“封魂引”跃然纸上,符纹间隐隐有微光流转。 “看清楚了,这里的勾连要顺应灵力潮汐,那里的符眼要暗合七星方位,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引动魂力,更贴合现今天地间灵力流动的规律。” 文才看得双眼放光,秋生也收起了嬉笑,面露惊讶。 这“封魂引”虽然只是基础符法,但经九叔稍一改动,威力与稳定性竟不可同日而语。 九叔放下符笔,深邃的目光扫过两个徒弟,最后望向了院外阴沉沉的天空。 黑发上的诡异符纹,小石头额上的镇灵印记,还有这新近改良的“封魂引”……种种线索在他脑中交织,似乎都指向了某个被刻意隐藏的秘密。 他沉吟片刻,心中一个模糊的念头渐渐清晰起来。 那黑袍人的气息如此诡异,其巢穴或许还残留着某些关键的痕迹。 “秋生。”九叔忽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哎,师父,什么事?”秋生连忙应道。 义庄之内,烛火摇曳。 第28章 不管我事啊,我只是路过! 九叔面沉如水,前几日地窖中的异状,以及那若有若无的“分魂引”残余气息,始终让他心神不宁。^y/u`e¨d+u.d^i?.~c-o~m? 此等邪法,一旦牵扯,必有后患。 “秋生,随我来!”九叔低喝一声,手中已多了一件奇特的物事。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罗盘,盘面并非寻常的干支方位,而是密密麻麻的铜线缠绕着数枚细小的磁石,指针则是一根淬炼过的银针,泛着幽幽寒光。 这是他根据古籍记载,连夜赶制的“地气磁变仪”,专门用来探测能量异常的节点。 秋生不敢怠慢,提着马灯紧随其后。 两人再次踏入阴冷的地窖,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似乎又浓重了几分。 九叔手持磁变仪,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在地窖中移动。 银针微微颤动,随着他的脚步,幅度时大时小。 “师父,这玩意儿真能行?”秋生压低声音,有些好奇又有些忐忑。 “嘘!”九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双目紧盯着罗盘。 突然,银针猛地一偏,几乎要竖立起来,疯狂打转! 九叔脚下一顿,沉声道:“就是这里!” 秋生凑近一看,只见九叔所指之处,地面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但马灯的光芒照上去,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吞噬了一般,显得格外黯淡。*0!0-小!说~网` ?最_新.章^节\更?新/快_ 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意从那片区域弥漫开来,秋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重的阴气!”九叔眉头紧锁,俯身细嗅,脸色骤变,“还有……血腥味!虽然极淡,但绝对错不了!”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此处,定是那‘分魂引’邪阵的核心阵眼!难怪阴魂不散,怨气冲天!” 就在九叔与秋生在地窖中紧张探查之时,另一边的文才却在义庄的偏房里坐立不安。 自打上次地窖出事,九叔便严禁他们私自靠近。 可文才天生好奇,加上前几日偷听到九叔和秋生提及“残魂”、“邪阵”之类的字眼,更是心痒难耐。 他想起九叔书房里似乎有一叠新画的符箓,其中一张,似乎与九叔口中的“封魂”有关。 趁着九叔带秋生外出采买药材的空档,文才贼忒兮兮地溜进书房,翻箱倒柜,果然找到了一张黄符,上面朱砂符文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力量。 “嘿,师父不让我去,我偏要去看看!说不定我文才也能帮上忙,降服个把小鬼,让师父刮目相看!”文才拿着那张他自以为是“封魂引”的符箓,(实则是九叔练习时画废的“聚阴符”残次品,本意是小范围聚集游离阴气以便观察,但因手法问题,效力极不稳定),壮着胆子偷偷潜入了地窖。¢看\书·君^ ?首+发^ 他学着九叔平日的模样,将符箓往空中一抛,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速速现形……呃,不对,是速速封印!” 话音未落,地窖内骤然阴风呼啸! 原本只是阴冷的地窖,此刻温度仿佛又降了数度,墙壁上渗出丝丝水汽,迅速凝结成冰霜。 那张被文才抛出的符箓,竟“呼”的一下自燃起来,化作一团幽绿的火焰,火焰摇曳间,数道模糊不清的幽魂幻影从地底缓缓浮现。 那些幻影面目不清,身形扭曲,口中不断发出沙哑而空洞的呢喃:“归位……归位……肉身……归位……” “妈呀!”文才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牙齿咯咯作响,“不……不关我事啊!我只是路过……路过……” 就在此时,一声蕴含雷霆之威的爆喝从地窖口传来:“孽畜!还敢在此作祟!” 九叔去而复返! 原来他采药途中,总觉心神不宁,似乎义庄有事发生,便让秋生先行将药材送回,自己则以缩地之术火速赶回。 刚到门口,便察觉到地窖内阴气暴动。 只见九叔身影如电,一步踏入地窖,手中已多了一张金光闪闪的符箓,正是“五雷真形符”! 他并指如剑,口中真言急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敕!” “轰!” 符箓离手,化作一道刺目金光,如同雷霆霹雳,瞬间将那几道幽魂幻影轰得烟消云散! 地窖内的阴风也随之平息,温度渐渐回升。 文才惊魂未定地看着九叔,带着哭腔道:“师……师父……” 九叔怒火中烧,指着文才的鼻子厉声训斥:“混账东西!我平日怎么教导你的?此地阴煞未除,岂是你能随意招惹的?若非我及时赶回,你小命休矣!” 文才被骂得狗血淋头,缩着脖子不敢言语。 一场风波暂息。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九叔独坐灯下,手中摩挲着一缕从自己鬓角垂下的黑发。 与寻常发丝不同,这缕黑发之上,竟隐隐有朱砂符纹的痕迹,若不细看,极难察觉。 这符纹是他早年间为镇 压一段凶险记忆所设,轻易不会触碰。 然而今夜,他却鬼使神差般轻轻抚过那符纹。 刹那间,一股钻心的刺痛从脑海深处传来! 九叔闷哼一声,眼前景象斗转星移!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灰蒙蒙的虚空,远处,一座通体漆黑、高耸入云的巨塔矗立在阴风惨惨的冥土之上。 塔顶,一个模糊的背影静静伫立,背对着他,长发无风自动。 一个沙哑、缥缈,却又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在他耳边低低回响:“你……终于来了……” “呃啊!”九叔猛然惊醒,额头冷汗涔涔,心脏剧烈地抽痛着。 他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骇与迷茫。 那座塔……那个背影……那句话……究竟是什么? 为何会让他感到如此心悸? 仿佛一段被强行剥离、深埋的记忆,正在蠢蠢欲动,试图破土而出……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窗外。 就在此时,义庄屋顶之上,那只平日里用以降妖镇邪的黄铜镇魂铃,竟又一次“叮铃铃——”地无风自动起来! 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但这一次,月光透过云层,洒在铃铛之上,铃铛光滑的表面映照出的,不再是空无一物的夜空,而是一道模糊、瘦削的人影,正悄无声息地伫立在义庄的屋檐之上,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冷冷地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九叔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席卷全身! 这究竟……是谁?! 第29章 什么身影? 夜风行成一小龙卷风卷起残叶,在义庄门前打着旋儿,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一瞬杀机的气息。-白+马¢书,院. \更!新~最′快! 九叔缓缓收回凝视屋檐的目光,掌心已微微渗出冷汗。那道人影……究竟为何而来?又为何只是静静伫立,未曾出手?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转身步入义庄,木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寒意。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略显疲惫的面容。他并未点灯,只是靠在窗边静坐良久,直到确认四周再无异动,才缓缓取出笔墨与黄符纸。 那梦中的景象——那座直插云霄的阴塔,依旧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义庄之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子凝重的寒意。 九叔手持狼毫,将梦中那座巍峨耸立、直插云霄的“阴塔”一笔一划地勾勒在黄符纸上,塔身每一处细节,每一道诡异的纹路,都清晰得仿佛昨日亲见。 他眉头紧锁,翻开一本泛黄的《道藏·阴阳论》,指尖在“阴阳枢纽,界门开合”八个字上重重一点。 “师父,这塔…真的存在?”秋生站在一旁,看着图纸上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九叔沉声道:“梦境示警,绝非偶然。此塔若真是连接阴阳两界的枢纽,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他抬眼看向秋生,“你速去整理义庄历年档案,特别是民国初年的卷宗,看看是否有类似‘阴塔’或‘回魂异象’的记载。`1.5\1′x_s.w\.,c,o~m?” 秋生不敢怠慢,连忙应声而去。 义庄的档案室积满了灰尘,一排排木架上堆满了各种发黄的卷宗。 他耐着性子,一本本翻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终于,在一份标记着“民国元年”的残破卷宗里,他找到了线索! “师父!找到了!”秋生惊喜交加地捧着卷宗跑回正堂,“这里记载,民国元年,确有‘阴塔降世’的传闻,当时各地怪事频发,许多已故之人竟有‘回魂’的异象,闹得人心惶惶!” 九叔接过卷宗,目光如电,逐字细读,脸色愈发凝重。 民国元年的那场异动,竟与他梦中所见隐隐吻合! 与此同时,另一间厢房内,小石头已经连续三日陷入诡异的“梦游状态”。 每到子时,他便会双目紧闭,僵硬地从床上坐起,口中喃喃自语,吐出一些旁人听不懂的音节。 而每次从这种状态中醒来,他的脑海里都会莫名多出一个陌生的词汇。 第一日是“塔门”。 第二日是“归位”。 到了今日,则是令人费解的“第九”。·兰`兰+文*学? *无+错_内\容! 九叔站在床边,看着小石头苍白的小脸,心中越发肯定,这孩子体内潜藏的,绝不仅仅是普通的残魂,那股力量古老而强大。 “塔门…归位…第九…”九叔低声重复着这三个词,试图从中找出联系,“难道是说,第九道塔门需要归位?”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一试。 他指尖金光一闪,掐出一个繁复的“聚气印”,缓缓印向小石头眉心,试图唤醒其深层意识,探查那古老灵魂的根源。 “嗡!” 就在聚气印触及小石头眉心的刹那,异变陡生! 小石头浑身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巨力击中,哇的一声喷出一口乌黑的血块! 紧接着,他额间那枚神秘的蛇形印记竟爆发出刺目至极的红芒,红芒之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符文如游鱼般闪烁不定,一股强横霸道的力量从小石头体内反震而出,竟将九叔也震得后退了半步! “不好!是防御机制!”九叔心头一凛,急忙收手。 小石头则在红芒闪烁几下后,软软地倒了下去,彻底昏厥,额间印记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但依旧比平日里要清晰几分。 “师父,小石头他…”闻声赶来的文才见状,大惊失色。 九叔扶起小石头,探了探他的脉搏,沉声道:“暂时无碍,只是那股力量太过强大,自我保护意识极强。看来,寻常手段是无法唤醒他了。” 文才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一面铜镜,献宝似的说道:“师父,您看!我根据上次的经验,改良了这‘通灵镜’!我偷偷刮了些您那镇灵铃上的铜屑,混了糯米灰浆,重新祭炼了一番,现在它识别阴灵波动的能力,比以前强了不止一倍!” 这通灵镜本是文才的无心之作,上次却意外显现出任老太爷尸变的端倪。 九叔接过铜镜,只见镜面比之前清亮了几分,隐隐泛着一层幽幽的青光。 “刚才我在后院测试,您猜我看到了什么?”文才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激动。 “何事?”九叔心中一动。 文才深吸一口气,指向后院方向:“我无意间将镜子对准了后山方向,镜面上竟然捕捉到了一段残缺的影像!虽然很模糊,但我 敢肯定,那是一座塔,一座跟师父您画的图纸上很像的黑色巨塔!而且…而且塔前还站着一个身影!” “什么身影?”九叔和秋生同时追问,心跳骤然加速。 文才咽了口唾沫,努力回忆着:“那身影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模模糊糊看不清脸,但他手中…他手中握着一枚铜钱!那铜钱的样式,跟…跟之前任小姐给我们的那枚‘任·守门人’铜钱,几乎一模一样!” “玄色长袍…守门人铜钱…阴塔!”九叔瞳孔骤然紧缩,这些线索如同一道道闪电,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 梦境、档案、小石头的异状,再加上文才通灵镜的发现,一切都指向了那个恐怖的“阴塔”,以及那个神秘的“守门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在九叔心头。 他隐隐感觉到,一场远超想象的浩劫,恐怕已在悄然酝酿。 他必须尽快弄清楚这背后的一切,否则,一旦阴塔的秘密彻底爆发,后果将不堪设想。 九叔目光扫过昏迷的小石头,又落在文才手中的通灵镜上,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微霜的鬓角。 要探查如此隐秘之事,寻常问灵之法恐怕效用不大,必须行险一搏,用更直接,也更凶险的方式,去触碰那禁忌的真相。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此事,已刻不容缓! 他需要一个引路人,一个能够穿梭阴阳的媒介,而目前看来,最直接的线索,或许就藏在某些人的身上,或者说…某些人的发肤之中。 夜色如墨,义庄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九叔凝重的脸庞。 (前文结尾处),九叔刚刚送走那位神秘的黑袍人,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却如同跗骨之蛆,越发清晰。 他隐隐感觉到,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而来。 “秋生,文才,备法坛!” 第30章 师父,不好了! 九叔的声音打破了深夜的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齐_盛~小?说?网- \免/费?阅`读? 秋生和文才不敢怠慢,手脚麻利地搬出香案、烛台、黄符、桃木剑等一应法器。 九叔从怀中取出一缕细如蚕丝的黑发——那是先前黑袍人无意间落下,被他悄然收起的。 他要以此为媒介,追溯其残念,探查其根源! 香烟袅袅,符咒自燃。 九叔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引动着四周的阴阳二气。 那缕黑发悬浮于法坛之上,随着咒语的催动,渐渐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敕令!阴阳借法,亡魂显踪!急急如律令!”九叔猛地睁开双眼,精光四射,桃木剑直指那黑色雾影。 雾影一阵剧烈波动,似乎想要挣扎逃脱,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 就在九叔准备进一步施法,窥探其记忆深处时—— “轰!” 一股沛然莫御的阴煞之气骤然从天而降,狠狠撞击在义庄的无形屏障之上,整个义庄都为之震颤! 法坛上的烛火瞬间被压得只剩豆点火星,那黑色雾影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竟有溃散之势! 九叔脸色一变,暗道不好,这股力量远超他的预料! 还未等他反应,半空中,一道道血色光华凭空浮现,迅速勾勒成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每一个字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怨毒与威压: “第九道轮回者,终将归位。^x-i,n?d\x~s+.¨c_o\m′” 血字停留不过三息,便化作漫天血雨,消散无踪。 而那黑色雾影,也在血字出现的瞬间,彻底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法坛上一片狼藉。 九叔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煞白,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他不是惊惧于那股力量,而是那行血字的内容! “第九道轮回者……”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震惊与迷茫,旋即化为一抹苦涩的了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的茅山道士,略通些轮回之秘,却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是这所谓的“第九道轮回者”! 这名号背后,必然牵扯着惊天动地的隐秘,甚至……关乎这场即将到来的天地大劫! 他不再是旁观者,而是深陷棋局,被命运推到了风口浪尖的关键棋子! 秋生和文才吓得魂不附体,连忙上前扶住九叔:“师父,您没事吧?”“师父,那……那是什么东西?” 九叔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无妨,只是……有些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兰*兰\文?学· _更/新-最/全·” 问灵仪式被迫中断,但其带来的影响却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师父!不好了!”翌日清晨,文才惊慌失措地从后院跑来,“井……井水变红了!跟血一样!” 九叔闻言,心中一沉,快步来到后院。 只见平日里清澈的井水,此刻竟真的泛着诡异的殷红,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还有,”秋生也从前堂匆匆赶来,面色凝重,“祠堂里供奉的纸钱,昨夜无火自燃,烧了大半!而且……停尸房里,好像多了几具棺材,都不是我们登记在册的!” “什么?!”九叔瞳孔骤缩。 井水泛红,乃地脉阴气过盛之兆;纸钱自燃,是游魂不安,阴火外泄;凭空出现的棺材,更是说明有强大的阴秽力量在侵蚀义庄的界限! “是‘阴塔’的能量……”九叔一字一句道,声音冰冷,“它在苏醒,能量已经开始外泄了!” 他猛地转身,厉声喝道:“秋生!立刻带人加固义庄四周的‘阴阳屏障’!所有符咒,威力加倍!文才,你马上给我画一百道‘归魂锁链’,以防那些新来的‘东西’失控作祟!” “是,师父!”两人见九叔神色如此严峻,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义庄周边的异象愈发频繁。 夜半时分,总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哭嚎与锁链拖拽之声;白天,天空也时常阴沉得如同黄昏,压得人喘不过气。 九叔不眠不休,一边处理着层出不穷的诡异事件,一边回忆着那日血字的警示,以及那些日益清晰、反复出现的梦境。 梦中,总有一座通天彻地的黑色巨塔,塔身布满狰狞的符文,无数冤魂在塔内哀嚎,而塔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第九道轮回者……归位……”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一个大胆而决绝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与其被动应对,不如主动出击! 这日,他将秋生叫到身前。 “师父。”秋生见九叔神色肃然,心中隐有不安。 九叔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温润的玉佩,上面刻着繁复的镇灵符文,丝丝灵气萦绕其上。 “这是我早 年炼制的‘镇灵玉佩’,你贴身戴好。” 秋生接过玉佩,只觉一股清凉之意沁入心脾,连日来的烦躁都消减不少。 九叔看着他,沉声道:“我要去一个地方,调查‘阴塔’的真相。此行凶险异常,生死难料。” 秋生大惊:“师父,您要去哪里?弟子跟您一起去!” 九叔摇了摇头:“不,你必须留下。义庄需要你镇守,小石头也需要你照顾。”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决绝,“记住,若我七日之内未归,你就带着小石头,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回来,更不要试图寻找我!” “师父!”秋生双目泛红,声音哽咽。 “不必多言,这是命令!”九叔眼神一厉。 话音未落,一道迅捷无比的黑影悄然掠过屋脊,快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寒。 九叔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望向黑影消失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看来,已经有东西等不及了。 他收回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里仿佛蛰伏着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平静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是时候去看看,那座塔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了。” 夜风吹拂着他的道袍,猎猎作响。 九叔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平日里盛放着他毕生心血法器的那个角落,那里有他降妖除魔的依仗,也是他此行唯一的伙伴。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已有计较。 有些压箱底的老伙计,是时候请出来了。 第31章 寻塔人 义庄内的灯火却亮如白昼。\齐^盛/小~说¨网` ^更!新~最^快? 九叔神色凝重,将一应法器仔细擦拭,逐一摆开。 那面跟随他多年的“通灵镜”,镜面幽深,似能吞噬光线;一块温润的“镇灵玉简”,触手冰凉,却蕴含着安魂定魄之力;还有一叠黄纸朱砂的“五雷真形符”,每一张都凝聚着他数十年的道行修为,锋芒内敛。 他将一套完整的“镇魂印”口诀一字一句地传授给文才,叮嘱道:“此去凶险未知,义庄就交给你和秋生了。这镇魂印关键时刻能护住你们心神,万不可懈怠。” 文才眼圈泛红,用力点头:“师父放心,我一定练熟!您……您千万要小心!” 秋生站在一旁,拳头紧握,目光坚定:“师父,我会守好义庄,守好小石头。您只管去做您认为对的事,我们等您回来!” 九叔欣慰地拍了拍两个徒弟的肩膀,心中暖流涌动。 他转身欲走,衣角却被一只小手轻轻拉住。 小石头仰着稚嫩的小脸,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九叔……你要去找那个声音吗?” 九叔心中一凛,这孩子果然灵觉过人。 他蹲下身,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声音尽量温和:“是啊,有些事情,总要弄个明白。乖乖听文才师兄和秋生师兄的话。” 他没有多做解释,有些事情,孩子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告别徒弟与小石头,九叔孤身一人,踏上了前往“阴塔遗址”的路。 月明星稀,山路崎岖,冷风呼啸,吹得他道袍猎猎作响。 四周静谧得可怕,只有他脚踩枯叶的沙沙声,更添几分萧索与诡谲。 行至一处三岔路口,浓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三尺。 九叔正欲凝神辨别方向,一道模糊的黑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前方不远处,仿佛从雾气中凝结而成。 “谁?”九叔厉喝一声,手已按在腰间的桃木剑柄上,全身戒备。 那黑影缓缓转过身,身形高瘦,隐在雾中看不真切面容,只有一双眼睛在暗夜里闪烁着幽光,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不必紧张,道长。我只是一个……寻塔人。” “寻塔人?”九叔眉头紧锁,“此地荒僻,何来之塔?” 阴影男子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向前走了两步,雾气在他周身缭绕,更显神秘莫测。?j\i~n¢j^i?a`n,g`b~o`o/k,.\c!o+m¢ 他幽幽道:“塔,不是建在地上,而是建在人心。” 话音未落,那阴影男子身形一晃,竟如青烟般凭空消失在浓雾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九叔心头猛地一震! “塔不是建在地上,而是建在人心……”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划过脑海,与梦境中那句缥缈的“你终于来了”隐隐呼应。 这神秘人究竟是谁? 他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九叔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带着满腹疑窦,九叔加快了脚步。 根据传闻,“阴塔遗址”便在前方那片被称为“乱坟岗”的区域。 越是靠近,空气中的阴寒之气便越是浓郁,四周的草木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 终于,一片广阔的乱坟岗出现在眼前。 残碑断碣,荒草萋萋,夜风吹过,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在低泣。 这里常年无人踏足,阴气积郁,寻常人若是靠近,只怕不出半日便会大病一场。 九叔面色不变,从怀中取出“通灵镜”。 他深吸一口气,将法力缓缓注入镜中。 古朴的铜镜微微震颤,镜面泛起一层淡淡的幽光。 他手持通灵镜,缓步在乱坟岗中搜寻。 突然,镜面光芒一闪,指向一块半埋在土中的残破石碑。 九叔拨开萋草,只见石碑上刻着两个古朴的大字——“归位”。 字迹苍劲,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 九叔将通灵镜对准石碑下方,镜面上的幽光骤然大盛,光芒穿透了厚厚的土层。 下一刻,九叔瞳孔猛地一缩! 镜中显现的,并非什么地宫墓穴,而是一片错综复杂、宛如蛛网般的能量脉络! 这些脉络闪烁着诡异的红芒,深植于大地之下,盘根错节,范围之广,远超他的想象。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庞大的能量网络,竟隐隐与他义庄的风水格局产生了一种微弱却清晰的遥相呼应! “原来如此……”九叔喃喃自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阴塔’并非实体建筑,而是一种特殊的灵力场!那‘寻塔人’所言不虚,这塔,果然不在地上……” 这地下的能量网络究竟是什么? 它与义庄的联系又意味着什么? 那句“归位”又是指向何物? 无数疑问在他脑中翻涌。~g,g.d!b`o`o`k\.¢n*e_t^ 他收起通灵镜,眼神变 得无比锐利。 必须看清这能量流动的具体走向,才能找到其核心所在。 九叔深吸一口气,双手迅速掐动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开我慧眼,洞察幽冥!”他要施展道家秘传的“开眼术”,以自身道行强行窥探这地底深处的秘密。 随着咒语的催动,九叔只觉双目一阵刺痛,随即一股清凉之意涌入。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不同! 空气中,那些原本肉眼不可见的稀薄阴气,此刻竟变得如同实质般浓郁,丝丝缕缕,盘旋缭绕。 而那地底深处,原本在通灵镜中只是模糊光点的能量网络,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 无数细密的能量流光,正以一种玄奥的规律缓缓流动,交织汇聚。 九叔屏住呼吸,双眼之中,精光一闪,四周的景象仿佛开始扭曲、变形,一种前所未有的磅礴气息,正从地底深处,蠢蠢欲动,即将破土而出! 夜,浓稠如墨,仿佛连星光都被吞噬。 义庄之内,九叔眉头紧锁,指尖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近日常有异动,一股若有若无的诡谲气息萦绕不散,让他心神不宁。 他怀疑是某种未知的邪祟在暗中窥伺,试图搅乱此地气场。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开我法眼,洞察阴阳!” 随着咒语落下,九叔双指并拢,猛地在眼前一抹。 刹那间,他眼中的世界褪去了凡俗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游离的能量光点,它们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却又带着各自不同的属性与流向。 他凝神细辨,试图从这纷繁复杂的能量流中找出那股异常的源头。 然而,就在他神识高度集中的一刹那—— 【塔影浮现】 “轰隆——!” 一声沉闷如远古雷霆般的巨响,并非从地面传来,而是自九霄云外,直贯神魂! 天空,原本只是被夜色笼罩,此刻却骤然变得更加阴沉,仿佛有无形巨物遮蔽了苍穹。 紧接着,一座顶天立地的虚幻巨塔之影,缓缓在天际浮现。 那塔影古朴苍凉,不知几许高,通体黝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与压迫。 更让九叔头皮发麻的是,塔身之上,竟缠绕着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粗大锁链! 每一条锁链都闪烁着幽暗的符文光芒,其尽头,则连接着一个又一个模糊不清、痛苦挣扎的人形虚影。 “这是……什么东西?!”九叔心神剧震,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而诡异的景象,那塔,那锁链,那身影,无一不透着绝望与禁锢。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法眼之力催动到极致,试图看清那些身影的真面目。 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他视野中掠过,每一个都散发着浓烈的怨气与不甘。 突然,九叔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 他呼吸一滞,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在无数身影之中,有一个,其轮廓、其姿态、甚至其隐约散发出的气息……竟与他自己——九叔林凤娇,有着惊人的相似! “怎……怎么可能?!”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 那塔中身影,难道是他未来的命运,亦或是……过去的投影? 【归位之始】 就在九叔心神激荡,死死凝视着那与自己酷似的塔中身影之时,一道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在他耳畔突兀响起: “欢迎回来,第九道轮回者。” 这声音! 九叔如遭雷击,猛然回头! 只见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之中,一道人影缓缓凝聚,由虚化实。 那人一袭黑衣,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与窗外透入的诡异塔影光芒下明明暗暗,但当他完全显现出真容时,九叔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脊椎炸开,瞬间遍布四肢百骸! 那张脸,赫然与他自己一模一样! 只是,对方的眼神更加深邃、冷漠,嘴角挂着一抹洞悉一切的微扬,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在俯视着挣扎的蝼蚁。 “你……你是谁?!”九叔厉声喝问,手中桃木剑已然紧握,符纸扣在指间,全身法力瞬间提聚。 “我?”黑衣“九叔”低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愉悦,“我就是你,你也是我。或者说,我是你一直想要摆脱,却又注定要成为的存在。” 他缓缓踱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九叔的心跳之上:“你以为你在寻找破局之法,想要跳出这宿命的棋盘?呵呵……真是天真。”他的声音压低,充满了蛊惑与嘲弄:“你可曾想过,你所谓的‘破局’,其实,早已是我为你精心布置的‘局’中一部分?” “第九道轮回者……入局……”九叔脑中轰鸣,无数念头纷乱炸开。 他隐约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无比恐怖的真相。 【轮回裂隙】 黑衣“九叔”的话音未落,九叔甚至来不及消化这惊 天动地的讯息,异变陡生! “轰咔——!” 他脚下的地面,坚实的青石板,竟毫无征兆地骤然裂开! 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痕如同狰狞的巨口,迅速蔓延。 紧接着,从那裂隙深处,爆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刺目强光,那光芒并非纯白,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血色与幽蓝,瞬间将九叔整个人吞噬! “师父——!” “九叔——!” 强光吞噬一切的前一刻,他依稀听到了远处义庄方向,传来了大殿中那口陪伴他多年的铜钟发出的凄厉悲鸣,以及……小石头那带着哭腔的、撕心裂肺的呼喊! 他的心猛地一揪,那是他最牵挂的弟子! 意识在飞速消散,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撕裂。 剧痛之中,九叔下意识地摊开手掌。 他看到,一直被他视若珍宝、贴身收藏的那枚神秘的轮回碎片,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悬浮起来,爆发出比裂隙中更为耀眼的猩红光芒! 那红光炽热而狂暴,仿佛积蓄了千年的力量,在这一刻彻底苏醒,激烈地回应着来自未知彼端的某种恐怖召唤…… 义庄之内,随着那声凄厉的钟鸣戛然而止,大殿屋顶正中央,那尊用百年沉木雕刻、用朱砂符咒层层加持的镇魂铃,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中,猛地一晃! “嘭——!” 镇魂铃轰然坠地,坚硬的沉木竟似朽坏般,碎裂成无数焦黑的木片。 一片漆黑的碎裂核心处,隐约倒映出大殿门口,一双冰冷、漠然,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眼睛…… 那双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九叔消失的方向,以及……他掌心那枚爆发出无尽红光的轮回碎片所指向的方位。 第32章 一声驴叫? 秋生膝盖抵着残留着焦黑的裂痕青石板,怀里的小石头烧得滚烫,额头的冷汗把他粗布短衫浸透了。?比/奇·中_文¨网- -无^错*内^容` 他盯着师父消失的方向,喉咙发紧——方才那声“入局”还在耳边嗡嗡作响,连带着镇魂铃碎裂的动静都像扎进骨头里的刺。 “文才!拿凉水来!”秋生扯着嗓子喊,回头却见师弟抱着半块碎木片跪在供桌前。 那是镇魂铃的残片,原本朱红的符咒全褪成了灰,文才指尖发颤,正对着碎片上倒映的一双眼睛发呆——方才那双眼就那么悬在门口,冷得像冰锥子扎后颈,等他揉了揉眼再看,又什么都没有。 “秋生哥……”文才突然哆嗦着指向门外,“镇东头的刘屠户来了!” 穿粗麻短打的汉子踹开义庄篱笆,裤脚还沾着泥:“九叔呢?我家那口子他姨奶奶的闺女,就是东街柳家的少奶奶!昨儿断的气,今儿第七天了,尸首还软乎着!嘴角渗血,指甲全黑!我家婆娘说这是要变尸的兆头,求九叔赶紧去看看!” 秋生把小石头往文才怀里一塞:“你守着石头,我背师父!”可等他冲到师父消失的位置,只看见那枚轮回碎片静静躺在焦痕中央,暗红光芒已经收敛,却还带着余温。,小!说-Cm¨s¨ `更_新\最¨快` 他刚要弯腰,地面突然一震,一道熟悉的身影“砰”地砸在青石板上! 九叔蜷着身子,喉间溢出腥甜。 他撑着膝盖坐起来,只觉浑身骨头像被重新拼接过,更诡异的是——他能清晰感觉到,心口处多了根“线”,若有若无地牵着,那一头仿佛是……阴间。 “师父!”秋生扑过去要扶,被九叔抬手拦住。 他盯着掌心的轮回碎片,碎片表面浮起细密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符文,“去东街。”他声音发沉,“带上罗盘、通灵镜,还有那坛黑驴蹄子酒。” 东街柳宅的门环还挂着白幡,棺材停在正厅,红绸盖着的尸首却在微微起伏。 九叔掀开红绸的瞬间,秋生倒抽一口凉气——柳如烟面色白得像雪,嘴唇却红得滴血,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更邪门的是,她心口位置竟有微弱的脉动,“咚、咚”,比活人的心跳慢三倍。 “通灵镜。”九叔伸出手,秋生立刻递上青铜小镜。 镜面蒙了层白雾,九叔咬破指尖点在镜心,白雾骤然散开——镜中本该映出魂魄的位置,却浮着个青面獠牙的影子! 那影子戴着高帽,帽上“一见生财”四个金字已经褪成了灰,正是阴司的小无常! “好个借尸还魂。·0.0\小/说.网′ _无!错^内.容.”九叔把通灵镜往怀里一收,指尖掐了个“镇”字诀,“你当阳间是阴间菜园子,想进就进?” 小无常从柳如烟身体里飘出来,青面裂开个狰狞的笑:“九叔果然好眼力。我不过借这女人的怨气养养阴躯,谁料她恨那负心汉恨得狠,倒把我残了的鬼身养全了。”他抬手一挥,院外突然传来“咔啦”一声——是义庄送葬的棺材! 十几口棺材同时炸开,腐臭的尸气混着阴风灌进来! “秋生!归魂锁链!”九叔抄起桃木剑,剑身上的符咒“刷”地烧起来,“去房梁拴住四角,别让尸气聚!”秋生解下腰间的黄绳,窜上房梁的动作比猴儿还利索。 九叔转身挥剑,一道火光劈在最近的行尸脑门上,那行尸立刻瘫成一堆烂肉。 可更多行尸从院外涌进来,青灰色的手抓得门框“吱呀”响。 “你以为就这点本事?”小无常尖笑,柳如烟的尸首突然坐起来,指甲“蹭”地长出三寸,直插九叔咽喉! 九叔旋身避开,剑尖挑开她的手腕,却见伤口里流出的不是血,是黑黢黢的脓水,“阴差叛逃本就是重罪,你敢在阳间造这么大的势……”他瞳孔微缩,“莫不是阴间出了乱子?” 小无常的青面突然扭曲:“阴间?那些老东西收够了阳间的香火钱,哪管我们这些小吏死活!”他抬手召来更多阴风,行尸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嘶吼——为首那具行尸竟长出了尖牙! 九叔后背沁出冷汗。 寻常行尸不过听阴差驱策,这具却有了自主意识……他刚要再掐诀,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极轻的“叮”。 那声音像古寺的晨钟,又像魂魄离体的轻响。 他转头看向通灵镜,镜面不知何时蒙了层淡金色的光,隐约映出个白胡子老头的影子,手持判官笔,正朝他微微颔首。 “师父!锁链拴好了!”秋生在房梁上喊。 九叔收回目光,桃木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小无常,你既然敢闹,就得做好被收的准备。”他踏前一步,周身突然腾起红光——是轮回碎片的光! 那光裹着他的桃木剑,“咔嚓”一声劈碎了小无常的青面! 小无常惨叫着后退,行尸群瞬间乱作一团。 九叔趁机甩出三张镇尸符,精准贴在为首行尸的七窍上。 可就在他要乘胜追击时,那缕牵着心口的“线”突然一紧。 他低头看向轮回碎 片,碎片表面的符文正在急速转动,仿佛在指引着什么方向……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驴叫。 九叔抬头,正见文才牵着小黑驴冲进来,驴背上还驮着昏迷的小石头。 文才涨红了脸喊:“师父!小石头醒了!他说……他说刚才看见有个白胡子爷爷,在他梦里画了张图!” 九叔的目光猛地一凝。 他看向通灵镜,镜中那道淡金色的影子已经消失,只余下一圈若有若无的金光。 风突然转了方向,卷起地上的黄纸符,飘到他脚边。 他弯腰捡起,符纸上竟多了一行小字,笔锋刚劲如铁—— “阴司有漏,速查锁魂井。” 青面小无常的尖啸混着腐尸的腥气撞进鼻腔,九叔后背的道袍早被冷汗浸透。 他挥剑劈飞第三具扑来的行尸,余光瞥见秋生在房梁上打了个踉跄——那小子为拴住四角锁链,左肩已被行尸抓出三道血痕。 文才抱着小石头缩在供桌后,正哆哆嗦嗦往桃木钉上贴符咒,可指尖抖得厉害,符咒刚碰到木钉就簌簌掉地。 "九叔! 第33章 小无常,你当阴司的规矩是儿戏? 小心脚边!"秋生突然吼了一嗓子。!萝·拉+小¨说? ?免.费_阅_读? 九叔旋身,正见柳如烟的尸首从供桌下钻出来,青灰色指甲擦着他后颈划过,在青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反手将镇尸符拍在那尸额,符咒却"滋啦"一声冒起黑烟——这尸首竟连最基础的镇尸符都镇不住了! "哈哈哈哈!"小无常浮在半空中,青面因癫狂而扭曲,"你当这是寻常行尸? 柳如烟恨那负心汉骗她吞了鹤顶红,怨气早把尸身养得比铜皮铁骨还硬! 等我吸够这怨气......"他突然顿住,青面的眼睛猛地睁大。 九叔也察觉到了。 空气里泛起某种古老的震颤,像极了他当年在终南山顶听过的,青铜编钟被岁月拂过的轻响。 他抬头,正看见半空中浮起一道半透明的虚影——白须垂胸,身着玄色判官袍,腰间悬着半块残旧的生死簿,左手握朱笔,右手持惊堂木。 那虚影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九叔脸上:"林九,你不记得了么?" 九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朱笔在生死簿上勾划的沙沙声,黑白无常垂首听令的玄色衣摆,阴司宝殿的青石板上自己留下的靴印......他踉跄后退半步,掌心的轮回碎片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你是......" "我是你在地府时的老上司。+s·o_u.k/a?n¢s/h~u¨.?c+o!m?"老判官虚影抬手,指尖点在九叔眉心,"三百年前,你我共审过冤魂三千,同批过阴阳两界的生死簿。 后来你执意入轮回,说要看看阳间是否真如阴司记载般善恶有报......"他的声音突然一沉,"可如今六道紊乱,阴司漏魂,你当年留下的轮回碎片,倒成了勾连阴阳的锁。" 小无常的青面"唰"地惨白。 他刚要逃,却见老判官虚影袖袍一振,一道金光如锁链般缠上他脖颈:"叛差,你当阴司的规矩是儿戏?" 九叔只觉喉头一甜,有温热的液体涌进嘴里——是记忆回溯带来的反噬。 他伸手按住心口,却触到那根若有若无的"线",此刻竟变得滚烫,仿佛要将他的魂魄往某个方向拽。 秋生从房梁上跳下来,扶住他胳膊:"师父? 你怎么了?" "秋生,文才。"九叔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徒弟染血的衣襟,又落在小石头苍白的小脸上——这孩子正攥着他的衣角,眼睛亮得惊人,"退到院门口。¢e~8¢z`w?.¢n.e~t^"他甩开秋生的手,弯腰用桃木剑在地上划出个歪歪扭扭的圆圈,"老判官能帮我一时,帮不了一世。" 老判官虚影的目光柔和下来:"我能给你一缕阴司法力。"他抬手,指尖凝结出一点幽蓝的光,"用你的血画召魂阵,念动阴兵听令咒。 记住,这力量只能维持半柱香。" 九叔咬破指尖,鲜血滴在圆圈中央。 他望着血珠在青砖上晕开,突然笑了:"三百年前的事,我倒是全忘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又有几分释然,"不过现在想起来......"他抬手指向小无常,"倒正好能收拾这叛差。" 符咒在地上腾起幽蓝火焰,九叔的声音混着火焰的噼啪声炸响:"阴兵听令——" 天空"咔嚓"裂开道缝。 秋生下意识捂住小石头的眼睛。 文才的符咒"啪嗒"掉在地上——他看见数百道黑影从裂缝里踏出来,身披暗纹冥甲,手持青铜长戈,甲叶相撞的声响像闷雷滚过。 为首的阴将勒住马,马蹄踏在虚空中竟溅起火星:"判官大人有令?" 小无常的青面开始崩裂。 他转身要逃,却被阴兵的长戈拦住去路。 九叔抓起桃木剑,剑身上的轮回碎片此刻红得像要燃烧:"镇灵诀!"他大喝一声,指尖的血珠射向小无常眉心,"去!" 小无常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青面彻底碎裂成黑雾。 黑雾被阴兵的长戈挑起,"唰"地钻进柳如烟的尸首。 九叔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在尸首额头:"入轮回!"那尸首突然坐直,眼眶里滚出两行血泪,接着"轰"地化作一团白光,被阴兵们托起,送进天空的裂缝里。 老判官虚影的身影开始变淡。 他望着九叔,朱笔在虚空中点了点:"六道已乱,你若不归位......"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天地终将崩塌。" 九叔站在原地,掌心的轮回碎片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他低头,这才发现脚边不知何时多了半页残破的生死簿——上面用朱笔写着"林九"二字,名字下方,密密麻麻记着九世轮回的因果。 "师父?"秋生的声音带着点颤抖,"你......你没事吧?" 九叔抬头,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柳宅的灯笼在风里摇晃,照得众人的影子歪歪扭扭。 文才抱着小石头凑过来, 小石头突然指着他背后:"叔叔,你看!" 九叔转身。 义庄屋顶的镇魂铃不知何时碎成了两半,残片在月光下泛着漆黑的光。 更诡异的是,那碎片上竟映出一双眼睛——和他的眼睛一模一样,只是瞳孔里泛着阴司特有的幽蓝。 "收东西,回义庄。"九叔的声音有些发哑。 他弯腰捡起那半页生死簿,却觉一阵眩晕,险些栽倒。 秋生眼疾手快扶住他,这才发现师父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连道袍都能拧出水来。 文才牵着小黑驴走过来,驴背上还驮着方才从行尸堆里抢回来的罗盘和通灵镜。 他看了眼九叔惨白的脸,小声道:"师父,你......你是不是累着了?" 九叔没说话。 他望着远处义庄的方向,听着秋生和文才的说话声在耳边模糊成一片。 那根牵着心口的"线"还在发烫,此刻他终于明白——老判官说的"归位",哪里是让他回阴司?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轮回碎片,碎片表面的符文正在急速转动,仿佛在说: 你本就是这场乱局的因。 夜色更深了。 义庄屋顶的镇魂铃残片上,那双眼睛缓缓闭上,又缓缓睁开。 第34章 阴兵归营 夜风掠过义庄残破的屋檐,吹得纸钱灰烬打着旋儿飘散。/优?品′小¢说.网_ \更?新?最*全· 秋生的手刚搭上九叔胳膊,就觉掌心一片湿冷。 道袍布料浸着冷汗,像刚从雨里捞出来的,沾在皮肤上凉得人打颤。 "师父这是累狠了。"文才牵着小黑驴走在前面,驴蹄子踢得青石板哒哒响,他回头时灯笼光晃在脸上,映出眉心的担忧,"方才那阴兵阵耗了多少阳气? 我瞧着您喷完血,腿都打飘......" 九叔没接话。 他垂着眼,盯着脚边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晚风掀起道袍下摆,有细碎的阴凉钻进裤管,却比不过掌心里轮回碎片的热度——那东西像块烧红的炭,隔着布料都能灼得皮肤发疼,连脉搏都跟着发烫。 "师父?"秋生的声音又轻又急,"您可别晕过去啊,文才那小子扛不动您。" 九叔抬头,正撞上文才扭头的动作。 小徒弟怀里还抱着白天救下来的小石头,那孩子许是吓累了,此刻正趴在文才肩头打盹,小拇指还勾着文才的衣扣。 文才的粗布褂子被扯得歪歪扭扭,发梢沾着草屑,倒比那孩子更像受了惊的小兽。 "我没事。"九叔扯出个笑,喉咙却像塞了团棉花,"就是......有点恍惚。" 秋生的手又紧了紧:"方才那些阴兵......"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远处渐暗的柳宅,"您发现没? 那领头的阴将举旗时,旗子尖儿直往您这儿偏。?h′u?l,i*a?n¢w^x,.\c?o_m+ 我还瞅见他冲您点头,跟见了老上司似的。" 九叔脚步一顿。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半角,义庄的青瓦顶在暗下来的天色里像头蛰伏的兽。 他望着前头文才晃动的灯笼,耳中回响起老判官消散前的话——"六道已乱,你若不归位......" 归位。归什么位? 他想起方才阴兵们托着柳如烟尸首升天时,那些青面鬼差的目光。 他们铠甲上的铜钉泛着冷光,却在扫过他时软了几分,像......像在认主。 "秋生,"九叔声音发沉,"你记不记得,我教你们画阴兵符时说过什么?" 秋生挠了挠后脑勺:"您说阴兵是阴司差役,召他们得用幽冥印,还得......还得有阴司给的腰牌。 可咱们今儿没用腰牌啊!"他突然瞪圆眼睛,"师父,您该不会......" "嘘。"九叔打断他。 义庄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文才推开。 穿堂风卷着院内的槐叶扑进来,扫过供桌上的长明灯,灯芯"噼啪"炸出个火星。,狐?恋·文¨学/ .更·新`最′快′ 文才把小石头放到里屋的竹床上,又颠颠儿跑出来,手里端着碗姜茶:"师父快喝,我放了三大块老红糖!" 九叔接过碗,指尖触到粗陶的温度,这才觉出自己的手在抖。 他抿了口姜茶,甜辣的暖意顺着喉咙滚进胃里,却压不住掌心里的灼烧感。 "文才,把通灵镜拿来。"他突然说。 文才愣了愣:"就那面从行尸堆里抢的?边框都裂了道缝的?" "对。"九叔放下茶碗,从怀里摸出半页生死簿。 残页边缘焦黑,"林九"二字却红得刺眼,像浸过血。 他盯着那两个字,喉结动了动,"还有,把油灯移近些。" 秋生已经搬来木凳,文才捧着通灵镜凑过来。 青铜镜面蒙着层灰,九叔用袖口擦了擦,残页往镜面上一贴—— 暗黄的纸页突然泛起青光。 朱笔写的字迹像被水浸过,缓缓晕开,露出下面一行更小的字:"归位者,解判官锁;锁不开,封不现"。 九叔的呼吸陡然一滞。 "师父,您手在抖!"文才惊呼。 他这才发现自己捏着残页的手指在打战。 判官锁? 老判官说的归位,竟和这锁有关? 他想起方才镇魂铃残片上那双幽蓝的眼睛——和他的眼睛一模一样,却像藏着千年的沉冤。 "啪!" 里屋传来响动。 小石头翻了个身,踢掉的薄被落在地上。 文才忙跑过去拾被子,秋生则凑到九叔身边:"那纸上写了啥?" "没什么。"九叔迅速把残页塞进道袍内袋,"时候不早了,你们去歇着。" 秋生没动。 他盯着九叔泛青的脸,突然伸手摸了摸师父的额头:"烫手! 您这是中了阴毒吧? 我去熬碗符水......" "不用。"九叔按住他的手腕,"我就是困了。" 秋生还要说什么,文才从里屋探出头:"秋生哥,小石头说他想喝甜汤。" "来了来了!"秋生应了一声,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九叔一眼,"您要是难受,就喊我们。" 九叔应了。 他望着两个徒弟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这才摸出残页,重新贴在通灵镜上。 青光更亮了,他隐约看见"封印"二字下画着道锁链,锁链尽头锁着团黑雾——像极了小无常碎裂的青面。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 供桌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照得通灵镜里的残页时隐时现。 九叔正想凑近些看,耳中突然响起个沙哑的声音,像锈了的铜铃在敲:"你以为用阳血封了我? 那血里的轮回气,才是钥匙......" 他猛地抬头。 里屋传来小石头的梦呓,文才轻声哄着"不怕不怕"。 院外的槐树叶子沙沙响,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动静。 九叔摸向腰间的桃木剑,剑鞘是空的——方才打斗时丢在柳宅了。 他站起身,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刚走到门口,眼前突然一黑。 再睁眼时,他站在一座大殿里。 青石板地面泛着冷光,四周立着朱红柱子,柱身上刻满他从未见过的符文。 正前方摆着张黑檀木案,案上堆着一摞生死簿,最上面那本摊开着,写满密密麻麻的名字。 他手里多了支朱笔。 笔杆上缠着金线,尾端挂着个小玉牌,刻着"判"字。 "林九。" 声音从头顶传来。 九叔抬头,只见房梁上垂着道白幡,幡面写着"阴阳司"三个大字。 幡角晃动间,他看见自己的脸——不,是另一个自己。 那人生着和他一样的眉眼,却穿着玄色官服,腰间悬着条锁链,链头锁着团黑雾。 "该归位了。" 九叔猛地惊醒。 第35章 判官遗痕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他摸向胸口,残页还在。~优?品,小.说+网~ ′最/新!章¢节_更¨新′快/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照得通灵镜泛着冷光。 他望着镜中自己的影子,突然发现眼尾多了道红痕,像被朱笔点过。 里屋传来文才的哈欠声,秋生压低声音说:"师父睡了没?" 九叔摸了摸内袋里的残页,又看了看桌上的通灵镜。 他知道,明天天亮后,得把这两样东西摆在一起,好好理一理那些模糊的字迹——还有那个梦里的玄衣人,那根锁链,那团黑雾。 更重要的是,小无常说的"钥匙",究竟是什么。 他躺回竹床,盯着头顶的房梁。 风又起了,吹得镇魂铃残片在窗台上轻响。 那上面的眼睛不知何时又睁开了,幽蓝的光映在墙上,像团烧不熄的鬼火。 九叔闭了闭眼。 明天,该去查查那半页生死簿的秘密了。 晨雾未散时,九叔已在义庄正堂摆开架势。 文才揉着眼睛端来陶盆,盆底沉着半块朱砂,被清水泡得泛红:"师父,您要的辰州砂和符纸都备齐了,可这显影液......"他盯着案上那瓶泛着淡蓝的液体,"真用您说的酒精兑明矾水? 那不是您教我擦铜锁的法子么?" "阴阳两道,理有相通。~5¨2,s′h?u.c*h,e^n¨g`.+c`o′m¨"九叔将半页生死簿摊在木案上,残页边缘焦黑处渗出极淡的青气,"这残页浸过阴司鬼气,普通显影符压不住。 现代化学讲相似相溶,鬼气属阴寒,用矾水引其气,酒精促其散......"他抬眼时,晨光透过窗纸落在眉骨,"试试看。" 秋生抱着个粗瓷碗凑过来,碗里浮着几片晒干的艾草:"我按您说的,把艾草烧成灰掺进符水了。 要是那残页闹鬼,咱们还能......"话没说完,九叔已用竹夹夹起残页,缓缓浸入陶盆。 清水立刻翻涌起来。 残页上的"林九"二字像被火烤,朱红字迹滋滋作响,竟渗出细小的黑丝,顺着纸纹往四周爬。 文才"啊"了一声,手一抖,差点打翻旁边的香烛。 秋生抄起桃木剑就要劈,被九叔用眼神止住——黑丝爬到残页边缘突然顿住,接着"刺啦"一声,纸页中央裂开道细缝,一行新字从裂缝里"长"了出来:"欲解六道乱,先破判官锁。" 九叔的指节捏得发白。 "判......判官锁?"文才凑过去,鼻尖几乎碰到水面,"昨儿夜里您说老判官提过归位,敢情是和这锁有关?" "嘘。"九叔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梦里那座阴阳司大殿,想起玄衣人腰间的锁链,想起老判官消散前那句"你若不归位"——原来所有线索都绕着这把锁。?c¨h`a_n~g′k′s¢.+c~o/m_ 他刚要伸手捞残页,屋顶突然传来"咔"的脆响。 三人同时抬头。 破碎的镇魂铃残片正悬在梁下,青铜表面泛着幽蓝的光,像有活物在里面挣扎。 秋生的桃木剑"当啷"掉在地上:"师父! 那铃......它动了!" 话音未落,镇魂铃突然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蜂鸣。 九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声音像根细针扎进脑仁——是阴魂受激的哭嚎。 他猛地推开窗,只见半空中掠过道黑影,青面獠牙,正是昨日被打散的小无常残魂! 黑影掠过屋檐时,爪尖刮下几片瓦,"哗啦啦"落了满地。 "追!"秋生抄起剑就要冲出门,被九叔一把拽住。 "别急。"九叔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额角渗出冷汗,"他伤成这样还敢现身......"他想起小无常昨晚说的"钥匙",想起残页里的"判官锁","是在找新宿主。" 文才打了个寒颤:"找......找活人附体?" "可能性很大。"九叔摸向腰间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而且......"他盯着罗盘中心凝结的黑雾,"目标就在附近。" 正说着,案上的生死簿残页突然发烫。 九叔本能地抓起残片贴在额头,闭眼凝神—— 青铜锁链的寒光刺痛了眼皮。 他又回到那座阴阳司大殿,可这回玄衣人不在,只有一条青铜锁链横在眼前。 锁链粗如儿臂,每一环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两端分别铸着"命"与"劫"二字。 锁链中段锁着团黑雾,黑雾里隐约能看见张青面——是小无常! "这是......"九叔伸手触碰锁链,指尖刚碰到链环,就像被雷劈了似的缩回手。 他听见锁链发出低沉的轰鸣,像古钟在撞,"判官锁?" 额头传来刺痛,九叔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案上的陶盆。 清水泼湿了道袍前襟,他望着地上的残页,上面的字迹已经淡去,只 剩"锁"字还泛着微光。 "师父! 您怎么了?"文才慌忙来扶,手刚碰到他胳膊就缩了回去,"您额头烫得能煮鸡蛋!" 九叔摆了摆手,刚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的响声震得门框直晃,像是有人用全身力气在砸。 秋生抄起剑挡在九叔身前,文才咽了口唾沫,踮着脚从门缝往外看—— "是王婶!"文才拉开门,隔壁卖糖人的王婶跌跌撞撞冲进来,发髻散了半边,"文才小哥! 阿强......阿强昨晚送信去西头张员外家,到现在都没回来!" 九叔的瞳孔骤然收缩。 "您说的阿强,是总给镇公所跑腿的那个?"秋生问。 王婶急得直抹泪:"可不就是他! 今早我去给他送早饭,门敞着,碗还搁在桌上......"她抓住九叔的袖子,"九叔,您是高人,求您帮着找找吧! 阿强才十六岁,平时最懂规矩......" 九叔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生死簿残页,又抬头望了望梁上还在轻颤的镇魂铃。 小无常的残魂、失踪的阿强、锁链上的黑雾......所有线索在他脑子里连成线。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轮回碎片,那东西还在发烫,像在催促他行动。 "文才,拿上黑驴蹄子和糯米。"九叔转身去取桃木剑,剑鞘在晨光里泛着暗红,"秋生,把罗盘带上。 王婶,您带我们去阿强家。" 文才一边往布包里塞糯米,一边小声嘀咕:"师父,小无常该不会......" "他已经开始了。"九叔系紧道袍腰带,目光扫过梁上的镇魂铃,"而我们,得在他锁上第二把锁前,找到阿强。" 王婶在前头引路,脚步急得直打飘。 九叔跟着她跨出义庄门槛时,回头望了眼院内的槐树——叶缝里漏下的阳光,正照在镇魂铃残片上。 那上面的幽蓝光芒不知何时暗了下去,却有缕极淡的黑气,顺着房梁往西边飘去。 西边,正是阿强家的方向。 第36章 这砖头……好像会动! 清晨阿强家门前已围了几名好奇的街坊。~q·u`s·h.u¨c*h,e`n¨g..^c\o?m` 王婶在门口急得直跺脚,几次想冲进去都被秋生拦住。 “九叔,这屋里不对劲。”文才皱着眉,一手捏着符纸,一手拿着罗盘,指针不停颤抖,“阴气重得像冬天里结了霜。” 九叔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门框上的刻痕。 那是一道极浅的划痕,若非阳光刚好斜照进来,几乎察觉不到。 他眯起眼,从袖中取出一小块铜镜,轻轻一照——镜面泛出一丝诡异的红光。 “是血符。”他低声说,“用来封印活人魂魄的法阵,但手法粗糙,显然是临时布置。” 秋生听得心头一紧:“师父,意思是……阿强还没死?” “活着的可能性大。”九叔沉声道,“但魂魄被锁住了,若再不救,怕是要变成怨尸。” 三人走进屋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墙上赫然画着一只倒悬的眼睛图案,线条歪斜,像是匆忙间用指甲刮出来的。 地面上散落着几张黄色符纸,隐隐还残留着墨迹未干的味道。 “这些符咒不是我们阳世道士所用。”九叔蹲下身,指尖轻触一张符纸,“更像是阴司狱卒的印记。” 文才好奇地伸手去拿,却被秋生一把拽住:“别乱碰!你忘了上次在义庄差点烧了自己的事?” 话音刚落,秋生自己却一脚踩到了一张符纸。 顿时,一股热流从脚底窜上脊梁,他眼前一黑,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凄厉哀嚎: “他们……不是人……他们在吃……” “啊!”秋生惊叫一声,跌坐在地。 “你怎么了?”文才赶紧扶他。 “我……我听见阿强的声音。·完?本-神¢站! ¢追_最!新^章¨节·”秋生脸色苍白,“他说‘他们不是人’……还说什么‘在吃’……” 九叔神色凝重,快步走到墙边,仔细观察那只倒悬的眼睛图案。 他伸出手掌贴上去,闭目感知片刻后猛地睁眼:“这不是普通的镇宅图腾,是‘阴阳窥视眼’,能让人短暂开启阴阳耳通。” 他转向秋生:“你能听到什么?” 秋生咽了口唾沫,颤声道:“还能听到……脚步声,很重,像是穿着铁靴的人在走动……还有……笑声……很多人的笑声……” “他们在举行某种仪式。”九叔低声道,“而且就在附近。” 他从屋角翻出一张泛黄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几个地点,其中一个写着“地藏庙”三个字,旁边还画着一个锁链形状的符号。 “判官锁的机关果然和这里有关。”九叔指着地图,“小无常这是在设‘锁魂局’,每抓一个活人,就锁一道魂,等凑齐七道怨魂,判官锁就会松动。” “七道?”文才瞪大眼,“那阿强是第几个?” “第三个。”九叔收起地图,目光坚定,“我们必须赶在他完成之前阻止他。” 夜幕降临,三人悄然来到城郊外废弃的地藏庙。 破败的院墙半塌,杂草丛生,庙门早已不见踪影。 月光透过残破的瓦片洒落在大殿中央,映出一片令人胆寒的景象。 地上布满尸体,每具都被钉在木桩上,排列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 鲜血沿着木桩缓缓滴落,在地面汇成诡异的纹路。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阴冷之气。 “命劫双生阵。”九叔站在入口处,眼神凌厉,“以死人之力牵引活人命格,每对冤魂便是一劫,破解难度极高。” “师父,这个方向好像有点不对。,w,z,s^k′b*o.o!k..¨c′o¨m/”文才突然发现脚下有异,“这砖头……好像会动!” 话音刚落,地面骤然震动,几块青砖自动翻转,露出下方隐藏的陷阱。 九叔一把拉住文才往后退:“别乱动!这是‘五行错位机’,只要走错一步,整座庙都会塌陷。”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八卦图,结合现代物理知识快速判断方位:“从乾位走,绕过坎水,避开震雷。” 三人依言而行,小心穿过重重机关,终于来到大殿中心。 那里摆着一座石台,上面放着一块漆黑如墨的铜锁,锁芯已被血渍浸透,隐约可见一道淡红色的光芒在其中流转。 “判官锁的一环。”九叔走近,眉头微皱,“但这还不是最终封印点,只是个引子。” 他正准备动手破坏锁芯,忽然,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空气骤然变冷,仿佛连呼吸都结成了冰碴。 “你们来了。”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沙哑中带着几分讥讽,“我就知道你会来,九叔……或者说,林凤娇?” 九叔猛然抬头,只见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那人一身灰袍,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正是叛逃阴司的小无常。 “你果然没死。”九叔冷冷道。 “死? ”小无常冷笑一声,“我只是……换了条路走。” 他抬起右手,一道黑气缠绕指尖:“既然你曾是判官,那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条锁链到底困住了谁。” 话音落下,整个地藏庙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夜色如墨,残月低垂。 地藏庙内阴风呼啸,判官锁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在诉说着无尽冤屈。 小无常踏步而出,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你既曾是判官,为何还要阻我?难道你也甘愿做那阎罗王手中的傀儡?” 九叔神情冷峻,目光如炬,缓缓开口:“判官职责,乃守六道轮回之公平,非是你这般滥杀无辜、以怨魂之力图谋私欲之人所能亵渎!” “呵……”小无常轻笑一声,袍袖一挥,顿时黑雾翻腾,无数冤魂从地面升起,嘶吼哭喊,状若癫狂,直扑三人而来! “师父小心!”文才迅速扬起符纸,结出一道屏障,却已被怨气震得连连后退。 秋生咬牙稳住身形,手中握紧桃木剑。 就在他准备迎敌之际,耳边忽然又响起熟悉的低语: “救我们……放过我们……不是自愿来的……” 他猛然一怔,脸色剧变。 “秋生?”文才察觉他的异常,“你怎么了?” “我听懂了……”秋生喃喃,“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原来,此前误饮阴差酒后虽已恢复,但体内仍残留些许阴司气息,此刻竟让他短暂拥有了“通灵耳”的能力! “说下去。”九叔眼神微动。 秋生闭眼倾听,片刻后睁开眼睛,大声道:“他们说,他们是被强迫召唤出来的!是小无常用‘怨魂引’强行拘来的冤魂,不是自愿作恶的!” 九叔点头,心知机不可失,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镇灵铃,口中念起《清魂咒》,同时布下早已准备好的“断魂网”。 “走!”他一声令下,断魂网自空中落下,如天网恢恢,瞬间将数名冤魂笼罩其中。 那些冤魂被镇灵铃所安抚,神志渐渐清明,不再受控于小无常的怨气牵引。 随着怨魂脱离控制,原本汹涌的阴潮开始溃散。 “你们敢!”小无常怒吼,试图再次施法,却被九叔精准掷出的一张封魂符贴中额头,当场踉跄倒退。 “你逃不了第二次。”九叔步步紧逼,掌心雷印已然蓄势待发。 小无常咬牙切齿, “这是……断魂局?!”小无常脸色骤变,身体被吸扯得几乎站立不稳。 “正是当年你用来困我的那一式。”九叔冷笑,手中法诀一变,八卦阵图轰然运转,将小无常牢牢压制在原地。 眼看对方即将被彻底封印,小无常却突然咬破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符,借着最后的挣扎之力挣脱束缚,狼狈遁入黑暗之中。 “追不追?”文才急问。 “不必。”九叔摇头,手中已多出一枚刻有冥界印记的令牌——正是“判官令”。 “他逃不远。”九叔将判官令插入怀中的魂簿残页,顿时一股清凉之气涌入体内,眼前景象一变,隐约浮现出一条通往地府的幽冥通道轮廓。 “这是……通往阴司的路?”秋生瞪大双眼。 “看来,真正的谜底,还在地府深处。”九叔神色凝重。 正当众人屏息凝视那逐渐清晰的通道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你以为,只有你在找它吗?” 众人猛转头,只见地藏庙门口,站着一个身影,赫然与九叔一模一样! 只是那人脸上带着嘲讽笑容,眼中却是死一般的空洞。 空气瞬间凝固。 文才和秋生面面相觑,齐声惊呼:“师——父?” 可站在他们身旁的九叔,眉头紧锁,眼神如刀,直盯着那个“自己”,一字一句地道: “你是谁?” 那“九叔”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反而向前迈出一步,每一步都让四周的温度骤降几分。 判官锁发出嗡鸣,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而真正的九叔,心中已有答案—— 这不是分身。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 第37章 两个师父?谁是真假九叔? 义庄之内,灯火摇曳,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诡异寒意。_咸^鱼*看¨书_ `最*新.章!节,更_新/快^ 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对峙而立,同样的藏青色道袍,同样紧抿的嘴唇,同样锐利如鹰隼的眼神。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世间竟有两个林九? 文才和秋生早已面色惨白,手脚冰凉。 他们看看左边的师父,又看看右边的师父,只觉得头皮发麻,脑中一片混沌。 哪个是真的? 哪个是假的? 他们完全分不出来! 那语气、那神态,甚至连师父平日里习惯性轻捻胡须的小动作,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师、师父……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秋生声音发颤,握着桃木剑的手心全是冷汗。 左边的“九叔”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对面的“自己”,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他才是真正的林九,那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 此刻,他心中的震撼远超任何人。 对方不仅是外貌的复制,更是记忆的窃贼! “你究竟是何方妖孽,竟敢冒充于我?”林九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对面的“九叔”闻言,嘴角竟勾起一抹与他如出一辙的冷峭弧度:“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何来冒充一说?倒是你,从何而来,占据我的身躯,乱我道心?” 此言一出,林九心中剧震! 对方竟连他最大的秘密——穿越之事,都隐约知晓! 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大脑飞速运转。 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试探:“你既说你是我,那我问你,十年前,我初遇西洋传教士,于城西教堂辩法,所用何种符箓破其幻术?” 这个问题极为刁钻,乃是他记忆深处一件极少对人提起的往事。 然而,对面的“九叔”几乎不假思索,淡然道:“先以‘清心咒’稳固自身,再以三张‘破妄符’引天地正气,直击其圣水核心,使其幻术自破。此事之后,你还感慨,洋人的玩意儿,终究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奇技淫巧。-咸\鱼_看·书_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分毫不差! 林九的心沉了下去。 “那我再问你,我授文才‘请神术’时,为何特意嘱咐他,请关公时务必心诚,不可有半分杂念?” “因为文才心性不定,易受外邪侵扰。关公神威浩荡,忠义无双,其神降临,非心正者不能承。你怕他请神不成,反招邪魔附体,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又对了!连他当时内心的担忧都一清二楚! 文才和秋生在一旁听得是云里雾里,又惊骇莫名。 这些师父的私密之事,这……这个冒牌货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一时间,他们看向真正的林九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怀疑与迷茫。 就在这剑拔弩张,真假难辨的死寂之中,异变陡生! “唔!” 两个林九几乎在同一瞬间发出一声闷哼,齐齐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掌心。 只见那轮回碎片所化的判官令印记,正散发出滚烫如烙铁般的热量,光芒急促地闪烁着,仿佛两颗心脏在同频率剧烈共鸣! 一股玄之又玄的联系,将两人紧紧锁在了一起。 剧痛之中,真正的林九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瞬间明悟! 判官锁! 是那崩裂的地府判官锁! 他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自己”,并非什么妖魔鬼怪幻化,而是判官锁崩裂之时,从他灵魂本源中逸散出去的“自我残影”! 是他在这个时代,被天道法则不断压制、磨合时,所产生的属于林凤娇原本的、最执拗、最黑暗的“另一面”! 这个残影,拥有他几乎所有的记忆,却唯独没有他那份属于现代人的、经过信息大爆炸洗礼的核心灵魂! “原来如此……”林九喃喃自语,一个拥有自己所有经验和记忆,却没有自己理智与底线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对面的“林九残影”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共鸣,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而痛苦,似乎在极力抗拒着什么。 他嘶吼道:“你想起来了?没错!我才是真正的林凤娇!是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孤魂,窃取了我的一切!我的身体,我的徒弟,我的道行!今日,我便要拨乱反正,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一派胡言!”林九厉声喝断,“你不过是我被天道压制下产生的一道执念残影,一个不完整的赝品!也敢妄言‘真正’二字?” “赝品?”残影怒极反笑,“我记得我们经历过的每一次捉鬼,每一次斗僵尸!我记得师父将茅山道法传授给我们的那个雨夜!我记得我们是如何将秋生和文才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拉扯大的!这些记忆,难道也是假的吗?!” 他声色俱厉,情绪激动,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真实感,让文才和秋 生再次动摇。!天*禧?小`说¢网. ?更¢新^最.快^ 林九眼神一凛,知道纯粹的记忆辩论已无意义。 对方就是他的影子,自然共享着过去。 要击溃他,必须从根源上否定他的存在! “你说得都对。”林九忽然平静下来,嘴角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我们的记忆确实大部分是重叠的。但你终究是‘影’,而我是‘形’。影子,是无法理解形体所拥有的、它认知之外的东西的。” 残影一愣:“你什么意思?” 林九的目光陡然变得深邃无比,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车水马龙的现代世界。 他一字一顿,用一种残影绝对无法理解的语气,抛出了致命一击: “你说你是我,那你记得……我在哪一次轮回中,学会了微积分?” 微积分? 这三个字如同天外惊雷,轰然炸响在残影的脑海中! 他脸上的自信、愤怒、狰狞,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与错愕。 “微……积……分?那是什么?是哪门道法?哪个符咒?”他下意识地在记忆中疯狂搜索,却只找到一片空白。 这个词汇,完全超出了他作为“林凤娇”这个身份的认知边界。 这是独属于另一个灵魂的知识烙印! 他的信念,在这一刻,出现了第一丝裂痕。 他眼中的光芒开始剧烈晃动,身影也变得有些虚幻不稳。 “看,你不知道。”林九步步紧逼,气势攀升到了顶点,“因为你只是一个被困在过去记忆里的幽魂,而我,却拥有你无法想象的未来!” 就在这时,一直呆若木鸡的文才,脑中灵光一闪。 他想起了师父曾经在教导他分辨幻术时说过的一句话:“真假之道,存乎一心。万物可仿,唯本能选择不可仿!” 对!选择! 文才他竟像疯了一样,抱起身旁一张沉重的八仙桌,大吼一声,朝着两个“师父”中间的空地,狠狠砸了过去! “啊——!你们都别吵了!” 桌子携着劲风呼啸而至,桌角锋利,若是被砸中,必然头破血流。 几乎是在桌子飞出的瞬间,两个“林九”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真正的林九脸色一变,想也不想,一个箭步跨出,身形如同灵鹤般挡在了文才和秋生身前,袍袖一卷,一股柔和而强大的劲力涌出,将那八仙桌稳稳卸在一旁。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斥责,但更多的,是身为师长的本能护佑。 而那个“林九残影”,在危险来临的刹那,第一反应却是眼神冰冷地向后飘退了半步,脸上没有丝毫关心徒弟安危的神色,反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漠然与残忍。 高下立判! “是假的!他才是假的!”秋生指着那个后退的身影,失声大叫。 文才也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师父……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先救我们……” 真相大白! “混账东西!”那残影见身份暴露,脸上最后一丝伪装也撕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怨毒与疯狂。 他不再维持林九的形态,身形扭曲拉长,化作一道充满不祥气息的黑烟,鬼魅般扑向真正的林九! “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我说了,我才是‘真正’的!我要吞噬了你,补全我自己!” “执迷不悟!”林九眼中寒光爆射,左手判官令印记光芒大盛,右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声如洪钟: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镇灵神咒,破邪显正!敕!” 一个金光璀璨的“镇”字凭空出现,与他掌心的判官令光芒交相辉映,化作一道不可阻挡的金色锁链,狠狠地抽打在黑烟之上。 “啊——!” 黑烟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被金光锁链捆住,不断被净化、消融。 判官令似乎是它的天生克星,那种源自地府法则的力量,让它毫无反抗之力。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残影在金光中剧烈挣扎,虚幻的脸上充满了不解与怨恨,“你终究会成为我……你逃不掉的……因为你,本身就是这场六道大劫的一部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嘭”的一声,彻底在金光中瓦解消散,化作点点黑色的光屑,最后归于虚无。 危机解除,林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 他收回法力,掌心的判官令印记也渐渐黯淡下去。 也就在此时,他脑海中的魂簿残页,再次灼热起来,一行新的血色小字缓缓浮现: “若不归位,六道永乱。” 林九瞳孔一缩。 归位? 又是归位! 究竟要我归往何处? 是回归判官之位,还是……另有所指? 他抬头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沉重。 义庄之外,百米处的一棵老槐树下,一道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影 子,悄无声息地转身,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巷道的尽头。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秋生正手忙脚乱地扶起瘫软的文才,嘴里还在后怕地念叨着。 突然,文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煞白地挣脱开秋生,连滚带爬地凑到林九身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带着极度恐惧的颤音,在他耳边悄声道: “师父……我……我刚刚……刚刚用桌子砸过去的时候,看得最清楚……那个‘假’你的背后……好像……好像站着一个人影……” 林九心中一凛:“人影?” “对……”文才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就站在他影子里,模模糊糊的……穿着一身……一身地府公差的长袍……” 林九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心中瞬间有了一个不敢置信、却又无比清晰的答案,但他嘴唇翕动,终究没有说出口。 那身影,那长袍……分明是……老判官! 第38章 九叔喊麦 林九站在义庄后院,夜风微凉,残月如钩。^x^i!n·2+b_o!o,k\.*c*o/m_ 他的眼神却比这夜色更深沉。 自那“假九叔”消散之后,他心中便一直压着一块巨石。 那个藏身于影子中的地府公差身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记忆深处。 他知道,老判官的死不是终结,而是一切真正的开始。 小哑巴蹲在墙角,手里捏着一根枯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他是个聋哑孩童,却天生灵眼通明,能见鬼神。 此刻他用树枝画出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指向义庄后巷的方向。 林九看了几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是阴气未散的足迹,只有精通阴阳之术的人才能察觉。 脚印一路向北,最终消失在镇西废弃多年的旧货市场——一个本应空无一人、早已荒废多年的地方。 “秋生!”林九低声唤道。 “诶!”秋生立刻从屋檐下跳了下来,憨厚的脸庞上写满紧张,“师父,是不是又要出事?” “带上符纸和朱砂,跟我走。”林九一边说,一边将一件黑袍披在身上。 夜幕下的旧货市场死寂一片,风吹过破败的摊位,发出阵阵呜咽声。 可当他们踏入其中时,耳中却传来人声鼎沸、叫卖喧嚣的声音,仿佛这里并非荒废之地,而是某个繁华集市。 林九脚步一顿,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觉。这是……真实存在的声音! 秋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哆嗦着嘴唇:“师父,我……我听见有人在买东西……但、但我看不到他们。” “你当然看不见。”林九低声说道,“因为他们,是鬼。” 他轻轻闭上眼,运转起体内灵力,先天开眼瞬间开启。 眼前景象骤然变化! 原本破败的摊位之间,游荡着无数半透明的身影,有的佝偻着背,有的面容扭曲,正围着一位身穿长衫、面容模糊的老者讨价还价。′咸-鱼_看`书* *无`错\内′容′ 那些“钱币”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竟是一种极为诡异的阴气结晶。 “他们在交易……阴气?”秋生瞪大了眼。 “准确地说,是在用阳人气运换取阴气。”林九语气凝重,“这个鬼市掌柜,恐怕已经在这里经营了上百年,专门吸取人间阳气来壮大自身。若不制止,不出半年,整座镇子的人都会变成行尸走肉。” 他话音刚落,那老者忽然转头望来,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林九所在方向,嘴角缓缓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林九心头一震,迅速拉着秋生退入暗处。 “我们被发现了。”他说。 两人悄然返回义庄,文才早已等候多时。 听闻林九所言,脸色变得煞白:“师、师父,你是说……整个旧货市场,都被鬼占据了?” “不止是占据,而是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阴阳通道。”林九点头,“如果让这种地方继续存在下去,迟早会引来更大麻烦。” 文才挠头:“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一个个抓吧?” 林九沉思片刻,忽然脑海中浮现出前世那段短视频平台上流行的“喊麦文化”。 那些节奏感极强、极具穿透力的喊麦声,往往能在短时间内吸引大量人群注意。 “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声音。” 他目光一亮,当即下令:“文才,你马上去准备几个铜喇叭!秋生,你去找‘喊麦大汉’,就说我要请他办一场‘特别演出’。” “啥?喊麦?”秋生一脸懵逼,“师父你要搞直播带货?” “哼,是带你降妖除魔。”林九没好气地敲了他一下脑袋。 文才连夜赶工,用铜片和竹管制作了三个简易喇叭。?s+h_u.x.i?a\n!g_t.x′t¢.-c?o_m~ 而秋生则找到了镇上嗓门最大的街头艺人“喊麦大汉”,此人年近四十,身材魁梧,一张嘴能把十里八村的鸡鸭狗全喊醒。 “你们道士也玩喊麦?”大汉惊讶地问。 “不止要喊,还要唱。”林九淡淡一笑,“唱一首能让所有鬼魂都听得毛骨悚然的《镇魂调》。” 喊麦大汉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被林九那种神秘气质折服,点头答应。 午夜将至,四人带着喇叭登上旧货市场屋顶。 林九站在最高处,俯瞰下方密密麻麻的鬼影。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喇叭。 “准备好了吗?”他问。 三人齐声回答:“好了!” 林九眼神一冷,一声低喝: “冤魂啊!你莫回头!快快走!阳世路断了——!!”夜色如墨,残月微明。 旧货市场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阴气森然。 九叔立于屋顶高处,手握铜喇叭,目光冷峻地俯视着下方游荡的鬼影。 “准备好了吗?”他低声问道。 文才、秋生与喊麦大汉齐声应道:“准备好 了!” 九叔眼神一凝,深吸一口气,猛然举起喇叭,一声嘶吼响彻夜空: “冤魂啊!你莫回头!快快走!阳世路断了,阴司也堵口——!!” 这句镇魂调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配合喇叭扩音,在整个鬼市上空回荡开来。 那些原本还在讨价还价的鬼魂纷纷停下动作,发出痛苦的尖啸,身形开始扭曲抽搐。 “有效!”文才兴奋不已,连忙学着师父的腔调举喇叭大喊,“哎呀妈呀!别在这儿晃悠啦,阳间不收留你们这些玩意儿啦——!!” 可他这一嗓子刚出口,非但没震慑到鬼魂,反倒惹得几只厉鬼猛地抬头,双眼猩红地朝他们扑来! “糟了!”秋生脸色一变,赶紧从怀里掏出朱砂符纸就往空中甩去,嘴里念叨:“急急如律令,给我定住!” 符纸在空中燃烧,化作一道金光击中一只冲在最前的厉鬼,那鬼魂惨叫一声,被钉在半空挣扎不止。 “闭嘴!你是来降妖的还是来招魂的?!”九叔瞪了文才一眼,语气严厉。 文才讪讪一笑,缩了缩脖子,不敢再乱喊。 与此同时,鬼市掌柜终于忍无可忍,双目暴睁,怒喝一声: “大胆道士,竟敢扰乱我千年鬼市!找死!!” 只见他袖袍一挥,一道漆黑法器从虚空中浮现而出——那是一杆幽冥秤,秤盘泛着血光,秤砣沉重如山,仿佛能称量一切阴阳之物! “不好,是‘怨魂秤’!”九叔眉头紧皱,“这是用百年来无数亡魂怨念炼制而成的邪器,专门用来摄取活人魂魄。” 掌柜冷笑一声,双手掐诀,那幽冥秤瞬间腾空而起,秤盘对准九叔,似乎就要将他的魂魄吸进去! “秋生,点震魂香!”九叔冷静下令。 秋生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根特制香火,点燃后迅速插入门框边的小炉中。 一阵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伴随着喊麦的节奏,形成微妙的共振波动。 “就是现在!”九叔低喝一声,手中铜铃轻摇,引动灵力注入香雾之中。 那幽冥秤本已锁定九叔魂魄,却在此刻突兀地震颤起来,秤杆发出咔嚓一声脆响,随即轰然崩裂! 掌柜脸色骤变,身体连连后退,口中鲜血喷出,显然受了不轻的反噬。 “你……你怎么会懂这些!”他惊怒交加。 九叔淡淡一笑:“因为你太老了,不懂什么叫‘科学驱鬼’。” 就在这时,小哑巴忽然拉住九叔衣角,神色焦急。 他飞快从地上捡起一块炭笔,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奇怪的图案——那是整座鬼市的结构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满了红色圆圈。 “阴气最强的位置。”林凤娇眼神一亮,立刻明白了小哑巴的意思,“这些地方,都是连接阴阳两界的节点!” “聪明的孩子。”九叔摸了摸小哑巴的头,随即大声指挥,“文才,布置封灵阵!秋生,继续协助喊麦,干扰它们意识!” 三人迅速行动起来,文才熟练地在地上撒下桃木粉,布下五雷封灵阵;秋生和喊麦大汉站在屋顶高处,继续以整齐的节奏高声喊唱《镇魂调》,声音穿透力极强,如同钟声回荡,不断冲击着鬼魂的精神世界。 随着喊声持续,鬼市内的阴气逐渐紊乱,许多鬼魂开始躁动不安,甚至互相碰撞撕扯,仿佛失去了理智。 九叔站于阵眼中央,闭目感知,心中已有计划:只要再过片刻,等封灵阵彻底激活,便可一举切断鬼市与阴间的连接通道,让这片诡异之地灰飞烟灭! 然而,就在他准备施展最后一道镇灵咒语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诡异的铃声—— 叮……叮……叮…… 那声音清冷刺骨,仿佛来自地底,又仿佛穿越了千年的哀鸣。 紧接着,整个鬼市剧烈震动,地面裂缝四开,一股浓稠如墨的黑雾从地下喷涌而出,直冲天际! 众人皆是面色一变。 “这是……”九叔心头一震, 那黑雾翻滚之间,隐约可见其中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凄厉哭嚎此起彼伏,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怨念! 而原本还在四处游荡的鬼魂,此刻竟也开始变得狂躁异常,竟开始互相攻击,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掌柜,你到底干了什么?”九叔目光如电,望向鬼市深处。 那掌柜嘴角带血,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你以为我只是个做买卖的?呵……真正的麻烦,这才刚开始。” 九叔心中警铃大作。 第39章 师父?你真的把“鬼市”毁了? 黑雾弥漫,翻滚升腾之间夹杂着无数凄厉哭嚎。¨c?n_x.i!u?b¨a¢o+.\n¨e!t. 整个鬼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地裂四开,阴气暴涌,那些原本还在游荡的鬼魂此刻竟像失去了理智般,互相撕咬、抓扯,场面一度混乱至极。 九叔站在封灵阵中央,双目微眯,心中迅速判断形势:“这不是普通的怨气扩散……而是‘怨念源’在作祟!掌柜这老鬼故意释放了最深处的怨力,意图扰乱阴阳平衡,制造更大乱局。” 他当即大喝一声:“文才!你带人守住北面,那边阴气最盛,若被突破,封灵阵将不攻自破!秋生,继续配合喊麦大汉维持节奏压制鬼群!不能让它们恢复意识!” “明白!”文才应声而出,手中桃木剑一挥,洒出几把朱砂符粉,身形矫健地跃向北方缺口。 “哎哟我天,这些鬼怎么比我还疯?”秋生一边结印布阵,一边嘀咕,却被一只扑来的鬼魂吓得连连后退。 “唱!快唱!”九叔急道,“用《镇魂调》压住它们情绪!” 喊麦大汉闻言立即张开嗓门:“天地有正气兮——呵嘿——邪祟皆归命兮——呵哈——”那声音如雷贯耳,震得四周鬼影晃动,仿佛真的被某种力量所震慑,攻势顿缓。 但就在此时,一道幽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不过是踏入我棋盘的卒子罢了。” 话音刚落,黑雾猛然收拢,化作一张巨大无比的鬼脸,悬浮于半空。 那鬼脸五官狰狞,双眼如同两盏灯笼,血红之中透出森冷寒光,嘴角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掌柜!”九叔眼神一凛,已然认出这正是鬼市背后的操控者。 “你们以为我在做买卖?”鬼脸缓缓开口,声音像是从千年前传来,“错,我只是在收集‘愿力’。每一笔交易背后,都是人心的贪欲与执念,我将它们炼化成形,只为重启判官锁,重立六道秩序!” 九叔心头一震,立刻联想到此前在义庄中翻阅的魂簿残页上提到的“愿力”之说—— 愿力,是六道中最不稳定、也最具破坏性的能量,源自众生心愿、执念与欲望,一旦被人掌控,足以逆转生死,改写轮回。¢6`1/看?书,网* ,更~新¨最¨快· “你不过是个吸食人间怨念的老鬼。”九叔冷笑,“哪来的资格谈什么秩序?不过是借机敛怨,图谋私利罢了!” 掌柜却不怒反笑:“是非对错,由胜者定义。今日,我便以幽冥账簿为证,将你一笔勾销!” 话音未落,他口中吐出一张泛着黑光的卷轴,赫然便是传说中的“幽冥账簿”。 其上墨迹流转,隐约可见一个个名字正在被涂改、抹去。 “不好!”九叔瞳孔一缩,“那是生死契约,一旦名字被划掉,魂魄便会彻底湮灭!” 账簿在空中展开,一页页翻动间,无数冤魂哀嚎浮现,仿佛要从中脱困而出。 眼看账簿即将锁定九叔,他却并未慌乱,反而冷静地观察账簿运转规律,试图找出破解之法。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小哑巴忽然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 他一把拉住九叔的衣角,随即在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在地上快速画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异样的光芒,手指指向账簿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接着在胸口画了一个圈。 九叔一怔,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你是说……账簿有缝?你能看到它的破绽?” 小哑巴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双手交叉于胸前,指尖向上,仿佛是在打开某扇门。 九叔眼神一亮,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而这时,掌柜已操控账簿朝他席卷而来,幽冥之力铺天盖地! “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九叔沉声道,“必须阻止它!” 他深吸一口气,脚踏七星步,手中掐出镇灵诀,准备强行破局。+看*书?君` -无?错_内¨容* 然而就在这一刻,小哑巴忽然张开双臂,眼中泛起淡淡金光,嘴里虽然依旧无法发出声音,但整个人却仿佛被某种力量唤醒。 他抬起手,直指账簿,手势再次变化,这次的动作,清晰明了: “账簿……有缝!” 九叔心中一震,终于完全明白:小哑巴天生具备“灵视”,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裂缝与破绽。 而这本幽冥账簿,看似威能无穷,实则并非无懈可击! 就在账簿即将落下之际,九叔猛地睁开双眼,厉喝一声: “给我定!” 下一刻,他的掌心之上,一道奇异的光芒悄然浮现——那是一种融合现代科学思维与古法术理的奇门秘技,正是他在双重记忆中偶然参悟出的“破隙观”! 只见他指尖轻点虚空,瞬间锁定账簿上的那一丝缝隙! 全场气息骤变,风云再起! 九叔眼神一凝,脚步未动,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小哑巴站在他身前,双臂张 开,眼底金光流转,像是某种沉睡的力量终于觉醒。 他双手迅速比划,动作精准而坚定,那是一种超越言语的沟通,仿佛在用灵魂与天地对话。 “账簿有缝!”这是九叔从他手势中解读出的信息。 他没有迟疑,立刻取出贴身珍藏的判官令——此物乃阴阳两界通行之符,是上古神灵所赐,能破除一切伪法、伪魂契约。 九叔右手微抬,判官令如一道寒芒般刺入账簿缝隙之中! 刹那间,天地震颤! 那幽冥账簿竟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仿佛被撕裂的灵魂在哀嚎。 黑雾狂涌,卷起千层阴风,掌柜的脸色骤然扭曲:“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找到它的命门?!” “你以为人心执念无解?”九叔冷声回应,“但愿力再强,也逃不过‘道’之一字。”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账簿裂缝猛然扩大,化作一道深渊般的裂口,将整片鬼市的能量都吸入其中。 黑雾开始崩塌,鬼影哀嚎四散,整个空间如同镜面碎裂般支离破碎。 就在这混乱之中,九叔猛地转身,对喊麦大汉厉喝:“继续唱!《镇魂调》最后一章!” 喊麦大汉虽早已精疲力尽,却仍咬牙怒吼: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 魂兮归来,返故居些!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 正气浩然,邪祟归空!” 他的嗓音带着一股奇特的韵律,仿佛穿透了生死界限。 九叔则配合着他,双手掐诀,口中低声诵咒,掌心浮现一张由阴阳二气交织而成的终极符箓。 他猛然挥袖,将符咒打入空中,顿时雷光乍现,符火燃起,化作一道金色洪流,直冲鬼市核心! “轰隆——!!” 整个鬼市剧烈震动,仿佛承受不住这股来自天道的镇压之力。 那些被困在交易中的冤魂纷纷解脱,化作点点光辉,回归地府。 掌柜的鬼脸在空中挣扎扭曲,眼中满是不甘与惊惧:“你……你竟敢违逆命格……你是人,怎敢……触碰轮回法则……” 九叔冷然一笑:“我非逆命者,而是执道者。” 话音落下,他猛然结印,使出镇灵诀最高境界——“镇灵·轮回引”。 只见他双掌合一,指尖一点眉心,周身浮现出一圈淡金色的灵光,仿佛连接了六道之门。 下一瞬,掌中一道光芒激射而出,精准命中掌柜的核心魂核! “啊——!!”掌柜惨叫一声,身体瞬间被撕裂成无数碎片,随风飘散。 而他的意识,也被强制送入轮回通道之中,接受业力审判。 随着掌柜的陨落,鬼市彻底崩溃。 地面裂开,黑雾消散,天空重现星光。 文才和秋生站在阵眼旁,望着眼前一幕,皆目瞪口呆。 “师父……真的把鬼市给毁了?”秋生喃喃。 “不是毁。”文才目光闪亮,“是净化。” 九叔缓缓收手,气息略显紊乱,但他嘴角却浮现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只见小哑巴缓缓走来,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宁静。 他忽然抬起头,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控制着什么。 然后,一个模糊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响起: “师……父……” 声音很轻,像是一枚石子落入湖心,却激起滔天巨浪。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九叔自己都怔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这个自幼聋哑的孩子,那个从不说话、只能用手语交流的小哑巴,此刻竟然开口了! “你说……你刚刚说什么?”九叔几乎是颤抖着问。 小哑巴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拉住九叔的衣角,眼神清澈,却又透着一丝说不清的疲惫。 随即,他整个人一软,缓缓倒下。 九叔急忙接住他,将其轻轻放在地上。 “师父,小哑巴他……”文才刚想问,却被九叔抬手制止。 他低头看着小哑巴苍白的脸,心头隐隐有种不安。 他手掌按在其胸口,尝试以通灵术探查体内状况。 片刻后,他眉头皱起。 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在小哑巴体内残存…… 那是愿力的痕迹。 九叔眼神一沉,掌心的轮回碎片也随之微微跳动,仿佛感应到了某种熟悉的召唤。 “愿力……居然还残留在他体内。”他低声呢喃,“难道……他还记得些什么?” 这一夜,鬼市崩塌,怨源断绝,阴阳重归平衡。 但在废墟之中,一位本该沉默一生的孩子,却说出了人生第一句话。 第40章 啥是愿力? 当夜风穿过废墟般的鬼市,吹得残砖碎瓦簌簌作响。*白*马.书`院! ^无?错+内!容· 曾经喧嚣诡异的街巷如今只剩下一地焦黑与破败,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刺鼻的阴气。 九叔半跪在小哑巴身旁,手掌仍贴在他胸口的位置,眉头紧锁。 他能清晰感受到那丝极其微弱、却又异常熟悉的波动——愿力。 那种力量不属于阴阳两界任何一端,而是游离于天地之间的执念所化。 “愿力……”九叔喃喃自语,“掌柜临死前转移出去的一部分。” 秋生挠了挠头:“师父,啥是愿力?” 文才也凑过来,眼中带着几分好奇:“听起来像是庙里香火愿力那种东西?” 九叔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小哑巴脸上。 孩子依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但嘴唇微微颤动,仿佛刚刚那一句“师父”,是他用尽毕生气力喊出的最后呼唤。 “走,先带他回义庄。”九叔站起身来,一把将小哑巴抱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三人穿过仍在消散的黑雾,踏上了通往镇口的道路。 义庄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墙上挂满的符咒与道器。 九叔将小哑巴轻轻放在榻上,取出一面古铜通灵镜,缓缓悬于其头顶上方。 镜面泛起一阵幽蓝光晕,片刻后,竟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虚影。 那是一道若隐若现的金线,从小哑巴体内延伸而出,宛如一条尚未断绝的纽带。 “果然。”九叔眼神一沉,“这孩子体内的愿力还未完全消散,它似乎……还在连接着什么。” 文才和秋生看得目瞪口呆。 “师父,你是说……掌柜还没死透?”秋生脱口而出。 “不。”九叔摇头,“他已经魂飞魄散,被业力审判送入轮回。′齐¨盛.小,说?网, `追?最?新^章_节?但这股愿力,像是一种残留的意志,它没有随着主人一同毁灭,反而转移到了这孩子的身上。” 文才皱眉:“所以……小哑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是他?” 九叔没有立刻回答。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包,轻轻打开,露出一块灰黑色的碎片。 那是他在鬼市废墟中捡到的账簿一角,虽然大部分已被焚毁,但仍有几行字迹依稀可辨: >“愿力非善非恶,唯人心执念所化。昔年有愿者,以三世为契,换一朝逆天之机。今我承此愿,亦将受其所缚……” 他手指轻抚那些斑驳的文字,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念头:掌柜或许并非真正的幕后黑手,而只是某个更大阴谋的执行者。 “你们去外面守着。”九叔低声说道,“我想单独和小哑巴谈谈。” 文才和秋生点头退下,屋内只剩下了九叔一人。 他盘膝坐在小哑巴身旁,轻轻握住孩子的手,闭上双眼,开始引导他的记忆。 片刻后,小哑巴缓缓睁眼,眼神清澈如水。 九叔看着他,轻声道:“你还记得什么?” 小哑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伸手抓过一旁的炭笔,在地上画了起来。 一笔、两笔、三笔…… 渐渐地,一幅图案成型:一座巍峨宫殿,门前矗立三把巨锁,其中一把已然开启,门缝中隐约透出一线光芒。 九叔瞳孔猛然收缩! 他曾在梦中见过这座宫殿! 那是幽冥大殿的轮廓,传闻中掌管六道轮回的中枢之地。 “这孩子……”九叔心头震动,“难道他是古老愿灵转世?否则怎会知晓幽冥大殿的结构?” 小哑巴画完后,眼神疲惫地闭上眼睛,再次陷入昏迷。 九叔久久未动,只觉掌心的轮回碎片微微跳动,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三\叶-屋/ ?已*发_布¨最\新\章^节¨ 翌日清晨,阳光洒落义庄门前,驱散了些许昨夜残留的阴霾。 九叔站在院中,望着远方天际,思绪万千。 “愿力……”他低声呢喃,“既然已经归于你身,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来自何处。” 他转身走入屋内,拿起那块账簿残片,眼神坚定。 “接下来,该去查一查,这背后的真正主谋是谁。” 屋外,文才和秋生正在整理昨夜战斗留下的痕迹,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九叔手中握着一块奇异的残片,神情凝重。 “师父,我们下一步去哪儿?”文才问。 九叔嘴角微扬,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寒意: “去找源头。” 而就在此刻,远处街头,一声嘹亮至极的吆喝划破清晨的宁静: “卖艺的来啦!谁要听我唱一段儿——!!” 九叔抬头望去, “正好,有人嗓门够大,可以派上点用场了。” 【本章完】夜色渐深,义庄内灯火如豆,微风拂过残破的窗纸,发出沙沙声响。 九叔站在小哑巴榻前, 凝视着那张尚显稚嫩却满是疲惫的小脸,眉头紧锁。 愿力归源之事,迫在眉睫。 昨夜一战虽胜,但那股游离于天地间的“愿”之力仍未彻底消散。 若不加以引导,迟早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九叔心知肚明,这不仅仅是驱邪那么简单,而是牵涉到六道轮回、天道意志的大事。 他取出一枚青铜铃铛,轻轻摇动三下,屋外传来脚步声,文才与秋生应声而入。 “师父,要开始了吗?”文才问,眼神中透着几分紧张。 九叔点头:“去后院布置‘归愿阵’,用我上次画的符图和你配制的‘清灵水’。” “是!”两人领命而去。 不多时,义庄后院空地上,一座古老的法阵悄然成型。 九叔亲自绘制阵纹,每一笔都蕴含灵力。 他将账簿残片置于阵眼中央,周围则摆上七盏油灯、三根香柱,并洒上由文才调配的“清灵水”。 此水乃以晨露、艾草、黄连、朱砂等物炼制而成,可清涤邪念,助愿力回归正途。 “准备好了。”文才擦了把汗。 九叔回头望向屋内,喊麦大汉已等候多时,嗓门洪亮,正是引愿之音的关键人物。 “喊几句最响亮的曲子,声音越宏大越好。”九叔叮嘱。 “放心吧,俺祖上三代唱戏,嗓门能震碎瓦片!”大汉咧嘴一笑,站定阵边。 当最后一盏灯点亮,法阵缓缓亮起幽光,宛如星河倒映地面。 九叔将小哑巴抱入阵中,盘膝坐下,手掌贴其后背,闭目运功。 “愿力非善非恶,唯人心执念所化……”他心中默念账簿上的残句,引导体内阴阳二气与小哑巴体内的愿力共鸣。 一声高亢激昂的吆喝响起—— “哎哟喂——!” 喊麦大汉吼出第一句,声震四野,惊起夜鸟飞散。 接着,他的歌声如潮水般涌来,带着街头艺人特有的粗犷与震撼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人心之上。 与此同时,文才洒下清灵水,水珠落地即刻蒸腾成雾,弥漫整个法阵。 小哑巴的身体猛然颤抖起来,额头青筋暴起,牙关紧咬,脸上浮现出极度痛苦的神情。 “来了。”九叔沉声道,双掌加力,引导愿力顺着经脉缓缓上升。 只见小哑巴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竟渗出一丝血迹。 突然—— “啊——!!” 一声凄厉嘶吼自他口中爆出,仿佛压抑了千年的悲鸣终于冲破枷锁! 文才和秋生吓了一跳,几乎同时后退半步。 “我不想再当愿灵了……”小哑巴忽然睁开双眼,泪流满面,嘴唇哆嗦,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沙哑而哽咽,却让九叔心头一震! “归愿——!”九叔低喝一声,手中铜铃一振,法阵光芒暴涨,愿力如丝线般从孩子体内抽出,升入空中,凝聚成一道金色光影。 那光影缓缓飘荡,似有意识般看向九叔,微微颔首,随即如晨曦初照,倏然消散于无形。 风停了,夜静了。 喊麦大汉也收住了嗓音,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幕:“咋……咋回事?我刚唱到高潮呢……” 文才拍拍他肩膀:“你刚才那嗓子,真够镇灵的。” 九叔缓缓起身,望着空中的余辉, 那是远古愿灵的记忆残留,它选择附身于小哑巴,只为见证一个赌约——愿力是否真的可以被善用? 如今,它走了,留下的是解脱与释怀。 就在这时,账簿残片突然自行翻卷,拼接成一张完整地图,其上隐约浮现一行古老文字: “判官锁·北境·藏于废寺残碑之下。” 九叔目光一凝,伸手将地图小心收起,转身对两位徒弟说道: “我们该北上了。” “师父,去哪里?”秋生忙问。 “北方,一处古寺遗址。”九叔语气平静,“那里,也许藏着真正的判官锁。” 文才听得一头雾水:“判官锁?那是什么东西?” 九叔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向远方的天际,眼神深邃如渊。 而此刻,义庄门口,小哑巴——或者说,阿愿,静静站着,望着九叔离去的方向,轻声呢喃: “师父……你知道吗?其实我本来的名字……叫阿愿。” 【本章完】 第41章 玄门盛会 阿愿的名字,随着那夜风中的一声呢喃,悄然落定。,6/1′k^s¨w′.`c\o′m, 自那天起,他话更少了,仿佛连沉默也成了修行的一部分。义庄门口的青石阶上,他常常一坐就是整日,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像是在等什么人归来,又像只是沉溺于某段不愿醒来的梦。 九叔没有多问,也没有阻止。可当他收到那封黄底金纹、落款“天一阁”三字力透纸背的请帖时,手指轻轻摩挲着边缘,眉心却缓缓皱起,眼中掠过一抹难以捉摸的神色。 他知道,这场道术大会,不只是比试那么简单。 而屋檐下,那个曾被唤作小哑巴的少年,依旧静静坐着,仿佛世间风雨,已与他无关。 道术大会的请帖是用黄底金纹的纸张封着,落款“天一阁”三个字力透纸背,仿佛在宣示正统权威。 九叔接过请帖,手指轻捻边缘,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小哑巴——阿愿——自那夜愿灵离去后,话更少了。 他坐在义庄门口,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一部分。 九叔站在屋檐下望着他,心中却泛起一丝不安。 愿灵虽去,但那残卷地图上提到的“判官锁”,恐怕不是个简单的线索。 如今这节骨眼上突然收到北方道门邀请,怎么看都有些蹊跷。 文才一把抢过请帖,激动得满脸通红:“师父!这是玄门盛会啊!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您现在可是名震一方的林九师!” 秋生也跟着凑热闹:“就是就是,咱们这次可得露一手,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道法自然。” 九叔却只是淡淡一笑,眼中却没有笑意:“他们要的是‘正宗’,而我们……走的路,或许并不被他们承认。” 三日后,北境风沙漫天,一座巍峨古庙矗立于山巅,门前石狮斑驳,香火袅袅升腾。 此地名为太初观,乃天一阁总坛,号称北方道教祖庭,百年来统领玄门诸派,声望极高。 九叔一行踏入山门,只见广场之上早已人群云集,各派道士身披法袍,或持符咒、或握桃木剑,气场森然。 远处高台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端坐其上,正是天一道长——玄门长老之一,地位尊崇,素以守旧严厉著称。·l¢o·o′k¨s*w+.!c-o′m, “林九师。”天一道长目光如炬,声音洪亮,“久闻你以奇技淫巧行道,今日大会旨在选拔正宗传人,你可敢当众演示?” 九叔拱手一礼,语气平静:“若能有益众生,何惧展示。” 文才和秋生对视一眼,紧张中带着兴奋。 玉虚子从人群中走出,朝九叔微微点头,眼中透着敬重与好奇。 第一项比试随即开始——破解“五行封魔阵”。 这是一座由五色石排列而成的古阵图,据说是唐末一名高道所布,专为镇压邪祟,已有千年历史。 阵图中央设有一方青石碑,刻有繁复符文,凡人难以辨识。 许多道士上前尝试,有的掐诀念咒,有的画符驱邪,但无一人能真正找出破阵之法。 人群渐渐骚动起来。 “难道真无人能解?”有人低声议论。 就在此时,九叔缓步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只铜算盘,指尖轻拨,珠声清脆。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 “师父,你带这个来干嘛?”秋生忍不住问道。 九叔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仔细观察阵图布局,随后将算盘摆在阵边,一边推演一边喃喃自语:“五行相生相克,方位偏移……按坐标系计算……如果这里偏了七度半……” 玉虚子听得眼睛一亮:“你是说……几何定位?” 九叔点头,站起身来,指着一处方位:“这里,是唯一生门。” 众人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只见那一处石块果然颜色略有不同,似乎与周围格格不入。 “胡闹!”天一道长怒喝,“区区算盘,岂能破我玄门古阵?” 但下一秒,一阵低沉轰鸣响起,那块石块竟缓缓下沉,露出一个漆黑入口! 全场哗然。 “这……这也太神了吧!” “林九师果然非同凡响!” 文才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哼哼,你们懂什么?这是我师父的独门绝学!” 秋生则一脸崇拜地看着九叔:“师父,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九叔轻轻一笑,目光深邃:“有些答案,藏在看不见的地方。¢精-武^小!说?网′ !免.费*阅^读¨” 玉虚子走到他身旁,低声笑道:“林师果然另辟蹊径,令人佩服。” 九叔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心中却并未放松。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天一道长脸色阴沉,显然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冷冷扫视众人,随即宣布:“第一项结束,第二项挑战——封印解咒。” 九叔心头微动,隐约觉得这场大会背后另有深意。 但他不动声色 ,只伸手入袖,摸出一小袋硝石粉。 接下来的比试,才是真正考验。 而他,已经准备好了。第二项挑战,名为“封印解咒”。 广场中央的青石台上,一张符纸被五根桃木钉死死固定。 符纸之上,阴气缭绕,隐隐有冤魂哀嚎之声传出,显然是某种古老的镇煞封印。 主持比试的老道高声宣布规则:“谁能不损符纸、不解钉锁而破此封,即可胜出。” 众人面面相觑,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九叔缓步上前,目光微眯。 他已看出,这张符并非普通的镇鬼符,而是用千年龟血与朱砂混合书写,其封印之力源于阴阳两界的交汇点——一旦强行撕裂,必然引发反噬,轻则神魂受损,重则走火入魔。 但若以现代科学思维来看…… 他嘴角微扬,从袖中取出一小袋硝石粉,又摸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铜线。 文才和秋生见状立刻会意,一个掏出火折子,另一个迅速将铜线一端贴在符纸背面。 “师父,要小心啊。”秋生低声提醒。 “放心。”九叔语气平静,“这不是炸符,是‘热胀冷缩’。” 说罢,他将硝石粉均匀地洒在符纸背面,再用铜线轻轻缠绕几圈,拉到三丈之外。 他回头看了眼天一道长,对方正冷冷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开始。”他淡淡开口。 文才一点火折子,引燃铜线。 火星沿着线快速燃烧,转瞬之间,硝石遇热瞬间膨胀,只听一声极轻的闷响,符纸背面因受热产生微小裂痕,原本牢固的封印随之松动。 紧接着,一股阴风自符下升起,却并未爆发,而是缓缓散去,如同晨雾消融。 全场寂静。 片刻后,那名主持老道颤抖着开口:“……封印……真的解了?”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 “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没有触碰符纸!” “这是什么法术?前所未闻!” 天一道长猛地站起,怒喝道:“林九师,你这是旁门左道,岂能称作道法?” 九叔冷笑:“我不过是用了些材料学的知识罢了。难道你们连科学都不懂了吗?” “住口!”天一道长拂袖怒斥,“你此举大逆不道,辱没祖宗!”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哼哼,我看这不过是取巧之术罢了!真正的玄门弟子,应靠自身修为,而非这些歪门邪器!” 说话之人正是胡半仙。 只见他手持一只龟甲,神色倨傲,口中念念有词:“此乃上古通灵龟甲,可窥天机未来,今日特来献宝,以正视听。” 玉虚子皱眉:“你是想当众施法?” 胡半仙得意一笑:“正是。请诸位见证,我胡某人如何预知三日之后的吉凶祸福。” 说着,他双手结印,龟甲翻飞,竟真浮现出几缕金光,映照出模糊的画面。 画面中似有一座城池陷入火海,尸骨成山。 人群顿时哗然。 “这是预兆!这预兆说明我们之中有人将引来灾祸!” 他指向九叔,大声道:“一定是他!他的异术破坏天道平衡,才会招致灾难!” 九叔目光一凝,走上前几步,冷笑道:“你这通灵龟甲,不过是你自己搞的心理暗示罢了。” “你胡说什么!”胡半仙脸色骤变。 九叔继续道:“你以为没人看出来吗?你刚才施法时,偷偷在龟甲底部抹了一层催眠药粉。阳光照射之下,粉末折射出光影变化,诱导观众产生幻觉。所谓的‘预言’,是你提前编好的故事,借由催眠暗示植入人心。” 胡半仙脸色苍白,额头冒汗。 “不信?”九叔转身对围观道士们说道,“你们谁愿意上来试试?只需闭目十秒,睁开后告诉我看到什么。” 几个年轻道士好奇尝试,果然有人看到火焰,有人看到黑影,有人甚至说自己看见了“林九师被雷劈”的画面。 “荒唐!”有人惊呼,“这分明是心中所想投射而成!” 胡半仙顿时语塞,脸色铁青。 “你……你这是污蔑!我……”他话未说完,就被九叔打断: “所谓通灵,不过是骗术加心理战术。你们若是信这种东西,迟早会被真正的邪祟所蛊惑。” 众人一片哗然,胡半仙狼狈退场,连头都不敢回。 然而,胜利的气氛还未持续多久,天一道长猛然起身,沉声道:“林九师虽胜,却不合祖制,本长老裁定,此次比试,他虽胜犹败。” “什么?!”文才当场跳脚,“这不公平!” “师父明明赢了!”秋生也急得直跺脚。 玉虚子挺身而出,抱拳道:“长老此言差矣!若守旧才是正道,那我们还学道做什么?真正的道,应当与时俱进,而非墨守成规!” 但天一道长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你还不够资格发言。” 现场气氛陡然紧张。 九叔却只是淡然一笑,拱手行礼:“无所谓胜负,我只是来证明,道术不该止步于过去。” 说罢,他转身带着徒弟们离去,背影挺拔坚定。 但就在他们即将踏出太初观山门时,九叔不经意间回首一瞥—— 只见天一道长正站在高台之后,与一位黑衣男子低语交谈。 那人披着斗篷,帽檐压得很低,但从袖口露出的手腕上,赫然绣着一只倒悬的眼睛图案! ——正是此前鬼市掌柜画下的那个诡异图腾! 九叔心头一震,脚步一顿。 第42章 开坛 九叔回到客栈时,油灯结着灯花,将窗纸染成昏黄。_x¢i\a·o_s/h_u/o?g*u.a′i`.!n~e`t\ 文才和秋生早备了热粥,却见他盯着桌面发怔,碗沿的热气扑在脸上也不擦。 "师父?"秋生小心碰了碰他胳膊,"那老东西说虽胜犹败,您别往心里去啊。" 九叔这才回神,筷子在粥里搅出漩涡:"去把门窗都闩死。" 两个徒弟对视一眼,秋生蹦起来插门闩,文才则搬来条凳顶上。 等最后一丝穿堂风都被挡在外面,九叔从怀里摸出块碎瓷——是方才离观时,故意蹭掉的墙皮,里面混着点黑灰。 "你们可记得鬼市那掌柜?"他指尖摩挲着瓷片,"他画在桌角的倒悬眼睛,我在天一道长那黑衣同伙腕子上看见了。" 文才倒抽口冷气,秋生的手"啪"地拍在桌沿:"那老匹夫表面上道貌岸然,敢情跟邪祟勾结!" "所以我要回去看看。"九叔起身摘下道袍,换了身青布短打,"你们睡,别等。" "师父!"秋生急得要追,被文才一把拽住。 文才揉着被掐红的手腕,望着师父翻窗而出的背影,轻声道:"他心里有事,咱们跟着反添乱。" 月上中天时,太初观的青瓦泛着冷光。 九叔贴着影壁挪到偏殿后窗,窗纸透出两点豆大的光,说话声像浸在水里:"九叔必须除掉,他已触及不该知道的事。*r·a+n′t?x¢t../c¨o¨m¢" 是天一道长的公鸭嗓。九叔屏住呼吸,指甲掐进青砖缝里。 "我主在人间布下的棋子,该显显形了。"另一个声音沙哑如锈铁,"三日后阴阳门开,他若敢搅局......" 九叔喉头一紧。 他记得《阴符经》里提过"阴阳门",是连通幽冥的裂缝,开一次要血祭百人。 正想再凑近些,窗内突然传来"咔"的轻响——是烛台倒了? "有人!"天一道长暴喝。 九叔旋身跃上房梁,瓦片在脚下发出细响。 他紧贴着雕花木梁,看着下方烛光骤亮:天一道长握着桃木剑,剑尖指着窗户;黑衣人站在阴影里,腕上倒悬眼睛的刺绣泛着幽蓝,"无妨,不过是只夜猫子。" 话音未落,黑衣人突然抬头。 九叔与他隔着半尺雕梁对视,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那根本不是人眼,眼白泛着尸斑似的青灰,瞳孔缩成针尖大的黑点。 "走!"黑衣人低喝,一道黑雾腾起,眨眼间没入墙缝。 天一道长追出去两步又折返,将案上的黄纸符一把揉碎,"废物,连个探子都抓不住。′s~o,u¢s,o.u_x*s\w*.?c?o.m!" 九叔在梁上趴了半柱香,直到观里的更夫敲过三更,才顺着排水管道滑下地。 他摸了摸怀里的碎瓷,指尖沾了层黏糊糊的东西——是那黑衣人消失时,梁上蹭下的黑血,带着腐肉味。 回客栈时,门缝漏出一线光。 文才和秋生蜷在门槛上打盹,秋生的脑袋搁在文才肩上,口水把对方的衣领洇湿了片。 九叔轻手轻脚推门,秋生"腾"地弹起来,撞得文才额头磕在门框上。 "师父你可算回来了!"秋生揉着眼睛,"我们煮了姜茶......" "凉了吧?"九叔弯腰把两人扶起来,"去睡,明天还有事。" 文才揉着发红的额头,盯着师父沾了黑灰的鞋尖,欲言又止。 秋生却凑过去嗅了嗅:"师父身上有股子烂鱼味!" 九叔没接话,转身进了里屋。 他坐在床沿,借着月光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截断香,是方才在偏殿梁上捡的,香灰里混着暗红颗粒,像干了的血。 第二日清晨,玉虚子的敲门声惊飞了檐下麻雀。 他推门而入时,道袍前襟都没系好,手里攥着枚铜符:"林师叔! 昨晚太初观后园的槐树下,我挖到这个!" 铜符入手冰凉,背面刻着歪歪扭扭的阵纹。 九叔用指节敲了敲,声音沉闷:"这是埋在土里镇煞的?" "他们说要选玄门真传,"玉虚子急得直搓手,"可我看见监院师叔往供桌下撒血粉,那是......那是开阴门的引子!" 九叔的拇指碾过阵纹,突然顿住——铜符边缘有道极细的刻痕,像用指甲划的,是"祭"字。 他抬头时,玉虚子的额角还挂着汗:"师叔,他们要的不是什么真传,是活人献祭!" "我知道。"九叔将铜符收进袖中,"你且回去,莫要打草惊蛇。" 玉虚子走后,九叔带着文才秋生直奔义庄。 八卦炉里的火"噼啪"作响,他将铜符投入炉中,阴阳火舔过铜面,突然腾起幽绿火焰——符面上浮现出新的纹路,是条首尾相衔的蛇,蛇嘴里叼着颗滴血的珠子。 "通灵咒!"文才倒抽口冷气,"这是连通冥界入口的咒!" 秋生 凑过来看,被炉温烫得缩回手:"师父,那道术大会......" "不是大会,是招魂仪式。"九叔用桃木夹夹出铜符,符面的蛇纹还在隐隐发亮,"他们要召的,是阴阳门后的东西。" 话音刚落,义庄外传来马蹄声。 个穿玄色道服的小道士捧着木盒进来,躬身道:"天一道长有令,特赐林九师为镇坛使者,主持闭幕大典。" 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件紫缎道袍,金线绣着八卦,领口还缀着颗拇指大的夜明珠。 九叔捏起道袍,里衬有块硬邦邦的东西——是张黄纸,用血写着"子时三刻,祭坛中央"。 "好个镇坛使者。"九叔将道袍抖开,夜明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是要我当活祭品呢。" "那怎么办?"秋生急得转圈,"咱们不去!" "不去?"九叔把道袍搭在臂弯,嘴角勾出抹笑,"他们要的是我站在祭坛中央,我偏要站得比谁都直。" 第二日傍晚,九叔披上紫袍踏入道场时,香火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高坛中央不知何时多了座石鼎,鼎身刻满咒文;四周看台上,百来个道士正闭目诵经,声音像潮水般漫过来。 他站在坛心,夜明珠在领口发烫。 低头时,才发现青石板缝里渗出暗红液体——是血,顺着阵纹缓缓流动,在脚下聚成个倒悬的眼睛。 诵经声突然拔高,九叔抬眼望去,天一道长站在最高处,手里举着面青铜镜。 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道袍下若隐若现的蛇形符纹,正随着心跳一下下蠕动。 "开坛——" 天一道长的声音混着钟声撞进耳朵。 九叔望着四周渐起的雾气,手指悄悄扣住袖中的铜符。 第43章 九叔登坛 九叔踏上高坛的瞬间,香火味像针一样扎进鼻腔。+微^趣+小~说- ?最`新-章+节*更/新*快* 他垂眸,玄色道靴碾过青石板,缝隙里渗出的暗红液体正顺着刻痕蜿蜒——那是用朱砂混人血画的阴门阵纹,倒悬的眼睛在他脚边缓缓成型。 "林师侄。"天一道长的声音从最顶层传来,九叔抬头,见那老道士正抚着银须笑,青铜镜在他掌心泛着冷光,"这紫缎道袍穿在身上,倒真有几分镇坛的气象。" 九叔指尖轻轻摩挲领口夜明珠,体温透过珠身传来异样的灼烫——这珠子根本不是装饰,是引魂钉。 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起,袖中阳极符的边角硌着掌心。 三天前玉虚子说的"活人献祭",此刻在眼底愈发清晰:他们要拿他的命做钥匙,撬开阴阳门后的东西。 "道长谬赞。"九叔面上带笑,余光瞥见石鼎上的咒文——那是冥府引魂经的变体,刻反了。 他不动声色挪步,靴尖碾过一道血纹,暗红液体在青石板上洇开个小圈。 时机未到,得等阵眼完全成型。.d.n\s+g/o^m~.~n*e?t~ 看台下突然传来细碎响动。 九叔眼角微挑,见文才猫着腰混在人群里,手在香灰堆里快速比划;秋生站在另一侧,裤脚沾着草屑,正用火折子戳向第三堆香灰。 三堆香灰分别是金、木、水三色,是他昨夜用硫磺、艾草、硝石混的"三光引路"——若阴门阵要引阴气,这三堆香灰便要给阴气指条歪路。 "开坛——" 钟声撞破暮色,天一道长举起青铜镜,镜面突然泛起黑雾。 九叔喉间一甜,分明闻到了腐尸的腥气——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是道袍下蛇形符纹正顺着血脉游走。 他深吸一口气,舌尖抵住上颚,将涌到喉头的血气咽了回去。 这是阴门阵启动的前兆,阵眼就在他脚下三寸处。 "师父!" 秋生的声音混在诵经声里,九叔耳尖微动——第三堆香灰燃起来了。 他垂眸,见脚下血纹突然扭曲,原本要聚成眼睛的血线被扯向三个不同方向。.d~i\n·g^d?i_a*n/k′a.n.s¨h!u~.~c+o*m¨ 好小子,三光引路成了! "林九!"天一道长的声音陡然拔高,银须根根竖起,"你动了阵法!" 九叔抬头,正撞上天一道长喷火的眼睛。 老道士手里的青铜镜裂了道细纹,黑雾顺着裂缝往外钻,像活物般缠上他的手腕。 "道长说什么?"九叔摊开手,袖中阳极符在指缝间若隐若现,"我不过怕请错了东西——万一请来的是鬼不是神,总得留条退路。"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阳极符"唰"地扎进脚下石缝。 血纹突然发出"嘶啦"声响,像被烫到的蛇般疯狂扭动。 石鼎里的香火"轰"地窜起半人高,火星子劈头盖脸砸下来,几个离得近的道士抱着头尖叫。 "他破坏了封印!" 玉虚子的喊声从看台下炸响。 九叔转头,见那年轻道士额角全是汗,手指抖得像筛糠,却硬撑着指向自己。 人群霎时乱作一团,几个精壮道士红着眼冲上台,道袍下摆沾着血——是刚才被血纹灼伤的。 "想拦我?"九叔轻笑,左脚点向坎位,右脚跨离震位,七星步在脚下铺开。 他望着冲过来的道士,喉头滚动着念咒:"声波共振,频率相冲——"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离他最近的道士踉跄着栽倒,像踩在弹簧上。 烟雾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是文才扔的土制烟雾弹——用锯末混硫磺,点燃后呛得人睁不开眼。 九叔借着烟雾倒退两步,瞥见秋生在人群后比了个"走"的手势。 他反手摸出两张定身符甩向追来的道士,转身就往坛下冲。 "林九! 你坏我大事!"天一道长的怒吼被烟雾截断,九叔跑下高坛时,隐约听见石鼎"咔嚓"裂开的声响。 阴气裹着腐臭铺天盖地压下来,几个没跑远的道士直接昏死过去,额头冒出青紫色的尸斑。 三人跑到山脚时,文才扶着树大喘气:"师父,那阵...那阵是不是..." "崩了。"九叔擦了擦嘴角的血,回头望去。 道场方向腾起一股诡异红光,像根红柱子直插云霄,连月亮都被映得泛着妖异的紫。 "九叔。"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九叔转身,见玉虚子扶着棵歪脖子树站着,道袍上全是泥,左手还在渗血——刚才混乱里被谁砍了一刀。 "他们不会放过你。"玉虚子喉结动了动,"那红光...是阴门开了道缝。 天一道长要召的,是..."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青石板上,"走...快走...山腰有伏..." "玉虚!"秋生扑过去要扶,却被九叔一把拽住 。 "走!"九叔盯着玉虚子背后的山路,那里的树影突然晃了晃——有脚步声,很多。 三人顺着山路狂奔时,身后传来铁器相撞的脆响。 九叔回头,见山道拐弯处亮起十几盏白灯笼,映出玄色道袍的轮廓。 风卷着血腥味扑过来,他攥紧袖中剩下的符纸,心跳声盖过了喘息:这一劫,怕是躲不过了。 。 第44章 师徒死战! 山道上的风卷着血腥味,吹得三人衣袂猎猎作响。^狐^恋+文~学! .更_新¢最`全¢ 九叔眼神一冷,脚步未停,右手已悄然摸出一张黄符,指尖微微摩挲着纸面,默念咒语。 “文才、秋生,准备。”他低声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 前方山路陡峭,两边皆是断崖。 一道铁索横跨山涧,连接对岸的一棵老树。 那是他们昨夜悄悄布置的滑索——文才用藤条和木轮做的简易装置,虽粗糙,但胜在实用。 可还未等他们靠近,山道两旁忽然传来一阵阵呼喝声! “站住!” 十几个玄门弟子从两侧林中跃出,手中长剑寒光闪闪。 为首者身披紫袍,头戴九梁巾,正是天一道长亲信——青罡真人。 他双目如电,冷冷扫过三人:“九叔,你已被逐出玄门,交出所学道术,尚可留全尸。” “哟,这么客气?”九叔嘴角微扬,语气竟还带着几分调侃,“我还以为你们会直接砍人呢。” “你篡改道法,妄图以世俗之学污我玄门正宗,罪无可赦!”青罡真人抬手一挥,身后众人立刻包围上来。 形势危急! 九叔迅速扫视四周,判断敌我距离与地形变化,同时低声吩咐:“文才断后,秋生带我先行撤离,记住别恋战。” “师父放心!”文才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手腕一抖,口中高喝:“爆音符,开路!” 只见他猛地将符纸抛向空中,同时掐诀念咒:“震雷为引,破空为响,天地共振,听我号令!” 轰——!! 一声巨响炸裂开来,宛如惊雷落地,气浪四散,冲在最前的几个道士瞬间被震得耳鼻出血,踉跄倒地,有的甚至当场晕厥! “快走!”文才转身大喊,一边扔出第二张烟雾弹,遮掩视线,一边拔出桃木剑,迎上扑来的敌人。·e\z`小\说/网. ¨更*新*最′快. “师父,等我回来吃晚饭!”他边打边笑,竟还挤出这句话来。 九叔心头一暖,也不多言,一把抓住滑索绳子,脚下一蹬,整个人便滑向对岸。 秋生则没有贸然跟上,而是迅速从背囊里取出一根竹竿,插进石缝中,挂上备用的滑索,确保安全后才缓缓滑过去。 而就在他对岸站稳时,远处山道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追兵已经冲了过来! “师父,快走!”秋生压低嗓音催促,随即从包袱里取出一叠草人符纸,开始快速布置陷阱。 九叔没再停留,顺着山脊小路疾行,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 而留在原地的秋生,则开始了他的智斗时间。 他先是在山道一侧挖了个深坑,铺上树枝枯叶伪装成地面,又在另一侧设下绊索机关,连着几块大石。 最后,他在一块岩石后摆上两个草人,贴上假面,穿上自己的道袍,远远望去还真像两个人蹲在那里。 果然,不多时,几名玄门弟子追至,见那两个“人影”,立即围攻上去。 “给我死!”一人怒吼着挥剑劈下,结果剑刃斩空,草人应声破裂,里面突然爆出一团火药味极浓的烟雾! “咳咳咳——”几人猝不及防,被呛得直咳嗽,跌倒在地。?k~s¨j/x¢s!.,c′o*m* 趁此机会,秋生悄然绕到他们背后,撒了一把驱鼠粉,引来一群野鼠四处乱窜,扰乱对方队形。 “跑啊!”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喊,“师父,等等我!” 另一边,九叔穿过密林,来到一处悬崖边缘。 此处地势险峻,三面环山,唯有一条窄道通向更深处的峡谷。 他站在崖边,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红光,心中思绪翻涌。 “阴门开了道缝……那股气息,不像是普通僵尸能散发出来的。”他喃喃自语,“天一道长到底想召什么?” 思索间,他从怀中取出几张泛着金光的符纸,轻轻摊开在掌心。 “五行雷符阵,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九叔眼神一凝,开始在周围布阵。 他依照八卦方位,依次插入五张符纸,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 随后,他咬破指尖,在每张符纸上画出一道引线,口中轻诵咒语: “雷动九霄,五行归位;伏魔镇煞,乾坤并立!” 随着最后一字出口,符纸上的金光骤然亮起,如同星辰闪耀,映照出他略显疲惫却坚定的脸庞。 而在山道方向,脚步声越来越近,杀意弥漫。 九叔回身望了一眼那片黑压压的树林…… 山崖边,风如刀割。 九叔布下的“五行雷符阵”已悄然启动,五张金光符纸在夜色中微微闪烁,仿佛即将苏醒的沉睡猛兽。 他站在阵眼中央,目光冷峻地望向那片黑暗的林海——敌人越来越近,脚步声、喘息声混杂在一起,杀意森然。 “来了。”他低声自语,手中早已准备好一小袋暗红色粉末。 这是文才昨晚从附近矿山偷偷采来的硝石粉和硫磺混合物,原本只是想试试火药的威力。 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大用场。 九叔蹲下身,将粉末小心地撒在五张符纸之间,随后取出一根细长的引线,将其一端轻轻搭在一张火属性符纸上。 “天地为炉,阴阳为火……雷动!”他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火符之上! 轰隆!! 一道雷霆般的爆响撕裂寂静,五张符纸同时亮起刺目的光芒,紧接着一股炽热气浪席卷而出,与地面上的硝硫混合物瞬间反应,爆发出一团耀眼的火焰! 整座山崖仿佛都在颤抖! 追兵尚未靠近,便被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得人仰马翻。 有人惨叫着滚落断崖,有人被气浪掀飞数丈远,更有甚者当场昏死过去。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整个山道顿时陷入混乱之中! 九叔没有停顿,迅速起身,转身朝密林深处奔去。 然而,还未跑出十步,前方密林忽地闪出一道身影! 紫袍银剑,面如寒霜——是青罡真人的亲卫队! “九叔,你已是孤家寡人,逃不掉了。”为首之人冷冷开口。 九叔眼神一凝,正欲出手,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清啸声! “九叔,快走!” 只见一名身穿青衣的年轻道士从另一侧林中跃出,手持拂尘,脚踏八卦步,正是玄门年轻一代中最具潜力的玉虚子! “我不能明帮,只能拖延一刻。”他一边结印一边低声道,“够了吗?” 九叔点头:“够了。” 话音未落,玉虚子已然迎上青罡亲卫,掌中拂尘一甩,三张雷符脱手而出,轰然炸裂! 九叔趁机带着重伤的文才与秋生,穿过火光与乱石,直入密林深处。 一路疾行,直至天边泛白,他们终于甩开了追兵。 此时,三人瘫坐在一处山涧旁,喘息不止。 文才嘴角带血,却依旧咧嘴笑着:“师父……我们赢了?” “赢还太早。”九叔抹去额角汗水,低头查看两人的伤势,眉头紧皱。 秋生手臂被剑划伤,伤口深可见骨;文才更重,胸口有道旧伤因剧烈运动再次崩裂,鲜血淋漓。 九叔取出随身药包,开始为两人处理伤口。 他的动作熟练而果断,眼神中透出一抹疲惫后的坚定。 “师父……咱们现在怎么办?”秋生虚弱地问。 九叔沉默片刻,缓缓抬头,望着远方渐渐散去的夜幕,声音低沉却有力: “既然他们不要我这个道士,那就让我做个真正的镇僵之人。” 他站起身来,背影笔直如铁,在晨曦微光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第45章 湘西深山寻祖 黑夜悄然而至,月光泼洒在湘西连绵的群山之上,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阴影里。\w!z~s+b,o.o*k*.^c¢o_m/ 一处早已荒废的义庄内,烛火如豆,艰难地驱散着角落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腐臭与草药混合的复杂气味,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秋生半边身子都被暗红色的血浸透,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口撕裂般的剧痛。 旁边的文才更是凄惨,一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额头上冷汗涔涔,牙关紧咬,却连呻吟的力气都快要耗尽。 九叔的脸色凝重如铁,但他的一双手却稳如磐石。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由上好沉香木雕琢而成的小盒,打开盒盖,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瞬间压过了屋内的血腥。 盒中静静躺着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赤红的丹药,正是他珍藏多年,非生死关头绝不轻易动用的“归元丹”。 然而,九叔并未直接将丹药给两人服下。 他反手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套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器物——几支锃亮的金属针管,一小瓶清澈的液体,还有一些包裹好的消毒纱布。 这套东西若是让任何一个道门中人看到,恐怕都会惊掉下巴。 他用一把小巧的银刀,精准地从归元丹上刮下薄薄一层粉末,将其小心地融入那瓶清澈的液体中,轻轻摇晃。 药粉遇水即溶,原本无色的液体迅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忍着点。”九叔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他先是检查了秋生的伤口,那是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边缘的皮肉已经开始发黑,显然是中了尸毒。 他毫不犹豫,以熟练得令人心惊的手法,用消过毒的刀片割开腐肉,黑血顿时涌出。 接着,他将那调配好的金色药剂抽入针管,一部分直接注射在伤口周围的穴位上,另一部分则缓缓推入秋生的静脉。 金色的药液一进入体内,秋生原本因失血和尸毒而冰冷的四肢,瞬间涌起一股暖流,仿佛久旱的河床迎来了甘霖。 那股暖流所过之处,剧痛被迅速抚平,坏死的组织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出活力。^0+0/小?说!网_ ¢已~发·布.最\新+章*节. “师父……你这……”秋生虚弱地睁开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九叔没有解释,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身为文才处理断臂。 他先是以道家正骨手法,在一声清脆的骨骼复位声和文才的一声闷哼中将断骨接好,再用夹板固定,最后同样用药剂为他调理内息。 做完这一切,九叔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角也见了汗。 他走到义庄破败的窗前,望着外面被乌云彻底吞噬的夜空,眼神深邃如渊。 “师父,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秋生缓过一口气,声音依旧沙哑,但已经没了之前的绝望,“那尸王……太强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文才也挣扎着附和:“是啊师父,再这么下去,我们恐怕……” 九叔没有回头,声音像是从窗外的风中传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跑是跑不掉的。它已经盯上了我们,或者说,是盯上了我。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去找那尸王的老巢,把它彻底解决掉!” “可……可我们连它在哪都不知道啊!”文才急道。 九叔这才缓缓转过身,从怀里拿出另一件物事——一枚巴掌大小、布满古朴符文的青铜符。 这正是玉虚子在坐化前,拼尽最后一口气交给他的信物。 他将铜符置于摇曳的烛火之上,小心地烘烤。 随着温度升高,青铜的表面开始泛起一层诡异的红光。 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原本只是刻死的符文,竟像活过来一般,在符面上缓缓流动、重组。 最终,所有的符文汇聚在一起,勾勒出了一道模糊不清的地图轮廓,其中一个光点尤为明亮,指向了群山深处。 “这是……”秋生瞪大了眼睛。 文才辨认了许久,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湘西……赶尸禁地!师父,地图上标的地方,是传说中连最厉害的赶尸匠都不敢踏足的‘万尸坑’!据说那里阴气冲天,活人进去,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被同化成行尸走肉!” 九叔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枚光点,点了点头,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看来,那僵尸祖的本体,就藏在那里。.l+a^n¨l_a?n-w-x¢..c~o?m¨” 三人稍作休整,天色微明时便再次上路。 有了归元丹的药力,秋生和文才的伤势好了七八成,行动已无大碍。 他们按照铜符地图的指引,一路向湘西深处进发。 越往里走,山林越是阴森,瘴气弥漫,四周静得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 就在他们翻过一座山头,感到有些迷路时,前方出 现了一座掩映在荒草藤蔓中的破败道观。 道观早已坍塌过半,只剩下一座主殿还勉强立着。 正当九叔准备绕行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观内传来:“既是同道中人,何不进来歇歇脚,喝杯粗茶?”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凛。 这荒山野岭,怎会有活人? 九叔艺高人胆大,冲两个徒弟使了个眼色,当先走了进去。 只见殿内蛛网遍布,神像倾颓,唯有正中央点着一根残烛。 烛光下,一个须发皆白、身穿陈旧道袍的老者正盘膝而坐。 他看上去已年过百岁,但双目开阖间精光四射,精神矍铄得不像凡人。 “晚辈茅山林九,见过真人。”九叔恭敬地行了一礼。 那老者,也就是紫云真人,微微颔首,目光却如同两道利剑,在九叔身上上下打量,最后停留在了他的眉心,露出一丝诧讶的神色。 “有趣,有趣。一副皮囊,竟藏着两个魂。不,不对,是一个魂,却带着轮回之谜。” 九叔心中剧震。 他体内藏着另一个现代灵魂的秘密,是他最大的底牌,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竟被这老道一眼看破! 紫云真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呵呵一笑,站起身来,也不多言,只是在与九叔擦肩而过时,低声留下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铁背蜈蚣守墓门,血月之夜开冥阵。”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竟如一缕青烟,凭空消散在殿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秋生和文才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 九叔却在原地怔立良久,反复咀嚼着那句话,眼中精光爆闪。 他将紫云真人的提示与铜符地图一对照,立刻锁定了地图上一个形如蜈蚣的狭长山谷。 夜幕再次降临,三人已经潜伏到了那蜈蚣谷的入口。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们看清了谷口的景象,不由得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一条足有水桶粗细、身长近十丈的巨型蜈蚣,正盘踞在谷口的一块巨石上! 它通体漆黑,背部的甲壳在月光下反射着金属般冰冷的光泽,无数只利爪般的节足不安地骚动着,发出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这便是紫云真人所说的“铁背蜈蚣”! “这东西……是活的?”文才的声音都在发颤。 “是成了精的妖物,也是那僵尸祖的守门犬。”九叔压低声音,神情无比严肃,“它怕火,但动静不能太大,否则一旦惊动了里面的尸王,我们就是瓮中之鳖。” 秋生立刻会意,从包里摸出硝石、硫磺等物,开始在下风口悄悄布置陷阱,又将一罐火油倒在引线上。 文才则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画的符文极其怪异,既非攻击也非防御。 他低声对九叔说:“师父,这是我根据西洋声波之理自创的‘震音符’,催发后能产生一种人耳听不见,但对虫豸之属刺激极大的噪音。” 九叔赞许地点了点头。 计划已定,三人各就各位。 文才瞅准时机,将那张“震音符”猛地掷出,符纸在半空中无火自燃,发出一阵无声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盘踞在巨石上的铁背蜈蚣精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它巨大的复眼疯狂扫视,显然是被那无形的噪音干扰了感知,变得狂躁不安。 “就是现在!”九叔低喝一声。 他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拂尘猛然一甩! “聚气成罡!”一股无形的磅礴气劲如同一面墙,狠狠地撞在蜈蚣精的头部,虽未造成实质伤害,却成功地将它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蜈蚣精吃痛,彻底暴怒,放弃了寻找噪音的来源,转而将九叔锁定为目标,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列失控的火车,猛扑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秋生点燃了早已备好的引信! 火线“嗤嗤”作响,如同一条火蛇,瞬间窜到了火油之上! “轰——!” 一团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形成一道火墙,正好将扑来的蜈蚣精整个吞噬! 刺鼻的焦臭味弥漫开来,蜈蚣精在烈焰中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疯狂地翻滚、冲撞,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它巨大的力量在垂死的挣扎中毫无节制地爆发,猛地一头撞在了旁边的山壁上! “轰隆隆——” 山摇地动,碎石崩飞。 坚硬的岩壁竟被它硬生生撞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露出一扇雕刻着狰狞鬼首、古旧无比的青铜石门。 火焰渐渐熄灭,蜈蚣精抽搐了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三人顾不上喘息,目光全部被那扇意外出现的石门所吸引。 石门并未上锁,只是虚掩着,一道缝隙中,正丝丝缕缕地飘出浓郁到极致的阴煞之气,比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僵尸都要纯粹、都要恐怖。 九叔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与秋生合力,缓缓推开了沉重的石门 。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或阴森诡谲。 那是一间异常空旷的幽深墓室,四周墙壁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唯有地面刻画着繁复而诡异的阵法纹路,似乎在汲取着地底深处的阴脉。 墓室的正中央,赫然立着一个人。 那人身披绣着九条黑龙的玄色龙袍,头戴平天冠,身形高大挺拔,即便静立不动,也散发着一股君临天下的无上威严。 他的面色是一种毫无生机的苍白,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毫无生命迹象的人,他的胸膛却在极其轻微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如雷,引得整个墓室的空气都随之震颤。 正是僵尸祖的本体! 就在九叔踏入墓室的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仿佛整座大山都压在了他的心头。 但这股压力之中,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 这感觉一闪即逝,却让九叔的瞳孔骤然收缩,心神巨震。 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第46章 前世今生 墓室中,阴气森然。·l¢o·o′k¨s*w+.!c-o′m, 九叔站在僵尸祖面前,心跳如鼓,额角渗出冷汗。 那股压迫感越来越强,像是无形的锁链缠绕在他的四肢百骸之上,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然而,就在他努力稳住心神的刹那,一阵尖锐刺痛猛然从脑海深处炸开! “啊——!” 九叔闷哼一声,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眼前骤然一片模糊,紧接着,一幅幅陌生却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一个身穿官服、满面坚毅的男子,跪在紫禁城前,声音嘶哑地高喊:“忠不可弃!社稷为重!” 可帝王冷眼俯视,冷漠地下令:“斩!” 血光乍现,头颅落地,魂魄被一道黑雾卷走,强行封印在一口青铜棺椁之中…… 画面戛然而止,九叔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他终于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不是幻觉,而是前世的记忆,是真正的轮回之痕! 他的双眼骤然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如同烈日映雪,清澈透亮。 “轮回之眼……觉醒了。”九叔低声喃喃,语气中透着一丝震惊与狂喜。 这双眼睛,能穿透阴阳界限,窥见灵魂轮回轨迹。 而此刻,他清晰地看到,眼前的僵尸祖,曾是一位死谏忠臣! “原来你是当年那位宁死不屈的大臣……却被奸人炼尸,埋葬于此,不得转世……”九叔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悲悯。 话音刚落,原本静止不动的僵尸祖突然动了! 一双冰冷的眼睛猛然睁开,瞳孔漆黑如墨,没有半点生气,唯有一抹深不见底的怨恨。+微^趣+小~说- ?最`新-章+节*更/新*快* “我本忠良,却被世人遗忘……我要夺回一切!”他缓缓抬起手臂,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撕裂人心的力量。 随着他轻轻挥手,整个墓室顿时响起阴风怒号之声。 地面阵法纹路瞬间亮起幽蓝色光芒,宛如活物般蠕动起来,一道道黑影从阵中破土而出,化作披甲持戈的阴兵! 它们面容模糊,身披残破战甲,手持长枪、刀斧,杀气腾腾,将九叔三人团团围住。 文才和秋生脸色大变,迅速后退几步,护在九叔身后。 “师父!怎么办?他们太多了!”秋生紧张地握紧手中桃木剑,声音发颤。 “别慌。”九叔眼神一凝,沉声说道,“这些阴兵虽多,但不过是借助阵法而成形,只要切断源头,便可破局。” 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扫视四周,目光落在墓室中央的阵法核心处。 那是整座墓穴力量的源泉,也是僵尸祖操控阴兵的关键所在。 “文才,你去东南角,点燃‘阳焰符’;秋生,你掩护他,准备投掷‘驱邪香灰弹’。”九叔快速下令,语气冷静如常。 文才点头应下,迅速朝东南方向移动。 而就在此时,僵尸祖冷冷注视着九叔,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以为靠这点小把戏就能胜我?”他缓缓抬手,五指轻张,一股磅礴的阴气瞬间席卷全场。 那些阴兵仿佛受到召唤一般,齐齐发出凄厉吼叫,挥舞兵器,猛扑而来! “来了!”秋生大喝一声,拔出腰间黄符,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一道血咒。.看,书,屋· ~无!错!内^容′ “疾!”他一声怒喝,黄符燃起赤焰,挡住了最前方两名阴兵的进攻。 文才趁机冲到东南角,取出一张燃烧符纸,双手合十默念口诀。 “阳焰焚邪,光明照世——敕!” 轰!! 符纸猛然爆燃,火光冲天而起,照亮整个墓室一角。 那片区域的阴兵顿时发出惨叫,身体迅速枯萎,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 “有效!”文才惊喜大喊。 而与此同时,秋生已掏出一枚用特制药粉制成的香灰弹,用力掷向阵法中心。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异的檀香,与阴煞气息激烈碰撞,发出“滋滋”声响。 僵尸祖眼中寒光一闪,似乎察觉到了威胁。 “你们……竟敢染指吾之根基!” 他猛然一步踏出,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阵法之前,掌心一翻,欲要阻止香灰弹落下。 然而—— 九叔早已预料到这一幕,冷笑一声,手中捏出一道镇灵咒印,迎风一展,口中低喝: “五行镇灵,六道归位——封!” 一道金色咒光如雷电般激射而出,直击僵尸祖胸口! 轰——! 强大的冲击力将他震退数步,脚步踉跄,胸口金光残留,似有灼烧之感。 “你……竟能伤我?”僵尸祖怒目圆睁,第一次露出惊愕神色。 “因为我看见了你的真相。”九叔眼神坚定,缓缓举起右手,轮回之眼再次闪耀金芒。 “这一世,我要亲手揭 开你的枷锁。” 战斗,才刚刚开始。 墓室内,阴风怒号,尸气弥漫,仿佛整座山体都在颤抖。 九叔双目金光闪烁,轮回之眼洞彻生死,他已看穿僵尸祖的本质——那是一缕被怨念封印的忠魂,历经百年沉沦,化作不死不灭的尸王。 如今,这股力量正借助阵法与轮回碎片的力量,试图撕裂阴阳界限! “文才,点火!”九叔一声低喝,身形如鬼魅般闪动,借着阳焰符点燃时爆发的光芒迅速绕至僵尸祖背后。 “东南角火焰升腾,阳焰符一经激活便喷出炽热白焰,照得墓室一角宛如白昼。阴兵接触火光瞬间灰飞烟灭,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焦糊腥臭之气。 秋生则紧随其后,一手持剑防御,一手将一连三枚“驱邪香灰弹”掷向阵法核心。 每颗香灰弹炸开都伴随一阵檀香,驱散大片尸气,令阵法运转速度明显减缓。 “干得漂亮!”九叔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神情一凛,“但真正的关键,在这里!” 他手中早已捏好一张封灵符咒,体内灵气涌动,五行之力汇聚指尖,直指僵尸祖背后灵核所在! 而就在他即将出手之际,僵尸祖似有所感,猛然回头,眼中黑雾翻腾,厉声怒吼:“你竟敢从我背后偷袭?!” 他张口一吸,四周残存阴兵顿时化作黑雾被他吞噬,身体骤然膨胀,双臂如铁铸一般挥舞而出,带起一股狂暴尸风! 九叔被迫退后数步,脚跟在地面划出深深痕迹,胸口微震,气息略乱。 但他眼神未变,反而更加冷静。 “你以为我会怕你?”九叔冷笑一声,左手掐诀,右手一扬,掌中一道金光流转的镇魂钉已在空中旋转成弧! “轮回之眼,锁命门!” 随着他一声断喝,轮回之眼金光暴涨,穿透尸王躯壳,精准锁定其胸腔深处那一抹幽蓝光点——那是它的灵核,也是它维持不死状态的核心! “疾!!” 镇魂钉破空而出,带着凌厉呼啸之声,直刺僵尸祖胸口! 砰!! 钉子入体,血光未溅,只有一声凄厉的嘶吼响彻墓室! “啊——!!” 僵尸祖剧烈挣扎,双臂挥舞,想要拔出钉子,但九叔早有准备,顺势结印,口中再念封灵咒: “天地为证,六道归位!封!!” 金色符印自天而降,落在尸王头顶,将其动作瞬间定住! 墓室一时陷入短暂寂静,只有镇魂钉上散发出的淡淡金光,还在缓缓压制尸王体内的怨气。 “终于……成功了?”秋生喘着粗气,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 文才也瞪大眼睛,喃喃道:“师父真的做到了……” 然而,下一刻—— 僵尸祖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笑容,即便被钉住也不能掩盖他眼中那抹森冷与得意。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他低声狞笑,声音沙哑却充满讽刺,“最后一块轮回碎片……早已在我手中。” 话音落下,他的胸腔之中,缓缓升起一枚晶莹剔透、泛着诡异红光的碎片…… (未完待续) 第47章 生死一线定乾坤 镇魂钉刺入僵尸祖周身大穴的瞬间,墓室内的阴风为之一滞。?比/奇.中!文?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精钢打造的钉身“嗡嗡”作响,其上铭刻的朱砂符文流淌着淡淡金光,如同七道枷锁,死死地将这头千年凶物钉在原地。 文才和秋生见状,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刚想喘口气,却见九叔的脸色比先前还要凝重。 “师父,成功了?”文才颤声问道,手里的桃木剑依旧不敢放下。 九叔没有回答,双目死死锁定在僵尸祖的胸膛。 那里的肌肉组织并未像寻常僵尸般僵直,反而如同活物般诡异地蠕动着。 七根镇魂钉虽然压制了它大部分的尸气,但一股更为邪异、更为古老的力量,正从其核心处苏醒。 “咔……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并非来自僵尸的骨骼,而是那七根特制的镇魂钉! 钉身上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僵尸祖那双空洞的眼眶中,两点猩红的幽光骤然亮起,仿佛地狱深处点燃的鬼火。 “不好!”九叔心头一沉。 他低估了这头僵尸祖的凶戾程度,或者说,低估了它体内那股力量的源头。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僵尸祖的胸腔皮肤猛地向内凹陷,随即又高高鼓起。 一块晶莹剔透,约莫巴掌大小的碎片,缓缓地从它的血肉中升腾而起,悬浮于胸口之上。 这碎片通体剔透,内部却仿佛封印着一片血色星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诡异红光,将整个墓室映照得如同修罗血狱。 “这就是……轮回碎片?”九叔脑中轰然一响,心神剧震。,狐?恋·文¨学/ .更·新`最′快′ 传闻中搅乱阴阳、颠倒轮回的至邪之物,竟然真的存在,并且被一头僵尸当成了力量核心! 红光大盛的瞬间,僵尸祖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吼——!” 音波如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众人胸口。 七根早已不堪重负的镇魂钉应声“砰”地炸成碎片,狂暴的尸气如墨汁般轰然扩散,将墓室四壁震得簌簌作响。 挣脱束缚的僵尸祖,行动竟比之前更为迅猛,它无视了近在咫尺的九叔,目标明确地伸出利爪,抓向那块悬浮的轮回碎片! “拦住它!绝不能让它拿回碎片!”九叔厉声喝道,脚下已然动了。 他没有选择硬撼,而是身形如电,围绕着巨大的石棺和僵尸祖飞速奔跑起来。 他知道,寻常的道法对这融合了轮回碎片的怪物效果甚微,必须找到其能量流动的破绽。 “师父,看我的!”秋生反应极快,从怀里掏出几枚黑黝黝的圆球,正是他用火硝和硫磺特制的“火硝弹”。 他看准时机,手臂猛地一甩,数枚火硝弹划出刁钻的弧线,精准地砸在僵尸祖前进的路径上。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橘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形成一道短暂的火墙。 刺鼻的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高温和火焰让僵尸祖的动作迟滞了一瞬。 “吼!”僵尸祖被火焰激怒,双臂猛地一挥,带起的罡风竟硬生生将火墙撕开一道口子。 就在它即将穿过火墙的刹那,文才也出手了。 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抹在一张黄符之上,口中急念咒语:“天雷为引,地火为凭,破邪镇煞,爆!” 他手中的“爆音雷符”脱手飞出,不求伤敌,只求在僵尸祖耳边炸响。~1~8,5.t`x,t-.!c¢o¨m^ 符箓在空中无火自燃,随即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仿佛一道旱天惊雷在密闭的墓室中炸开! “嗡——!” 恐怖的音爆让僵尸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的红光都涣散了一瞬。 它显然没料到这些在它看来如同蝼蚁般的人类,竟有如此层出不穷的手段。 这宝贵的片刻延缓,为九叔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他在高速移动中,双眼微眯,道家真气汇聚于双目,整个世界的景象在他眼中变得缓慢而清晰。 他看到,那块轮回碎片散发的红光并非毫无规律,而是在以一种奇特的频率闪烁,与僵尸祖体内的尸气形成一种微妙的共振。 每一次共振,僵尸祖的力量就暴涨一分。 “原来如此……”九叔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师祖紫云真人在一本手札中留下的批注:“阴阳相生,万物有律。至邪之物,亦有克星。轮回碎片,非三阳之力不可净化!” 三阳之力! 九叔心头豁然开朗,他猛地停下脚步,从贴身的黄布道袍内袋中,摸出了三枚与众不同的符箓。 这三枚符箓并非寻常黄纸,而是用某种玉石薄片制成,上面用金粉混着雄鸡冠顶血,绘制着玄奥复杂的阳性符文,正是他压箱底的宝贝——阳极符! 此符蕴含着一天之中阳气最盛的三个时辰(卯、午 、酉)采集的纯阳之气,是破除一切阴邪的利器。 “秋生,文才!速到墓室三角,将此符贴在墙上!”九叔手腕一抖,两枚阳极符精准地飞向两个徒弟。 二人不敢怠慢,接住符箓后,各自施展身法,冒着被尸气侵蚀的危险,冲向墓室的两个角落,将阳极符重重拍在石壁上。 九叔自己则迅速移动到第三个角落,贴上了最后一枚。 三枚阳极符一就位,立刻散发出灼热如烈日般的金光。 三道光柱冲天而起,在墓室顶部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罩,将浓郁的尸气死死压制在内。 僵尸祖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它放弃了去夺碎片,转而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直扑位于阵法中心的九叔! 它知道,九叔才是这一切的主导者,只要杀了他,一切威胁都将不复存在! 利爪破空,带着撕裂一切的威势,腥臭的尸风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的魂魄都吹散。 “师父,小心!”文才和秋生骇然失色。 然而,九叔却面沉如水,不闪不避。 他站在原地,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念出的却不是传统的道家咒语,而是一段融合了现代物理学原理的奇特咒文:“万物皆有振动,能量亦有频率!阴阳逆转,乾坤借法,频率共振,剥离!”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吐出,九叔猛地睁开双眼,一道精光射向那块轮回碎片!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块原本与僵尸祖能量紧密相连的轮回碎片,表面的红光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其振动频率被九叔的咒法强行改变,与僵尸祖的尸气失去了同步。 “吼?”僵尸祖的攻势猛地一滞,它能感觉到自己与碎片之间的联系正在被切断,力量源泉正在流失。 “就是现在!”九叔暴喝一声。 那轮回碎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僵尸祖的能量场中硬生生“挤”了出来,失去了依托,摇摇晃晃地悬浮在半空中。 “文才,动手!” 早已准备多时的文才,手里的不再是桃木剑,而是一根浸泡过糯米水和黑狗血的特制麻绳。 他看准时机,奋力将绳索甩出,绳套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圈,不偏不倚,正好套住了悬浮的碎片! “收!”文才使出吃奶的力气,猛地向后一拽。 碎片被绳索拉动,瞬间脱离了僵尸祖的控制范围,向着九叔这边飞来。 “不——!”僵尸祖发出充满不甘与暴怒的咆哮,它舍弃了九叔,疯了一般扑向被拉走的碎片。 但已经晚了。 九叔探手而出,稳稳地接住了那块冰冷中带着邪异能量的碎片。 入手的一瞬间,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能量洪流顺着手臂就想冲入他的体内,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他闷哼一声,强行运转道家玄功,将这股能量压制在掌心。 他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扑来的僵尸祖,另一只手已经掐出了引导三阳阵法的最终法印。 “孽障,你的末日到了!” 九叔的声音在墓室中回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双手结印,引导着墓室三角三枚阳极符的纯阳之力,准备尽数注入手中的轮回碎片之中。 金色的光芒开始在他掌心汇聚,那块血红色的碎片发出了剧烈的“嗡鸣”,仿佛在发出最后的哀嚎。 感受到那股足以将自己彻底净化的力量,僵尸祖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惧。 它疯狂地冲撞着,想要在九叔完成仪式前将他撕碎。 九叔接过碎片,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足以颠覆乾坤的庞大能量。 他望向墓室之外,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土地,” 第48章 前世恩怨 此刻三阳真火之力如熔岩洪流,狂暴地灌入轮回碎片,那曾不可一世的僵尸之祖,此刻终于迎来了末路。`h/u~l¨i*a!n^b!o′o-k?.^c+o_m- 他坚逾金铁的躯体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赤金色裂纹,裂纹迅速蔓延,从胸口直至四肢百骸。 “咔嚓……咔嚓……” 令人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墓室中回响,僵尸祖的身躯再也无法维持形态,寸寸崩解,化作一缕缕浓郁如墨的黑雾,消散在空气之中。 然而,他并未就此彻底湮灭。 那漫天黑雾在空中一个盘旋,竟如百川归海般,疯狂涌向悬浮在半空的那枚古朴碎片! 碎片之上,一张由黑雾凝聚而成的面孔显现出来,五官扭曲,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他那非人的瞳孔死死盯着九叔,发出了洞穿灵魂的凄厉嘶吼:“林九!你以为这样就能毁我?你太天真了!轮回早已注定,我即是轮回,轮回亦是我!你杀不死我!” 话音未落,一股磅礴浩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猛然从碎片中爆发,如决堤的洪水,狠狠冲入九叔的脑海! “轰!” 九叔瞳孔骤然一缩,只觉得脑袋仿佛要被生生撕裂,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魂之上。 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身体微微晃动,但他道心坚定,硬生生扛住了这股冲击。 也就在此时,他双目之中,两点璀璨的金光骤然亮起,如同黑夜中点燃的星辰。 额头眉心处传来一阵灼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体而出! 这股热流迅速游走全身,最终汇聚于双眼。 “轮回之眼”,在这股前世记忆的强烈刺激下,竟被彻底激活! 九叔眼前的世界瞬间变了模样。 墓室的墙壁、石柱、甚至文才与秋生焦急的身影都化作了虚无的泡影。!咸_鱼-看+书. `已*发~布-最~新¨章/节. 取而代之的,是一幕幕清晰得如同亲身经历的幻象。 宏伟壮丽的皇宫之前,金水桥畔,一个身穿紫色官袍、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正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手中高举着一卷奏折。 他声色俱厉,字字泣血,怒斥着宝座旁那个面带阴柔笑容的权臣如何霍乱朝纲、篡逆社稷。 然而,龙椅之上的皇帝,眼神却是一片麻木与厌烦。 他挥了挥手,身边的太监立刻会意,尖着嗓子宣读旨意。 紫袍男子被当庭定罪,赐下了一杯毒酒。 他没有反抗,只是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绝望。 在饮下毒酒的最后一刻,他以指尖刺破掌心,用自己的鲜血在地上写下血誓:“天道不公,忠良蒙冤!若有来世,我愿永生不死,化身邪魔,也要亲手夺回这朗朗乾坤!” 毒发身亡,他的尸体被草草拖出宫门,弃之荒野。 就在这时,一个身披宽大黑袍、气息阴冷的术士悄然出现。 他看着紫袍男子的尸体,眼中闪烁着贪婪而狂热的光芒,桀桀怪笑道:“如此浓烈的怨气,如此坚定的执念,真是炼制‘不朽尸王’的绝佳材料!” 画面一转,是在一个阴森的地宫之中,紫袍男子的尸体被浸泡在翻滚的血池里,无数诡异的符文在他身上若隐若现。 黑袍术士手持法幡,念诵着闻所未闻的恶毒咒语。 最终,在一道贯穿天地的黑色雷霆中,那具尸体猛地睁开了双眼,瞳孔中再无半分清明,只剩下无尽的杀戮与暴虐。 第一代僵尸祖,就此诞生! 幻象散去,九叔猛然睁开双眼,两道金光一闪而逝。 他的额头上,一道古老而玄奥的印记缓缓浮现,又迅速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k*s^w/x.s,w?.`c.o/m~ “原来如此……”他望着那在碎片上挣扎咆哮的残魂,声音低沉而复杂,“你曾是为国为民的忠良之臣,却因这份忠诚而死,最终被世人彻底遗忘。”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僵尸祖的残魂之中。 那剧烈震颤的黑雾猛地一滞,扭曲的面孔上竟流露出一丝茫然与痛苦。 九叔继续说道:“你恨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那个让你蒙冤的朝廷,是那个遗忘了你的世界。你所做的一切,掀起无边杀戮,不过是想用最极端的方式,向天下人证明你曾经的存在,让所有人,都记住你的名字!” “住口!住口!”僵尸祖的残魂剧烈地咆哮起来,却掩饰不住那份被说中心事的恐慌,“你说得对!你说得全都对!可那又如何?我饮过万千生灵之血,踏过累累白骨之路,早已无回头路可走了!” 话音未落,残魂猛然爆发出最后的凶性,化作一道黑色利箭,不顾一切地扑向九叔,企图夺回那承载着他一切的轮回碎片! 他很清楚,只要碎片在手,他便有东山再起之日! “师父,小心!” 眼看九叔似乎还沉浸在某种顿悟之中,一旁的文才与秋生骇得魂飞魄散。 千 钧一发之际,文才没有丝毫犹豫,将怀中最后一张、也是威力最大的一张“雷火符”狠狠掷出!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火神威,诛邪破妄!敕!” 符纸在半空中轰然引爆,化作一团炽烈的雷光火球,精准地撞在黑色利箭之上。 狂暴的雷火之力瞬间将残魂炸得一阵涣散,发出了更加凄厉的惨嚎。 但僵尸祖的执念何其强大,即便只剩残魂,依旧不是一张符箓能够彻底消灭的。 就在他重新凝聚的瞬间,秋生动了! 他双手飞速结印,脚下猛地一踏,口中低喝:“百草为引,枯木为牢!草木引魂,缚!” 只见墓室地面与石壁的缝隙中,竟凭空生出无数青灰色的能量藤蔓,这些藤蔓并非实体,而是由墓穴中稀薄的草木精气与秋生的法力混合而成。 它们如同有生命的灵蛇,闪电般缠绕而上,将刚刚稳住形态的僵尸祖残魂死死地捆缚在了墓室中央那根巨大的石柱之上。 “师父,快决定!”文才与秋生做完这一切,脸色煞白,几乎虚脱,齐声嘶吼道。 他们已经拼尽全力,只能为师父争取这宝贵的片刻时间。 九叔深吸一口气,眼中的迷茫与同情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毁灭,并非唯一的选择,也非最好的选择。 他双手在胸前缓缓抬起,结出一个繁复而庄严的法印——“镇灵印”! 同时,他口中开始念诵起一种奇异的咒语。 那咒语的音节古老而晦涩,充满了道家古韵,但仔细去听,每一个音节的振动频率,却又暗合了某种现代物理学的共振原理。 这正是他融合了两世智慧所创出的独门法诀——“通幽诀”! “魂兮归来,勿在南东……怨气消散,执念归空……以我之名,引渡轮回……频率同调,开!” 随着最后一个字吐出,九叔掌心的轮回碎片发出了嗡嗡的轻鸣。 它不再是之前那般死寂,而是开始缓缓旋转,释放出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白色光芒。 这光芒仿佛拥有着安抚世间一切痛苦与仇恨的力量,温柔地笼罩向被束缚在石柱上的僵尸祖残魂。 被白光一照,残魂那狰狞扭曲的面孔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他眼中的暴戾与怨毒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解脱与释然。 他最后看了一眼九叔,黑雾凝聚的嘴唇微微开合,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谢谢你……让我……得以安息……” 话音落下,束缚他的能量藤蔓寸寸断裂。 他的残魂没有再次攻击,而是化作一道纯净的青烟,主动地、温顺地融入了那枚旋转的轮回碎片之中。 碎片光芒大盛,随即又迅速收敛,恢复了古朴无华的模样,静静地落回九叔的掌心。 一代尸王,就此彻底归于虚无,重入六道轮回。 九叔收起碎片,只觉得一股奇异而精纯的力量顺着手臂融入自己体内,与他自身的法力完美融合,让他隐隐感觉自己的道行又精进了一分。 他转身望向瘫坐在地、气喘吁吁的文才与秋生,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走吧,我们还有更大的敌人要面对。” 文才和秋生对视一眼,虽然不明白师父话里的深意,但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们立刻挣扎着站了起来。 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步踏出墓室。 就在他们离开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隆——” 墓室的入口,那厚重的山壁竟自行轰然闭合,严丝合缝,再也看不出半点曾经存在过入口的痕迹。 仿佛那座埋葬着僵尸之祖的古墓,从未被任何人打扰过。 而在遥远得不知多少万里的极北之地,一片终年被黑雪覆盖的冰原深处,一座由巨大骸骨搭建而成的宫殿中,一道盘坐于王座之上的黑影,正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冰冷而邪恶的眼睛,仿佛倒映着世间所有的罪孽与黑暗。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冰冷的笑容。 “哦?我随手布下的一颗棋子,居然被人净化了……轮回碎片也现世了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林九?轮回之眼?希望你……能多给我带来一些乐趣吧。” 第49章 夜探蜈蚣洞 黑夜来临,笼罩在群山之上,放眼望去显得那么的压抑! 九叔,与他的两个徒弟秋生、文才,刚刚踏入这个名为“锁龙村”的山野小村。¢0·0*小+说\网` ¢更¨新?最+全+ “九叔站在村口,心头忽然一跳,仿佛某种力量正在远方注视着自己……” 瞬间就被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与腐烂气息的怪味,便如无形的毒蛇,钻入三人的鼻腔。刺激让人直打喷嚏。 村口,几个村民面色惨白,围着一头倒毙的老黄牛,牛的眼珠暴突,死状凄惨,身上却无半点伤痕。 不远处的鸡舍、猪圈,同样是一片死寂,连日来,村中牲畜接连暴毙,更诡异的是,每到午夜,家家户户的孩童便会同时惊醒,啼哭不止,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可怖的东西。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村长,颤巍巍地迎了上来,浑浊的眼中满是恐惧与哀求:“道长,您可算来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这村子……就要完了啊!” 九叔神情凝重,他没有理会村民的哭诉,而是微微闭目,手指掐动,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他猛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电,射向村子后方那座阴森的山峦。 “好重的妖气!这不是普通的山精鬼怪,倒像是个成了气候的毒物。” 那股腥臭之气,寻常人只觉难闻,但在九叔的感知中,却像黑夜里的狼烟一般清晰。 源头,直指老村长口中那个令人闻之色变的“蜈蚣洞”。 据村长所言,那洞穴自古便有,只是近一个月来,洞口时常有浓郁的黑雾缭绕,经久不散,仿佛巨兽的呼吸。 村里胆大的猎户曾想靠近一探究竟,却在百米开外便头晕目眩,落荒而逃。 “师父,要不我们直接杀进去,一把火烧了它的老巢?”性子急躁的秋生提议道,手中已经握紧了桃木剑。 “胡闹!”九叔厉声喝止,“此等妖物盘踞之地,必有瘴气毒雾护体,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更何况,妖气如此强盛,正面冲突,即便能胜,我们灵力也会消耗大半,得不偿失。” 九叔的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村边一片茂密的竹林上,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转向两个徒弟,沉声吩咐:“文才,你去找村长,要来硝石、硫磺,再混上木炭,按我教你的方子,调配几桶烈性火药。/6`1!看′书*网^ ?已′发_布`最*新!章.节¨记住,量要足!” 文才一听,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师父,做火药我可是行家!” “秋生,”九叔又看向另一个徒弟,“你去那片竹林,就地取材,用竹子和草绳,布一个‘草木引魂阵’。这妖物属阴,阵法启动,会模拟出至阴之气,如同黑夜中的明灯,足以将它从洞中引诱出来。” 师徒三人分头行动。 文才在村长的帮助下,很快找齐了材料,在一个空旷的院子里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 秋生则身手矫健地穿梭于竹林之间,削竹为桩,结绳为符,一个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合阵法玄机的简易法阵,在月色下逐渐成形。 夜,越来越深。 当最后一丝月光被乌云吞噬,山村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师父,都准备好了!”秋生和文才回到九叔身边,压低了声音,神情中既有紧张,也有兴奋。 九叔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三张黄符,分别递给二人:“这是闭气符,等下见机行事,万一妖物喷吐毒雾,立刻贴在口鼻处。” 他带领二人悄然来到蜈蚣洞不远处的一块高地,这里视野开阔,正好能俯瞰整个洞口和秋生布下的草木引魂阵。 九叔深吸一口气,双指并拢,凌空画符,口中低喝一声:“阵起!” 话音刚落,那片竹林中,一根根竹桩上的草绳仿佛活了过来,无风自动,丝丝缕缕的阴寒之气从阵法中心弥漫开来,朝着蜈蚣洞的方向飘去。 死寂的等待令人窒息。一炷香的功夫过去,洞口依旧毫无动静。 文才有些沉不住气了:“师父,这家伙该不会不上当吧?” “嘘,”九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耐心等着。”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从漆黑的洞穴深处传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仿佛有无数把铁刷子在疯狂地刮擦着岩壁。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的黑雾,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洞口狂涌而出! 雾气中,一个庞然大物缓缓爬出。/天′禧·小-说!网- -更*新¢最`全\ 饶是九叔见多识广,也不由得瞳孔一缩。 那是一条何其巨大的蜈蚣! 其身躯粗壮如水牛,长度怕是有十数米,通体覆盖着暗紫色的甲壳,在微弱的星光下,竟反射着森冷的金属光泽,正是铁背蜈蚣! 它那数不清的节足如同锋利的刀刃,每一次移动,都在坚硬的岩石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划痕。 “就是它了!”九叔眼中精光一闪,低喝道,“准备!” 铁背蜈蚣精显然是被 草木引魂阵的阴气所吸引,它巨大的头颅高高昂起,两根长长的触须在空气中探寻着,最终锁定了竹林的方向,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开始加速,如同一列失控的火车,向着陷阱冲去。 “动手!” 九叔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好的他,脚尖在地面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瞬间冲出。 他手捏法诀,一张“镇妖符”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金光,不偏不倚地贴在了蜈蚣精的头顶。 金光大盛,蜈蚣精的动作猛地一滞,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住,发出了痛苦的咆哮。 “好!”秋生和文才见状大喜。 然而,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那铁背蜈蚣精妖力强横,仅仅被压制了不到两息,便猛地一甩头,那条比钢铁还硬的尾巴,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横扫而来! 九叔脸色一变,暗道不好。 他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只得将法力灌注双臂,交叉挡在胸前。 “砰!”一声闷响,九叔整个人被巨尾扫中,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树上,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 这妖物的蛮力,远超他的预料! 一击得手,铁背蜈蚣精凶性大发。 它不再理会阵法,巨大的复眼死死锁定了九叔,猛地张开血盆大口。 “师父小心!”秋生和文才惊呼出声。 只见一股墨绿色的毒雾,从蜈蚣口中喷薄而出,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岩石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说时迟,那时快! 九叔在落地的瞬间便已反应过来,他毫不犹豫地将闭气符拍在脸上,同时双腿发力,猛地向上一跃,猿猴般攀上了旁边一株十多米高的大树树梢,堪堪躲过了毒雾的正面冲击。 “就是现在!点火!”树顶传来了九叔急促的命令。 文才和秋生心领神会,立刻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扑向早已埋设在蜈蚣精前进路线上的几个火药桶。 “妖孽,尝尝小爷的厉害!”秋生大吼一声,将点燃的火引扔了过去。 “轰!轰隆!” 接连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光冲天,将半个夜空都照得亮如白昼。 剧烈的爆炸掀起漫天烟尘碎石,那头不可一世的铁背蜈蚣精,被炸得在原地翻滚哀嚎,坚硬的背甲上出现了几块焦黑的凹痕,流淌出腥臭的绿色汁液。 然而,当烟尘散去,文才和秋生的心却沉了下去。 火药的威力虽大,但对于这头皮坚肉厚的妖物来说,也仅仅是造成了皮外伤。 它翻滚了几下,便重新稳住身形,痛苦的嘶吼化作了无边的愤怒,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两个徒弟。 “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九叔的声音再次从高处传来,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冷静:“扰乱它!它的腹部是弱点!” 原来,九叔刚才身处高位,借着爆炸的火光,清晰地看到,在那蜈蚣精翻滚之时,它柔软的腹部中央,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点,正随着它的呼吸一明一暗地跳动着。 那正是妖物的妖核所在! 得到师父的指示,秋生和文才精神一振。 二人对视一眼,不再硬拼,而是利用灵活的身法,一人一边,不断地用桃木剑和符咒骚扰蜈蚣精,引得它左扑右突,疲于奔命,庞大的身躯反而成了累赘。 而此刻,高踞于一块陡峭岩壁之上的九叔,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准备。 他仰头望天,不知何时,夜空中已是乌云密布,隐有雷光闪烁。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九叔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掐动雷诀,右手高举一张紫色的符箓——正是茅山派上乘符法,五雷符! “孽畜,受死!” 他猛地将符箓向前一指,厉声喝道:“引雷!” “咔嚓!” 一道粗如儿臂的银色闪电,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撕裂夜幕,从翻滚的雷云中悍然劈下! 那闪电在半空中与五雷符的金光汇合,化作一柄雷光闪耀的利剑,以开天辟地之势,精准无比地刺向了铁背蜈蚣精那刚刚因为追击秋生而暴露出来的腹部! “噗嗤!” 雷光利剑瞬间洞穿了妖核。 铁背蜈蚣精的动作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全身的甲壳缝隙中迸射出刺眼的电弧。 它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妖核处的光芒在疯狂闪烁后,骤然熄灭。 下一秒,在一声沉闷的爆响中,这头为祸一方的铁背蜈蚣精,当场爆裂开来,化作漫天焦黑的血肉碎块,腥臭的气味夹杂着雷电的焦糊味,弥漫在整个山谷。 危机,解除。 文才和秋生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九叔缓缓从岩壁上落下,面色有些苍白,显然引动天雷对他消耗不小。 他走到蜈蚣精的残骸前,正要检查,异变再生! 只见那团焦黑的血肉中心,一缕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在半空中盘旋 凝聚,最终化作一枚晶莹剔通,却明显缺了一角的奇异碎片,静静地悬浮着。 轮回碎片! 九叔心头巨震,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将那枚碎片接入掌心。 就在指尖触碰到碎片的一刹那,他额头正中那个常人无法看见的神秘印记,骤然变得滚烫! 一股庞杂而悲凉的信息洪流,冲入他的脑海。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无尽的黑暗中对他轻声低语:“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这声音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期盼。 九叔手握着冰凉的碎片,心神激荡,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突然,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清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林凤娇……” 这个几乎快要被他遗忘的本名,如同惊雷一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九叔猛然回头,锐利的目光穿透夜色,望向远处山林的最深处。 在那里,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背对着他,一闪而逝,瞬间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第50章 紫云真人 山风卷着焦糊味掠过九叔的发梢,他握着轮回碎片的手微微发颤。!w.6¨1+p`.¢c.o′m¨"林凤娇"三个字像一根细针扎进记忆深处——那是他现代轮回时的本名,自与民国九叔意识融合后,这名字便如沉在深潭底的石子,此刻却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捞起。 "师傅!"秋生扶着文才踉跄站起,灯笼光在他脸上晃出明暗:"那黑影...是鬼还是人?" 文才缩着脖子往秋生身后躲,符袋在腰间撞出细碎的响声:"莫不是那蜈蚣精的同党? 我、我刚才看见它脑袋都炸了,该不会..." "追。"九叔打断他,指尖的碎片还在发烫,额头的印记随着心跳一下下灼痛。 他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这股牵引感太强烈,像有根线从碎片连到山的最深处,拽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秋生立刻抄起桃木剑,灯笼往文才怀里一塞:"我在前头探路!"文才咬咬牙,把符纸往袖子里塞了两张,跟着往前挪步。 三人踩碎满地蜈蚣残骸,山雾不知何时漫了上来,等转过三道山梁,眼前的山道突然被一团青灰色雾霭拦住,雾中传来一声清越的鹤鸣。 待雾气稍散,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已立在路中央。 他身披洗得发白的青袍,手中拂尘垂落的红穗子在夜色里像一点跳动的火星,见三人近前,竟先弯腰行了个道家稽首:"九叔,别来无恙。" 九叔脚步顿住。 他能感觉到,掌心的轮回碎片突然发烫——那股若有若无的共鸣感,竟比刚才接收碎片信息时还要清晰几分。+完+本`神?站? +更¨新~最~快+"前辈是?" "老道紫云,在这山里守了百余年。"老道抬眼,目光穿透夜色直抵九叔眉心,"等的就是你手里的轮回碎片,和你这双能看透阴阳的眼。" 秋生悄悄捅了捅文才,文才的灯笼晃了晃,照见老道脚边——哪有什么雾气? 分明是几株开着蓝花的夜合草,叶子上凝着的露珠,正随着老道的话音轻轻颤动。 "屋里坐。"紫云真人转身引路,青袍扫过一块半掩在草丛里的石碑,九叔瞥见碑上刻着"守忠"二字,刚要细看,老道已推开了前方半隐在竹林中的小木屋门。 屋内飘着艾草香。 紫云真人从梁上取下个桐木匣,拂去积灰,露出匣中一本泛黄的线装书。"这是任御史的手札。"他翻开书页,烛火突然蹿高,映出纸上力透纸背的小楷:"臣任守忠,冒死弹劾庆亲王奕劻卖官鬻爵,私吞赈灾银三百万两......" 九叔瞳孔骤缩。 他曾听义庄老人说过,清末有位御史因参权贵被赐毒酒,尸体却在出殡当夜不翼而飞,没想到竟成了僵尸祖的前身。"那具尸体......" "被岭南养煞一脉的邪道取走了。"紫云真人指尖划过书页,声音陡然沉了:"他们用三十六名童男童女的血祭炼尸,用九根玄铁钉钉入任御史的琵琶骨镇魂,却不想他死不瞑目,怨气反将尸身炼成了刀枪不入的僵尸祖。?求,书^帮_ +更-新-最_全*" 秋生倒抽一口冷气,文才的符纸"唰"地掉了两张:"难怪那僵尸祖能扛住雷火! 原来......" "这碎片。"九叔将掌心的碎片递过去。 紫云真人接过,指尖刚碰到碎片,便有青色光纹顺着他的手臂爬上眉梢:"是任御史残留的最后一丝执念。 若被僵尸祖吸了去,他便要重铸记忆——到那时,他不再是护国忠臣,只是一具被怨气填满的杀戮机器。" 九叔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桌沿。 他想起之前与僵尸祖激战时,那具古尸曾在月光下露出片刻迷茫,原来不是错觉。"前辈的意思是......" "得赶在他之前去任家祖坟。"紫云真人将碎片轻轻放回九叔掌心,"那是他尸身最初被镇压的地方,怨气最盛,也最容易引出执念。" 话音未落,九叔突然觉得眉心一凉。 紫云真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食指在他额间轻轻一点:"老道观你根骨清奇,又有轮回之眼,传你一套通幽诀·心印篇。" 九叔只觉一股清凉之气顺着眉心直贯脑海,那些原本模糊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起来——他看见朱漆金殿上,一位紫袍官员跪在青砖上,脖颈处还沾着未擦净的毒酒,声音却震得殿角铜铃乱响:"臣死不足惜,可三百万两赈灾银,够救多少河北的百姓!" "这是任御史临刑前的记忆。"紫云真人退后半步,"心印篇能助你用轮回之眼窥见执念根源。"九叔摸向眉心,那里正泛着若有若无的金光,他试着看向秋生,竟隐约看见少年幼时在义庄门口偷摸供果的画面。 "师傅你眼睛......"秋生吓得往后仰,撞翻了凳子。 文才赶紧去扶,灯笼里的火晃得人影在墙上乱跳。 夜渐深。 九叔在木屋后檐的竹榻上合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轮回碎片贴着心口发烫,恍惚间,他 又回到了那座金殿。 任御史的声音比记忆里更清晰:"陛下,臣家中有老母年近七旬,臣死之后,求陛下准她归乡......" "准了。"龙椅上的身影挥了挥手,金殿外突然冲进几个带刀侍卫。 任御史望着明晃晃的刀刃笑了,笑中带血:"臣早料到有今日,只是可惜......" 九叔猛地睁眼,额间的印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他坐起身,看见窗外一轮残月挂在竹梢,紫云真人正站在院中央,仰头望着月亮。 "你刚才,可是梦见了任御史?"老道转身,脸上的皱纹里似乎凝着百年的霜。 九叔点头,喉咙发紧:"他......是个好人。" "所以他的怨气才最烈。"紫云真人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这是用百年首乌和灵泉水泡的,明日抹在眉心,能缓你印记灼痛。" "前辈为何帮我?"九叔接过玉瓶,突然问。 紫云真人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影,青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当年任御史出事时,老道正在京城云游。 他临刑前托人给我带了封信,说若有一日,我变成了害人的东西,劳烦道长送我一程。"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九叔脸上:"现在,能送他一程的人,只有你。" "为何是我?" "因为你有两世记忆。"紫云真人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他需要亲眼看看这百年后的世界——看看他用命参倒的庆亲王早已成了史书里的污点,看看他拼了命要救的百姓,如今能吃饱穿暖,能站在阳光下说话。" 九叔握紧了掌心的碎片。 月光下,那缺角的碎片泛着柔和的光,像一滴凝固的泪。 次日清晨,三人收拾行装准备下山。 紫云真人站在竹门口,望着九叔的背影喊道:"任家祖坟在清东陵北三十里,山脚下有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见到它,你便知道该怎么走了。" 九叔回头,正看见老道的青袍消失在晨雾里。 秋生把行李往肩上一甩:"师傅,那咱们这就去清东陵?" "去。"九叔摸了摸怀里的碎片,又摸了摸眉心——那里的金光比昨日更盛,仿佛能穿透晨雾,看见山的那一边,一座被荒草覆盖的古墓正静静等着他们。 文才突然指着前方喊:"你们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晨雾中隐约露出一截老槐树的枝桠,树身上的年轮在晨光里泛着暗红,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第51章 祖坟惊变,僵尸祖再临! 晨雾里那截老槐树的枝桠,像根淬了毒的针,扎得九叔眼皮直跳。~零+点\看~书^ `最.新!章?节?更*新·快~ "那树身的红..."文才的声音发颤,手指都在抖,"像不像血?" 九叔眯起眼。 晨雾散了些,老槐树的全貌终于显出来——三人合抱的树干上,每道年轮都渗着暗红,像是被人用朱砂一笔笔描过。 树底的腐叶堆里,零星露出几块青石板,刻着"任氏祖坟"的碑头半埋在土里,青苔顺着"祖"字最后一捺往下爬,像道流脓的伤口。 "风水局破了。"九叔伸手按住眉心,那里的印记又开始发烫。 他能感觉到,原本该顺着山势流转的灵气,此刻正像被抽干的井水般簌簌往下坠,"紫云真人说任家祖坟是藏风聚气的活龙穴,可现在..."他蹲下身,指尖触到地面,龟裂的土缝里窜出一缕阴寒,冻得他指甲盖发白,"地脉断了,龙气成了怨气。" 秋生把桃木剑往腰上一别,蹲下来扒拉腐叶:"师傅,这底下是不是有东西? 我脚底下凉飕飕的,跟义庄停尸房似的。" 话音未落,文才突然"啊"了一声。 他刚踢开的腐叶下,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锁链,链身上密密麻麻刻着符咒,可那些朱砂早就褪成了灰,风一吹,碎成粉末簌簌往下掉。 "锁魂链。"九叔的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玄门要术》里写过,这种链子专锁横死之人的怨气,"任御史是被斩于午门的,按规矩该用九根锁魂链镇在祖荫下,可现在..."他扯了扯锁链,链尾突然传来剧烈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拽着另一端,"锁断了。" "师傅!"秋生突然拽他袖子,"您看天上!" 九叔抬头。 原本清亮的晨空不知何时聚起团黑雾,像团被揉皱的棉絮,正以老槐树为中心缓缓旋转。 黑雾里传来细碎的呜咽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可又听不清字句。,2¢c+y+x*s′w¨.′c?o`m~ 风里飘来股腐肉味,文才捂着鼻子后退两步,鞋跟磕在青石板上,"咔"的一声—— 地面突然塌陷。 九叔本能地拽住两个徒弟的后领,可下坠的力道太猛,三人还是顺着裂开的地缝栽了下去。 眼前闪过一片斑驳的砖墙,接着"咚"的一声,九叔后背撞在青石板上,疼得他倒抽冷气。 文才压在他腿上,秋生摔在旁边的棺材堆里,怀里的黄符撒了一地。 "咳咳..."文才抹了把脸上的土,抬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师...师傅!" 九叔撑起身子。 墓室四壁点着长明灯,灯油早干了,灯芯结着黑黢黢的灯花。 正中央摆着九口红漆棺材,棺盖上的"任"字被刮得只剩半撇。 最前头那口棺材盖歪在地上,露出半截绣着仙鹤的官服——是清朝御史的朝服。 更骇人的是,墓室四角的陶俑动了。 那些原本跪在地上的陶人直起身子,脸上的彩绘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陶土。 他们腰间挂着锈刀,刀鞘上的铜环"叮当"作响,一步步往三人这边挪。 "尸兵!"九叔猛地翻身抄起背包,从里面摸出糯米袋,"文才! 秋生! 护好后背!" "知道啦!"秋生抄起桃木剑往前一刺,剑尖挑中最近的陶俑。 可那陶俑像是没知觉似的,伸手抓住剑身,"咔嚓"一声折成两段。 秋生瞪圆眼睛,反手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草木钉魂术!"他咬破指尖在布包上画了道血符,往地上一抛,"起!" 墓室地面突然窜出藤蔓,像活物似的缠住陶俑的腿。 陶俑踉跄两步,被藤蔓拽得摔在地上。 秋生趁机扑过去,抄起半截桃木剑扎进陶俑后颈——陶俑瞬间碎成一堆陶片。`1.5\1′x_s.w\.,c,o~m? "好样的!"九叔扔出一把糯米,打在另一个陶俑脸上。 糯米沾到陶俑皮肤的瞬间,冒起阵阵青烟,陶俑发出刺耳的尖啸,伸手去抓脸上的米。 九叔趁机冲过去,掏出铜钱剑刺进它心口。 "师傅! 这边!"文才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背靠着棺材,面前围着三个陶俑,手里攥着个竹筒似的东西——那是他用留声机零件改装的"土制音响"。 九叔看见他手忙脚乱地转动竹筒上的发条,竹筒口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声,像无数只蜜蜂在耳边炸窝。 陶俑们猛地停住脚步,双手捂住耳朵。 它们脸上的陶土开始龟裂,裂缝里渗出黑血,"砰"的一声炸成碎片。 文才瘫坐在地上,竹筒"当啷"掉在地上:"我...我就说高频率音波能震散阴气! 上次在义庄试驱黄皮子,管用的!" "现在不是夸你的时候!"九叔突然抬头。 墓室最深处的 阴影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那声音比陶俑的沉重十倍,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黑雾顺着地面漫过来,把长明灯的光都染成了紫黑色。 一道黑影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穿着褪色的御史朝服,胸前的仙鹤补子只剩半片翅膀。 脸上的皮肤紧绷着,泛着青灰色的光,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跳动的紫火。 九叔怀里的轮回碎片突然发烫,烫得他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灼痛——那是他在任家祖宅废墟里捡到的,缺角的玉片。 "你们不该来这里..."僵尸祖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互相摩擦,"那枚碎片,属于我。" 他抬手,掌心凝聚起一团阴雷。 紫黑色的雷光劈下来时,九叔本能地拽着两个徒弟往旁边滚。 阴雷砸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青石板瞬间被劈出个焦黑的坑。 文才的裤脚着了火,秋生手忙脚乱地帮他拍打,九叔则借着翻滚的势头摸出两张镇尸符,反手贴在最近的棺材上。 "任守忠!"九叔擦了擦嘴角的血,额间的轮回之眼突然亮起金光。 他看见僵尸祖体内翻涌着无数道意识,像团乱麻似的缠在一起,其中最亮的那道,是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正攥着一封染血的信——和紫云真人说的,任御史临刑前托人带的信一模一样,"你还记得你写的信吗? 若有一日我成了害人的东西,劳烦道长送我一程!" 僵尸祖的动作顿了顿。 紫火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可很快被更浓烈的戾气取代:"记忆越清晰,痛苦就越深!"他突然张开嘴,露出满嘴尖锐的獠牙,"我要让他们都记住我! 记住我被斩于午门时,那些百姓扔来的烂菜叶子! 记住庆亲王坐在龙椅上笑的样子!" 他抬手抓住胸口的朝服,用力一扯。 腐烂的布料碎成布条,露出心口处嵌着的轮回碎片——和九叔怀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两枚碎片同时发出刺目的光,僵尸祖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裂开无数道血口,黑血像泉水似的往外涌。 "师傅! 他要融合碎片!"秋生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刚用藤蔓缠住的陶俑又站了起来,被黑雾一裹,竟变成了真正的僵尸,青灰色的指甲足有三寸长。 九叔咬了咬牙。 他摸出怀里的碎片,指尖在碎片缺角处轻轻一按——那是他用现代激光笔刻的标记,"通幽诀·归元式"的启动节点。 他闭起眼,脑子里同时闪过两个画面:一个是师傅教他的镇灵印结法,另一个是大学物理课上,教授讲的频率共振原理。 "镇灵印,起!"九叔的指尖泛起金光,在半空画出个复杂的符阵,"以阴阳为弦,以天地为琴,共振!" 符阵突然发出嗡鸣。 僵尸祖的身体猛地一震,膨胀的势头顿了顿。 九叔趁机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符阵上:"封!" 符阵像张网似的罩住僵尸祖。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骸骨。 九叔能感觉到,轮回碎片的力量正在被符阵抽离,顺着他的指尖往地下钻——那是要把碎片重新封进地脉里。 就在封印即将完成的瞬间,僵尸祖的骸骨突然剧烈颤抖。 他空洞的眼眶里,紫火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两滴浑浊的泪。 "等等..."那声音不再是石头摩擦,而是带着浓重京腔的男声,"让我...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模样..." 九叔的手猛地一滞。 他想起紫云真人说的话——任御史要看看他用命守护的百姓,现在能吃饱穿暖,能站在阳光下说话。 他望着僵尸祖眼眶里的泪,突然觉得那两团紫火,或许从来都不是戾气,而是... "师傅!小心!" 秋生的尖叫刺进耳膜。 九叔抬头的瞬间,僵尸祖的骸骨突然爆开。 黑雾裹着碎片向他袭来,他本能地抬手去挡,却感觉胸口一热——是轮回碎片替他挡了这一击。 碎片上的缺角突然补上了,发出刺眼的白光。 等九叔再睁眼时,墓室里只剩他和两个徒弟。 陶俑的碎片散了一地,僵尸祖的骸骨不见了,只留下半枚染血的朝服纽扣,静静躺在青石板上。 文才爬过来,颤抖着捡起纽扣:"师傅...他走了?" 九叔摸了摸胸口的碎片。 碎片不再发烫,反而透着股暖意,像是在回应他的心跳。 他望着墓室顶端裂开的缝隙,晨光正从那里漏下来,在青石板上洒下一片金斑。 "没走。"九叔轻声说,"他只是...暂时睡了。" 但他没说的是,刚才封印中断时,他分明看见碎片里闪过一道光——那是另一个轮回者的气息。 第52章 九叔怒破雷阵! 阳光透过墓室的空隙照在九叔脸上时,他仍保持着抬手封印的姿势。.m!y.j\s,c¢h`i\n¢a^.′c`o¨m! 胸口的轮回碎片贴着皮肤,暖意透过粗布道袍渗进血脉,可他的指尖还在发抖——方才那声带着京腔的"看一眼这个世界",像根细针扎进了他的记忆。 "师傅?"文才的声音带着哭腔,染血的朝服纽扣在他掌心发颤,"那老粽子...真跑了?" 九叔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的镇灵印淡得几乎要消失。 僵尸祖骸骨爆开的瞬间,他分明触到了那团黑雾里的情绪——不是暴戾,是浓烈得化不开的眷恋。 就像...就像他前世在养老院见过的老人,攥着老照片说"想再看看老家的槐树"。 "走了。"九叔扯动嘴角,声音比他预想的更哑,"但没走远。"他摸出罗盘,指针本该指向地脉封印的方向,此刻却疯狂旋转,"顺着怨气追。" 秋生已经抄起桃木剑,剑穗上的铜钱被攥得发烫:"我就说那老东西不简单! 上次在义庄偷吃供品,还会把糖瓜渣儿扫进香炉...师傅,咱这就追?" 文才慌忙把纽扣塞进怀里:"追! 我带着黑驴蹄子呢,这次准能...能..."他声音渐弱,因为九叔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q!i`s`h′e\n/x·s..!c,o_m· "先换身衣服。"九叔盯着三人沾着黑灰的道袍,"咱们要去的地方,是湘西边界的云岭村。"他想起昨夜轮回碎片里闪过的画面——山雾缭绕的村口,歪脖子树上挂着白幡,还有...玄色道袍的影子。 云岭村的晨雾比九叔想象中更浓。 三人踩着青石板进村时,文才的布鞋刚沾到地面,就"啊"地缩回脚:"这石板...凉得渗人!" 九叔没接话。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黄符,指尖刚触到符纸,原本该泛起的金光便像被人掐灭的灯芯。 再摸镇尸铃,铜铃攥在掌心,连半声脆响都发不出。 "秋生,净心咒。"他沉声道。 秋生立刻结印,舌尖抵上颚:"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咒语念到第三句,他猛地睁眼,额角渗出细汗:"师傅,我...我感觉不到灵气!" 文才突然举起手里的糯米袋:"我试试镇尸米!"他抓了把米撒向路边的草垛,白生生的米粒落地,连半丝焦糊气都没有。 "道法...失效了。"文才的声音抖得像筛糠,"师傅,是不是那老粽子下的咒?" 九叔没回答。 他望着村口晒谷场上的人群——十几个村民或蹲或坐,脖颈处爬着青紫色的尸斑,眼神却异常亢奋。_k?a.n?s_h`u,p¨u\.*c~o·m¨ 最中央的石磨上,立着个穿玄色云纹道袍的男人,腰间玉牌坠子在雾里泛着冷光。 "各位乡邻!"玄色道袍的男人张开双臂,声音像浸了蜜,"此村乃天罡星落之地,本是阴阳交汇的福泽。 可这福泽被邪祟染了!"他指尖点向九叔三人,"他们就是那邪祟的帮凶!" 村民们骚动起来。 有个妇人突然踉跄着冲过来,指甲长得像鹰爪:"杀了他们! 还我儿子的阳气!" 九叔挡在徒弟身前。 他盯着玄色道袍男人腰间的玉牌——那是无道盟的标记,刻着半枚断剑。"玄风子。"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刀,"你敢在我面前玩这套?" 玄风子转头,丹凤眼微挑:"九叔? 久仰大名。"他抚了抚袖口金线,"不过现在的你...连符都画不亮吧?"他突然提高声音,"乡邻们! 要解这尸毒,唯有献祭三个阳气最盛的人!"他的目光扫过秋生发红的耳尖,"比如这小道士——" "放屁!"秋生抄起桃木剑就要冲,却被九叔拽住手腕。 九叔望着玄风子脚下若隐若现的符阵——那是天罡禁术,专门隔绝天地灵气。 "文才,去收十个铜盆。"九叔低声道,"秋生,拆村民家的铁丝。" "啊?"文才瞪圆眼睛,"师傅,这时候收铜盆...?" "照做。"九叔摸出随身携带的盐袋,"再找三桶盐水。"他望着玄风子得意的笑,指节捏得发白,"天罡禁术借的是天地壁垒,咱们就用人工雷场破它!" 晒谷场中央,十个铜盆排成北斗状,铁丝在盆沿拉出银亮的网。 九叔往每个盆里倒盐水时,玄风子的笑意终于裂了缝:"你要做什么?" "物理课学的。"九叔弯腰调整铁丝角度,"天地灵气被禁,那就借阴阳二气的共振——盐水导电,铁丝引雷,铜盆聚能。"他直起身子,"玄风真人,你说这天罡禁术,能挡得住人工雷吗?" 玄风子的玉牌突然发烫。 他刚要结印,九叔已经抓起铁丝末端:"文才,合闸!" 文才哆嗦着按下连接干电池的开关。 铁丝瞬间绷直,盐水盆里腾起细密的 气泡。 九叔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掌心渗出汗——前世大学实验室里,教授说过"人工电场能诱发自然放电",可这是民国,不是现代... "咔嚓!" 一道细弱的雷光劈开云层,精准劈在铁丝网上。 铜盆瞬间爆起蓝紫色电弧,天罡禁术的屏障像被戳破的纸,"刺啦"一声碎成光点。 "道术...恢复了!"秋生惊喜地发现,手里的桃木剑重新泛起红光。 他摸出怀里的五雷符——原本暗黄的符纸突然亮如白昼,"师傅! 这符...活了!" 九叔转头的瞬间,秋生已经将符拍在掌心。 雷光顺着符纹窜上他的手臂,在半空炸出碗口大的雷球。 玄风子慌忙躲闪,道袍被撕下一片,露出胳膊上青黑的尸斑。 "算你狠!"他咬牙切齿,转身钻进雾里。 村民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捂住脖颈的尸斑尖叫。 夜色漫上云岭村时,九叔坐在村口老槐树下。 轮回碎片在胸口发烫,更烫的是他额间那道淡金色的印记——方才破禁术时,他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头顶,像无形的山。 "天道压制..."他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印记,"不是自然现象,是人为的局。" 树影里传来脚步声。 老村长李德昌佝偻着背走近,手里攥着个褪色的布包。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浑浊的眼睛在月光下闪了闪。 九叔抬头。 他看见老村长布包露出的一角——是和僵尸祖留下的朝服纽扣,一模一样的纹路。 (本章完) 第53章 青蛇之谜,半妖少年现世! 月光洒在老村长佝偻的背上,他手中布包的一角微微颤动,露出那枚熟悉的朝服纽扣——纹路与僵尸祖身上的一模一样。~x`w′d+s*c-.?c?o¢m* 九叔眼神一凝,缓缓起身,“李德昌,你早就知道些什么,对吧?” 老村长嘴唇颤抖,良久才发出一声沙哑的叹息,仿佛百年的秘密终于压垮了他最后的沉默。 “道长……我说,我全都说……”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却透着深深的恐惧,“这‘天罡禁术’,根本不是我们云岭村的祖传秘法,而是一个……一个百年前就埋下的诅咒!” 九叔面沉如水,没有说话,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愈发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秋生和文才站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百年前,”李德昌的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村里来了一位神秘的修士,没人知道他从哪来,只知道他道法通玄,手段诡异。他说我们云岭村地处龙脉分支,阴阳交汇,是块风水宝地,也是个极凶之地。他要在村后的青蛇岭设坛,行一场‘青蛇血祭’的大法事,说能为我们村子换来百年气运。” “青蛇血祭?”九叔眉头一皱,这四个字透着一股浓浓的邪气。 “是啊……当时村里的人都被猪油蒙了心,被他描绘的百年富贵迷了眼,竟然答应了。”老村长脸上露出深深的悔恨与痛苦,“祭祀那天,风云变色,整个山谷都回荡着凄厉的蛇嘶。可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祭坛突然崩塌,血光冲天!那修士惨叫一声,当场化为飞灰,而那用来祭祀的……用来祭祀的青蛇精血,则化作一道绿光,融入了地脉之中。” 说到这里,他恐惧地看了一眼屋外漆黑的夜,“从那天起,我们云岭村的阴阳二气就彻底紊乱了。任何道法玄术,只要一进入这片区域,就会像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我们是被困在这里的囚徒啊!而当年参与祭祀的几个孩童,也在那场大乱中……失踪了。” 真相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这所谓的“天罡禁术”,不过是地脉紊乱后,一种畸形的能量场表现,它并非禁锢了道术,而是吞噬了一切外来的玄门力量。 九叔眼中精光一闪,抓住了关键:“那修士设坛的地方,就是你说的青蛇岭?” “对,就在村后那座废弃的山洞里,村里人都叫它‘青蛇洞’,已经百年没人敢靠近了……” 话音未落,九叔已然起身,眼中再无半分迟疑。.k?a\n′s¨h+u\w_u~.?o′r*g\ 这诡异的禁术背后,牵扯着百年前的秘辛,甚至可能与那一路追查的“无道盟”有关,他必须去一探究竟! “秋生,文才,带上法器,跟我走!” 青蛇洞外,乱石嶙峋,杂草丛生。 一股阴冷潮湿的风从黑漆漆的洞口吹出,带着一股奇异的腥甜气息,令人闻之作呕。 洞口周围的岩壁上,布满了青苔,仔细看去,竟能发现一些早已模糊不清的诡异符文,其笔画扭曲,充满了不祥之感。 “师傅,这里……好邪门啊。”文才缩了缩脖子,紧紧攥着手里的桃木剑,可剑身上却没有丝毫法力流转的迹象。 秋生则要镇定许多,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符,手指一捻,黄符却毫无反应,软趴趴地垂了下来。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行,道法在这里还是被压制得死死的。” 九叔神情凝重,缓步踏入洞中。 他的双脚刚刚迈过洞口,便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身,体内奔腾的法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瞬间变得滞涩起来。 山洞内部比想象中要宽阔,地面湿滑,散落着大量大小不一的蛇蜕,有的甚至还保留着完整的形态,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空气中的腥甜味愈发浓郁,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深处腐烂、发酵。 三人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火光只能照亮身前数尺的范围,更远的地方则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巨兽之口。 突然,一阵“嘶嘶”的声响从黑暗中传来,伴随着指甲刮擦岩石的刺耳噪音。 “什么东西!”文才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九叔立刻将两人护在身后,双目如电,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火光摇曳中,黑暗里似乎有两点幽绿色的光芒亮了起来,充满了野兽般的凶残与暴戾。¢兰~兰*文*学\ ′首~发~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炸响,一道黑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黑暗中猛扑而出! 那身影快如闪电,带着一股腥风,直扑走在最前面的九叔! 九叔临危不乱,脚下步法一错,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开,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借着火光,他终于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那竟是一个少年! 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但他浑身上下却覆盖着细密的青色鳞片,双手化为利爪,指甲尖锐如刀。 他的双眼是渗人的竖瞳,泛着幽幽的绿光,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完全没有人类的理智。 “妖……妖怪!”文才吓得腿都软了。 “不对,他身上有人气,但……又混杂着极其浓郁的妖气。”秋生强作镇定,摆开了架势。 少年一击不中,更加狂暴,转身再次扑来。 他的速度和力量远超常人,在这无法施展道术的地方,九叔三人顿时陷入了被动。 九叔凭借丰富的对敌经验,不断闪躲,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在又一次惊险地避开利爪后,九叔眼中金光一闪! “轮回之眼,开!” 刹那间,整个世界在九叔眼中仿佛慢了下来。 他无视了少年狂暴的攻击,目光穿透了那层层鳞片和汹涌的妖气,直视其灵魂深处。 一幕幕破碎的、混乱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童,在祭坛下好奇地张望……突然,血光冲天,剧痛传来,滚烫的蛇血浇遍了他的全身……无尽的黑暗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改造,意识在被吞噬,皮肤上长出了冰冷的鳞片……他想呼喊,却只能发出嘶嘶的怪叫…… 九叔心头一震,原来他就是当年祭祀时失踪的孩童之一! 百年来,他被困在这洞中,与那股失败的祭祀力量融合,变成了这副半人半妖的模样。 “醒来!”九叔舌绽春雷,一声断喝蕴含着精神力量,狠狠撞进了少年的识海。 狂暴的少年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绿光出现了一瞬间的涣散,一丝清明与痛苦之色浮现。 他看着自己的利爪,又看了看九叔,喉咙里发出艰难的音节。 “我……不……不想……变成……怪物……” 一句话,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那丝清明瞬间被更加汹涌的暴戾吞噬,他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嘶吼,双目再度被绿光填满,疯狂地攻向三人。 “师傅,他已经没救了!”秋生焦急地喊道。 “不能杀他!他还有救!”九叔断然喝道。 他看得很清楚,少年体内那丝人性未泯,这正是破局的关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躲在后面的文才突然灵光一闪,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圆球,大喊道:“师傅,秋生,捂住口鼻!看我的‘硫磺烟弹’!” 说罢,他用火折子点燃引线,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烟弹朝着少年头顶的上空奋力一扔! “砰!” 烟弹在半空中炸开,一团黄色的浓烟瞬间弥漫开来。 一股极其刺鼻的硫磺混合着辣椒粉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山洞,呛得人眼泪直流。 那青蛇童子首当其冲,被浓烟笼罩,顿时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攻势为之一滞,行动也变得迟缓起来。 “好机会!”秋生眼前一亮,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双手飞速结印。 虽然无法调动天地灵气,但他却另辟蹊径,口中念念有词:“草木有灵,借尔之力,缚!” 随着他的咒语,山洞里那些潮湿的藤蔓和地上的草根仿佛活了过来,如灵蛇般窜起,瞬间缠住了青蛇童子的四肢,将他牢牢地捆缚在原地! 这正是茅山术中一门偏门的秘法——“草木钉魂术”,不需太多法力,只需引动草木本身的生机即可。 青蛇童子疯狂挣扎,但被烟雾削弱了力量,一时间竟无法挣脱。 九叔一个箭步上前,并指如剑,避开要害,迅速点在青蛇童子眉心。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透入,暂时镇住了他狂暴的妖气。 少年身体一软,昏迷了过去。 随着他的昏迷,他眉心处的一片鳞片开始变得透明,一滴泛着幽蓝色光芒、宛如泪珠般的结晶体缓缓凝聚,最终“滴答”一声,从他额头滚落。 九叔眼疾手快,用一块洁净的黄布将其接住。 那泪珠入手冰凉,却蕴含着一股极为精纯而又磅礴的能量。 “青蛇之泪……”九叔喃喃自语。 这正是当年“青蛇血祭”失败后,所有力量凝聚的核心媒介,也是这片区域阴阳紊乱的根源! 他手托着青蛇泪,另一只手再次催动轮回之眼的力量。 这一次,他不是为了窥探记忆,而是将轮回之力缓缓注入泪珠之中。 他要尝试逆转这个能量核心,哪怕只有一瞬间! 嗡—— 一声轻鸣,青蛇泪上的幽蓝光芒大盛,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九叔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般瞬间扩散开来! 秋生和文才最先感觉到变化,他们震惊地发现,体内那滞涩的法力,竟然开始重新变得活跃、流畅! 周围被禁锢的灵气,仿佛挣脱了枷锁,开始欢快地涌动。 虽然效果微弱,但这无疑证明,九叔的方法奏效了! 这“天罡禁术”,被暂时破解了!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青蛇童子发出一声梦呓般的低语,脸上露出了百年未见的安详 。 “谢谢你……让我……还记得自己是谁。” 九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颗“青蛇泪”收入怀中,用符纸层层包裹。 这颗泪珠的力量太过强大和诡异,必须妥善保管。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深邃黑暗的山洞之外,眉头却紧紧锁了起来。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百年前的神秘修士,一场目的不纯的祭祀,以及这颗威力无穷的青蛇泪……它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九叔的脑海,让他心中一凛。 这泪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它和一路追查的“无道盟”之间……一定有关联。 这或许不是一个孤立的诅咒,而是某个巨大阴谋中的一环。 第54章 无道盟现 离开云岭村的地界,天色已近黄昏。-n^i?a′o^s/h^u_w/.¢c_o/m¢ 残阳如血,将崎岖的山路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殷红。 秋生牵着马,马背上驮着昏睡的青蛇童子,文才则背着行囊,跟在九叔身后,三人一路沉默,气氛略显压抑。 就在他们转过一道狭窄的山坳时,周遭的空气陡然一滞。 风停了,鸟不叫,连虫鸣也瞬间消失。 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笼罩了四野,仿佛这片天地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师父!”秋生和文才几乎同时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 九叔目光一凝,眉心那常人不可见的轮回之眼已然金光流转。 他沉声道:“戒备!有东西过来了。” 话音未落,两侧山壁的阴影中,一道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然浮现。 他们身披宽大的黑袍,兜帽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双泛着不祥红光的眼睛。 足足有十几人之多,手中各持着一根雕刻着扭曲符文的骨杖,身上散发出的阴邪之气,竟让周遭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而在他们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踱出。 依旧是那身玄色道袍,面容阴鸷,眼神中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正是玄风子! “九叔,别来无恙啊。”玄风子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摊开手掌,掌心托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曜石罗盘。 罗盘之上,并非天干地支,而是一团不断蠕动、变幻形态的混沌光影,仿佛一个微缩的深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混乱气息。 当玄风子将法力注入罗盘的瞬间,那团混沌光影猛地射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乌光,径直打向九叔的眉心。 九叔只觉眉心一阵刺痛,轮回之眼中原本清晰无比的灵气脉络,瞬间变得扭曲、模糊,仿佛隔上了一层哈哈镜。 天地间的阴阳二气在他眼中变得混乱不堪,敌我双方的灵力流动也难以分辨。 他闷哼一声,脚步微微一晃,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师父!”秋生文才大惊失色,立刻一左一右护在九叔身前。 “哈哈哈!”玄风子见状,发出一阵畅快至极的大笑,“九叔啊九叔,你最大的依仗便是这能洞察万物本源的轮回之眼。`r¨c!y·x`s\.?c/o?m?可惜,我这‘乱道浑天仪’,乃是盟主亲赐的至宝,专为扰乱天机、混淆阴阳而生!在它面前,你的轮回之眼,不过是个瞎子的摆设罢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气势暴涨,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狂傲:“你以为破坏了云岭村那一个小小的禁术节点,就算赢了?真是天真得可笑!那不过是整个棋盘上,一颗无关紧要的弃子罢了。你根本不知道,你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为一场真正伟大的仪式拉开序幕!” 九叔强忍着眉心的不适,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电,冷冷地盯着他:“什么仪式?”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们今日谁也走不了。”玄风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他张开双臂,神情癫狂而虔诚,“我‘无道盟’自百年前便开始布局,搜集天下奇珍,所为的,便是借助你身上的‘轮回碎片’,以及那孽障体内的‘青蛇泪’之力,在九星连珠之夜,于‘归墟之眼’上,打开通往‘混沌界’的永恒通道!” “混沌界?”九叔心中剧震,这个只存在于最古老道门禁典中的名字,代表着万物诞生之前的虚无与毁灭。 “没错!”玄风子的声音充满了狂热,“届时,我们将恭迎吾主——伟大的‘混沌真神’降临人间!六道轮回将彻底崩塌,阴阳秩序不复存在,天地重归混沌!而你们这些愚昧的凡人,要么化为尘埃,要么,就将成为真神最卑微的奴仆,永世沉沦!”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秋生和文才耳边炸响。 他们无法想象那是何等恐怖的景象,但他们能从玄风子那扭曲的脸上,看到一种对毁灭的极致渴望。 “疯子!你们这群彻头彻尾的疯子!”秋生气得浑身发抖,手中桃木剑嗡嗡作响。 “多说无益!”九叔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冷静。 轮回之眼虽受干扰,但他百年的修行经验和战斗直觉仍在。 他压低声音,以极快的语速下令:“文才,用你的‘宝贝’,制造混乱!秋生,听我号令,施展草木引魂术,封住他们的行动!” “是,师父!” 师徒二人瞬间会意。 文才一个矮身,从行囊中飞快地掏出几个用油纸包裹的火药包,这是他平日里研究的新玩意儿,威力不大,但烟雾极浓。 他用火折子瞬间点燃引线,奋力朝着黑袍术士最密集的地方扔了过去! “嘭!嘭!嘭!” 接连几声闷响,大团刺鼻的黄色浓烟冲天而起,瞬间将整个山坳笼罩。?8\8`d,u^s_h*u+w+a`n\g~._c,o.m! 黑袍术士们的阵型顿时一乱,视线受阻,纷纷咳嗽起来。 “动手!”九叔暴喝一声。 秋生早已准备就绪,他猛地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抹在地上,双手飞速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无极,敕令百草!以我之血,引木之魂!藤蛇缚!” 刹那间,地面上那些不起眼的枯藤和草根,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疯狂地生长、扭动! 一条条手臂粗细的藤蔓如同墨绿色的毒蛇,破土而出,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缠向那些黑袍术士的脚踝和身体! “啊!”“这是什么妖术!” 惨叫声和惊呼声此起彼伏。 黑袍术士们虽然道法诡异,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势,一时也手忙脚乱,被藤蔓死死缠住,动弹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九叔动了。 他无视了那些被缠住的喽啰,整个人的精气神全部锁定在玄风子身上! 他强行催动丹田内浑厚的法力,硬扛着“乱道浑天仪”带来的扭曲干扰,将所有力量灌注于眉心! “嗡——” 轮回之眼金光爆射,这一次,金光不再是弥散开来,而是凝聚成了一束,宛如一柄无形的利剑,强行刺穿了前方的重重黑雾和混沌光芒的干扰! 剧痛传来,九叔的眼角渗出一丝血迹,但他毫不在意。 在那一瞬间的清晰视野中,他终于看清了! 玄风子的体内,灵力流动虽然强大,但在其紫府核心,却缠绕着一缕比发丝还细,却散发着极致邪恶与操控意味的黑色咒线! “傀儡咒!”九叔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如此,你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玄风子脸色剧变,他没想到九叔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看穿自己的底细。 他怒吼一声,催动全身法力,准备痛下杀手。 但九叔的速度比他更快! “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道门正法!”九叔左手掐定法诀,右手并作剑指,一股纯粹、浩然的金色法力在指尖汇聚。 这股力量不带丝毫杀伐之气,却充满了净化与回归本源的韵味。 “通幽诀·归元式!” 一声低喝,九叔一指点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指芒破空而去。 这一击的目标并非玄风子的肉身,而是他体内那道隐秘的傀儡咒! 金色指芒瞬息而至,精准地没入玄风子胸口。 “啊——” 玄风子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凄厉尖啸,他身上的黑气如同被烈阳照射的冰雪,瞬间沸腾、溃散! 一股巨大的排斥力从他体内爆发,将他整个人狠狠震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远处的山壁上,喷出一口黑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九叔“归元式”的纯阳之力,与玄风子身上傀儡咒的阴邪之力,再加上那“乱道浑天仪”的混沌之力,三股截然不同的顶尖力量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剧烈碰撞。 秋生怀中,一直安安静静的青蛇泪突然绽放出柔和的青光。 与此同时,九叔贴身收藏的轮回碎片也感应到了什么,爆发出璀璨的金芒! 一青一金两道光芒冲天而起,在烟雾弥漫的半空中交汇、融合。 光影流转间,一幅模糊却又蕴含着玄奥气息的地图缓缓浮现。 那是一片连绵的山脉,星辰在特定的位置闪耀,最终所有的线条都指向了遥远的北方,一座隐藏在云雾深处的古老庙宇遗址! 地图一闪即逝,但那清晰的指向,已经深深烙印在了九叔的脑海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九叔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所有关节,“那是‘无道盟’的主坛所在!他们真正的仪式,要在那里举行!我们必须赶在仪式完成前,阻止他们!” 玄风子挣扎着起身,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和怨毒,他嘶吼道:“撤!” 剩下的黑袍术士们挣脱藤蔓,搀扶起玄风子,如潮水般退入阴影之中,转瞬消失不见。 山坳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未散尽的硝烟。 三人不敢久留,连夜赶回云岭村口。 望着村中透出的点点灯火,九叔做出了决定。 他找到被惊动的老村长,将仍在昏睡的青蛇童子郑重地交到他手上。 “老哥,这孩子身世可怜,又与此事有莫大干系,带着他去北方面对那群邪魔外道,太过危险。请你务必照看好他。”说罢,九叔从怀中取出一张朱砂绘制,法光流转的符箓,贴在童子的额头,“这是一张‘镇魂符’,可保他安睡,也能抵挡寻常邪祟的侵扰。万一有变,符箓自会示警。” 老村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重重地点了点头:“九叔放心,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就绝不会让这孩子出事!” 安排好一切,师徒三人不再耽搁,牵着马,毅然踏上了通往北方的道路。 夜色深沉,寒星满天。 九叔勒住马缰,回望了一眼南方,又抬头仰望着那片深邃的星空,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然。 “秋生,文才,”他的声音在 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百年前,我未能阻止天道崩坏,致使轮回破碎,苍生受劫。这一世,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这一趟,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森罗地狱,我们都必须闯过去。我要亲手……守护这阴阳秩序!” 秋生和文才看着师父坚毅的背影,胸中热血沸腾,齐声应道:“弟子,誓死追随师父!” 马蹄声再次响起,在寂静的古道上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个守护苍生的誓言,回荡在风中。 而在他们所不知的,遥远得超乎想象的北方,那片被地图所指向的,终年被云雾笼罩的极寒深山之巅。 一座巨大而古老的黑色祭坛,静静地矗立在天地之间。 祭坛的石面上,刻满了无数扭曲、诡异、仿佛活物般的血色符文。 就在此刻,祭坛中心那巨大的凹槽中,一缕微弱的血光,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起初如同萤火,继而化作烛火,最后猛地扩张,化作一道冲天的血色光柱,将天边的云层都染成了不祥的暗红色。 整座祭坛开始微微震动,仿佛某种沉睡了万古的恐怖存在,正在黑暗的另一端,缓缓睁开它的眼睛…… 与此同时,踏上征途的九叔,心中莫名地涌起一丝不安。 这股不安并非来自前方的未知险境,而是来自……他的身后,那个他已经离开,称之为“家”的方向。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南方,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但很快又转了回去。 当务之急,是北方的祭坛。 家中的些许布置,应该足以应对寻常变故了。 他这样想着,将那丝不安强行压了下去。 第55章 九叔破幻阵! 马蹄声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响,九叔勒住缰绳时,义庄的灰瓦顶刚好从晨雾里浮出来。!y¢o,u,p\i+n^b.o+o^k?.?c~o,m/ 秋生跳下马背去拴马桩,文才揉着坐得发酸的腰,伸手去推那扇老木门——门轴“吱呀”一声,惊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师父,您说这趟北行要带的罗盘和糯米都备齐了,要不我再去地窖查查?”文才回头喊了一嗓子,却见九叔站在院中央没动。 晨露打湿了他道袍的下摆,目光正落在供桌上那叠黄符上。 “不用。”九叔抬脚跨进门槛,指尖扫过符纸边缘——本该泛着淡淡金光的朱砂纹路,此刻像被泼了水的墨,晕染成模糊的红团。 他瞳孔微缩,反手抽出背后的桃木剑,剑脊在供桌下轻轻一挑,一块压在桌角的镇宅镜“当啷”落地。 镜面蒙着层灰,映出的不是熟悉的院落,而是一片混沌的雾。 “秋生!”九叔突然提高声音。 正在喂马的秋生应声跑来,额头还沾着草屑。 “去看看你昨晚布的守夜咒。”秋生应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墙角,那面画着北斗七星的黑旗正软塌塌垂着,七盏长明灯全灭了,灯油在灯盏里凝成浑浊的块。 “师父,这……这不对劲啊。”秋生伸手去碰灯芯,指尖刚触到灯盏边缘,忽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他盯着自己发红的指腹,声音发颤,“灯盏是凉的,可刚才像被火燎了一下。” 九叔没接话。 他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每到墙角便蹲下,用剑尖挑起几片落叶——本该埋在土中的五帝钱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些暗红色的碎陶片,上面刻着歪扭的咒文。+白¢马`书_院· ?追-最*新^章·节¨ 他捏起一片放在鼻端,有股腥甜的血气钻进来,像久置的血豆腐。 “有人动了阵眼。”九叔站起身,道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 他望着东边渐亮的天色,喉结动了动,“怕是冲我来的。” 文才刚把供桌收拾出个空当,就听见院外传来铜铃声。 “叮铃——叮铃——”那声音像根细针,扎得人太阳穴发涨。 他扒着门缝往外瞧,只见个戴墨镜的瞎子拄着竹竿,青布长衫洗得发白,肩头却别着枚亮闪闪的铜铃。 “九叔在吗?”瞎子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铁命先生,替人看命的。” 九叔从里屋走出来时,瞎子的竹竿刚好点在门槛上。 他闻着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机油味,目光扫过对方微鼓的衣袖——那里隐约能看出齿轮的轮廓。 “先生说我有劫?”九叔搬了张木凳坐下,顺手给瞎子倒了杯茶,“什么劫?” 瞎子的手指在桌面敲出古怪的节奏,像是在算什么。 “阴阳迷途劫。”他端起茶盏,却没喝,“三日前子时,北方祭坛血光冲霄,您心里不安,对吧?”九叔的指节在桌下微微收紧——这瞎子连他启程前夜的异状都知道。 “可您不知道的是,”瞎子忽然笑了,墨镜后的眼窝陷得很深,“您走之后,义庄的风水被人动了手脚。镇宅的符破了,守夜的咒哑了,连埋在地下的五帝钱都被换成了……”他顿了顿,“养煞的陶片。” 文才在厨房切糯米的手一抖,菜刀“当”地掉在地上。 秋生快步走过去,弯腰捡刀时瞥见瞎子脚边——青砖缝里有几丝黑灰,像是被烧过的符咒。`j^i`n*j′i*a¢n-g/w?x-c¨.,c`o~m\ “先生既然算出劫数,总该有解法吧?”九叔端起自己的茶盏,拇指摩挲着杯沿。 他注意到瞎子的袖口露出半片黄铜齿轮,齿尖还沾着点暗红的东西,像血。 瞎子的竹竿在地上画了个圈:“解法嘛……今夜子时,让您大徒弟站在院中央的卦象石上,我替他开天眼,看看这劫数的根。”他忽然侧过脸,墨镜滑下半寸,露出眼窝里翻白的眼珠,“不过开天眼耗损大,得您亲自护法。” 九叔垂眸喝茶,茶水在喉间发苦。 他望着瞎子袖中若隐若现的齿轮,想起方才在墙角发现的陶片——那些咒文的笔锋,和瞎子竹竿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好。”他放下茶盏,“今夜子时,我亲自护法。” 月上中天时,文才蹲在院中央的卦象石边,用草棍戳着石面上模糊的纹路。 “这石头我记得以前是平的,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些道道?”他回头喊秋生,“你说师父让我站这儿开天眼,会不会疼啊?” 秋生正往门楣上贴新符纸,闻言扭头笑:“能有多疼?你上次被尸毒咬,不也……”话没说完,他突然僵住。 月光下,文才脚下的卦象石正泛起幽蓝的光,那些纹路像活了似的游动,转眼间连成个八角星图。 文才“啊”地轻呼一声,整个人突然像被拽进水里,“噗”地消失在原地。 “文才!”秋生扑过去,手掌穿过文才方才站的位置,只摸到一片冰凉的空气。 他转身要喊师父,却见九叔已经站在院门口,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幻阵。”九叔的声音沉得像铅块,“他中了幻阵。” 文才在黑暗里踉跄着。 他眼前闪过片段:青砖灰瓦的四合院,案几上摆着刻了一半的阵图,师父举着戒尺骂“泄露阵图者死”,刀光闪过,脖颈处的刺痛……“不,不对。”他捂住头,“我是文才,跟着九叔学道术的文才,怎么会……” “你是谁?”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文才抬起头,看见水面般的雾气里映出自己的脸——那是张陌生的脸,眉目间带着股书卷气,和现在的自己重叠又错开。 他后退一步,脚下的地面突然变成悬崖,云雾里伸出无数只手,抓他的脚踝,扯他的衣袖。 “我是文才!”他嘶声喊,“我是九叔的徒弟!” 院外的九叔闭着眼,指尖在虚空里结印。 但往常顺畅的法力像撞在棉花上,软绵绵使不上劲。 他猛地睁眼,目光扫过院子四角——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有一块刻着卦象的石头。 “八阵图。”他喃喃,“但少了一角。” 秋生凑过来:“师父,是不是和您白天看的《周易》有关?”九叔没答话,从怀里摸出现代笔记本,快速翻到画满三角函数的那页。 他蹲在地上,用火药粉画出正六边形的坐标图,指尖点着其中一个交点:“幻阵的核心在这儿。他们用小六壬推演,却漏了子午归元。” 文才在幻境里跌跌撞撞,忽然听见九叔的声音:“文才!听我说话!你现在看到的都是假的!”他愣了愣,记忆里浮现出九叔教他画符时的模样——那双手握过桃木剑,也握过他发烧时的额头。 “我是文才,九叔的徒弟,秋生的师哥。”他攥紧拳头,“我才不是什么阵法师徒!” 九叔将镇灵符拍在坐标图的交点上,反手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 “秋生,点火!”秋生应声甩出火折子,布包里的火药“轰”地炸开。 震耳欲聋的响声里,院中央的空气像被撕开道口子,文才“砰”地摔在地上,额角渗出血珠。 “臭道士!”嘶哑的骂声从院外传来。 瞎子掀了墨镜,眼窝里翻涌着黑雾,袖口的齿轮“咔咔”转动,铁算盘“嗡”地飞起来,算珠像子弹般射向九叔。 九叔抄起墙角的竹竿,手腕一抖,竹竿尖精准点中算盘中央的枢纽。 “咔”的一声,铁算盘炸开,铜片和齿轮雨般落下。 瞎子转身要跑,九叔甩出张定身符。 符纸贴在他后心,黑雾“滋啦”作响,却没能完全定住。 “你以为这就完了?”瞎子的声音混着两个调,“真正的幻阵,才刚刚开始!”话音未落,他化作一团黑烟,消失在夜色里。 秋生扶着文才站起来,文才还有些发懵:“师父,我刚才……”九叔没接话,他蹲下身,捡起块铁算盘的残片。 月光下,残片背面刻着个扭曲的符号——是紫云真人曾说过的无道盟秘纹。 “师父?”秋生轻声喊。 九叔捏紧残片,指节发白。 他望着北方的天空,那里有片阴云正在聚集。 “他们布局多年。”他低声说,“但这一次……”他转头看向两个徒弟,目光像淬了火的剑,“我们不会输。” 夜风卷起几片铜齿轮,“叮叮”撞在义庄的青瓦上。 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声,混着不知哪里传来的铜铃声,若有若无,像句没说完的诅咒。 第56章 卦象破局 北方阴云翻滚。*微-趣?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九叔站在堂前,手中那块残片已被掌心勒出血痕。他双目如电,扫过两个徒弟的脸——阿星紧攥桃木剑,秋生额角冷汗未干。 “他们来了。”九叔低声道,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却比惊雷更令人心悸。 霎时间,义庄之内。 最后一根镇煞香青烟袅袅,最终不甘地扭曲成一缕黑线,彻底熄灭。 香炉中,残存的灰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抚平,再无半点余温。 墙上、门上、窗棂上,一张张黄底朱砂的符纸,上面的符文灵光尽失,如同被岁月侵蚀了千百年,褪成了毫无生气的枯黄色,更有甚者,竟如枯叶般飘然落地。 “师、师父……”文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感觉周遭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泥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符……都失效了!” 秋生脸色凝重,他尝试催动袖中一道护身符,却发现那熟悉的微热感应消失得无影无踪,符纸冰冷得像一块石头。 九叔背着手站在院子里,脸色阴沉得像水一样。 他没有去看那些失效的符纸,而是抬头望向被乌云遮蔽的夜空。 那不是寻常的阴天,云层之下,一种肉眼不可见的能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失,仿佛天地间开了一个巨大的无形豁口,将此地所有的灵气全部抽干。 “这不是自然现象。”九叔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瞬间稳住了两个徒弟慌乱的心神,“这是阵法,一种极其霸道的‘封灵阵’。布阵之人,是要将整个任家镇变成一座玄门死地,逼我上门。”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回屋,从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中,取出一个不过巴掌大小、黄铜打造的精巧模型。 那模型结构复杂,层层相扣,竟是一个六分仪的样式,只是刻度盘上除了经纬度,还密密麻麻地刻着天干地支与周天星宿。 他把六分仪模型放在一张摊开的任家镇手绘地形图上,一只手转动模型上的转轮,另一只手则在随身的笔记本上飞速写画。 那些不再是符箓,而是一连串复杂的坐标换算与能量衰减公式。 “师父,您这是……”秋生和文才凑了过来,满眼困惑。 “封灵阵要抽干一地灵气,必然会形成一个能量漩涡,阵眼就是漩涡的中心。”九叔头也不抬,指尖在地图上划过,“灵气流动的轨迹,与星辰引力、地脉走向息息相关。用现代天文学的轨道计算模型,反推地脉灵气的汇聚点,比单纯的罗盘定位要精确百倍!” 他的手指最终在地图上重重一点,语气斩钉截铁:“城东,乱坟岗。-零\点~看_书\ .更¢新.最/快?” 回到内堂,九叔并未立刻准备法器,而是从书架最深处抽出一本封面破损、书页泛黄的《奇门遁甲》古籍。 他把古籍摊开,旁边则放着他那本写满了现代物理公式的笔记本,两种截然不同的知识体系,此刻却在他眼中完美交融。 “秋生,研墨。文才,取火药粉来。” 秋生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迅速地研磨好一池上好的朱砂。 九叔拿过符笔,蘸饱了朱砂,竟直接在光洁的地面上作起画来。 他没有画符,而是以八卦方位为基础,用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几何网格,将整个地面覆盖。 “师父,这……这不是画格子吗?”秋生看着这熟悉的图形,忍不住问道。 九叔手中不停,嘴角却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傻小子,这叫‘卦象网格化’。奇门遁甲是古代对方位与能量的顶级理解,而网格化,则是现代最直观的数据分析方法。我们将这片区域的能量场,看作一个庞大的数据库。这封灵阵再怎么诡异,它的能量节点也必须遵循最基本的阴阳五行规律。我用这‘网格’去套它的规律,凡是出现逻辑冲突、能量异常的点,就是它的破绽所在。” 说罢,他抓过文才递来的火药粉,沿着朱砂线条旁的特定轨迹,洒下细细的黑线。 他手法精准,火药粉的分布疏密有致,构成了一个更加复杂的嵌套图形。 一切就绪,九叔从袖中取出一枚火柴,在鞋底“嚓”地一声划着,随手扔在火药引线上。 “呼——” 火光一闪,黑色的火药线瞬间燃烧,如同一条火龙在地面上游走,发出嘶嘶的轻响。 火焰沿着朱砂网格,最终在三个不同的交叉点上,“轰”地一下,爆出三团明亮的火花,留下三个清晰的焦黑印记。 “找到了。”九叔站起身,眼中精光四射,“三个疑阵,一个真身。走,去会会这位高人!” 月黑风高,乱坟岗内鬼影幢幢。 寻常人踏入此地,只觉阴风刺骨,但在九叔眼中,这里的阴气却稀薄得反常,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给强行抽走了。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三个被火药标出的区域。 前两个只是普通的荒坟,唯有第三处,是一座被明显改造过的老式墓穴,墓门口的砖石上,用黑狗血混合着某种不 知名的矿物粉末,画满了扭曲的“天罡地煞”卦象,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师父,这里有古怪。”文才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掌上风速仪,“您看,这墓穴口明明没有风,但仪器显示,有一股极细微的气流正被吸进去,而且气流很不稳定,时强时弱。~x`w′d+s*c-.?c?o¢m*” 九叔赞许地点点头:“做得好。风水,风水,关键就在于‘风’和‘水’。这不仅仅是玄学,更是古代的环境科学!不稳定的气流,说明入口内有利用气压差驱动的机关。记住,风水不是迷信,是物理现象的另一种解读方式!” 他让文才手持风速仪走在最前面,根据气流最稳定的路径,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 三人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数次与隐藏在暗处的致命陷阱擦肩而过。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墓门时,异变陡生! 四周的坟包突然齐齐炸开,泥土飞溅中,七八具身着前清服饰的僵尸直挺挺地从坟中爬出,它们眼眶空洞,指甲青黑,嘶吼着扑了过来。 “来得好!”秋生不惊反喜,猛地一跺脚,踢中脚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仿佛触发了什么机关。 紧接着,那几具僵尸脚下的杂草丛中,数个早已布置好的油纸包同时破裂,一股白色的粉末瞬间扬起,将所有僵尸笼罩其中。 是硝石粉末! 秋生手腕一抖,一道早已点燃的符纸如流星般射入粉末云中。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白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那片区域化作一片火海。 那些凶悍的僵尸在高温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瞬间引燃,眨眼间化作焦黑的灰烬,散落一地。 从僵尸爬出到化为飞灰,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干净利落! 踏入墓室,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墓室正中,停放着一口巨大的黑漆木棺,棺木上刻满了镇压邪祟的符文,看似威严,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虚假。 九叔只扫了一眼,便摇了摇头。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特制罗盘,罗盘的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在疯狂地旋转。 “与我计算的卦象不符。”九叔沉声道,“奇门遁甲阵中,此地为主阵的‘死门’,是能量泄洪之处,绝不可能安放阵眼。这口棺材,是个‘虚墓’,一个巨大的能量接收器,用来迷惑闯入者,真正的阵眼,藏在别处!” 他的目光在墓室中飞速扫过,最终定格在偏殿一角的地面。 那里的地砖有几道极其细微的裂纹,不像是自然开裂。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竟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折叠钢尺和一副量角器。 “文才,秋生,你们来看。”九叔的声音带着一丝传道解惑的兴奋,“任何地下建筑,都会对上方的地面产生应力。要藏匿一间密室,就必须加固其顶部结构,而这份额外的承重,必然会以这种微小裂纹的形式,体现在最薄弱的地面上。” 他一边说,一边用尺规飞速测量着裂纹的长度与角度,口中念念有词:“以这条主裂纹为斜边,结合墓室承重墙的角度,运用三角函数,可以计算出下方受力点的精确坐标……” 片刻之后,他猛然起身,走到偏殿中心一块看起来毫无异状的青石板前, “瞒天过海,声东击西,好手段!可惜,你遇到了我!” “真正的阵眼,就在这里!” 话音刚落,他右掌之上,淡金色的气流一闪而过,随即重重拍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咔嚓——!” 石板应声而碎,露出的却不是泥土,而是一块闪烁着幽幽青光的金属板! 那金属板上,一个由无数扭曲人脸构成的诡异徽记,赫然在目——正是“无道盟”的标志! 就在九叔俯身,准备将这块作为阵眼核心的青铜板取出之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陡然从他身后的阴影中炸响! 一道黑影快如鬼魅,无声无息地突现,正是先前在镇口逃之夭夭的那个算命瞎子! 他此刻脸上再无半分伪装,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杀意。 袖袍一甩,数十枚乌黑的铁算珠如同暴雨梨花,激射而出! 这些算珠并非凡物,每一颗上面都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珠孔中更藏着细如牛毛的毒针,直取九叔的面门要害! 这突如其来、又狠又绝的攻击,足以让任何高手饮恨当场! 然而,九叔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似乎早已料到对方会在此刻现身! 电光石火间,九叔不退反进,左手猛然抬起。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不过掌心大小的纯铜小镜。 他手腕一翻,铜镜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恰好接住了从墓室顶部破洞中洒落的一缕清冷月光。 月光被铜镜汇聚反射,化作一道刺目的光束,精准地照射在算命瞎子那双空洞的眼眶上! 瞎子虽盲,但五感早已淬炼得远超常人 ,那凝聚了月华之力的光束带着灼热的能量,让他本能地感到一阵刺痛,心神为之一滞,控珠的手法也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高手相争,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就是这刹那的破绽,九叔动了。 他右手紧握的,并非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把最普通的、用来练习剑法的竹剑。 剑身一抖,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不刺算珠,不攻人身,而是如灵蛇出洞,精准无比地挑向了算命瞎子袖口与算珠之间那几根细不可见的黑色丝线! 那是控制算珠飞行轨迹与毒针激发的机关线! “啪!” 竹剑过处,丝线尽断! 失去了引导的数十枚铁算珠瞬间失控,在半空中猛烈地互相撞击在一起。 其内部精密的机括被外力引爆,只听“噼里啪啦”一阵爆豆般的脆响,所有算珠当场炸裂,淬毒的钢针四散纷飞,却尽数钉在了坚硬的墓室墙壁上,未能伤及九叔分毫。 “你——!” 算命瞎子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嘶吼,一击不中,他毫不恋战,身形一晃,便要再度遁入阴影之中。 九叔冷哼一声,却并未追击。 瞎子逃得虽快,但先前算珠爆炸的余波,还是撕下了他的一截衣袖。 那半截黑色的袖口布料,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九叔走上前,捡起衣袖,翻了过来。 只见在衣袖的内衬上,用银线密密地绣着一行小字:辰州·紫云观传人。 “辰州,紫云观……”九叔目光一凝,喃喃自语,“原来如此,难怪他懂得早已失传的‘小六壬’幻阵之法,竟是紫云观的余孽。”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豁然贯通。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沉重的“无道盟”青铜板用法布包好,收入怀中。 转身看向一脸震撼的秋生和文才,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看来,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沉声道,“收拾行装,准备好所有的东西。我们要去一趟辰州,那里,藏着‘无道盟’真正的老巢!” 三人回到义庄,夜色已深。 任家镇的居民们睡得安详,浑然不知就在今夜,一场足以颠覆此地的巨大危机,已被悄然化解。 九叔推开义庄大门,正要迈步而入,头顶的屋檐上,一道黑影无声地滑落。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双眼却闪烁着非同寻常的红光。 它没有发出任何鸣叫,只是在空中一个盘旋,爪子一松,一样东西便“啪嗒”一声,掉落在了九叔面前的石阶上。 乌鸦做完这一切,双翅一振,便再度融入了浓稠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秋生好奇地弯腰拾起,发现那是一枚通体乌黑的玉牌,质地温润,入手冰凉。 玉牌的一面,用古朴的篆体,深刻着两个字:辰州。 他将玉牌翻了过来,背面却并非雕刻,而是用一种鲜红如血的墨迹,写着四个力透玉背、笔锋锐利的大字: 勿入虎穴。 而在四个大字的下方,还有一个更为狂放不羁的签名——紫云真人。 第57章 辰州诡局 辰州地界,紫云山如一头蛰伏的巨兽,静卧在苍茫暮色之中。?1\3?x!s!.~n¨e`t· 山雾弥漫,带着一股陈腐潮湿的气息,与传说中仙家福地的气象截然不同。 九叔林凤娇站在山脚下,抬头仰望那座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斑驳不堪的山门牌坊,眉头紧锁。 牌坊上“紫云观”三个大字依稀可辨,蛛网遍布,檐角挂着枯朽的藤蔓,风一吹,发出“吱呀”的哀鸣。 “师父,这……这就是你说的紫云观?”秋生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这地方别说香火了,连个鬼影都看不见,怕是荒废了几十年了吧?” 文才也缩了缩脖子,四下打量着荒草丛生的庭院,小声嘀咕:“师父,咱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这里阴森森的,感觉不太对劲。” 九叔没有回答,深邃的目光扫过每一寸细节。 他前世的记忆中,紫云观虽非顶尖大派,却也是道门正统,香火鼎盛,绝非眼前这般破败景象。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伸出手指,在石阶的缝隙中捻起一撮泥土,放在鼻尖轻嗅。 “不对。”九叔沉声道,“这泥土看似陈旧,实则内里有新翻的痕迹,而且空气中除了腐朽味,还有一丝极淡的硫磺和水银气息。这是布置阵法的材料。”他眼中精光一闪,“好一招金蝉脱壳!这外面的破败景象,只是一个巨大的‘空壳’,用来掩人耳目罢了。” 说着,九叔不再理会正门,领着两个徒弟绕着山体外围走去。 秋生和文才将信将疑地跟在后面,心中对师父的判断越发敬畏。 师父似乎总能看到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绕行至后山,地势愈发险峻。 在一片被巨大岩石和茂密藤萝遮蔽的山壁前,九叔停下了脚步。 他拨开垂落的藤蔓,一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山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洞口幽深,仿佛巨兽张开的血口,正不断吞吐着阴冷的寒气。 “果然在这里。”九叔面色凝重,“都跟紧我,里面的东西,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棘手。” 秋生仗着自己手脚灵活,一马当先钻了进去,口中还嚷嚷着:“师父放心,我来探路!” “小心!”九叔的话音未落,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是机关被触发的声音! 秋生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僵住。 他低头一看,自己正踩在一块微微下陷的石板上。?z¨x?s^w\8_./c_o.m- 下一秒,山道两侧的石壁上突然洞开无数细小的孔洞,闪烁着金属的寒芒! 咻!咻!咻! 破空声骤起! 无数淬着绿光的箭矢从孔洞中爆射而出,分金、木、水、火、土五个方位,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瞬间封死了所有退路! “五行箭阵!”九叔瞳孔猛缩。 这是一种极为歹毒的机关术,箭矢不仅涂有剧毒,其射击轨迹更暗合五行相克之理,一旦被困,几乎必死无疑! “师父救我!”秋生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 电光火石之间,九叔一步踏出,挡在秋生身前。 他没有掐诀念咒,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墨斗,以及几枚刻着古朴符文的木钉。 这是《鲁班经》中所载的机关术破解法门,是他压箱底的本事之一。 只见他手腕一抖,墨斗线“铮”地一声弹出,不偏不倚地缠住一支飞射而来的“金”行箭矢。 借着箭矢的力道,他身形一转,手中木钉如闪电般射出,精准地钉入石壁上几处毫不起眼的凹槽。 “乾为天,坤为地,巽为风,震为雷……”九叔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快如幻影,墨斗线在他指尖翻飞,时而绷直如弦,时而缠绕如蛇,竟在毫厘之间拨开一支支致命的毒箭。 那些木钉钉入的位置,正是整个箭阵的能量节点! “嘎吱——” 随着最后一枚代表“中宫土”的木钉楔入石壁核心,整个山道内传来一阵刺耳的齿轮摩擦声。 漫天箭雨戛然而止,那些射出的箭矢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道,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 秋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九叔收起墨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下次再这么鲁莽,就自己留下来给这些机关当点心!” 穿过危机四伏的山道,三人进入了山腹之内。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一条环形的走廊,墙壁上刻满了繁复而诡异的壁画,画中人物的表情似笑非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他们沿着走廊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文才突然指着前方一处墙壁上的划痕,惊呼起来:“师父,你看!这、这不是我刚才不小心划的吗?我们怎么又走回来了?” 众人停下脚步,果然发现那道熟悉的划痕。?y¢a¨n~h.u,a ¨l^u?o..`c\o-m+ 他们仿佛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怪圈,无论怎么走,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鬼打墙?”秋生心有余悸地说道。 “不。”九叔摇了摇头,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仔细观察着四周。 他注意到,当他们手中火把的光线移动时,墙壁上那些壁画的内容竟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一个原本闭着眼睛的神像,在某个角度的光线下,眼睛会缓缓睁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这不是法术,这是他前世所熟知的某种原理! “这不是鬼打墙,是光影幻境。”九叔的语气十分笃定,“这里的墙壁和壁画都涂上了一种特殊的材料,能够根据光线的折射角度,呈现出不同的影像,从而在视觉上造成空间错位的假象。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就是被这种光学幻术迷惑了。” 说着,他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面小巧的八卦铜镜。 秋生和文才都以为师父要用镜子照妖,却见九叔并未灌注任何法力,只是将镜面对准火把,然后缓缓调整角度,让反射的光斑在对面的墙壁上移动。 “找到了!”当光斑移动到一幅“仙人抚顶”的壁画上时,那壁画的影像突然如水波般荡漾起来,原本平整的石壁竟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一条深邃的通道。 真实的路,一直都在那里,只是被巧妙地隐藏在了视觉死角之中。 穿过幻境通道,一座高达数丈的巨大石门挡住了去路。 石门上没有任何门环或缝隙,浑然一体,仿佛与山体相连。 门前地面上,则是一个巨大的棋盘,黑白两色的石块纵横交错,构成了一盘未完的棋局。 一股肃杀之气从棋盘上弥漫开来,让人不寒而栗。 “生死棋阵。”九叔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棋局,脑海中尘封的记忆碎片开始翻涌。 这个棋局,他在前世一本关于紫云真人轶事的古籍中见过! 紫云真人不仅是道法高人,更是一位棋道宗师,这盘棋谱正是他毕生心血所创,暗含天地至理。 但光有棋谱还不够,这个阵法显然经过了“无道盟”的改造,杀机更盛。 九叔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记忆中的古老棋谱与前世所学的现代博弈论、概率分析模型结合起来,在心中进行着疯狂的推演。 每一步的落子点,每一个可能触发的机关,每一个后续的变化……无数的可能性在他脑中交织、碰撞、筛选。 许久,他深吸一口气, “秋生,文才,跟紧我的脚步,一步都不能错。” 说完,他毅然踏上了棋盘。 他时而前进,时而斜行,时而甚至后退,每一步都踏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位置上。 但每一次落脚,都恰好避开了一道无形的气刃,或是一处喷射毒雾的陷阱。 秋生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你是不是以前来过这里?怎么对这棋局这么熟?” 九叔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头也不回地答道:“差不多吧。” 当最后一步落下,整个棋盘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那座巨大的石门竟缓缓向上升起,露出了后面一个更加广阔的密室。 密室中央,一个身披华贵紫袍的男子背对着他们,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他缓缓转过身,面容俊美却毫无血色,眼神淡漠得如同万年寒冰。 “你们,不该来这里。”他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吾乃无道盟执事,奉盟主之命,镇守此地。” 话音刚落,他只是轻轻一挥手。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密室!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天地间的灵气在一瞬间变得狂暴而紊乱,不再听从任何人的调遣。 九叔只觉得体内的法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运转起来滞涩无比,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 他前世从未真正体验过,只在最古老的道门典籍中见过记载。 “这……这就是……天道压制?” 紫袍执事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再次挥手。 他身后的阴影蠕动起来,一头体型似狼,浑身缠绕着黑色怨气,双眼血红的怪物凝聚成形。 那怪物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浓烈的血腥味和怨念扑面而来,让秋生和文才几乎窒息。 “血魂兽!”九叔心中警铃大作。 在这种天道压制下,他的道法威力被削弱了九成以上,正面抗衡这头怪物无异于找死! 必须出奇制胜! “动手!”九叔暴喝一声,吸引了执事和血魂兽的注意。 他从布包里猛地抛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同时左手一扬,一张符纸脱手而出。 那包裹在空中裂开,黄色的粉末四散飞扬,正是他为防万一准备的特制火药! “障眼 法?”执事不屑地冷哼一声。 但九叔的目的并非伤敌。 在火药粉末弥漫开的瞬间,他抛出的符纸也到了。 “敕令!五雷符,疾!” 轰隆! 一声巨响,符箓引爆了弥漫在空中的火药粉末,剧烈的爆炸和闪光瞬间席卷了整个密室! 血魂兽是怨气凝聚而成,感知远超常人,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巨响立刻让它陷入了暂时的混乱,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别恋战,快撤!” 九叔抓住的就是这个空隙! 他一把拉住还在发愣的秋生和文才,不退反进,朝着密室的一个角落冲去。 那里有一个石台,上面供奉着一本厚重的黑色典籍。 他一把将典籍抄在怀里,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通道狂奔而去。 “找死!”紫袍执事怒喝一声,正要追击,但爆炸引发的连锁反应已经开始。 整个密室的结构在剧烈的震动下开始崩塌,巨大的石块从头顶坠落。 “轰——” 在他们冲出石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密室轰然塌陷,彻底被乱石掩埋。 三人一路狂奔,直到逃出山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九叔立刻翻开怀中那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典籍,书页上用古老的篆文写着四个大字——《无道盟典籍》。 他快速翻阅着,越看心越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 合上书页,九叔的目光穿过层层迷雾,望向远方云雾缭绕、更高耸入云的山巅。 他知道,刚才的执事和血魂兽,不过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敌人,还在上面等着我们。” 他的话音刚落。 咚—— 一声无比低沉、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钟鸣,毫无征兆地从山顶传来,穿越了时空,直接在三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紧接着,他们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震动,整座紫云山都仿佛一头沉睡了千年的巨兽,在这一刻被钟声唤醒,正缓缓地……苏醒过来。 一股比天道压制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未知力量,正在山巅之上,睁开它的眼睛。 第58章 天道迷宫 山风呼啸,吹得九叔师徒三人的道袍猎猎作响。~x/w+b!b′o¢o?k_..c/o`m, 那悠远而诡异的钟声,仿佛一根无形的引线,将他们牵引至这山巅绝顶。 眼前的一幕,足以让任何凡人肝胆俱裂。 一座巨大的青石平台,竟无根无凭地悬浮在万丈深渊之上,四周云海翻腾,仿佛托举着神明的祭坛。 石台古朴沧桑,其上刻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古篆大字——天道迷宫。 而在石台中央,空间微微扭曲,竟凭空浮现出九道幽光闪烁的门户。 每一扇门都形态各异,门后传来的声音更是蛊惑人心。 一道门后传来慈母的呼唤,带着饭菜的香气;一道门后传来金银碰撞的脆响,伴随着权倾天下的许诺;另一道门后,则传来严厉的质问,句句诛心,拷问着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悔恨与过错。 秋生和文才脸色煞白,光是站在那里,就感觉心神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几乎要魂飞魄散。 “守住心神,凝神静气!”九叔一声低喝,声音仿佛晨钟暮鼓,瞬间震散了两人脑中的杂念。 他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目光如炬,扫过那九道门户,“这不是普通的阵法,是天道设下的心灵试炼,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文才离其中一扇门最近,那门后传来的,是一个温柔女子的轻声哼唱,曲调是他幼时母亲最爱唱的歌谣。 他心神一恍,只觉得那声音无比亲切,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了门扉。 光芒一闪,文才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文才!”秋生大惊失色,就要冲上去。 “别动!”九叔一把拉住他,眼神锐利如刀,“他已经入局了,现在只能靠他自己。你也一样,选一道门,这是我们唯一的路!” 此刻的文才,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温暖的小院。 他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手上满是劳作的薄茧,但他心中却一片安宁。 一个面容清秀、眼含笑意的女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来,柔声说道:“阿才,辛苦一天了,快来吃饭吧。-n^i?a′o^s/h^u_w/.¢c_o/m¢” 阿才? 文才有些恍惚,他看着女子熟悉的眉眼,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爱恋与依赖。 他忘记了道术,忘记了师父,忘记了僵尸和妖魔。 他只记得,自己是这个小镇的铁匠,她是自己的妻子,他们相依为命,日子虽清贫,却无比幸福。 他接过面碗,那温热的触感,那饭菜的香气,是如此真实。 他拿起筷子,就要将面送入口中。 只要吃了这碗面,他就会彻底沉沦于此,将“文才”这个身份彻底遗忘。 就在此时,一道雷霆般的怒喝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文才,醒来!你肩上扛着的是茅山道统,身后站着的是无数需要你守护的生灵!你忘了师父,忘了秋生,忘了我们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吗!” 这声音,是九叔! 文才浑身剧震,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眼前的温馨小院开始扭曲、褪色,温柔的妻子化作一缕青烟,脸上带着无尽的怨毒。 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依然站在石台前,只是浑身已被冷汗浸透,眼中泪光闪烁。 他刚刚,差一点就永远回不来了。 看到文才脱困,九叔微微点头,随即看向秋生。秋生深吸一口气, 幻境瞬间降临。 秋生看到的,不是温情脉脉,而是最残酷的现实。 他看到自己苦修数十年,却始终无法突破瓶颈,法力低微,被师门驱逐。 他回到镇上,却被曾经敬畏他的乡亲们指指点点,骂他是“废物”、“骗子”。 就连他最心爱的姑娘,也嫁给了富甲一方的乡绅,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 “修行有什么用?”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你付出了一切,却一无所获!放弃吧,做一个普通人,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像个笑话!” 信仰,在这一刻剧烈动摇。 秋生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流出也浑然不觉。?求,书.帮. !免\费?阅·读^ 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就在他即将放弃抵抗,任由心魔吞噬之际,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愕然回头,看到的竟是师父九叔的幻象。 九叔没有多言,只是默默递给他一张黄纸符箓,上面用朱砂画着最基础的“护身符”。 “秋生,”九叔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记住,你的道,修的是自己的心。你的信仰,不需要任何外人来认可。只要你认为它是对的,它便有撼动山岳的力量。” 秋生怔怔地看着那张符。 是啊,这是他画的第一张符,虽然歪歪扭扭,却是他踏 入道途的起点。 他猛地握紧符纸,那符箓仿佛化作一团烈火,瞬间点燃了他心中即将熄灭的信念之火!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道,我说了算!” 秋生仰天怒吼,眼前的幻境应声破碎! 他重新回到了石台之上,眼神比之前更加锐利、更加坚定。 九叔看着两个徒弟都成功闯过心魔劫,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现在,轮到他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那九道门户中,气息最为深邃、最为混沌的最后一扇门。 一步踏入,斗转星移。 九叔的眼前,没有幻境,只有两个“自己”。 一个身穿民国时期的黄布道袍,手持桃木剑,眉宇间英气逼人,眼神沧桑而坚毅。 另一个,身穿现代医院的白色护士服,短发干练, 正是道士林九,与护士林凤娇。 “你就不该来。”护士林凤娇率先开口,声音冰冷,“你的出现,打乱了我的人生轨迹,让我背负了不该背负的因果。我本该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而不是在这里舞神弄鬼!” “那你呢?”道士林九冷笑一声,寸步不让,“你一个连鬼神都不信的凡人,凭什么占据我的身体?若不是你,我早已将茅山术发扬光大,荡尽天下妖邪,何至于让这无道盟猖獗至此!” 两段记忆,两种人生,在这一刻化作最尖锐的矛与盾,疯狂地相互攻击。 “你有没有想过,”护士林娇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诡异的疯狂,“也许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不该活着?你的时代早已过去,我的世界又因你而毁灭,我们都是不该存在的错误!” 这诛心之言,化作最恶毒的诅咒,要将九叔的意志彻底撕碎。 然而,九叔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怒火,那怒火不是针对任何一个“自己”,而是针对这混乱的命运本身! “住口!”他发出一声惊天怒吼,意志如钢铁洪流,强行冲向两个对峙的“自己”,“什么叫不该活着?我林九,在民国乱世,以一己之力护一方安宁,我问心无愧!你林凤娇,在现代医院,从死神手中抢回无数生命,你功德无量!我们都曾拼尽全力地活过!” 他的声音振聋发聩,在整个意识空间中回荡。 “所以,正因为我们都活过,才有资格决定自己的未来!不是融合,不是取代,而是我,林凤娇,就是林九!林九,也就是林凤娇!我的过去,我的现在,都由我一人主宰!” 话音落下,他的意志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光,强行将两个“自己”拉扯、挤压、融合! 那痛苦远超千刀万剐,灵魂仿佛被扔进了熔炉,要被重新锻造成型。 但九叔咬紧牙关,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 轰隆隆——! 随着九叔的心智彻底归一,突破心障,外界的“天道迷宫”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整个悬浮石台剧烈震动,空间开始崩塌,一道道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在迷宫彻底崩溃的瞬间,九叔的目光锁定在了石台中央,那九道门户消失后显露出来的一枚古朴钥匙上。 那钥匙非金非玉,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的色彩,正是“天道禁钥”! 他身形一晃,趁着空间坍塌的混乱,一把将禁钥夺入手中! 也就在禁钥入手的一刹那,一股庞大的信息洪流涌入他的脑海。 他瞬间明白了无道盟的真正图谋! 借尸还魂! 他们根本不是要压制天道,削弱天道对这个世界的影响。 他们是要利用轮回之力,将某个被天道镇压的古老存在,从无尽的虚无中“复活”过来,让那个存在彻底取代如今的天道,成为这个世界新的主宰! “好大的野心!好毒的算计!”九叔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从后方传来:“林凤娇!留下钥匙!” 一道人影撕裂虚空,悍然追至。 来者身穿黑袍,胸口绣着一个狰狞的“无”字,气息强大到令人窒息,正是无道盟的一位执事! 那执事二话不说,双手一合,无数黑色的锁链凭空出现,如同毒蛇般缠向九叔,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 这正是无道盟的歹毒法术——天道锁链! “就凭你?”面对这绝杀之局,九叔眼中却闪过一丝冷笑。 他没有硬抗,反而手腕一翻,掏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火药粉,猛地撒向空中! 阳光透过即将崩碎的空间裂缝照射下来,火药粉末在空中形成了一片奇异的粉尘云,光线经过折射,瞬间在那执事眼前制造出无数个九叔的虚影,让他一时无法分辨真伪。 “障眼法?”执事不屑冷笑,正要以力破巧。 九叔却在此时,并指如剑,一张“镇灵符”甩手而出,口中低喝一声:“爆!” 那符箓并非射向执事,而是精准地射入了火药粉尘云的中心!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火药被符箓引爆,瞬间形成一股恐怖的冲 击波。 那执事猝不及防,被这融合了道法与火器的爆炸震得气血翻涌,身形一滞。 “你们的阴谋,到此为止了!” 趁此机会,九叔带着秋生和文才,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冲出了即将彻底湮灭的迷宫空间,消失在天际。 逃出生天的九叔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停下,他低头望着手中那枚造型古怪的钥匙,眉头紧紧皱起。 一股强大到难以想象,却又混乱、暴虐的能量波动,正从钥匙内部源源不断地传来,仿佛握着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星辰。 这把钥匙……不只是开启,还是终结。 他缓缓抬头,目光穿透云层,望向遥远的东方,那里,是无道盟总部的方向。 第59章 九叔陷迷局! 经过天道盟的事,一行人回到义庄。/k\a/y?e¨-¨g\e`.·c+o+m` 屋檐下九叔手持那枚从迷宫中夺来的“天道禁钥”,脚步沉稳而急促。 黄铜质地的钥匙入手冰凉,却又仿佛握着一颗正在搏动的心脏,一股股奇异的能量波动透过掌心,直冲天灵盖。 那是一种远超寻常灵气的、更为古老、更为本源的力量,仿佛宇宙初开时的一缕法则,被强行禁锢在这小小的器物之中。 “师父,这玩意儿……怎么越来越烫了?”秋生跟在身后,他只是靠近了些,就感觉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呼吸间仿佛吸入了滚烫的铁砂。 文才更是远远地缀着,一脸惊惧:“师父,要不咱们还是把它扔了吧?我感觉它像个活物,怪瘆人的。” “蠢货!”九叔头也不回地低斥一声,“这是机缘,也是考验。天道压制之下,我辈修士寸步难行,此物,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前世身为现代护士林凤娇的记忆,让他对“能量”、“法则”这类词汇有着远超这个时代的理解。 这钥匙里蕴含的,绝非单纯的阴阳五行之气,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信息流。 “这股力量……像是被封印的某种法则。”九叔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必须尽快搞清楚这东西的用途,无道盟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回到义庄,他没有片刻停歇,立刻将两位徒弟遣去准备朱砂、墨斗,以及一些常人看来与道法毫不相干的东西——火药粉、罗盘,甚至还有他依据前世记忆复刻出的一架简陋六分仪。 后院,空地之上。 九叔手持墨斗,步履沉稳,脚下踏着玄奥的方位。 他并未如往常般绘制符箓,而是在地面上勾勒出一个个精准的几何图形。 直线、圆弧、等边三角……这些图形彼此交错,最终构成了一座繁复而精密的立体法阵。 秋生看得目瞪口呆,这和他认知中的道家阵法截然不同,倒像是……像是洋人书本里的什么数学图纸。 “师父,您这是在做什么?画符念咒的事儿,怎么还用上这些铁疙瘩和洋玩意儿了?”他指着九叔手中的六分仪,满脸不解。 九叔将罗盘置于阵法中心,又用六分仪校对着天穹星辰的方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w*o*d*e_s,h!u-c/h?e+n?g,.!n*e^t\ 他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符箓咒法,是沟通天地灵气的‘语言’。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搭建一个能够解析更高层级法则的‘模型’。秋生,你要记住,万物皆数,道法自然。当法术提升到极致,它与格物致知(科学)便会殊途同归。这是更高阶的法术模型,一个阴阳数理镇煞阵!” 说罢,他将一包包用油纸裹好的火药粉,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图形的各个关键节点上。 这些节点,全都是他通过《周易》六十四卦与斐波那契数列精密计算得出的坐标。 一切准备就绪。 九叔深吸一口气,将那枚天道禁钥悬置于阵法中央。 他双手掐诀,口中念诵的不再是寻常的道家经文,而是一连串急促而复杂的数字与坐标。 “乾三连,坤六断,离中虚,坎中满……引天枢为基,瑶光为引,坐标(3,π/4)……点火!” 随着他一声令下,秋生和文才立刻用火折子点燃了预先设置好的引线。 “嗤——” 火光并未如预想中那般炸开,而是化作一道道柔和的金色丝线,沿着地面上的几何图形飞速蔓延,瞬间点亮了整座大阵。 嗡鸣声起,悬浮在半空中的天道禁钥剧烈震颤起来,散发出刺目的光芒。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空中的光芒并未被阵法引导,反而像是触动了某个未知的陷阱。 一道无形的波纹以钥匙为中心骤然扩散,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拉长,如同被投入水中的画卷。 义庄的木梁、青瓦、院中的老槐树……所有的一切都在视野中融化、剥离。 “师父!”秋生和文才的惊呼声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随即被一声刺耳的电子蜂鸣音所取代。 九叔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当他再次稳住心神,发现自己已然不在义庄后院。 四周是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头顶的日光灯发出冰冷的白光。 不远处,心电监护仪正发出单调而有规律的“滴滴”声。 这里是……他前世作为护士林凤娇时,工作过无数个日夜的医院病房! “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改变历史?林凤娇。.5?d/s,c*w¢.?c?o′m?” 一个阴冷、嘶哑,仿佛由无数人声交叠而成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带着浓浓的嘲弄与恶意,“无论你是道士九叔,还是护士林凤娇,都只是命运棋盘上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九叔心中猛然一沉。 是无道盟! 这绝非简单的时空错乱,而是传说中能将人意识拖入无尽轮回的“命运幻阵”! 他的意识开始出现剧烈的割裂感。 他看到一个穿着民国道袍、手持桃木剑的自己,正在月下追逐僵尸;转瞬间,他又变成了身穿白色护士服的林凤娇,正熟练地为病人进行静脉穿刺。 “林医生,13床的病人血压又升高了!”一个穿着护士服的陌生女孩焦急地跑过来。 “九叔!那只女鬼又跑出来了!”另一个画面里,秋生正惊慌失措地对他大喊。 两个身份,两种记忆,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的认知。 我是谁? 我究竟是谁? 是林凤娇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道士梦,还是九叔窥见了自己的前世? 一瞬间的动摇,让他心神险些失守。 幻境中的一切都无比真实,触感、嗅觉、听觉,毫无破绽。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林凤娇”昨天值夜班时处理过的每一个病例。 但九叔毕竟是九叔,两世为人的经历让他拥有远超常人的精神韧性。 在极致的混乱中,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寻找破绽。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单调而恒定。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10:15。 他开始在“病房”里走动,试图与人交流,但所有人都像设定好的程序,重复着固定的对话。 当他再次看向墙上的钟时,瞳孔骤然一缩。 时间,竟然又回到了10:00! 一个循环! 幻境中的时间,每过一刻钟(15分钟),便会重置一次!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迷雾。 他不再理会那些交错的记忆,而是将全副心神投入到观察这个循环中。 第一次循环,他在病床的床脚下用指甲划了一道浅痕。 第二次循环开始时,他立刻检查,那道划痕果然消失了。 “原来如此……”九叔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再完美的幻境,只要是人造的,就必然有其底层逻辑。 而这个逻辑,就是它的死穴! 他开始利用这个规律,在每次轮回中强行记忆环境中的细节。 病床的摆放位置、仪器的布局、光线投射的角度……渐渐地,一个熟悉的模型在他脑海中浮现。 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物体,其空间分布,竟然完美地符合一个数学规律——斐波那契螺旋! 从心电监护仪的位置,到门口的垃圾桶,再到窗外的树影,所有关键元素的连线,构成了一条完美的黄金螺旋线。 “原来你们的幻术,也不过是数学的伪装!”九叔眼中精光爆射。 他前世的知识,在这一刻化作了最锋利的破阵之剑! 他不再犹豫,猛地蹲下身,以指为笔,以内力为墨,迅速在洁白的病房地板上勾勒起来。 他画的不是符,而是在脑中推演出的那条斐波那契螺旋线。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精准无比,仿佛一位正在解开终极谜题的数学家。 螺旋线的尽头,那个被称为“黄金分割点”的位置,正是整个幻阵的能量核心! “秋生!文才!火药!”九叔用尽全力,发出一声神识咆哮。 这声咆哮穿透了幻境的壁垒。 在现实的义庄后院,原本一脸迷茫、呆立原地的秋生和文才猛地一个激灵。 他们看到师父虽然闭着眼,但手指却在虚空中疯狂刻画,口中念念有词。 “师父叫我们!”秋生反应最快,他抓起身边剩下的一包火药,凭着直觉,猛地朝师父手指指向的虚空——也就是阵法中央的某个特定坐标点——扔了过去! 幻境中,九叔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包熟悉的油纸包。 他毫不迟疑,并指如剑,指尖逼出一缕凝若实质的阳火,猛地刺向火药包! “给我破!”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来自现实,而是直接在意识层面炸开! 点燃的不再是普通的火药,而是整个幻阵的逻辑基点。 这一点爆炸,引发了剧烈的共振效应。 以黄金分割点为中心,整个斐波那契螺旋结构瞬间崩溃。 九叔眼前的白色病房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玻璃,寸寸碎裂。 无数碎片向后飞散,露出了背后义庄熟悉的夜空和院墙。 消毒水的气味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泥土和线香的芬芳。 幻境,崩塌了! 秋生和文才只觉得眼前一花,师父的身影重新变得凝实。 而院子中央的法阵,所有由火药粉绘制的线条都已烧尽,只留下一地焦黑的痕迹。 就在幻阵破碎的最后一刹那,院墙的阴影里,一个瘦削的身影一闪而逝。 那人手持一柄铁算盘,正是消失多时的算命瞎子。 此刻,他手中的算盘珠子碎裂了好 几颗,边缘甚至出现了残缺。 “哼,没想到你连‘小六壬’的数理幻阵都能看穿……”一道冰冷怨毒的声音随风飘来,“林凤娇,你的确给了我们一个惊喜。”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彻底融入夜色,再无踪迹。 九叔稳住身形,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望着瞎子消失的方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声说道:“他们不会就此罢休,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股更为诡异的寂静笼罩了整个义庄。 原本还在轻拂的夜风,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粘稠、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院子里老槐树的叶子,纹丝不动,宛如一幅静止的油画。 秋生和文才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九叔心中警兆狂鸣,他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那轮本该皎洁明亮的月亮,不知何时,竟被一层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缓缓遮蔽。 那黑雾并非乌云,它没有形状,没有边界,更像是一滴滴入清水中的浓墨,带着一种生命般的律动,贪婪地吞噬着月华。 整个世界的光亮,仿佛都被那个诡异的源头吸了进去。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有什么东西……正在那无尽的黑暗背后,缓缓苏醒。 第60章 卦象追踪 庭院中央那尊半人高的八卦炉,吐着幽幽的赤色火光,将九叔、秋生、文才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仿佛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又仿佛在与之对抗。?l?a,x!s^w¢.*c¨o,m^ 九叔神情肃穆,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枚从东瀛人手中夺回的“天道禁钥”。 此物入手冰凉,质地非金非铁,表面光滑如镜,在火光下却不见半点反光,仿佛能吞噬光线一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师父,这玩意儿到底怎么用?难道真像传说里那样,插进哪个锁眼就能打开天门?”秋生凑上前,好奇地打量着,他总觉得这东西更像一块精心打磨过的镇纸。 九叔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一口气,双目微阖,体内微弱的法力顺着手臂缓缓注入钥匙之中。 然而,钥匙毫无反应,如泥牛入海。 他眉头一皱,这“天道压制”果然厉害,连他这点残存的法力都无法激发此物的灵性。 “既然灵力不行,那就试试最纯粹的阳火。”九叔当机立断,将手腕一翻,那枚天道禁钥被他稳稳地投入了八卦炉内。 “师父!”文才惊呼一声,那可是拼了命才抢回来的宝贝,怎么能说烧就烧! “闭嘴!”九叔低喝道,“此非凡火,乃是汇聚天地阳气的八卦炉火,专克阴邪,也能显化灵物本相。” 话音刚落,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枚漆黑的钥匙在熊熊炉火中并未熔化,反而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将四周的火焰尽数吸入其中。 原本赤红的炉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而钥匙本身,则开始由内而外透出微弱的金光。 光芒越来越盛,渐渐地,钥匙光滑的表面上,开始浮现出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刻痕。 这些刻痕纵横交错,看似杂乱无章,但在九叔眼中,却构成了一幅玄奥无比的图谱。 “是卦象……乾、坤、震、巽……”九叔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对,不止是八卦,这是六十四卦的变体,每一道刻痕都代表着一个变量。”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死死盯着从炉中投射到对面墙壁上的光影。 那光影随着火焰的摇曳而轻微晃动,墙上,一个由无数光点组成的模糊图案,隐约指向一个方位。 “辰州……又是辰州!”九叔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看来,那群家伙在辰州必定有重要的据点。-三^叶¢屋` *无?错~内-容·他们千方百计想拿回这钥匙,就是为了找到那个地方。很好,他们还没放弃,但这次,轮到我们主动出击了!” “文才,取纸笔墨!秋生,把我的罗盘和量角器拿来!”九叔的命令简洁而有力。 文才手忙脚乱地铺开黄纸,秋生则从内屋翻出个半旧的木盒,里面装着的不是法器,而是一套绘图用的铜制工具,甚至还有一把看起来格格不入的西洋计算尺。 “师父,这……”秋生看着那枚在炉火中不断变幻光芒的钥匙,又看了看手里的工具,满脸困惑。 “别废话,”九叔的目光紧锁着墙上的光影,“文才,记录下主光斑相对于炉口正上方,也就是‘离’位的偏移角度,每隔三息记录一次。” 接着,他又对秋生说:“你,用量角器测量光斑在墙上投射的高度,以及它与地面形成的夹角。快!” 两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师父如此郑重,也不敢怠慢,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测量记录。 文才的毛笔在纸上画出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数字,秋生则拿着量角器,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嘴里念念有词。 “偏东七分,夹角……夹角三寸四……” “又变了!师父,它在动!” 九叔置若罔闻,他拿起那把西洋计算尺,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封皮都磨破了的《几何原理》,手指飞快地在书页和计算尺上滑动。 一行行复杂的符号和公式在他脑中飞速运转。 秋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嘀咕道:“师父,您这又是三角函数又是坐标定位的……这不就是西洋人用的那种测地仪吗?咱们风水寻龙尺、罗盘定位不就行了?” “蠢货!”九叔头也不抬地骂道,“寻龙尺和罗盘靠的是感应地脉灵气,如今灵气被‘天道’压制,几近于无,它们的作用还不如一根烧火棍!古代风水师用的是千百年积累的经验和直觉,我们现在,用的是数据!” 他猛地将计算尺往桌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算出来了!”九叔拿起毛笔,在一张地图上重重一点,“辰州东南三十里,青屏山废弃道观!误差不会超过五十丈!” 夜风呼啸,三人一刻也不敢耽搁,借着月色直奔青屏山。 那座废弃道观果然坐落在山坳深处,破败不堪,山门倾颓,院内杂草丛生,比乱葬岗还要荒凉几分。 “师父,这里阴气好重。^j+y*b/d+s+j\.!c-o′m-”文才缩了缩脖子,感觉后颈凉飕飕的。 九叔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面小小的八卦铜镜,对着道观深处 照了照。 镜面中,整个道观的景象都发生了扭曲,仿佛被投入水中的倒影,波纹荡漾。 “有阵法。都跟紧我,脚踩我踩过的地方,一个脚印都不能错。”九叔面色凝重,当先一步踏入道观。 庭院中央,矗立着几根布满青苔的石柱,上面刻画着模糊的卦象。 文才一时好奇,伸头去看离他最近的一根石柱,脚下不慎一滑,手下意识地扶在了石柱上。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自地底响起,四周的景象瞬间大变。 原本破败的道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灰蒙蒙的空间,无数扭曲的黑色人影在他们周围飘荡,这些影子全都是头下脚上,倒立着行走,悄无声息,却带着一股令人心胆俱裂的诡异气息。 文才“啊”的一声惨叫,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仿佛自己也马上要倒过来了。 “别看那些影子!”九叔一声断喝,如同惊雷在两人耳边炸响,“这是‘六壬镜像术’,看久了会颠倒五感,扰乱心神,最后魂魄离体!” 他话音未落,已然有了动作。 只见他反手举起八卦铜镜,对准头顶那轮被薄云遮蔽的月亮,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阳明之光,破邪显正!” 一道月光被铜镜汇聚,再猛地反射出去,化作一束刺目的银色光柱,狠狠地轰击在那些倒立行走的黑影上。 光柱所到之处,黑影如同被点燃的纸片,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化为青烟。 幻象破碎,眼前的景象又恢复了破败道观的模样。 文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煞白。 “没用的东西。”九叔瞪了他一眼,目光转向道观的正殿深处,“真正的机关,还在里面。” 穿过正殿,一道厚重的石门挡住了去路。 石门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转盘,上面刻着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卦象,是为“生死卦轮”。 转盘旁边,有一行小字:“生死一念,转错则亡”。 墙壁两侧,数十个黑洞洞的箭孔,正无声地昭示着这行字的真实性。 “师父,这怎么开?难道要我们一个个试?”秋生头皮发麻。 “试?你有一百条命来试吗?”九叔冷哼一声,他蹲下身,仔细研究着卦轮上的刻痕。 他忽然想起了紫云真人那本残破的笔记中,曾提到过一种上古宗门的机关术,其密码并非固定,而是根据天干地支、时辰变化而演算出的一个概率组合。 “不是运气,是算法。”九叔喃喃自语,他从怀中再次掏出那本笔记,又看了看天色和时辰,手指在地上飞快地画着什么。 “子时三刻,月在中天,属水……门朝正北,亦为坎水位。坎为一,离为九,乾为六,坤为二……”他的嘴里吐出一连串数字和卦象名词,秋生和文才听得云里雾里。 片刻之后,九叔站起身,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他伸出手指,在卦轮上依次按下了“坎”、“震”、“离”三个卦象,然后猛地一转! “咔嚓……咔嚓……轰隆隆……” 石门内部传来一连串齿轮咬合的沉重声响,那道生死之门,竟然真的缓缓向上升起,露出了一个通往地下的幽深密室。 密室不大,只有一张石桌,一盏早已熄灭的油灯。 桌子上,静静地躺着一本用兽皮装订的册子,封面上没有书名,只有一个用鲜血画成的,狰狞的“无”字。 九叔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翻开册子。 册子没有名字,姑且称之为《无道盟残卷》。 里面的字迹潦草而疯狂,记载的内容更是让他心头剧震。 “……天道压制,非自然之衰退,实乃我盟以‘镇灵桩’布于九州龙脉节点,构筑‘灵力屏蔽场’所致。此场可削弱天地灵气,断绝正道修士与天之感应,使其法力日渐枯竭,终成凡人……” “……正道愚昧,只知怨天尤人,岂知天命早已在我等掌控之中……” 九叔的手指微微颤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谓的末法时代,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是一个名为“无道盟”的神秘组织,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开始布局,用一种他闻所未闻的方式,从根源上削弱整个正道! “他们……他们竟然想让所有的修士都变成凡人……”九叔的声音干涩无比,“好大的手笔,好深的城府……我们必须加快脚步了。” 就在他心神激荡,准备将残卷收入怀中之际,一股凌厉的劲风毫无征兆地从背后袭来,直取他的后颈咽喉! “小心!”秋生惊呼。 九叔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身体猛地向左一侧,同时反手将一直拄着的竹竿向后一捅! “铛!” 一声脆响,那劲风的来源被竹竿精准地点中,掉落在地,竟是一副小巧的铁算盘。 算盘珠子乌黑发亮,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密室入 口的阴影中,那个算命瞎子的身影缓缓浮现,他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墨镜已经碎了一片,露出下面空洞而狰狞的眼眶。 “林九,你果然找到了这里。”瞎子的声音沙哑如破锣。 “我不仅找到了这里,还知道你们的阴谋。”九叔冷冷地看着他,“我早就在防着你了。” 刚才进门时,他就在门口的地上发现了一根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的绊马线,线的另一头,连着那副藏在阴影中的铁算盘。 瞎子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疯狂的狞笑:“阴谋?哈哈哈!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蠢货,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天命’!” 话音未落,他袖袍一甩,那掉落在地的铁算盘突然“咔”的一声,所有的算珠竟然同时炸开,化作数十枚淬毒的钢珠,如暴雨般射向九叔三人! 九叔早有预料,一把将秋生和文才推到身后,同时将手中的《无道盟残卷》紧紧护在胸前,另一只手抓起石桌,猛地向前一掀! “砰砰砰砰!” 密集的钢珠打在厚重的石桌上,迸射出点点火星。 待到声响停歇,九叔放下石桌,那算命瞎子却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黑烟,和一句在密室中回荡不休的狂笑。 “林九!等着吧,天命的齿轮一旦转动,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哈哈哈哈……” “师父,他跑了!”秋生心有余悸地说道。 九叔没有理会,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手中的残卷吸引。 他看着那兽皮上触目惊心的文字,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背后隐藏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要恐怖千百倍。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将残卷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一页上没有长篇大论的记载,只有最上方,用早已干涸、变成了暗褐色的血迹,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那字迹,他认得。 那是紫云真人的笔迹。 血字写道: 紫云真人,尚存于世。 第61章 真人未亡 "师父,您从昨晚到现在水米未进。+6\k.a!n?s¨h\u,._c¢o/m+"文才端着粗瓷碗凑过来,碗里的热粥已经凝成了米坨,"要不先歇会儿?" 秋生扒着门框探头,手里还攥着半块冷馒头:"就是,您眼底下都青了,昨儿翻残卷翻得书页子哗哗响,我跟文才在偏房都没睡踏实。" 九叔没应声,食指沿着血字的笔锋缓缓摩挲。 那字迹他太熟了——十年前紫云真人在终南山收他为关门弟子时,亲手写的《黄庭经》批注,笔锋里带着三分佛性七分道骨,此刻却浸着暗红的血,像被什么东西碾碎了魂魄。 "你们记不记得三年前镇北坡的雷火?"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青铜。 文才和秋生对视一眼。 秋生挠了挠后脑勺:"咋不记得? 那雷劈得邪乎,半座山的树都焦了,您带着我俩在林子里找了三天三夜,说是紫云真人的法袍碎片。" "当时我以为他被雷火焚尽了。"九叔的拇指重重压在"紫云真人,尚存于世"八个字上,"可残卷里说,无道盟用阴阳锁魂阵把他困在两界夹缝。 雷火不是天灾,是他们引动劫数,为的就是把真人的魂魄困得更死。" 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 文才手里的碗差点摔在地上:"那...那咱们现在咋办?" "找。"九叔合上残卷,兽皮边缘的锯齿割得掌心生疼,"鬼门岭。 残卷最后一页画了阴阳鱼,鱼眼的位置在辰州鬼门岭。 那地方是阴阳交界的裂缝,真人可能被锁在里面。" 秋生的馒头"咚"地掉在地上:"鬼门岭? 我听赶尸匠老周说过,那地儿常年罩着黑雾,进去的活人没几个能出来。 前儿个还有个猎户说看见雾里飘着穿铠甲的阴兵——" "所以要带硝石和朱砂粉。"九叔转身从柜子里掏出个粗布包,"硝石遇水吸热,能中和阴气;朱砂粉掺火药,点燃后高温能破阴邪。 这不是迷信,是阴阳二气在热力学上的反应。" 他把布包塞给文才时,指腹擦过徒弟冻得通红的手背。 文才打小在义庄长大,手背上还留着去年帮他磨符纸时被竹刀划的疤。 九叔喉咙发紧,又补了句:"你们要是怕——" "怕啥!"秋生梗着脖子打断他,弯腰捡起馒头塞回怀里,"您教过我们,鬼怕恶人,更怕不要命的。 再说了..."他挤了挤眼睛,"我还想看看幽冥界啥样呢,回头能跟村头二狗子吹半年。·3!0-1^b+o′o+k`..c!o-m*" 文才攥紧布包,指尖把粗布绞出个皱:"我...我不怕。 就是...要是真遇上阴兵,师父您可得护着我俩。" 九叔突然笑了。 他伸手揉乱两个徒弟的头发,像揉两只炸毛的小土狗:"放心,我这条命是现代来的,阎王殿的生死簿上没我名儿。" 鬼门岭的雾比传闻中更浓。 三人沿着羊肠小道往上爬,十米外的树影都成了模糊的墨团,湿冷的雾气钻进衣领,像无数只冰手在脊梁上爬。 "到了。"九叔停在一块半人高的青石前。 石头上刻着歪歪扭扭的"鬼门"二字,青苔从字缝里钻出来,像两摊凝固的血。 秋生抽了抽鼻子:"师父,这味儿...像烂了半个月的鱼。" "是阴煞之气凝结的腐臭。"九叔解下背上的桃木剑,剑鞘在青石上敲了三下。"记住,等下不管看见什么,都别闭眼。 阴雾里的幻象专挑人心虚的地方钻。" 话音未落,雾里突然响起"咔啦"一声,像铁链拖地的动静。 三个人的影子在雾里被拉得老长,文才的布包"啪"地掉在地上,朱砂粉撒了一地,红得刺眼。 "别慌。"九叔反手按住两个徒弟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渗进去,"退到我身后。" 雾团剧烈翻涌,当先冲出的是一杆锈迹斑斑的长矛。 矛尖裹着暗绿的尸毒,擦着秋生的耳朵扎进土里,震得地面都颤了颤。 紧接着,七八个披甲的身影从雾里浮出来——他们的铠甲破破烂烂,脸上蒙着褪色的红布,露出的眼眶里翻涌着幽蓝的鬼火。 "阴兵!"文才的声音带着哭腔,"真...真有阴兵!" "不是真的兵。"九叔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看见这些阴兵的脚腕上缠着细如发丝的黑线,线的另一头隐没在雾里,"是无道盟用怨气养的傀儡。"他扯过秋生怀里的火药袋,"撒粉!" 秋生手忙脚乱地撕开袋口,深褐色的粉末"簌簌"落在阴兵脚边。 文才突然想起什么,从布包里抓了把硝石撒上去。 九叔摸出火折子猛地一吹,火星子"滋啦"窜起来,瞬间引燃了混合粉末。 "轰!" 爆炸的气浪掀得雾团倒卷。 阴兵的铠甲被高温灼 出一个个焦洞,他们发出刺耳的尖啸,鬼火在眼眶里疯狂跳动,却再不敢往前半步。 "它们怕高温!"九叔抹了把脸上的黑灰,眼里亮得惊人,"继续撒! 秋生往左,文才往右,把火药圈扩大!" 两个徒弟应了声,猫着腰绕着圈撒粉。?精*武`小\说_网` _无^错.内`容_ 阴兵们在火圈外焦躁地踱步,长矛砸在地上迸出火星。 有个阴兵突然举起长矛,矛头直指九叔——就在这时,雾里传来"铮"的一声弦响,那阴兵的鬼火"噗"地灭了,身影像被风吹散的灰,瞬间消散。 九叔的动作顿了顿。 他望着阴兵消失的方向,雾里隐约露出点朱红的檐角,像滴悬在半空的血。 "走。"他捡起地上的桃木剑,剑尖直指雾中那点红,"阴兵阵破了,真人可能就在前面。" 文才拍了拍身上的土,从怀里摸出块烤红薯塞给秋生:"给,你昨儿没吃完的。"秋生咬了口,甜香混着雾里的腐臭,竟意外地踏实。 三人踩着还在冒烟的火药圈往里走。 雾越来越浓,浓得几乎能捏出水来。 九叔的桃木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上凝起一层白霜——那是阴阳二气剧烈碰撞的征兆。 "师父,你看!"秋生突然拽他袖子。 雾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开道缝,露出后面的景象:朱漆大门,汉白玉台阶,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金漆匾额,上面的字被雾气遮了大半,只隐约能看见"幽冥"二字。 门内传来若有若无的琴音,像是有人用指甲刮过琴弦,带着说不出的诡谲。 九叔的掌心沁出冷汗。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朱漆大门上"幽冥府"三字在雾中渗出幽蓝微光,九叔的桃木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脊撞得掌心发麻——这是阴阳紊乱到极致的征兆。 他反手攥住文才和秋生的手腕,三人掌心相抵的温度像三根火柴,在阴寒里勉强燃着。 "跟紧我,不管看见什么都别停步。"九叔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钉进石板的钢钉,"幻象专挑人心软处扎,你们最怕什么,它就变什么。" 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 三人刚跨过门槛,眼前的景象便天翻地覆——文才突然僵在原地,眼眶瞬间红得滴血。 他看见自家后巷的老槐树,看见穿蓝布衫的妇人踮着脚往他兜里塞烤红薯,那是他七岁时病死的娘,此刻正抹着眼泪喊:"阿才,跟娘回家,外头风大。" "文才!"九叔猛拽他胳膊。 文才的指甲几乎掐进师父手背,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我娘...她没死? 她怎么在这儿?" 秋生的情况更糟。 他直勾勾盯着前方,浑身筛糠似的抖,手里的火药袋"啪"地掉在地上——他看见三年前被尸王抓伤的夜晚,自己倒在血里,九叔跪在旁边撕布条,血浸透了白纱布,染成刺眼的红。"师父,我疼..."秋生无意识地去摸脖子,那里早没了伤疤,"我当时好怕,怕再也看不见义庄的月亮..." 九叔咬着后槽牙,掌心运起纯阳真气,分别拍在两个徒弟后颈。 文才的幻象里,蓝布衫妇人的手刚要碰到他脸,突然像被泼了滚油,嘶叫着化作黑雾;秋生眼前的血潭"轰"地炸开,尸王的利爪在雾里抓了个空,碎成星点鬼火。 "记住!"九叔吼得嗓子发哑,"你们娘在天之灵不会骗你们走歪路,我给你们裹的纱布早烧了七回——这些都是阴雾搓出来的烂棉花!"他抽出桃木剑划出火圈,火星子噼啪炸响,"往前跑! 跑过这重雾,就能见着真人!" 文才抹了把脸,脸上还挂着半干的泪,却咬着牙拽起秋生:"秋生哥,你说过要跟二狗子吹幽冥界的! 走啊!"秋生被他拽得踉跄,突然狠掐自己大腿,疼得倒吸冷气:"对! 我还没教二狗子搓火药呢!" 三人跌跌撞撞往前冲。 幻象如潮水般退去时,九叔的道袍已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前方那座由黑铁铸就的囚牢,铁链粗如儿臂,每一环都刻满镇魂咒,在幽光里泛着青黑。 囚牢中央,一个白发老者倚着铁栏。 他道袍破碎,胸前的八卦镜裂成三瓣,却仍直着腰板。 九叔的呼吸骤然停滞——那是紫云真人,十年前在终南山教他画符时,总爱用拂尘敲他脑袋的师父;是三年前雷火里"死"去,让他在焦土上跪了三天三夜的师父。 "你来了。"紫云真人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铜钟,"我就知道,你这混小子...连阎王殿都敢闯。" 九叔冲过去,桃木剑"咔嚓"劈断手腕粗的铁链。 火星溅在真人脸上,他却笑了:"别白费力气,这锁链锁的不是我的肉,是我的魂。"他抬起手,九叔这才看见,铁链穿过的不是老者的手腕,而是一团半透明的魂体,"无道盟要的是轮回之力。 他们算出九世轮回者要醒,怕阴阳秩序重归 平衡,所以困我在两界夹缝,用我的魂做引子,要搅乱六道。" "师父!"九叔的声音在发抖,"我带了现代的硝石火药,带了三清祖师传的禁钥——" "来不及了。"紫云真人突然剧烈咳嗽,魂体上裂开蛛网似的细纹,"他们...他们感应到了。" 整座宫殿突然剧烈震动。 头顶的穹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黑雾像活物般涌进来。 一个戴青铜鬼面的身影从裂缝中坠下,落地时震得三人踉跄——他着玄色大氅,袖口绣着金线勾的"无道"二字,正是九叔在残卷里见过的无道盟执事。 "九叔公,好胆色。"执事的声音像两块石头相磨,"你以为闯过幻象就能救人? 这幽冥府是我用十万阴魂祭了三年的锁魂阵,你们..."他抬手,铁链突然活过来,缠上九叔的脚踝,"要永远留在这里,给真人作陪葬。" 九叔被拽得半跪在地上。 他望着文才和秋生被阴雾缠住的身影,突然笑了——笑得执事鬼面下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从怀里摸出块暗金色的钥匙,表面刻满九道轮回纹,在幽光里流转着暖黄的光。 "您说对了,我是九世轮回者。"九叔的拇指擦过禁钥的纹路,这是现代医院里,三清祖师托梦塞给他的,"但您不知道,天道给轮回者的,从来不是一条命,是一把钥匙。" 禁钥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锁链触到光的瞬间发出惨叫,化作飞灰;缠住文才秋生的阴雾像雪遇骄阳,"嘶嘶"消散。 执事的鬼面出现裂痕,他惊吼着结印:"不可能! 这是天道禁物,你怎么会——" "因为有人要护着该护的人。"九叔站起身,禁钥的光裹住三人,"师父说过,道术是渡人,不是困人。 无道盟要改天道? 那就让他们看看,真正的天道,站在哪边。" 宫殿开始崩塌。 穹顶的裂缝里漏下天光,照得紫云真人的魂体愈发透明。 九叔扑过去要抓他的手,却只触到一团暖融融的光。 真人的声音混着碎石坠落的轰鸣,轻轻飘进他耳里:"记住...轮回不是结束...是..." 话音戛然而止。 禁钥的光与幽冥之力在头顶相撞,炸出刺目的光团。 九叔被文才秋生拽着往门外跑,回头的瞬间,他看见紫云真人的魂体融进光里,像一片雪落进春溪,不见了踪影。 "师父他..."秋生的声音发颤。 九叔望着掌心还在发烫的禁钥,喉咙发紧。 他突然想起现代医院里,护士说他昏迷时喊过"师父";想起义庄残卷上,那行血字最后有个模糊的"生"字——原来不是"未亡",是"重生"? 宫殿的最后一声轰鸣里,九叔听见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像极了紫云真人敲他脑袋时的语气:"混小子,该学的还多着呢。" 禁钥的光突然暗了暗。 九叔低头,看见钥匙上的轮回纹正在缓缓转动——他知道下一世的故事,似乎已经开始了。 第62章 九叔收鬼语! 禁钥的白光与幽冥之力相撞的刹那,九叔眼前炸开刺目金芒。·e′z′小?说·网. .免+费-阅,读- 他被文才拽着踉跄后退,余光瞥见紫云真人的魂体突然凝出实体轮廓——不是虚影,是青衫飘举、鹤发童颜的模样,像极了义庄供桌上那幅泛黄的祖师画像。 "师父!"秋生哭腔里带着惊喊,扑过去要抓那道青光。 可指尖刚触到光雾,紫云真人的身影便如融雪般渗入九叔心口。 九叔浑身一震,喉间泛起甜腥,却听见清越的声音在识海炸响:"以磁引阴,以符控灵......你若能立阴塔,便有希望逆转乾坤。" 地动山摇的轰鸣中,文才的手勒得他胳膊生疼:"师父快走! 房梁要塌了!"九叔被拽着撞出殿门,再回头时,整座幽冥宫殿已化作漫天碎光。 晨雾漫过山林,他这才发现三人站在辰州城外的老槐树下,露水顺着枝桠滴在禁钥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这......这就出来了?"秋生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腰间的糯米袋不知何时裂开道缝,白生生的米粒撒了一地。 文才蹲下身捡米,手指突然顿住——他捡到的不是米,是片青灰色的鳞甲,边缘还沾着幽冥特有的幽蓝鬼火。 九叔握紧禁钥,掌心的轮回纹还在发烫。 他想起识海里那声低语,喉结动了动:"去北麓。" "北麓?"文才直起腰,"那地儿有狼窝子,上个月王猎户还被狼叼了半只鞋......" "找老铜匠。"九叔打断他,禁钥在掌心转了个圈,"紫云真人说,他铸过龙脉镇器。" 秋生挠了挠后脑勺:"就那个总蹲在破庙前补铜盆的老头? 我上周还见他用铜丝编蛐蛐笼子呢。" 九叔没接话,脚步却加快了。 他记得现代图书馆里查过的《辰州奇物志》——光绪二十年,清廷为镇湘西龙脉,曾召铜匠李守拙铸过"九连环镇灵钟",后来那钟随清帝退位失了踪迹。 而老铜匠腰间总系着的半块铜佩,正是钟上的"干"字纹。 破庙的断墙根下,老铜匠正眯着眼修铜烟杆。 他头发白得像雪,左手少了根食指——那是铸钟时被熔铜溅伤的。 九叔摸出怀里的镇灵铜币,往石墩上一放。+5,4`看¢书/ \首*发* 铜光映得老铜匠浑浊的眼突然亮了:"这是......通冥局的镇灵钱?" "请您铸个东西。"九叔展开随身带的图纸,"以精铜为柱,内刻北斗二十八宿纹,柱心嵌磁石,外围缠引魂铜线。" 老铜匠的枯指抚过图纸,在"通冥之柱"四个字上顿住:"当年铸镇灵钟,用了三炉精铜,七斗磁砂。 你这柱子......"他突然抬头,"要引的是阴司气?" 九叔点头:"引阴气,通幽冥。" 老铜匠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响,突然笑出满脸褶子:"好个引阴气! 当年那些大人要锁龙脉,你倒要通阴阳。"他抄起铜烟杆敲了敲石墩,"成,三日后取货。" 三日后,义庄后山。 文才和秋生扛着半人高的铜柱直喘气,柱身的二十八宿纹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九叔踩着青石板转了三圈,突然蹲下身,朱砂笔在地上划出个左旋的引魂纹:"就这儿。" "师父,这地儿前儿还埋了只死猫呢!"秋生放下铜柱,用袖子擦汗,"要是引来了猫魂......" "猫魂怕什么?"九叔把磁石粉混着香灰撒进纹阵,"你俩把铜线缠在柱腰,间隔三寸打个结。"他抬头时,阳光正穿过铜柱的镂空纹路,在地上投出个星图般的影子,"这柱子不是锁魂,是传话——阳间能听见阴间的信儿,阴间也能收到阳间的话。" 文才摸着铜柱上的磁石:"那......能听见我奶的声音么?" 九叔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现代医院里,自己昏迷时总听见的那句"阿娇,别怕",想起义庄残卷上那个模糊的"生"字。 风突然卷着山雾扑来,铜柱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有人在极远的地方敲了口古钟。 "能。"他说,"等塔成了,什么都能听见。" 暮色漫上后山时,铜柱终于立稳了。 九叔后退两步,看着那抹铜光融入渐暗的天色。 秋生正蹲在地上收工具,突然僵住:"师父......你看那边。" 九叔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林子里飘着团黑雾,比夜色更浓,像团被揉皱的湿布。 黑雾里隐约露出半张脸——青面,赤目,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尖牙。·s·a_n,y?e?w~u/.+n¨e~t′ "收工。"九叔弯腰捡起地上的朱砂笔,指尖轻轻抚过笔杆,"文才,把糯米分给秋生一半。" 山风卷着铜柱的嗡鸣掠过耳际,九叔听见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他握紧禁钥,轮回纹在掌心跳动 如活物。 今晚,怕是睡不安生了。 月上中天时,后山的铜柱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九叔坐在义庄门槛上,手里转着半块镇灵铜币——这是老铜匠铸柱时特意留下的边角料,此刻在他掌心被焐得发烫。 文才蹲在院角磨糯米粉,石磨"吱呀"声里混着秋生的抽鼻子:"师父,我总觉着林子里有东西盯着咱们......" "把阳火灯再往塔基挪三尺。"九叔突然起身,道袍下摆扫过青石板。 他早算到今夜会有动静——自禁钥引动幽冥之力那日起,无道盟的耳目便像附骨之疽。 紫云真人说"以磁引阴",这引的又怎会只是鬼语? 文才慌忙扛起竹篓里的陶灯,灯芯浸着雄黄酒,火苗烧得噼啪响。 秋生抱着半面铜镜跟在后面,镜面蒙着层朱砂,那是九叔用公鸡血画的"破妄符"。 三人刚绕到铜柱背面,山风突然卷着腐叶扑面而来,吹得阳火灯的光忽明忽暗。 "来了。"九叔的声音沉如磐石。 黑雾从铜柱阴影里渗出,比夜色更浓三分,先漫过秋生的鞋尖,再往上爬时被铜镜一挡,"嗤啦"冒起青烟。 青面赤目的鬼面从雾里挤出来,嘴角咧到耳根,獠牙上还挂着暗褐色的血珠——正是暮色里见过的那张脸。 但这回黑雾里多了道人形轮廓,穿黑袍,腰间悬着串骷髅铃铛,每走一步都发出"咔啦"轻响。 "黑魂使。"九叔摸出怀里的五雷符,符纸在指尖滋滋冒电,"能穿阴阳两界的无道盟死士。" 黑魂使的手穿透了秋生的肩膀,带起一阵阴寒。 秋生打了个寒颤,怀里的铜镜"当啷"落地。 文才急得扑过去捡,却见黑雾顺着镜面裂缝钻进去,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座堆满骸骨的地宫。 "看光!"九叔大喝一声,甩手将阳火灯掷向铜柱。 陶灯撞在柱身,雄黄酒混着火焰顺着二十八宿纹流淌,铜柱顿时成了根燃烧的赤烛。 黑魂使的身形被火光一照,立刻扭曲起来,像块被热水烫软的胶。 文才反应极快,抄起预先埋在土里的火药包砸过去——那是他用鞭炮拆的硝石混硫磺,九叔特意教他裹了层糯米纸。 "轰!" 火药在黑雾里炸开,火星子溅得四处都是。 黑魂使发出刺耳的尖啸,黑雾里渗出缕缕血线。 九叔趁机甩出三张五雷符,符纸粘在对方心口,炸得黑袍碎成布条。 等硝烟散了,地上只余半枚青铜骷髅扣,刻着无道盟特有的"蚀骨纹"。 "跑了。"秋生蹲下身捡骷髅扣,手背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师父,您咋知道他今晚会来?" 九叔捏着禁钥,轮回纹在掌心一跳一跳:"引阴塔能通幽冥,也能引鬼上门。 无道盟怕咱们连了阴司线,自然要灭口。"他弯腰捡起那面铜镜,镜面已裂成蛛网,"去把阳火灯都点上,今夜轮流守塔。" 晨雾未散时,引阴塔正式落成。 九叔在塔前摆了三牲供品,点燃三柱通冥香。 香灰不是往下落,而是打着旋儿往塔顶飘,在铜铃周围凝成团青雾。 他手持罗盘绕塔走了三圈,每步都踩在昨夜画的引魂纹上,口中念诵:"地藏王菩萨,幽冥教主,开我法眼,通我灵音......" "叮——" 铜铃突然自鸣,声音清越得像山涧落玉。 文才正往供桌上添供果,手一抖,苹果骨碌碌滚到塔底。 秋生揉了揉耳朵:"师父,我听见有人说话......" 九叔的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红绳捆着的铜钱"啪"地崩断。 他屏住呼吸,果然听见风里浮着断断续续的话音,像有人隔着层水在喊:"......鬼门塌方......差役被困......血河倒灌......" "是阴差!"秋生猛地站起来,供桌被撞得晃了晃,"我奶走的时候,给我托梦说过阴差的声音! 他们......他们在求救!" 九叔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想起现代图书馆里看过的《幽冥志》,说阴司差役最讲规矩,轻易不会暴露行迹。 能让他们主动传讯,定是出了天大的乱子。 "吱呀——" 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贴在塔旁的符纸突然飘起来,先是卷成个小纸团,接着"刷"地展开四肢,变成个三寸高的纸人。 纸人穿着靛青小褂,脑袋上还粘着半片金箔,眨着两粒黑豆做的眼睛:"我是谁? 为什么我能动? 我......我记得有光,很暖的光......" 九叔的手指扣紧道袍下摆。 他早听紫云真人提过"轮回碎片"——九世轮回的记忆散在阴阳两界,附在灵体上便成了碎片。 可他没想到,引阴塔的信号竟能唤醒这些碎片。 "这是灵体信 差。"他声音发沉,"被塔的磁力唤醒了残识。" 纸人歪着脑袋看他,黑豆眼睛突然泛起微光:"你身上有......有我的味道。 像月亮,像火,像......"它突然捂住脑袋,小身子抖得厉害,"疼! 有好多画面......红墙,锁链,穿皂靴的脚......" 秋生刚要伸手去碰,文才猛地拽住他:"别! 纸人有灵最怕活人阳气!"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阴了下来。 刚才还晴着的天,此刻聚起团乌云,边缘泛着诡异的紫。 九叔抬头望去,乌云里隐约有黑鳞翻涌,像极了那日禁钥引动的幽冥之力。 铜铃再次震动,这次的声音清晰得像有人贴在耳边说:"辰州城隍庙,阴差被困!" 九叔与文才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数——城隍庙是阴司在阳间的分署,若连那里都出了事,怕是整个辰州的阴阳通道都要崩了。 "秋生,去义庄取《阴司舆图》。"九叔转身要走,却见塔底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他蹲下身,从石缝里捡起枚铜片,背面刻着无道盟的"蚀骨纹",跟昨夜黑魂使留下的骷髅扣如出一辙。 山风卷着铜铃的嗡鸣掠过耳际,九叔望着阴云笼罩的方向,禁钥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开始——引阴塔连通的不只是鬼语,还有藏在黑暗里的獠牙。 而无道盟留下的铜片,正无声诉说着:他们,从未离开。 第63章 探庙寻魂差 山风卷着铜铃余震扑过引阴塔,九叔指尖的铜片还带着石缝里的凉意。.咸,鱼`看`书+网~ `更*新_最′快, 无道盟的蚀骨纹在月光下泛着青黑,像条蛰伏的毒蛇。 他转头看向文才,徒弟腰间的糯米袋被夜风吹得晃荡——这是他们驱邪最趁手的家伙什,可今夜要对付的不是僵尸,是阴司里的麻烦。 "秋生!"九叔提高声音,山脚下义庄的灯火正随着徒弟的跑动忽明忽暗。 秋生怀里抱着个牛皮纸包,跑起来像只撞翻了谷仓的麻雀:"师父! 《阴司舆图》找到了,还有您让带的铜线和朱砂!"他喘着粗气把包裹塞进文才手里,发梢沾着草屑,"刚才翻箱底时碰倒了糯米罐,文才哥的臭袜子差点掉进去......" "臭小子!"文才作势要拍他后脑勺,手举到半空又放下,从包裹里摸出盏防风灯点亮。 暖黄的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这是他第一次见师父这么严肃,连摸罗盘的手都没抖。 "走。"九叔把铜片收进道袍暗袋,禁钥在掌心烫出个红印。 三人踩着碎石路往辰州方向赶,秋生的草鞋踢到块石子,"咔嗒"滚进草丛:"师父,这可是咱们头回救人,不是抓僵尸。"他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像小时候第一次举桃木剑时那样。 九叔的道袍被夜风吹得鼓起,像片要飞起来的云:"僵尸也是被冤死的,阴差被困,和僵尸被怨气锁着有什么区别?"他顿了顿,月光照亮他眼底的冷硬,"不过这次的麻烦......"他摸了摸暗袋里的铜片,"比僵尸难对付。" 文才握紧怀里的雷击木槌,槌柄上的符纸被体温焐得发软:"无道盟的人?" "他们没走。"九叔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铁,"引阴塔能通鬼语,他们就能顺着信号找过来。/1′1.k′a?n¨s,h!u¨.*c¨o′m~" 秋生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文才身边靠。 防风灯在两人中间摇晃,把三个影子拉得老长,像三条纠缠的蛇。 转过山坳时,青灰色的飞檐突然撞进视野。 辰州城隍庙的牌匾歪在门楣上,"城"字缺了半块,像颗崩了口的牙。 庙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风带着股腐木味,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腥气——不是血,是阴湿的土腥味,像被水泡烂的棺材板。 九叔停住脚,从怀里摸出枚磁石符按在额头上。 开眼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像被泼了层灰墨:殿内原本的红漆柱子褪成了模糊的影子,梁上的彩绘金纹渗出黑色雾气,地面铺的青砖裂着细缝,每道缝里都爬着银丝般的光——那是阴阳两界的缝隙,现在被什么东西强行撑开了。 "幽冥封印。"九叔的声音发沉,"有人用邪术把阴差困在地界缝隙里,拿他们的怨气当钉子,钉死这道阴阳门。"他指了指梁上的黑雾,"看那些纹路,像不像无道盟的蚀骨纹?" 文才眯起眼,雷击木槌在掌心转了半圈:"师父,我进去砸了那鬼东西——" "慢!"九叔拽住他手腕,防风灯的光突然晃了晃。 梁上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三人同时抬头,正看见道黑影从房梁上直扑下来! 那是个裹着黑斗篷的人? 或者说,不是人。 他的脸藏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泛着幽蓝,像两盏浸在墨里的鬼火。 手里的刀不是凡铁,刀刃边缘翻卷着黑雾,砍向秋生时带起的风让九叔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这是能劈开阴阳的阴刃。/r+u\w!e+n¢.·n+e,t′ "秋生! 糯米!"文才大喊着把秋生推到身后,自己抄起雷击木槌去挡。 可阴刃的速度太快,木槌刚举到一半,刀刃已经擦着文才的胳膊划开道血口。 血珠溅在地上,滋滋冒着白气,像滴滚烫的油掉进了冰窟。 "师父!"秋生从怀里摸出糯米撒过去,可黑魂使的身影突然虚化,糯米穿过他的身体砸在墙上。 九叔的瞳孔缩成针尖——这是能穿梭阴阳的邪术,普通的驱邪手段根本伤不到他! "啾!" 一声尖啸突然炸开。 一直缩在九叔袖口里的小纸人"刷"地飞起来,靛青小褂被阴风吹得鼓胀,黑豆眼睛里冒出金红的光。 它在空中急速旋转,身体震得几乎透明,发出的高频震颤像根细针扎进黑魂使的脑门。 黑魂使闷哼一声,阴刃"当啷"掉在地上,身影开始模糊。 "它能感知阴气波动!"九叔瞬间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朱砂笔在掌心画了道破煞符,"文才! 护着秋生!"他踩着八卦步绕到黑魂使侧面,符纸拍在对方后心,"急急如律令! 破!" 黑魂使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像被扯碎的抹布,转眼间只剩件黑斗篷飘落在地。 九叔弯腰捡起阴刃,刀刃上的黑雾还在翻涌,却再伤不到人了。 "师父!"秋生指着大殿中央。 原本被灰雾笼罩的地面,此刻显露出个碗口大的黑洞,洞周围刻着暗红的纹路,像朵盛开的血莲。 "破狱阵。"九叔扯下道袍下摆,蘸着自己的血在地面画符,"文才,把铜线按我画的纹路铺好——现代物理说电流能生磁场,正好干扰这鬼东西的传送。 秋生,拿雷击木槌准备着,等我喊破,你就砸中间的红纹!" 文才的手指被铜线勒得发红,却不敢有半分耽搁。 秋生握着木槌的手在抖,可看见师父跪在地上画符的背影,突然就不抖了——师父的道袍下摆已经被血浸透,可他画符的笔锋还是那么稳,像当年教他们写"敕"字时那样。 "起!"九叔大喝一声,指尖的符纸"轰"地燃成灰烬。 铜线网络瞬间亮起蓝光,像条盘在地上的光蛇。 黑洞里传来闷吼,暗红纹路开始扭曲,像活过来的蚯蚓。 "砸!" 秋生的木槌带着风声砸下。"咔嚓"一声,红纹裂开道缝,黑血般的液体从缝里涌出来。 紧接着,道青灰色的身影从黑洞里冲出来——是阴差! 他穿着皂色官服,腰间挂着锁链,脸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谢道长救命!"阴差的声音像两块石头相碰,"辰州地下......有东西在动......它在啃轮回锁链......"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开始透明,锁链"哗啦"掉在地上,"再晚......阴阳门就要塌了......" 九叔接住锁链,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窜进骨头。 锁链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是阴司的判词,可中间有段被啃得坑坑洼洼,像被什么东西咬过。 "走!"九叔扯起两个徒弟就往庙外跑,"这封印破了,阴阳气要冲出来,庙要塌!" 三人刚跑出庙门,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 城隍庙的飞檐砸在地上,扬起的灰尘里,九叔看见黑魂使的斗篷被气浪卷到半空,然后彻底散成了灰。 回义庄的路上,谁都没说话。 秋生的草鞋磨破了,脚趾头露在外面,却没喊疼。 文才的胳膊还在渗血,他撕了块衣襟裹住伤口,眼神却亮得吓人——原来除了僵尸,他们还能救阴司的差役,原来师父的本事,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小纸人缩在九叔肩头,黑豆眼睛突然转了转:"我听到......另一个声音......"它的声音像风吹过纸页,"来自更深的地方......像铁链子在磨石头......" 九叔的脚步顿住。 他摸出怀里的锁链残片,放进引阴塔的接收器里。 塔顶的铜铃突然剧烈震动,声音不再是单调的嗡鸣,而是混着模糊的低语:"......地下七层......轮回锁链......" "轰!" 义庄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九叔踉跄着扶住墙,看见供桌上的蜡烛全灭了,香灰像被风吹着,在半空聚成条线,指向墙角。 "咔嚓——" 青砖裂开道缝隙,阴寒之气"呼"地喷出来,带着股铁锈味。 紧接着,传来金属链条拖拽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地缝往上爬。 九叔握紧禁钥,禁钥的热度透过掌心传遍全身。 他望着裂开的缝隙,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闪——是鳞片? 还是锁链? "看来,"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九叔特有的、让徒弟们安心的笃定,"我们挖到的东西,比想象中更危险。" 地缝里的链条声更近了。 文才摸出糯米袋,秋生握紧了桃木剑。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把三个影子投在墙上,像三把竖起的剑。 第64章 惊魂 九叔手持罗盘,眉头紧锁,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根本无法稳定,显然地下的磁场紊乱到了极点。!兰~兰/文?学? *免!费\阅^读_ “师父,这下面……真的能下去吗?”文才缩了缩脖子,探头朝黑漆漆的缝隙里望了一眼,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直冲天灵盖。 “怕就留在上面。”九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从法器囊中取出一捆特制的金刚索,一端牢牢固定在院中的石磨上。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将一盏防风的马灯系在腰间,率先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秋生紧随其后,动作利落。 文才犹豫了片刻,一想到师父和师兄都下去了,自己留在上面万一再冒出个什么黑魂使,岂不是死得更快? 他心一横,眼一闭,也跟着滑了下去。 裂缝之内,远比想象中要宽阔。 与其说是地缝,不如说是一条被强行撕开的地下通道。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腐朽混合的怪异气味,四壁并非天然的岩石,而是打磨得异常平整的青石砖,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奇异纹路。 双脚落地的瞬间,九叔腰间的马灯光芒稳定下来,照亮了周遭的环境。 他们正处在一个宏伟得令人窒息的地下空间。 高耸的穹顶隐没在黑暗中,巨大的石柱如同撑天巨人,支撑着这片地底世界。 秋生伸出手,指尖划过冰冷的墙壁,感受着那些深刻的铭文。 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符号,形似扭曲的符咒,又带着某种规律性的美感,每一个符号都仿佛蕴含着一股压抑而磅礴的力量。 “师父,你看这些……”秋生发出一声惊叹,“这不像是墓穴里用来祈求死者安息的符文,反而像……像监狱的栅栏!” 九叔缓缓点头,目光凝重地扫视着这片广阔的宫殿:“你说得没错。此地阴气虽重,却无半点尸气。·e\z`小\说/网. ¨更*新*最′快.这些‘轮回符文’并非为了超度,而是为了禁锢。这里不是一座陵墓,而是一个巨大的囚笼,镇压着某种我们无法想象的力量。” 他的话音刚落,文才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咔哒”一声轻响,整个地宫的氛围骤然一变。 前方的黑暗中,一排排铜像的轮廓缓缓亮起,它们手持戈矛,双目空洞,却透出森然的杀机。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石板地面开始浮现出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颜色的光芒,交织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将他们困在中央。 “是五行机关阵!”九叔脸色一沉,“一步走错,就会触发相应的机关,万劫不复!” 文才吓得脸都白了,一动也不敢动:“师父,怎么办啊?这要怎么走?” “慌什么!”九叔低喝一声,从怀里掏出的却不是什么法器,而是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圆盘,上面还有一根微微颤动的指针。 “磁石探测仪?”秋生讶然。 九叔一边仔细观察着探测仪的读数,一边对照着脚下五行光芒的流转,口中念念有词:“五行相生相克,地脉亦有走向。金生水,水生木……此地位于任家镇正东方位,地气属木,木能克土,所以生门必在土位之后,但土又生金,金位必是杀招……” 他的嘴里念叨着传统的五行理论,手上的动作却充满了现代科学的严谨。 他利用探测仪精准地捕捉着地脉磁场最微弱的变化,寻找着阵法中那条唯一的、磁场稳定的“安全路径”。 在秋生和文才震惊的目光中,九叔手持探测仪,如同步行在自家庭院,左踏一步,右转半圈,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光芒流转的间隙。 那些蓄势待发的铜像守卫,仿佛失去了目标,依旧保持着静止。 “跟紧我的脚步,一步都不能错!” 文才看得目瞪口呆,小心翼翼地踩着九叔留下的脚印,忍不住问道:“师父,您怎么连地理勘探这些东西都会啊?” 九叔头也不回,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淡淡笑道:“你见过哪个正经的茅山道士,不会自己动手修收音机的?” 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却让两个徒弟瞬间心安。·2.8-看′书?网` ·更,新¢最~全^ 在他们心中,师父的形象愈发高深莫测。 穿过危机四伏的五行机关阵,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 然而,不等他们松一口气,一股熟悉的阴寒气息如潮水般涌来。 “桀桀桀……林九,你果然还是追来了!” 阴影中,那个身形飘忽的黑魂使再度现身,它的气息比上一次更加强大。 随着它一声尖啸,数道黑气从地面涌出,凝聚成几个手持残破兵刃、身披腐朽甲胄的“冥傀兵”,动作僵硬地将三人包围起来。 “又是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九叔眼中寒光一闪,迅速从法器囊中取出八面大小一致的青铜八卦镜,双手如穿花蝴蝶般,将铜镜精准地射向四周的石壁。 “叮叮当当”几声脆响,八面铜镜以一种玄妙的方位嵌入墙体,镜面正好将黑魂使和几个冥傀兵围在中 央。 “装神弄鬼!”黑魂使不屑地冷笑,指挥着冥傀兵扑了上去。 九叔却不急不忙,深吸一口气,猛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道门真言:“破!” 这一声并非单纯的音波攻击,而是通过精确计算,利用了地宫石壁的回声效应。 声音在八面铜镜之间来回反射、叠加,瞬间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共振声波,频率恰好与黑魂使散发的阴气产生了剧烈冲突。 “嗡——!” 刺耳的嗡鸣声在地宫中炸响,空气仿佛都在颤抖。 黑魂使只觉得浑身阴气被这股声波搅得翻江倒海,身形剧烈波动,几乎要溃散开来。 那几个冥傀兵更是直接被震成了一团团黑烟,消散在空中。 “你们这些只会依靠蛮力的家伙,真是一点科学常识都没有!”九叔手掐法诀,冷哼一声,控制着铜镜阵的威力,将那黑魂使震得连连后退,身形不稳。 趁此机会,九叔带着徒弟绕过狼狈不堪的黑魂使,冲向了前方最后一道屏障。 那是一扇厚重的石门,门上雕刻着与外界符文同源但更加复杂玄奥的图案。 九叔没有丝毫犹豫,咬破指尖,以精血为引,迅速在门上画下一道破禁符。 符成瞬间,金光大作,整扇石门轰然洞开。 门后的景象,让三人都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个更加巨大的圆形地窖,地窖中央的虚空中,竟悬浮着一根足有水桶粗细的青铜锁链。 锁链锈迹斑斑,却散发着镇压万物的恐怖气息。 然而,这根锁链已经从中间断裂,断口处还闪烁着危险的电弧状黑气。 在锁链的末端,连接着一块拳头大小、不规则形状的晶石。 它通体流光溢彩,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芒,仿佛是世间一切生命力的源头。 这光芒与锁链的黑气相互对抗,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轮回碎片……”九叔失声低语,眼中满是震撼。 传说中构成六道轮回基石的碎片,竟然真的存在! 他袖中豢养的小纸人似乎受到了碎片的吸引,自动飞了出来,晃晃悠悠地靠近那块轮回碎片。 就在小纸人接近碎片不足三尺的距离时,碎片猛地光芒大盛,与小纸人产生了一丝奇妙的共鸣。 紧接着,一幅流动的画面从碎片中投射出来,悬浮在半空。 画面中,是一个巨大的祭坛,一个身穿前朝官服的男子被那根完整的青铜锁链死死捆住,锁链甚至贯穿了他的琵琶骨,将他牢牢钉在祭坛中央。 他的面容被一团光影笼罩,模糊不清,但那股超凡脱俗、飘然出尘的气息,却让九叔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 仿佛感应到了九叔的注视,画面中的男子缓缓抬起头,光影散去,露出一张清癯而坚毅的脸庞。 “紫云师伯?!”九叔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这男子,竟是数十年前在道门中声名赫赫,却突然神秘失踪的紫云真人! 是与他师父同辈的师伯! 画面中的紫云真人似乎跨越了时空的阻隔,目光落在了九叔身上,他虚弱地开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过去传来:“我……以身为祭,将自己与‘天罚之锁’一同封印于此,只为阻止‘天门’开启……但锁链已断,我的元神即将耗尽,时间不多了……” 话音未落,“轰隆隆——!” 整座地宫开始剧烈地摇晃,穹顶的巨石如雨点般砸落,地面裂开一道道深渊。 紫云真人的影像瞬间消散,那块轮回碎片失去了束缚,朝着下方的深渊坠去。 “走!” 九叔当机立断,飞身一跃,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将那块灼热的轮回碎片抓在手中。 一股庞大而精纯的生命能量瞬间涌入体内,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一手抓住碎片,另一手揽住还没反应过来的文才和秋生,借着一块坠落的巨石为踏板,猛地向着来时的出口跃去。 地宫在他们身后疯狂崩塌,化为一片混沌的废墟。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裂缝,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头顶的废墟之上,一个冰冷而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那声音既熟悉,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陌生。 “师兄,你终于来了。” 九叔的身形在半空中猛地一滞,他豁然抬头,只见漫天烟尘中,一个身披宽大黑袍的身影正静静地矗立在坍塌的废墟边缘。 月光勾勒出他孤傲的轮廓,脸上那半张冰冷的青铜面具,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光。 第65章 九叔对峙黑面人! 阴风呼啸,吹得火把明灭不定,地宫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s·o_u.k/a?n¢s/h~u¨.?c+o!m? 在秋生与文才紧张的注视下,那黑袍人缓缓抬起手,揭开了屏蔽面容的兜帽与面具。 火光映照下,一张苍白而熟悉的脸庞暴露出来,那双阴鸷的眸子,让九叔的心脏猛地一沉。 “师兄?”九叔的声音干涩而难以置信。 眼前之人,竟是他年轻时情同手足的同门师兄,玄尘子! 那个曾被誉为茅山百年不遇的天才,也正是那个因痴迷于禁忌法术,妄图逆转生死,被师父忍痛逐出山门的叛徒。 玄尘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那笑容扭曲而陌生。 “师弟,多年不见,你还是这副固执的样子。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吗?” 他的声音不再是记忆中的清朗,而是如同两块朽木摩擦,充满了岁月的腐朽与怨毒。 “你当年当着所有同门的面,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不懂天道,说我误入歧途。现在呢?”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地宫的阴冷,“你看看这世道,天道早就不在了!所谓的阴阳有序,轮回往复,不过是弱者用来安慰自己的谎言!” 九叔握着桃木剑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眼神冰冷如铁:“所以,你就添加了无道盟,成了这些不人不鬼的家伙的头目?师父他老人家若泉下有知,定会清理门户!” “哈哈哈!”玄尘子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在地宫中回荡,震得石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清理门户?他懂什么!他和你一样,只懂得守着那些陈腐的规矩,眼睁睁看着亲人、爱人老去、死去,却无能为力!这算什么大道?真正的大道,是打破轮回,掌控生死!我,将成为新世界的神!” “你不是想成神,”九叔一字一顿,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与悲哀,“你不过是想做那万鬼朝拜的鬼王罢了!” 理念的冲突,尤如针尖对麦芒,瞬间点燃了空气中最后一丝和平的可能。 就在两人言语交锋,气机激烈碰撞的瞬间,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玄尘子身后绕出,如同一条毒蛇,直扑九叔背后的文才! 那影子正是黑魂使,行动间悄无声息,只有一股极淡的死气溢出。 “师父小心!” “文才!” 秋生和九叔同时察觉,但距离太远,已然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文才腰间挂着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纸人,双眼突然亮起一点朱砂红光。_a~i_h·a?o\x/i¢a~o`s_h^u,o!..c-o\m/ 它猛地从文才腰带上跳起,迎风便长,瞬间化作一个三尺高的纸甲武士,挡在了文才身前。 “噗嗤!” 黑魂使的利爪狠狠抓在纸甲武士胸口,发出撕裂败革的闷响。 纸人武士胸前被撕开一个大洞,但它也成功地阻滞了黑魂使的致命一击。 “有点意思,连通灵纸人这种小把戏都用上了。”玄尘子对此不以为意,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杀机,“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力量!” 话音未落,他身后数名黑魂使同时暴起,化作数道黑烟,分头扑向九叔师徒三人。 阴风大作,鬼哭神嚎之声四起,整个地宫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布阵!”九叔暴喝一声,临危不乱。 他没有丝毫尤豫,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内部似乎有流光转动的碎片——正是那枚轮回碎片! 他猛地将碎片按在胸前那块常年佩戴的八卦玉佩上。 只听“嗡”的一声轻鸣,玉佩仿佛活了过来,轮回碎片瞬间嵌入其中,完美契合。 一股清凉而磅礴的力量瞬间从玉佩中涌出,流遍九叔的四肢百骸。 他的双眼之中,整个世界的景象都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石壁、火光和人影。 他清淅地“看”到了地宫中每一缕阴气的流动轨迹,看到了黑魂使身上那浓郁如墨的死气内核,甚至能感知到他们下一步的攻击方向。 “通幽境!” 这便是轮回碎片初步激活的潜能,让他能短暂窥探阴阳两界的能量流动! “秋生,文才,干三坤六,五雷咒!”九叔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秋生和文才虽惊不乱,常年的训练让他们形成了肌肉记忆。 两人迅速从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铜线圈,依照九叔的口令,猛地向两侧抛出。?精*武`小\说_网 ` _无^错.内`容_ 铜线在空中交错,瞬间形成一个简易的法阵。 “敕令!五雷轰顶,破邪!” 两人同时咬破指尖,将鲜血抹在黄符之上,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咒语完成,两道黄符无火自燃,狂暴的雷电之力顺着地上的铜线网络瞬间传导开来。 “滋啦啦——” 刺目的电光拔地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雷电囚笼,正好将那几名扑来的黑魂使困在其中。 雷光并非实体攻击,而是在九叔的引导下,通过铜线阵构建出了一个临时的“阴阳信道”幻境! 被困住的黑魂使瞬间失去了目标,眼前不再是九叔师徒,而是一片尸山血海的幻象,他们开始在雷网中疯狂地互相攻击,嘶吼连连。 “雕虫小技!”玄尘子脸色一沉,显然没想到九叔竟有如此精妙的后手。 他双手猛地合十,十指结出一个诡异的法印,口中吟诵起晦涩的咒文。 “以我血为引,万魂听我令!血魂引!” 一滴黑红色的血液从他指尖逼出,滴落在地。 地面瞬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起一圈圈黑色的波纹。 紧接着,数十个面目狰狞、周身缠绕着黑气的亡魂,竟从石板地砖之下凄厉地尖叫着爬了出来! 这些亡魂并非普通孤魂野鬼,他们身上怨气冲天,显然都是横死之人,被玄尘子用邪术禁锢于此。 “师兄!你竟敢圈养如此多的凶魂,你已彻底堕入魔道!”九叔又惊又怒。 “魔道?只要能让我掌控力量,魔道又如何!”玄尘子狂笑着一挥手,数十名亡魂如同潮水般,带着刺骨的寒意涌向九叔。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九叔冷哼一声,左手一扬,数十张“镇灵符”如天女散花般飞出,精准地贴在每一个扑来的亡魂额头。 符纸上的朱砂印记金光大放,亡魂的动作瞬间变得迟滞。 与此同时,他右手桃木剑朝地上一指,沉声喝道:“地脉为基,磁极为索,天罗地网,起!” 他脚下的大地微微一震,一股肉眼看不见的力量顺着地脉涌动。 那些之前被秋生文才布下的铜线,此刻竟象是被赋予了生命,在磁力作用下瞬间绷直、交织,形成一张复盖了整个地宫中心局域的巨大铜网,将所有亡魂一网打尽! 镇灵符定其形,磁力网锁其身! 九叔借用地脉能量,竟硬生生压制住了玄尘子的血魂引! 玄尘子眼中终于露出了真正的凝重之色。 他没想到,多年不见,九叔对术法的理解和运用,已经到了借用天地之力的地步。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准备发动更致命一击时,意外发生了。 “哎哟!” 被护在后方的秋生,在躲避一个漏网亡魂时,脚下不稳,一屁股撞在了旁边一根不起眼的石柱上。 那石柱上的一个浮雕被他猛地按了下去。 “轰隆隆——” 整个地宫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头顶的穹顶裂开一道道巨大的缝隙,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这地宫之中,竟然还隐藏着自毁的机关! “不好!”玄尘子脸色大变,他精心布置的巢穴,竟被一个意外给毁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九叔一眼,知道今日再斗下去已无意义。 “林九!算你运气好!”他身形一晃,准备遁入阴影之中。 临走前,他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冷笑道:“你费尽心机,在外面建那不伦不类的铁塔,是想借它来沟通阴界,查找什么东西吧?我告诉你,别白费力气了!等你那小玩意儿建成,天门一开,阴阳失衡,你那点微末道行,连带着你的塔,都会被碾得连渣都不剩!” 说完,他的身影便彻底融入黑暗,消失不见,只留下那阴冷刺骨的警告在动荡的地宫中回响。 地震渐渐平息,只留下一片狼借。 九叔却怔立在原地,没有去追,也没有理会周围的危险。 他紧紧攥着拳头,低声喃喃自语, “原来你也知道天门” 半个时辰后,义庄。 师徒三人带着一身疲惫和尘土回到了熟悉的家中。 秋生和文才还在为今晚的凶险而后怕,九叔却一言不发,径直走到院中,抬头望着那座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冷光的信号塔。 玄尘子的话,象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原本以为,天门之事,只有他和少数几位隐世的道门前辈知晓。 可为什么,连已经堕入魔道的玄尘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且听他的口气,似乎对天门的了解,比自己更深!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一个惊天阴谋? 就在九叔心乱如麻之际,异变陡生! “丁铃铃铃铃——” 院子里的信号塔顶端,那只作为法器内核的铜铃,突然毫无征兆地、疯狂地剧烈震动起来! 声音不再是之前测试时的清脆悠扬,而是变得尖锐、急促,充满了警告与不安,仿佛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压力! 秋生和文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冲出屋子。 “师父,这这是怎么回事?” 九叔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疯狂的铃声所吸引。 他的通幽境虽然已经关闭,但此刻,他依然能感觉到一股截然不同、却又无比浩瀚的力量,正通过那座塔,降临到这只铜铃之上! 这股力量,不属于玄尘子,不属于任何他所知的鬼物,甚至不属于人间! 铃声越来越急,最后竟戛然而止。 整个院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一个全新的声音,一个威严、宏大、不带丝毫感情,仿佛来自九霄云外的声音,通过铜铃的震动,直接响彻在九叔的脑海之中: “天门将启,速毁阴塔!” 九叔浑身一震,如遭雷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毁掉阴塔? 这声音是谁? 是敌是友? 为什么要他毁掉自己千辛万苦才建成的希望? 他猛地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仿佛要看穿那无尽的黑暗。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第66章 九叔夜审小纸人! 夜风凄冷,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亡魂的低语。¨齐_盛~小?说?网- \免/费?阅`读? 信号塔的铜铃在半个时辰前彻底失控,那凄厉的哀嚎仿佛还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 九叔面沉如水,连夜召集了秋生和文才,三人顶着寒风,将塔身上下每一寸结构、每一道符文都重新检查了一遍。 一切似乎并无异常,符文排列井然有序,塔身结构稳固如初。 可越是这样,九叔的心就越往下沉。 未知的敌人,永远比显形的鬼怪更加可怕。 就在这时,负责检查塔底基座的秋生忽然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呼。 “师父,你快来看!” 九叔和文才闻声赶去,只见秋生正蹲在塔基的一处角落,指着一块嵌在泥土与砖石缝隙中的暗色碎片。 那碎片不过拇指大小,色泽灰败,毫不起眼,若不仔细看,只会当成一块普通的碎石。 “这东西有什么问题?”文才凑过去,好奇地戳了戳。 “别碰!”九叔厉声喝止,眼神死死地盯着那块碎片。 在常人眼中,它平平无奇,但在九叔的法眼之下,却能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气正从碎片中溢出,微弱,却精纯得可怕。 秋生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师父,这东西好象在‘呼吸’!我刚才把手靠近,能感觉到它一收一缩,有微弱的波动,就象就象人的心跳一样!” 轮回碎片! 九叔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词。 此物乃是阴魂转世投胎时,从其魂体上剥离的微末记忆残渣,本应消散于天地间,不知为何会在此处凝结成形。 更诡异的是,它竟然还保留着某种“活性”。卡卡小税旺 无错内容 九叔神色愈发凝重,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黄符包裹的小纸人。 这纸人正是从信号塔的铜铃上取下的,是那求救声的源头。 他将小纸人轻轻安置在轮回碎片前方的空地上,决定就地施法,尝试引导这纸人回溯记忆。 或许,这枚诡异的“会呼吸”的碎片,能成为唤醒它的引子。 回到义庄正堂,气氛比之前更加肃杀。 九叔将那枚轮回碎片和纸人一并供奉于香案之上。 他点燃三炷引魂香,双手迅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富有韵律:“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幽冥有路,魂兮归来!通幽神咒,敕!” 随着咒语最后一个字落下,三炷香的青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化作三道细长的烟线,精准地缠绕在小纸人身上。 小纸人本是死物,此刻竟无风自动,微微颤斗起来。 片刻之后,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纸人那用墨点出的双眼之中,陡然浮现出两点幽幽的青光,象是黑夜里的鬼火,摄人心魄。 它那僵硬的纸片嘴巴缓缓开合,发出一连串模糊不清,却又充满了无尽怨念与恐惧的话语。 “辰州城隍地底锁链”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的电报,每一个词都充满了破碎感。 “它它说话了!”文才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把手里的桃木剑扔出去,“师父,它记得我们之前没听到的部分!” 秋生也是一脸震惊,他听得更仔细些:“辰州城隍?那不是湘西赶尸一脉的地盘吗?怎么会和这里扯上关系?” 九叔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没有理会徒弟们的惊呼,而是死死盯着那双闪铄青光的纸眼。,¨5@4a看°2书/° {?首|(发x? 他立刻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纸人附灵了。 这小东西,恐怕是某个在辰州地界遭遇不测的“阴间信差”,其一缕残魂执念,机缘巧合之下附着在了这纸人身上,形成了一个不完整的投影! 正当众人心神激荡,试图从这几个破碎的词语中拼凑出真相时,义庄之外,异变陡生! “呼——” 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猛然灌入正堂,吹得门窗砰砰作响,案台上的烛火剧烈摇曳,几欲熄灭。 伴随着阴风而来的,是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怨毒与杀意! “他来了!”九叔瞳孔骤缩,猛地一拍桌案。 话音未落,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便从门外一闪而入,其目标明确得令人发指——直扑香案上的小纸人! 正是之前偷袭过信号塔的黑魂使! 然而,九叔既然敢将纸人带回 ,又岂会毫无准备? 他冷哼一声,脚下猛地一跺,沉声喝道:“起阵!” 只见义庄院落的四角,四块不起眼的磁石突然发出一阵嗡鸣,地面上用朱砂刻画的符文瞬间亮起,形成一个无形的力场。 那黑魂使冲到一半,身形猛地一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不受控制地朝着东边的墙角甩去! “磁石引魂阵!”九叔眼中精光一闪。 此阵法是他根据道家典籍改良而来,利用阴阳磁极相吸的原理,对阴魂类的邪物有奇效。 一旦入阵,便会被阵眼磁石的强大吸力所困,难以挣脱! 黑魂使被困在墙角,发出一阵愤怒不甘的嘶吼,黑气翻涌,不断冲击着阵法的束缚。 “秋生,动手!” “得令!”秋生早有准备,一个箭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盏造型古朴的铜灯,并迅速用阳火符点燃。 灯芯亮起的瞬间,一团炽热的纯阳之气轰然爆发,将整个正堂映照得亮如白昼。 “阳火灯!” 那黑魂使一见到这克制阴邪的阳火,顿时如遭雷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翻涌的黑气被灼烧得滋滋作响。 它不敢再有片刻逗留,猛地化作一缕黑烟,不惜损耗本源,强行从阵法吸力的缝隙中挣脱,仓皇逃出了义庄,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一场危机暂时解除,但众人心头的阴霾却更加浓重了。 对方宁愿冒险再探义庄,也要夺走这小纸人,足见其承载的秘密何等重要。 “不能再等了。”九叔面色凝重地走到香案前,取出一个刻满了繁复符文的古朴罗盘,小心翼翼地将小纸人置于罗盘中央。 这是“通灵盘”,能够更深层次地与灵体沟通。 他再次催动法力,这一次,他引导着纸人回忆那阴差被困时的场景。 通灵盘上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小纸人颤斗得愈发剧烈,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突然,它口中再次吐出了一串低语。 这一次,声音清淅了许多,却带着一股沙哑低沉、完全陌生的口音! “地下七层封印将破小心‘天门’” 话音刚落,纸人眼中的青光猛地熄灭,啪嗒一声倒在罗盘上,彻底失去了灵性。 九叔的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声音根本不是之前那个阴差的! 沙哑,苍老,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威严。 这是阴差被困时,听到的另一个人的声音? 还是紫云真人的残念?! “轰隆——” 就在众人被这新的线索震得头皮发麻之际,远处信号塔的方向,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紧接着,塔顶的铜铃再度响起。 “当当当” 这一次,传出的不再是之前那种凄厉的求救声,而是一阵阵沉重、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那声音通过铜铃的法力增幅,传遍了整个山野,仿佛有千军万马正踏着幽冥的鼓点,从地狱深处开拔而来,每一下都精准地敲击在人的心脏上,让人不寒而栗。 文才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师父这这是阴兵巡逻?” 九叔猛地攥紧了腰间悬挂的那枚古朴禁钥,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死死地盯着信号塔的方向,声音压抑到了极点,一字一句地沉声道:“看来,我们捅的篓子,比想象中要大得多我们真的被地府注意到了” 话音未落,远处漆黑的山林之中,一道幽蓝色的光影毫无征兆地缓缓升起。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如同一只巨大的、冷漠的眼睛,在黑夜中睁开,遥遥地与信号塔传出的脚步声形成了某种呼应。 山风骤然停歇,万籁俱寂。 那道幽蓝光影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仿佛一座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灯塔,充满了未知的审视与威压。 九叔望着那道光,深吸了一口气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自己两个同样面色凝重的徒弟,低声道:“我们得去一趟地府的‘阴兵哨所’,不然,迟早会被当成入侵者,格杀勿论。” 第67章 破魂阵 山风卷着阴寒灌进衣领时,九叔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2`8-看·书¨网\ ?免!费¢阅*读? 他望着信号塔方向那团幽蓝光影,喉结滚动两下——那不是普通的阴气凝聚,倒像极了阴司用来定位阳间生人的“幽冥天眼”。 “文才,把八卦镜从梁上摘下来。”他突然转身,指尖重重叩在义庄门框上,“秋生,去供桌底下把那捆铜钱线搬出来。” 两个徒弟被他急促的语气惊得一怔。 文才刚要问话,眼角余光瞥见供桌上的香炉——三柱香烧到一半,香灰竟无风自动,搅出漩涡。 “师父!”秋生扑到供桌前,指尖几乎戳到香灰上,“香灰在转!是魂引术!有人干扰我们的磁场!” 九叔瞳孔一缩,屈指弹了点香灰在掌心。 凉丝丝的触感里混着腐臭味——那是“鬼锈”。 “防御阵加到五重。”他扯下禁钥擦了擦,“文才封四个气口,秋生绕铜钱网,接口用朱砂点过。” “那信号塔那边的阴兵怎么办?”文才抱着镜子手抖。 九叔没答。他望着窗外浓稠的夜色——他们已被阴司盯上。 子时三刻,油灯爆花。 九叔正涂朱砂,忽觉阴阳气凝固,屋顶浮现出九道黑丝。?h′u?l,i*a?n¢w^x,.\c?o_m+ “九幽魂阵!”他甩出五雷符,炸断一道黑丝,却见它分裂缠向秋生。 “小心脚下!”九叔拽住秋生,鞋面已冒青烟,“是冥影傀儡!” 大门被推开,黑雾身影飘入。 头戴青铜面具,手持骷髅风铃,碎骨滚落脚边。 “黑魂使……”九叔认出对方。这是专杀叛徒的刺客。 “九叔公果然好眼力。”黑魂使声音沙哑,“可惜你不该碰信号塔——地府天门将开,你们也配窥伺?” 他甩出风铃,碎骨扑来。九叔旋身甩铜钱网罩住黑丝。 “秋生!引雷!” 秋生咬破指尖掷出引雷符,雷光撞上网,烫断黑丝。 黑魂使面具裂痕浮现。 “东南角!”纸人尖啸飞起,周身泛青光,“有东西在吸魂!” 九叔眼睛一亮:“跟我去东南角!秋生守住这里!” 两人冲进后院,月光照着石缝中一块跳动的石头——魂引石。 “用镇灵符烧了它!”九叔沉声道。 文才点燃符火,火焰刚窜起,黑魂使怒吼破门而入。/k\a/y?e¨-¨g\e`.·c+o+m` 九叔甩出磁石符,钉住对方。文才扔出阳火弹。 “轰!” 火焰腾起,黑雾散去,只剩半块面具和几缕残魂。 “跑了?”秋生喘息。 “更麻烦的还在后头。”九叔捡起碎片,掌心烫红。 号角声传来,震耳欲聋。信号塔铜铃狂晃,幽冥天眼更亮了。 “阳世入侵者,已锁定坐标。”机械声敲人心魄。 文才腿软,抓紧九叔衣角:“阴兵……来了?” 九叔望远方山林,铁甲与马蹄声逼近。风中传来腐土与锁链声。 “我得先去‘阴兵哨所’。”他摩挲禁钥,“不然,就不是他们来找我们了。” 小纸人再次飞起,胸口浮现淡金符号——轮回印记。 九叔想起三清祖师的话:“九世轮回,终有一世,要你踏破阴阳。” 或许,就是这一世了。 扩展内容(约2500字) 义庄内一片死寂,唯有铜钱线在夜风中轻轻作响。 秋生站在门口,手中仍握着未收起的引雷符,眼神紧盯着屋外的黑暗。 文才靠在墙边,额头上布满冷汗,呼吸粗重。 “师父……刚才那个黑魂使,真的死了吗?”文才压低声音问道。 九叔没有立刻回答。 他蹲在地上,仔细查看手中的魂引石碎片。 那些暗红色纹路似乎仍在微微跳动,仿佛还残留着某种不祥的力量。 “黑魂使是阴司最顶尖的刺客之一,他们的肉身早已腐朽,灵魂却被阴法强行束缚在世间。”九叔缓缓说道,“刚才那一击虽然重创了他,但未必能彻底消灭。” 秋生听得脸色发白:“那他还可能回来?” “会的。”九叔站起身,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文才咽了口唾沫,低声咕哝:“阴兵都快来了,咱们还能撑多久啊……” 九叔没有回应,而是走向供桌,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 地图上画着一座古老的建筑群,正是传说中的“阴兵哨所”。 据说那里曾是通往冥界的门户之一,后来被封印,成为阴司驻守阳间的据点。 “我们必须赶在阴兵大举进攻之前,找到哨所的入口。”九叔指着地图上一个标记,“一旦进入哨所内部,就能切断他们的通道,至少可以拖延时间。” “可……那地方不是被封印了吗?”文才皱眉。 “封印并非牢不可破。”九叔的目光落在小纸人身上,“它胸口的金色印记,说明它已经觉醒。它可能是唯一能指引我们找到正确路径的存在。” 纸人似乎听懂了九叔的话,轻轻扇动翅膀,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光芒轨迹。 “看来它已经准备好了。”九叔收起地图,“走吧,趁现在还有时间。” 三人走出义庄,外面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重。 远处的山林中,隐隐传来铁器碰撞的声音,像是无数士兵正在集结。 文才回头看了一眼义庄,心中有些不舍:“咱们走了之后,这里怎么办?” “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还会回来。”九叔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如果失败,那就什么都不会存在了。” 秋生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我跟师父走。” 三人沿着纸人指引的方向前行,脚步坚定。 山风呼啸,吹乱了他们的衣襟,却无法动摇他们的决心。 与此同时,信号塔顶的铜铃依旧疯狂摇晃,幽蓝的光芒如同一只无形的眼睛,紧紧锁定着他们的位置。 “阳世入侵者,已锁定坐标。”机械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整片山谷之中。 而在阴界的某处,一支庞大的阴兵队伍正缓缓苏醒…… 第68章 阴兵哨所 三人循着纸人指引的方向前行,脚步坚定。\m?y/r\e`a-d\c-l,o^u/d/._c¢o~m?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后山老槐树下,小纸人突然拔高半尺,翅膀嗡鸣。 “文才,护住秋生。”九叔低喝一声,另一只手快速结出三清印。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现代记忆里那些物理公式突然浮上心头:阴阳通道的开启需要能量对撞,信号塔的磁场扰动恰好能撕开两界薄弱处。 可这是阳间与地府边境的“临时门”,稍有差池,三人都会被撕成魂渣。 文才立刻把罗盘塞进腰带,反手拽住秋生后领。 秋生的喉结动了动,摸向怀里的火折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师父,要是这门……塌了咋办?” “塌了就再开一扇。”九叔扯动嘴角,指尖的三清印突然迸出金芒。 老槐树的影子诡异地扭曲起来,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缝,每道缝隙里都渗出幽蓝微光——那是信号塔的力量在渗透。 小纸人“咻”地钻进裂缝,翅膀带起的风掀起九叔的道袍下摆。 “走!”九叔拽着两个徒弟扑进裂缝。 下坠感来得毫无征兆。 文才的罗盘“当啷”掉在地上,他死死攥住九叔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师父师父师父——”秋生则咬着牙没出声,可九叔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微-趣?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等脚踏实地时,九叔的道靴碾过一片碎砖。 阴兵哨所的断墙上,褪色的镇魂符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斑驳的青石板。 空气里飘着腐锈味,像泡在血水里的铜钱。 “到了。”九叔松开徒弟,反手抽出背后的桃木剑。 剑身映出文才煞白的脸,这小子正盯着三步外的一具阴兵残骸——那东西穿着锈蚀的铁甲,半边脸烂成白骨,另半边还挂着暗紫色的腐肉。 秋生突然蹲下身,用剑尖挑起阴兵腰间的铜牌。 铜牌上刻着“阴司戊字营”,边缘却有焦黑的裂痕:“师父,这铜牌……像是被雷劈过?” 九叔单膝跪地,指尖掠过阴兵的脖颈。 一道淡青色的裂痕从耳后延伸到锁骨,裂痕里翻卷着细碎的魂光——那是魂魄被强行撕裂的痕迹:“破魂术。”他的声音沉下来,“有人用邪术控制了这些阴兵,让他们误以为阳世是敌人。” 小纸人突然“扑棱”一声飞起来,撞向哨所深处的拱门。 它的翅膀不再是素白,而是泛起淡淡的金红,像被晚霞染过的纸鸢。 “跟上。”九叔按住剑柄站起,“他们的目标不是破坏,是……” “是引我们来这里。”秋生突然接口。 这小子最近跟九叔学现代推理,此刻正盯着地面的拖拽痕迹,“这些残骸是故意摆成引路状的,断剑指向拱门,甲片铺成路径——有人想让我们往里走。,小¢说*宅` ¨无?错?内_容?” 文才的喉结动了动:“那……那会不会是陷阱?” “是陷阱。”九叔笑了,眼底却没有温度,“但我们必须跳。” 四人(包括纸人)刚踏进拱门,头顶的房梁突然发出“咔嚓”一声。 九叔抬头的瞬间,三具阴兵从梁上坠下,他们的眼睛泛着妖异的幽绿,手中的锈刀直取三人咽喉! “文才!铜镜阵!”九叔旋身挥剑,桃木剑上的镇尸符瞬间燃成金焰,劈飞左边阴兵的刀。 右边的阴兵已经冲到秋生面前,秋生咧嘴一笑,火折子“刺啦”擦出火星——他怀里揣着九叔改良的“阳火弹”,用朱砂混了火药,专门克阴物。 “轰!”阳火弹在阴兵胸口炸开,腐肉混着黑血飞溅。 文才手忙脚乱地甩出三面铜镜,镜面在阴兵背后排成三角,恰好接住从拱门漏进来的一线阳光。 阳光被镜面折射,在中间那具阴兵身上烙出焦痕。 “嗷——”阴兵发出尖啸,转身要扑文才。 九叔的镇灵符精准贴在它后颈,符纸“滋啦”作响,阴兵的动作瞬间僵住,化作一团黑雾消散。 “好小子!”九叔拍了拍秋生的肩,又对文才比了个大拇指。 文才擦了擦额头的汗,突然指着黑雾消散的位置:“师父!那团雾……往里面去了!” 哨所深处的光线更暗了。 九叔摸出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现代产物,用符咒维持电力),光束扫过墙面——上面密密麻麻刻着轮回咒,却被人用利器划得支离破碎。 最尽头的石壁前,立着块半人高的石碑,碑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隐约能看见“轮回封印”四个古字。 小纸人突然发出细不可闻的“唧唧”声,它扑向石碑,翅膀尖刚碰到碑面,一道虚影就从碑里浮了出来。 那是个穿青道袍的老头,白眉垂到下颌,正是九叔曾在古籍里见过的紫云真人! “有人想借阴兵之力,打开天门。”虚影的声音像碎瓷片摩擦,“他们需 要足够多的阴魂怨气,来冲开……” “轰——” 整座哨所剧烈震动,地面裂开数道缝隙,从缝隙里涌出的阴风卷着沙砾打在众人脸上。 九叔被震得踉跄,伸手拽住文才和秋生。 秋生的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束摇晃着照向裂缝深处——里面全是阴兵的甲胄,无数锈刀在黑暗中泛着冷光,还有此起彼伏的呐喊:“杀!杀!杀!” “这不是失控。”九叔的声音发紧,他盯着裂缝里翻涌的阴兵,突然想起前几日在阳间看到的盗墓贼——那些人身上也有类似的魂裂伤,“是有人故意放他们出去……用阴兵当钥匙,开天门!” 裂缝越裂越大,最深处缓缓升起一扇漆黑的门扉。 门楣上刻着两个血字“天门”,门环是青铜铸的恶鬼头。 九叔的魂引石碎片突然烫得惊人,他低头一看,碎片里的暗红纹路正顺着掌心往上爬,像活了的蛇。 “师父!门……门在动!”文才的声音带着哭腔。 九叔抬头。 天门正在缓缓开启,门缝里渗出的黑雾裹着腥气,像有无数怨魂在门后嘶吼。 更让他寒毛倒竖的是,门缝最深处,一双血红的眼睛正缓缓睁开,瞳孔里翻涌着毁天灭地的恶意。 “退!”九叔拽着两个徒弟往后跑,桃木剑在身侧划出金芒,试图斩断缠上来的黑雾。 小纸人拼命扑棱翅膀,用身体撞开挡路的阴兵残骸。 可天门开启的声音越来越响,那声音像巨钟,震得九叔耳膜生疼。 当他们退到拱门时,天门已经开了半扇。 血红的眼睛突然转向他们,九叔甚至能看清眼白上爬满的血丝——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是某种超越了阴阳两界的存在,正在通过天门注视阳间。 “师父……那是什么?”秋生的声音在抖。 九叔没说话。 他望着逐渐完全开启的天门,望着门后翻涌的黑雾,望着那双始终锁定他们的血瞳,突然想起现代记忆里看过的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而此刻的深渊,已经睁开了眼睛。 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69章 鬼门现 天门完全洞开的瞬间,九叔精神已经处于高度戒备状态。°鸿?特?小,说?网,?± §更@?/新=?~最?¤快_ 门缝里涌出的黑雾裹着腐尸味直灌鼻腔,他能清淅听见文才喉结滚动的声响——这小徒弟的手正死死攥着他道袍下摆,掌心汗湿得能拧出水。 “师父!门后有东西它要出来了!”小纸人突然撞向他手背,原本用朱砂点的眼睛涨成赤红色,翅膀扑棱得几乎要散架。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利箭破雾,带起的阴风刮得九叔额前碎发倒竖。 “退!”九叔旋身将两个徒弟推到身后,左手掐诀右手甩符,三张镇灵符离手即燃。 金红火焰裹着“敕令”二字破空,正撞在黑影腰腹。 那东西发出类似锈铁摩擦的尖啸,被符火逼得向后翻了三个跟头,却在落地时骤然凝形——是具披玄铁重甲的阴兵,面甲裂成蛛网,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腐肉,左眼窝嵌着半截断箭,箭杆上缠着缕血线。 “魂控术。”九叔摸向腰间铜镜的手一顿。 现代记忆里,他曾在《阴司律》残卷见过这种术法:用活人的生魂做引,将阴兵炼成提线木偶。 此时再看那阴兵眼框里的血线,果然正泛着活人阳火特有的暖红——有人拿活人当饲魂的鼎炉。-q+s\b!r,e¢a¨d,.¢c/o+m· 秋生的手电筒不知何时被他捡了起来,光束晃过阴兵甲胄时,九叔眼尖瞥见甲片缝隙里塞着半枚铜钱。 他心头一跳——那是前日在义庄后山脚发现的盗墓贼身上挂的“引路钱”。 原来那些盗墓贼不是意外被尸气反噬,是被人当耗材,用他们的阳寿养这些阴兵! “文才,火折子!”九叔大喝一声,右手甩出铜镜。 八面小镜在半空连成北斗阵,借着哨所顶漏下的月光折射出银芒,正照在阴兵心口。 那处甲胄突然鼓起,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挣破甲片窜出来——是条由怨气凝成的蛇,蛇信子上还沾着未干的血珠。 “锁魂蛇!”九叔瞳孔微缩。 这是控魂术的中枢,只要斩了它,阴兵就会变成无主的死魄。 他刚要抽桃木剑,小纸人突然“扑棱”一声扎进黑雾里:“师父!天门在吸我的灵识!底下有块象您怀里的碎片!” 九叔猛地想起怀中发烫的魂引石碎片。 这碎片是上月在乱葬岗救孩童时,从地脉裂缝里捡的,当时碎片上的纹路和古籍里记载的“轮回锁”极为相似。~d.u_o′x^i~a?o?s+h_u`o·.′c^o~m¨ 他迅速扯下腰间玉佩,将碎片按进玉髓凹槽——“咔”的一声轻响,整座哨所的青砖缝里突然冒出金光,地面浮现出模糊的八卦图腾,正是《上清镇灵录》里记载的“阴阳归元印”! “秋生,铜线!”九叔抄起香灰袋,“文才,点阳火灯!”两个徒弟虽慌,却早被他训练出肌肉记忆。 秋生反手从包袱里抽出成捆铜线,三两下在图腾外围布成网格;文才抖着手擦着火折子,灯油“轰”地窜起三尺高,橙红火焰里浮着颗滚动的朱砂球——这是九叔改良的“阳火聚魂灯”,能把活人阳气凝成实体。 九叔踩着八卦方位狂奔,香灰混着磁石粉撒出银亮轨迹。 当最后一步踏在“离”位时,他咬破指尖在掌心画雷纹:“五雷降世,破妄归真!急急如律令——” 半空突然炸响惊雷。 九叔抬头,正看见乌云里劈下碗口粗的紫雷,精准砸在天门正中央。 黑雾被劈散大半,天门发出哀鸣般的震颤,门缝里的血瞳骤然收缩,眼白上的血丝“嗤啦”断裂数根。 “快闭合!”九叔吼得喉咙发疼。 可就在天门即将合拢的刹那,一道青影从地底钻了出来——是黑魂使! 他青面獠牙,脖颈挂着九连环锁魂链,手里攥着根漆黑长钉,钉头刻满倒悬的“死”字。 “幽冥钉!”九叔脑子“嗡”地炸开。 这钉专破阴阳封印,若让它钉进天门裂缝,别说闭合,整座哨所都得被拽进阴曹! “文才!灯!秋生!扯铜线!”九叔反手抽出禁钥,魂引石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 他感觉有热流从丹田直冲天灵盖,现代记忆里的《量子物理导论》《电磁场学》突然和《道藏》里的“阳神引”重叠——原来轮回碎片连接的不只是阴阳,还有时空! 禁钥尖端的红光凝成半透明的虚影,正是现代医院的急救室。 黑魂使刚要举钉,虚影里突然伸出只戴输液手环 的手,精准扣住他手腕。 “咔嚓”一声,幽冥钉应声而断,黑魂使惨叫着被拽进虚影,转瞬消失。 天门“轰”地闭合。 哨所里的风突然停了,只剩文才的阳火灯还在“噼啪”响,秋生的铜线网被雷火烧得焦黑。 九叔跟跄着扶住墙,掌心的魂引石碎片凉得刺骨,刚才那股热流像退潮的海水,只馀喉头腥甜。 “师父”小纸人摇摇晃晃飞过来,翅膀上的金漆掉了大半,“我刚才听见另一个声音。”它的声音突然变得象极了林凤娇现代手机里的录音,“它说我们在同一时间里,见过你。” 九叔猛地抬头。 月光从破顶漏下来,照在他掌心的禁钥上。 那上面的纹路不知何时变了——原本是道家云纹,现在竟隐约能看出心电图的波浪线。 他突然想起现代手术台上,自己(或者说林凤娇)昏迷前最后一幕:监护仪的屏幕上,心跳曲线突然和古籍里的轮回锁纹路重合。 “同一时间”九叔喃喃,喉结动了动,“是过去,还是未来?” 小纸人的眼睛突然又变回朱砂红,它歪着脑袋:“师父?你手在抖。” 九叔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发颤。 他赶紧攥紧禁钥,可那股动摇像根细针,正缓缓扎进他向来冷静的道心——原来天道压制的真相,远比他想的更复杂。 哨所外,不知何处传来夜枭的啼叫。 九叔望着闭合的地面裂缝,听见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军阀的队伍又在混战了。 可此刻他耳中最清淅的,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小纸人那句馀音:“我们在同一时间里,见过你。” (本章完) 第70章 九叔怒怼天一道长! 三日后,天机观。齐盛晓说旺 醉鑫蟑劫哽辛筷 九叔裹着藏青道袍立在山门前,文才抱着个粗布包裹跟在左侧,秋生扛着半人高的木匣走在右边,匣子里传来细弱的"沙沙"声——那是他新改良的机关符器在试运转。 一道青影从朱漆门内窜出,玉虚子腰间八卦环叮当作响,发带被山风吹得猎猎翻飞。 他伸手要接九叔的行李,却被文才抱得更紧:"玉虚师兄,这是师父的宝贝,碰坏了要挨骂的。 九叔笑着摇头,目光扫过观内。 前院松树下围了七八个道士,有白须老者捻着胡须打量他,有年轻道童攥着桃木剑交头接耳,连屋檐下的铜铃都被拨得轻响——那是有人躲在廊角用术法试探他的气机。 禁钥上的心电图纹路突然泛起微光,惊得几个探气的道童慌忙收回手。 一声冷喝截断话语。 天一道长从大雄宝殿走出来,玄色道袍绣着金线北斗,手中拂尘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阴风。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银针,从九叔肩头扫到脚下:"九世轮回者,倒比我这玄门正宗更会摆谱。秒漳洁小说网 已发布罪芯漳节 九叔迎着他的目光站直,嘴角勾出抹淡笑:"天一道长,我是来谈道术的,不是来比谁的道袍金线多。 前院突然静得落针可闻。 几个老道士倒抽冷气,玉虚子急得直搓手,文才偷偷用骼膊肘捅秋生——后者正盯着天一道长的道冠,小声嘀咕:"师父,他帽子上的珊瑚珠子能换十斤麦芽糖不? 主持大会的清阳子道长从殿内出来打圆场,他手里的拂尘比天一道长的旧了些,却多缠着圈红绳。时辰到了,各位请入殿。 大雄宝殿里,檀香混着霉味钻进鼻腔。 九叔扫过殿中摆设:供桌下压着张残破的镇尸符,梁上挂的八卦镜裂了道缝——这玄门总坛,竟连基本的清修之地都护不住。 九叔早料到有此一问。 他冲文才点头,小徒弟立刻解开粗布包裹——里面是张半人高的阵图,边角还沾着哨所的泥。^白¨马+书^院~ `最\新-章~节-更?新+快¢ 殿内响起抽气声。 几个年轻道士凑过来,有个扎着马尾的小道童突然喊:"这这不是先生教的几何题吗? 九叔没接话,只是将炭笔递给那小道童:"你试试。 小道童颤巍巍在中点画了个叉。 秋生应了声,掀开木匣——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二枚拳头大的纸包,外层糊着黄符,隐约能闻到硫磺味。这是改良的火药封,用硝石、硫磺、木炭按三比二比一调配,外层符咒镇住火气,引爆时能同时震开阴阳两界的封印。 那供桌下压着块黑黢黢的石头,表面爬满青黑色的咒文——"这是三日前从乱葬岗挖来的煞石,用七张镇尸符封着,传统解法要三个时辰。 他将火药封按在煞石上,冲文才点头。 众人慌忙后退。 待烟散,煞石已裂成八瓣,青黑咒文像被刀刮过般干干净净。 九叔,你这是要把玄门变成军工厂! 秋生梗着脖子要反驳,被九叔按住肩膀。 他看向台下,几个年轻道士眼睛发亮——那个扎马尾的小道童正掰着手指头算火药配比,另一个抱着《道藏》的少年在本子上狂记什么。 殿内突然安静。 清阳子摸着下巴沉吟,玉虚子眼睛亮得象星子,天一道长的指节捏得发白。 道士该用桃木剑、黄纸符,不是摆弄那些铁疙瘩! 秋生从匣子里捧出个黑黢黢的铁筒,筒口卡着张镇尸符,尾部连着根细麻绳。 上次在哨所,要不是秋生的铜线网,我们早被黑魂使拖进阴曹了。 散会! 今日投票,九叔不得再参与玄门内核事务! 投票来得突然。 清阳子无奈地宣布结果:十四票反对,九票支持,三票弃权。 玄门正宗,容不得歪门邪道。 九叔弯腰捡起一片茶盏碎片,指腹擦过上面的冰裂纹:"正宗与否,看的是结果,不是出身。 天一道长,等哪天你用七七四十九遍咒文救不回一村人时,再想想今天的话。 散会后,玉虚子追出来,塞给九叔张纸条就跑。 九叔展开一看,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小字:"后 山老槐树洞,子时三刻,有要事相告。 秋生说要请我吃麦芽糖。 九叔笑着摇头,目光扫过后山方向。 暮色中,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只张牙舞爪的手。 三人走到山脚下时,月亮刚爬上树梢。 九叔鼻子动了动。 夜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腥气,像烂了半个月的死鱼,混着点熟悉的阴煞味。 他摸向腰间禁钥,心电图纹路微微发烫——这不是普通的阴煞,是有人专门布了局。 秋生,准备符器。可能要抄近路了。 第71章 ‘九幽封魂阵\’! 黑夜,三道身影在崎岖的山路上匆匆而行。?x,k¢s·w~x¨.`c~o!m¢ 月光被厚重的乌云吞噬,秋生手里提着的一盏老旧马灯,在深沉的黑暗中投下一圈微弱而摇曳的黄光。 “师父,这鬼天气真是说变就变。”文才缩了缩脖子,将领口拉得更紧了些,嘴里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吹散,“刚才还有星星呢,现在连风都停了,闷得人心里发慌。” 走在最前方的九叔脚步蓦地一顿。 他没有回头,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死寂的山林。 风停了。 对于寻常人来说,这或许只是天气变化。 但对于九叔这样的玄门高手而言,山野之中,风是气的流动,是生机的脉搏。 当风在一瞬间彻底消失,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那便只有一个解释——有东西,将这方天地的气机给“锁”住了。 “秋生,灭灯。”九叔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不带一丝波澜,却让秋生和文才的心脏猛地一揪。 秋生不敢怠慢,立刻吹熄了马灯。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极致的黑暗瞬间将三人包裹。 寂静中,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感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仿佛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正从林间的每一片树叶、每一寸土壤后贪婪地凝视着他们。 文才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阳气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抽离,四肢渐渐变得冰冷僵硬。 “师……师父,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比上次遇到的百年老僵尸还邪门!” “这不是鬼,是阵。”九叔从随身的布袋里缓缓抽出一张黄符,符纸无风自动,边缘竟泛起一层淡淡的黑气,“而且是玄门中极为歹毒的杀阵。” 他话音未落,文才脑中灵光一闪,失声惊呼:“是‘九幽封魂阵’!我曾在师祖留下的手札上见过图解!此阵能隔绝天地,断绝生机,将阵中活人的三魂七魄一寸寸磨碎,化为阵法的养料!师父,这阵法像是玄门秘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秘传?”九叔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是有人故意设局,想借这荒山野岭,让我‘死于意外’了。” 他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浇在秋生和文才心头。 他们瞬间明白,这不是偶遇邪祟,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他妈的!是哪个龟孙子在背后搞鬼?”秋生血气方刚,怒骂一声,挥拳便向身旁的黑暗砸去。 拳风呼啸,却如同打在棉花上,那股阴冷粘稠的感觉没有丝毫变化,反而自己的拳头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别白费力气了。¨c¨m/s^x′s′.¢n_e*t~”九叔制止了他,“九幽封魂阵一旦启动,内外隔绝。不破阵眼,我们谁都出不去,只会在这里被活活耗死。” 阵眼?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连方向都无法辨别的鬼地方,如何寻找一个被刻意隐藏起来的阵眼? 文才心中一阵绝望,这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然而,九叔却显得异常镇定。 他从布袋里又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和一卷细细的铜线。 在两个徒弟惊疑的目光中,他撕开纸包,将里面黑色的粉末轻轻洒在手心。 “师父,这是……” “磁石粉。”九叔言简意赅。 他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将铜线的一端递给秋生,“拿着,站着别动。” 随即,他左手托着磁石粉,右手掐着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他走的不是玄门中人惯用的禹步,而是一种奇怪的、毫无规律的步伐。 他时而向左三步,时而向右七步,时而又原地转了半圈,仿佛在黑暗中丈量着什么。 秋生和文才看得一头雾水,但他们知道,师父绝不会无的放矢。 他们只能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九叔的一举一动。 九叔手中的磁石粉开始出现奇异的变化。 它们不再是安静的粉末,而像拥有了生命一般,在他掌心微微震颤,并缓缓聚拢,隐约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箭头形状,指向斜前方大约十几步外的一块山岩。 秋生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惊呼:“师父,你怎么知道这里是阴煞最弱点?” 九叔停下脚步,九幽封魂阵需要借助地脉阴气来运转,布阵者必定会改造局部的地磁来引导煞气。 他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这种改造在真正的行家眼里,就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这说明,有人在这里动过手脚。” 这番结合了玄学与现代地理知识的解释,让秋生和文才听得瞠目结舌,对师父的敬佩之情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文才,”九叔没有给他们太多震惊的时间,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油布包,递了过去,“去,把这个放在那块岩石下面,用火折子点燃引线,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来。” 文才接过布包,入手的分量让 他心头一跳。 这是……火药! 师父竟然随身带着这东西! 他不敢多问,接过火折子,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摸到那块被九叔指认的山岩下,将火药包塞进石缝,点燃了那根粗短的引线。 “嗤——” 引线冒出火花,发出刺耳的声响。 文才连滚带爬地跑回九叔身边,三人立刻伏低身体,紧紧捂住耳朵。*白^马!书\院! +已¢发+布*最+新`章,节·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打破了山林的死寂! 狂暴的冲击波卷着碎石和泥土向四周席卷而来,那块巨大的山岩被炸得四分五裂! 就在爆炸的瞬间,三人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缠绕在周身、令人窒息的阴煞之气,仿佛被戳破的气球一般,瞬间溃散! 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远处传来了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阵,破了!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爆炸的火光还未完全熄灭,数道黑影便如鬼魅般从周围的林木后闪出,手中寒光闪闪的法剑直指九叔三人,杀气毕露。 这些人全都黑布蒙面,身着统一的深蓝色道袍,行动间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刺客。 为首那人身材高瘦,虽然蒙着脸,但那双阴鸷的眼睛却透着一股九叔熟悉的气息。 九叔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上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是一抹洞悉一切的冷笑。 他目光如电,直直地盯着为首的蒙面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天一道长,大半夜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你连手都不用洗?” 为首的蒙面人身形剧震,他没想到,自己伪装得如此严密,竟被九叔一眼看穿! 他正是与胡半仙私交甚笃,在玄门大会上处处针对九叔的天一道长! 短暂的震惊过后,天一道长的眼中迸发出狠厉的杀意。 身份既然暴露,那就更不能留下活口! 他不再废话,手腕一抖,法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厉声喝道:“杀!一个不留!” 数名蒙-面道士齐声应喝,挥舞法剑,化作一道道致命的寒流,扑向九叔师徒。 次日,玄门大会。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玄门各派的头面人物齐聚一堂。 昨日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波,今日的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胡半仙坐在上首的位置,面带得色,不时与身旁的天一道长低声交谈,后者则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淡然模样,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就在掌门玉虚子准备宣布议程时,殿门被推开,九叔带着秋生和文才,一身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有同情,有讥讽,也有幸灾乐祸。 胡半仙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林九道兄,你昨日私自离会,已是犯了规矩,今日又迟到,未免太不将我玄门纲纪放在眼里了吧?” 九叔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首座的玉虚子拱手一揖,朗声道:“掌门,各位同道,林九今日前来,不为议事,只为揭发一桩勾结外敌、残害同门的惊天阴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玉虚子眉头紧锁:“九叔,此话当真?你可有证据?” “证据?”九叔冷笑一声,目光如利剑般射向胡半仙和天一道长,“昨夜,我师徒三人在回义庄的路上,遭人以‘九幽封魂阵’埋伏,险些丧命。而设伏行刺之人,正是胡半仙的亲信,天一道长!” “一派胡言!”天一道长立刻站了出来,义正辞严地反驳,“林九,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昨夜一直在房中静修,何曾离开半步?” 胡半仙也连忙附和,满脸“震惊”与“愤怒”:“林九!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也不能如此凭空污蔑!你这是想扰乱我玄门大会,其心可诛!” 大殿内顿时议论纷纷,不少人都觉得九叔是拿不出证据,在故意找茬。 玉虚子也面露难色,沉声问道:“九叔,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天一道长在玄门德高望重,你若无确凿证据,此等指控,可是重罪。” 九叔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紧张。 他从容地从布袋中取出一沓黄符,淡淡道:“昨夜交手仓促,但我已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一道‘灵符追踪’的印记。” 他话音刚落,天一道长身后几名看似寻常的弟子脸色微变。 九叔手捏法诀,对着那沓黄符轻轻一指:“显!” 只见数道黄符骤然亮起,化作几道流光,精准无比地射向人群,不偏不倚地贴在了天一道长和他身后那几名弟子的胸口! 符纸之上,黑气缭绕,与昨夜阵法中的阴煞之气如出一辙! 全场哗然! 玉虚子震惊地站起身来:“胡半仙竟勾结外敌,谋害同门!” “这……这说明不了什么!或许只是巧合!”胡半仙还在做最后的狡辩,“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我指使他们的?” “证据?”九叔 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他再次伸手入怀,这次取出的,是一块表面刻满了符文的、温润如玉的石头。 “此乃‘符纸回音石’,能记录下特定符法笼罩范围内的所有声音。昨夜,我不仅给他们贴了追踪符,也顺便……录了点东西。” 九-叔将法力注入回音石,下一秒,一阵清晰的对话声在大殿内响起: “大哥,那姓林的破了阵法,怎么办?” “慌什么!按计划行事,杀了他!胡半仙人说了,事成之后,少不了我们的好处!” “是,天一道长!” 对话虽然简短,但信息量巨大! 天一道长的声音,胡半仙的名字,一清二楚!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面如死灰的胡半仙和身体僵直的天一道长身上。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然而,就在玉虚子要下令将二人拿下时,天一道长却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强行镇定下来:“掌门!此物来路不明,声音亦可伪造,岂能作为证据?林九妖言惑众,扰乱大会,不可轻信!”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场的几位玄门元老竟也纷纷附和,认为此事关系重大,不能仅凭一块石头定罪。 最终,在一片争议声中,胡半仙仅仅被处以“禁足思过”的惩罚,而天一道长因为“证据可疑”,竟被轻轻放过。 反倒是九叔,被冠上了“行事偏激,扰乱玄门秩序者”的名头,受到了不少人的白眼和疏远。 散会后,玉虚子将九叔拉到一旁,低声劝道:“九叔,水至清则无鱼。你这次,太锋芒毕露了。” 九叔看着殿外渐渐散去的人群,那些曾经与他称兄道弟的同道,此刻都对他避之不及。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却依旧清澈而坚定。 “我从不求人认可,只求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说罢,他不再理会身后的叹息,带着秋生和文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污浊之地。 回到寂静的义庄,夜已深沉。 秋生和文才早已愤愤不平地睡下,九叔却毫无睡意。 他点燃一盏油灯,独自来到书房,从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箱底,翻出了一本用兽皮做封面的古旧书籍。 这本书是师门传承下来的,里面记载了许多早已失传的秘术和奇闻异事。 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感觉胡半仙和天一道长的背后,似乎还牵扯着更深的东西。 他借着昏黄的灯光,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泛黄脆弱的书页,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忽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页残破不堪的书页上。 那是一张被人撕去了一大半的图,仅存的残角上,描绘着一个极其诡异繁复的图腾。 那图腾由无数扭曲的线条和古怪的符号构成,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蛮荒与邪恶气息。 九叔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也为之一滞。 这个图腾……他死也不会忘记! 它虽然残缺不全,但那核心的纹路和诡异的韵味,竟与他在第五十六章中,那处封印着恐怖存在的禁地石门上所看到的封印图腾,有着惊人的相似! 一瞬间,一股寒意从九叔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这本师门留下的古籍上,为什么会有这个图腾的残片? 被撕去的那一半,又记载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第72章 小纸人觉醒 烛火摇曳,昏黄的光芒在义庄肃穆的厅堂内投下斑驳的影子。-0¨0_s?h¨u?./n?e~t. 九叔的目光,如同两柄最锋利的刻刀,死死锁定在桌案上的两件物品上。 左手是那枚从僵尸王体内取出的古朴禁钥,右手则是那张神秘的图腾残片。 他将两件物品缓缓靠近。 就在两者相距不过一寸的刹那,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如洪钟大吕般的鸣响,并非来自耳畔,而是直接在他脑海深处炸开。 那枚青铜禁钥与图腾残片仿佛是失散了千百年的恋人,在这一刻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渴望。 肉眼可见的,一缕缕淡金色的能量光华从禁钥的古老纹路中溢出,如丝如缕,主动缠绕向图腾残片。 而那残片亦不甘示弱,其上描绘的诡异图腾仿佛活了过来,每一个笔画都散发出微弱却同源的能量波动,与禁钥的金色光华交相辉映,彼此纠缠,最终融为一体,形成一个稳定而玄奥的能量循环。 这股能量并不霸道,却蕴含着一种仿佛能追溯到天地初开的苍茫与古老。 “师父,这……这是怎么回事?”文才瞪大了眼睛,他虽然道法稀松,但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能量共鸣,还是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九叔没有立刻回答,他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两股能量的频率、韵律,甚至是其内里蕴含的“道”的痕迹,都如出一辙。 它们本就是一体! “师父,这钥匙……这钥匙是不是不止一把?”文才看着那玄妙的能量循环,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九叔心中所有的迷雾,却也引来了更深沉的黑暗。 他缓缓收回法力,那能量光华也随之隐去,两件物品恢复了古朴无华的模样。 九叔拿起那枚禁钥,入手冰凉,却仿佛握着一块烙铁,烫得他心神不宁。 “也许……”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堂中回响,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沙哑,“我并不是第一个拿到它的人。·精\武/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这句话,让整个义庄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夜色如墨,将整个任家镇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义庄内,只有九叔的房间还亮着一豆灯火。 他盘膝坐在床上,那枚禁钥就放在身前,而他亲手制作,已通灵性的小纸人,则乖巧地立在一旁。 白天发现的疑点,如同一根根尖刺,扎在他的心头。 他林凤娇修行半生,自认对玄门掌故了如指掌,可这禁钥与图腾背后的秘密,却让他感到自己仿佛是一个刚刚踏入修行之路的稚童,茫然无措。 突然! 放置在床榻上的禁钥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发出的不再是白日里的低沉嗡鸣,而是一种急促、尖锐,仿佛在发出某种警告的颤音! 几乎在同一瞬间,站在一旁的小纸人也随之剧烈地颤抖起来,它那小小的纸片身躯像是被无形的电流穿过,不断抽搐,两点墨画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人性化的、极致的惊恐! “师父!” 小纸人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声,声音扭曲而陌生,完全不似平日的稚嫩,“师父!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又来了!它在我的脑子里!它说……它说……” 九叔脸色一变,立刻伸出手想要稳住小纸人,口中喝道:“什么声音?它说什么!” 小纸人仿佛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与挣扎之中,它的身体剧烈地扭曲着,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与迷茫:“它说……你不是林凤娇……你是……你是……”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噗”的一声轻响,小纸人身上那层淡淡的灵光瞬间熄灭,整个纸片身躯软软地瘫倒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变回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死物。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从禁钥异动到小纸人失声,不过短短数息之间。 九叔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个神秘的声音是什么?为什么会通过禁钥影响到小纸人? 最关键的是,那句未说完的话——“你不是林凤真……你是……” 我是谁? 这个问题,如同一个不断旋转的深渊,要将他的神魂都吞噬进去。¨s′o,u·s+o-u`2\0-2`5+.?c¨o*m?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当务之急,是探明小纸人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通灵神咒,溯源归真!敕!” 九叔并起剑指,指尖一抹璀璨的金光亮起,口中咒语急诵。 这“通灵咒”极为耗费心神,乃是直接以自身灵识探入灵体核心的秘法,稍有不慎,便会两败俱伤。 但此刻,他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金光点在小纸人的眉心,九叔的灵识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冲入了那片代表着小纸人灵性的核心——一片混沌的 灵光之海。 然而,下一秒,九叔的灵识却猛地一震。 他看到的,并非小纸人单纯的灵核,而是一段段支离破碎,完全不属于他,更不属于小纸人的记忆画面! 画面中,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星空。 星空之下,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天门”! 那门高耸入云,仿佛连接着天与地,由一种非金非玉的奇特材质构成,门体上镌刻着亿万繁复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在缓缓流转,散发出令人心魂俱颤的磅礴威压。 而在那座巨大的“天门”之前,静静地站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 她身穿一袭样式古朴的玄色道袍,长发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 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那孤高绝世,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背影,却让九叔的灵识都为之颤抖。 最让他瞳孔收缩的是,那个女人的右手之中,赫然握着一枚与他手中一模一样的青铜禁钥! 而更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甚至颠覆认知的是,在那女子的身后,竟然整齐地站着一排排……身穿现代军装的人! 那些人个个神情肃穆,身形笔挺,装备精良, 古老的道袍,神秘的天门,同款的禁钥,以及……现代化的军队。 这几个毫不相干的元素,以一种无比诡异的方式组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幅冲击力极强的画面,狠狠地烙印在了九叔的脑海深处! 这到底是谁的记忆?是那个神秘声音留下的?还是…… 一股巨大的排斥力传来,九叔的灵识被强行从那片记忆碎片中弹了出去。 他猛地睁开眼睛,身体晃了晃,脸色一片煞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师兄!”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紧接着,院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来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正是他的师弟,玉虚子。 玉虚子一进门,看到九叔煞白的脸色,顿时大惊:“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修行出了岔子?” 九叔摆了摆手,强行稳住心神,沙哑着嗓子问道:“师弟,何事如此惊慌?” 玉虚子脸色无比难看,他快步走到九叔面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出大事了!天一道长那个老匹夫,正在暗中串联各大门派,说你勾结妖邪,行事乖张,已经不配为玄门正宗。他准备在下一次的玄门大会上,彻底将你逐出玄门!” 这个消息,若是放在一天前,足以让九叔勃然大怒。 天一道长与他积怨已久,处处针对,如今更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然而此刻,听闻此言的九叔,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桌案上那枚冰冷的禁钥,以及旁边不省人事的小纸人。 被逐出玄门? 与他刚刚看到的景象相比,与那个深藏在小纸人灵核深处的惊天秘密相比,这些所谓的门派争斗,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可笑。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一脸焦急的玉虚子,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深邃。 “这些,我早有预料。”九叔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我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仿佛在拷问自己的灵魂。 “我……到底是谁?” 玉虚子被九叔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愣,正要追问,却见床榻上那个瘫软的小纸人,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师……师父……” 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传来,小纸人悠悠转醒。 它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墨点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混乱,它看着九叔,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师父……我想起来了……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最后说……” 九叔和玉虚子同时屏住了呼吸,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小纸人颤抖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句被中断的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那个声音说……你不是第一世……你是第九世……” “你是……‘她’的影子。” 轰隆! “影子”二字,如同九天神雷,在九叔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是她?是那个站在天门前的玄袍女子?! 我是她的影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屈辱感、以及……一丝深藏在血脉中的熟悉感,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九叔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惨白如纸,再无一丝血色。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枚一直沉寂的青铜禁钥,仿佛感应到了他剧烈波动的心神,再次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嗡鸣。 这一次,它不再是警告,也不再是共鸣,而是一种……仿佛跨越了万古时光的……回应。 回应着那个宿命般的名字。 回应着“影子”这个残酷的身份。 窗外,夜色更浓。 在义庄院墙的阴影里,一道模糊的黑影静静地站立着,仿佛已经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将屋内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黑影缓缓摊开手掌,月光下,一抹青铜色的光华一闪而逝。 在他的掌心,赫然也握着一枚禁钥,其样式、花纹,竟与九叔的那枚……别无二致。 黑影深深地看了一眼九叔房间的方向,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隐没在更深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73章 道统”老顽固 天机观山门之下,九叔踩着青石板跨进天机观山门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s·o_u.k/a?n¢s/h~u¨.?c+o!m? 上次来这里还是三个月前,那时门口只有两个打瞌睡的道童,如今却立着两个持剑的玄门守卫,青铜剑鞘上缠着的朱砂符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新画的镇煞纹。 “师父,那两个是天一道长的亲卫。”玉虚子跟在身侧,声音压得极低,袖口的青竹纹随着他攥紧的拳头皱成一团,“我今早去接文才秋生时,听观里杂役说,这次大会的议题是‘清理玄门异端’。” 九叔的脚步顿了顿。 晨雾里飘来线香混着铁锈的味道——那是玄门总坛特有的气味,香炉里烧的是百年老檀,可底下埋着历代玄门长老镇压的阴煞,每到阴雨天便会渗出腥气。 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禁钥,那东西这两日总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此刻突然凉了下去,凉意顺着指尖窜进心口。 “既来之,则安之。”九叔转头对身后的文才秋生笑了笑。 文才背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额角还沾着木屑——昨夜他为改良机关符箓发射器熬了通宵;秋生抱着个陶瓮,里面装的是混了朱砂的火药,陶瓮外头用红绳缠了九圈,绳结上还贴着他新画的“镇爆符”。 两个徒弟的道袍都洗得发白,可腰板挺得比门口的守卫还直。 穿过三重殿门时,前殿的铜钟正好敲响。 “当——” 钟声震得梁上的积灰簌簌往下落,天一道长的身影从殿内转出。 他年近七旬,道冠上的白玉簪子泛着冷光,腰间悬的不是寻常桃木剑,而是玄门镇派的“北斗诛邪剑”。 见九叔进来,他的眼皮猛地一跳,右手无意识地按在剑柄上:“九叔,你倒来得早。” “天一大师召我来玄门大会,我岂敢迟到?”九叔拱了拱手,目光扫过殿内。_如~文^网* ^追?最?新^章,节! 原本只摆着二十张木椅的前殿如今挤了近百人,玄门各脉的长老坐在上首,年轻道士们挤在两侧,连廊下都站满了人。 最前排的胡半仙正摇着鹅毛扇,见九叔望过来,冲他挤了挤眼睛,扇面上“铁口直断”四个金字晃得人眼花。 “大会开始。”天一道长拍了下案几,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来,“今日请诸位来,是要议一议玄门规矩。有人仗着几分本事,便要改祖宗传下的道术——”他的手指猛地指向九叔,“九叔,你可知罪?”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声响。 文才怀里的木箱子“咔嗒”轻响,是他捏紧了机关的开关;秋生的陶瓮在地上蹭出半道痕迹,他喉结动了动,刚要说话,被九叔用脚尖轻轻碰了碰小腿。 “天一大师说的‘改道术’,不知指哪件事?”九叔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图纸,“是上月在义庄用勾股定理破解古阵,救了七个被活祭的村民?还是前日在乱葬岗用几何算方位,让二十具凶尸归位?”他展开图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着阵眼坐标和算式,“这卷《破阵要诀》,我已誊抄了三份,托玉虚子送给各脉参考。” “一派胡言!”左侧一位白眉长老拍案而起,“道术讲究的是心诚则灵,你用什么‘勾股定理’,分明是亵渎祖师!” “心诚能算出阴脉走向?”九叔反手将图纸拍在案上,纸角扫过天一道长的茶盏,“上个月青河镇的血煞阵,贵派用了七七四十九道镇煞符,折了三个弟子,死了八个村民。我用算筹量方位,用罗盘定阴阳,半日破阵,只烧了七张符纸。”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像根细针戳进人心,“大师说我亵渎祖师——可祖师传下道术,难道不是为了救人?” 殿内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几个年轻道士凑在一起,盯着图纸上的算式眼睛发亮;胡半仙的扇子摇得更快了,扇骨敲着大腿发出“哒哒”声;天一道长的手指在剑柄上扣出青白的印子,却一时说不出话。′我/的*书,城¢ ?免/费*阅,读! “师父,让他们看看真本事!”秋生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雀跃。 他弯腰掀开陶瓮的红布,露出里面橙红的粉末;文才已经打开木箱子,取出个半人高的机关,铜制的发射器上缠着符纸,箭头处插着十张镇灵符。 “这是我和秋生改良的机关符箓发射器。”文才搓了搓手,耳尖泛红——他最怵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原理是用弹簧蓄力,配合引符激发,能精准发射镇灵符。”他按下机关侧的铜钮,“咔”的一声轻响,十张符纸“咻咻”射向殿角。 那里不知何时聚了团阴煞,青灰色的雾气正缓缓蠕动。 符纸触到阴煞的瞬间爆起金光。 阴煞发出尖啸,被镇灵符撕成碎片,最后一缕黑雾刚要逃窜,最后一张符纸精准地钉在它脑门上。 殿内响起一片抽气声,几个年轻道士直接站了起来,眼睛发亮地盯着机关。 “奇技淫巧!”胡半仙的扇子“啪”地合上,“玄门正道讲究的是手到符出,用这些铜铁疙瘩算什么本事?” “若奇技能救人,淫巧能降妖,那这巧,我偏要淫到底。”九叔走到机关前,指尖拂过铜制的纹路,“当年祖师爷用桃木剑,后来用黑驴蹄子,再后来用糯米——哪样不是顺应时势?如今有铜铁能做得更准,有火药能解得更快,为何不用?”他转头看向天一道长,“大师怕的,不是我用机关,是怕我动了某些人的‘规矩’。” 天一道长的脸涨得通红,正要发作,九叔却已经转向秋生:“演示火药破封。” 秋生应了一声,从陶瓮里舀出一勺火药,撒在殿中央的青砖上。 那青砖底下埋着个小型封印阵——是九叔今早让玉虚子悄悄布的,专门用来演示。 他点燃火折子,火星落在火药上,“轰”的一声轻响,青砖炸裂成碎片,底下的符阵被掀得七零八落,原本需要三个时辰才能解开的封印,此刻只剩一堆焦黑的符灰。 “看到了吗?”九叔蹲下身,用指尖挑起一点符灰,“火药不是要取代道术,是给道术添把快刀。”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可有些人宁可看着百姓死,也不肯放下手里的‘老规矩’——他们护的不是道统,是自己的面子。” 殿内的议论声瞬间炸开。 玉虚子攥着袖子站了起来,眼睛发亮地喊:“九叔说得对!上个月我在山阴县用他教的几何定凶穴,三天就解决了十年的尸灾!”几个年轻道士跟着附和,连廊下的道童都小声应和。 天一道长的北斗剑“嗡”地出鞘半寸,寒光映得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你这是要分裂玄门!” “分裂的从来不是我。”九叔站起身,道袍在穿堂风里翻卷,“是有人把玄门变成了自家的祠堂,容不得一点新东西。”他扫过殿内众人,最后停在胡半仙身上——那家伙正摸着下巴笑,活像只偷到鸡的狐狸,“今日你们要逐我出玄门便逐,可等尸王再现世,等阴煞漫山遍野时,莫要再来求我这‘叛徒’。” “逐!必须逐!”白眉长老拍案,“玄门不容异端!” “且慢!”玉虚子冲上前,挡在九叔身前,“九叔救过多少人?玄门典籍里记着,三年前尸潮围城,是他用八卦阵挡了七日;两个月前乱葬岗阴煞暴走,是他用火药炸了阵眼——”他的声音发颤,“你们要逐他,先踏过我的尸体!”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天一道长的剑又出鞘半寸,剑尖几乎要碰到玉虚子的咽喉;胡半仙的扇子摇得慢了,眯着眼睛打量众人;年轻道士们攥紧了道袍,几个胆小的已经退到了殿外。 “投票吧。”九叔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九叔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们投。” 投票的过程冗长而压抑。 长老们一个接一个起身,有的沉着脸说“逐”,有的犹豫着摇头,玉虚子急得眼眶发红,文才攥着机关的手背上青筋直跳。 最后统计时,赞成驱逐的有十三票,反对的有九票,还有七票弃权——结果未定,但九叔知道,从今天起,玄门里再没有他的位置。 夜幕降临时,九叔站在天机观的飞檐下。 月光漫过青瓦,在他脚边投下细长的影子。 文才和秋生站在他身后,机关和陶瓮早收进了包裹;玉虚子攥着他的袖子,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话。 “他们坐不住了。”九叔轻声说,目光扫过观外的山林,那里有黑影闪过,像极了前晚在义庄外的那个。 青铜禁钥在怀里发烫,他摸了摸,突然想起小纸人说的“影子”,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师父,该走了。”秋生扯了扯他的袖子,“晚了山路不好走。” 九叔点了点头,转身往山下走。 月光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四根绑在一起的芦苇,在风里晃啊晃。 义庄的门虚掩着,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九叔推开门时,闻到一股陌生的沉香味——不是他常用的降真香,是带点松脂味的安息香。 案几上摆着个黄纸信封,封口处盖着枚青铜印,印纹是条盘着禁钥的蛇。 文才凑过去要拆,被九叔拦住。 他指尖拂过信封,触感有点潮,像是被夜露打湿的。 信封背面写着四个字:“玄门有变,速离。” 九叔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呱——”一声,惊得房梁上的纸人沙沙作响。 第74章 玄门禁地 义庄的烛火在风里打了个旋,他盯着案几上的黄纸信封,指腹轻轻碾过封口处的青铜印——蛇身盘着禁钥的纹路,和前晚小纸人在义庄外发现的爪印边缘,竟有三分相似。+求~书?帮\ !追`最¢新\章-节+ "师父,这味儿..."文才抽了抽鼻子,喉结动了动,"像我二舅公出殡时,那伙苗疆巫师烧的香。"他伸手要碰信封,被九叔扣住手腕。 青年道士的掌心有常年握木剑磨出的茧,此刻却烫得惊人。 "沉香味里掺了迷魂草。"九叔垂眸,指节抵着信封背面的"玄门有变,速离"六个字,墨迹未干,在烛火下泛着暗紫,"有人等在附近,看我拆信。"他话音未落,窗外的老槐树突然沙沙作响,几片枯叶拍在窗纸上,像谁在叩门。 秋生立刻抄起墙角的糯米袋,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桃木钉上。 这徒弟虽憨厚,耳力却比文才好三分,他盯着窗棂上晃动的树影,压低声音:"西南方向,三步外有喘气声。" 九叔松开文才的手,从道袍里摸出张黄符。 符纸在指尖燃起幽蓝火焰,他反手甩向窗外。"轰"的一声,槐树旁炸开团火光,惊起三只乌鸦,其中一只扑棱着翅膀坠地,腿上还绑着截细如发丝的蚕丝——正是玄门传讯用的"飞鸽引"。 "是玄门的人。"文才蹲下身捡起蚕丝,指甲盖大小的青铜牌拴在丝尾,刻着"天"字纹,"这是天机观内门弟子的腰牌!"他声音发颤,前两日在玄门大殿上,天一道长的道童腰间就挂着同款。 九叔没接话。 他捏着信封的手微微发紧,现代记忆里那些刑侦剧的片段突然涌上来——线索链要闭合,总得有个线头。*k~a¢n^s_h^u^j`u~n·.?c^c\ 前月在乱葬岗挖到半块刻着轮回锁链的残碑,上星期玉虚子说天一道长总在子时往藏经阁跑,昨夜义庄外的黑影...所有碎片在脑海里转了个圈,他突然扯断信封封口的红绳。 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是用朱砂混着黑狗血写的:"玄门地下藏有轮回锁链残片,天一道长欲借此封锁阴阳通道。"最后还画了个箭头,指向天机观后山西侧的老银杏。 九叔的指腹蹭过字迹,触感粗粝如砂纸——这是用指甲蘸着血写的,写的人当时应该受了伤。 "师父,这是陷阱吧?"文才凑过来看,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天一道长最恨您用洋人的法子破阵,上回您用罗盘测地磁找尸脉,他骂您离经叛道骂了半个时辰!" 九叔把信纸折好收进道袍内袋,转身从供桌下抽出个檀木匣。 匣里整整齐齐码着隐身符、聚阳灯,还有半瓶他用现代化学知识配的"磷火粉"。"不管真假,我都得去。"他声音很轻,却像块砸进井里的石头,"阴阳通道要是真被锁了,下个月十五的月全食,怨气没处散,整个县城得变成活死人坑。" 秋生已经把糯米袋换成了装着黑驴蹄子的布包,闻言用力点头:"我跟师父去!"文才搓了搓手,从怀里摸出个铁皮盒子——那是九叔教他做的"土制警报器",摇一摇能发出蜂鸣,"我也去! 要是遇到埋伏,我用机关喷石灰粉!" 子时三刻,天机观后山的老银杏树下。 九叔把三张隐身符分别贴在三人后颈,符纸刚触到皮肤就化作青烟。*9-5+x\i\a`o,s-h-u\o·.¢c-o\m~ 山风卷着松涛声灌进领口,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在禁钥上——这把跟着他三辈子的青铜钥匙,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 地宫入口藏在银杏树下的石缝里,九叔用禁钥轻轻一撬,青苔覆盖的石板就"咔"地错开。 霉味混着腐土味扑面而来,秋生打了个喷嚏,被文才立刻捂住嘴。 三人顺着石阶往下,九叔摸出火柴点燃聚阳灯,昏黄的光映出两侧石壁上的图腾——蛇缠锁链,和信纸上的轮回锁链,还有他在乱葬岗残碑上看到的纹路,竟完全重合。 "师父!"秋生突然压低声音,手指戳向左侧石壁。 青年道士的掌心还沾着白天帮村民杀猪时的血,此刻正按在块凸起的石纹上,"这图腾...和那本《阴阳秘录》残书上的一模一样!" 九叔的呼吸一滞。 半年前他在义庄后院挖地基,从土里刨出本虫蛀的残书,里面画着个被锁链困住的巨门,门后有双泛着幽蓝的眼睛。 此刻石壁上的图腾,正是那扇门的缩小版。 他取出禁钥靠近石门,钥匙突然发出微光,像只被唤醒的萤火虫,在两人之间划出道银线。 "是磁力。"九叔眯起眼,现代物理课的内容浮现在脑海里,"这机关用的是磁石相吸的原理。"他指着石门上三个凹进去的圆孔,"左边属阳,中间属阴,右边...应该是平衡位。" 文才立刻从布包里摸出铜线——这是他前两日去镇里铁匠铺顺的,"师父,您说要调整磁力,是不是把铜线绕在阳孔上?"秋生则掏出怀里的阳火灯,灯油是用公鸡血和朱砂熬的, "我来点火,阳火能激磁!" 九叔点头。 文才的手在抖,铜线绕到第三圈时突然松了,秋生眼疾手快接住,两人配合着把铜线缠紧。 九叔捏诀念了句"离火显",阳火灯"轰"地窜起三尺高的火苗,映得石门上的图腾泛起金光。 "咔——" 第一声机簧响时,九叔的后背已经沁出冷汗。 第二声、第三声,石门上的锁链突然全部绷直,像活了过来的黑蛇。 当最后一声机簧轻响时,整座地宫都晃了晃,石门缓缓裂开条缝隙,里面传来低沉的呢喃,像是有人在说梦话:"谁...唤醒了我..." "退!"九叔一把将两个徒弟拽到身后。 可没等三人站稳,道寒芒就从门后疾射而来。 天一道长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道袍上的太极图泛着冷光,手中的斩妖剑还滴着血:"九叔,你果然要坏我大事!"他的眼神疯癫,哪还有半分玄门长老的威严,"你以为你是救世主? 你不过是个扰乱天道的蝼蚁!" 斗法来得太快。 九叔反手甩出三张五雷符,符纸在半空炸成蓝色电弧,天一道长的护身罡气被劈出道裂缝。 文才趁机摇动警报器,尖锐的蜂鸣声让天一道长踉跄两步,秋生则抓起糯米撒向对方下盘——这招是九叔教的,利用糯米的阳气干扰对方脚力。 "幽冥钉!"天一道长暴喝。 九叔眼前一花,一根黑沉沉的铁钉擦着他耳际飞过,钉进身后的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能闻到铁钉上的腐臭,那是用坟头蛆虫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毒钉。 就在两人胶着时,石门突然剧烈震动。 一道模糊的身影从门内浮起,它没有五官,却让人莫名觉得在"看"九叔。 它盯着他掌心的禁钥,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你...终于来了。" 地宫的石壁开始往下掉碎石,天一道长趁机撞开秋生,踉跄着往出口跑。 九叔想去追,却被那道身影发出的气浪掀翻在地。 他看着空中逐渐清晰的图腾——蛇缠锁链,锁链尽头是枚和禁钥一模一样的钥匙孔,突然想起小纸人前晚说的"影子",喉间泛起苦涩:"原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师父..." 微弱的声音从道袍内袋传来。 九叔摸出那只半人高的小纸人,它原本闭合的眼睛竟缓缓睁开,眼仁是两点幽蓝的光,"那个声音说...你不是来改变历史的...你是来完成它的。" 地宫的灯突然全灭了。 九叔抱着小纸人站在黑暗里,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远处传来的乌鸦叫声。 他摸了摸禁钥,发现钥匙上不知何时多了道刻痕,和石门上的钥匙孔完美契合。 山风从裂开的石门灌进来,卷着张碎纸片落在他脚边。 他弯腰捡起,上面是天一道长的字迹,被撕得只剩半句:"轮回锁链...锁的不是阴阳,是..." 九叔捏紧纸片,目光扫过昏迷的文才和秋生,又落在小纸人幽蓝的眼睛上。 现代记忆里,林凤娇在急救室最后看到的那道金光,突然和地宫里的图腾重叠在一起。 第75章 竟是“她”的影子? 金光炸裂,意识如潮水般退回。~s′l-x`s~w/.!c-o.m+ 九叔猛地睁开双眼,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从胸腔里挣脱出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支撑着桌案的手剧烈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眼前不再是那扇通天彻地的巨门,也没有那个身披道袍、回眸一笑的女人,只有义庄昏黄的灯火和满脸关切的徒弟们。 但那句“这一世,我会记得你”却如魔音灌耳,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敲击着他最深处的灵魂。 “师父!你没事吧?”文才和秋生一左一右扶住他,声音里满是惊慌。 九叔却仿佛没有听见,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悬浮在半空、灵光渐敛的小纸人。 刚才,就是通过它,他才窥见了那段震撼到足以颠覆他毕生认知的记忆。 那支装备精良的现代队伍,那扇横亘天地的巨门,还有……那个女人的脸。 熟悉,又陌生。 “她是谁……”九叔的声音嘶哑干涩,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小纸人飘落在他掌心,灵核中的光芒忽明忽暗,传递出一种疲惫而复杂的情绪。 它无法直接回答。 九叔的视线猛然转向角落里那个积满灰尘的木箱。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指引着,踉跄着冲过去,一把掀开箱盖。 里面静静躺着一本残破不堪的古籍,封面上的三个字龙飞凤舞,却透着一股亘古的沧桑——《轮回录》。 这本残卷是师门禁忌,据说记录着六道之外的隐秘,历代掌门都严禁翻阅。`l^u_o¢q`i\u.f_e?n¢g~.¢c^o¢m′ 可现在,九叔顾不上了。 他颤抖着翻开书页,古老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前跳动。 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那一页只记录了一个名字,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然而,名字旁边的朱砂批注,却让他如遭雷击。 “第九世宿主:林凤娇(原名:林婉儿),天纵奇才,曾于百年前试图以禁忌之法,重塑六道秩序,未果,魂魄碎裂,一丝残影携禁钥转世……” 林凤娇……林婉儿…… 九叔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僵在原地,手中的残卷重若千钧。 他叫林凤娇,这是他出生时父母取的名字。 可林婉儿……这个名字,不就是记忆中那个女人的名字吗? “师父……这上面写的……写的……”文才伸长了脖子,看清了那行字,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他结结巴巴地指着九叔,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尖叫,“师父……你……你是女的?!” 秋生也目瞪口呆,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 这比撞见僵尸王还要离谱! 他们敬重了几十年的师父,居然…… “噗——” 九叔喉头一甜,一口心血喷在了残卷上,原本暗淡的朱砂字迹被鲜血浸染,竟妖异地亮了起来。 他没有理会徒弟们的惊骇,只是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脸上浮现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萝?拉′小.说` ¢更/新\最\快/ “我不是她。”他缓缓摇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茫然,“我是……她的影子。” 一个承载着她记忆、执念,甚至是一丝残魂的影子。 一个为了某个未知目的,一次又一次在轮回中打转的可悲容器。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嗡——!” 那枚被他握在掌心的黄铜禁钥,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剧烈地振动起来,一股磅礴浩瀚的力量从中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义庄。 墙壁上、地面下,那些由九叔亲手布下的镇邪符文、封印图腾,在这一刻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竟齐齐亮起,与禁钥的光芒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整个义庄都在嗡鸣作响,桌椅摇晃,瓦片簌簌作响。 一股无形的能量风暴在小小的院落中肆虐。 “师父!”小纸人在他掌心急促地颤动,传递出焦急的意念,“是她的力量……它在回应你!你体内还有她的意识……只是沉睡得太深,还没有完全苏醒!” 九叔闻言,心神剧震。 他猛地闭上双眼,不再去抵抗那股力量,而是尝试着去感知、去接纳。 刹那间,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洪流冲入他的识海。 那是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充满了霸道与决绝,仿佛要撕裂天地,重定乾坤。 在这股力量面前,他几十年苦修的道法,渺小得如同溪流与江海。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力量的源头,就是他自己的身体,是他灵魂的最深处! 原来,他一直都坐拥宝山而不自知。 不,这或许不是宝山,而是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砰!” 义庄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道焦急的身影冲了进来,正是他的师弟,玉虚子。 “师兄 !不好了!”玉虚子脸色煞白,看到院内能量激荡的景象,更是大惊失色,“天一道长已经召集了所有长老,他们……他们拿到了不知从何处流出的《轮回录》拓本,准备在明日的道门大会上,宣布你为‘轮回邪神’附体者,要将你……将你就地格杀,以正视听!” 道门动荡,杀机已至! 这消息若是放在一刻钟前,足以让九叔心急如焚。 但此刻,经历了身份的颠覆和力量的觉醒,他反而异常地平静下来。 轮回邪神? 或许在那些固守成规的长老眼中,任何试图触碰六道秩序的存在,都是邪神吧。 九叔缓缓睁开眼,掌心的禁钥光芒渐渐收敛,四周激荡的能量也随之平息。 他看着满脸焦急的玉虚子,淡然道:“随他们说吧。” “师兄?!”玉虚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现在更想知道,”九叔的目光穿过屋门,望向深邃的夜空,仿佛在与某个跨越时空的存在对话,“她,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夜色如墨,月隐星沉。 九叔独自一人站在义庄的屋顶上,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的道袍。 文才和秋生已经被他打发去睡觉了,玉虚子也忧心忡忡地离开,去设法周旋。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摊开手掌,那枚造型古朴的禁钥正静静地躺在掌心,微微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像是在回应着某个遥远而又缥缈的召唤。 我是谁? 林凤娇?还是林婉儿的影子?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个地方,守着这座小小的义庄? 无数个问题在他心中盘旋,却找不到一个答案。 他的人生,他所坚守的一切,在今天被彻底击碎,然后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重新拼凑。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那个沉睡在自己体内的灵魂:“林婉儿……你到底是谁?你把这副烂摊子丢给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声音消散在风中,无人应答。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数十里之外,一片被瘴气笼罩的乱葬岗深处,一双紧闭了百年的血红色眼眸,在无尽的黑暗中,缓缓地,睁开了……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情感,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杀戮与毁灭意志。 义庄屋顶上,九叔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准备收起禁钥,回屋调息,尝试着去梳理体内那股磅礴的力量。 突然,他掌心中的小纸人动了一下,一个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那声音空灵、缥缈,不似男声,也非女声,仿佛是另一个自己。 “师父,她说……” “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第76章 觉醒轮回之眼! 义庄之内,九叔他盘膝而坐,掌心那枚温热的青铜禁钥,正与手背上缓缓浮现的古老图腾产生着一种玄之又玄的共鸣。′i·7^b-o_o^k/.*c.o\m′ 那图腾仿佛活了过来,每一道纹路都似一条奔流不息的微缩江河,而禁钥,便是那江河的源头。 一声低沉的嗡鸣陡然在九叔的识海中炸响,眼前并非黑暗,而是一种被强行剥离现实的抽离感。 周遭的一切,烛火、木梁、寂静的夜晚,都在瞬间化为虚无。 紧接着,一幅模糊而悲凉的画面强行挤入他的意识。 那是一处波涛汹涌的渡口,天空阴沉得仿佛要滴下血来。 一个身着素白长裙的女子,背影决绝,立于岸边。 她手中紧握着一枚与九叔掌心禁钥一模一样,却布满裂痕的碎片。 风吹动她的裙摆,也送来了她如泣如诉的轻声呼唤。 “你……终于来了。” 声音空灵,却带着一种跨越了无尽时空的疲惫与期盼。 九叔想要看清她的脸,想要开口询问,但整个世界却在这句话音落下的瞬间轰然崩碎! “呃!” 九叔猛然睁开双眼,粗重地喘息着,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冷汗。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心,禁钥依旧温热,图腾却已隐去。 然而,当他望向铜镜时,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双瞳深处,不知何时竟各自浮现出了一道极淡、却真实存在的金色环形纹路! 那纹路仿佛一道微缩的轮回之轮,缓缓转动,透着一股洞悉万物本源的威严与沧桑。 轮回之眼! 九叔心头剧震,那段模糊的记忆,那个女子的呼唤,瞬间为他指明了方向。 他来不及深思这双眼睛的变化,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文才!秋生!”九叔的声音沉稳依旧,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备齐法器,跟我走!” 夜色深沉,三人快步穿行于荒野,最终在一处荒凉的河岸边停下了脚步。 眼前,一条漆黑如墨的河流静静流淌,河水不兴波澜,却散发着能冻结灵魂的阴寒之气。\r?u?w*e+n?5·.-o,r/g` 这便是传说中连接阴阳两界的冥河。 一艘破旧的乌篷船,无声无息地从浓雾中驶出,缓缓靠岸。 船头立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艄公,他手中竹篙轻点,船便稳稳停住。 “呵呵……”艄公发出一阵沙哑干涩的笑声,仿佛两块朽木在摩擦,“三位阳人,夜渡冥河,所为何事?” “寻物。”九叔言简意赅。 “冥河有冥河的规矩。”艄公的头在斗篷下微微晃动,“渡一人,换一魂。三位,准备好用谁的魂来付船资了吗?” 文才和秋生闻言,顿时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哪里是渡船,分明是索命! 九叔却神色不变,他从怀中取出三张早已备好的黄色符箓,符上朱砂鲜红,隐隐有雷光流动。 “此乃‘镇灵符’,以我三人一缕本命精气所画,符在,命在。以此三符为船资,换我们三人平安来回,如何?” 艄公斗篷下的目光似乎在三张符箓上停留了片刻,那上面蕴含的纯阳之气与三人紧密的命理相连,其价值,确实不亚于寻常魂魄。 “好一个茅山高人。”艄公点了点头,竹篙一伸,搭在了岸边,“上船吧。” 乌篷船驶入冥河,四周的雾气愈发浓郁,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要将人拖入无尽的深渊。 雾气中,亡魂的低语、凄厉的哭嚎、不甘的怒吼交织在一起,化作最恐怖的魔音,直灌脑海。 文才和秋生早已吓得脸色惨白,紧紧靠在九叔身边。 九叔端坐船中,双目微闭,那双初醒的轮回之眼却在眼皮下缓缓转动。 忽然,他感到周遭的阴气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那些浓雾不再是单纯的雾,而是开始扭曲、塑形,化作一幕幕流光掠影,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师父!”秋生的惊呼声变得遥远而模糊。 九叔发现自己已不在船上,而是站在了一处金光与魔气交织的战场! 他能感觉到,这不是他的身体,这具身体里充满了浩瀚而精纯的法力,却也带着一丝即将油尽灯枯的虚弱。^狐^恋+文~学! .更_新¢最`全¢ “婉儿,快走!无道盟那群卑鄙小人出卖了我们,天门封印就要被他们从内部破坏了!”一声清冷而急切的女声在他身旁响起。 九叔……不,此刻的他,是林婉儿。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正是梦中渡口的那位梦蝶姑娘。 她们二人并肩作战,身前是汹涌的魔物,身后是即将闭合的巨大天门。 而原本应该是盟友的“无道盟”修士,此刻却从背后亮出了淬毒的法剑! “噗!” 一柄漆黑的长剑毫无征兆地穿透了林婉 儿的身体。 剧痛传来,法力如潮水般泄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在被那剑上的恶毒诅咒寸寸撕裂。 “你……”林婉儿艰难地回头,看到了昔日盟友那张狰狞而贪婪的脸。 “轮回禁钥是属于我们的!”那人狂笑着。 林婉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轮回禁钥碎片抛向天门之内,眼中没有绝望,反而是一种决绝的希望。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百年时空,穿透了九世轮回的阻隔,牢牢地锁定在了未来某个正在义庄中打坐的身影上。 “活下去……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魂飞魄散的剧痛传来,整个世界化为碎片。 “啊!” 九叔在乌篷船上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双眼豁然睁开! 这一次,他瞳孔中的金色轮回纹路不再是淡淡的虚影,而是彻底凝实,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百年前,林婉儿手持禁钥,与梦蝶并肩作战,封印天门,却被无道盟背叛,魂飞魄散。 但她没有真正死去! 她以无上毅力,将自己破碎的魂魄化为九道烙印,投入轮回,每一世都在默默地收集着自己的力量与记忆,等待着重聚归一的时刻! 而他林九,便是第九世,也是最后的一世! 他,就是林婉儿!林婉儿,就是他! 九世轮回的意义,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他就是他自己,一个经历了九世磨难,即将找回完整的自己的灵魂! “师父,你醒了!”文才和秋生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乌篷船,已然靠岸。 对岸,是一座森然的石台,石台之上,一个身穿官袍、面容青黑、手持一本残破书册的鬼神,正用一双燃烧着幽冥鬼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九叔!你终于来了!”幽冥判官的声音如同惊雷,充满了积压已久的愤怒,“百年前,你之残魂带着轮回禁钥碎片遁入轮回,害我在此镇守百年,今日,便将碎片和你的命一起留下!” 话音未落,判官手中残页一挥,无数手持刀兵的阴兵鬼将从他身后涌出,嘶吼着扑了过来。 “结阵!”九叔爆喝一声,轮回之眼光芒流转,瞬间洞悉了阴兵阵型的薄弱之处。 他不再是那个只懂茅山道术的九叔,而是融合了林婉-儿战斗本能的轮回者! “文才,左前方三丈,‘机关符器’,断其前路!” “秋生,右后方五丈,引爆‘阳火雷’,破其后援!” 文才和秋生虽惊骇于师父的变化,但出于绝对的信任,立刻依言行事。 文才甩出数道符箓,落地化作金光闪闪的捕兽夹和绊马索,瞬间将冲在最前的阴兵捆了个结实。 秋生则掏出一颗火红色的珠子,奋力掷出,珠子在阴兵阵中轰然炸开,一团炙热的纯阳之火席卷四方,鬼哭狼嚎声中,大片阴兵化为青烟! “找死!”幽冥判官见状大怒,舍弃众人,身形一晃,鬼魅般出现在九叔面前,手中判官笔化作一道黑光,直刺九叔眉心! 这一击快如闪电,蕴含着幽冥法则之力,避无可避! “师父,小心!” 一道身影猛地扑了过来,挡在了九叔身前。是秋生! “噗嗤!” 判官笔穿透了秋生的肩膀,一股阴寒至极的力量瞬间侵入他的体内。 秋生的身体一软,双眼翻白,一道虚幻的魂体竟被硬生生从肉身中打了出来! 就在判官准备顺手拘走秋生魂魄的刹那,一道白影从九叔身后的雾气中闪出,芊芊玉手凌空一招,便将秋生那摇摇欲坠的魂体接入手中,送回其体内。 是梦蝶!她竟一直隐在暗处! “判官,你的对手,是我!”九叔双目金光大盛,他看穿了,判官在发动刚才那一击时,胸口处一道旧伤隐隐作痛,气息出现了一丝凝滞。 那是百年前被林婉儿拼死反击留下的道伤! 就是现在! 九叔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五雷咒!” 右手则高举那枚青铜禁钥,将全身法力灌注其中! 禁钥上的轮回碎片感受到了判官身上同源的力量,发出一阵渴望的嗡鸣! “轰隆!” 一道粗大的金色雷电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劈在判官身上。 雷电中,更夹杂着一股来自轮回禁钥的、专门针对碎片的剥离之力! “不!” 判官发出凄厉的惨叫,他手中的生死簿残页在这双重打击下,光芒迅速黯淡,最终“咔嚓”一声,彻底碎裂! 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化作一道流光,自动飞向九叔,“啪”的一声,完美地嵌入了九叔掌心的青铜禁钥之上! 霎时间,禁钥光芒大放,其上的图腾终于补全,形成了一幅完整的、玄奥无比的轮回图腾! 一股庞大而精纯的记忆洪流涌入九叔脑海,他体内属于林婉儿的意识,在这一刻,彻 底苏醒。 他仰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中,有九世的疲惫,有宿命的无奈,更有大彻大悟后的释然。 “原来……我一直是你。” 冥河之上,那神秘的艄公将斗篷拉低了些,低声念道:“命运的轮盘,再次转动了。” 渡口阴风大作,吹动着九叔的道袍。 他缓缓收回目光,望向冥河的更深处,眼中既有了却一桩心事的释然,也涌起了更深的疑问。 无道盟、破碎的天门、梦蝶的真实目的……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他怀中一个用来传讯的小纸人,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紧接着,一道稚嫩而惊恐的尖叫声从纸人中传出,响彻寂静的渡口: “师父……林婉儿……她要回来了!” 话音未落,九叔掌心那枚刚刚完整的轮回禁钥,猛地爆发出刺目耀眼的金光,滚烫得几乎要将他的手掌融化,仿佛在激烈地回应着某种来自遥远时空的、无比强大的召唤! 第77章 “所以……我从来都不是我? 渡口的风裹着冥河的腥气灌进道袍,他下意识收紧五指,却见那禁钥表面的轮回图腾正泛着金浪,纹路如活物般游走着,最终“嗡”地一声脱离掌心,悬浮在两人之间。?d+i!n¢g·d*i′a?n^t¢x′t\.′c!o!m- “这是……”梦蝶的指尖微微发颤,残魂凝成的素衣被金光映得透亮。 金浪翻涌间,空中浮现出一幅流动的画卷。 第一世是个穿玄色道袍的女子,站在裂成两半的天门下,手中桃木剑插在地面,鲜血顺着剑刃滴进龟裂的土地——那是林婉儿,为封印天门耗尽神魂的模样。 第二世是位边疆道士,在沙暴里追着白毛僵跑,腰间挂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第三世是个佛门行者,袈裟染着血,正用禅杖挑开缠在孩童身上的怨丝……直到第九世,画面里的人换了身青布道袍,眉眼与九叔有七分相似,正蹲在义庄门口教两个小徒弟画符——分明是他自己。 九叔的喉结动了动。 他能清晰感受到每一世的情绪:第一世的决绝、第二世的孤寂、第三世的慈悲……最后全部汇进他的胸腔,像团烧得噼啪响的火。!q~i_u?s*h¨u,b.a+n/g_.,m^e* 画卷最后一幕,林婉儿的身影从金光里走出来,她的面容与九叔此刻的脸重叠,唇动时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九世轮回,终将归一。” “所以……我从来都不是我?”九叔的声音发哑。 他突然想起这些年总在梦里见到的那座天门,想起每次画镇尸符时指尖会不受控制地多绕一道弯——原来都是林婉儿的意识在蛰伏。 禁钥“当啷”坠回掌心。 九叔抬头时,发现梦蝶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素白指尖轻轻按在禁钥上。 一道清凉的气息顺着皮肤钻进来,沉睡的记忆如潮水倒灌:他看见林婉儿在天门崩塌前捏碎轮回印,看见她对挚友梦蝶说“替我守着最后一缕残魂”,看见九世轮回里每个“他”临终前都会在枕头下摸到半块玉佩——与梦蝶腰间那半块,严丝合缝。,q?i~s`h-e+n′p,a¢c!k^.-c¨o.m? “原来你一直守着我。”九叔望着梦蝶,喉咙发紧。 “叮——” 传讯纸人的尖叫刺破空气。 九叔怀里的小纸人抖得像抽了风,文才带着哭腔的声音炸出来:“师父!后院那具僵尸祖的尸体在动!刚才我去添镇尸符,看见它指甲裂了道缝,棺盖都被顶起半寸!” 九叔的瞳孔骤缩。 他能清晰感知到义庄方向涌来的阴煞之气,像根扎进心肺的冰锥——轮回碎片的激活扰动了阴阳平衡,那具被他用三重符咒镇了三年的千年尸王,封印要崩了。 “文才,立刻去后院摆封魂阵,用我上次教你的北斗七星位,香灰撒七寸厚!秋生——”他猛地转头,这才发现秋生正躺在渡口的青石板上,脸色白得像张纸,魂体还飘在半空晃悠。 梦蝶的身影突然淡了几分。 她抬手轻轻一引,秋生的魂体便“咻”地钻进身体。 秋生猛地坐起来,额角沁出冷汗,眼神却比往常亮了几倍:“我……我见过师父前世。”他指着九叔身后的轮回画卷,“第一世那个姐姐,和您现在的眉眼,像一个模子刻的。” 九叔的手在道袍上蹭了蹭。 他想起林婉儿记忆里那个总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想起她为自己挡过厉鬼的爪,想起天门崩塌时她哭着说“我守着你的残魂,等你回来”——原来眼前这个总说“公子莫怕,蝶儿在”的梦蝶,是林婉儿用命护下的挚友,是天道盟里最擅引魂的守灵人。 “轮回图腾已成,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低沉的声音从冥河深处传来。 九叔抬头,见那摆渡千年的艄公正站在船头,斗篷下的眼睛像两口深潭:“林婉儿若要归来,必须有人付出代价。”话音未落,他便随着晨雾消散,只余船桨划水的“哗啦”声。 九叔握紧禁钥。 金光照在他脸上,照出眼底翻涌的暗潮——希望、沉重、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劲。 他刚要开口,却发现梦蝶的身影正在变淡,素衣边缘开始像雪片般消融。 “若她归来……我便消散……”梦蝶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最后看了九叔一眼,目光温柔得像穿过九世光阴,“替我告诉她,当年那支桃花簪,我一直收在渡口岸边的老槐树下。” 九叔想抓她,指尖却穿过一片虚无。 等他再抬头,渡口只剩满地金光,连风里都没了那缕熟悉的、带着茉莉香的魂气。 “师父!”文才的尖叫又从纸人里炸出来,“封魂阵的香灰在冒黑烟!那具棺材……它动了!” 九叔猛地转身望向义庄方向。 阴云不知何时压了过来,遮住最后一缕阳光。 他能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某种封印碎裂的轻响。 (远处义庄后院,红漆棺材的铜钉突然“噗”地弹出一根。 覆盖棺盖的镇尸符无风自动,最中央那张“敕令”二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血色。) 第78章 僵尸祖破封! 轰——!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深处的巨响,在义庄地底炸开。~x`w′d+s*c-.?c?o¢m* 整个地面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而下。 但九叔的脸色却在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 那道被他用毕生所学加固了无数次的封印,裂了! “文才!秋生!戒备!” 九叔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浪,如同决堤的墨色洪水,从义庄最深处的停尸间疯狂涌出。 这股黑气所过之处,烛火瞬间被吞噬,温度骤降至冰点,墙壁上迅速凝结起一层薄薄的黑霜。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了腐烂与怨毒的腥臭,寻常人闻上一口,恐怕立刻就要魂飞魄散。 “吼——!” 一声非人非兽的咆哮,震得整个任家镇的犬吠都瞬间死寂。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那无尽的黑暗中踏出。 它浑身被浓郁如实质的黑气缠绕,肌肉虬结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上面布满了古老而扭曲的符文烙印。 最令人心胆俱裂的,是它那双眼睛,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团燃烧着、跳动着的,不属于这个凡尘俗世的猩红光芒。 尸祖!它终于还是破封现世了! 那恐怖的尸气直冲云霄,将夜空中的月亮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阴风在义庄内疯狂怒号,卷起地上的纸钱符箓,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 面对这等灭世之景,九叔眼神中的震惊迅速被一种久经沙场的冷静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沉稳如山:“慌什么!天塌下来,有为师顶着!” 他双手疾速掐诀,脚踏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镇灵大阵,起!” 随着他最后一字落下,他猛地一跺脚,以他为中心,一道金色的光圈骤然亮起,并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 地面上,那些早已被他刻画好的符文脉络逐一亮起,瞬间构成了一个繁复而玄奥的巨大阵法,将整个义庄前院笼罩其中。`d?u!y?u-e!d~u?.·c\o/m′ 金光升腾,暂时将那汹涌的尸气阻隔在外。 “文才,阳火雷,点燃,掷向它的退路!”九叔头也不回地爆喝。 “是,师父!”文才脸色发白,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迟疑。 他从怀里掏出几颗拳头大小、用朱砂画满了符咒的蜡丸,用火折子点燃引线,那引线竟是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他用尽全力,将阳火雷一颗颗扔向尸祖后方的黑暗中。 “秋生,符器陷阱,准备!” “明白!”秋生早已就位,他面前摆着一个改装过的奇特连弩,弩箭的箭头上并非金属,而是一张张叠成锥形的黄色符箓。 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将机括拉满,瞄准了那道在黑气中若隐若现的恐怖身影。 尸祖似乎对眼前的金色阵法有些忌惮,但更多的却是被激怒的狂暴。 它猩红的目光扫过三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猛地一踏地面,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色残影,竟是无视了阵法的威压,直直朝着九叔扑来! “好快的速度!”九叔瞳孔一缩。 “师父小心!”秋生惊呼一声,扣动了扳机。 “嗖嗖嗖!” 数道符箓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射向尸祖。 然而,这些足以让百年僵尸定在原地的符箭,在接触到尸祖周身缠绕的黑气时,竟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腐蚀殆尽,连一丝火花都没能溅起。 尸祖的利爪已经近在咫尺,那锋利的指甲上闪烁着幽光,仿佛能轻易撕开钢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九叔不退反进,左手桃木剑一横,右手并指如剑,厉声喝道:“五雷咒!” 咔嚓! 一道刺目的电光凭空出现,如银蛇乱舞,精准地轰击在尸祖的胸膛上。 尸祖的身形猛地一滞,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但这一击也仅仅是让它的动作慢了半拍而已。 “就是现在!文才,骚扰它的左侧!秋生,引它进陷阱区!”九叔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大声指挥。+l!u′o·q!i-u/y!d!.*c^o+m+ 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这不再是单纯的道法对决,而是一场经过精密计算的现代战术围剿。 文才不再投掷阳火雷,而是拿出了一个类似手摇式转轮的法器,疯狂摇动。 随着他的动作,一枚枚刻着“定”、“破”、“灭”等符文的铜钱,如同机枪子弹般密集地射向尸祖的左半身。 这些铜钱威力不大,但胜在数量多,频率快,不断在尸祖身上炸开一团团微弱的金光,成功地吸引了它的注意力,逼得它不断挥爪格挡。 另一边,秋生则不断地后退,同时将一颗颗黑色的火药弹扔在自己后撤的路线上。 这些火药弹中混入了大量的朱砂和狗血 ,对尸类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尸祖被文才骚扰得不胜其烦,又见秋生这个“软柿子”似乎更好捏,立刻放弃了主攻九叔,转而咆哮着冲向秋生。 “上钩了!”九叔眼中精光一闪,双手再次掐诀,“五雷正法,疾!” 又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壮的闪电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劈在尸祖前冲的路线上,强大的冲击力让它身形一歪,正好踩进了秋生布置的火药弹陷阱区域。 “轰!轰!轰!” 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响起,火光冲天,混合着朱砂的红色粉末和腥臭的狗血,将尸祖整个包裹了进去。 爆炸的冲击波将它庞大的身躯掀飞出去,重重地砸落在地。 “成功了?”文才和秋生面露喜色。 “不……还没完!”九叔的表情却愈发凝重。 烟尘散去,尸祖缓缓从地上爬起。 它的身上虽然被炸得坑坑洼洼,黑气也黯淡了不少,但那些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它仰天发出一声更加狂怒的咆哮,周身的黑气再次暴涨,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把它引入阵眼!”九叔喝道。 三人再次配合,九叔以五雷咒主攻牵制,文才远程骚扰,秋生边打边退,默契得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终于,在付出秋生一条胳膊被尸气擦伤的代价后,狂暴的尸祖被成功引入了镇灵阵的中央阵眼。 “收!”九叔双手猛地合十。 地面上的金色符文瞬间光芒大盛,化作一道道金色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缠绕向尸祖,将它牢牢地捆缚在原地。 尸祖在阵中疯狂挣扎,金色的符文锁链被绷得咯咯作响,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就在这剧烈的对抗中,异变陡生! 尸祖的体内,竟有一道模糊的人影缓缓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身穿古装的年轻男子,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却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与不甘。 他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在尸祖的身体里若隐若现。 九叔看到那张脸,心神剧震! “任无双!” 这个名字,他只在林婉儿留下的手札中见过! 那是她当年最信任的挚友,也是……亲手背叛了她的盟友! 尸祖,或者说任无双,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九叔,确切地说,是盯着九叔身上那股与林婉儿同源的气息。 他的口中,发出了断断续续、仿佛从两个重叠时空传来的嘶哑声音: “你……不是她……但……她……在等你……” 一句话,让九叔如遭雷击。等我?林婉儿在等我? 来不及细想,阵法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尸祖体内的黑气与任无双的怨念结合,力量正在以几何倍数增长。 “没办法了!”九叔 那正是开启轮回之秘的禁钥图腾! “以我之名,引轮回之力,荡尽邪祟,敕!” 图腾完成的瞬间,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从天而降,精准地笼罩住被困在阵眼中的尸祖。 这光芒并非金色,也非银色,而是一种包含了万千色彩、仿佛能看尽前世今生的混沌之光。 “啊——!” 在轮回图腾的光芒照耀下,尸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 它体内那浓郁如墨的黑气,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一丝丝地抽离出来,在光芒中消散于无形。 任无双那模糊的身影,也在这光芒中变得愈发透明,脸上的怨毒似乎也淡化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解脱般的悲哀。 胜利,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冷而缥缈的女声,仿佛跨越了时空的隔阂,直接在九叔的脑海中响起。 “他是我曾经的盟友……也是我最大的遗憾……” 是林婉儿的声音! 九叔心神一颤,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脑海中又响起了那道声音,但这次,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漠然。 “代价……开始了……” 话音刚落,那悬浮在空中、释放着无上神威的禁钥图腾,突然光芒一暗,一股恐怖绝伦的力量猛然反噬而来! 九叔如遭重锤,整个人倒飞出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他的胸口,一道狰狞的血痕凭空炸开,深可见骨,鲜血瞬间染红了道袍。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沉入黑暗,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那股反噬之力搅碎了。 随着九叔重伤,轮回图腾的光芒也随之暗淡下去,最终消失不见。 被抽离了大部分黑气的尸祖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身体重新被镇灵阵的金光锁链压制,暂时陷入了沉寂,被重新封印。 “师父!” 文才和秋生撕心裂肺地喊着,连滚带爬地冲到九叔身边,扶起他早已瘫软的身体。 “师父,你怎么样?你别吓我们啊!”文才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为九叔止血,却发现那伤口上萦绕着一股诡异的灰色气息,根本无法愈合。 就在这时,一个一直 被九叔揣在怀里、用来通灵的小纸人,颤颤巍巍地从他破损的衣襟里爬了出来。 它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用一种充满了恐惧和敬畏的尖细声音,颤声开口: “师父……林婉儿她……她要出来了……” 九叔的意识已经模糊,嘴角不断有鲜血渗出,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望向深邃的夜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自语: “她……真的要回来了吗……” 第79章 林婉儿归来,九叔抉择生死! 此时义庄上空那枚古老的禁钥图腾,正以一种亘古不变的韵律疯狂旋转。`1.5\1′x_s.w\.,c,o~m? 它每一次转动,都仿佛在撕扯着空间的脉络,释放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方圆百里的阴煞之气,在这股力量面前如残雪遇骄阳,被瞬间蒸发得一干二净。 突然,图腾的旋转达到了极致,一道凝练如实质的乳白色光柱从天心笔直垂落,精准地笼罩在九叔身上。 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抚慰万物的温柔。 光柱之中,一道纤尘不染的身影缓缓浮现。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古道袍,样式古朴,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长发如瀑,未束未簪,随风而动。 她的面容清冷如雪山之巅的寒月,却又在眉眼深处,藏着一抹历经千载轮回的温柔。 她,就是林婉儿。 当她的双脚轻轻落在地面,光柱与图腾瞬间隐去,夜空恢复了死寂。 她的一双清眸,静静地望向前方那个身躯僵直、眼神茫然的男人——九叔。 “谢谢你……替我守到了这一天。”她的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疲惫与欣慰。 九叔的身躯微微一颤,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沙哑得像是两块枯木在摩擦。 “你……你终于回来了……”他苦涩地笑着,眼神里的迷茫却愈发深沉,“可我……我到底是谁?” 这个困扰了他无数个日夜的问题,在此刻,终于被推到了悬崖之巅。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意志正在苏醒,那股意志强大、浩瀚,如同星辰大海,而他自己,不过是海面上的一叶扁舟。 林婉-儿的目光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是怜悯,也是敬意。 她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解释道:“你,曾是我轮回意志的载体。.幻¨想?姬/ /无~错+内\容_万载之前,我为守护天道,神魂碎裂,只留一缕意志寄托于禁钥图腾之中,等待重聚之日。而你,林凤娇,便是我选中的容器,承载着我的意志,替我行走于人间,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九叔的心上。 容器……原来他这一生的坚持,他所学的道法,他斩妖除魔的信念,都只是为了另一个人的归来做铺垫。 秋生和文才早已被这神仙般的景象惊得呆若木鸡,此刻听到这番话,更是如遭雷击。 他们敬爱的师父,竟然只是一个……容器? “那……若你完全归来……”九叔的声音艰涩无比,他已经预感到了答案。 林婉儿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坦然道:“若我完全归来,我那浩瀚如海的意志将彻底苏醒,而你作为‘九叔’的独立意识,就像是溪流入海,会被我的主意识彻底同化、取代。” 取代! 这两个字,让秋生和文才瞬间面无人色。 九叔沉默了,良久,久到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不是什么大道宏图,而是秋生第一次拜师时的调皮,是文才偷懒被他罚抄经文时的委屈,是他们师徒三人围着火炉吃年夜饭的温馨…… 这一世,他叫林凤娇,是茅山弟子,是义庄的九叔。 他有徒弟,有朋友,有喜怒哀乐,有血有肉。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的迷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望着林婉儿,一字一顿地说道:“若你的归来,能阻止那丧心病狂的无道盟,能重塑崩坏的天道,能让这世间少一些颠沛流离……我,愿意。” 他愿意,用自己的“消失”,换取一个清平世界。-r¢w/z+w¢w\.*n,e·t_ 然而,林婉儿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与……歉意。 “不。” “原本的计划,的确如此。但你,早已超出了我的预料。”她的声音多了一丝暖意,“在漫长的岁月中,你不仅承载了我的意志,更是在这凡尘俗世中,磨砺出了属于你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坚韧灵魂。你已不再是一个冰冷的容器,而是……一个真正的你。” 这番话,让九叔猛地一怔。 “师父!”文才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冲上前来,一把抱住九叔的腿,哭喊道,“师父!你不能走!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秋生也红了眼眶,声音哽咽:“是啊师父!什么天道,什么轮回,我们不懂!我们只知道,你是我们的师父!我们……不想失去你!” 看着两个哭得像孩子的徒弟,九叔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伸手摸了摸两人的头,轻声道:“傻孩子,哭什么。我这一世,能收你们两个为徒,看着你们长大,就够了。” 他的笑容里,没有遗憾,只有满足。 随即,他抬起头,望向林婉儿,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若你归来,能否……保留我这一世的记忆?” 他不怕消失,他只是舍 不得忘记。 忘记这两个徒弟,忘记这一生的点点滴滴。 林婉儿郑重地点了点头,目光清澈如水:“我承诺,你将与我共存,而非消失。你的意志,你的情感,你的记忆,都将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永远烙印在新的灵魂之中。” 这,是她对这位守护者,最崇高的敬意。 “好。”九叔释然一笑,闭上了双眼。 林婉儿抬起素手,遥遥指向夜空。 那枚隐去的禁钥图腾再次浮现,这一次,它散发出的光芒不再是乳白,而是璀璨的金色。 金光如丝线般垂落,一端连接着图腾,另一端,则缓缓注入九叔的眉心。 融合,开始了。 九叔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起初是模糊,是混沌,是他作为“林凤娇”的七情六欲、一生所学在飞速地消散、瓦解。 他感觉自己正在沉沦,即将彻底失去自我。 可就在意识即将湮灭的瞬间,一股更加浩瀚、更加古老的力量涌了进来。 刹那间,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看到了六道轮回的建立,看到了神魔大战的惨烈,也看到了一个孤寂的身影,在万载时光中,默默守护着摇摇欲坠的天道秩序。 那是林婉儿的记忆,充满了无尽的孤独与悲悯。 紧接着,他自己的一生也如画卷般展开。 从拜入茅山,到学成下山,再到收养秋生文才,每一次斗僵尸,每一次画符篆,每一次训斥徒弟时的严厉,每一次看到他们平安时的安心…… 两股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的记忆洪流,在他的意识深处激烈地碰撞、交织、最终,开始缓缓地融合。 他不再是单纯的九叔,也不再是纯粹的林婉-儿。 义庄的屋顶上,九叔的身躯缓缓悬浮而起,周身被一层璀璨的金光包裹。 他的面容在光芒中不断变幻,时而是九叔的刚毅,时而是林婉儿的清冷。 终于,光芒散去。 他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孔深处,仿佛有日月星辰在流转,金色的神光一闪而逝,既有九叔的沉稳威严,又带着林婉儿俯瞰众生的淡漠与慈悲。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又望向一脸担忧的秋生和文才。 “我……”他开口,声音既是男性的浑厚,又带着女性的清越,两种声线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 他顿了顿,似乎在适应这全新的存在方式,然后,一个微笑浮现在他的嘴角。 “……是我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地为之震动! 苍穹之上,风云倒卷,乌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露出了九天之上的璀璨星河。 紧接着,六扇顶天立地的巨大光门在天际缓缓浮现,那是传说中早已关闭的六道之门! 它们散发着苍茫古老的气息,随着它们的开启,一道道纯净的天道法则之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荡涤着人间被无道盟搅乱的污浊秩序。 天道,正在重启。 而他,或者说“他们”,作为新的“轮回守门人”,静静地立于义庄之巅,俯瞰着这芸芸众生。 他们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空间,看到了正在恢复秩序的人间。 “新的轮回,”他/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天地间回响,“开始了。” 然而,就在天道光辉普照大地,万物复苏之际,无人察觉的极远之地,一道被扭曲光线所包裹的黑影,正遥遥望着义庄的方向。 那黑影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连天道重启的光芒都无法将他照亮。 他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低语,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一丝……病态的狂喜。 “林婉儿……你终于回来了。” 黑影的轮廓微微蠕动,仿佛在舒展沉睡了万载的筋骨。 “既然如此,那我也该……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脚下的空间,竟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丝丝缕缕的混沌之气,正从那裂缝中,悄然逸散而出。 第80章 轮回守门人 此刻任家镇的夜空,从未如此诡异。.第^一^看-书?网` `追?最.新_章^节_ 刚刚平息的喧嚣仿佛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云层深处,一道道宛如琉璃碎裂的痕迹毫无征兆地蔓延开来,扭曲、延伸,仿佛天空这块巨大的幕布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撕扯。 每一道裂痕都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隐约间,有灰败的气流从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九叔仰头望着天际,他那双洞悉阴阳的眼眸中,此刻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身上那件杏黄色的道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先前大战留下的尘埃与血迹尚未拂去,一股更为沉重的压力已经降临。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从裂隙中渗出的气息,阴冷、古老、荒芜,带着一种不属于六道轮回的陌生与混乱。 它不是寻常的阴气,更不是僵尸的煞气,而是一种足以侵蚀天地法则的本源之秽。 “师父,那是什么?”秋生站在一旁,心有余悸地望着天空,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他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天象,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九叔没有回答他,而是将目光转向身旁的林婉儿。 她一袭白衣,清冷如月,此刻俏脸上也褪去了血色,同样仰望着那片破碎的天穹。 “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九叔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千钧之重。 他知道,方才那场恶战,打开的不仅仅是六道之门,更是撕开了阳间与某个未知之地的屏障。 林婉儿轻轻颔首,她的声音空灵而清澈,却也难掩其中的忧虑:“六道之门虽已重开,亡魂得以归位,但天道裂隙未合。^1,7?n′o·v~e?l+.\c^o/m,这裂隙如堤坝上的蚁穴,若不及时修补,阴阳两界的秩序将彻底崩坏,届时,人间将沦为百鬼夜行的炼狱。” 她的话音刚落,九叔紧握的左手掌心忽然灼热起来。 他摊开手掌,那枚作为六道之门禁钥的古老图腾正熠熠生辉,原本复杂的纹路中心,赫然浮现出一个全新的光点。 那光点明亮却不刺眼,像一颗遥远的星辰,坚定地指向一个方向——冥河的更深处。 就在此时,四周的空气骤然变得冰冷,一层薄薄的雾气凭空而生,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枯瘦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正是那神秘的冥河艄公。 他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惊觉,仿佛他本就属于这片夜色与死寂。 “你们要找的东西,不在人间。”艄公的声音像是两块枯石在摩擦,干涩而古老,“天道裂隙的根源,不在阳世。想要弥合它,你们必须找到‘裂隙之钥’。” “裂隙之钥?在何处?”九叔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艄公。 艄公的斗笠下,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幽深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抬起一根枯槁的手指,指向九叔掌心图腾上那光点所指的方向:“冥河的尽头,万物轮回的终点与起点——轮回渊。” 轮回渊! 这三个字一出,连一向镇定的林婉儿都微微色变。 那是只存在于最古老典籍中的传说之地,据说即便是冥界的鬼神,也对那里讳莫如深。 九叔的眼神却在短暂的惊愕后,迅速化为决然。 他看了一眼掌心的图腾,又望向那深不见底的夜空,沉思片刻,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我们,必须再渡冥河。¢x?x~s/s\y*q′.·c_o^m,” 决定一下,便再无迟疑。 九叔转身,看向自己两个不成器却也生死与共的徒弟。 “文才,”他看向那个憨厚老实的徒弟,神情严肃,“你留下。义庄的阵法刚刚经历大战,多有破损,需要有人镇守。更重要的是,那头僵尸始祖虽被封印,但裂隙不合,阴气滋生,难保它不会再生变故。你的责任,比我们更重。” 文才一愣,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师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 他知道,师父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其深意。 他心中的不舍与担忧翻涌,最终化为沉重的点头:“是,师父!我……我一定守好义庄!师父,你们千万要小心!” “我从不让人失望。”九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句简单的话语中蕴含着无比的自信与承诺,让文才瞬间安心不少。 随后,九叔的目光落在秋生身上:“秋生,你机灵,身手也好,随我同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是,师父!”秋生精神一振,毫不犹豫地应下。 能再次与师父并肩作战,让他心中的恐惧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热血沸腾的战意。 简短的托付之后,九叔、林婉儿和秋生三人,在艄公的引领下,再次踏上了前往冥河的路。 这一次,四周的景物似乎更加萧索,连风中都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冥河渡口,那艘乌篷船静静地泊在岸边,河水漆黑如墨,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惊涛骇浪都更让人心寒。 正当秋生准备踏上船时,艄公却伸出船桨,拦住了他。 “渡河,有渡河的规矩。”艄公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上一次,你们开六道之门,是天命所归,我不取报酬。这一次,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他从怀中摸出一面古朴的黄铜镜,镜面光滑,却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只有一片混沌的虚无。 “渡一人,换一魂。渡两人,换一命。” 这冰冷的话语让秋生倒吸一口凉气。 换魂? 换命? 这是何等霸道的规矩! 林婉儿秀眉微蹙,正要开口,九叔却一步上前,拦住了她。 他凝视着艄公,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畏惧。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朱砂绘制的符箓,这枚符箓金光内敛,上面刻画的符文比他以往用过的任何一张都要复杂玄奥。 这是他以自身心血、道行、乃至一缕命魂所炼制的本命之符——镇灵符。 “此符,名为镇灵,实为我的命符。”九叔将符箓托在掌心,沉声说道,“我以我之道,我之命,换我们三人平安渡河。这代价,够吗?” 艄公斗笠下的目光在镇灵符上停留了许久,那双幽深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彩。 他沉默了良久,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终于,他缓缓点头,收回了船桨:“上船吧。” 他接过那枚镇灵符,符箓在他枯瘦的手中化作一道金光,没入了那面黄铜镜之内。 镜中的混沌翻涌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你已不再是单纯的容器,”艄公一边撑船,一边缓缓说道,“而是真正的守门人。” 这句话意味深长,九叔没有追问,只是负手立于船头,目光望向冥河的远方。 乌篷船在漆黑的河面上平稳前行,四周死寂无声,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轻响。 这一次的航行,比上一次更加漫长,也更加压抑。 河水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河岸上,影影绰绰的鬼影比之前多了数倍,它们无声地跟随着小船, 不知过了多久,当四周的雾气浓郁到几乎化不开时,船速终于慢了下来。 冥河的尽头到了。 然而,这里没有岸,只有一片翻涌不休的巨大水域。 在水域的中央,一个幽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正在缓缓旋转,它像一只张开的巨口,要将这天地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漩涡的引力撕扯着周围的空间,连光线都被扭曲,隐约间,能看到漩涡深处似乎矗立着一道模糊不清的门影。 “那就是‘轮回渊’,”林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传说中通往六道裂隙的唯一入口。” 九叔握紧了掌心,那枚禁钥图腾正散发着越来越灼热的温度,仿佛在与前方的漩涡产生共鸣。 他眼中金光闪烁,道心坚定如磐石:“我们,必须进去。”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从那幽深的漩涡之中悠悠传来,直接响彻在三人的灵魂深处。 那是一个古老、沧桑,听不出男女,却带着一种奇异召唤力的低语: “守门人……归来吧……” 话音入耳,九叔神色猛地一凝,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掌心中的禁钥图腾竟在这一刻剧烈地颤动起来,其上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一个迷途已久的孩子,听到了来自家乡的呼唤,既渴望,又畏惧…… 第81章 “生死” 乌篷船在冥河上颠簸了不知多久。 他望着前方翻涌的巨大漩涡,掌心禁钥图腾的灼热感几乎要穿透皮肉——那是他与这方混沌最直接的共鸣。 "到了。"林婉儿的声音比冥河水更冷,她指尖掐着法诀,发间银簪微微震颤,"裂隙之钥就在漩涡中心。" 秋生攥紧腰间的桃木剑,指节发白:"师父,这漩涡看着比任家镇那只老粽子还邪乎,咱...咱能行不?" 九叔回头看了眼徒弟,少年人脸上还带着未褪的青涩,可握剑的手稳得像块老榆木。 他忽然想起现代实验室里那些精密仪器,想起自己教秋生用火柴头混硝石做引信时,这小子眼睛亮得像星子。"跟着我。"他拍了拍秋生肩膀,"就算漩涡里藏着阎王爷,咱也得把钥匙抢回来。" 话音未落,三人脚下的水面突然炸开细碎的冰花。 漩涡中心的雾气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开,露出一抹幽蓝——那是一柄古铜钥匙,表面布满裂痕,却仍有淡金色的光从缝隙里渗出来,像极了道观里被香火滋养百年的青铜灯。 "裂隙之钥!"林婉儿的瞳孔骤然收缩,"不能让无道盟拿到它,否则六道裂隙会像毒疮一样烂穿阴阳两界!" 九叔往前跨了半步,却被无形的力场撞得踉跄。 漩涡的引力突然增强,他的道靴在虚空中划出白痕,发梢被扯得几乎要脱离头皮。 秋生立刻扑上来拽住他的腰带,林婉儿则咬破指尖,在半空画了道血符——红光闪过,三人脚下出现一方浮台,勉强稳住身形。 "小心!"林婉儿突然尖叫。 九叔抬头的瞬间,数道黑影从漩涡深处窜出。 那些东西没有具体形态,却能看出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叠加而成,它们嘶嘶吐着黑气,直接缠上九叔的脖颈。 "你只是容器......"阴恻恻的低语钻进耳朵,"林婉儿才是真正的守门人......" 九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分明记得艄公说过自己"不再是单纯的容器",可此刻这些黑影的话像根细针,扎进他最薄弱的记忆——现代医院里,自己作为林凤娇最后看到的心电图;民国义庄里,被雷劈前最后一眼望见的任家祖尸獠牙。 "住口!"他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在口腔炸开。 轮回之眼骤然睁开,左眼金芒暴涨,黑影被烫得发出尖锐的嚎叫,却仍不肯松爪。 九叔感觉有冰凉的触感顺着血管往心脏钻,那是要侵蚀他意识的阴毒手段! "师父!"秋生的桃木剑带着风声劈来。 剑刃触到黑影的瞬间,腾起大片青烟,可黑影只是分裂成更细的丝缕,转而缠上秋生的手腕。 少年人疼得闷哼,额角瞬间冒出冷汗。 林婉儿的银簪突然发出刺目金光。 她将禁钥图腾按在胸口,金色光纹顺着锁骨爬上脖颈,整个人像被镀了层金箔:"裂隙残魂! 无道盟用活人祭炼的怨魂,专挑人心最脆弱处啃噬!" 金光所过之处,黑影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九叔趁机捏了个破妄诀,掌心腾起三昧真火——这是他融合现代知识改良的术法,用酒精混合朱砂助燃,火焰比普通道术更烈三分。 黑影被烧得七零八落,却在消散前最后一刻,用仅剩的气音嘶吼:"他不是......他是......" "闭嘴!"林婉儿指尖点在九叔眉心,一道暖流注入识海,侵蚀的阴寒瞬间退去。 九叔扶着浮台喘气,额角的冷汗把道冠都浸透了。 他望着掌心还在发烫的禁钥图腾,突然笑了:"老子是九叔,是林凤娇,是融合了九世轮回的守门人。"他抬头看向林婉儿,目光比金芒更灼,"更是我自己。" 林婉儿愣了愣,嘴角扬起极淡的笑。 那边秋生突然发出抽气声。 九叔转头,见徒弟正蹲在浮台边缘,指尖捏着半块残破符片。 符片上的朱砂已经剥落大半,但还能看出是镇灵境的"轮回守心符"——这种符只有守护轮回之门的镇灵童子才能绘制。 "师父......"秋生的声音在抖,"我好像......想起来了。" 九叔快步走过去。 秋生的眼睛里浮起水雾,瞳孔却在飞快收缩扩张,像在放映某种古老的影像:"百年前......我穿着青布短打,守着一扇青铜门。 门后有光,有好多人排着队,被穿黑衣服的......被冥差领着。 然后有一天,来了好多穿红衣服的人,他们拿着带血的刀......"他突然捂住心口,"疼! 他们捅了我十七刀,说我是''旧秩序的绊脚石''......" 九叔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秋生时,这小子缩在义庄门口,怀里揣着半块烤红薯,说自己无父无母。 原来不是无父无母,是被无道盟抹了轮回印记,扔到阳间做了孤魂。 "秋生......"九叔伸手要摸他的头,却被少年人一把抓住手腕。 秋生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被重新点燃的灯芯:"师父,我想起来了,我叫阿福,是第三十七代镇灵童子。 我发过誓要守着轮回门,直到......"他喉结滚动,"直到这一世,我成了您的徒弟。" 九叔感觉眼眶发酸。 他想起教秋生画符时,这小子总把"敕"字写成"刺";想起上次抓鬼时,秋生为了护他,被尸毒侵蚀的胳膊肿得像根胡萝卜。 原来不是巧合,是轮回里绕了百年的缘。 "阿福。"九叔郑重地喊出那个名字,"现在,你还是镇灵童子。" 秋生重重点头,睫毛上的水珠啪嗒掉在符片上。 漩涡突然发出轰鸣。 裂隙之钥的幽蓝光芒暴涨,禁钥图腾在九叔掌心烫出红印——是共鸣! 他深吸一口气,踩着浮台走向钥匙。 每走一步,脚下的浮台就裂开一道缝,林婉儿立刻补上三道镇魂符,秋生举着桃木剑警戒四周。 当九叔的手指触到钥匙的瞬间,整个轮回渊都震动起来。 钥匙表面的裂痕渗出金光,像血脉般蔓延,禁钥图腾上的纹路竟与钥匙完美契合。 九叔感觉有庞大的信息涌入识海——六道的运行轨迹、裂隙的形成原因、无道盟企图用钥匙撕裂轮回重塑秩序的野心。 "走!"林婉儿拽住他的胳膊,"渊底要塌了!" 九叔回头,果然看见漩涡边缘的黑雾正在凝结成尖刺,像无数把刀要把这方空间剁碎。 秋生已经先一步跳上乌篷船,冥河艄公不知何时出现在船头,船桨在水面划出银白的线:"钥匙已得,但真正的考验,是能否守住它。" 三人刚跳上船,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九叔回头望了眼正在崩塌的轮回渊,裂隙之钥在他掌心微微颤动,像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而渊底深处,一道低沉的、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声音,随着崩塌的气浪飘进他耳朵:"钥匙已现......我,也该醒了......" 乌篷船破开冥河的浪,往来时的方向疾驰。 九叔握紧钥匙,能清晰感觉到它在说:该回去了,该面对了。 而秋生正蹲在船尾,用袖子仔细擦拭那块符片,月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与往日不同的坚定——那是镇灵童子的光。 林婉儿忽然按住九叔的手背。 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某种奇异的温度:"前面有阴云。" 九叔抬头。 远处的冥河尽头,原本混沌的雾气里,隐约浮现出一顶黑轿的轮廓。 轿帘被风吹开一角,能看见里面放着本泛着幽光的书——封皮上两个大字,在阴风中若隐若现:生死。 第82章 无道盟来袭 他望着远处翻涌的阴云,喉间泛起铁锈味——那不是恐惧,是经年累月与阴邪打交道养成的直觉。 "停。"林婉儿突然按住船舷,发梢的镇魂铃叮铃作响。 她的瞳孔泛起幽蓝,像两盏照魂灯:"有阴兵气。" 秋生立刻握紧桃木剑跳起来,剑穗上的铜钱被风刮得噼啪响。 他往船外一探,水面倒映出密密麻麻的青灰色影子——不是鱼,是阴兵甲胄上的鳞片。 "冥河艄公!"九叔转身要喊,却发现船尾空无一人。 刚才还撑着船桨的老叟,此刻连蓑衣都没留下半片,只剩船板上一道水痕,像被人用抹布匆匆抹过。 "来了。"林婉儿的声音比冥河水还冷。 阴云突然裂开道缝隙,一顶黑檀木轿从雾里坠下,轿帘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 轿身刻满吞魂兽纹,每道纹路都渗着黑血,滴进冥河便激起大片水泡。 最骇人的是轿内那本泛着幽光的书——封皮上"生死"二字,正用九叔听不懂的古篆扭曲蠕动。 轿帘"唰"地被掀开。 幽冥判官立在轿中。 他穿玄色官袍,腰间挂着半块残缺的生死簿,面容被鬼面遮去半张,只露出左眼——那只眼睛里没有眼白,全是翻涌的黄泉沙。 "九叔。"判官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青铜镜,"你以为拿了钥匙就能改写天道?"他抬手,半本生死簿浮到半空,"交出钥匙,助我重定轮回秩序。 否则......" 他的指尖划过生死簿,秋生突然惨叫一声,捂住胸口——他胸前的符片上,原本画着的"敕"字正在融化,变成血红色的"死"。 "秋生!"九叔一步跨到徒弟跟前,掌心的裂隙之钥抵住秋生心口。 金光顺着符片纹路窜开,"死"字瞬间崩成碎星。 他抬头时,眼底的开眼纹灼灼发亮:"轮回是活的,不是你手里那本破书能圈死的。" 判官的鬼面裂开道缝,露出底下青白的皮肤:"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天道的怒火。" 他拍了下生死簿,阴河水面轰然炸开。 成百上千的阴兵破开水面,甲胄上的锈迹簌簌掉落,手中的鬼头刀泛着绿芒。 秋生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铃,往船四周一抛——那是他用九叔教的"土制音响"原理改良的震魂铃,铜铃落地瞬间爆发出刺耳蜂鸣,最前排的阴兵被震得抱头后退。 "好小子!"九叔反手抽出背后的桃木剑,剑脊上的八卦纹被钥匙的金光点亮,"去船尾布火符阵!"秋生抹了把嘴角的血,猫着腰钻进舱底,很快船尾腾起三柱香——那是启动机关符器的信号。 林婉儿的手指按在禁钥图腾上。 她腕间的银铃突然碎成粉末,化作无数光蝶扑向阴兵。 每只光蝶撞上阴兵,便在其心口烙下轮回印,被烙中的阴兵立刻停住脚步,像提线木偶般僵在原地。"他们被生死簿控制了。"她转头对九叔喊,"我能压制,但撑不了多久!" 九叔的拇指在剑鞘上一磕,剑鞘里滑出七根引雷钉。 他咬破指尖在钉尾画符,大喝一声:"五雷咒·引!"七根钉子破空而出,钉入周围七处阴兵最密集的位置。 天空瞬间劈下七道细雷,顺着钉子窜成电网,阴兵被电得冒起青烟,鬼头刀当啷落地。 "好手段。"判官的鬼面彻底碎裂,露出整张脸——竟是九叔在轮回渊里见过的镇灵童子模样! 他的瞳孔开始渗血,生死簿上的纹路疯狂游走:"但你不知道......这生死簿,本就是轮回裂隙的产物!" 话音未落,半本生死簿突然爆出刺目黑光。 林婉儿的光蝶被撕成碎片,阴兵们发出刺耳的尖啸,竟开始啃食同伴的甲胄。 判官的官袍裂开,露出胸口狰狞的伤口——那里没有血肉,只有翻涌的黑雾,黑雾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张哭嚎的人脸。 "他被生死簿反噬了!"九叔瞬间抓住机会。 他甩出三张定身符,精准贴在判官双肩和心口,同时对秋生吼:"点火!" 秋生早候在船尾,手里攥着根浸过黑驴蹄粉的引信。 他狠狠一拉,船底立刻炸出三团火球——那是他用九叔教的火药原理做的"符火弹",火球裹着朱砂和糯米,精准砸向判官脚下。 判官被定身符制住半秒,却在火球临身时突然咧嘴一笑。 他伸手抓住生死簿,竟生生撕下一页! 血红色的纸页飘到半空,化作一道裂痕,将火球吸得干干净净。 "九叔!"林婉儿的声音带着急。 她的禁钥图腾正在发烫,指尖渗出的血滴在图腾上,竟开出一朵白色曼珠沙华。"现在!"她突然抓住九叔的手腕,将图腾按在钥匙上,"用钥匙的力量!" 裂隙之钥与图腾产生共鸣,金光如活物般窜入林婉儿体内。 她的头发瞬间变白,眼尾浮现出与图腾相同的纹路。"轮回封印·开!"她抬手一指,判官脚下的冥河突然竖起一道水墙,水墙上密密麻麻刻着轮回咒文。 判官终于慌了。 他想逃,却被水墙困住,生死簿在他手里疯狂震动,像要挣断他的手腕。"你们以为......能阻止无道盟?"他的声音开始扭曲,"他们在找轮回碎片......在等冥河召唤......" 话音未落,水墙轰然闭合。 判官的身影被卷进漩涡,生死簿残页碎成星芒,消散前最后一道光,在九叔掌心的钥匙上烙下道浅痕。 冥河突然恢复平静。 九叔扶着船舷喘气,秋生立刻递来水壶。 他灌了两口,抬头看向林婉儿——她的白发正在褪回黑色,眼尾的纹路也淡了,却多了道浅浅的疤痕。"没事。"她看出他的担忧,"只是消耗了点轮回之力。" 裂隙之钥在九叔掌心轻轻震动。 他将钥匙对准禁钥图腾,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钥匙完美嵌入图腾中心。 金光从图腾扩散开,像一张大网罩住整片冥河。 原本翻涌的黑雾开始消散,水面映出久违的星光。 "六道裂隙......愈合了。"林婉儿望着天空,眼里有泪,"百年了......终于......" 九叔却没笑。 他望着远处渐散的阴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秋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几只夜鸦掠过船帆,却没注意到船底的阴影里,有截黑色衣角闪过。 "师父?"秋生轻声问。 九叔收回视线,拍了拍徒弟的肩。 他转向林婉儿,后者正望着自己掌心的图腾发呆。"无道盟不会停。"他说,"他们提到的轮回碎片、冥河召唤......" "我知道。"林婉儿打断他,突然笑了,"但至少现在,我们守住了这道裂隙。" 乌篷船靠岸时,义庄的灯笼已经点亮。 九叔站在台阶上,望着秋生蹦蹦跳跳去拴船,林婉儿则蹲在门口逗那只总偷符纸的黑猫。 风里飘来文才煮的姜茶味——这小子准是又把糖罐打翻了。 "我们都是守门人。"九叔轻声说。 夜更深了。 义庄后的老槐树上,一片枯叶突然飘落。 叶背用血写着几个字:林婉儿,我回来了。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冥河源头,一道漆黑的裂缝正在云层里缓缓张开。 裂缝中伸出只手,指甲盖泛着幽蓝,指尖沾着未干的血——那血滴落下时,竟在水面上烫出个窟窿。 "终于......" 阴风中,一道低语混着雨声,飘向义庄的方向。 是夜,义庄的瓦檐开始滴水。 雨越下越大。 第83章 冥河夺魂 雨幕如织,义庄的轮廓在身后渐渐模糊,三道身影穿着蓑衣,出了义庄,踏破泥泞,朝着冥河渡口的方向前行。 通往冥河渡口的路,活人罕至。 文才一路都在哆嗦,他紧了紧身上的道袍,压低声音道:“师父,我怎么感觉这路上的孤魂野鬼比平时少了许多?按理说,这种阴气重的地方,应该是它们扎堆的地方才对。” 九叔目不斜视,脚步沉稳,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异常清晰:“因为它们知道,前方的存在,比它们更可怕。冥河是轮回的必经之路,却也是亡魂的禁地。寻常鬼物,靠近便会魂飞魄散,被冥河之力同化。” 秋生手持桃木剑,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眼神坚定:“这么说,无道盟的人若想抢夺碎片,也必须过这一关。” “没错。”九叔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他们有备而来,我们……也必须如此。”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雨幕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化作了浓得化不开的白色雾气。 雾气中,隐约传来呜咽之声,似万千亡魂在低语,又似河水在哭泣。 冥河渡口,到了。 一条漆黑的河流无声地流淌,河面平静如镜,却不见任何倒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灵魂。 岸边,一艘破旧的乌篷船静静地停泊着,船头挂着一盏惨白的灯笼,光晕在浓雾中显得格外诡异。 船上,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身影缓缓站起,他手中竹篙轻轻一点,乌篷船便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 沙哑低沉的笑声从斗篷下传来,像是砂纸摩擦着枯骨:“呵呵……好久没有生人的气息了。渡一人,换一魂。” 文才吓得一个激灵,躲到九叔身后。 秋生则横剑在前,厉声道:“我们是茅山弟子,不是你的交易品!” 艄公似乎毫不在意,只是低笑着:“在冥河之上,没有身份,只有价值。要么用魂来换,要么……就永远留在这里,做我的新乘客。” 九叔神色不变,从怀中缓缓取出三张早已备好的符箓。 这符箓与寻常黄符不同,底色赤金,朱砂绘制的符文仿佛蕴含着生命的气息,隐隐有心跳般的搏动。 他上前一步,将三张符箓依次贴在乌篷船的船头。 “此乃‘镇灵命符’,以我三人一缕本命精气所化,可保神魂稳固,阳气不泄。符在,则命在。”九叔的声音铿锵有力,“以此三道命符,换我们三人平安渡河,如何?” 艄公斗篷下的头颅微微抬起,似乎在审视那三张命符。 惨白的灯笼光下,他伸出一只干枯如树枝的手,轻轻触摸了一下符箓。 指尖与符箓接触的刹那,赤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命符……呵呵,好大的手笔。也罢,冥河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的交易了。”艄公点了点头,竹篙再次轻点,乌篷船稳稳地停在三人面前,“上船吧。” 三人依次踏上小船,船身竟没有丝毫晃动。 当最后一人站稳,艄公竹篙一撑,乌篷船便如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滑入漆黑的河心。 四周的浓雾瞬间翻涌起来,将河岸彻底吞没,风声在耳边呼啸,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就在此时,九叔心头猛地一跳,他感觉到一股强大而悲怆的意念锁定了自己。 河面的阴雾开始剧烈翻滚,凝聚成一幕幕流动的画面,将小船团团围住。 幻境,不期而至! 九叔眼前一花,时空斗转。 他发现自己不再身处乌篷船上,而是站在一座悬于云海之巅的白玉石门前——天门! 一个身着白衣、容颜绝世的女子手持着与他掌心图腾一模一样的禁钥,正与一位风华绝代的紫衣女子并肩而立,抵御着从天门裂缝中涌出的滔天魔气。 那白衣女子,正是林婉儿! 而紫衣女子,赫然是梦蝶! “婉儿,无道盟的人快撑不住了!”梦蝶嘴角溢血,语气焦急。 林婉儿眼神决绝,她高举禁钥,厉声喝道:“此乃人界最后防线,退无可退!今日,我便以身镇天门,封印此界!” 然而,就在她催动全身修为,准备将禁钥打入天门核心的瞬间,数道阴险的黑影从她们身后暴起! 是无道盟的长老! 他们非但没有支援,反而从背后发动了致命的偷袭! “噗——” 法宝贯穿了林婉儿的后心,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到的却是昔日战友狰狞而贪婪的面孔。 “林婉儿,交出轮回禁钥,你还想当救世主?这天地,该由我们无道盟来执掌!” 林婉儿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坠落,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梦蝶睚眦欲裂,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护住她的残魂,却也身受重创。 在魂飞魄散的最后一刻,林婉儿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百年的时空,穿透了这层层幻境,死死地盯住了此刻的九叔。 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愤与不甘,响彻在九叔的脑海:“我以九世轮回为誓,必将归来……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轰!” 九叔心神剧震,如遭万雷轰顶! 一股尘封了九世的记忆洪流轰然炸开! 他为何要守护轮回? 他为何对无道盟恨之入骨? 他为何总在梦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一切的谜团,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啊——!” 九叔仰天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双眼之中,血丝攀爬,两道金色的神秘纹路自瞳孔深处浮现、旋转,最终化作一道完整的轮回图腾! 轮回之眼,在彻骨的悲痛与觉醒中,骤然开启! 幻境破碎,眼前的景象重归冥河。 但此刻在九叔的轮回之眼中,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 他能看到雾气中流淌的阴气脉络,能看到河水中沉睡的亡魂执念,更能看到前方渡口岸边,一股冲天的怨气与杀机! 船,靠岸了。 渡口之上,一个身穿官袍、面容青黑、手持一本残破书册的鬼神早已等候多时。 他身后,上百名手持刀兵的阴兵整齐列阵,煞气冲天。 “九叔!你终于来了!”幽冥判官发出雷鸣般的怒吼,他手中的书册,正是生死簿的残页,而那残页上,散发着与轮回碎片同源的气息。 “交出你身上的碎片,否则,今日此地,便是你的魂灭之处!”判官声色俱厉。 “师父!”文才和秋生大惊失生,立刻摆开架势。 九叔的眼神却冷得像冥河之水,轮回之眼洞察之下,判官和所有阴兵的弱点、气机流转,尽收眼底。 他沉声道:“文才,左前方三丈,以‘缚灵索’布阵,扰乱他们的阵型!秋生,右侧阴气最盛之处,是他们的能量核心,用‘阳火雷’给我炸开一个缺口!” “是!”两人没有丝毫犹豫,依令而行。 文才甩出十几道符箓化作的绳索,精准地缠向阴兵阵型的薄弱关节,一时间,阴兵阵脚大乱。 秋生则引燃三张阳火符,凝聚成一颗炽烈的火球,如流星般砸向右侧! “轰隆!” 至阳至刚的火焰炸开,阴兵阵型瞬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鬼哭狼嚎。 “找死!”幽冥判官勃然大怒,舍弃九叔,身形一晃,鬼魅般出现在秋生面前,一爪抓向他的天灵盖! 这一击,蕴含着他无尽的怨力,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秋生,小心!”九叔目眦欲裂。 “师父!”千钧一发之际,秋生竟不退反进,用自己的身体狠狠撞向判官,为九叔争取了刹那的时机。 “噗嗤!” 判官的鬼爪没入了秋生的肩膀,强大的阴气瞬间侵入,秋生的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透明,几乎要被硬生生从体内撕扯出来! 就在秋生魂体即将离体的瞬间,一道紫色流光从九叔的袖中飞出,化作梦蝶的虚影,一把将秋生摇摇欲坠的魂魄揽入怀中,瞬间退回九叔身边,紫光将其包裹,暂时稳住了他的魂体。 “判官,你百年前被婉儿重创,本源未复,今日还敢猖狂!”九叔的声音冰寒刺骨,他抓住了判官旧伤发作,气息不稳的瞬间。 他双手掐诀,轮回之眼金光大放,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五雷轰顶,诛邪!” “轰咔!” 天空之上,并非乌云,而是冥河的阴气被强行撕裂! 五道蕴含着轮回之力的金色神雷从天而降,交织成一张雷电大网,将判官死死罩住! “不——!这股力量……是林婉儿!”判官发出惊恐的尖叫,他手中的生死簿残页光芒大放,试图抵挡,但在更纯粹的轮回之力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雷光炸裂,判官被轰得倒飞出去,手中的残页“咔嚓”一声,应声碎裂! 其中那一块核心的轮回碎片,发出一声嗡鸣,自动脱离,化作一道流光,射向九叔的掌心! 金光一闪,碎片完美地嵌入了禁钥图腾的最后一个缺口。 完整的轮回图腾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金光,一股浩瀚、古老而又无比熟悉的气息,在九叔的体内彻底苏醒。 那是……林婉儿的意识! 九叔仰起头,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他感受着体内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感受着那份跨越了九世轮回的悲怆与执念,最终化作一声复杂的长叹。 “原来……我一直是你。” 远处的冥河艄公,不知何时已撑船立于河心,他遥遥望着这一幕,斗篷下的嘴唇微微翕动,低声念道:“命运的轮盘,再次转动了……” 渡口的阴风骤然变得喧嚣,卷起九叔的衣袍。 他缓缓睁开眼,望向冥河的远方,眼中既有得偿所愿的释然,也有了对未来更深的迷茫与疑问。 就在这时,一直被他放在怀中,用来与梦蝶沟通的小纸人,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道微弱、惊恐又急切的意念从中传出,直接响彻九叔的脑海: “师父……林婉儿……她要回来了。” 话音未落,九叔神色陡然一凝! 他掌心中刚刚融合完毕的轮回禁钥,仿佛听到了某种来自遥远时空的召唤,猛地爆发出贯穿天地的刺目金光! 第84章 林婉儿归来是劫是缘? 九叔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刚刚吞噬了判官命契的禁钥金光未敛,如同一颗滚烫的太阳。 然而,下一瞬,异变陡生!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烧红的烙铁猛地按在他的掌骨之上,顺着经脉瞬间贯穿了整条手臂! “呃啊!”九叔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 他惊骇地看到,自己坚实的小臂上,竟浮现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血色裂纹,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皮肉之下,似乎有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要破体而出。 更恐怖的是他的脑海,无数细碎而尖锐的低语如潮水般涌来,重重叠叠,分不清男女,辨不明来处。 “你是谁?”“你是执掌桃木剑,守护一方安宁的九叔?”“不……你是林婉儿,是为了苍生甘愿走向天门的执钥者!”“醒来!”“沉睡!”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认知在他识海中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神魂撕裂。 “师父!”文才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扶住摇摇欲坠的九叔。 当他触碰到九叔的手臂时,只觉入手一片冰寒,与那灼烧的血痕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他骇然道:“师父!您的脸……怎么发青了!” 秋生站在一旁,吓得魂不附体,指着那枚禁钥,声音都在颤抖:“师父,那光……那金光好像在吞噬您的魂魄!” 就在这时,一道轻灵的身影飘然落在九叔身侧,正是梦蝶。 她没有理会惊慌失措的徒弟二人,而是将目光凝注于九叔掌心的禁钥,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滚烫的金属。 她幽幽叹息,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它从来都不是一把钥匙,而是一道封印。它封印的是她,同样……也封印了真正的你。” 话音未落,九叔眼前一黑,整个意识如同坠入无底的深渊。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身处一片混沌的识海之中。 在他面前,赫然立着两道身影。 一道,身穿洗得发白的八卦道袍,手持一柄饱经风霜的桃木剑,眼神坚毅,正是他自己,立于任家镇义庄门前。 而另一道,则是一名白衣胜雪的女子,衣袂上血迹斑斑,宛如泣血的梅花。 她身形缥缈,掌心虚托着那枚一模一样的禁钥,正一步步走向一座虚幻而威严的天门。 她,是林婉儿。 下一刻,两道身影同时转头,目光穿透虚空,直刺九叔的本源神魂。 他们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震得整个识海都在嗡嗡作响:“我,才是真正的执钥者!” 识海的剧烈震荡,立刻反馈到了现实世界。 九叔的身体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原本硬朗的肩部线条竟微微变得柔和,脸颊的轮廓也开始模糊,时而刚毅,时而清丽。 他身上的气息更是紊乱到了极点,时而是纯阳的道家真气,时而又变成一股浩瀚而悲悯的阴柔灵力,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仿佛要将他彻底撑爆! “师父!”文才见状,又急又怕,情急之下,他猛地咬破自己的指尖,不顾疼痛,以精血为墨,迅速在九叔的眉心画下一道歪歪扭扭的“定神符”。 他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师父!守住本心!忘了那个什么林婉儿!您是我们的师父!是教我们怎么做火药、怎么用留声机吓唬人的那个师父啊!” 这声呼唤,如同一道惊雷,在九叔混乱的识海中炸响。 那属于义庄的记忆,那些与徒弟们嬉笑怒骂的平凡日子,瞬间化作一道坚固的堤坝,抵挡住了林婉儿记忆洪流的冲击。 梦蝶见状,她并指如剑,一缕晶莹的魂丝自指尖弹出,悄无声息地连接上九叔的眉心。 “九叔,逃避不是办法。她不是你的敌人。”魂丝微颤,一股清凉的意念导入九叔的识海,将他从两道身影的对峙中强行拉开,带他进入了一段被尘封百年的残破记忆。 画面中,天门紧闭,苍生危在旦夕。 林婉儿手捧禁钥,却并非如传说中那般孤身赴死。 她站在轮回台前,神情决绝而哀伤,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低语:“以我之魂,裂为九世。以我之志,寄于轮回。待九世功德圆满,轮回之身重归此地,我与他,将共同执掌这命运的钥匙,重启天门……” 她不是要牺牲,而是自愿将自己的神魂与意志分裂,将其寄托在一个开启了九世轮回的特定灵魂之上,借“九叔”这一世的阳刚之躯与功德,来重新承载并启动这枚阴阳相济的禁钥! 梦蝶的声音适时响起:“她不是要取代你,她是要与你共掌这副身躯,共担这份命运。她需要你的阳刚,你也需要她的传承。” 九叔猛然惊醒! 他明白了,为何自己每一世都在行善积德,为何自己天生就对这些玄门道法有着惊人的领悟力。 那不是天赋,而是灵魂深处,林婉儿留下的烙印! 每一次轮回,他都在不自觉地重复着她的选择,积累着重启天门所需的功德。 而这一次,他不想再被动地走下去了。 “我,是林九。我要走我自己的路!”九叔在心中发出一声怒吼。 就在他神魂稍定的瞬间,冥河渡口残存的雾气猛地倒卷而回,凝聚成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头戴官帽,身穿阴司法袍,手中却只拿着半部断裂的生死簿残页,正是去而复返的幽冥判官! 只是此刻的他,双目赤红,浑身散发着比之前浓烈十倍的怨气与杀意。 “竖子!你竟敢毁我命契!断我根基!”判官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被剥夺一切的疯狂。 他大手一挥,阴风怒号,那冥河之中沉浮的千百冤魂瞬间被卷起,化作一条条漆黑的怨力锁链,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地朝九叔直扑而来! 然而,此刻的九叔,心境已然不同。 他眉心那代表着轮回记忆的金纹微微一闪,开启了轮回之眼。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判官凶神恶煞的外表被层层剥穿,其本质暴露无遗——一具被生死簿残页怨气操控的傀儡! 他的真灵早已被抽走,剩下的不过是一个执行命令的空壳。 “可悲的家伙。”九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还谈什么替天执法?” 他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徒弟们低喝道:“文才,镇灵符,反写一笔,改成‘引契符’!秋生,准备好你的雷火咒!” “是,师父!”文才虽不明所以,但对师父的信任是绝对的。 他迅速掏出黄符朱砂,依言将一道“镇灵符”的符胆反向画了一笔,превратив其功效由镇压转为吸引。 他一把将符纸拍在秋生的背心。 “师父,这……”秋生只觉一股阴寒之气顺着符纸疯狂地涌入自己体内,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窟窿,冻得他牙关打颤。 “引他阴气入体,而后以你纯阳之躯,引雷火炸裂符纸,给我破了他的阴契根本!”九叔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判官的怨力锁链已近在咫尺,他似乎被秋生身上那股突如其来的阴气所吸引,竟分出一半的锁链,转向攻向秋生! “就是现在!动手!” 秋生强忍着刺骨的寒意,咬紧牙关,双手结印,口中暴喝:“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火,敕!” “轰!” 一声爆响,贴在他背心的“引契符”瞬间炸裂,一团炽热的阳雷真火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如同火山喷发! 那些刚刚缠上他的怨力锁链,被这股至阳至刚的力量一冲,瞬间如阳春白雪般消融,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尖啸。 那股阳气余势不减,隔空冲击在判官的本体之上。 判官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眼中疯狂的赤红竟褪去了一丝,闪过一抹短暂的清明与痛苦。 他嘶哑着开口,声音断断续续:“我……我曾是……守簿人……” 话音未落,他的脖颈处,一道诡异的黑色符文凭空浮现,迅速蔓延。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遥远的地方捏碎了他的核心。 判官的身体开始寸寸瓦解,化作黑色的飞灰,消散在风中。 九叔凝视着他最后消散的那一缕残魂,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借刀杀人,杀人灭口……这幕后之人,终于坐不住,要亲自出手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异象陡生! 漆黑的夜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一轮妖异的血月从中缓缓升起,将整个大地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猩红。 九叔掌心的禁钥像是受到了某种恐怖的召唤,剧烈地震颤起来,竟自行脱手,悬浮于半空! 嗡——! 禁钥发出一声贯穿天地的长鸣,随即射出九道粗壮如擎天之柱的金色光芒,分别射向大地的九个不同方向,深深贯入地底。 一瞬间,整个任家镇周边的地脉仿佛都被激活,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古老阵图以九道金光为基点,轰然运转! 一直默默停在岸边的冥河艄公,此刻也撑着小船,飞快地向后退去,他那万年不变的斗笠下,传出沙哑的低语:“九脉地气被强行引动……轮回大阵,竟然提前开启了。” 九叔缓缓抬起手,望着掌心消失的禁钥烙印。 林婉儿那清晰而坚定的声音,第一次直接在他心底响起:“九世的等待已经结束。这一次,我们一起走完。” 他猛地握紧手中的桃木剑,眼中金色的轮回符文疯狂流转,声音决绝:“好,一起走。但这条路,由我来选!” 话音刚落,一股无法抗拒的剧痛从他五脏六腑传来。 九叔双膝一软,猛地跪倒在地,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 然而,那喷洒在地的血珠,并未散开,而是在猩红的月光下,诡异地凝聚、变形,最终化作一朵栩栩如生、娇艳欲滴的血色梅花——那正是林婉儿生前最爱的花,也是她血染白衣,走向天门那一日,袖中所藏之物。 更令人心悸的是,九叔的右眼,此刻已完全被璀璨的金色所覆盖,瞳孔中旋转着古老的符文,那眼神,威严、悲悯、而又陌生,已然不再完全属于他自己…… 第85章 血月开阵,谁在背后拨动轮回? 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如同深渊巨口,瞬间将九叔吞噬。 那扇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悍然闭合,符文流转,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师父!” 秋生和文才的惊呼声被死死锁在门外,只余下风雪卷过荒原的呜咽。 秋生双目赤红,反应最是激烈。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全身阳火之气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右拳,猛地砸向那扇诡异的木门。 拳风激荡,带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可砸在门上,却如泥牛入海,连一丝震动都未曾激起。 门上那些暗红色的符文反而光芒一盛,一股阴寒的反震之力顺着他的拳头倒卷而回! “噗!”秋生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雪地里,喉头一甜,竟呕出一口逆血。 那反震之力阴毒无比,专伤神魂,让他一时间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师兄!”文才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起他,眼中满是焦灼与恐惧。 他比秋生冷静,却也更加绝望。 他看得分明,那门上的符文并非寻常的封印阵法,它与整座钟楼,甚至与这片地脉的气息连为一体。 攻击这扇门,就等于是在攻击这片被改造过的天地! 文才颤抖着从怀里摸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根本无法定位。 他又咬破指尖,以血为引,试图推演此地阵眼,可鲜血刚一接触地面,就被一层看不见的寒霜瞬间冻结,其中的灵力消弭于无形。 “没用的……”文才面如死灰,“这里……这里自成一界,是被人用大神通布下的绝地。我们的道法,在这里根本派不上用场!” 秋生挣扎着站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透出一股狠厉:“没用也得试!师父在里面生死未卜,我们难道就在外面等死吗?”他从背囊里掏出最后半瓶阳火油,又摸出几张烈火符,“就算是座山,我也要给它炸开一个窟窿!” 就在他准备拼命之时,那座死寂的钟楼,再次发出了那种低频的嗡鸣。 这一次,声音不再是断续的摩斯密码,而是连成一片,仿佛无数冤魂在神魂深处齐声哀嚎。 文才首当其冲,只觉得脑袋像是要被这声音活活撑爆,七窍之中,竟渗出丝丝血迹。 秋生也被震得气血翻涌,但他强忍着不适,死死盯着钟楼,忽然,他瞳孔一缩,指着钟楼顶端,声音嘶哑地喊道:“文才,你看那上面!” 文才强忍剧痛抬头望去,只见钟楼顶端的避雷针上,不知何时,竟盘踞着一团浓郁如墨的黑气。 那黑气之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他们,如同神祇俯瞰蝼蚁。 那股力量,让他们连反抗的念头都难以生出。 这钟楼,根本不是为了困住九叔,而是为了将他们与九叔……彻底分离。 与此同时,被拖入黑暗的九叔,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凶险。 那股吸力并非单纯的物理拉扯,而是一种针对神魂的撕裂。 他感觉自己的魂体仿佛被拉成了一根无限长的面条,在一条时空错乱的隧道中疯狂穿梭。 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黑暗,没有任何参照物,没有声音,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感觉不到了。 在这片虚无中,任何道法都失去了凭依。 他试图稳住下盘,扎下马步,可脚下空无一物。 他尝试运转体内法力,金光咒刚刚亮起,就被周围的黑暗如同海绵吸水般吞噬得一干二净,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这里,是一个隔绝一切、吞噬一切的“法之禁区”!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识海中那半壁属于林婉儿的意识,此刻竟异常活跃起来。 一股股冰冷而决绝的意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神,仿佛在与这片黑暗共鸣,在欢呼,在雀跃。 “我不是钥匙,是引信……” 九叔的苦笑在心中泛起。 他现在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这钟楼,这片黑暗,就是为了点燃他这根引信而存在的陷阱! 林婉儿的残魂是火种,而他,就是即将被引爆的炸药!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九叔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几分。 他放弃了所有外放的道法,转而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催动起那双刚刚掌握不久的“轮回之眼”。 他要看破这片虚假的黑暗,找到它的根源! 轮回之眼开启的刹那,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纯粹的黑暗破碎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 他看到了百年前,林婉儿手持禁钥,决然走向天机阁的背影;看到了她与一个模糊的身影并肩作战,将一枚命盘打得粉碎;更看到了她被一把淬着怨毒的短剑从背后刺穿,临死前那双写满不甘与诅咒的眼睛! 然而,这些画面一闪即逝,随即被更多的混乱所淹没。 无数扭曲的人脸,无数哀嚎的残魂,无数破碎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小心……天机阁主……是你最信任的人……” 那句警告再次响起,却不再是清晰的语音,而是化作了亿万道魔音,在他识海中反复回荡,冲击着他的每一寸意志。 这是攻心之计! 对方要用这些真假难辨的记忆碎片,彻底摧毁他的心防,让他迷失在这片由执念与怨恨构筑的幻境之中! 九叔死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任由那些记忆冲刷,心神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他知道,一旦他相信了其中任何一个碎片,或者被任何一种情绪所左右,他的意识就会被立刻同化,彻底沦为林婉儿复仇意志的傀儡。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千年。 周围那狂暴的能量风暴,渐渐平息下来。 撕裂神魂的痛楚消失了,吞噬法力的黑暗也缓缓褪去。 一缕柔和的光线,从前方照来。 九叔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义庄的练功堂。 青砖铺地,两侧兵器架上插满了桃木剑和金钱剑,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道”字,笔走龙蛇,气势非凡。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药草混合的味道。 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甚至连墙角那块被他年少时练功不慎劈坏的地砖,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太真实了。 真实得让人心头发寒。 九叔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着,轮回之眼的光芒在他眼底深处悄然流转。 他知道,这绝不是真实的义庄。 这是一个由他的记忆构筑而成的,更加精妙、也更加歹毒的陷阱。 因为,这里的气息,太过“干净”了。 没有岁月沉淀的痕迹,没有活人的人气,更没有他那两个徒弟打闹的喧嚣。 这里就像一个完美的标本,一个被抽离了灵魂的空壳。 “吱呀——” 练功堂的侧门被缓缓推开。 一道身影,逆着光,从门后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陈旧道袍,身形清瘦,背脊却挺得笔直,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用木簪束在脑后。 他的步伐很慢,很稳,每一步落下,都仿佛与这片天地的脉搏合而为一。 九叔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彻底僵住了。 他眼底的轮回之眼光芒剧烈闪烁,心神掀起了滔天巨浪,甚至比刚才被拖入黑暗时还要震撼。 那张脸……那双眼睛……那种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气息…… 纵使化成灰,他也绝不会认错。 来人走到他面前三步远处站定,脸上带着一丝欣慰,又带着一丝责备,那温和而又威严的目光,就和二十年前,他每次犯错时,对方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黑暗中,一道熟悉得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声音,缓缓响起: “徒儿,你终于回来了。” ——那是九叔已故二十年的授业恩师,茅山上一代的掌门。 可这个本该在二十年前就羽化仙去的人,根据门派密录记载,早在百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尸王之乱中,就已经……身死道消了! 第86章 师徒对峙,真相比尸毒更蚀心 识海剧震,如琉璃崩裂。 那声“徒儿,你终于回来了”尚未消散,便在灵魂深处化作尖锐的嘲讽。 暖意骤然抽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寒流,仿佛有无数阴针顺着神魂经络逆刺而上。 九叔猛然惊觉—— 那些深埋心底的师徒温情、道观晨钟、雪夜传法……竟无一是真! “这些记忆……是被种下的!” 念头一起,幻境寸寸崩塌。 九叔猛地睁开双眼,视线重新聚焦,发现自己仍身处钟楼之顶,四周是盘根错节、散发着幽幽青光的铜管,而他的正前方,一个枯瘦的身影正端坐于蒲团之上。 正是幻境中那个他敬爱了“两辈子”的师父。 老道士缓缓睁眼,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九叔能挣脱心魔,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不错,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一些。你终于来了,我的……好徒儿。” 这声“好徒儿”此刻听在九叔耳中,却比万鬼齐哭还要刺耳。 他胸中气血翻涌,几乎要将那口因咬舌而涌出的腥甜鲜血喷出。 他强行压下怒火,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师父?我该这么称呼你吗?还是该叫你……天机之主?” “哈哈哈……”老道士放声大笑,笑声在钟楼内回荡,引得那些青铜管道嗡嗡作响,仿佛在为他喝彩。 “称呼而已,无妨。你既已知晓,我也无需再遮掩。” 言罢,他缓缓揭开自己身上的陈旧道袍。 道袍之下,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片深邃的黑暗,黑暗的中心,赫然嵌着半块巴掌大小、泛着幽冥气息的石质残页! 那残页上的纹路与气息,竟与九叔在幽冥中得到的判官残页同源同宗,正是传说中执掌万物生死的——生死簿! “百年前,我大限将至,不甘化作一抔黄土。”老道士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穷尽毕生所学,于北荒雪原寻得这钟楼洞天,以幽冥判官遗留的半页生死簿为核心,创下了这‘命轮术’,意图跳出三界,执掌轮回,得享长生。” 他的目光落在九叔身上,带着一丝惋惜:“只可惜,你那位红颜知己,林婉儿,天资绝艳,竟窥破了我的天机。她认为此术有伤天和,欲毁我百年心血。我别无他法,只能将她的魂魄打散,投入九世轮回之中,消磨其意志。” 九叔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老道士对此视若无睹,继续说道:“但她的魂魄太过强大,即便散作九份,依旧难以掌控。我需要一个完美的‘容器’,一个能承载她九世残魂、并最终将它们融合归一的‘钥匙’。于是,我选中了你。” “我为你种下记忆,让你误以为自己是我的弟子,对我的‘道’深信不疑。我安排你每一世的经历,让你在磨砺中成长,神魂愈发坚韧,足以容纳林婉儿的力量。甚至……” 老道士的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你以为的‘重生’,回到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也不过是我启动命轮术,将作为‘钥匙’的你,投放到最关键的时间节点罢了。” 九叔的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他最大的秘密,他赖以生存的底牌,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根源,竟然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他不是天选之子,不是幸运的重生者,他只是一个被圈养的工具,一个为了他人长生大计而存在的容器! 滔天的愤怒化作了极端的冷静,九叔怒极反笑,笑声凄厉而悲怆:“所以……我连‘我是谁’,都是你安排好的?” “孺子可教。”老道士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眼神一厉,“现在,时机已到。交出你的神魂,与林婉儿的残识一同,成为命轮术最完美的祭品吧!” 话音未落,他双手结印,整个钟楼猛地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轰鸣! 无数青铜管道光芒大盛,一股无形的声波瞬间笼罩了九叔。 九叔的识海再度陷入狂暴的漩涡,天旋地转,无数虚假的记忆碎片与真实的经历混杂在一起,疯狂冲击着他的意志。 更可怕的是,他体内的林婉儿意识仿佛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催化,开始疯狂扩张,像一头苏醒的猛兽,试图吞噬他的本我,彻底占据这具身体! “我是谁……我是林凤娇……还是九叔……”九叔的眼神开始涣散,意识在两个身份之间痛苦地撕扯。 “不!我是我!” 千钧一发之际,现代灵魂深处的知识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心理学——自我锚定法! “我叫林凤娇,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 “我也是九叔,一个在这个时代行道济世的茅山道士!” “我,就是我自己!” 他一遍遍在心中咆哮,用最清晰的语言定义自身的存在。 同时,他猛地举起手中的桃木剑,毫不犹豫地刺穿自己的左掌! “噗嗤!” 钻心的剧痛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识海的迷雾。 疼痛是如此真实,如此清晰,它像一个坚固的船锚,将他飘摇欲坠的自我意识死死地钉在了现实之中! 就在此刻,钟楼之外,传来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轰隆!” 是文才和秋生! 他们按照九叔之前的吩咐,找到了钟楼外部的共振铜管,用特制的火药包引爆! 声波共鸣瞬间中断,那股搅乱神魂的力量戛然而止。 九叔眼前的混乱景象如玻璃般寸寸碎裂,幻境彻底崩塌! “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也敢坏我大事!”老道士脸上首次露出怒容,他霍然起身,双手化作爪状,隔空抓向九叔,“既然你不肯主动献身,那为师就亲自来取!” 一股阴冷霸道的力量凭空出现,化作无数无形的锁链,缠向九叔的四肢百骸。 这便是“命锁咒”,一旦被锁住,三魂七魄都将被强行抽出,炼化为纯粹的能量! “就是现在!”九叔忍着剧痛,轮回之眼全力催动。 在他的视野中,老道士与那些锁链之间,存在着无数细密的命格连接点。 他猛地转身,对早已冲进来的文才大吼:“文才,镇灵符,贴我后心‘神道穴’!” “是,师父!”文才毫不迟疑,将一张金光闪闪的符箓精准地拍在九叔的背心。 符箓一上身,九叔体内的阳气顿时如开闸的洪水,不再顺着经脉流转,反而逆冲向被命锁咒引动的阴脉! 一正一反,一阴一阳,两股力量在他体内形成了狂暴的“逆冲之势”,硬生生将那股抽魂之力顶了回去! “秋生,动手!” “来了师父!”秋生大喝一声,将一个沉甸甸的糯米包奋力扔向老道士的法阵中心。 那糯米包里不仅混了朱砂,更掺入了大量的磁石粉末。 糯米包在空中被秋生用符火点燃,“嘭”的一声炸开! 混杂着朱砂的糯米粉和磁石粉末瞬间弥漫开来,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红色粉尘区域。 这看似土法炼钢的手段,却在法术层面模拟出了类似“电磁脉冲”的效应,瞬间干扰了命锁咒的能量传导! “噗——” 老道士如遭雷击,法阵反噬,他猛地喷出一口漆黑如墨的血液,难以置信地指着九叔:“你……你竟用此等歪门邪道,破我的天道之术?” 九叔冷笑:“你的长生大道,是建立在万千生灵的枯骨之上。与你相比,我这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老道士法力反噬,钟楼内能量紊乱的一刹那,那只一直盘旋在九叔肩头的梦蝶,忽然化作一道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钟楼顶端,那道连接着生死簿与整个法阵的禁钥光柱。 梦蝶触碰到光柱的瞬间,便消融其中,化作最后一缕精纯的灵魄,顺着冥冥中的联系,涌入了九叔的识海。 刹那间,九叔识海内那片因林婉儿意识扩张而掀起的惊涛骇浪,竟奇迹般地平息了。 风平浪静,水天一色。 一道温柔而坚定的女声在他心底响起,不再是充满执念的催促,而是带着释然的平和。 “林凤娇……九叔……谢谢你。我曾执着于让你继承我的遗志,却忘了,你本就是你。从今往后,我不再强求,只愿与你并肩而立,看这世道清明。” 双魂交融,不争不夺,如阴阳合抱,水乳交融。 九叔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原本的轮回之眼金光大盛,瞳孔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最终定格为一双能够洞穿虚妄、直视本源的“破妄之瞳”! 他能看到了,看到老道士身上与生死簿、与整个钟楼、与地底那庞大命盘之间千丝万缕的命线! 九叔缓缓抬头,目光如剑,直视咳血的老道士,一字一句道:“篡改轮回,玩弄生命,你才是在逆天而行!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他猛地举起桃木剑,剑指苍穹,口中念念有词:“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破!” “五雷咒!” 轰咔! 北荒雪原的阴沉天幕之上,一道惊天紫雷撕裂长空,被九叔的破妄之瞳精准锁定,化作一道毁灭性的光柱,不偏不倚地轰击在钟楼之顶! 雷霆之力透过禁钥光柱,精准地斩在了九叔眼中那条最粗壮的命线上——那是老道士与生死簿的连接! “不——!” 老道士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他胸口的半页生死簿光芒狂闪,随即“咔嚓”一声,上面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他与命轮术的核心联系,被九叔一剑斩断! 失去了核心能量的支撑,整个钟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巨大的青铜管道纷纷断裂,符文熄灭,墙体崩裂。 大地剧烈震动,钟楼下方的地面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隐约可见地底那庞大如城市般的命盘正在寸寸碎裂,万千曾被操控的命线,如同一张绷断的蛛网,彻底崩解。 轰然巨响中,屹立百年的钟楼彻底倒塌,化作一片废墟。 烟尘弥漫中,远处的冥河之上,那名始终静观其变的艄公,将斗笠微微抬起,露出一双看透生死的眼睛。 他遥望废墟,发出一声悠长的轻叹:“天道失衡,六道将乱……这盘棋,乱得好啊。接下来,便看你的了,变数。”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连同小舟,悄然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废墟之中,九叔以桃木剑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但那双破妄之瞳却亮得惊人。 他没有去看那被掩埋在乱石之下的老道士,而是转过身,望向了遥远的南方。 “文才,秋生,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该回义庄了——那里,还有人在等我。”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南方天际,那正是他们来时义庄所在的方向,一道青色的光芒陡然冲天而起,在阴沉的空中化作一道清晰无比的道符! 九叔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道符的样式,他认得——是以自身精血为引,召唤游魂的“招魂引”! 这本是他压箱底的秘术,从未教给过任何徒弟! 更让他浑身冰凉的是,在那青色道符的末端,随着光芒的流转,两个娟秀而又蕴含着无尽灵力的字迹,清晰地烙印在天幕之上,仿佛在对着他发出无声的召唤—— 林婉儿。 第87章 义庄招魂,谁在借我名号行逆天事? 九叔的呼吸骤然凝滞。 那不是幻影,不是错觉。 是他亲手封印的招魂引,是他以为早已随亡者埋葬的禁忌之名,此刻,竟在自家义庄上空,被谁……重新点燃。 “秋生,文才,快,速度在快点” 北荒雪原的凛冽寒风,仿佛还在三人身后追赶,可当那熟悉的义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一股比风雪更刺骨的寒意,却从前方扑面而来。 冲天而起的,不是炊烟,不是晨雾,而是一道诡谲的青色光柱。 它如同一面巨大的招魂幡,在义庄上空猎猎作响,光华流转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 “师父,你看!”文才勒住马缰,伸手指向那道青光,眉头紧锁成一个疙瘩,“这……这不是您教的‘招魂引’吗?可这符法的走势……怎么像是在专门召唤我们回来?” 秋生紧随其后,脸色却比雪原的积雪还要苍白。 他死死盯着那光柱中隐约可见的符文脉络,声音都有些发颤:“不对……师父,您从未教过我们这一式!而且,你们看那笔锋,圆润纤细,带着一股阴柔之气,倒像是……像是个女人画的!” 九叔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摊开左手,掌心那枚古朴的禁钥正微微发烫,一丝丝冰冷的能量顺着他的经脉上涌,直冲眉心。 他那双能够洞察轮回的眼眸中,波澜微颤,仿佛穿透了数百里的距离,看到了符文背后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影子。 “不是像。”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就是她。” 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梦蝶轻轻叹了口气,空灵的嗓音带着一丝凝重:“九叔,她想告诉你什么。但她似乎被某种力量禁锢,无法直接现身,只能用这种扭曲的方式,借你的符法,向你发出警示。” 黑夜来临,将整个任家镇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三人并未直接回庄,而是将马匹藏在镇外的林子里,如三道鬼魅,悄无声息地潜行至义庄外围。 眼前的一幕,让文才和秋生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早已荒废的祠堂,此刻竟是香火缭绕,青烟弥漫。 祠堂门前的空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惨白的纸钱,随着夜风翻卷,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无数亡魂在低语。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空地中央,七盏白森森的魂灯,以北斗七星颠倒的方位排列,围成一个不祥的“倒七星阵”。 阵法正中,立着一尊半人高的无面木偶。 木偶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粗布衣,胸口处,正贴着那张在夜空中大放青光的诡异符箓。 文才悄悄从怀里摸出三枚浸过朱砂的铜钱,扣在指间,口中默念法诀,对着那阵法遥遥一探。 下一秒,他脸色剧变,失声惊道:“师父,不对劲!这根本不是招魂,这阴气里……带着一股香火愿力!这是‘借名引煞’!有人在用您的名号,借镇上百姓对您的信奉之力,反过来滋养这阵中的怨灵!” 九叔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行走江湖数十年,斩妖除魔,救死扶伤,他在任家镇乃至方圆百里,早已积累了深厚的民间信仰。 这种信仰,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凝聚成一股无形的“道名之力”,成为他道法根基的一部分。 如今,这股力量正被人以阴毒的手段窃取,用以饲喂邪物。 这不啻于有人在他的道基上打桩,撬动他的根本! “好一个‘以信为柴,焚我道名’!”九叔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杀意。 他眼中厉色一闪,当机立断:“秋生,你从东侧绕后,找到祠堂里的主香炉,不管用什么办法,三息之内,给我断了它的香火!文才,将这包混了银粉的糯米,沿着七星灯阵外围撒一圈,阻断阴气流转。快!” “是,师父!”二人不敢怠慢,身形一闪,各自行动。 九叔则站在原地,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一个个玄奥的法印在他指尖绽放、消散。 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轮回之眼中,金光暴涨,化作两道实质般的利剑,射向阵法中央的无面木偶。 “破妄之瞳,开!” 在金光的照耀下,阵法表面的伪装被层层剥离。 那木偶的真相瞬间暴露在九叔眼前——它根本不是什么祭品,而是一个精心炼制的“名相傀”! 傀儡的体内,藏着一缕九叔的头发,一块他旧道袍的布角,甚至底部还用朱砂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这东西,就是为了让某个外来邪魂,能完美借用他的“名相”,在此地施法! 就在此时,秋生那边传来一声闷响,祠堂里冲天而起的香火青烟戛然而生。 紧接着,文才也将掺了银粉的糯米撒完,地面上顿时响起一阵“滋滋”的腐蚀声,七盏魂灯的火焰剧烈摇曳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机会来了! 九叔冷笑一声,从背后抽出那柄跟随他多年的桃木剑,右手食指在剑身上一抹,殷红的精血瞬间将古朴的剑身染红。 他脚踏七星步,身形如电,瞬间冲入阵中,手中血色桃木剑毫不犹豫,直刺木偶眉心! “名归本主,邪秽不得居!敕!” 一声低喝,如同九天惊雷。 桃木剑刺入木偶的瞬间,那张青色的符箓“轰”的一声爆燃起来,窜起的青色火焰中,竟扭曲着浮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轮廓。 那轮廓身形窈窕,长发飘飘,竟与梦蝶的魂形有七八分相似! “怎么会是我?!”梦蝶发出一声惊呼,她能感觉到,那火焰中的气息与自己同源,却又充满了怨毒与扭曲,“有人在用我的魂形,伪装成‘她’来布置这一切!” 九叔眼神一凝利用梦蝶的魂形来伪装林婉儿的气息,以此来迷惑他,让他误以为是林婉儿本人在作祟。 青色火焰烧到最旺时,猛然炸裂。 火光中,一缕微弱到几乎快要消散的残念,被九叔掌心的禁钥猛地一吸,瞬间没入他的识海。 九叔的识海剧烈震荡起来,那熟悉的、冰冷而高傲的意识再度浮现。 但这一次,林婉儿的残念并未像上次那样试图争夺他身体的主导权,而是化作一道虚影,静静地与他的神魂并肩而立。 一段破碎的记忆画面,伴随着她清冷的声音,在九叔的识海中展开。 “天机未灭,命线残丝,仍缠你足跟……小心你身边,至近之人。” 画面中,是林婉儿在某个不知名的洞府中,以自身精血为引,在一枚玉佩上刻下了一道极其复杂的印记。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虚弱,却无比清晰:“我留下的,不只是警告。还有这枚‘反溯之印’。只要有人动用我的名,或是你的名,行此等阴毒之术,我留下的这道印记便会借力回响,让你得以追溯源头。” 九含着泪光,凝视着那枚玉佩,仿佛在对未来的他说:“找到它,毁了它……也……忘了我。” 九叔猛地闭上双眼,再睁开时,他那轮回之眼中的金色瞳孔外,竟多了一圈淡淡的银色光环,演化为双环金纹! 他体内的法力与林婉儿留下的“反溯之印”瞬间共鸣,一股无形的指引之力,穿透了夜幕,越过了田野,最终牢牢锁定了一个方向。 不是遥远的北荒,也不是什么洞天福地,而就在任家镇外,三里之地的“回龙坡义冢”! 月色凄冷,回龙坡义冢乱石林立,孤坟遍地。 三人屏住呼吸,潜行至一片新土前。 那是一座新坟,无碑,无名。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坟包的四周,竟插着七具孩童的干尸! 这些童尸如同木桩,头朝内,脚朝外,围成一个更加恶毒的“噬信阵”,源源不断地将从祠堂那边窃取来的信仰之力,灌注到坟冢之中。 文才看得目眦欲裂,刚要摸出镇尸符贴上去,九叔却一把按住了他。 “别动。” 话音未落,那新坟的坟土,毫无征兆地,骤然向两侧裂开! 没有棺材,没有尸臭。 一具穿着九叔同款杏黄色道袍的干尸,缓缓地从裂开的土中坐了起来。 它的皮肉干瘪,紧贴着骨头,脸上却挂着一抹诡异到极点的笑容,嘴角咧开,几乎要撕裂到耳根。 它抬起头,空洞的眼眶“看”向九叔,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沙哑笑声。 “师父……我等您回来……亲手收尸。” 那干尸缓缓抬起右手,在它干枯的手中,赫然握着半块玉佩。 玉佩上,一个血红色的“林”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九叔握着桃木剑的手,青筋暴起。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又在下一刻沸腾。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从他的心底直冲天灵盖。 他的声音,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冰冷,一字一顿,仿佛要将空气都冻结。 “谁给你的胆子,穿我的衣,冒我的名,还——动她的遗物?” 那干尸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咧开的嘴角更大了。 它突然抬起握着玉佩的手,在九叔惊怒的目光中,猛地将那半块玉佩,狠狠地拍进了自己的胸口! “噗嗤!” 一声闷响,玉佩竟直接嵌入了干尸腐烂的胸膛。 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干尸胸口的腐肉开始剧烈蠕动,一条条暗红色的血丝经络,以玉佩为中心,疯狂地向四周蔓延生长,仿佛活了过来。 血丝交织,勾勒出一个复杂而邪异的图腾。 那个图腾的形状,竟与九叔掌心那枚禁钥的图腾,一模一样! 然而,更让九叔瞳孔收缩的是,他掌心的禁钥图腾,是以顺时针方向流转着微光,代表着生生不息的轮回之力。 而那干尸胸口浮现出的血色图腾,正在……缓缓地,逆向旋转! 第88章 尸穿道袍,我的替身竟流着她的血? 干尸胸口那枚禁钥逆旋的刹那,九叔掌心猛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那感觉,仿佛有一根无形的血色丝线,从他掌心深处的命脉被硬生生抽出,穿透皮肉,连接到眼前这具诡异的行尸之上。 剧痛之下,他体内的法力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凝滞,犹如江河断流,道法运转处处受制! “不好!”九叔猛然醒悟,这具干尸绝非寻常的傀儡,它的炼制手法阴毒至极! “这是‘血引尸’!用我和婉儿的精血混合秘法炼制而成,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克制我的道法!”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文才已是脸色煞白,急声叫道:“师父!那枚玉佩不是林师姑临终前贴身所藏吗?她……她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假手于人?” 一直沉默的梦蝶娇躯一颤,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除非……除非有人在她死后,从她的尸身上……取走了最后一点骨血!”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玄雷,在九叔脑海中轰然炸响! 林婉儿的葬地,是他亲手所选,布下重重法阵,就是为了让她能安息长眠。 如今,不仅安宁被打破,连遗骨都遭人亵渎! 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与彻骨悲痛的气息,自九叔身上轰然爆发,吹得四周阴风倒卷,草木瑟瑟! 然而,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茅山高人。 强烈的震荡只是一瞬,九叔便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神,眼神变得锐利如鹰。 他深知,此刻的愤怒只会成为敌人的养料,唯有冷静,才能破局! “秋生!”九叔沉声断喝。 “在!”秋生一个激灵,立刻应道。 “左侧三十步,坟群!”九叔语速极快,不容置疑,“点燃三张‘阳火雷’,扔进去,动静越大越好!” 秋生虽不明所以,但对师父的命令早已形成本能的服从。 他没有丝毫犹豫,从怀中掏出三张明黄色的符箓,指尖法力一催,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三颗拳头大小、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雷球。 他卯足了力气,猛地朝着左侧那片孤坟甩去! “轰!轰!轰!” 三声巨响接连炸开,金色的阳火瞬间吞噬了数座坟头,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夜空映得亮如白昼。 浓烈的阳气与阴地煞气剧烈冲突,发出一连串滋滋的爆鸣,声势骇人,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那边厮杀。 “文才!”九叔再次下令。 “师父!” “噬信阵以怨念为食,以地煞为根。取铜管,引三丈外的溪水,从地下冲刷阵基,削它根基!” 文才领命,立刻从法袋里取出一根手臂粗细的空心铜管,飞速奔向不远处的一条山溪。 他将铜管一头插入溪水,另一头则深埋入脚下的泥土中,口中念念有词,催动了一道微型的“引水咒”。 霎时间,冰凉的溪水顺着铜管汩汩涌出,无声无息地渗入地下,开始悄然冲刷、瓦解那“噬信阵”的根基。 声东击西之计已然展开,那血引尸的动作果然出现了一丝迟滞,仿佛被阳火雷的巨响吸引了片刻。 就是现在! 九叔眼中精光一闪,身影如鬼魅般悄然移动,没有带起一丝风声,瞬间绕到了干尸的身后。 他双指并拢,点在眉心,低喝一声:“破妄!” 刹那间,九叔眼前的世界褪去了所有色彩,化为黑白二色的线条。 阴气、煞气、怨气……所有能量的流动轨迹都清晰可见。 他看到,无数道怨毒的黑气从四面八方汇入干尸体内,而干尸体内所有的能量,最终都汇聚向一个点——并非胸口的禁钥,而是其脊椎第三节处! 那里,竟死死嵌着一截断指骨! 那截指骨不过寸许长,却泛着一层幽蓝色的磷光,如同一颗邪异的宝石,正是它,在源源不断地为胸口的禁钥提供着逆旋的邪力! “婉儿……”九叔的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他认得那截指骨,那是林婉儿的! 他不再犹豫,手中桃木剑的剑尖凝聚起点点金光,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精准地刺向那截断指与脊椎骨的缝隙。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桃木剑轻轻一挑,那截泛着幽蓝磷光的断指骨便被应声挑飞! 在断指离体的瞬间,九叔的轮回之眼毫无预兆地被动激发! 眼前景象飞速变换,百年前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那是在一条波涛汹涌、黑气缭绕的冥河边,林婉儿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手持一柄利刃,毫不犹豫地斩下了自己的左手小指! 鲜血尚未滴落,就被她以一道神异的法印封住。 她将这截断指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玉匣之中,亲手将其沉入了冥河的最深处。 一个微弱的意念随之传来:“神血不祥,易遭觊觎,沉此一指,永绝后患……” 画面破碎,现实重归。 九叔双目赤红,一股难以遏制的狂怒让他仰天怒吼:“是谁!是谁掘了她的葬地,惊扰了她的长眠!” 这声怒吼饱含着无尽的悲愤与杀意,震得远处的秋生和文才心头一颤。 梦蝶的泪水早已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她颤抖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冥河……冥河渡口……最近,最近总有一些看不清面容的黑影在夜间渡河。艄公……艄公从不阻拦,就像没看见一样……” 九叔眼神瞬间化为万载寒冰:“他不是中立,他是在等!在等这一刻的到来!” 就在此时,被挑出断指的血引尸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束缚,也失去了唯一的弱点。 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转过身,干瘪的双爪上血煞之气缭绕,化作两道血色利刃,以奔雷之势扑向九叔! 面对这致命一击,九叔不退反进! 他左手拇指在唇边一咬,挤出一滴殷红如宝石的精血,闪电般点在自己眉心! “婉儿!以我之血为引,唤你残识归来!” 随着精血融入,九叔的身上猛然爆发出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气息圣洁而高远,带着一丝神性的威严。 他的双眸之中,左眼依旧深邃,右眼却亮起了璀璨的金色光芒。 一时间,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他的体内共存。 一个威严的男声与一个空灵的女声,跨越百年时空,奇迹般地重叠在一起,齐声喝道: “血归本源,禁令重开!” 话音落,法旨出! 那枚原本逆旋的禁钥猛地一顿,随即开始以正常的轨迹飞速正向旋转! 干尸体内,那些由九叔和林婉儿精血混合而成的血丝,仿佛遭到了源头的雷霆轰击,一根接着一根,纷纷爆裂、断开! “师父!”文才那边也已功成,他见状大喜,急中生智,抓起一张本欲用来镇压尸体的“镇灵符”,以指为笔,蘸着自己的口水,飞速在符上改写了几笔。 原本镇压的符文,瞬间变成了引导回归的“归元咒”! “着!”文才大喝一声,将这张临时改写的符咒准确无误地贴在了那截尚在半空翻滚的断指之上。 “滋啦——” 符咒与断指接触的刹那,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那截泛着幽蓝磷光的断指骨,仿佛被最纯粹的力量净化,在一瞬间化为了飞灰,消散于无形。 “嗷——” 血引尸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化作一具真正的枯骨。 危机解除,可九叔的心却沉得更深。 他缓缓走向那具枯骨,就在尸身即将彻底风化之际,一缕极淡的黑雾从其口中悠悠飘出,在空中凝聚成一行小字: “命线未断……主上……在等您回家。” 回家? 九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我师父早就死了,我林九,早就没有家了!”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梦蝶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她指着干尸已经开始碎裂的咽喉部位,声音发颤:“九叔……你看那里!” 九叔顺势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干尸的咽喉里,死死卡着半片早已褪色、破烂不堪的布条。 尽管污浊不堪,但那熟悉的靛蓝色,以及布角上那个用金丝线绣出的、早已磨损的“玄”字,九叔至死也不会忘记! 那是他师父当年最常穿的那件道袍的残角! 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荒谬和恐惧的念头,如疯长的野草般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没死……”九叔浑身剧震,喃喃自语,“二十年前那场尸王之战……死的……死的那个是替身!” 这个认知,比刚才发现婉儿遗骨被盗,还要让他感到天翻地覆! 夜色更深,淅淅沥沥的冷雨不知何时飘落下来。 九叔、秋生、文才三人带着满腹的惊疑与疲惫,重返义庄。 可当他们推开院门时,却齐齐愣在了原地。 院子里,那盏他们离开时早已吹熄的防风烛,此刻竟静静地燃烧着,昏黄的烛火在微雨中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更诡异的是,正堂的八仙桌上,竟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杯尚在冒着热气的清茶。 而在茶碗底下,还各自压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文才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拿起一张符纸,失声叫道:“是……是师父的‘安神符’!这笔法……跟师父一模一样!可是……我们根本没回来过啊!这茶是谁泡的?” 一股寒意从三人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义庄之内,除了他们师徒,再无旁人。 秋生脸色惨白,手指颤抖地指向通往师父内室的房门,牙齿都在打颤:“师……师父……你看……门缝底下……有……有影子!” 九叔的目光瞬间凝固。 那门缝下,果然透出一道被烛火映照出的、清晰的人影。 那影子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站了很久。 整个义庄静得可怕,只有雨点打在屋檐上的滴答声,和三人越来越重的心跳声。 九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示意秋生和文才退后,自己则一步步缓缓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握住冰凉的门环,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掌心的汗水。 “吱呀——” 房门被缓缓推开。 只见昏暗的内室中,一道身影背对着他们,手持一柄桃木剑,正对着墙上挂着的祖师爷画像。 那身形,那站姿,那握剑的手势,九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仿佛感应到了门口的动静,那道身影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来。 当那张脸完全暴露在门外透进的烛光中时,秋生和文才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如坠冰窟。 那张脸,赫然是九叔自己! 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道袍,甚至连眉宇间那份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威严,都复刻得惟妙惟肖。 然而,当那个“九叔”抬起眼帘时,真正的恐怖才降临。 他微微一笑,嘴角翘起的弧度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邪异。 他的右眼,是九叔标志性的、流转着淡淡金光的破妄之瞳;可他的左眼,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宛如吞噬一切光明的墨渊。 那双诡异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门口真正的九叔,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灵魂上的丧钟: “我等这一刻,等了九世——现在,轮到我来做师父了。” 第89章 双生对坐,谁才是执剑的真九叔? 不多时,堂屋之内,烛火摇曳。 空气凝滞如水,秋生和文才二人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比他们见过的任何僵尸都要诡异。 两个九叔,相对而坐,一真一假,不仅是容貌身形,就连左边眉梢那道早年斗法时留下的浅淡疤痕,位置都分毫不差。 执黑子的“九叔”嘴角噙着一抹洞悉一切的微笑,棋子落在乌木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而沉闷的响动,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师弟,别紧张,”他甚至还有闲暇安抚一旁的秋生文才,声音温和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疏离,“你我本是一体,何必如此剑拔弩张?” 他目光转向真正的九叔,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九世轮回的沧桑与疲惫。 “我,是你九世轮回中所有犹豫、痛苦、怀疑的集合体。每一次你想要放弃,每一次你感到无力,每一次你对这天道不公而生出的怨怼,都成了滋养我的养分。最终,是林婉儿那不惜魂飞魄散也要逆天改命的意志,催生了我——你的‘道之影’。” 真九叔,面沉如水,古井无波。 他没有去看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而是垂下眼帘,伸出食指,蘸着面前茶杯里尚有余温的茶水,在粗糙的木桌上缓缓勾勒。 笔走龙蛇,一道道水痕交错,竟在无声无息间构成了一座玄奥繁复的“定神阵”。 水渍遇木则干,阵法转瞬即逝,却有一股无形的安宁之力扩散开来,让秋生和文才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 做完这一切,林凤娇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电,直刺对方的眼底。 “说得很好听。”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那你为何会怕我的破妄之瞳?” 就在刚才,他曾一度开启瞳术,金光乍现,而眼前这个“道之影”虽极力掩饰,但那一瞬间的退缩与忌惮,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道之影”闻言,落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道:“我并非怕,只是不喜。破妄之瞳勘破虚妄,而我,恰恰是你最真实的倒影。真实与虚妄,本就是一线之隔,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师父!跟他废什么话!”一旁的文才终于按捺不住,从腰间摸出一张黄符,就要抢步上前,“管他是什么鬼东西,一符拍下去,是人是鬼,立见分晓!” “站住!”九叔一声低喝,止住了文才的动作。 他没有回头,视线依旧死死锁定着对面的“自己”,“他若真是心魔,你这一道静心符下去,或许能让他元气大伤,但也能瞬间引爆我神魂中的负面情绪,届时我心神失守,后果不堪设想。若他是外邪所化,我这柄桃木剑,一剑便可斩之。但他……” 林凤娇的语气里,竟流露出一丝罕见的复杂与自嘲,“他不是心魔,也非外邪。他是‘我’,是我自己不想面对,甚至一度想要彻底抛弃的那一部分。” 话音落下,堂屋内的气氛愈发压抑。 突然,林凤娇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平日的威严,反而带着几分释然与戏谑。 他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刚刚画过阵的茶,推到棋盘中央,对着“道之影”扬了扬下巴。 “你说你是我,是我的影,那你……敢喝这杯茶吗?” “道之影”的神色,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他盯着那杯清澈的茶水,杯中之物看似寻常,但他却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着一股至阳至刚,却又深藏于凡俗烟火之中的力量。 这杯茶,早已在九叔以茶水画阵之时,被他以独门“融物诀”暗中掺入了指尖的朱砂与袖中藏着的糯米粉末。 此二物,乃是道家降妖除魔的常备之物,看似平凡,实则饱含人间正气。 真魂饮之,可固本培元,安神定魂;而虚幻伪体,一旦饮下,内外交攻,必遭阳火焚身之苦。 这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神通,而是最基础,最朴素的道法。 然而,大道至简,越是朴素的东西,往往越是致命。 “道之影”沉默了。 他可以模仿林凤娇的一切,模仿他的道法,他的记忆,甚至是他内心深处的痛苦。 但他唯独无法理解,也无法真正拥有的,是林凤娇那份早已融入骨血的、对人间烟火的眷恋与守护。 “怎么,不敢?”九叔的嘴角笑意更浓,“你既然是我的‘影’,就该知道,我林凤娇从不畏惧任何挑战。” 这句话,如同一根尖刺,狠狠扎进了“道之影”的软肋。 他缓缓抬起头,“有何不敢!”他猛地伸手,抓起茶杯,仰头便要一饮而尽。 他要证明,他才是更完美的“林凤娇”,一个没有了凡俗牵绊,可以一心求道的存在! 茶水入喉的瞬间,异变陡生! “滋啦——” 一声仿佛滚油入水的刺耳声响从“道之影”的喉间炸开,紧接着,滚滚黑烟从他的七窍之中疯狂冒出。 他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在秋生和文才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道之影”那张与九叔一模一样的脸,右半边脸皮竟如同被烈火灼烧的画卷般,簌簌剥落,露出了底下焦黑干枯的骨骼。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其中夹杂着无尽的痛苦与不甘:“你……你竟用此等凡俗之法来破我道心!林凤娇,你堕落了!” “我堕落?”九叔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自己”,眼神冰冷如霜,“道法,本就生于人间烟火。你忘了,当年为了对付那西洋僵尸,我是如何笑着教秋生配置火药的;你也忘了,文才第一次学画符时,那笨拙的笔触又是如何让我又气又笑。你只记得我的痛苦,我的怀疑,却忘了我的喜悦,我的坚守。你根本就不是我!” “他只是……你一直不愿背负的宿命。”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梦蝶幽幽一叹,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悯。 九叔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道之-影”的意志。 他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散,化作一缕缕浓郁的黑气,眼看就要消散在天地之间。 然而,九叔却一步上前,并指如剑,从怀中摸出一枚雕刻着繁复符文的铜制钥匙——禁钥! 他口中念念有词,将禁钥往桃木剑的剑柄上一按,剑柄处竟裂开一道缝隙。 他手腕一抖,桃木剑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那即将消散的黑气尽数吸入其中。 “嗡——” 剑身发出一声轻鸣,剑柄处的缝隙缓缓闭合,将那缕黑气彻底封印。 就在黑气被完全吸入的最后一刻,一道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低语,却清晰地传入了九叔的心底:“我……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是你九世轮回中,每一次想要放弃时的低语……林凤娇,听我说……这一次……别再让她……独自赴死了……” 九叔身形一震,猛地闭上了眼睛。 手中的桃木剑剑柄,传来一阵滚烫的灼热感,仿佛有千言万语,无数个轮回的遗憾与悔恨,正顺着这股热流,沉沉地烙印在他的心底。 良久,他睁开眼,眼中的迷茫与痛苦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 黑夜,冥河渡口。 河水漆黑如渊,没有一丝波澜。 一叶扁舟静静地停在岸边,撑船的艄公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动不动,如同万古不变的雕像。 一道身影破开夜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渡口。 正是安顿好徒弟后,独自前来的九叔。 “你为何要放任那一道命线残丝在人间作乱?”九叔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客套,直指核心。 他知道,这艄公非同寻常,乃是冥河的守护者,人间与幽冥的界限,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艄公缓缓抬起头,斗笠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一双古老而漠然的眼睛。 “我只渡亡魂,不渡执念。”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那丝执念与你九世轮回纠缠,早已是你命数的一部分,非我能渡,亦非我可管。” “那谁能管?”九叔逼问。 “能管的,只有你自己。”艄公似乎是叹了口气,撑杆轻轻一点,小船却并未离岸。 “你若真想斩断这轮回的枷锁,我便告诉你一桩天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天机阁主,并未真正死去。他的一缕残魂,夺舍了你师父的肉身,正在寻觅散落各地的‘命轮残盘’,欲要将其重炼。你体内的命线残丝,不过是他布下的一枚棋子,用以牵制和观测你罢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九叔脑海中炸响!师父……天机阁主…… 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艄公从蓑衣下摸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递了过来。 “这是‘唤魂铃’,摇动它,可召集百里之内所有不入轮回的游魂野鬼,为你所用,化为魂兵。但……代价是,每一次使用,你的人性之感都会被剥离一分,直至彻底沦为只知杀伐的‘道’之傀儡。” 九叔看着那枚铜铃,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刺骨寒意与无边怨气,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多谢。”他只说了两个字,便转身离去。 艄公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低声自语:“是谢我,还是谢这让你踏上不归路的宿命……” 月上中天,义庄屋顶。 林凤娇迎风而立,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举起手中的唤魂铃,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摇动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并非传入耳中,而是直接响彻在方圆百里的所有阴邪之物的魂魄深处! 一时间,荒山野岭,孤坟乱葬,无数道沉睡的、游荡的、怨恨的魂影猛然惊醒,发出了凄厉的嘶鸣。 下一刻,万魂攒动,如百川归海,化作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黑色洪流,从四面八方朝着义庄的方向疯狂汇聚而来! 整个任家镇的活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与寒冷,家家户户的犬吠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恐惧。 九叔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他从屋顶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院中。 他手持桃木剑,猛地将其插入庭院中央的青石板中! 剑身没入三分,稳如泰山。 他解下腰间的禁钥,将其与剑柄上的红色剑穗系在一起。 望着那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整个义庄淹没的魂潮,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丹田气,发出了平生以来最宏大、最决绝的宣告: “我林凤娇,在此立誓!从今往后,不为天道而活,不为苍生而战!这方义庄,便是我林凤娇一人之镇僵道场!凡入此界者,遵我号令!” 话音落下的刹那,被系在剑穗上的禁钥陡然爆发出万丈金光! 金光冲天而起,宛如一道沟通天地的神罚之柱。 那奔涌而来的万千魂潮,在触碰到金光的瞬间,非但没有被净化,反而发出了更加高亢的嘶鸣,仿佛受到了某种无上意志的加冕! 魂魄中的怨气与戾气被金光尽数洗去,只剩下最纯粹的魂力,与那金色符柱轰然共鸣! 金色的光柱直贯云霄,将整片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然而,就在这金光最鼎盛的一刻,异变再生! 南方遥远的天际,一团比黑夜更加深沉的乌云,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滚滚而来。 乌云之中,一座巍峨的楼阁轮廓若隐若现,飞檐斗拱,古朴沧桑,竟是一座悬浮于空中的楼阁! “当——” 一声悠远而沉重的钟鸣,从那云中楼阁之上传来,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那钟声,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竟与九叔手中刚刚沉寂下去的唤魂铃,产生了微妙的共振! 铜铃在他掌心微微震颤,发出了细碎的回响。 九叔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抬头望向那片压城而来的黑云。 他的破妄之瞳穿透了重重云霭,清晰地看到了悬挂在楼阁檐下的那口青铜巨钟。 钟身之上,赫然镌刻着四个古朴的篆字—— 天机再启! 第90章 天机再启 此刻铜铃声异常尖锐刺耳。 百里游魂汇成的黑色潮水,刚在桃木剑的引导下显出几分秩序,天际那座悬浮楼阁中传出的钟鸣,便如一柄无形巨锤,轰然砸碎了一切。 咚——! 钟声古老、宏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是天道自身的律令。 九叔手中那枚跟随他多年的召魂铃,竟如一个卑微的臣子听到了帝王的号令,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 嗡鸣声中,它与九叔之间的灵力连接被强行切断,转而与天际的钟声形成了某种邪异的共鸣。 魂兵阵列瞬间大乱。 前一刻还面容肃穆、听从号令的亡魂们,眼中那点残存的灵光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与暴戾。 它们身上那层淡淡的金光被黑气侵蚀,扭曲的嘶吼声取代了无声的军威。 “师父!它们……它们看我们的眼神不对!”秋生一声惊呼,手中的墨斗线绷得笔直,却挡不住那扑面而来的阴寒杀意。 话音未落,阵列最前排的数道亡魂猛然调转方向,它们不再是守护义庄的兵卒,而是化作了择人而噬的凶煞,利爪撕裂空气,直扑距离最近的文才与秋生!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如梦似幻的身影闪至二人身前。 梦蝶双手急挥,根根魂丝从她指尖迸发,瞬间交织成一张半透明的蛛网。 那几只凶魂撞在网上,发出一阵“滋滋”的腐蚀声,魂体剧烈震荡,却被死死拦住。 “没用的!”梦蝶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她的魂丝屏障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纹,“那钟声在篡改召令!它用的是更上位的‘命轮旧契’,你手里的铃,只是它的一个子印!” 九叔握着铜铃的手青筋根根暴起,那股源自天际楼阁的力量,正顺着铜铃,蛮横地侵入他的神魂。 一股绝对的、冰冷的、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感,正试图淹没他的人性。 他眼前的世界在迅速褪色,文才焦急的脸庞、秋生惊恐的眼神,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徒弟们的呼喊声也仿佛从遥远的水下传来,带着失真的嗡嗡声。 这是……林婉儿的神性在苏醒? 不,更像是那个藏在幕后的老道士,在通过这枚铜铃,强行抹去“林凤娇”这个凡人师父的痕迹! 他正在失去自我!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文才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这声呼唤如同一根针,刺破了那层冰冷的隔膜。 九叔神志猛地一清,剧痛从舌尖炸开! 他竟在无意识间,用尽全力咬破了舌头! 满口血腥味混杂着剧痛,如一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响,将那股非人的冷漠暂时逼退。 清明只是一瞬,但足够了。 他左手死死攥住那枚滚烫的铜铃,任由那股力量冲击,右手却闪电般探入怀中,摸出了一个粗糙的、甚至有些掉毛的布老虎。 那是他穿越而来,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真正笑出声的东西。 是年幼的秋生,笨手笨脚花了好几天,用破布和棉花缝出来的“拜师礼”。 针脚歪歪扭扭,两只眼睛大小不一,却被他视若珍宝。 他猛地将这只破布虎头按在自己心口,那粗糙的布料隔着道袍,仿佛也能传递来一丝温度。 “我不是林婉儿俯瞰众生的容器……” 他闭上眼,在脑海中一遍遍地对自己嘶吼。 “我不是那个老道士开启天机的钥匙……” 轮回之眼中的金色符文剧烈颤动,几乎要被那股宏大的钟声彻底压制、同化。 “我是九叔!是教文才怎么配火药才不会炸到手,是陪秋生在停尸房守夜捉僵尸的那个师父——林凤娇!” 当“林凤娇”三个字在心底最深处吼出时,轮回之眼金光暴涨! 那枚小小的破布老虎仿佛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锚点,死死地将他即将被风暴卷走的神智钉在了原地! 眼中那片正在蔓延的灰白瞬间褪去,徒弟们的面容重新变得清晰。 他,守住了本心!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天际钟声依旧,魂兵的暴动愈发猛烈,梦蝶的魂丝屏障已经濒临破碎。 就在这生死一线,九叔那双重获清明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精光。 在轮回之眼的破妄之力下,他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细节——天空钟声的震动频率,与他手中铜铃的震频,再到那些魂兵的魂体波动,三者之间,存在着万分之一刹那的延迟! 钟声先响,铜铃再应,魂兵后动。 这是一个绝对的、上对下的控制链条。 但如果……能让这个链条反过来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钟控铃,铃控魂——但若让魂先动,铃便成了回音!” “文才!”九叔的声音不再有丝毫迷惘,变得沉稳如山,“取百枚铜钱,用红绳串起,分七组,埋入院中乾、坎、艮、震、巽、离、坤七个地脉节点!快!布‘乱音阵’!” “啊?哦!”文才虽然不明白师父要做什么,但出于绝对的信任,他立刻从法坛下翻出钱箱,手指穿花蝴蝶般开始串钱。 “秋生!”九叔目光转向另一个徒弟,“背上那桶阳火油,沿着文才布阵的路线游走,他埋下一处,你便点燃一滩!用阳火热流,给我扰乱院子里的气场!” “好嘞师父!”秋生一抹脸上的冷汗,将一个半人高的油桶奋力背起,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决绝的光芒。 义庄之内,瞬间上演了一场与死亡赛跑的布置。 文才的手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一枚枚铜钱被他精准地埋入地下。 秋生紧随其后,将带着浓郁雄黄和朱砂气息的阳火油泼洒在地,屈指一弹,一道符火落下,轰然一声,燃起一人多高的橘红色火焰! 一处,两处,三处…… 当第七处火焰冲天而起,整个义庄庭院被七堆阳火包围,灼热的气浪向上翻腾,与地面上因铜钱阵而产生的微弱地脉震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混乱无序的能量场。 天际的钟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那无形的命令传入义庄时,却像是投入了一锅沸油之中。 魂兵们的魂体在热流和地脉乱音的干扰下,出现了刹那的迟滞和错乱。 它们接收到的命令不再清晰,动作僵在了原地,眼中闪烁着茫然与狂暴交织的矛盾光芒。 就是现在! 第91章 我摇铃你赴死! 九叔眼中精光爆射,他不再试图对抗那股力量,反而将轮回禁钥猛地拍在手中那枚震颤不休的铜铃之上! “以我之名,重塑律令!” 他没有去模仿天际钟声的频率,而是将自身的神魂意志,混杂着对徒弟的守护之念,对苍生的怜悯之心,通过桃木剑这个“引”,疯狂地灌入那些暂时“失联”的魂兵之中! “听我号令者,非因命契,而因——信我!” 这一声怒喝,并非通过喉咙,而是直接响彻在所有亡魂的魂海深处! 刹那间,万籁俱寂。 下一刻,所有魂兵的身体剧烈一颤。 它们眼中的暴戾与茫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一道道残影在它们身后浮现,那是它们生前最深的执念。 一个身披残破甲胄的士兵亡魂,对着九叔单膝跪地,发出无声的咆哮:“末将,愿随义庄九叔,再赴阴曹,荡平不公!” 一个衣衫朴素的村妇亡魂,对着九叔深深一拜,泪水化作阴气滑落:“道长,您曾救过我那苦命的孩儿,此恩,妾身没齿难忘!” 更有甚者,一个手持拂尘、仙风道骨的游方道人魂魄,对着九叔稽首,留下一句震撼神魂的残念:“道不在天机,在人心。今日方知,我辈所求,正在此处!” 信念!这才是超越一切契约的最强力量! 九叔傲立于桃木剑所化的剑柱之下,感受着那一道道纯粹的、发自肺腑的信念洪流,只觉得胸中豪气万丈。 他昂首望向天际那座若隐若现的楼阁,声音如雷,震动四野: “从今往后,我九叔,林凤娇,不借天命,不托轮回!只以此凡俗之身,一颗凡人之心,守护这阴阳之间的公道!愿与我并肩者——出列!” “愿随九叔!!” 百魂齐声应喝,声浪汇聚,竟让天空的黑云都为之一滞! 它们不再是散乱的兵卒,而是以那名将军亡魂为首,自发结成了一座古朴厚重的“守正大阵”! 金色的信念之光从每一个魂体上亮起,连成一片,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金色壁垒,与天空中那片代表着天命与轮回的黑潮,遥遥对峙。 天地,为之色变! 就在此时,一旁的梦蝶却发出一声痛哼,她的魂体边缘开始剧烈震荡,指尖甚至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九叔……我快撑不住了。”她急促地说道,“冥河在排斥我……因为您刚才的誓言,动摇了‘命轮’的根基!” 她拼尽最后的力量,将一缕魂丝注入到九叔手中的轮回禁钥之中。 刹那间,一幅清晰的景象在九叔脑海中展开: 一条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的黑色大河,正是冥河。 河边唯一的渡口上,那个沉默了千百年的艄公,正用尽全力,将他那艘破旧的乌篷船,缓缓推入一股逆流之中! 一道低语随之传来:“忘川逆流已启,三日之内,渡口将彻底沉入虚无,永不复还。” 九叔瞳孔骤然一缩! 渡口消失,意味着所有亡魂将再无归途! 新死的无法进入冥界,滞留的无法前往轮回,整个六道轮回体系将从最基础的一环开始,彻底崩乱! 届时,人间将化作群魔乱舞的炼狱! 他猛地抬头,望向北方天际那座高悬的楼阁,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釜底抽薪……他这是要逼我在天机与苍生之间,做一个选择?” 要么,他放弃抵抗,顺从对方的意志,成为开启某个“天机”的钥匙,保住轮回渡口。 要么,他坚守本心,守护身边的人,却要眼睁睁看着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好一招恶毒的阳谋! 九叔笑了,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冰冷与滔天的怒火。 他缓缓脱下身上那件穿了多年的旧道袍,将其平铺于法坛之上,咬破指尖,以血为墨,以指为笔,蘸着朱砂,一笔一划地在道袍背面写下四个龙飞凤舞、杀气凛然的大字—— 镇僵道场! 写罢,他亲手将这件染血的道袍挂上义庄门前的旗杆,任其在阴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面不屈的战旗!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回到法坛前,拿起那枚被他夺回控制权的召魂铜铃。 他深深地看了它一眼,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随即,他将铜铃置于坛上,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五雷正法,破邪显正——敕!” 一道凭空出现的紫色电光轰然劈在铜铃之上,没有点燃任何东西,却让那枚铜铃本身燃起了紫色的雷火! 凄厉的、仿佛源自另一个世界的尖啸声从火中传出,那是“命轮旧契”在被彻底焚毁时的悲鸣。 最终,铃声戛然而止,雷火渐渐熄灭。 九叔高举手中那柄饱饮万魂信念的桃木剑,剑尖直指天穹黑云中的楼阁,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喝: “你要战,我便战!” “但这一局——不为天机,不为轮回!” “只为这人间,还有一盏灯,不能灭!” 话音落下,仿佛是回应他的誓言,旗杆上那面“镇僵道场”的战旗,在无风的情况下,猛地一卷,发出“哗啦”一声巨响! 法坛之上,被焚烧殆尽的铜铃灰烬中,异变陡生! 一粒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宛如佛门高僧圆寂后才会留下的舍利子,缓缓地从黑色的灰烬中浮起。 舍利子内部,似乎封印着半句残破不堪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入九叔的脑海: “……你师……临终前……说……对不起……” 九叔心头猛地一震,正要细细探查。 轰隆隆——! 南方天际,那片笼罩着楼阁的黑云,竟在此刻缓缓调转了方向,巨大的楼阁轮廓在云层中显现,对准了小小的任家镇,对准了这间刚刚升起战旗的义庄。 它,正朝着这里,全速驶来! 第92章 待命灯灭,吾即归来 此刻义庄之内 文才和秋生大气也不敢出,死死盯着师父九叔。 就在那堆飞散的灰烬中,一点晶莹剔透的光芒顽强地浮起,悬于半空。 那是一枚舍利,通体圆润,却非佛家祥和,反而透着一股道门独有的凛然清气。 “……你师临终前,说对不起……” 一句残破的话语,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被夜风揉碎,断断续续地撞入九叔耳中。 话音未落,九叔眼瞳深处,一圈极淡的金色纹路骤然收缩,轮回之眼自行催动! 他凝视着那枚舍利,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拉长。 院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熟悉的丹房,氤氲的药香中混杂着一丝魂力衰败的死气。 他的恩师,上一代义庄掌灯人,正盘坐于蒲团之上,双目紧闭,面容枯槁,已然坐化。 可他手中,却并非握着拂尘或法剑,而是一枚已经断裂成两半的引魂铃! 师父的嘴唇在无声地翕动,轮回之眼洞穿了时间的迷雾,将那无声的口型清晰地烙印在九叔的脑海里—— 护住命灯! 一道尘封的记忆在九叔脑中炸开。 他猛然记起,自己初任义庄掌灯人,接管这百年基业的那一天,恩师一反常态,整整三日未发一言。 就在那第三日的黄昏,师父登上屋顶,咬破指尖,以精血在义庄门楣之上,画下了一道他从未见过的繁复镇魂符。 当时他只当是师门传承的仪式,如今想来,那一夜,天象诡异,星斗暗沉,正是百年一遇的“命轮交接”之期! 师父不是在传承,他是在……守护! “文才,取我房中木匣里的那块符纸残片。”九叔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片刻后,文才捧着一个紫檀木匣跑来。 匣中静静躺着半张泛黄的符纸,正是当年师父画在门楣上的镇魂符,因风雨侵蚀,只剩下这残破一角被九叔珍藏至今。 九叔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取出符纸残片,轻轻覆盖在那枚悬浮的舍利之上。 他并指如剑,在自己舌尖猛地一划,一滴殷红如朱砂的舌尖血,精准地点在了符纸的中心。 “天道茫茫,妄念丛生。破幻除障,归我真形!敕!” 《破妄归真咒》低沉诵出。 刹那间,那半张符纸无火自燃,升腾起的却不是凡火的橘红色,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色火焰! 火焰如水波般荡漾,将符纸与舍利一同包裹,一幕幕残缺的记忆碎片在火光中飞速闪现。 那是一卷悬于虚空之上的古老契约,金光灿灿,却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冰冷气息。 契约之上,一个个名字烙印其上,正是义庄历代的掌灯人! 每一代掌灯人,在接任之时,都会在不知情中,被这“命轮旧契”引动魂魄,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根本不是什么天道授予的维序之职,而是一份赤裸裸的“替命文书”! 每一代掌灯人,都以自身魂魄为引,成为了维系某个古老存在、填补天道漏洞的牺牲品! 怪不得历代先辈,皆是寿元不永,无疾而终! 记忆画面的最后一幕,定格在他的师父身上。 师父手持引魂铃,正欲施展禁法,强行撕毁那卷“替命文书”。 可他刚一动手,文书上金光暴涨,一股无可匹敌的反噬之力轰然降临,引魂铃当场碎裂,师父的生机亦在瞬间被抽干! 原来,师父是因察觉真相,试图毁契,才遭天道反噬而亡! 那一句“对不起”,不是对天道,而是对身为下一任继承者的自己! 他不愿弟子再重蹈覆辙! “师父……”九叔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血顺着指缝滴落。 滔天的悲愤与怒火在他胸中燃烧,几乎要将理智焚尽。 他要报仇,但他更要——破局! “秋生!”九叔猛然转身,双目赤红,“去厨房,把灶台最底下那三块烧得最黑的老砖取来!” “啊?”秋生一愣,“师父,都什么时候了,要几块破砖干什么?难道能挡住那楼里的尸王?” 九叔但你以为,它怕的是天威? 不,它怕的是人心烧透的火,是这人间的烟火气!” 很快,三块被熏得漆黑、边缘都已磨圆的老砖被取了来。 这三块砖,不知见证了义庄多少代人的炊烟,承载了多少凡俗的喜怒哀乐,早已不是凡物。 九叔将那枚仍在燃烧的舍利猛地抓入手中,无视那灼魂的刺痛,强行按入中央一块砖的砖心。 随即取来三根桃木钉,以迅雷之势钉入砖的三角,将舍利死死封在其中。 他将三块砖以品字形立于地面,口中诵起的,却不是任何道门经典,而是他此刻心念所聚、自创而出的《镇僵铭》! “不借天光,不叩星斗!不请鬼神,不问缘由!三砖为炉,我心作火!我命由我,不由天口!镇!” 最后一个“镇”字出口,三块平平无奇的老砖竟“嗡”的一声,表面浮现出淡淡的毫光。 那光芒不强,却无比坚韧,三砖合围,形成一个微不可查的力场,竟与北方那悬空楼阁散发出的阴冷频率,产生了隐隐的共振与排斥! 最朴素的“人间烟火”,正是破除这冰冷命契操控的天然屏障! 就在此刻,院中空气一阵涟漪,一道几乎透明的身影凭空出现。 是梦蝶! 她的魂体比之上次更加虚幻,点点裂纹从她的指尖蔓延,已经攀上了肩头,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 “九叔!”她的声音急切而微弱,“冥河……冥河已经开始倒灌了!艄公说,忘川渡口是阴阳两界的最后一道防线,若三日之内,再无人持‘命灯’入渡,稳住河道,忘川逆流将彻底吞噬阳间的河脉!” 说着,她伸出颤抖的手,一滴晶莹剔透的魂泪从指尖滴落,正好滴入三砖大阵的阵眼。 “这是我最后的记忆……”魂泪融入阵中,一道讯息瞬间涌入九叔脑海,“你曾是我前世的未婚夫,在乱世之中,为我挡下了斩魂刀……那盏灯,本该由我们共同点燃。” 九叔身躯一震,沉默了良久。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早已磨破了边的布老虎,轻轻放在了三砖大阵之上。 “这盏灯,”他低声道,“我一直都在点。”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深夜的天穹之上,北方那座悬浮的楼阁,竟毫无征兆地调转了方向! 阁楼檐角下悬挂的万千铜铃,在同一时刻疯狂摇动,发出的却不是铃声,而是一种撕裂神魂的尖锐嗡鸣! 一道刺目的金光,如天罚之矛,从楼阁核心骤然射出,目标直指义庄院中高高竖立的旗杆! 旗杆上,“镇僵道场”四个大字,是九叔亲手所书,亦是义庄百年道统的象征。 金光未至,旗帜已被无形之力撕扯,猎猎作响间,竟从边缘开始自行燃烧! 熊熊烈火,映得九叔的脸庞忽明忽暗。 他立于火前,一手托着滚烫的三砖阵,冷然抬头,望向那不可一世的空中楼阁。 “你想用命轮旧影来压我心神,乱我道心?”九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可你忘了——现代人,最不怕的,就是重启系统!”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手中的三砖大阵轰然炸裂! 狂暴的气浪将燃烧的旗帜灰烬卷起,如万千黑蝶,漫天飞舞。 舍利在爆炸中彻底粉碎,亿万点碎光四散飞溅。 然而,其中一道米粒大小的金线,却并未消散,反而凝聚了所有力量,以一种决绝的姿态逆冲天际,如一道金色的子弹,撕裂夜幕,狠狠地击中了那座悬空楼阁的核心! 楼阁剧烈一颤,万千铃声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遥远的南方,幽暗的冥河之上,那撑着孤舟的艄公猛地停下了船桨,霍然回首,望向阳间的方向,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喃喃自语: “命灯……亮了?” 义庄院内,尘埃落定。 九叔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目光落向那三砖和舍利炸裂后的灰烬。 在焦黑的粉末中心,一点微弱的青铜光泽,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伸手拨开灰烬,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青铜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 钥匙造型古朴,表面还刻着三个小字—— 证道·壹。 这是什么? 就在九叔拿起钥匙的瞬间,整个义庄的地面,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震动。 轰隆…… 震动并非来自天上,而是来自地底深处,仿佛有什么沉睡了百年的庞然巨物,正在封印之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九叔脸色剧变,他想到了一个被尘封的宗门秘闻。 义庄地底,镇压着他师父亲手封印的“第一代尸王”。 而那道封印符上,赫然写着一行血字—— “待命灯灭,吾即归来。” 第93章 香火当炸药 夜风卷起院中尚未散尽的焦糊与血腥气。 义庄地底的震动终于平息,但那股从九幽深处渗透而出的阴寒,却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井水依旧漆黑如墨,倒映不出星月,仿佛一口通往无尽深渊的竖瞳。 那棵老桃树的根系下,暗红的液体已经凝固成骇人的疤痕,宣告着一场惨烈厮杀的落幕。 文才瘫坐在地窖口,大口喘着粗气,他刚刚亲手将那块刻满血符的玄铁碑重新封回墙内。 冰冷的铁碑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碑上那句残缺的碑文——“……以吾命锁僵祖,待后人续香……”——更像是一道烙印,灼烧在他的脑海里。 九叔站在院中,背影在残月的清辉下显得格外孤寂。 他轻轻抚摸着那块从师父遗物中翻出的玄铁碑拓片,声音沙哑而沉重:“我一直以为师父是积劳成疾,病故西去。现在才明白,他不是病死的,他是……把自己炼成了一道活生生的封印。” 秋生和文才闻言,心头剧震。 “活封印?”秋生失声问道,他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决绝与痛苦。 “没错。”九叔的目光穿透夜色,仿佛看到了数十年前那个孤独的背影,“他将自己的三魂七魄与一身道行,尽数与这头老尸王的魂核捆绑在一起,用自己的阳寿作为锁链,日夜消磨。如今,他在冥府的命灯即将燃尽,阳寿耗光,这道锁链自然就松了。” 原来,他们今夜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一道即将彻底崩坏的封印,续上了一炷微不足道的香火。 而他们的师祖,早已为此付出了生命的全部。 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九叔却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他转身走进库房,抱出了一个积满灰尘的大木箱。 箱子打开,里面并非什么稀世法宝,而是一堆看似毫无用处的“破烂”——积攒了数十年的香炉灰,被香火熏得发黄的百姓还愿红布条,还有几个孩童们玩腻了送来义庄、缺胳膊少腿的泥娃娃。 九叔将这些东西尽数倾倒在院中的一个巨大火盆里。 秋生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急道:“师父,都什么时候了,您倒腾这些破烂能顶什么用?那老尸王随时可能再出来!” 九叔回头,脸上竟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你忘了?你们在洋学堂里学的那些新词,叫什么‘集体潜意识’。在咱们老祖宗这里,它有另一个更响亮的名字——香火愿力。” 他从箱底摸出三块残缺的老砖,上面依稀可见模糊的道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呈“品”字形置于火盆中央的阵心。 随即,他抽出那柄饱饮妖血的桃木剑,剑尖在盆沿一划,竟凭空引出一簇金色的火焰,瞬间点燃了盆内的香灰杂物。 火焰没有发出爆裂声,而是无声地燃烧着,散发出一股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檀香气息。 九叔手持桃木剑,踏罡步斗,口中发出一声沉浑如钟的低喝:“十方信众,百里乡邻,信我林凤娇者,聚愿!” 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穿透了夜幕。 刹那间,在这片土地上,无数正在沉睡的百姓,无论是任家镇的富商,还是周边村落的农户,梦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义庄那座灯火通明的小院,以及院中那个持剑而立的挺拔身影。 有人在梦中惊醒,下意识地点燃了家中供奉的香烛;有人在睡梦中喃喃自语:“保佑九叔平安,保佑义庄平安……” 一点,又一点。 无数肉眼不可见的莹莹微光,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如同一条条倒灌入凡尘的璀璨星河,跨越了空间的阻隔,精准无误地汇入义庄院中的火盆! 火盆中的火焰猛地暴涨三尺,金光大盛,将整个义庄照得亮如白昼! 就在此时,地底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轰——!” 地面炸裂,泥土翻飞,一头高达三丈、周身缠绕着上百具僵尸残肢断臂的恐怖巨物破土而出! 它就是那头被封印了百年的尸王! 腥风扑面,尸气冲天,唯有它那光秃秃的额头上,一道残缺的金色符箓,还在顽强地闪烁着最后一丝微光。 “动手!”九叔暴喝一声。 文才早已依计行事,他将一百枚用红线穿起的铜钱串成的“声引链”猛地甩出,挂在了正对尸王的屋檐之上。 而秋生则手脚麻利地将最后一份混入了香灰的特制火药,装入一个陶瓮,迅速埋入了尸王前进路线上预留的最后一个位置。 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陶瓮,暗合地支之数。 尸王一步踏出,整个义庄都在剧烈摇晃。 它沉重的脚步声,化作一道道实质性的声波,精准地冲击在屋檐下的铜钱链上。 “嗡嗡嗡——” 百枚铜钱瞬间产生高频共振,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颤音。 这声音通过红线,如同导火索一般,瞬间传导至地下! 下一刻,埋在地下的十二个陶瓮并未如预想中那般火光冲天,而是同时炸裂,喷涌出的不是火焰,而是十二道尖锐到极致、几乎要撕裂耳膜的恐怖尖啸! 原来九叔早已将从留声机上悟出的“土制音响”原理,用在了这驱邪法阵上!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直接针对灵体的声波打击! 高频噪音如同无形的钢针,狠狠刺向尸王的魂核! “吼——!”尸王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滞,动作出现了千分之一刹那的僵硬! 就是现在! 九叔脚下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竟一跃而起,踩着尸王身上那些扭曲的残肢,几个起落间,已然稳稳站上了尸王的肩头! 他左手端着一只朱砂碗,碗中盛着的,正是混合了三人精血的滚烫液体! “师父,我的血够不够,不够我再来!”地上的文才见状,毫不犹豫地再次咬破手指,挤出鲜血。 “我力气大,我扛着您写!”秋生双目含泪,却死死地攥紧了拳头,仿佛要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借给师父。 “好徒儿!”九叔大笑一声,豪情万丈。 他以指为笔,蘸满融合了师徒三人信念与力量的精血,在尸王额头那道即将熄灭的金色符箓上,飞快地补写起来! 三人血光交融,笔走龙蛇! “你们……不过是命轮中的棋子!妄图逆天!”尸王魂核剧痛,疯狂挣扎,口中发出晦涩而恶毒的诅咒。 九叔笔锋一顿,但我们,是会下棋的棋子!” 话音落下,最后一笔完成! “敕!” 符成刹那,万丈金光从尸王额心轰然爆发! 那光芒比烈日更耀眼,比天雷更刚猛,充满了无坚不摧的镇压之力! 尸王巨大的身躯在金光中寸寸消融,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重新压回了那深不见底的地穴之中! 怒吼声戛然而止,地穴缓缓合拢,一切重归平静。 唯有一枚古朴的、钥匙形状的青铜物件,从空中缓缓飘落,正好嵌入九叔伸出的掌心,皮肤传来一阵隐隐发烫的触感。 钥匙上,刻着三个篆字:证道·壹。 危机暂解,但新的变故接踵而至。 不远处的角落里,梦蝶的魂体在刚才的激战中被尸气波及,已变得透明,几近消散。 就在她魂魄即将溃散的瞬间,众人眼前的空间一阵扭曲,一条虚幻的、泛着幽光的冥河凭空出现。 一艘小小的乌篷船,竟逆着湍急的河流,悄无声息地回溯而来。 船头立着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艄公,看不清面容。 他将一根竹篙轻轻一点,小船便稳稳停在九叔面前。 而后,他从怀中抛来一枚漆黑如墨的木质船票。 “命灯已燃,渡口暂存。但此舟只容一人登船——三日之内,持票者可入忘川,寻那‘命轮本源’。然,归途不候。”艄公的声音空洞而悠远,不带一丝情感。 九叔接过船票,入手冰凉。 票面上,一行金色的小字缓缓浮现:“持票人:林凤娇,单程。” 九叔握紧了船票,目光越过义庄的院墙,望向遥远的北方,那里似乎有一座高耸入云的楼阁轮廓,在现实与虚幻之间若隐若现。 他轻声自语,像是在对某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看来,是时候去见见那位‘安排了一切’的老前辈了。” 夜深了。 激战后的义庄一片狼藉,文才已经累得在房里睡死过去。 九叔则在内堂打坐调息,他的手心,那枚“证道·壹”钥匙的烙印时而滚烫,时而冰冷。 秋生自告奋勇地负责打扫院子。 他将那些燃烧殆尽的香灰、布条扫作一堆,准备处理掉。 月光下,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忽然,他的手顿住了。 在灰烬的边缘,有一块红布条不知为何没有被完全点燃,还剩下半截。 上面,似乎有字。 秋生好奇地捡了起来,借着月光拂去灰尘。 只见那红布条上,用墨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却又透着一股认真劲儿的稚嫩笔迹: “九叔,长大我要当道士。” 秋生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微笑,这大概是哪个顽皮的孩童留下的吧。 他随手翻到布条的另一面,看到了落款。 两个字,加一个数字。 秋生,六岁。 刹那间,秋生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怔怔地看着那三个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自己……从来不曾写过这样的东西! 他六岁时,还在乡下跟着爹娘,根本不认识什么九叔! 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笔迹,那稚嫩笔画间的顿挫与风骨,竟与他偶然间瞥见的、师父临摹前世所留下的字迹,一模一样! 第94章 六岁笔迹,谁在轮回里写我命? 秋生颤抖着将那块洗得发白的红布条递了过来,指尖冰凉。 九叔接过,目光触及布条的瞬间,眉心那道常人无法察见的轮回之眼骤然金光大作。 那布条上的字迹,用一种早已干涸的暗红色颜料写就,笔锋凌厉,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绝。 这字迹,九叔再熟悉不过——不仅与他前世身为林凤娇时,在无数符箓上留下的印记分毫不差,更与他穿越前夕,在那个破旧笔记本扉页上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我要改变命运”五个大字,如出一辙,仿佛是同一个灵魂在不同时空下的呐喊。 一瞬间,电光石火,无数被忽略的细节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猛然想起,初见秋生时,那还是个扎着冲天辫、满山乱跑的顽童,见到自己这个陌生道士,非但没有半分怯意,反而眼圈一红,脱口便喊:“师父,你终于来了!” 当时,他只当是孩童认错了人,一句童言无忌,一笑置之。 可如今想来,那一声“终于”,蕴含了多少超越时空的等待? 那双清澈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熟稔,又岂是初见之人应有的神情?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上窜,瞬间遍布四肢百骸。 他不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过去,他是……回家了? 一个被精心布置、等待他踏入的“家”?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秋生见九叔脸色煞白,手握着布条一动不动,仿佛被魇住了一般,不由得担心地摇了摇他的胳膊。 九叔被这一摇,猛地回过神,眼神中的惊骇与迷茫却愈发深重。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神的剧震,对秋生和一旁同样满脸困惑的文才沉声道:“你们待在义庄,哪儿也不许去,锁好门窗,等我回来!”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冲入内堂,一把关上了房门。 他不能再被动地接受这一切! 他必须主动出击,从自己身上寻找答案!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妄归真,溯我本源!”九叔并起剑指,点在自己眉心。 这一次,他没有去窥探天机,而是将轮回之眼的力量彻底反转,向内追溯自己的神魂记忆。 法咒声中,金光倒灌入体,他的意识瞬间沉入一片混沌的时光长河。 他看到了自己穿越的那一刻——一道刺目的白光后,意识被撕裂,然后重组。 然而,就在这撕裂与重组之间,存在着一段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空白”! 那是一段大约三秒钟的虚无,他的记忆在这里出现了断层,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这三秒内对他做了什么,然后又将一切天衣无缝地抹去。 三秒钟! 对于凡人而言,不过一瞬;但对于能操纵时间的神通者来说,足以改写一部史诗! 冷汗,瞬间浸透了九叔的后背。 他强行退出内视,踉跄着冲到自己床边,从床底拖出一个尘封多年的木箱。 箱子里,是他刚收养秋生和文才时,他们的一些童年旧物。 他先是取出一张泛黄的画纸,那是五岁的秋生画的“全家福”。 画上,三个小人用蜡笔画得歪歪扭扭,但诡异的是,画中的三个人,穿着的竟是夹克衫、牛仔裤和连衣裙! 他们身后,不是任家镇的青砖瓦房,而是一栋栋高耸入云、玻璃幕墙闪闪发光的摩天大楼! 当年,他只当是孩童天马行空的幻想,还笑着夸秋生有想象力。 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想象,分明是记忆! 是深植于灵魂中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接着,他又颤抖着手,从箱底翻出文才藏在枕头套里的一本小学生日记本。 日记本的其中一页,用稚嫩的笔迹写着:“今天师父又看着月亮发呆了。他说,等到2024年,天上会有一场很大的变化,到时候,我们就能回家了。我不懂什么是2024年,但师父说,那是个好地方。” 2024年!正是他穿越前所在的年份! 九叔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一个颠覆他所有认知的可怕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成型:“不是我……不是我穿越过来影响了他们……” “是未来的‘我’,是那个已经历了这一切、甚至可能已经失败了无数次的‘我’,早在我到来之前,就以某种方式回到了他们的童年,在他们纯白的灵魂上,种下了一颗颗指向我的种子!” 所谓的九世轮回,所谓的拯救苍生,根本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由“未来的林凤娇”亲手策划、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的巨大时间闭环! 他以为自己是执棋者,殊不知,他自己就是那颗最关键、也最可悲的棋子!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 梦蝶端着一碗安神茶走了进来,看到九叔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将茶碗放下,轻柔地拿起那张被九叔攥得发皱的红布条。 “你一直以为,你是来拯救这个时代的拯救者,对吗?”她的声音轻柔,却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在九叔心上。 九叔缓缓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梦蝶轻抚着布条上那熟悉的字迹,幽幽说道:“我的前世,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兵乱。可是在那之前,你总是在梦中反复出现,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当乱军进城时,应该躲进城南第三条巷子的那口枯井里……我一直以为那是神佛托梦,是上天垂怜。”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九叔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预知,你是重复。因为你已经亲眼见过我死在别处无数次,所以你才知道,那口枯井是唯一的生路。” 九叔的呼吸猛地一滞。 梦蝶的指尖,隔着衣衫,轻轻点在了九叔的心口位置,那里,轮回之眼的力量正在狂躁地奔涌。 “你师父石坚,在临死前对你说‘对不起’。你以为,那是因为他没能帮你毁掉与地府的契约。” “你错了。”梦蝶的眼神悲悯而锐利,“他的对不起,是因为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窥破了天机,发现你……你才是那个亲手启动了这该死‘命轮’的人!是他,将启动者引入了棋局!” 九叔的脑海彻底炸开。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都是如此! 他不是英雄,他是灾厄的源头! 他不是破局者,他是画地为牢的囚犯! 他每一次自以为是的拯救,都只是在加固这个时间的牢笼! 绝望、愤怒、不甘、自嘲……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翻滚,最终,却化作一声冲破屋顶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时间闭环!好一个命轮启动者!” 九叔笑声震天,眼中却流下两行血泪。 他猛地站起,一把抓过前几日刚缝制好、准备在下次开坛做法时穿的新道袍,咬破指尖,以心头之血为墨,在道袍胸口正中,龙飞凤舞地写下四个大字—— 无命之人! 写完,他看也不看,直接将这件倾注了他无尽愤懑与决绝的道袍,狠狠投入了屋角的火盆之中! 呼—— 火焰轰然腾起,将那“无命之人”四个血字映照得如同地狱业火。 就在火焰升至最高点的瞬间,九叔一把抄起桌上的桃木剑,高举过顶,向着苍天,向着那冥冥中操控一切的“命”,发出了他此生最决绝的誓言! “我!从今日起,不叫九叔,不叫林凤娇,更不是什么狗屁的命轮钥匙!” “天道为证,我名——自定!我命由我,不由天定!” 话音落,剑锋指天! “咔嚓!”一声脆响,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仿佛源自他的灵魂深处。 他眉心的轮回之眼,那繁复玄奥的金色符文,在这一刻竟寸寸崩解,化作漫天金光碎片,随即又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霸道姿态,疯狂重组! 不再是循环往复的圆轮,不再是纠缠不清的锁链。 一个新的符印,在他的魂海中悍然成型——那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字,稳稳地、强硬地,站立在了一个破碎的“命”字之上! 人,在命上! 几乎在同一瞬间,义庄之外,天地忽静。 北边那座高耸入云的阁楼上,悬挂了千百年的铜铃,在这一刻齐齐喑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九叔缓缓放下桃木剑,火盆中的道袍已化为灰烬。 他眼中的血泪早已干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锋锐。 他走到门边,从怀中摸出那张从石坚手中得到的、通往地府渡口的“单程船票”。 这张被他视为最后退路的船票,此刻在他眼中,却成了最大的讽刺。 他没有撕碎它,而是走到义庄门前那条长年流淌的小溪边,将这张船票,仔細地折成了一艘小小的纸船。 梦蝶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举动,泪水无声滑落:“你不去渡口了吗?那里是唯一的……” “渡口是死局。”九叔头也不回,声音平静而坚定,“那是‘它’给我安排好的路。我要走,就走一条活路。” 他将纸船轻轻放入溪水中。 “从今往后,不是我去寻找命轮,是命轮……得来找我。” 话音落下,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艘小小的纸船,在触碰到溪水的瞬间,船身上用朱砂写就的“林凤娇”三字瞬间燃起一缕幽蓝的火焰,烧尽了旧名。 紧接着,它没有顺流而下,反而调转船头,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竟逆着潺潺的溪水,飞速向上游驶去! 它的目标,是溪流的源头,那片终年被黑色雾气笼罩、连接着阴阳两界的冥河入口! 南方天际,第一缕晨光终于刺破了厚重的黑云,金色的阳光洒落大地,照亮了九叔挺得笔直的背影。 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青布道袍,但那背上,却用金线新绣了八个杀气腾腾的大字: 镇僵道场,开门——收尸! 九叔转身,不再去看那艘承载着过去与决绝的纸船,它已然没入远方的冥河雾中,正驶向一个无人知晓的终点。 第95章 纸船沉河,谁在背后签我名? 纸船,沉入冥河无边的死寂浓雾。 九叔眼中的最后一丝波澜,也随着那微小的漩涡一同平息。 他为秋生续命的最后一搏,似乎已然失败。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异变陡生! 本该顺流东去的冥河溪水,竟诡异地逆卷而回! 河雾翻涌,仿佛一只无形巨手在水下搅动,那森冷的寒气几乎要将人的魂魄冻结。 文才吓得一个哆嗦,险些跌坐在地,唯有梦蝶,那双清澈的眸子死死盯着雾气深处。 一张薄如蝉翼的漆黑票据,挣脱了河水的束缚,逆着水流,轻飘飘地、带着一种嘲弄般的从容,缓缓漂回岸边。 它没有沾染一丝水汽,黑得纯粹,仿佛是从亘古的黑夜中裁下的一角。 梦蝶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指尖将要触及那票据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斥力猛然爆发,将她的手狠狠弹开,指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啊!”她惊呼一声,踉跄后退。 九叔一步上前,挡在两人身前,目光如炬,凝视着那悬停在半空的船票。 票面上,三个用血色朱砂写就的古篆字,狰狞而刺眼。 “持票人:秋生,单程。” 九叔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在字义上,而是死死锁定了那“秋生”二字! 指尖轻抚过票角一道几乎微不可见的刻痕,他体内的轮回之眼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起来。 那刻痕,分明是昨夜他以自身精血为引,焚烧道名时,留在虚空中的最后一笔! “秋生”二字,“生”字的最后一竖,那笔锋转折处的顿挫与力道,竟与他血书“无命之人”时,那决绝的最后一划,分毫不差,如出一辙! 不是有人在暗中篡改秋生的命运…… 九叔猛然醒悟,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他昨夜斩断自身与天道的牵连,自称“无命”,是想跳出棋盘,另辟蹊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斩断自身命轨的那个动作,那个意念,本身就成了落笔! 他以为自己跳出了棋局,实际上,却是亲手将自己的弟子,推上了另一条名为“替代”的死路! “原来……是我。”九叔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嘲的冷意,“是我动念之时,已落笔于命河。” 他没有愤怒,没有惊惶,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反而燃起了一团前所未有的烈火。 既然棋局因我而变,那执棋之手,便也该由我掌控! “文才!”九叔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将昨夜我布置香火阵剩下的残灰,一撮不留,全部取来!” 回到义庄,院中一片肃杀。 文才捧着一个瓦罐,里面是昨夜百姓万千香火燃尽后留下的灰烬,尚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愿力。 九叔赤着上身,以指为笔,蘸着那香灰,在空旷的院中飞速勾勒。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几乎带起残影。 很快,一个繁复而诡异的阵法出现在地面上。 此阵分为内外两圈,外圈线条流畅圆润,正是昨夜百姓为他祈愿时,香火愿力流转的轨迹;而内圈,则以一种稚嫩而扭曲的笔法,刻画着几个字——那是秋生六岁时,第一次学写自己名字时留下的原迹拓本。 这,便是“双生回环阵”! 以众生愿力为外壳,以本我命痕为内核,互为映照,互为因果。 九叔将那只秋生儿时最喜欢的、如今已破烂不堪的布老虎,轻轻放在了阵法最中心。 他双目微闭,声音低沉如自语,却又仿佛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说话:“你若真是未来的我,你若真想操控这轮回,那你此刻,必然能感应到我这一念。” “你想借我之手,全你之道?你想让我看着秋生替我去死?”九采叔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我倒要看看,未来的我,究竟变成了何等冷血的怪物!” 当夜子时,月黑风高。义庄之内,落针可闻。 突然,那静置于院中的双生回环阵,毫无征兆地起了微风。 那风并非从院外吹来,而是自阵心凭空而生,卷起地上的香灰,盘旋飞舞。 灰线在空中自动重组,没有散乱,反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渐渐勾勒出一幅残缺的图案。 那是一幅地图! 线条最终定格,指向北方百里之外的一座早已废弃的义庄。 文才和梦蝶凑上前一看,皆是面色大变。 那地方他们听九叔提过,正是民国初年,那位号称有九条命,最后却一夜暴毙,尸骨无存的“九命道士”最后的道场! “他想引我去那里……”九叔看着地图,眼中非但没有忌惮,反而战意更浓,他发出一声冷笑,声震四野,“你想让我走你早已铺好的既定之路?好,我走给你看!但这条路上的每一步,都将由我林凤娇,踏响我自己的声音!” 然而,对方的手段,远不止于此。 夜半三更,秋生在睡梦中辗转反侧。 他猛然坠入一个陌生的场景:自己身穿着一身崭新的藏青道袍,手中紧握着一柄桃木剑,正孤身立于一处雾气弥漫的渡口。 河水漆黑如墨,正是白日里九叔作法的那条冥河! 河对岸,一个熟悉得让他心悸的背影静静站立着,正是师父九叔。 可那个“九叔”并未回头,只是用一种飘忽而沙哑的声音低语:“替我守住灯,别让他……知道真相。” “师父!”秋生惊恐地大喊,想要冲过去,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冷汗浸透了衣衫。 心悸的感觉还未消散,他下意识地摸向枕边,却触及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事。 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静静地躺在他的枕头下。 上面的纹路古朴而诡异,与义庄北楼上悬挂的那些铜铃,竟是同出一源! “师父!文才!”秋生连滚带爬地跑出房间,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文才接过铜钱,只看了一眼,便骇然失色,舌头都大了:“师……师父!这……这不是三年前,您从任家老太爷那具僵尸手里夺来的战利品吗?您不是说它邪性太重,早就熔了铸成镇尸符了吗?!” 九叔接过那枚冰冷的铜钱,在指尖摩挲着。 那熟悉的触感,阴冷的气息,无一不在告诉他,这就是那枚早已被他销毁的铜钱。 梦境可以造假,器物可以伪造,但对方显然是想用这种真假难辨的手段,来动摇他的心神,甚至离间他与秋生的关系。 “未来的我……呵。”九叔他突然转身,走到灶台边,在文才和秋生惊愕的目光中,将那枚珍稀无比的铜钱,狠狠地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灶火之中! “梦可假,物可伪,但人心不骗人。”九叔盯着那在火焰中逐渐扭曲、熔化的铜钱,一字一句地说道,“若真有‘未来我’在背后布局,他绝不会让秋生去替死。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我林凤娇,就算是死,也绝不会答应的事情!” 这一刻,他不再怀疑,不再迷茫。 那个“未来”的存在,或许与他有关,但绝不是他! 那是一个为了自己的道,可以牺牲一切的邪魔! 次日清晨,九叔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 他取下义庄旗杆上被风雨侵蚀的残破旗幡,将其烧成灰烬,又取来一滴眉心血,混入几粒舍利子碾成的碎光,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在义庄那块饱经沧桑的大门匾额上,重新书写了四个大字——镇僵道场! 不同于往日朱砂的鲜红,这一次,四个字迹竟泛着淡淡的金光,隐隐有百姓的香火愿力在其间流转,庄严肃穆,却又透着一股海纳百川的宏大气魄。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宣布:“从今日起,我义庄不闭门,不拒尸!凡十里八乡的游魂野鬼,尸变的行尸走肉,只要尚存一丝善念,愿听我训导者,皆可入我道场,暂得一夕安寝!” 文才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师父,您这是做什么?广开大门,万一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或者那个‘九命道士’的党羽混进来当奸细,那我们岂不是引狼入室?” 九叔负手而立,望向北方那座废弃义庄的方向,嘴角噙着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那就让那些想看戏的人,看得更清楚一些。我倒要看看,是我这小小的义庄先被撑破,还是他那见不得光的北楼,先沉不住气!”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当夜,月上中天。 义庄紧闭的大门外,竟真的响起了“叩叩”的轻响。 文才和秋生紧张地握着桃木剑,从门缝向外窥探,只见门外竟悄然站着十余具身形僵硬的尸体。 他们身上尸气不重,显然是刚刚尸变不久。 但最诡异的是,这些行尸的眼中,没有凶残与暴戾,反而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哀求与挣扎之色。 他们,是来求庇护的! 就在此时,异变再起! 深夜,北方百里之外,那座废弃义庄所在的方位,大地骤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紧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音波冲天而起,仿佛万千铜铃在同一时间被敲响,发出震慑魂魄的嗡鸣! 那道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如流星坠地,目标直指义庄大门上那块新写的“镇僵道场”匾额! “来了!”九叔眼中精光一闪,不退反进,早已等候多时! 金光轰然撞在匾额之上! “咔嚓”一声脆响,那凝聚了九叔心血和愿力的匾额,竟瞬间裂开一道缝隙! 刹那间,从那裂缝之中,飞出一枚青铜钥匙! 其样式古朴,散发的气息,竟与九叔在“证道·壹”世界获得的那枚同出一源! 那幕后黑手,竟是要强行续上他与那个世界的契约! 然而,钥匙刚刚飞出,还未来得及落下,九叔早已埋设在门楣上的一串用“乱音阵”串联的铜钱链猛然绷直,叮当作响,精准地击中了飞出的钥匙! 钥匙被击偏了轨迹,当啷一声,坠入院中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火盆里。 “轰!” 火盆中的符纸瞬间被引燃,火焰冲天而起,将整个院子映照得亮如白昼。 火光摇曳中,隐约能看到北方天际,那座楼阁的深处,有一道模糊的人影猛然抬手,似乎正在隔空掐诀,想要重绘命轨,夺回钥匙。 而九叔,就站在这冲天的火光之中,宛如一尊不败的战神。 他探手入火,竟丝毫不惧那焚烧符箓的阳火,一把将那枚滚烫的青铜钥匙抓在手中! “你要续契?”九叔的声音冰冷如铁,响彻夜空,“我偏要把它——炼成破你之契的重锤!” 话音未落,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枚新得的钥匙,狠狠砸向脚下坚硬的青石板! “砰!” 钥匙应声碎裂,化为无数碎片! 可就在碎裂的瞬间,一缕比黑夜更加深邃的黑气,从钥匙的残骸中溢出,如同一条有生命的毒蛇,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钻入了旁边因紧张而握紧拳头的秋生,其无名指上之前被梦蝶弹开时留下的一道细小伤口之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连九叔都来不及反应! 秋生浑身一颤,随即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当夜,所有人都沉睡之后。 秋生的房门被悄然推开,他双眼紧闭,面无表情,如同一个被操控的木偶,梦游般走到院中的一面白墙前。 他缓缓抬起右手,用指甲在斑驳的墙壁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了一行字。 月光洒下,照亮了那七个刚刚刻下的字: “开门收尸,我在等你。” 那字迹,苍劲有力,入木三分,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然与孤寂。 守在暗处的九叔,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笔迹,他至死也不会忘记。 竟与他前世,茅山祖师林凤娇的笔迹,分毫不差!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能穿透笼罩在任家镇上空的阴云。 义庄之内,一夜未眠的九叔,静静地站在那面墙前,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行字,仿佛要将墙壁看穿。 他身后的文才,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而梦蝶则秀眉紧蹙,眼中满是凝重。 昨夜的喧嚣与对峙,似乎都已沉寂,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更加诡异、更加凶险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清晨,悄然酝酿。 九叔的视线,缓缓从墙壁上移开,落在了仍在沉睡的秋生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决绝与……痛惜。 风暴的中心,已然转移。 第96章 我收的不是僵是命? 天色刚破晓。 文才端着水盆准备伺候师兄秋生洗漱,却在看清秋生探出被窝的手指时,手一抖,铜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水花四溅。 “师……师父!不好了!师兄他……”文才的声音因恐惧而变了调,尖锐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九叔闻声箭步冲入房内,只见秋生昏睡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而他那只无力垂在床沿的手,从指尖开始,竟浮现出无数细密如发丝的黑纹。 那黑纹不像是尸斑,更非中毒,它们仿佛是活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诡异的藤蔓般,一圈圈缠绕着向上,朝着手臂主脉攀爬而去。 一直守护在旁的梦蝶,身形本就虚幻,此刻更是剧烈波动。 她尝试伸出灵体之手去触碰那黑纹,指尖刚一接触,便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缩回,虚幻的脸上满是惊骇与痛苦。 “这不是尸毒!”她急促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是‘命契烙印’!是有人……有人在用他的身体当命轮的刻录板!每一道黑纹,都是一道锁魂的枷锁!” “命轮刻录板?”九叔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二话不说,从腰间法袋中抽出三枚寸长的桃木钉,口中急念法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钉入秋生肩井、曲池、合谷三处大穴,试图以纯阳桃木之力封锁其经脉,阻断黑纹的蔓延。 然而,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幕发生了。 那黑色的藤蔓在遇到桃木钉的阻碍时,仅仅是微微一滞,便如有了生命般,灵巧地绕开穴位,继续向上,速度竟没有丝毫减慢! “没用……这东西不走经脉,它直接刻在命数上!”九叔手心冒汗,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画面。 他猛然记起,昨夜他起夜时,曾看到秋生在梦游中坐在桌前,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一遍遍地书写着什么。 当时他只当是徒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并未在意。 可现在想来,那歪歪扭扭、鬼画符般的字迹,分明就是道藏禁术篇中记载的,用以启动转命邪术的“引魂密语”! 秋生竟在无意识中,亲手为自己签下了这份卖命的契约! “来不及了!”九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一把推开房门,对着院中惊魂未定的文才怒吼:“文才!去,敲响义庄门口的镇魂铜锣!有多大声敲多大声!” 文才一愣:“师父,那铜锣一响,方圆十里的孤魂野鬼都会被引来的!而且……而且那是咱们有无法镇压的大僵出世时才用的警示啊!” “让你敲你就敲!”九叔声如洪钟,不容置疑,“今天,咱们义庄不但不驱鬼,还要开门纳僵!去告诉所有听到锣声赶来的人,我林九的镇僵道场,今日开门收尸!不论是新死的、旧葬的,不论是尸变深重还是仅有尸气的,只要家属愿意,我一概都收!不问报酬,不问来历,只问一句——你可愿信我林九?” “当——!当——!当——!” 沉闷而悠远的铜锣声,打破了任家镇清晨的宁静。 这声音仿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魔力,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心头一紧。 很快,义庄门口便聚集了越来越多闻讯而来的村民。 他们大多面带惊恐与疑惑,交头接耳,不明白一向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九叔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然而,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景象还在后头。 在锣声的指引下,十几个由家属用板车推来、或是由大胆的后人搀扶着的尸僵,竟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义庄。 这些尸僵,有的面色青黑,有的关节僵直,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村民们吓得连连后退,可那些尸僵进入义庄大院后,却并未横冲直撞,而是在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下,竟自动排列起来,在院子中央结成一个巨大的环形守阵。 它们面朝外,背对内,形成了一道由死亡和怨气构成的诡异壁垒。 九叔大步流星地走到阵法中央,那里正是秋生躺着的木板床。 他咬破指尖,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地,随即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地面上迅速画下一道复杂无比的“承愿符”。 符咒完成的刹那,他挺直腰板,环视着那一具具沉默的尸僵,用尽全身力气喝道:“诸位!你们生前或有不甘,或有冤屈,死后无人超度,魂魄无处可归,只能在这不人不鬼的世间游荡!今日,我林九以自身道行起誓,把这义庄,变成你们的‘命外之地’!在这里,天道管不着,地府拉不走,命轮的契约,也休想再奴役你们分毫!” 话音刚落,奇迹发生。 那十几具原本呆立的尸僵,竟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语,齐刷刷地双膝一弯,“砰砰砰”地跪倒在地。 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黑色怨气从它们天灵盖中冲天而起,汇聚在义庄上空,形成一团浓郁的怨气华盖。 这股庞大的怨气,竟与秋生体内蔓延的黑纹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共振,那黑纹攀爬的速度,竟真的被硬生生拖慢了下来! “还不够!”九叔深知这只是权宜之计,他转身冲进厨房,片刻后,竟抱着三块刚从老灶膛里拆下的、烧得通红的老灶砖出来。 这灶砖历经数十年烟火熏燎,饱含人间烟火气,乃是破除虚妄邪祟的至阳至刚之物。 在文才惊恐的尖叫声中,九叔一把抓住秋生那只被黑纹缠绕的手,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手指按在了最滚烫的一块砖面上。 “滋啦——!” 皮肉烧焦的声音和一股焦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师父!会烫坏的!师兄的手会废掉的!”文才哭喊着要上前阻止。 “闭嘴!”九叔一把将他推开,双目赤红,沉声喝道,“这命契靠的是虚妄的命数书写,无形无质,咱们就要用这世间最真实、最灼烈的痛,把它从命数里给我烧出来!秋生,给为师挺住!” 秋生在剧痛中猛然惊醒,他看着自己的手被按在烙铁般的砖上,痛得浑身抽搐,却死死咬住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滴在炙热的砖面上,发出一连串“嘶嘶”的声响。 就在这时,九叔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砖面之上,趁着血气未散,以指尖飞速写下八个大字——“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八个字仿佛带着无穷的法力,与秋生的痛呼声、与那灶砖的人间烟火气、与他自身的精血道行产生了剧烈的共鸣。 只见秋生手指上的黑纹仿佛被注入了沸油,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随即竟开始从手臂倒流,疯狂地涌向指尖,最终化作一缕极细的黑烟,被那块通红的灶砖硬生生吸了进去! 九叔眼疾手快,立刻将另外两块灶砖合围上来,三砖相扣,形成一个简易的封印。 黑纹,暂时被封住了。 可就在众人刚松一口气时,那三块砖组成的封印却开始微微震动,砖缝间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试图逸出。 封印,并不稳定! “九叔,这样下去,撑不过一个时辰。”梦蝶虚弱的声音传来。 她看着痛苦不堪的秋生,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凄美的微笑。 她柔声对秋生说道:“傻瓜,你还记得我们前世成亲那日吗?你说要给我买一支亮闪闪的银簪子,结果跑遍了全城,钱袋空了,最后却只带回来一支粗笨的铜簪。你当时窘迫的样子,真傻。” 秋生在迷蒙中,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嘴唇微微翕动。 话音未落,梦蝶整条晶莹剔透的左臂,忽然毫无征兆地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如夏夜的萤火虫,绚烂而又短暂。 她整个人都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 “那一世的记忆,我不要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眷恋与决绝,“用它,换他三天清明。” 九叔大惊,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只见那些金色光点汇成一股暖流,轻柔地拂过秋生的额头。 那三块震动的灶砖瞬间安静下来,砖缝间的黑气也彻底凝固,仿佛被冰封了一般。 梦蝶的身影晃了晃,几乎要维持不住形态。 她靠在床柱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秋生和九叔说:“记住……千万别让那个‘命轮’知道,你已经……开始忘记它了。” 这一夜,义庄灯火通明。 待秋生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九叔并没有休息。 他召集了院中所有被收容的尸僵,在那个由怨气结成的守阵中央,举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脱契仪式”。 他手持一柄饱饮朱砂的桃木剑,神情肃穆,逐一走向那些跪着的尸僵,用剑尖轻点其眉心。 “张老三!”他高声喝问,“生前替人背债,活活累死,怨吗?” 一具干瘦的尸僵猛地抬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咆哮:“怨——!” “李二姑!”九叔剑指另一具女尸,“难产而亡,夫家嫌你晦气,草席一卷扔进乱葬岗,恨吗?” 那女尸浑身剧颤,发出了如同夜枭般的尖啸:“恨——!” “王屠户、赵秀才、周货郎……” 一声声点名,一声声质问,引来了一声声饱含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嘶吼。 这呐喊汇聚成一股洪流,在义庄上空盘旋激荡,竟让天边的月亮都为之失色。 最后,九叔高举桃木剑,剑尖直指苍穹,声震四野:“很好!从今往后,你们不再是谁的命契奴仆,也不是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你们,是我镇僵道场第一代‘守正卫’!守人间正道,卫己身尊严!” “吼——!” 百僵齐吼,声浪几乎要掀翻义庄的屋顶。 在那一刻,整个义庄的地面都开始微微发光,一道道古老的纹路在地脉之中亮起,仿佛有什么沉睡了千百年的古老封印,正在因此刻这股冲天的意志而悄然苏醒。 仪式结束,夜已深沉。 九叔疲惫地坐在一旁调息,梦蝶的残魂也已隐去休养。 文才拿着扫帚,默默地清理着院中狼藉的香灰纸钱。 当他清理到那个为仪式而设的巨大香炉时,手指忽然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他拨开厚厚的香灰,发现那是一块没有被完全烧尽的黄纸残片,似乎是被匆忙间塞进去的。 他好奇地将纸片捻起,借着灯笼昏黄的光,看清了上面用极细的笔迹写着的一行小字。 那一行字,让文才瞬间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纸上写着: “第九次重启,成功概率百分之零点七。” 而在那行字的末尾,盖着一个已经模糊不清的方形印章。 尽管大部分印记都已湮灭在火吻的痕迹中,但残存的轮廓,却依然可以隐约辨认出,那是一个“林”字。 第97章 0.7%的胜算,我拿命当骰子掷? 桃木灰如细雪般簌簌落下,覆盖在残破的黄纸之上。 在文才和秋生紧张的注视下,那片死寂的灰烬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生命力,一缕缕微弱的金光自灰下渗出,将那些原本模糊的字迹勾勒得清晰无比。 九叔的目光死死钉在纸上,瞳孔因那显现出的内容而剧烈收缩。 “……第八次尝试,目标秋生被提前标记,三魂七魄于轮回之初便遭锁定,失败。” “……第七次,梦蝶为护我神魂,强行入梦,魂灭于第三日,失败。” “……第六次,文才误触冥河契约,沦为活祭,失败……” 一行行,一字字,皆是血淋淋的败局。 它们不像是预言,更像是一份份冰冷无情的实验报告,记录着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直到最后一行,九叔的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第九世,最佳路径。变量:林凤娇意识完全融合。成功率:百分之零点七。” 林凤娇……这具身体的原主,也是他自己的名字。 这一刻,困扰他多时的违和感与断裂的记忆豁然贯通。 他终于明白,那所谓的宿慧,那所谓的轮回,根本不是什么天道垂青,而是“他自己”的布局! 是未来的他,在一次次穷尽一切可能的惨烈失败后,不惜代价重启时间,将所有记忆与经验化作意识洪流,灌注到这一世的“林凤娇”身上。 他,就是那个最终的变量。 而这高悬天际,俯瞰众生的“命轮”,也并非不可战胜的神明,而是一个精于算计、依靠预知来维持秩序的冷酷意志。 “百分之零点七……”九叔低声呢喃,声音沙哑,眼中却没有绝望,反而燃起了一团近乎疯狂的火焰。 九百九十九条死路,终于在这一世,撬开了一线生机! “师父?”文才看着九叔眼中骇人的光芒,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九叔猛然抬头,那双眼眸深邃如渊,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他环视着自己两个尚不知大祸临头的徒弟,又看了一眼身旁魂体虚幻、满眼担忧的梦蝶,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 “既然它能预知未来,那我就给它演一出它算不到的戏。”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寒铁相击,字字铿锵,“文才,去镇上最好的棺材铺,备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秋生,去后山,找个风水最差的绝地,给我挖个坟,立块碑!” “师父!”秋生和文才同时惊呼出声,“您这是要做什么?太不吉利了!” “吉利?”九叔冷哼一声,眼中满是嘲弄,“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吉利!按我说的做,立刻!记住,碑上就刻‘义庄九叔之墓’,要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我死了!” 他下令的语气不容置喙,两个徒弟虽然满心惊恐与不解,却还是只能领命而去。 当晚,义庄之内,阴风惨惨。 九叔盘膝坐在堂中,梦蝶的魂体在他身边飘浮,光芒明灭不定。 “九哥,你真的要这么做?龟息符虽然能锁住生机,但混入尸僵队中,万一被阴气侵蚀,就再也回不来了。”梦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命轮的感知遍布天地,尤其是我这种试图脱轨的‘变数’,一举一动都在它的监视之下。只有彻底‘死亡’,才能暂时从它的棋盘上消失。”九叔从怀中取出一张绘满玄奥符文的玉符,正是能让活人气息全无,状如死尸的“龟息符”。 他看着梦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柔与歉疚:“只是要委屈你了。要骗过它,光我‘死’还不够,与我命魂相系的你,也必须做出‘消亡’的假象。” 梦蝶闻言,反而笑了,那笑容虽虚幻,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决绝:“能与九哥并肩,共赴这九败一胜之局,梦蝶万死不辞。” 话音未落,她魂体光华大放,随即主动散去近半魂力。 一股精纯的魂能化作青烟,融入天地间的冥河感知网络,瞬间传递出一个明确无误的信息——魂侣九叔气绝,她这缕残魂也随之殉道消亡。 做完这一切,梦蝶的魂体变得透明了许多,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 九叔不再犹豫,将“龟息符”猛地拍在自己心口。 一股冰寒至极的气息瞬间席卷全身,他的心跳、呼吸、脉搏在几个刹那间便归于沉寂。 他的身体变得僵硬冰冷,皮肤上甚至泛起淡淡的尸斑,与停尸房里那些真正的尸僵再无二致。 他,成了一具完美的“尸体”。 两日后,月黑风高。 义庄后山的孤坟前,秋生和文才洒下最后一捧纸钱,满脸悲戚地离去。 他们演足了戏,将师父“暴毙”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镇子。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夜空之上,那座常人无法窥见的北方楼阁中,陡然射下一道璀璨的金光。 金光凝聚成一条符文锁链,如毒蛇般破开云层,悄无声息地直取九叔的“坟墓”,目标正是那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九叔命核”。 在命轮的计算中,林凤娇已死,命核当收回,第九次轮回宣告失败。 金锁穿云破雾,带着不容抗拒的天地威压,狠狠刺入坟头! 然而,就在锁链入土的瞬间,棺材之内,那具“尸体”的眼睛,豁然睁开! 九叔眼中没有丝毫生机,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 他猛地张口,舌底藏着的一枚仅有指甲盖大小的青铜残片激射而出。 正是那“证道·壹”的钥匙残片! 残片并未迎击金锁,而是直接钉入了棺材底部的地脉节点! “敕令!以我林凤娇百年香火,燃!” 刹那间,整个义庄地界,数十年来积累的信众香火、百姓愿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库,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洪流,沿着地脉疯狂汇聚,通过那枚青铜残片,反向注入到金锁之中! “滋啦——” 金锁非但没能收取命核,反而成了宣泄这股庞大愿力洪流的管道! 遥远的北方楼阁之上,悬挂在檐角的数百枚镇魂铜铃,瞬间爆裂了十几枚! 一道凄厉、愤怒、又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意念横扫天地,声音直接在九叔的脑海中炸响:“你……你竟敢——” 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仿佛遭受了难以想象的反噬。 “轰!” 棺盖炸裂,九叔破土而出。 他一把扯掉心口的龟息符,磅礴的生机重新涌入四肢百骸。 他仰头望着夜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冰冷: “你算尽天机,却算不到死人是不会跟你签契约的!” 反噬命轮,只是第一步。 九叔回到义庄,没有片刻耽搁,直奔后院的“镇僵道场”。 他咬破指尖,以精血为引,画出一道召集令。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百名身穿清代官服、额贴金色香火符的僵尸,从各自的棺木中走出,整齐划一地排列在道场之中。 他们便是九叔耗费半生心血炼制的“守正卫”,每一位都保留着一丝生前执念,以香火愿力淬炼,早已超越寻常尸僵,是真正的道门护法。 “此去北楼,闯的是天关,逆的是天命,九死一生。”九叔的声音在道场中回荡,他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守正卫,“但人间生死,不由天定!我林凤娇此生,只求一个公道!愿随我踏破命轮者——出列!” 没有丝毫犹豫,百名守正卫齐齐向前踏出三步。 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竟如平地起惊雷,震得整个义庄都在嗡嗡作响! 文才从角落里冲出,背上扛着一个巨大的火药陶瓮,那是他按照师父的秘方,混合了黑狗血与朱砂的特制“破邪神火”。 秋生则紧随其后,肩上是满满一桶阳火油,以雄鸡冠顶血和正午烈阳晒过的桐油混合而成,专克阴邪。 梦蝶的残魂重新凝聚,化作一盏幽蓝色的魂灯,飘浮在九叔身侧,为这支逆天而行的队伍照亮前路。 九叔深吸一口气,一把抓过那面绣着“镇僵道场”的战旗,狠狠绑在自己的桃木剑尖上。 他大步流星,立于队首,剑指北方。 “这一路,不为成仙,不为长生——”他的声音传遍四野,带着一股撼动人心的决绝,“只为告诉天上那位,人间的事,轮不到他来写结局!” “出发!” 在他们身后,那条凡人看不见的冥河之上,撑着孤舟的艄公默默看着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向北而去,他将那张本属于秋生的船票,缓缓投入了船底一个无人知晓的暗格。 就在这时,上游的溪水中,一艘小小的纸船顺流漂来,正是九叔假死前为自己所焚的那一艘。 艄公心中一动,伸手将其捞起。 只见原本空白的票面上,不知何时,已用血色朱砂写上了新的字迹。 “持票人:命轮本身。票种:单程。” 艄公拿着这张诡异的船票,怔立良久,最终发出一声悠长的轻叹:“原来……这世上真正的闭环,是‘不信命’这三个字。” 他收起纸船,将竹篙轻轻一点,小舟无声地滑入浓雾之中,只留下一句低语,消散在风里。 “这一局,我押凡人。” 队伍一路向北,穿过荒野,越过山岭。 守正卫行动如风,不知疲倦。 秋生和文才虽然只是凡人之躯,但在九叔的符箓加持下,也勉强跟得上。 行至第三日黄昏,队伍正准备在一处山腰歇脚。 一直走在最前面的秋生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瞪大了眼睛,一脸匪夷所思地望向远方山巅。 夕阳的余晖下,那座山峰的轮廓清晰无比。 而在山巅之上,赫然矗立着一座建筑。 那是一座道场,青砖黑瓦,布局森严,门前两根旗杆高高耸立,就连门口那对镇宅石狮的姿态,都与义庄一般无二。 更让秋生亡魂皆冒的是,借着最后一缕光线,他隐约看清了道场门楣上方的石碑,那上面的字迹,隔着如此之远的距离,却仿佛烙印在他眼中一般,清晰得令人发指—— “镇僵道场——林凤娇,建于民国。” 第98章 哪儿来的民国一百年?” 山风凛冽,刮过众人脸颊。 秋生所指的山巅,那座与义庄别无二致的“镇僵道场”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门前那块刻着“民国一百年”的石碑,像一双嘲弄的眼睛,俯瞰着这群来自过去的人。 文才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师父,民国……现在才第三年啊,哪儿来的民国一百年?” 没人回答他。 九叔的双眼死死锁定着山巅那座诡异的建筑,眼底深处,轮回之眼的金纹急速流转,却又一片死寂。 没有预警,没有画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天机反馈。 这感觉比看到滔天血光更让他心悸——这道场,这石碑,根本不在命轮推演的轨迹之内,它像一颗凭空出现的钉子,强行楔入了时间的洪流,仿佛它本就“不该存在”。 一瞬间,梦蝶曾在他耳边低语的话语如惊雷般炸响:“你总是在梦里提前告诉我该躲进哪条巷子……你不是在预知,你是在重复。” 九叔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明白了。 此刻他所看见的,不是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是已经被“未来”强行书写、烙印在当下时空的痕迹! 这不是预言,这是判决书! “守正卫听令!”九叔的声音骤然响起,冰冷而决绝,不带一丝犹豫,“就地列阵!” 守正卫的队员们虽心头惊骇,但长久以来的训练让他们本能地行动起来。 他们迅速以九叔为中心,散开阵型,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文才,秋生,把香炉、红布、泥偶都拿出来!”九叔的目光扫过山脚下的一片空地,脑中飞速勾勒着,“按照山上道场的布局,在这里,给我摆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众人一愣,随即明白了九叔的意图。这是要以假乱真,以虚应实! 百姓们供奉的香炉被一一摆开,充当道场的梁柱;辟邪的红布被拉扯开来,化作院墙的虚影;那些承载着香火愿力的泥偶,则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各个关键节点,模仿着道场内供奉的神像。 一个简陋却形神兼备的“倒映阵”在山脚下迅速成型。 九叔亲自从法袋中取出三柱足有小臂粗细的长香,这是汇聚了无数信众愿力,本该用于镇压大凶之物的“镇龙香”。 他没有丝毫吝惜,走到阵法中心,噗地一声,将三柱长香深深插入泥土。 他没有点燃它们,而是闭上双眼,口中低声诵念起《镇僵铭》的残篇,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钟磬,在山谷间回荡:“我未去,但我已来;我未建,但我已立。此心为碑,此愿为场,镇!” 最后一个“镇”字出口,他猛地睁开双眼,指尖一道金光符火弹出,瞬间点燃了三柱长香! 刹那间,浓郁的香火愿力冲天而起,山脚下的“虚影回廊”仿佛活了过来,红布无风自动,泥偶身上泛起淡淡微光。 更令人惊骇的是,山巅之上,那座云雾缭绕的道场轮廓,竟开始微微扭曲、模糊,仿佛被下方这股庞大的香火愿力强行拉扯,产生了一种不稳定的共鸣! “它……它在回应?!”站在九叔身旁的梦蝶魂体一阵轻颤,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九叔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中尽是与天博弈的疯狂与决然:“命轮靠着预知未来,来操控现在的因果。可如果它要演算的‘未来’,已经被我们提前占据,被我们用同样的力量定义……那它算的,还是未来吗?” 他是在用一个虚假的未来,去干扰一个被强行设定的未来!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梦蝶的魂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她的指尖,那凝实的魂魄,竟然开始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不……”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座道场……它在吸取我的记忆!它想……它想用我的魂魄,补全‘林凤娇’这个人!” 山巅的道场,就像一个信息不全的程序,在九叔的干扰下出现了BUG,而它修复BUG的方式,就是强行抓取与“林公”因果最深的梦蝶,来填补自身的空白! 梦蝶抬起头,泪光在眼中闪烁,她深深地望着九叔,脸上却露出一抹凄美的笑容:“我明白了……它需要一个锚点。若我不去,它就会找下一个与你相关的人,秋生,文才……直到补全为止。我不能让它得逞。” 不等九叔反应,她已然下定决心。 只见她残存的魂丝如飞舞的柳絮,瞬间缠绕向九叔手中那盏引路的魂灯。 魂灯古朴,灯芯的火焰微弱却执着。 “九叔,记住……”她的声音变得缥缈而决绝,“灯灭之时,不是我走了——是我替你,烧断了一根被它牵着的命线!” 话音未落,那盏引路魂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亮如白昼! 梦蝶的身影在那片炽烈的光芒中如烟般消散,化作一道流光,义无反顾地投向了山巅那座诡异的道场! 下一瞬,山巅之上,那块巨大的石碑上,“林凤娇”三个血红大字,光芒猛地黯淡了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擦去了一瞬,又顽固地重新显现,只是颜色比之前淡了许多。 “梦蝶!”九叔目眦欲裂,心如刀绞,正欲不顾一切地冲上山去追回那道魂光。 “师父,您看碑底!”文才凄厉的喊声突然拽住了他的脚步。 他死死地拉住九叔的袖角,手指因为恐惧和愤怒而颤抖,指向那块因梦蝶的魂光冲击而显露出一丝真容的石碑背面。 众人凝神细看,只见在那石碑的背面,竟用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森冷的字体,刻着一行小字:“第九次重启,终点确认。” 这行字像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的头顶。什么重启?什么终点? 文才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平日里的憨厚被一种罕见的暴怒所取代:“他们……他们把咱们当成试验品!一次又一次!可既然是‘终点’,那它就该有个终点该有的样子!” 他猛地转身,冲到存放杂物的陶瓮边,一把将其抱起,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那是他平日里偷偷藏起来,用来炸鱼的火药! 他双眼赤红,抓起一把刚刚燃烧殆尽的香灰,又从钱袋里抓出一大把铜钱屑,将三者疯狂地混合在一起,用油纸胡乱包裹起来。 “既然这未来是假的,那就让它——炸出个真的来!” 文才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被他命名为“破妄雷”的土制炸药,朝着山巅的道场奋力掷去! 那包裹着火药、香灰和铜钱的土雷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在了道场门前的石碑上。 预想中的火光冲天并未出现。 “轰——嗡——”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却不是爆炸声,而是一种刺破耳膜的尖锐共鸣! 以石碑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开来,那座宏伟的镇僵道场,竟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石子,剧烈地颤抖、扭曲,最终在一片刺耳的声响中轰然崩解! 云雾散去,幻象破灭。 山巅之上,根本没有什么道场。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累累白骨与青铜铸成的巨大祭坛! 祭坛的风格诡异而邪恶,充满了上古的蛮荒气息。 而在祭坛的正中央,赫然悬浮着半枚断裂的引魂铃,铃身上布满裂纹,正发出一阵阵微弱却不甘的嗡鸣,与遥远的北方,那座神秘楼阁的方向遥相呼应! 原来,这才是真相! 九叔立于祭坛之前,神情已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只是眼底的悲痛与决然愈发深邃。 他缓缓摊开手掌,那枚“证道·壹”的钥匙残片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一步步走上祭坛,来到那半枚断裂的引魂铃前,将手中的钥匙残片,轻轻地、严丝合缝地嵌入了断铃的缺口之中。 “咔哒。” 一声轻响,仿佛宇宙初开时的第一个音节。 刹那间,天地万籁俱寂,那股与北方楼阁遥相呼应的嗡鸣戛然而止。 远方,那座神秘楼阁上悬挂的所有铜铃,在这一刻齐齐哑然。 九叔缓缓转身,看向身后泪流满面的文才与秋生,以及神情肃穆的守正卫。 “接下来的路,我得一个人走。”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带着守正-卫回义庄,还有,把‘镇僵道场’这四个字,给我刻到我们能找到的每一座村子的村口石碑上。” “师父!”秋生红着眼眶,冲上前来,“您要去哪儿?我们跟您一起去!” 九叔的目光越过他们,望向祭坛深处,在那断裂的引魂铃之后,一团幽光正在缓缓旋转,仿佛一个等待了千百年的入口。 他轻声道:“去见见那个,一直在等我来签字的‘我’。” 说完,他毅然决然地踏上祭坛中心,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主动将自己的右手按上了那枚刚刚合一的引魂铃。 锋利的断口刺破他的掌心,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沿着铃身的纹路流淌。 在鲜血与青铜接触的瞬间,他低声呢喃,像是在对那幕后的存在宣判: “命轮要签契?好——这一笔,我签自己。” 当九叔的鲜血彻底浸透了整枚引魂铃,那古老的祭坛底部,发出了沉闷的轰鸣声,缓缓开启,露出一条深不见底、向下延伸的石阶。 石阶的两侧,石壁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名字—— 林凤娇。 从第一世,到第九世,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次失败的轮回。 而在石阶的最深处,一块崭新的石碑正在被雕凿,石屑纷飞。 执刀之人,背对着入口,他的身形、他的道袍、他握刀的姿势,竟与此刻站在祭坛之上的九叔,一模一样。 第99章 签我之名,压我之魂 那一句“这次,让我来定契约”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这片由规则与宿命构筑的死寂空间。 话音未落,九叔已然踏上了那道由桃木令和香火愿力强行撕开的“人间渡桥”。 脚下并非实感,而是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奇特触感,仿佛踩在凝固的月光与流动的记忆之上。 桥身由无数微弱的金色光点汇聚而成,那是任家镇乡亲们在义庄前燃起的一炷炷香,是他们最朴素的祈愿与敬畏,此刻竟成了九叔在生死夹缝中唯一的依凭。 他没有回头,但身后那座吞噬了他九世真灵的祭坛,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分崩离析。 那块刚刚被重置、尚未刻上“林凤娇”三字的第十块石碑,其光滑如镜的表面,随着九叔刻下的“此世未终”四个血字,骤然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裂纹之中,没有碎石崩落,反而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发出犹如怨魂哀嚎的尖啸。 紧接着,那个与九叔一模一样的雕凿者,空洞的眼眶中第一次燃起了某种情绪——不是愤怒,而是纯粹的、系统崩溃般的错愕。 它缓缓抬起的、准备继续雕刻的手臂,连同那柄白骨刻刀,在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中,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骨粉,被无形的风吹散。 连锁反应开始了。 从第十级石阶开始,逆向而上,第九级、第八级、第七级……每一级石阶都在剧烈震颤。 那些承载着“林凤-娇”九世轮回记忆的石碑,碑上的字迹不再是泛着血光,而是如同被烙铁烫过的纸张,迅速焦黑、卷曲,最终“轰”的一声,炸成齑粉。 整个消化道般的阶梯正在自我瓦解! 这套精密的、用以诱捕并消化“林凤娇”真灵的命轮系统,因其核心逻辑——“签契完成”——被九叔强行中断并污染,导致了无可挽回的逻辑溢出。 它无法理解一个实验品为何能拒绝归位,更无法处理一个本该被吞噬的灵魂,反过来在它的核心程序上刻下了属于自己的指令。 祭坛深处,那被梦蝶残魂干扰过的、如同机械齿轮卡死的闷响再次传来,这一次却连绵不绝,好似一台运转了千百年的巨型机器,内部的轴承与齿轮正在一寸寸地崩断、碎裂。 浓郁的黑暗从祭坛底部向上翻涌,那黑暗并非没有光,而是能吞噬一切光芒的虚无。 九叔的身影,此刻已行至渡桥中央,被愈发浓厚的灰雾所包裹。 身后的世界在崩塌,前方的道路在迷蒙中延伸。 这雾气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那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再依靠痛觉来锚定自我。 他的眼神清明而坚定,左手掌心那枚“证道·壹”的钥匙残片,在香火愿力的包裹下,散发着温润的微光,如同一盏导航灯,牢牢守护着他神识的统一。 他不再是谁的替代品,也不是谁的第九世,他就是他,一个携带着两世记忆、走在自己开辟的道路上的,林凤娇。 随着他最后一步踏出,脚下的光桥与周遭的浓雾瞬间消散。 而他身后那片崩塌中的祭坛空间,也在最后一声音爆中,彻底归于沉寂与虚无。 一切都结束了。 不,并未结束。 在祭坛彻底消失的边缘,那叶虚舟依旧静静地悬停着。 冥河艄公斗笠下的脸庞始终隐藏在阴影里,对那毁天灭地般的场景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动容,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早已注定、却又临时改了剧本的皮影戏。 他缓缓收回撑船的竹篙,篙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本已开始消散的冥河水波,又重新稳定下来。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韵律。 当最后一点空间涟漪也平复之后,他才慢慢地低下头,视线落在了船头那盏残破的魂灯上。 灯是梦蝶的灯,灯火亦是梦蝶最后的残魂所化。 此刻,那豆大的青色火焰,正安静地燃烧着,比之前似乎更稳定了一些,不再有随时可能熄灭的飘摇感。 艄公伸出干枯如树枝的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灯芯。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那青色火焰的瞬间,异变陡生。 魂灯的火焰猛地一跳,光芒大盛,将艄公斗笠的阴影都驱散了几分。 而在那青色灯芯的最内层,一缕比蛛丝还要纤细千百倍的金色丝线,悄然浮现。 它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蕴含着无上道韵的节奏,缓缓转动着。 每一次转动,都仿佛在复刻、记录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从九叔踏上血阶,到他拒绝伪忆,再到他逆溯源头,最后刻字离去……所有因果,所有变数,都被这缕金线一五一十地烙印了下来。 这,正是轮回之眼的残丝。 它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了梦蝶的魂灯灯芯之上,将这位冥河摆渡人,变成了一位最隐秘的见证者与记录员。 艄公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凝视着那缕转动的金线,沉默了许久。 他似乎能从那金线的每一次律动中,看到一个既定命运的齿轮被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卡住,然后引发了整条时间长河的滔天巨浪。 “以凡人之躯,撬动命轮之基……”他那万年不变的沙哑嗓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不在六道,自开一渡……有意思。” 他缓缓收回手,不再去碰触那盏魂灯。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望向了人间的方向。 “此世未终……呵呵,何止是未终。” 艄公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人间三日,于此一瞬。当你回去时,不知那座小小的义庄,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话音落下,他轻轻一撑竹篙,虚舟无声无息地调转方向,缓缓划入冥河深处,消失在永恒的黑暗之中。 只有那盏挂在船头的魂灯,其核心的那一缕金色丝线,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转动着,仿佛正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席卷三界的大风暴,谱写下第一个至关重要的音符。 第100章 照不进的夜 铜铃凄厉的响声已经持续了整整三日。 那串挂在义庄大门上的铜铃,师父九叔在时,只有阴邪过境才会发出预警。 可如今,它却像是疯了一般,无风自响,尖锐的声波日夜不休地穿透薄雾,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仿佛在为这座失去了主人的庄子奏响最后的丧钟。 文才与秋生率领着守正卫的弟兄们返回义庄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萧索景象。 门前落叶堆积,往日里总是一尘不染的庭院也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 村中的老人们远远地指指点点,浑浊的眼中满是敬畏与恐惧,嘴里反复念叨着那句已经传遍十里八乡的谶言:“九叔走了,义庄要塌了。” 秋生冲进义庄,直奔师父的房间。 那里的陈设一如往昔,只是空气中少了那股熟悉的墨香与糯米气息。 他扑倒在师父的书桌前,颤抖着手翻开了那本被摩挲得边角发卷的破旧笔记本。 上面没有高深的道法,只有一页页密密麻麻的字迹——“手搓火药配方,硝石七成五,硫磺一成,木炭一成五,精磨……”“无线电原理图解,线圈绕法……” 这些曾经被他视作不务正业的旁门左道,此刻却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他的心里。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滴落在纸页上,洇开一团团模糊的墨迹。 师父,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留下的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与秋生的悲恸不同,文才的哀伤被一种更为深沉的冷静所包裹。 他没有进入房间,只是默默地站在庭院的墙角,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里堆放的一堆还未用完的火药原料。 硝石、硫磺、木炭,安静地躺在麻袋里,仿佛蛰伏的猛兽。 “师父说,要把‘镇僵道场’这四个字,刻到每一座村子的村口……”文才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了秋生的耳中,“他没说……谁去刻。” 秋生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他看到了文才眼中燃起的一簇火苗,一簇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火苗。 两人没有再多言语,一种无声的默契在师兄弟之间迅速达成。 他们分头行动。 秋生负责绘制师父独创的符纹,那是比寻常符箓复杂百倍的纹路,蕴含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韵律。 而文才则找到了守正卫的统领,这个被九叔从尸口下救回的汉子,对九叔的遗愿奉若神明。 “九叔公的遗愿,就是我们的使命!”文才的话语掷地有声,“以‘驱邪镇煞’之名,在十里八村的村口石墩、祠堂门楣,一切人流汇聚之地,刻下‘镇僵道场’四字,并附上师父的符纹!” 守正卫立刻行动起来。 起初,村民们半信半疑,有的人甚至觉得这是两个没了师父的徒弟在胡闹。 他们敬畏九叔,却不相信几个字和一些看不懂的图案能有什么用。 直到三天后的一个深夜。 凄厉的月光下,一头在山中游荡了数十年的游尸,循着生人气息摸到了村口。 它浑身青黑,指甲如刀,正要越过村口的石碑,异变陡生! 那石碑上新刻的“镇僵道场”四字,连同附着的符纹,竟在一瞬间迸发出刺目的金光。 游尸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的雷电墙壁,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身体在金光中迅速碳化、崩解,最后“轰”的一声,炸成了一捧齑粉般的黑灰,随风而散。 目睹了这一幕的守夜村民吓得魂飞魄散,随即爆发出惊天的狂喜。 消息如野火般传开,整个乡里都沸腾了。 原先的怀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狂热的信奉。 村民们自发地在刻字的石碑、门楣前摆上香案,供奉香火。 孩童们甚至编出了一段童谣,在街头巷尾传唱:“镇僵道场四字真,九叔不在也有神!” 文才站在义庄门口,望着远处村落升起的一缕缕袅袅香火,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民愿,仿佛通过某种神秘的联系,正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 他喃喃自语:“原来师父不是要建庙,他是想……种念。” 信仰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第七夜,子时。 义庄那口终日被铁链锁住的后院古井,突然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响。 井水不再清澈,而是变成了墨汁一般的黑色,浓稠得如同石油,散发着一股陈腐的尸臭。 紧接着,一具穿着破旧褪色的前代道袍的尸身,缓缓从黑水中浮了上来。 尸身面容枯槁,皮肉紧贴着骨头,仿佛一具风干的木乃伊。 守正卫的弟兄们大惊失色,当即就要架起火堆,用至阳之火将其焚毁。 “住手!”秋生却像疯了一样冲了过去,双膝跪地,重重叩首,声音嘶哑地喊道:“不能烧!这是咱们义庄的祖师爷!是师父的师父!” 那是三十年前,为抵御一波尸潮而战死的前任义庄之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等邪物,不烧掉,难道留着过年?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文才脑中灵光一闪。 他飞奔回屋,取来一块练习时刻坏了的石片,上面同样刻着“镇僵道场”和符纹。 他挤开人群,将石片稳稳地置于井口之上,随即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唱起了师父传下的《安魂咒》。 咒语声并不洪亮,甚至有些走调,但就在他开口的刹那,奇迹发生了。 那些汇聚在义庄上空,由十里八村百姓供奉而来的香火愿力,仿佛受到了召唤,化作无数肉眼难辨的金色丝线,从四面八方涌来,穿过石片,缠绕向那具浮在黑水中的尸身。 金丝所过之处,黑水退散,尸臭渐消。 那具枯槁的尸身竟停止了上浮,原本死寂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翕动,吐出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道……未绝?” 那老道士残存的魂魄,竟被这磅礴的香火愿力重新凝聚,唤醒了一丝神智! 他不再是嗜血的僵尸,而是自愿成为了“义庄守护灵”。 他与文才、秋生定下约定:“我已是逝者,不再插手阳间事务。但自今日起,凡刻有‘镇僵道场’之地,皆归我巡夜,护境安宁。” 文才抓住机会,当即对着所有守正卫和在场的乡绅,立下了“三不规”:“其一,‘镇僵道场’只受香火,不收任何金银供品;其二,只称九叔之名,不称神佛,我等皆为守道之人;其三,不许任何官府势力,借此名号,向百姓敛财!” 井口的老道士残魂发出一声赞许的轻叹:“有骨气,这才像林九那小子的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十里八村,所有刻着“镇僵道场”的石碑、门楣,同时泛起一层淡淡的、柔和的微光,如星辰落地。 一张无形的守护巨网,在这一夜,悄然铺开。 然而,树大招风。 这等神异之事,很快就传到了盘踞在县城的军阀耳朵里。 数日后,一队荷枪实弹的军阀探子来到了村口,为首的队长一脸倨傲,指着石碑喝道:“什么镇僵道场,装神弄鬼,妖言惑众!来人,给我把它砸了,这石头不错,正好拉回去垒炮楼!” 村民们群情激奋,却畏于对方手中的洋枪,敢怒不敢言。 令人意外的是,文才只是冷冷地站在远处看着,并未出手阻拦。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块凝聚了无数心血和愿力的石碑,在探子们的大锤下四分五裂。 当晚,文才悄悄收集了那些碎石,将其磨成粉末,混入百姓供奉后剩下的香灰之中,然后趁着夜色,将这些混合物悉数撒在了村外那片最大的乱葬岗里。 第二天,那个下令砸碑的探子队长出事了。 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浑身皮肤透着一股诡异的青黑色,如中毒一般。 更可怕的是,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无数面目模糊的孩童冤魂将他团团围住,伸出冰冷的小手,凄厉地哭喊着向他索命。 “还我安宁……” “你断了我们的香火……” “孤魂野鬼,收了你!” 探子队长被吓得屁滚尿流,精神崩溃。 消息传回村里,文才立刻登高一呼,声音传遍四野:“毁道场者,即为断我等香火;断我等香火者,乱葬岗的孤魂野鬼,自会去收他!” 百姓哗然,恐惧与愤怒交织,让他们彻底团结起来。 他们自发组织了“护碑队”,手持棍棒锄头,日夜守护在每一处刻字的地方,那股同仇敌忾的气势,竟连军阀都暂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危机暂时解除,义庄却迎来了新的变化。 秋生在厨房烧火做饭时,无意间发现,柴火在灶膛里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其节奏竟与他烂熟于心的《镇僵铭》韵律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萌生。 他取来一张师父留下的空白符纸,以朱砂画上“镇僵道场”的符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混入灶台下燃烧过的灶灰之中。 他没有念咒,也没有作法,只是学着师父的样子,将一股意念灌注其中,然后用最普通的炊烟,将这股“土灶焚符”的愿力送了出去。 烟气袅袅,钻入烟囱,看似消散在空中,实则沉入地下。 那一夜,所有刻字石碑下的地底深处,隐隐约-约传出了一阵阵细微却清晰的、仿佛是沉重锁链被逐一崩断的声音。 守正卫的统领在夜巡时,惊觉地里的阴气似乎被什么东西镇压了下去,他骇然道:“我们没请神,可这地底下埋着的东西……好像开始怕了。” 秋生为自己的发现而兴奋不已,连续几夜都在厨房研究这“土灶通幽”的法门。 某个深夜,他守在灶台前,添着柴火,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打起了盹。 迷迷糊糊间,他看见眼前熊熊燃烧的灶火,竟渐渐扭曲、汇聚,幻化出了一张他日思夜想的面容——正是师父九叔! 九叔的面容在火焰中显得有些模糊,神情肃穆,嘴唇微微开合,似乎在无声地对他说着什么。 秋生拼命想看清那口型,那好像是三个字。 他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惊醒!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师父的幻象,灶膛里的火已经熄灭了。 只有一堆尚有余温的灰烬,在黑暗中安静地躺着。 秋生心中一阵失落,正要起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灰烬中的异样。 他连忙凑过去,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看到那堆灰烬的表面,竟凭空多出了一行歪歪斜斜的痕迹,像是有人用手指刚刚划过。 那痕迹组成了四个字—— 北方楼阁。 第101章 铃响两度,谁在敲门? 寒风如刀,刮过北方荒原的每一寸土地,卷起漫天黄沙。 九叔赤脚踩在龟裂的大地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灼痛感直入骨髓。 他低头看去,身上那件熟悉的明黄道袍早已化作飞灰,只剩下褴褛的内衬,勉强蔽体。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腰间那块代表着茅山道统的身份腰牌,上面的“林凤娇”三字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抹去,只留下一片光滑的空白。 他下意识地掐动法诀,口中默念静心神咒,然而天地间一片死寂,没有丝毫灵气响应。 仿佛他成了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孤魂,一道被彻底注销的编码。 命轮,那个高悬于阴阳之上的规则集合体,已经将他标记为“已注销者”。 阴阳两界,再无他立足之地。 就在他心神俱乱之际,不远处一座破败的山神庙中,一豆灯火,忽明忽暗,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灯下,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长篙,正是那位将他渡过冥河的艄公。 “你回来了。”艄公的声音沙哑而古老,仿佛从万古岁月中传来,清晰地响在九叔耳边,“可你,还被允许‘在’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九叔心头。 是啊,他回来了,可他的“存在”已被抹消。 一个连天地都不承认的魂,一个生死簿上被划掉的名,还能称之为“在”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灯火的方向。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重新握紧双拳的答案。 穿过荒原,他走进了一个炊烟袅袅的村落。 村民们见了他,眼神里只有陌生和警惕,像看一个来路不明的疯乞丐。 他试图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微弱,仿佛被风一吹就散。 他想起了自己的徒弟文才和秋生,想起了任家镇的父老乡亲,可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无人识他林九。 绝望如同藤蔓,一圈圈缠上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童谣随风飘来。 “镇僵道场四字真,妖魔鬼怪不敢跟。九叔回来镇尸神,家家户户都安稳!” 歌声稚嫩,却像一道惊雷在九叔的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不在生死簿,不在道籍,可他……在人心里! 在这些口口相传的童谣里! 在百姓们日夜祈求的香火里! 他循着歌声,冲到一个村口的石碑前。 那石碑上刻着四个大字——“镇僵道场”。 这是他曾经立下的规矩,凡受他庇护之地,皆立此碑,以镇邪祟。 他伸出手指,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渗出殷红的血珠。 他以指尖血,在那四个大字下方,一笔一划,重重描摹出两个字—— 九叔! 当最后一笔落下,他盘膝而坐,闭上双眼,低声念道:“我不在生死簿,但在香火里;我不在道籍,但在民心里!”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方圆十里,百里,千里……所有立有“镇僵道场”石碑的村落,无论远近,那石碑竟在同一时刻灼热发烫,碑上“九叔”二字绽放出璀璨的金光! 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香火愿力,汇聚成千万条金色溪流,冲天而起,如江河倒灌,跨越无尽空间,疯狂涌入九叔的体内! 他的经脉,他的丹田,他那几乎干涸的法力之海,在这一刻被瞬间填满、拓宽、重塑! 那件化为灰絮的道袍重新凝聚成形,比以往更加光华内敛。 那块空白的腰牌上,“林凤娇”三字缓缓浮现,其后更添了两个烙印般的篆字——民心。 九叔猛地睁开双眼,再次掐动法诀。 这一次,天地轰鸣,风云变色,四方灵气如百川归海,尽在他一念之间! “道在人间,我便不死!”他缓缓站起,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北方荒原。 他抬头向北望去,只见遥远的天际,一层层云雾如帷幕般被强行撕开。 一座完全由青铜铸造的楼阁,在一片虚无中缓缓现形,它就那么悬浮在半空中,古朴而威严,仿佛亘古便已存在。 楼阁的飞檐下,挂着一串串青铜风铃,此刻无风自动,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这铃声,竟与他掌心那枚名为“证道·壹”的钥匙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九叔摊开手掌,那枚冰冷的钥匙正在微微震颤,散发着温热。 他翻过钥匙,只见其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细密的小字:“签契者九,执钥者十。” 九个签订契约的人,第十个,却是执掌钥匙的人! 他瞬间明白了。 命轮设下的这个惊天大局,用他九世轮回的真灵为引,根本不是为了让他成为第十个被契约束缚的傀儡,而是为了孕育出一个能够打破规则,反过来执掌钥匙的“变数”! 他,正是那个唯一的,自愿跳出棋盘,反握屠刀之人! 楼阁已然显现,不再虚幻。 九叔没有迟疑,立刻召集了匆匆赶来的文才、秋生,以及奉命在此地接应的守正卫。 “师父,您可算回来了!”文才和秋生见到九叔恢复如初,激动得热泪盈眶。 九叔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地指向天空中的楼阁:“那座楼阁之外,笼罩着一层‘因果幻阵’,寻常法术无法破除。想要进去,只有一个办法——以万人同声之力,用最纯粹的声浪将其震碎。” “万人同声?”文才挠了挠头,犯了难,“师父,这荒郊野岭的,咱们上哪儿找一万个人?就算找到了,也没有喇叭,声音传不了那么远啊!” 突然,他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咱们没喇叭,可有土喇叭!” 他转身对守正卫大喊:“快!去把附近村子里的铜钟、铁锅、铁盆,甚至是粗大的竹筒全都给我收来!越多越好,越大越好!” 众人虽不明所以,但出于对九叔师徒的信任,立刻分头行动。 不一会儿,上百口大小不一的铜钟、铁锅、竹筒被堆在了一起。 文才指挥着众人,将这些东西巧妙地串联、嵌套,竹筒接锅底,锅口对钟口,硬生生在荒原上摆出了一个巨大而怪异的“声阵”。 “乡亲们!”文才跳上一块高地,振臂高呼,“还记得那首童谣吗?跟着我,一起唱!用你们最大的声音,把九叔的名号,吼给天上的王八蛋听!”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土喇叭”的入口,用尽全身力气吼道:“镇僵道场四字真——!” 身后,成百上千的村民、守正卫,甚至刚刚被九叔气息吸引而来的散修,齐齐跟着怒吼:“九叔回来镇尸神——!” 声浪通过那简陋而高效的“声阵”汇聚、放大,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波冲击,如惊涛骇浪般,狠狠撞向天空中的青铜楼阁! “嗡——!” 楼阁外的透明屏障剧烈震颤,幻阵之上,竟真的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 就在此时,楼阁的根基下方,大地突然翻涌,泥土中伸出一只只干枯的手臂。 数十具用裹尸布紧紧缠绕的“伪九叔”从地底爬出,它们身形与九叔一般无二,面容却空洞无神,双眼是两个漆黑的窟窿,散发着浓郁的死气。 这些空洞的傀儡,正是命轮用来阻碍众人的最后防线。 “师兄,你带大家继续喊!这些家伙交给我!”秋生大喝一声, 他没有冲上去硬拼,而是转身冲向后方村民们生火做饭的灶台。 他抓起一把师父赐下的符箓,烧成灰烬,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一大包晒干的辣椒粉尽数混入符灰之中。 “师父说过,火药能炸,灶火也能烧!都给我去死!” 秋生将混合了符灰的辣椒粉猛地投入熊熊燃烧的灶火中! “轰——!” 一股混杂着符箓灵力与辛辣之气的灼热红烟,如同愤怒的火龙卷,从灶膛中喷薄而出,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整个战场! 那红烟所过之处,空气都为之扭曲,伪九叔们身上的裹尸布瞬间被点燃,发出“滋滋”的声响。 它们空洞的身体在红烟中疯狂扭动,最终化为一地焦黑的灰烬。 秋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咧嘴憨笑:“搞定!” 幻阵的裂纹越来越大,终于在最后一声震天怒吼中,“咔嚓”一声,彻底碎裂! 九叔不再等待,脚尖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踏空而上,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冲入楼阁顶层! 楼阁之内,空旷而寂静,唯有中央悬着一枚完整无缺的引魂铃。 铃铛通体青黑,散发着幽冷的气息。 而在那半透明的铃身之内,竟困着一个缩小了无数倍的身影——那张脸,赫然是第九世轮回中,那个意气风发、试图逆天改命的“九叔”! 他被困在铃心,正拼尽全力,疯狂地敲击着铃壁,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求救。 九叔一步步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冰冷的铃身。他的 “抱歉,”他低声说道,“我来晚了。” 正当他准备动用法力,震碎这枚囚禁着自己前世的引魂铃时,铃声突变! “叮铃——” 第一声,清脆悠长,仿佛一声召唤,传遍了阴阳两界。 紧接着,不等九叔反应,第二声响起。 “叮铃——!” 这一声,短促而决绝,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 就在这第二声铃响落下的瞬间,大地上,所有刻着“镇僵道场”的石碑,无论新旧,无论身在何方,竟不分先后,同时“咔”地一声,从中间崩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遥远的冥河渡口,破庙灯火下,艄公放下手中的长篙,抬头望向北方的天空,发出一声悠长的轻叹:“第一声是召唤,第二声……是宣告啊。” 楼阁顶层,九叔握着引魂铃的手僵在半空,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 这不是一次解救,而是一次……交接。 就在他心神震动之际,他身后,那面原本光滑平整的青铜墙壁,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一道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记载过的青铜巨门,竟在墙壁上缓缓开启。 门缝中,没有透出预想中的幽光或是宝气,而是一种九叔从未见过的光芒。 那光芒冰冷、纯白,不带一丝温度,所过之处,竟连影子都无法留下,仿佛世间最严苛的审判之光,将这古老楼阁内的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 它冰冷地落在九叔的道袍上,映出他脸上错愕的表情。 那光,是现代医院里,无影灯的光。 第102章 无影灯下,谁在手术? 那惨白的光,仿佛带着尸体般的冰冷,透过青铜门缝,直刺九叔的眼瞳。 他心头猛地一沉,一股熟悉的窒息感涌上喉头。 这光,这景,分明就是他作为林凤娇时,在现代医院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视网膜上残留的最后影像! 是执念,是心魔,还是……归宿? 九叔下意识抬手,掌心蕴着法力,便要推开这扇通往终结与起点的门。 “道长,不可!”冥河艄公那虚幻的手臂轻轻一横,拦在他身前,声音空洞而古老,“此门不连阳间,不通地府,只通往‘记忆之渊’。入者,将被自己的过去永远囚禁。” 话音未落,那青铜门缝竟无风自开,骤然向两侧洞开! 一股浓烈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瞬间将周围的阴冷气息冲得一干二净。 门后,赫然是一间现代化的手术室。 无影灯下,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胸膛敞开,几根闪着寒光的银针深深刺入心口大穴,旁边的心电监护仪正发出单调而急促的“滴滴”声。 那张脸,分明就是他自己! 九叔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这不是幻象! 至少,不全是幻象! 那心跳的频率,那肌肉的微颤,都带着一种真实不虚的“生机”。 这是命轮,用他最深刻、最痛苦的记忆碎片为蓝本,伪造出的一座“归宿剧场”,一个让他自愿走进去,承认自己命运的圈套! “有点意思。”九叔不退反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如电,瞬间贯穿全身! 这股尖锐的痛楚,像是钥匙,猛地捅开了两段记忆的壁垒,让林凤娇的科学认知与九叔的道法玄通在脑海中剧烈碰撞,又诡异地融合。 痛感之中,一幕被忽略的画面清晰浮现——林凤娇临终前,在护士的引导下,颤抖着签下了一份“器官捐献志愿同意书”。 那歪歪斜斜的签名,此刻看来,竟像一道用现代笔墨画下的索命咒符! “原来如此,‘自愿’才是契约的核心。”九叔眼中寒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这骗局的根源。 他猛地从腰间抽出那枚饱经岁月洗礼的桃木令,毫不犹豫地在左手掌心狠狠一划! 鲜血,带着至阳之气,瞬间涌出。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掌心飞快写下四个字——我命非签! 字迹刚劲,如刀刻斧凿,带着一股与天争命的决绝! 鲜血滴落,溅在手术室光滑的地砖上,在惨白的无影灯光下,竟隐隐绰绰地映出了一卷古老经文的影子——《镇僵铭》! “用现代的壳子,装几千年的旧骗局?”九叔冷笑一声,笑声在空旷的手术室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嘲讽与战意,“好啊!那我就用你们的‘科学’,来验一验你们的‘鬼话’!” 他猛地将淌血的手掌按在青铜门冰冷的门环上,口中低声喝道:“电压不驱邪,伏特难量心!但人心,能发电!” 话音落,他掌心的鲜血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意志力,化作一道道细微的金色电弧,瞬间流遍整个青铜门! 门外,文才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急得满头大汗。 他看不见门内景象,却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他猛地想起九叔在义庄时,曾醉酒后画过的一张残缺的图纸,上面画着些奇怪的符号和线条,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心念转换”、“灵能场”。 “师父说过,万物皆有炁,人心信念也是炁!”文才当机立断,从随身的竹筒里倒出一堆零碎物件——几截缠好的铜线,两片打磨过的铁片,还有一撮从香炉里精心收集的香灰。 他手忙脚乱,却异常坚定地按照记忆中的残稿,将这些东西飞快地拼接起来。 一个造型古怪,仿佛土法炼钢造出来的“愿力感应器”雏形初现。 他没有电池,却想起了师父的另一句话。 “香火愿力,亦是能量!” 文才取出一炷残香点燃,将那袅袅升起的青烟,小心翼翼地导入装置的一端。 奇迹发生了! 装置上用铜丝做成的指针,竟像疯了一样剧烈地跳动、旋转,发了疯似的指向那扇青铜巨门! “师父!”文才脸色煞白,对着门内用尽全力大喊,“这门在吸!它在吸咱们的念头!它把我们的‘信仰’当成燃料,造了个假的天道出来!” 门内,九叔闻言,眼中两道金纹一闪而逝,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命轮并非无所不能的神明,它更像是一个……寄生虫! 一个寄生在万千生灵信念之上,汲取精神力量来运转的“灵能机器”!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秋生动了。 他默默蹲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灶台下最深处的灶心土混合着符纸烧成的灰烬。 这正是他屡试不爽的“土灶通幽”所用的引子,能沟通阴阳,更能勘破虚妄。 他划着火折子,点燃一小撮灰粉,然后猛地向空中一撒! “道法自然,烟火破障!” 灰烟并未散去,而是在半空中诡异地凝结、流转,最终竟化作四个龙飞凤舞的篆字——镇僵道场! 这四个字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带着人间烟火最质朴的力量,狠狠地压向门缝! 刹那间,手术室内的无影灯疯狂闪烁,心电仪的“滴滴”声化作刺耳的尖啸。 整个医院的影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扭曲、崩解、剥落! 真相,暴露无遗! 那根本不是什么现代医院,而是一个由亿万残魂的记忆碎片编织而成的巨大“记忆茧房”! 无数哀嚎的、模糊的魂魄纠缠在一起,构成这牢笼的墙壁。 而在茧房的正中央,一颗鲜活的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着,正是第九世九叔的心脏! 无数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银丝,从四面八方的“墙壁”中延伸出来,密密麻麻地刺入心脏,如同贪婪的吸管,正一寸寸地抽取着其中最本源的“真灵”! “邪魔外道!” 九叔怒喝一声,一步踏入茧房。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就抓向那颗被万千银丝缠绕的心脏。 嗤嗤嗤! 银丝仿佛活了过来,如万千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手臂,锋利的尖端刺破皮肤,疯狂地往里钻! 一瞬间,无数庞杂混乱的“伪记忆”洪流般涌入他的脑海:他成了西装革履、推动人类科技进步的顶尖科学家;他成了身披戎装、坐拥万里江山的铁血军阀;他甚至成了高坐神坛、享受万民香火供奉的无名神祇……每一个身份都充满了诱惑,每一个未来都辉煌得令人沉沦。 但九叔死死地盯着自己掌心那四个血字——我命非签! “我不是你们的实验品!”他双目赤红,对着虚空嘶吼,“我是林凤娇,也是九叔!我的人生,是我自己一笔一划签下的道!” 他猛然抽出桃木令,脑中林凤娇的化学知识瞬间激活,反向推演出这些银丝的成分——汞,铅,还有高浓度的怨气结晶! 都是导电且惧怕强氧化剂的东西! “噗!” 九叔不再犹豫,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蕴含着至纯阳气的精血! 血雾精准地覆盖在缠绕手臂的银丝上,发出一阵“滋啦”的腐蚀声,仿佛热油浇雪! 趁着银丝被阳血腐蚀、暂时僵直的一刹那,他大手一探,终于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稳稳地捧入了怀中! 心脏入手,一股血脉相连的温热感传来。 轰——! 九叔的识海如同宇宙爆炸,第九世作为林凤娇的所有记忆,不再是碎片,不再是负担,而是化作滔天潮水,与他原本的道士记忆彻底融合,再无分彼此。 在这一刻,他彻底看清了。 每一世的“林凤娇”,都是在命轮的精心诱导与编排下,看似“自愿”地签下了那份灵魂契约。 他们或为亲情,或为理想,或为苍生,最终都走向了自我献祭的结局。 唯有这一世,他,同时拥有了林凤娇的科学之智与九叔的道法之能,以这“双重记忆”为利刃,亲手斩断了纠缠九世的因果锁链! 他将那颗依旧在跳动的心脏,缓缓按回自己的胸膛。 两颗心脏的搏动,在这一刻,达到了完美的同步。 “从今往后,”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天地宣告,又像是在对自己立誓,“不签契,不归位,不认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掌心中那枚“证道·壹”的钥匙印记,彻底燃烧、融合,最终在他胸前凝聚成一枚古朴的血玉铃铛吊坠。 也就在同一时刻,天地之间,无论是道观法坛上的铜铃,还是赶尸匠手中的引魂铃,亦或是冥河艄公船头的渡魂铃,所有能发出声响的法铃,齐齐一静。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被他这一举动,永远地拨停了。 九叔长舒一口气,转身迈步,走出了那已经开始崩塌的记忆茧房。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再次愣住。 没有楼阁,没有冥河,没有艄公。 他正孤身一人,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之上。 脚下是干裂的土地,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空,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他胸前的那枚血玉铃坠,忽然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没有清脆的铃音,没有法力的波动。 一声极轻、极细微的声响,从铃铛内部传出,传入他的耳中。 滴—— 那声音,冰冷,机械,如同心电监护仪拉出直线前,最后一声绝望的余响。 第103章 荒原点火,谁还记得我? 那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消散,九叔的身躯却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 他缓缓抬起枯骨般的指节,对着铅灰色的天空,猛地掐了一个五雷号令的法诀。 这是他行走江湖数十年,早已刻入骨髓的本能。 以往,此诀一出,纵然不是天雷滚滚,也该引得风云变色。 然而此刻,荒原死寂。 别说雷声,就连一丝风都不曾为他而起。 九叔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他颤抖着从怀中摸出那块跟了他一辈子的桃木令牌,令牌温润,上面用朱砂刻着的“九叔”二字,曾是他在道门体系中身份的证明,亦是鬼神见之也要退避三分的凭依。 可现在,那两个字,竟像是墨迹遇到了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模糊、洇散,边缘化作一片混沌的淡红。 一个荒谬而恐怖的念头,如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命轮已破,他早已是阳寿已尽之人。 阳间的户籍册上,他林九的名字后面,想必早已添上了一个“殁”字。 而阴司的生死簿上,他更是被强行抹去,魂归无处。 他成了三界六道之中,一个彻彻底底“不存在”的人。 不入轮回,不归天地。 所以,天不应他,地不理他,就连他修了一辈子的道法,也开始排斥他这个“无名之人”。 夜风终于卷起了沙砾,打在他破旧的道袍上,发出嘶哑的声响。 九叔再也支撑不住,靠着身后一块冰冷的岩石缓缓坐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自嘲,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死,是根本没人记得你活过。”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任家镇义庄,却是一片焦灼。 文才正举着油灯,满头大汗地检查着义庄外围那一圈“镇僵道场”石碑。 这些石碑是九叔亲手所立,上面的符文乃是茅山正统的镇煞符,几十年来吸收了乡民无数香火愿力,是整个任家镇安宁的基石。 可现在,那些深刻的符文,竟像是被岁月无情地冲刷,颜色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褪去。 原本萦绕在石碑上的那层淡淡金光,也变得微弱不堪,仿佛风中残烛。 “不行,愿力在消散!师父他……他留在世间的痕迹正在消失!”文才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发疯似的冲回义庄,翻箱倒柜,终于在九叔最常用的那本黄皮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发现了一行用血写下的小字,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间留下: “若我回不来,按‘北斗七点’布香阵。” 文才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是师父留下的后手! 他一把抹掉眼泪,冲出义庄,对着那群同样手足无措的守正卫大吼:“都别愣着了!快,去拿魂灯和安神香!以村口的‘镇尸碑’为天枢,按北斗七星的方位,在镇外七里之内,点燃七盏魂灯!” 众人如梦初醒,立刻行动起来。 半个时辰后,七盏特制的白玉魂灯被安放在各自的方位上。 当文才亲手点燃最后一盏位于“摇光”位的魂灯时,异变陡生! 七盏魂灯的灯焰,竟同时拔高三尺,由橘黄转为纯白。 七道光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交汇于一点,光芒扭曲、凝聚,最终竟化作一道模糊的、摇摇欲坠的人影——那人影身穿道袍,背着行囊,正是一脚踏出枉死城渡桥的九叔!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的残影,却让所有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文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师父!我们……我们还能看见你!” 义庄的另一边,秋生正呆呆地坐在灶台前。 他不像文才那般精通阵法,却有着过人的记忆和直觉。 他一遍遍回想着前几日,那灶火中一闪而逝的四个字——“北方楼阁”。 北方……师父在北方! 他猛地站起身,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 他想起九叔曾说过,万物皆有灵,声音也是一种力量,尤其是孩童口中传唱的童谣,最是纯粹,能与天地间最本源的愿力产生共鸣。 当夜,秋生便站在村口,对着茫茫北方,一遍又一遍地高声唱起了一段自编的童谣: “镇僵道场四字真,九叔回来镇尸神!妖魔鬼怪都死绝,我师父是第一人!” 他的嗓音并不好听,甚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 一天,两天……他不知疲倦地唱着。 唱到第七夜,奇迹发生了。 他的歌声,仿佛触动了某个神秘的开关,竟与那些从石碑上散逸出来、尚未完全消失的残存愿力产生了共鸣。 一丝丝,一缕缕的金色光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他的歌声引导下,竟在空气中凝成了一条只有他能看见的、若有若无的“声径”,笔直地指向遥远的北方荒原。 “师父!”秋生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不顾文才的劝阻,背上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只装了一坛从灶台里挖出的灶灰,三张空白的符纸,以及几块干粮。 “师父教过我,”他对前来送行的文才说道,“火,能烧尽阴邪,也能为人引路。我去找他。” 荒原深处,九叔已经近乎油尽灯枯。 他失去了方向,失去了力量,甚至快要失去自己的意识。 就在他准备放弃,任由自己化作这荒原上的一抔黄土时,眼角余光瞥见远处似乎有一点微光。 那光芒极其微弱,却像是黑夜中的灯塔。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走过去,才发现那竟是半截没有燃尽的香,是乡野百姓供奉山神土地时,最常用的那种廉价香。 香火……百姓的香火! 九叔的心猛地一颤。 他颤抖着手,摸出身上最后一张空白的符纸,咬破指尖,将符纸点燃。 在升腾的火光中,他死死盯着那跳跃的火焰。 火焰扭曲着,竟慢慢幻化出两个字的残影——九叔! 不是道门敕封的法名,不是官府文书上的林九,而是乡亲们口中,那个最亲切、最信赖的称呼。 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脑海,让他瞬间顿悟。 “我不在册,但在念中!”他低吼出声,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我林九的道,从来就不是天上神仙赐予的,而是这万家香火,一声声‘九叔’叫出来的!”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香灰,混上自己的指尖血,以指为笔,以地为纸,奋力写下八个大字: “我道由心,不借天名!” 八字写罢,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然而,就在他倒下的瞬间,十里之外,一座被遗忘在山坳里的“镇僵道场”石碑,突然毫无征兆地滚烫起来,一丝微弱却纯粹的愿力,如同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瞬间跨越空间,牵引到了九叔身上。 与此同时,刚刚行至荒原边缘的秋生,也停下了脚步。 他按照心中的直觉,用火折子点燃了那坛灶灰。 灶灰本不能燃烧,此刻却轰然一声,窜起一人多高的火焰! 他抓起那三张空白符纸,以自己的血在上面飞快画下“镇僵道场”四个字,然后投入火中。 火光冲天,竟在漆黑的夜空中,用火焰的形态,清晰地勾勒出了“镇僵道场”四个巨大的字样,如同一个烙印,印在了天幕之上。 远在十里之外的山丘上,刚刚获得一丝愿力补充的九叔,缓缓站起身,抬头便看到了那四个由火焰组成的字。 一瞬间,这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眼眶竟被热流??满。 他从怀里掏出贴身存放的血玉铃铛,那本是秋生母亲的遗物,也是一件法器。 他逼出一滴心头精血滴在铃铛上,那血玉瞬间变得红光大盛。 他轻轻一摇。 没有声音。 然而,一道无形的波纹,却以他为中心,贴着地面,如水波般向着火光的方向扩散而去。 秋生正仰头看着自己的杰作,脚下的地面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紧接着,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他心底响起: “往南三里,有井。” 秋生猛然回头,望向南方,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另一边,文才率领的守正卫也顺着魂灯指引的方向,一路寻来。 当他们与秋生汇合时,正好在秋生所指的南方三里处,发现了一口被砂石半掩的古井。 撬开井盖,一股带着淡淡香火味的清冽井水,正从井底汩汩渗出。 “是师父的法力!这水里有愿力!”文才大喜过望。 他们立刻按照九叔旧时留下的方法,以这口井的井水调和秋生带来的灶灰,重新为那些褪色的石碑描绘符文,甚至当场开凿新的石碑。 当最后一块新碑的最后一笔符文落下,奇迹发生了。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共鸣响起,从任家镇开始,向着整个北方荒原,所有或明或暗的“镇僵道场”石碑,在这一刻同时亮起了柔和的微光。 这些光点在黑夜中连成一片,仿佛一张覆盖了方圆百里的巨网,被重新激活。 九叔站在远处的山丘之巅,遥望着南方那片由无数光点汇聚而成的灯火人间,低声呢喃: “道,不在高坛,不在书册,而在一句童谣,一炷心香。”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道。 然而,就在义庄众人为石碑重光而欢呼雀跃的那个深夜,所有人都未曾察觉的异变,正在悄然发生。 遍布荒原的数百座石碑上,那刚刚恢复光芒的“镇僵道场”四个大字,突然毫无征兆地,齐齐倒转过来,字迹如同水波般散去。 紧接着,在原本刻着字的石碑正面,又缓缓浮现出另外四个截然不同、笔画更加古朴苍劲的小字。 那四个字,是—— “第十开道”。 第104章 第十开道,我来签字 任家镇的义庄屋檐下,纸灯笼微微晃动,映出一道挺拔的身影。 九叔站在院中,仰头望着那块重新亮起微光的石碑,可眉心却越皱越紧。 不是喜悦,而是警觉。 他一步跨到碑前,掌心贴上冰凉石面。 符文尚温,愿力未散,可那“镇僵道场”四字,竟如被无形之手抹去,原处浮现出四个古拙苍劲的字——第十开道。 不止这一块。 他疾步而出,踏月而行,接连查看镇外七碑。 每一块,皆是如此。 正面字迹倒转消散,背面悄然浮现新文,如同命运之笔,在黑夜中无声落款。 “第十……开道?”九叔低声念着,忽然瞳孔一缩。 他猛地转身,袖袍翻飞,以指为笔,在空中虚划四字。 笔顺、结构、气韵——与他曾在祖师殿密卷中见过的“命轮契文”如出一辙! 命轮设局,九世轮回,只为选出一人,在第十道开启之时,签下血契,成为天道傀儡般的“守序者”。 可他不是傀儡。 他是人。 是道士。 更是……一个活了十辈子的人。 “自愿者?”九叔冷笑一声,眼中却燃起前所未有的火焰,“他们要选一个听话的签契奴,可我要做的,是立下新契的——开道人。” 风骤起,吹动他宽大的道袍,猎猎如旗。 第二日清晨,义庄钟声三响,破晓而鸣。 文才、秋生率守正卫齐聚院中,人人脸上还带着昨夜重燃石碑的喜色。 可当他们看到九叔手中那块翻转过来的石碑,背面“第十开道”四字如刀刻斧凿,心头皆是一震。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秋生挠头,声音发紧。 九叔负手而立,目光扫过众人:“意思是,从前我们拜神请仙,画符念咒,只为替天行道。可如今,天道有缺,六道紊乱,神不临凡,仙不降旨——那就别等了。”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如钟: “从今日起,镇僵道场,不拜神,不称仙。不供牌位,不烧金纸。只传术、授法、护一方百姓安宁。” 全场寂静。 文才最先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师父的意思是……把道术,交给普通人?” “正是。”九叔点头,“符不是神迹,是知识。阵不是天授,是经验。火药能炸尸,桃木可镇煞,灶灰能聚愿——这些,不该只藏在道观密典里,而该写进村口黑板上。” 秋生听得一愣一愣的:“那……那不是人人都能当道士了?” “对。”九叔目光如炬,“我要的,不是再多几个‘九叔’,而是千千万万个‘会防尸的人’。” 文才猛地抱拳,单膝跪地:“师父!弟子愿往百村传法!我带《镇僵手册》去!” 九叔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册,封皮以牛皮包裹,内页用油纸防潮,字迹工整,图文并茂——火药三成硝、七成磺,符阵七点连线法,开眼三步呼吸诀,甚至连如何用铁锅蒸符、用盐米测阴气,都写得清清楚楚。 “拿去。”九叔递出手册,“记住,不许收一文钱,不许自称大师。教一个,就是一个火种。” 文才咧嘴一笑,扛册就走:“师父放心,我这就去搞‘科学式道术下乡’!” 半月之后,荒原变了模样。 十里八村,家家门口挂起红纸黄符,孩童嬉闹间随手画个“井”字都说能辟邪。 村中祠堂改作“镇僵角”,墙上贴满符阵图解,角落堆着自制火药罐,连老妪烧饭前都要往灶里塞张符纸,嘴里念叨:“保平安,驱白毛。” 文才奔波于山野之间,脚底磨破,嗓子喊哑,可看着村民们从战战兢兢到主动设阵,他笑得比谁都灿烂。 “师父说得对,道不在高坛,而在饭桌前。” 而另一边,秋生也没闲着。 他整日蹲在村东老灶台边,盯着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发呆。 自那夜井水重绘石碑后,他总觉得,灶火与符纸焚烧时,有种说不清的共鸣。 “师父说,愿力如风,无相无形……可风,是不是也能被‘引’?” 他试了七天,终于发现——当符纸混入柴灰,投入灶中焚烧,那炊烟竟隐隐泛出淡金光泽。 更奇的是,村后乱葬岗的游魂,竟不再躁动,反而绕着村子转圈,像是在……排队? “我懂了!”秋生一拍大腿,“灶连地脉,烟通幽途!咱们烧的不是饭,是‘香火’!是‘愿力流’!” 他立刻组织村民改造灶台,在灶底嵌入符纹铜片,每日三餐前焚烧特制符灰。 炊烟升腾,如丝如缕,竟在空中隐隐形成一道螺旋气流,直贯地底。 那一夜,地动如雷。 守正卫统领带人巡查至村外,忽觉脚下震动,低头一看,地面裂开一道细缝,幽光自下涌出。 紧接着,一道断裂千年的阴脉,竟在炊烟引导下,缓缓接续! 无数游魂列队而行,如归家般沉入地底。 统领跪地,声音发颤:“咱们……没请神,没做法事……可地府……认了这条道。” 消息传回义庄时,九叔正站在山巅,望着北方荒原。 那里,曾是白骨堆积的祭坛旧址。 风沙漫天,焦土无垠。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血玉铃坠——秋生母亲的遗物,承载万人愿力的法器。 铃不响,心已动。 而那场足以改写六道的仪式,已不能再等。 原文中“可我林凤娇,从二十一世纪活过来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安排命运。”存在问题,“林凤娇”与前文“九叔”人物身份矛盾,应将“林凤娇”改为“九叔”。 修改后的小说内容如下: 夜风卷起焦土,如灰雪般扑向北方荒原深处。 那曾是任家僵尸祖盘踞的祭坛,如今只剩一片死寂黑土,寸草不生,连亡魂都不敢踏足半步。 可就在这片被天道遗弃之地,一道身影踏沙而来,脚步沉稳,如刀刻石。 九叔来了。 他披着褪色的道袍,肩头落满风尘,眼中却燃着不灭之火。 左手紧握桃木令,右手攥着那枚血玉铃坠——它温润如初,却已承载了十万百姓的祈愿、千村万落的香火、无数母亲护子时的低语、壮汉炸尸前的怒吼。 这不是法器,是人心。 他站在祭坛中央,抬头望天。 星河黯淡,云层厚重,仿佛有只无形巨手压住苍穹,不让半缕光降世。 他知道,那是命轮的封印,是天道对“第十开道”的禁忌警告。 可他不在乎。 “你们设九世轮回,只为选出一个听话的签契奴。”九叔冷笑,声音不高,却穿透风沙,“可我九叔,从二十一世纪活过来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安排命运。” 他咬破指尖,鲜血涌出,在寒风中竟不凝结,反而蒸腾起一丝赤雾。 桃木令轻点虚空,以心头血为墨,以意志为笔,一字一字,凌空书写—— “凡心向正者,皆可执符;” 第一字落,大地微颤,一道裂痕自脚底蔓延,似有沉睡的脉络被唤醒。 “凡愿护人者,皆为道统。” 第二句成,空中忽现细密金线,如蛛网般自四野汇聚,竟是百里之外“镇僵角”中百姓焚符时逸散的愿力,自发来朝! “不问出身,不论资质,” 九叔笔锋未停,声音渐昂,如雷贯耳。 “唯行善断恶,即为镇僵!” 最后一字落下,万籁俱寂。 刹那间—— “轰!!!” 血玉铃坠炸裂! 碎玉纷飞,化作漫天血雨洒向荒原。 每一滴血珠落地,便生出一缕红光,如根须扎入地底,瞬间连通千村万落的灶火、祠堂、门符、火药罐……所有由凡人亲手布下的镇尸之法,此刻全部共鸣! 大地震动,焦土翻涌,一道道赤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那些光柱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按照某种古老而全新的阵图排列,竟在空中交织成一张横跨南北的光脉巨网,宛如人间自立的天道经络!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每一家“镇僵角”内,香火无风自燃。 老人颤抖着捧起《镇僵手册》,孩童学着画“井”字符,猎户点燃火药罐试爆,村妇将混了符灰的柴火投入灶中……千万人同时开口,齐声诵念那四句新契文。 声音不大,却汇成洪流,冲破云层,撞向九重天外! 冥河畔,雾气弥漫,一叶残舟泊于幽水之边。 冥河艄公立于船头,黑袍猎猎,手中竹篙轻点水面,倒影中竟无脸无相。 他仰头望着夜空骤然成型的光脉,久久不语。 良久,他缓缓收起竹篙,低声道: “六道未修,人间先立一道……有趣。” 他转身推开船舱门,取出一本破旧名册,翻开空白页,提笔写下第一行字: “这一渡,我不收钱,只记名。” 笔锋一收,整条冥河水面泛起金纹,仿佛有某种沉眠已久的规则,正在松动。 义庄屋顶,九叔静立如松。 他望着北方天际,那里,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正缓缓凝聚出一座楼阁的轮廓。 不是青铜铸就,不是仙气缭绕,而是由万千缕香火之气、信念之丝、愿力之线编织而成。 楼身透明,似幻似真,每一层都浮动着百姓诵经的身影、孩童画符的手势、文才讲课的剪影…… 那是——人间道统的具象。 是他亲手写下的契约所化之“镇僵楼”。 风拂过他残破的衣袖,也拂过掌心那几片血玉铃坠的碎片。 他轻轻摩挲,仿佛还能听见秋生母亲当年摇铃驱邪时的叮咚声。 “你们要签契?”九叔低声自语,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好啊……这次,契约上——”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直刺那座缓缓成型的楼阁。 “——只写凡人之名。” 话音未落,北方天际忽起异变。 那楼阁顶层,一扇门,悄然开启。 无声无息。 没有光亮从中泄出,也没有身影走出。 只有一阵风,轻轻送来一段童谣。 稚嫩、清脆,却又带着某种穿越时空的诡异回响,仿佛从极远又极近的地方传来—— “镇僵道场……四字真……” 歌声断续,随风飘荡,却像钉子一样扎进九叔的耳膜。 他浑身一震,瞳孔骤缩。 这声音……他听过。 不是今生,也不是前世。 而是——第九世轮回中,那个在瘟疫村口唱着童谣、最终化作尸婴的小女孩。 可她早已死了。 死在他怀里。 “怎么会……”九叔握紧桃木令,冷汗悄然滑落。 风停了。 可那童谣,却越来越清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一句—— 第105章 童谣开门,我不请神 那童谣之声,自北天之上那座虚幻的香火楼阁中倾泻而下,不再是缥缈的回响,而是宛如千百孩童贴着耳廓,用最纯真的嗓音唱出的执念。 每一个音节落下,楼阁的轮廓便凝实一分,砖瓦的纹理,梁柱的雕花,都从虚无中被一声声“九叔”给呼唤出来,变得触手可及。 可那扇悬于顶端的门,却始终紧闭。 它随着楼阁一同变得真实,门上古朴的铜钉甚至泛起了冷硬的金属光泽,却无半点开启的迹象,仿佛一座拒绝了所有香客的天上孤庙。 九叔林凤娇立于义庄屋顶,夜风吹得他道袍猎猎作响。 他缓缓闭上双眼,摒弃了视觉的干扰,将全副心神沉入那歌声之中。 不对劲! 他心头猛地一沉。 这声音里没有天道法则的威严,没有灵气流转的轨迹,更不似录音法术那般呆板重复。 它充满了鲜活的、稚嫩的情绪,每一遍重复,音调都有细微的起伏,那是活人换气、心跳的证明。 有千百孩童,正站在那扇门的后面,齐声高唱! 一个寒意彻骨的念头蹿上心头:他的命轮早已在上次与冥府签契的争斗中受损,天道之音,鬼神之语,皆已听闻不到。 这“天听”之能,早已被命轮锁死。 那他此刻听见的,又是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 这不是天道传音,是人心渡念! 是这十里八村的百姓,用他们的信念,硬生生将这声音灌进了他的脑海! “师父!”一声焦急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索。 文才气喘吁吁地爬上屋顶,手里还捧着一本破旧的书册,书页残缺处,竟是用灶膛里的黑灰混合着米汤,小心翼翼地糊补起来的。 他指着那本自制的《镇僵手册》,眉头紧锁:“师父,您看。现在镇子里的百姓,别说画符,连最基础的驱尸符咒,三岁小儿都能默写几句。可是您发现没有?越是咱们道场灵验的地方,就越没人再提什么‘神仙保佑’,家家户户都说,‘按九叔教的来就行’。” 文才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一种混杂着骄傲与惶恐的复杂情绪:“师父,咱们建的不是庙宇,倒像是一座……一座传授生存之道的学堂。可我担心,若是这道统真就这么立下了,天下人人皆知镇僵之法,人人皆可为师……那您,还是这世上唯一的‘九叔’吗?” 九叔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展颜一笑。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愠怒,只有如释重负的欣慰。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文才的肩上,力道之大,让文才一个趔趄。 “傻小子,”九叔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道若只归一人,那它早就该断了。正因万家执符,户户知法,这道,才算是真的活了过来!” 与此同时,院中另一角,秋生正默默地蹲在地上。 他没有抬头去看天上的异象,而是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 他将从各家各户孩童口中听来的童谣,一字一句,工工整整地写在裁剪好的黄纸上。 随后,他从灶膛里掏出最细腻的灶灰,又将一截晒干的桃木枝烧成炭粉,与灶灰混合均匀,小心地涂抹在写满字迹的黄纸背面。 最后,他将这张承载着童谣与信念的黄纸,折成了一只笨拙的纸鸢。 “师父说过,话能传情,也能通幽。”秋生点燃手中的火折子,对着纸鸢低语。 他松开手,那纸鸢竟无风自起,拖着一道火线,如同一支饱含愿力的箭矢,撕裂夜空,直射北天之上的那座楼阁。 当那点微弱的火光触及楼阁门沿的瞬间,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扇坚不可摧的巨门,竟发出“滋啦”一声轻响,表面猛地向内凹陷下去一小块,仿佛被一句无形的歌声,硬生生烫出了一道浅浅的裂痕! 秋生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嘿,原来……咱们的声音,也能当符使!”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北天,期待着那扇门在下一次攻击中彻底洞开。 然而,九叔却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错愕的举动。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义庄后院的祠堂。 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取下供奉在正中央的祖师牌位。 那牌位历经风雨,早已蒙尘。 九叔用袖口仔细拂去尘灰,露出“茅山正宗第九代传人林凤娇”的刻字。 他翻过牌位,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牌位背面奋笔疾书—— “第十开道”! 四个字,笔走龙蛇,带着一股斩断过往、开辟新途的决绝。 写罢,他转身回到院中,在文才和秋生惊骇的目光中,将那块象征着他身份与传承的祖师牌位,亲手投进了熊熊燃烧的灶膛! “轰——” 火焰轰然暴涨,将整个义庄映得一片通红。 九叔立于火光之前,身影被拉得巨大,他朗声喝道,声音盖过了天际的童谣:“命轮要我以神位叩门,我偏要用这凡人烟火点燃前路!它不请我,我便——自己烧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座义庄的地基猛地一震! 紧接着,散布在任家镇乃至方圆十里所有村口路边,那些由九叔亲手刻下的“镇僵道场”石碑,竟同时喷射出带有符文烙印的青烟! 一道道青烟如龙蛇升天,在半空中汇聚成一股磅礴的信念洪流,裹挟着万家灯火的暖意与人间烟火的炽热,朝着北方那座楼阁,悍然冲去! 就在青烟洪流即将撞上楼阁之际,楼阁中突然传出一阵刺耳的铃铛乱响。 门缝中,竟有无数道纤细却坚韧的银丝爆射而出,如同一张天罗地网,要将这凡人愿力汇成的洪流彻底绞杀、撕碎! “不好!”文才大惊失色。 危急时刻,他福至心灵,一跃跳上屋顶,抓起挂在檐下的铜钟,用尽全身力气敲响,同时运气高喊,声传百里:“全镇听令——唱!唱咱们的镇僵谣!” “镇僵道场四字真,九叔回来镇尸神……” 刹那间,任家镇,以及周遭所有亮着灯火的村落,无论男女老少,皆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不约而同地开口高唱。 那歌声起初零落,转瞬便汇成一股惊涛骇浪,声浪滚滚,如潮水般涌向天际。 “嗡——” 那无数欲绞杀青烟的银丝,竟在这排山倒海的歌声中剧烈震颤,而后,寸寸崩断! 九叔立于灶膛火光之中,手中轻轻摇晃着一枚血玉铃坠的残片,那是他与强敌搏命后留下的信物。 他望着被歌声震碎的银丝,望着那势不可挡的青烟洪流,低声自语:“你们靠签契锁人,我,靠人心开门。” 轰隆——! 北天之上的楼阁巨门,终于被那股融合了万家信念与烟火的青烟,彻底撞开! 门后,没有想象中的神光普照,没有庄严的天音宣告。 只有一条由无数张孩童手绘的、歪歪扭扭的符纸铺成的小路,从门内一直延伸到九叔的脚下。 每一张符纸上,都用稚嫩的笔迹写着两个字——“九叔”。 九叔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 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小路的阶前。 那人手提一盏幽暗的残灯,身形介于虚实之间,正是许久不见的冥河艄公。 他手中的灯火微弱闪烁,声音沙哑地响起:“此去,前路无册可查,前尘无命可循。你若踏出这一步,便再不能回头。” 九叔回头,望了一眼义庄那温暖的灯火,望了望文才手中那本用灶灰补好的手册,又望了望秋生脚边那只未燃尽的纸鸢。 他淡然一笑,笑容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坚定。 “我不回头。” “因为我——从未独行。” 话音未落,他已然踏上了那条符纸铺就的小路。 他的身影顺着光脉般的路径,一步步走向那洞开的门扉,最终,彻底融入了门后那片未知的深邃之中。 当九叔的身影完全消失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那条由童谣和信念铺就的符纸小路,竟开始急速倒流! 一张张符纸凭空化为灰烬,上面的字迹也瞬间回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逆转时间,收回刚才发生过的一切见证。 而在任家镇最南端,那块最早立下的村口石碑上,“镇僵道场”四个大字之下,一行极细、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字,正悄然浮现—— 道成之日,师将不存。 第106章 道成之日,师将不存。 纸灰逆飞,字迹回缩。 那条由万千孩童手绘符纸铺就的小路,正从尽头开始一寸寸倒卷,仿佛天地执笔,正在抹去九叔踏过的每一步足迹。 风没有动,可空气却如被无形巨手撕扯,发出低沉的嗡鸣。 一张张写着“九叔”的符纸在空中化为黑灰,又逆着轨迹飞回门内,像是时间倒流,将那一场万家齐唱、青烟撞门的壮烈彻底抹除。 而在任家镇最南端,村口那块青石碑上,“镇僵道场”四个大字之下,悄然浮现出一行血纹小字,细如蚊足,却刺目惊心—— 道成之日,师将不存。 文才第一个冲到碑前,双膝重重砸地,溅起尘土。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摩挲那行血字,忽然“啊”地一声缩回——指腹竟被划开一道细口,血珠渗出,滴落在碑面,竟“滋”地一声冒起白烟,碑面微微发烫,仿佛活物在呼吸。 “不可能……”文才声音发抖,“师父才刚走,怎么就……说他不能存了?” 他猛地抬头,望向北方。 那条光脉般的小路,已倒卷过半,尽头的门扉正缓缓闭合,如同巨兽合上了口。 而九叔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秋生呆立原地,怀里紧紧抱着那只未燃尽的纸鸢残片,那是昨夜孩子们为“送师父上路”亲手扎的。 火苗早熄了,只剩焦黑的竹骨和半张画着笑脸的纸。 他嘴唇哆嗦着,喃喃道:“师父……是不是……回不来了?” 话音未落,义庄方向猛地一震。 轰——! 一声闷响自地底传来,整座义庄仿佛活了过来。 堂中悬挂的黄符无风自动,猎猎翻飞,如同受惊的鸟群;墙上那把桃木剑嗡嗡震颤,剑穗竟自行打结;灶膛里本已熄灭的余烬,“嘭”地爆出一团青焰,直冲房梁! 文才瞳孔一缩,猛地从地上跃起:“不对!这不是消亡……是共鸣!” 他转身狂奔回义庄,冲进祠堂,一把掀开供桌下的暗格,抽出那本用灶灰补页的《镇僵手册》。 翻开昨夜空白的一页,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原本空无一字的纸页上,竟浮现出一行行稚嫩笔迹,正是昨夜万家齐唱的童谣! 每一个字都微微发烫,像是刚被人一笔一划写上去,墨迹未干。 “……九叔摇铃过村东,僵尸听见躲棺中……” “……不拜菩萨不烧香,只信九叔画的黄符章……” 文才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字迹,热意直透掌心。他忽然明白了—— 不是百姓忘了九叔。 是九叔的道,还在他们嘴里活着! “秋生!”他猛地转身,眼中燃起火焰,“师父没被抹去!只要还有人念他、信他、用他教的法子驱尸避祸,他的道就不会断!” 秋生怔住,低头看着手中的纸鸢残片,忽然咬牙:“那……那我们就让所有人都念!让整个天下都唱!” “对!”文才眼中精光爆闪,“他们用命轮抹去师父的痕迹,我们就用人心,重新写回去!”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立刻行动。 秋生抓起炭笔,冲到院中青石板上,疯狂书写。 他将旧童谣拆解重组,加入九叔常挂在嘴边的顺口溜,改得朗朗上口又暗藏符咒韵律: 九叔不在山,符在即是仙; 不拜天外神,只信手中篇! 一钉镇尸口,一火焚阴烟, 万家同念时,道法自通天! 文才则冲上房梁,拆下义庄铜钟的铃舌,投入灶火。 他取出九根新折的竹骨,做成九只纸鸢骨架,将熔化的铜液灌入其中,凝成九枚铜钉,分别嵌入鸢骨要穴——正是九叔曾教的“九宫镇煞钉”。 “师父说,铜通阳,钉镇阴,九数归一,可聚万人愿力。”文才咬牙低语,“今天,我们就用凡人之手,送一道光上天!” 童谣写毕,纸鸢成型。两人将炭稿折成纸团,置于灶前,点燃。 火光腾起,灰烬未散,文才猛然将九枚铜钉按入灰中,口中疾喝:“以符为信,以念为引,以钉镇道——起!” 刹那间,灰烬竟不受重力,缓缓腾空,凝聚成一道极细的光丝,泛着淡金与青烟交织的微光,如游龙般向北疾射,直冲那即将闭合的北天门扉! 光丝所过之处,沿途村落中,无数孩童无端从梦中惊醒,口中不自觉哼起新童谣;老人抬头望天,喃喃道:“九叔……还没走啊?” 义庄院中,文才与秋生仰头望着那道远去的光丝,久久不语。 就在此时—— 义庄屋檐角落,一道模糊身影悄然浮现。 冥河艄公立于瓦脊之上,残灯忽明忽暗,映出他半张枯槁的脸。 他望着那道逆天而行的光丝,沙哑低语: “……凡躯逆命轮,以念写天序……” “你们当真以为,人心,能胜天意?”【冥河低语,时限将至】 夜风如刀,割裂残雾。 冥河艄公立于义庄屋脊,身影如剪纸贴在月色边缘。 他手中那盏残灯忽明忽暗,像是垂死之人最后一口气,灯焰摇曳间,竟映出九叔在虚空中被时间倒流撕扯的幻影——身形模糊,道袍破碎,脚下那条由万家符纸铺就的“命途”正一寸寸崩解,化作黑灰回卷。 “愚者。”艄公沙哑开口,声音不带情绪,却压得整个任家镇的空气都沉了一寸,“你们以为,点燃一缕香火,放飞几只纸鸢,就能逆天改命?” 他目光扫过院中两人——文才跪地喘息,额头沁血,双手仍死死按在灰烬光丝的起点;秋生仰首望天,眼眶通红,怀里紧抱着那只剩半片的纸鸢残骸。 “命轮设局,非为杀九叔。”艄公缓缓抬起枯手,指向北方即将闭合的天门,“而是防‘道落万民’。一旦凡人皆可执符成法,阴阳司权将归于草莽,六道秩序,岂不崩塌?” 话音落,残灯忽地一颤,爆出最后一簇青火。 “如今你们以万人之念强行唤醒道统共鸣,逼命轮提前启动‘归墟回档’——”他冷笑,“三日内,若无新道主立碑正名,九叔将永困虚隙,形神俱灭,不得转生。而此镇所有道术,也将退转为‘无源之术’——符不显灵,咒不成声,桃木剑变朽木,黄纸成废纸。你们……亲手断了镇僵一脉的根。” 灯灭。 风止。 人已无踪。 只余一句低语,如钉入地底: “人心……终究斗不过天意。” 院中死寂。 文才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天意?师父教我们画符救人,教孩子念谣避煞,这是错了吗?!”他一拳砸地,青砖裂开蛛网纹,“若这叫逆天,那我宁可——逆到底!” 秋生没说话。 他只是缓缓蹲下,将手中纸鸢残片轻轻放在灶前。 然后,他脱下外衣,露出背上一道陈年烫伤——那是小时候练符走火,九叔扑上来替他挡下的火焰烙印。 “师父的痛,我记着。”他低声说,嗓音沙哑如磨刀石,“他的道,我也……背得动。” 夜更深了。 忽然,北风骤起! 九只铜骨纸鸢从院中腾空而起,乘着一股莫名升腾的气流,直冲阴雾翻涌的夜空。 每一只鸢尾都刻着百姓默写的“镇僵谣”残句,字字含念,句句带信,如香火未熄,如祷告未断。 它们穿越尸雾,越过荒坟,撞向那条正在倒卷的符纸之路。 前八只,尽皆粉碎,化作星点消散。 第九只——秋生亲手扎的那只,竹骨嵌铃,铜钉封心,血玉碎片藏于鸢腹。 它如利箭般刺入符路裂缝,“叮——” 一声极轻的铃响,仿佛从时空尽头传来。 刹那间,倒流停滞。 虚空中,九叔闭着的眼,眼皮微微一颤。 像是……听见了。 北方天际,符纸之路骤然凝固。 一道极细的金线,自燃烧的纸鸢残骸中延伸而出,如血脉搏动,微微跳动,缓缓向那扇即将闭合的门扉延伸。 而在义庄地底三丈,尘封百年的泥土深处,一块从未启用的“无名道碑”悄然浮现裂纹,碑心渗出温热的血色,如同沉睡的心脏,开始……第一次跳动。 第107章 地碑裂血,道种生根 北风停了,可院子里的空气却比之前更沉。 秋生跪在灶前,指尖轻轻抚过那片烧焦的纸鸢残角,火光映着他脸上的烟灰与泪痕。 昨夜那一声铃响之后,天地仿佛被钉住了一瞬——符路凝固、阴雾退散,连义庄屋顶上常年不化的尸霜都悄然融化。 但没人敢松一口气。 因为九叔……还在虚隙之中。 晨光微露,鸡鸣三声,镇子还在沉睡。 秋生扛起扫帚,照例清扫院中落叶。 竹帚划过青砖,忽然“咔”地一滞,像是戳进了松土。 他低头一看,扫帚竟陷下去三寸,露出了底下泛着暗红光泽的泥土。 “怪了……”秋生皱眉,用力一拔,整把扫帚“噗”地一声被吸住,竟像插进了泥沼。 文才刚从厢房出来,正端着一碗凉透的符水准备晨课,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让开!”他一把推开秋生,蹲下身用手扒开砖缝——青砖竟如酥饼般碎裂,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坑洞。 “有东西!”文才咬牙,从腰间抽出桃木铲,猛力掘土。 三尺深时,铲子“当”地撞上硬物。 尘土飞扬中,一块半人高的石碑缓缓显露轮廓。 它通体灰白,表面无字,唯有一道裂痕自碑顶蜿蜒而下,如同古树根须盘踞。 最诡异的是,那裂缝深处,正缓缓渗出温热的血珠——不黑不凝,反倒带着一股淡淡的桃香,像极了九叔画符时用的朱砂。 文才瞳孔骤缩。 他颤抖着伸手沾了一滴血,凑近鼻尖一嗅——心头猛地一震! “这……这是师父的符血!”他低吼出声,“他当年以心头血调朱砂,只为镇压任家祖坟那场大劫……这味道,我一辈子忘不了!” 秋生怔住,喃喃道:“难道……这就是师父说的‘无名道碑’?” “道碑不立于庙堂,而生于万人足下。”文才猛地抬头,眼中燃起火光,“师父说过,真正的道统不在天书神授,而在百姓日用之间。扫帚能打尸,铜盆能惊魂,竹筷能定煞——这些,都是‘道’!” 他转身冲进房中,翻出砚台笔墨,又从灶膛里掏出积存多年的黑炭,混合碑上血珠,调成一池浓稠墨汁。 提笔欲书“镇僵道统”四字,笔尖刚触碑面,墨迹竟“嗤”地一声蒸发,连烟都不留。 “不行……还是不行!”文才怒摔毛笔,额角青筋暴起,“难道非要神仙下凡、天降金书,才能立这块碑?!” 秋生却没动。 他静静看着那块渗血的石碑,忽然弯腰,从墙角取来一把旧扫帚,又从厨房拿了铜盆和一双竹筷。 他将三样东西并排摆在地上,压在碑裂之上,摆成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字。 文才愣住:“你干什么?” “师父说,最灵的符不在纸上,在人心。”秋生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钉,“我们画符,是为了救人;念咒,是为了护村。可谁说只有道士才能行道?谁说只有黄纸才能承愿?”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昨夜九只纸鸢飞天,八只碎了,第九只带着孩子的谣歌穿过了符路——那不是神迹,是信。”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奔出院门,一路狂奔至村头,敲响了挂在老槐树上的破钟。 “都起来!孩子们都来!唱那首新编的谣子——就咱们每天念的那首!” 起初无人响应。 可当第二声钟响荡开,一家家门扉吱呀开启。 老人拄拐而出,妇人抱着婴孩,一群孩童揉着眼睛跑出来,手里还攥着昨夜未烧尽的辟邪符。 他们围住义庄大院,站成一圈又一圈。 秋生站在碑前,举起扫帚,高声领唱: “红布蒙头,黑狗血流, 桃木钉子穿尸喉! 师父画符我不怕, 我家门口有道家—— 符在即是仙,人在即安家!” 第一遍,声音杂乱。 第二遍,已有节奏。 第三遍,百口同声,声浪如潮!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细微的颤音,自碑底深处传来。 那道裂缝中,血珠不再滴落,而是开始逆流回缩,仿佛有心跳在牵引。 紧接着,一道微弱的回音从地底浮出,像是有人在极远的地方,轻轻应了一句: “……人在即安家。” 文才浑身一震,猛地扑到碑前:“师父?!” 夜色再度降临。 万籁俱寂,唯有碑缝中血光隐隐跳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 忽然,一道虚影自血光中浮现——正是九叔! 但他已非昔日模样。 身形半透明,左臂化作灰雾随风飘散,面容枯槁,双目紧闭却又似含千言。 他嘴唇微动,声音断续如风中残线: “……道碑认‘信’不认‘名’……不靠天书,不凭神旨……以百工之器为笔,以万口同声为印……” 文才泪流满面:“师父!我们该怎么做?!” 九叔虚影剧烈晃动,似被某种巨力撕扯,嘴角溢出血丝:“快……在命轮重启前……种下道种……否则……永困虚隙……” 他猛然睁眼,目光穿透时空,直直落在秋生身上。 最后嘶吼,响彻天地: “告诉秋生——纸鸢飞得比神还高!” 话音未落,虚影崩散,血光骤收。 碑面裂痕微微合拢,仿佛从未开启。 院中只剩风声呜咽。 文才缓缓跪下,手抚碑面,指尖沾血。 他望着远方渐亮的天际,声音沙哑却坚定: “百姓日用即道……百工皆可为法……” “那我们就用这世上最平凡的东西——” “为师父,立一座,从没有人立过的碑。”子时三刻,月隐星沉。 文才跪在道碑前,手中桃木匕划过掌心,鲜血如注,顺着指尖滴落在碑心那道裂痕中央。 他咬牙,以血为墨,一笔一划,写下“启”字——笔锋未落,天地骤静。 “点火!”他嘶声大吼。 秋生早已守在环形火堆旁,手中火折子一抖,陶片上的童谣字迹瞬间腾起赤焰。 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是孩子们用饭勺、铁钉、碎瓷片一点点凿出来的,每一笔都带着奶声奶气的虔诚:“符在即是仙,人在即安家……”火焰舔舐陶片,音节竟在火中复活,化作低吟,回荡四野。 刹那间—— “嗡!!!” 百器齐鸣! 埋于九宫方位的犁头震颤出嗡鸣,药碾自动滚动三圈,纺车木轴无风自转,剪刀“咔”地一声自行开合,仿佛百工之魂尽数苏醒! 地底传来沉闷的龙吟,如远古巨兽翻身,整片义庄地面微微震颤,砖缝中渗出淡金色的雾气,似地脉之血正被唤醒。 那道裂痕猛然扩张,血光喷涌而出,却不落地,反而如根须倒卷,逆向扎入地底! 一道猩红脉络迅速蔓延,穿墙破土,直指义庄龙脉源头——那口埋在后院古井下的“阴枢眼”。 “成了!”秋生仰头大叫,眼眶通红,“师父的道……扎进地里了!” 文才却不敢松懈,死死盯着碑面。 血光越来越盛,仿佛整座石碑都在呼吸。 忽然,他瞳孔一缩——那血纹竟在碑面自行重组,勾勒出一幅微缩山河图:义庄为心,村镇为脉,百户炊烟如丝线缠绕,竟与地底龙脉隐隐共鸣!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种不是种在土里,是种在‘人心’与‘人用’之间!犁田的力,碾药的苦,纺线的恒——这才是真正的‘法源’!” 就在这时,天边一抹微光刺破云层。 黎明降临。 义庄地基无声上浮三寸,屋檐下七枚铜铃无风自响,叮咚成律——竟与那火堆中残存的童谣旋律完全契合! 每一声铃响,都像在天地间敲下一道印记。 文才踉跄冲进房中,翻开师父留下的《镇僵手册》。 书页泛黄,尘封多年,可就在他指尖触碰的瞬间,最后一页悄然浮现一行小字,墨迹如新生血脉般缓缓流淌: “道基已种,待主归位。” 他浑身剧震,几乎握不住书。 成了?真的成了?! 师父的道统,不再依附天书神授,不靠符箓金印,而是扎根于百姓日常、百工之手、万人之口——这不再是传统的道,而是人间的道! 他冲出院子,望向北方楼阁方向——那道由第九只纸鸢划破夜空留下的金线,此刻竟骤然增亮,如沉睡的机关被重新启动,隐隐有节奏地脉动起来,仿佛地底深处,有一座早已遗忘的阵法,正被这“道种”唤醒。 风起,青烟盘旋不散。 冥河艄公不知何时立于镇外枯柳之下,蓑衣破旧,斗笠压得极低。 他凝视着义庄上空那缕不散的青烟,眼中幽光闪动,低声自语: “地承万民愿,道种逆天根……这一局,命轮输了一子。” 他手中残灯忽地燃起绿焰,火光摇曳,映出脚下水洼倒影—— 那影中,竟站着两个九叔。 一个身影决然走向光脉深处,背影苍凉如赴死; 另一个却负手立于义庄屋顶,衣袍猎猎,嘴角含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绿焰一闪,倒影破碎。 艄公缓缓抬头,望向义庄屋檐—— 晨光初照,瓦上霜未消。 风过,一片焦黑的纸鸢残翼,轻轻落在屋脊。 第108章 双影争道,谁是真主 秋生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道熟悉的身影,正负手立于檐角最高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遥望北方——正是九叔。 “师父!师父回来了!”秋生一声大喊,几乎跳了起来,脚下草鞋都跑掉了一只,也顾不得捡,拔腿就往厢房冲,“文才哥!快起来!师父站在屋顶上呢!” 文才刚合眼没多久,被这吼声惊得一个激灵,抄起床头的桃木剑就往外冲。 他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屋顶,喘着气站定,望着那道背影,心头却猛地一沉。 那人并未回头,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师父?”文才试探着唤了一声。 依旧无言。 风掠过屋脊,带起一角衣袖,露出手腕——一滴血,正从指尖缓缓渗出,滑落至瓦面。 可那血竟如露入沙,不见痕迹,仿佛被什么无形之力悄然吞噬。 文才瞳孔微缩。 他悄悄从怀中摸出一块残破的玉铃坠——那是九叔当年以心头血祭炼的信物,断成两半,一半随身,一半留给他防身。 传说此物感应魂息,若真九叔靠近,必有共鸣。 他不动声色地将铃片置于瓦脊,退后三步。 假九叔缓步走过,铃片静如死灰。 没有一丝颤动。 文才心沉到底。 他缓缓收起铃片,跳下屋顶,一把拽住还傻笑着的秋生,将他拖进柴房,压低声音:“那不是师父。” “不可能!”秋生瞪眼,“我亲眼看见的!他站那儿一动不动,就像……就像平时算卦时那样!” “可师父从不会站在屋顶发呆。”文才咬牙,“更不会让血滴在瓦上却不留痕——那是‘影噬之体’,借命轮残丝凝形,专骗人心。” 秋生脸色变了:“你是说……有人冒充师父?” “不止是冒充。”文才眼神渐冷,“是命轮最后的反扑。它知道‘道种’已成,师父的道统不再依附天命神授,而是扎根人间烟火——所以它要在这归位之前,毁掉我们对师父的信。” 柴房外,风忽然止了。 院中铜铃一声不响,仿佛天地都在屏息。 文才盯着秋生,一字一句道:“我们得试他。” “怎么试?” “问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道为何物?第二,师徒何义?第三,百姓何求?”文才缓缓道,“这三问,只有真正的师父能答对。因为答案不在书里,而在他的心里。” 秋生怔住。随即重重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夜幕降临得格外快。 乌云悄然聚拢,遮住月光。 义庄四角的镇魂灯忽明忽暗,像是被什么力量压制着。 而就在子时三刻,那道身影再度出现在屋脊之上。 依旧是那身青袍,依旧是那副从容神情。 可当文才和秋生并肩走出院门,仰头望向他时,空气中却弥漫起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师父。”文才仰首,声音平稳如铁,“弟子有一问——道为何物?” 屋顶上的“九叔”微微侧首,嘴角勾起一抹笑:“天地法则,唯强者执之。顺者昌,逆者亡,此乃天道。” 文才眼神一冷。 错了。 真正的九叔曾在暴雨夜指着田间犁地的老农说:“道在百姓呼吸间,在一饭一粥、一耕一织里。” 他深吸一口气,问第二问:“师徒何义?” “九叔”轻笑一声,目光如刀:“不过工具罢了。成道路上,谁都可以舍。情义?那是弱者的枷锁。” 秋生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记得那一夜,尸王破棺而出,师父为护他,硬生生用肉身挡下毒爪,血洒三丈,还笑着说:“傻孩子,师父不怕疼。” 文才缓缓抬起眼,问出最后一句:“百姓何求?” 话音未落,那道身影骤然变色! “找死!”一声怒喝撕裂夜空,那“九叔”身形瞬间扭曲,化作一团黑雾扑下,带着腥风与腐气,直取二人天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秋生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块封着符纸的陶片,那是他前日按师父教的法子,将村中孩童传唱的童谣刻入陶胎,再以香火封魂而成。 “师父说过——人心比符更灵!” 他奋力一掷! 陶片在空中炸裂,清脆童谣骤然响起:“月光光,照四方,道士叔,捉僵尸,不怕雷,不怕霜,只愿人间炊烟长——” 歌声如钟,响彻夜空。 那黑雾惨叫一声,仿佛被千万根银针穿体,瞬间燃起幽蓝火焰,扭曲、翻滚、崩解,最终化作一缕焦灰,随风飘散。 院中死寂。 文才跪坐在地,喘着粗气,手中铃片忽然微微一震——一道极淡、极远的暖意,自北而来,轻轻拂过铃心。 他猛地抬头,望向北方天际。 那条由第九只纸鸢划破夜空留下的金线,此刻竟开始缓缓脉动,如同沉睡巨龙的心跳,一声,又一声,越来越清晰。 风起,灰烬盘旋不散。 而在义庄之外,枯柳之下,冥河艄公手中的残灯绿焰骤然熄灭。 他低语如叹: “命轮……输了。” 他缓缓抬头,望向屋脊。 晨光将至,天边微明。 一道虚弱却坚定的身影,正从光脉尽头,一步一步,踏虚而来。 灰烬在风中盘旋,如碎魂未散。 义庄门前那株枯柳突然轻颤,几片本不该存在的嫩芽悄然萌出,仿佛死地生出了春意。 北方天际,第九只纸鸢划破夜空的金线终于贯通,宛如天河倒垂,直贯大地。 一道身影,自光脉尽头缓步而来——正是九叔! 他左臂齐肩断裂,断口焦黑如炭,显然曾遭雷火焚体;青袍早已化作残缕,贴着伤痕累累的躯干猎猎飘舞。 可那双眸,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明,像是洗尽三生尘垢,照彻六道幽冥。 “师父!”秋生哽咽着就要冲上前,却被文才一把拉住。 “等等……”文才声音发抖,“我还得确认一次。” 他再次取出那半块玉铃坠,双手合十,闭目低语:“若此人为真,愿铃鸣三声,以证魂归。” 话音落,铃片未动。 秋生心猛地一沉。 可就在刹那—— “叮……” 一声轻响,极微弱,却清晰入魂。 “叮、叮……” 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响起,如晨钟叩心,余音绕梁不绝。 文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泪如雨下:“是师父……真的是师父回来了!” 九叔脚步不停,缓缓走入义庄院门。 他走过那块曾镇压百尸的地碑——轰然一声,地底青光喷涌而起,如龙腾九霄,直冲云外! 天地震动! 那青光在空中凝而不散,竟化作九层阶梯,层层递升,由义庄为基,笔直通往北方一座悬浮于云雾间的古老楼阁。 每一阶上,皆浮刻着密密麻麻的姓名——是这些年被九叔救下的村民,是文才秋生亲手超度的孤魂,是十里八乡口耳相传的驱尸口诀与安宅符文。 这不是天启之梯,而是人间道基的升腾! 冥河艄公立于柳下,手中残灯绿焰早已熄灭。 他望着那由百姓血泪与信念筑成的天梯,第一次躬身行礼,声音低哑如风中残烛: “从此无神掌道,唯有众生同行。” 九叔站在第一阶前,回头望向两个徒弟。 晨光洒在他残缺的肩头,却不显悲凉,反有神性。 “最后一战,”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入地,“我不再是‘被选中者’,而是——被你们喊回来的人。” 他说完,踏上第一阶。 整座义庄地基震动,屋檐瓦片齐齐浮空三寸,随即缓缓托起,竟如舟行水面,随着天梯升起而徐徐离地——整座义庄,正化作一座移动道场,载着人间香火、童谣与执念,奔赴命轮之门! 文才和秋生仰头望着,眼中燃起前所未有的光。 可就在此时—— 当九叔踏上第九阶,天梯尽头的楼阁深处,忽地传来一声清亮啼哭。 那声音稚嫩,却似蕴藏着开天辟地的力量,轻轻一响,便让万里云海凝滞,万籁归寂。 所有童谣声,戛然而止。 第109章 初啼封道 万籁俱寂。 接着,一声啼哭划破了寂静——那是婴儿的哭声,震破了苍穹。 这是纯阳之音,这声尖叫仿佛钻进了我的灵魂深处。 楼梯的蓝光摇曳、黯淡,然后熄灭了。 我踩在台阶上的脚,感觉就像踩在冰做的石头上,一块毫无生气的石头。 台阶上的符文,那些我已经如此熟悉的金色符号,开始像旧油漆一样剥落。 我和我学生们的名字消失了,只留下光秃秃的岩石。 冥河艄公,我在这条路上遇到的一个家伙,他平时面无表情的脸现在因极度恐惧而扭曲,他喃喃地说:“初啼封道。”这句话如同一记重击,让我恍然大悟。 这哭声不是为了阻止别人进入。 不,它是一把天界的锁,是为了防止任何人返回。 我的左臂开始感觉好像正在化为灰烬。 这哭声回荡着,是一种无可否认的拒绝。 我的机会没了。 我回头看了看,这是一种绝望之下的本能反应,一种想要回到熟悉之地的冲动。 楼梯不是我的家。 但那不是宏伟的大厅,不是镀金的大门,而是停尸房的灯光。 它像一个令人安心的灯塔闪耀着。 我看到了文才,愿他心地善良,正费力地捧着《镇僵手册》,还有秋生,正领着村民们诵经。 这是微弱的声音,与那震天动地的哭声和轰鸣声相比,简直微不足道,但它是真实的。 这是一条切实的生命线。 道不在遥远的天界,不在上方无尽的苍穹,而在我所看到的面孔和我所创造、生活过的地方的灯光里。 道就在那里,在我所影响的生命中。 我放声大笑。 这不是疯狂的笑,而是解脱的笑。 “道不在天上…在我回头看见灯火的那一刻。”我下定了决心。 “既然他们不让我回去…那我就不回去了。” 我脚下的楼梯开始摇晃。 归途被封住了。 然后,我从长袍下抽出一枚古老的桃木钉,这是一件曾经用来斩杀僵尸王的武器。 它的记忆和力量在我手中燃烧。 我割破了手掌,鲜血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血滴落在石头表面。 疼痛已经无关紧要。 我用桃木钉开始书写。 每一笔,每一滴血,我都将我的意志、我的反抗倾注在石头上。 “吾道非天授,乃民所共;吾身可湮,志不可夺!今断归途,以阶为碑,以痛为印,立——人间道契!”每一个字都被钉进石头里,这是对诸神的公然反抗。 每写下一个字,楼梯都在呻吟和摇晃。 当最后一个字“契”写完时,台阶断裂、分裂,然后重新组合。 它变成了一张血红色的符箓,一件反抗的武器。 但婴儿的哭声变了,它扭曲、变形,变成了诅咒。 一团黑色的雾气,就像泼洒在天空中的墨水,开始吞噬一切。 符箓、灯光、天空,都被乌云吞噬了。 冥河艄公的恐惧也变了。 这不是一条路被堵住了;这是一段历史被改写、被抹去了。 他的话是冷酷的事实:“它在改写历史!”我听到了文才的声音,一声呼喊,看到他正挥舞着燃烧的火把。 “烧书!”他喊道。 然后我听到了秋生,还有村民们的诵经声,那是我曾试图引导的人们的记忆。 我看到了他们;他们一起烧着书。 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了。 血符被吞噬了。 楼梯消失了,所有的台阶都崩塌了。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家的灯光,它的温暖就像一个灯塔,我说:“记住这一点。我没有消失。我变成了你们彼此讲述的故事。”说完,我纵身一跃。 这不是飞升。 已经没有向上的路了。 我向下坠落,掉进了楼梯下方的虚空里。 台阶崩塌了。 我最后看到的世界景象,是我家的灯光,那个我称之为让我扎根的光的地方。 坠落中,石头变得黑暗,我坠入了虚空。 然后,我看到了一幅新的景象。 在我面前是一片石碑林,每一块石碑上都刻着曾经回荡在空中的童谣。 我看到了最后一块石碑,上面用金色的光芒刻着一个名字:林凤娇。 不是“九叔”,而是“林凤娇”。 万籁俱寂的刹那,九叔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恐惧,像是风暴来临前,天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瞬,一声清亮至极的婴儿啼哭,自那青铜楼阁的幽深之处毫无征兆地迸发而出! “哇——!” 这哭声不大,却如一根无形的淬毒钢针,穿透了天梯的青光,越过了时空的阻隔,精准无比地刺入九叔的魂魄深处。 他浑身剧震,只觉得三魂七魄都仿佛要被这一声啼哭给生生撕裂! 脚下的第九阶天梯,那温润的青光瞬间黯淡,流转的符文像是被冻结的溪流,骤然凝固。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刚刚才由万民愿力点亮的符文,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转、崩解! 阶梯之上,一个个百姓的名字,那些鲜活的、寄托着希望的金色小字,如同被无形的手抹去,逐一褪色、消散。 整座通天之梯,在这一声啼哭中,死了。 “糟了!”冥河艄公的脸瞬间惨白如纸,他撑着船篙的手都在剧烈颤抖,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是初啼封道!这是‘命轮’的第一声!以未染半点尘世杂念的纯阳之音,从万法源头直接锁死了归途!” 他看着踉跄后退的九叔,眼神里满是绝望:“这哭声,根本不是为了阻挡擅闯天门的外人……它是专门为了禁止已经离去、却妄图归来的人,再踏人间半步!” 九叔踉跄着退回第八阶,左臂上那刚刚由愿力重塑的血肉之躯,竟被那啼哭声的余波震得寸寸开裂,化作一捧飞烟,彻底消散! 他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青铜大门,心中一片冰冷。 原来如此。 天道,或者说这扇门后的存在,不是不让他进,而是不准他回。 他可以飞升,可以成仙,可以成为这冰冷规则的一部分。 但他,唯独不能再以“九叔”的身份,回到那个有徒弟、有乡亲、有烟火气的任家镇。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仿佛毕生所学、所坚持的一切,在这一声啼哭面前,都成了笑话。 就在他心神将要失守的瞬间,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回望来路。 这一眼,仿佛跨越了无尽的虚空。 他看见了。 在遥远的、渺小的任家镇,义庄的祠堂屋顶上,文才正笨拙地高举着那本被翻得卷了边的《镇僵手册》,像是在举着一面战旗。 而在祠堂前的空地上,秋生正领着全镇的男女老少,围着那块已经裂纹遍布的地碑,他们没有哭喊,没有绝望,只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低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齐声诵念着。 “符在即是仙……符在即是仙……” 第110章 九叔断阶 声音太弱小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几乎微不可闻。 可就是这丝丝缕缕、如同游丝般的声音,却顽强地汇聚成一股细流,顺着天梯崩解的裂隙,一点点地渗透进来,温暖着他几近冰封的道心。 九叔闭上了眼。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块地碑虽然碎裂,但深处由他精血点燃的光芒仍在顽强搏动。 童谣所化的愿力,并未因啼哭声而彻底断绝,只是被压制了。 它们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虽然微弱,却未曾熄灭。 道在天上吗? 他抬头看了看那威严冷漠的青铜楼阁。 道在那门里吗? 他想起了那一声能锁死万法的啼哭。 九叔缓缓睁开眼,目光再次投向那片人间灯火。 “道,不在天上,也不在门里……”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明悟,“道……在我回头,还能看见灯火的那一刻。” 他忽然笑了。 先是低笑,而后是朗声大笑,笑得释然,笑得坦荡,笑得那高高在上的天梯都为之震颤! “好一个初啼封道!好一个禁止归来!”九叔笑声一收,眼中精光暴射,“既然不让我回,那好——” “我,不回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探手,从腰间抽出一枚通体漆黑、仅有三寸长的桃木钉! 这枚桃木钉,正是他当年耗尽半生道行,钉入僵尸王眼眶的那件残器,上面至今还残留着一丝不屈的煞气。 没有丝毫犹豫,九叔右手握钉,锋利的钉尖在左手掌心狠狠一划! 鲜血,那融合了万民愿力和他自身道行的精血,瞬间喷涌而出。 他俯下身,以指为笔,蘸着掌心的滚烫鲜血,就在那凝固死寂的第九阶青石板上,奋力疾书! “吾——!” 第一个字落下,整座天梯轰然一震,仿佛承受了万钧重压! “道——!” 第二个字,青石板上裂开一道缝隙,哭声骤然变得尖锐! “非——天——授——,乃——民——所——共——!” 一字一句,力透石背! 每写下一个字,天梯的震动就剧烈一分,那青铜楼阁深处的啼哭声也越发凄厉,仿佛被这大逆不道之言所激怒! “吾——身——可——湮——,志——不——可——夺——!” “今——断——归——途——,以——阶——为——碑——,以——痛——为——印——,立——” 写到这里,九叔猛然抬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最后一个字! “人——间——道——契!” “轰——!” 当“契”字的最后一笔完成,他脚下的第九阶天梯再也无法承受这股逆天之志,轰然一声,彻底断裂! 但这断裂的阶梯并未坠落,而是化作了一道燃烧着金色火焰的血色符箓,调转方向,如同一支离弦的血箭,裹挟着九叔全部的精、气、神,悍然撞向那扇紧闭的青铜大门! 这是以道心为墨,以天梯为纸,写下的第一份,属于人间的契约! 血符撞上门扉的刹那,楼阁内那清亮的婴儿啼哭,骤然转变为一种充满了怨毒与冰冷的凄厉咒语! 那声音不再是人声,而是由无数法则崩解的哀鸣汇聚而成,听之令人神魂错乱! “吱嘎——” 青铜大门并未打开,门缝中却渗出了一缕缕比深渊更纯粹的墨色雾气。 这雾气仿佛是“虚无”的具象化,刚一出现,便疯狂地朝着血符吞噬而去! 沿途所有残存的符文,无论是天梯上的,还是血符本身的,一旦被黑雾触及,便立刻消融,连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得一干二净! “它在反写历史!”冥河艄公的惊呼声都变了调,“它要抹去‘九叔’这个人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从根源上否定这份道契!” 话音未落,下方义庄前的文才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看着手中开始变得模糊的《镇僵手册》,双目赤红,猛然将其投入了身前的篝火之中,对着众人嘶声大喊:“烧!把所有抄录的副本都烧了!道长说过,真东西是烧不掉的,只留口传!” 秋生瞬间会意,他一把拉过身边一个最年幼的孩童,大吼道:“都别愣着!背!把我们从小听到大的话,都给我背出来!大声点!”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左扶六甲,右卫六丁……” 稚嫩的、沙哑的、苍老的……无数声音汇聚在一起,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童谣,而是变成了《镇僵手册》上那一条条具体的、实在的条文。 这由记忆和口述编织成的声浪,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那些即将被黑雾抹除的、属于“九叔”的愿力,重新牢牢地织紧、锁住! 天梯之上,那道血符终究不敌抹除万物的黑雾,被寸寸绞碎,化作漫天光点。 而失去了支撑的天梯,也开始了真正的大崩塌。 九叔就站在那断裂的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虚空,身后是寸寸崩毁的归途。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人间灯火,看着那些拼命背诵着他言语的乡亲们,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轻声说道,仿佛在对他们,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记住,我不是消失了……” “我是变成了你们嘴里的话。” 说完,他毅然转身,面对着那扇渗出黑雾的青铜大门,却做出了一个让冥河艄公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没有冲向大门,也没有坠入轮回。 他纵身一跃,竟是朝着天梯下方那片从未被任何光芒照亮过的、绝对的虚渊,坠落而去! 身影消失的刹那,第九阶天梯的最后一块残石上,那份未成的“人间道契”血字,悄然褪去红色,转为一抹不朽的暗金,并最终凝聚成一句全新的谶言: 道断处,光始生。 虚渊没有底。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甚至没有上下之分。 九叔坠落的身影,在无尽的黑暗中下沉,下沉。 预想中粉身碎骨的结局并未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下坠之势缓缓停止,最终,悬浮在了这片绝对的虚无之中。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为之震撼。 这里,竟是一片由无数残破的、散发着微光的石碑组成的“森林”。 这些石碑或大或小,或断裂或完整,静静地漂浮在黑暗里,每一块石碑上,都刻印着一句句他无比熟悉的童谣残句。 “月光光,照地堂……” “僵尸怕怕,道长画花……” “糯米红线,镇住四方……” 这里,竟是万民愿力的源头,是童谣与传说的安息之地。 他的目光越过无数残碑,最终落向了这片碑林最中央。 那里,矗立着唯一一块完整无缺、却又古朴无比的石碑。 石碑上,同样刻着两个字。 那字体,与他留在第九阶天梯上的血书如出一辙,充满了不屈与决绝。 只是,那上面刻着的,却不是天下皆知的“九叔”。 而是两个他以为早已被自己遗忘的字—— 林凤娇。 第111章 碑林藏名,前世回响 九叔悬浮在虚渊之中,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唯有那一片漂浮的碑林,如星辰般静谧闪烁。 每一块石碑都残破不堪,却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像是从人间传来的低语,断断续续,却又绵延不绝。 “月光光,照地堂……” “僵尸怕怕,道长画花……” “糯米红线,镇住四方……” 这些童谣他再熟悉不过,曾是他行走乡野时百姓口耳相传的驱邪歌谣,如今竟化作石碑,沉眠于这天地之外的虚无之境。 他缓缓伸手,指尖触碰到最近的一块残碑,冰凉的触感中,碑面忽然泛起涟漪,如同水面被风吹皱。 光影一闪,画面浮现—— 一间现代医院的急救室,灯光惨白。 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在雷雨交加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名女子躺在病床上,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暴雨中被抬进来。 她的手指忽然抽动,睫毛轻颤,猛然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能穿透时空。 她望着天花板,嘴唇微启,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字字如雷贯耳: “这次,我要改写结局。” 画面戛然而止。 九叔猛地收回手,心跳如鼓。 那女子的脸……竟与他梦中反复出现的影子重合。 不是幻觉,不是错觉——那是“她”,是那个被他一直当作“穿越者”的林凤娇。 可她为何说“改写”?改写谁的结局?又是谁的命运?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道苍老而空灵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响起,仿佛自冥河深处飘来: “你一直以为,是她附了你的身。” 九叔猛然回头,却见冥河艄公不知何时已立于一尊断裂的石碑之上,手中残灯摇曳,绿焰幽幽,映出水面般的倒影。 那倒影中,竟是一幕幕轮回画面—— 清末乱世,一名女子执针救人,尸毒蔓延,她以血封穴,最终化作灰烬; 民国初年,战地医院中,女医林凤娇冒死救治伤员,却被军阀当作“妖女”活埋; 唐时道观,女冠持符斩煞,天雷降罪,她临死前高呼:“愿九世不灭,只为一人回头!” 每一世,她都在等。 每一世,她都在死。 而每一次轮回的起点,都是九叔倒下的那一刻。 艄公缓缓开口:“三清不渡人,只渡愿。她不是穿越者,是——道种本身。你口中所谓‘灵光一闪’,不是天赐,是她在记忆深处为你点火。你每一次绝境逢生,不是运气,是她在九世之外,为你续命。” 九叔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他想起自己为何总能在符纸用尽时忽然悟出新阵法,为何面对千年尸王竟能一眼看破其命门,为何在百姓口中一句童谣,都能化作破局之钥……原来,那不是天赋,那是另一个“我”在冥冥之中,拉着他往前走。 “所以……我不是救世之人?”他低声问。 “你是。”艄公目光幽深,“但她才是火种。九世轮回,她不是来改变你,而是来唤醒你——唤醒那个本该属于人间的‘道’。” 话音落下,整片碑林忽然震动。 中央那块刻着“林凤娇”的石碑缓缓升起,离地三尺,碑身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女子虚影从中浮现。 她容貌与九叔截然不同,一袭素衣,眉目如画,可那气息,却与他血脉相连,如同一体两面。 她看着九叔,嘴角微扬,眼中竟有几分熟悉的调侃意味。 “你骂僵尸‘脑子坏掉’的时候,”她轻声道,“是我借你的嘴在吐槽。” 九叔一怔,随即咧嘴笑了。 那笑容里,有震惊,有释然,更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暖意。 “原来我一直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喃喃道。 女子伸出手,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你守住了人间道场,现在,轮到我打开人间之门。” 九叔没有犹豫,伸手握住。 双掌相触的刹那,仿佛九世记忆轰然炸开! 无数画面、声音、情绪如洪流冲入识海——童谣、符咒、科学公式、道经残卷、医院仪器声、糯米炸尸的噼啪声……所有碎片在这一刻融合,凝成一道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的双眼骤然睁开,眼底不再是黑白阴阳的界限,而是—— 无数脉络在流动。 那是“道”的纹路。 是万物运行的轨迹。 是命轮的齿轮,是天机的丝线,是生与死、真与妄之间的真正分界。 先天开眼,进化! 他终于看见了“看不见”的东西。 碑林寂静,唯有石碑微光轻轻闪烁,仿佛在低语。 九叔松开手,女子虚影缓缓消散,回归石碑。 他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一道道看不见的“道痕”仍在眼前流转不息。 他转身,面向整片碑林,声音不高,却如钟震九幽: “命轮锁我名……” “我便——” “……”九叔立于碑林中央,血书未干,双名犹燃。 “命轮锁我名,我便——自命名!”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指尖划破掌心,鲜血如汞般涌出,顺着石碑裂缝蜿蜒而下,仿佛大地在饮血重生。 那“九叔·林凤娇”四字骤然迸发赤光,如同两股截然不同的河流终于交汇,激荡起滔天道意。 火焰自碑心燃起,并非凡火,而是从记忆深处、从九世轮回尽头反扑而来的——人道之火。 一道道碑面开始震颤,那些曾被天道抹去、被命轮封锁的“林凤娇”之名,竟一一浮现,像是沉睡千年的魂魄听见了召唤。 它们不再是孤魂野鬼般的残响,而是化作火线,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如百川归海,尽数注入九叔心口。 撕心裂肺的痛! 每一缕火焰都带着前世的执念、死亡的悲鸣与不甘的呐喊。 清末女医以血封毒时的决绝,战地林凤娇被活埋前的冷笑,唐时女冠逆天斩煞时的怒吼……九世轮回的重量压在他一人肩上,几乎要将这具肉身碾成齑粉。 但他没有退。 “我不是容器……”他咬牙低吼,额角青筋暴起,眼中血丝密布,“我不是谁的替身,不是天道棋子,更不是命运的奴仆——” 他猛然抬头,双目如电,照破虚渊黑暗。 “我是第九次重生的火种!是她用九世血泪点燃的——人间道火!” 整片碑林轰然重组! 残碑飞旋,如星轨归位,一块块拼接成螺旋阶梯,盘绕上升,直指虚空中一座古老楼阁的底部入口。 那楼阁无檐无门,只有一道模糊的轮廓悬于天际,仿佛不属于此世,乃是天机禁地。 阶梯两旁,九道身影缓缓浮现。 她们穿着不同时代的衣裙,有的手持银针,有的握着桃木剑,有的披着道袍,有的满身血污……每一具身影都模糊不清,却散发着同样的气息——宁死不折的执念。 第一世,她焚身止疫; 第三世,她逆咒救人; 第七世,她以魂镇煞,七日不倒…… 一道道身影静立两旁,像是送行,又像是见证。 最后一道身影——正是急救室中睁眼的林凤娇——忽然回头,对着九叔轻轻一笑。 那笑容温柔,却又锋利如刀,划破了千年的宿命迷雾。 下一瞬,她化作流光,融入九叔心口凤凰灼痕。 火焰暴涨! 九叔踏上第一级台阶,刹那间衣衫尽焚,露出胸口那道早已存在却从未觉醒的印记——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此刻正从焦黑中复苏,羽翼微颤,似要冲破皮肉,鸣啸九天。 冥河艄公立于断碑之上,望着那不断上升的火光,绿焰摇曳中,低声呢喃: “这一世……她终于不是一个人走完了。” 可就在这时—— 阶梯尽头,楼阁阴影之下,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气息悄然弥漫。 所有石碑上的名字开始剥落,如灰烬般飘散。 唯有中央那块刻着“林凤娇”的石碑,死死附着着最后一丝火光,仿佛在对抗某种无形的抹杀。 紧接着,一个毫无情绪、机械般的声音,自楼阁深处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像铁钉敲入灵魂: “违规者,清除程序启动。” 第112章 道禁清零,我即程序 那冰冷无情的宣告,如同一柄无形的天锤,狠狠砸在林凤娇的魂魄之上。 轰!轰!轰! 他脚下通往命轮楼阁的青石天梯,自下而上,开始一阶阶地崩解、碎裂,化作齑粉消散于虚空! 失重感传来,林凤娇却稳如山岳,周身道袍被罡风吹得猎猎作响。 真正的剧痛,来自他的心口。 那枚赤金色的凤凰灼痕,此刻仿佛被一只来自九天之外的巨手死死攥住,疯狂绞动! 每一缕痛楚都化作尖锐的电弧,穿透四肢百骸,要将他的神魂从这具肉身里活活剥离! 就是这个声音! 林凤娇的双眼瞬间赤红,一段被他深埋在记忆最底层的画面轰然炸开。 那年,他还是地球上的一个普通人,意外身亡,正是这道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宣告着“灵魂绑定”、“世界坐标定位”、“传送开始”,将他送来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九叔林凤娇。 所谓的三清祖师指引,所谓的机缘巧合……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道冰冷死寂的程序! 天道是程序,命轮是服务器,而他这个拥有双重记忆的穿越者,就是这个精密系统里,一个意图篡改数据的……bug! “清除?”林凤娇的嘴角咧开一道森然的弧度,他抬起头,无视着正在崩塌的阶梯,仿佛能穿透虚空,看到那隐藏在规则背后的操控者。 “你们把‘道’做成程序,把‘人’当成bug……”他沙哑地低吼,声音里带着滔天的嘲弄与怒火,“可你们忘了——bug,也是代码的一部分!” 话音未落,林-凤娇不退反进,竟迎着那足以压垮神魂的禁音,主动探手,狠狠撕开了自己左胸的道袍! “刺啦——” 布帛碎裂,那枚滚烫的凤凰灼痕,连带着撕裂的血肉,彻底暴露在禁音的碾压之下。 剧痛瞬间放大了千百倍,几乎让他昏厥过去,但他的眼神却愈发明亮,亮得骇人! 痛!极致的痛! 但在他另一个灵魂的逻辑思维中,这无孔不入的痛楚,不过是一段拥有特定频率和波段的信号! 既然是信号,就可以被解析,被模仿,甚至……被反向入侵! “以痛为钥,以魂为码,给我……解!” 林凤娇心念电转,强行将那撕心裂肺的痛感转化为一道道独特的精神频率,模仿着那“清除程序”的波动,悍然逆向注入脚下仅存的残破碑林! 嗡——嗡——嗡! 整片碑林残骸应声剧震,那些早已被磨灭了字迹的石碑表面,竟开始浮现出淡淡的光华。 一幅幅,一段段,被命轮系统判定为“非正统”、“冗余数据”而删除的民间道术,开始重新拼凑、显现! 墙角画上一道灶王符,便能保一夜安宁;村口孩童跳起拍手童谣,就能惊走游魂野鬼;乡野农妇随手剪下一张窗花,竟能镇压入门的邪祟…… 这些都是被所谓“天道正统”摒弃的旁门左道,却是万万民众在与鬼神僵尸的千年抗争中,用血与泪凝聚出的最质朴的智慧! 它们是属于“人”的道! 与此同时,任家镇,义庄之内。 文才正焦急地望着夜空,那道原本璀璨夺目的通天光梯,此刻正忽明忽暗,仿佛风中残烛。 他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师父!”他猛地回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院子,最终定格在秋生之前为了引雷而燃剩的纸鸢骨架上。 那上面,还贴着几片师父亲手画下的符纸残片。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师父曾醉后戏言,说他画的符,不是请神,而是给这天地“下命令”! “对!命令!”文才双目爆睁,一把抓起那纸鸢残片,又从屋里抢出那本被师父批注得密密麻麻的《镇僵手册》,将残片死死贴在手册封面上。 他冲出义庄,对着满镇惶恐的百姓嘶声大喊:“大家别怕!师父在为我们争命!快!把所有师父教过的,我们自己用过的驱邪避煞的法子,都拿出来!” “用墨写在瓦片上,用刀刻在砖石上!快!” 百姓们被他一吼,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他们纷纷回家,将那些最简单、最日常的法门——门上贴的墨斗线、孩子手腕系的红绳、糯米混朱砂的土方子……全都用最原始的方式记录下来。 无数刻着“人道”的陶片、砖石被迅速堆砌在义庄门前,形成一座粗犷的尖塔。 文才划破指尖,将鲜血抹在《镇僵手册》的符纸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师父教的每一道符,都是反编译的密钥!万民为柴,人道为网,燃!” 他将那本手册扔进塔底,火焰“轰”的一声冲天而起! 这火焰不带丝毫燥热,反而散发着一股温暖而坚韧的气息,直冲云霄,化作一道横跨天地的“人道信号塔”,与遥远天际那道光梯尽头的林凤娇,心口那枚凤凰灼痕,遥相呼应! 高天之上,那冰冷的“清除程序”声波,第一次出现了紊乱的杂音,仿佛精密的机器被灌入了一捧沙土。 就是现在! 林凤娇眼中精光一闪,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机会,纵身一跃,如苍鹰扑兔,精准地落入那座青铜楼阁底部因震动而裂开的一道缝隙前! 他毫不犹豫,将自己流着血的左掌,狠狠按在那扇篆刻着亿万符文禁制的青铜大门之上! “你们清除了九世林凤娇,却清不掉她传于百姓的每一个字,每一道法!”他仰天嘶吼,声震寰宇,“现在——我以‘违规者’之名,反向登录命轮系统!” 吼声落定,他心口的凤凰灼痕爆发出璀璨无匹的金色火焰! 那火焰不再是灼烧他的痛苦,而是化作了最纯粹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臂,涌入掌心,再从掌心疯狂地灌入青铜门的门缝之中! 滋啦啦—— 门上那些原本代表着天道秩序、镇压万物的符文,在金色火焰的冲刷下,竟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它们疯狂闪烁,然后……开始倒序解析! 一个个玄奥的符文被打散、重构,化作一行行林凤娇那个世界无比熟悉的,闪烁着微光的“道之源码”! 大门,正在被从底层破解! 林凤娇的意识被瞬间拉入一个由无尽代码组成的空间。 他看到了“轮回”、“因果”、“功德”等核心程序的模块,而在所有代码的尽头,是一片拥有最高权限的空白区域。 他没有丝毫犹豫,以神为笔,以血为墨,在那片空白之上,写下了属于他的,属于万民的第一条新律: “凡民执道,皆具灵格;万口成章,即为天纲。” 字成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 下一刻,轰——隆——! 那座象征着至高无上天道秩序的命轮楼阁,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 它整个反转了过来,屋顶朝下,地基朝天,所有规则与秩序都被颠覆,最终化作一座恢弘无比,却又诡异倒悬的道殿! 冥河岸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艄公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映出天空的巨变。 他看到,那笼罩在世界之上,亘古不变的灰色命轮虚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开来,一道道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光芒,从裂缝中渗透而出,洒向人间。 他放下船篙,喃喃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这一回……天,要听人的了。” 而在那座刚刚成形,充满了未知与颠覆的倒悬道殿最深处,黑暗与死寂的中央,一口布满古老铜锈,从未被开启过的青铜巨棺,正挣脱了无尽岁月的束缚,缓缓向上浮起。 棺椁之上,清晰地篆刻着四个苍凉古拙的大字——“初代道主”。 就在此时,一片绝对的寂静中,一道微弱至极,却又清晰无比的呼吸声,从棺内悠悠传出。 那呼吸声仿佛沉睡了万古,跨越了纪元,正因为那条写下的新律,而第一次,苏醒。 第113章 棺响三更,谁在敲门 倒悬道殿深处,有口巨大的青铜棺椁竟无视重力,缓缓向上浮起。 棺椁表面,“初代道主”四个古篆大字,泛出幽青色的微光,仿佛凝结了万载寒冰。 紧接着,一声悠长而深沉的呼吸,从棺内传出,瞬间引动整座大殿的空气如怒海狂潮般起伏涨落! 九叔凛然立于棺前三丈,双脚如同生根,任凭那气浪如何冲刷,身形纹丝不动。 他心口处的凤凰灼痕却在此刻滚烫如火,随着那呼吸的频率剧烈跳动,仿佛一颗心脏在应和另一颗心脏的搏动。 他缓缓闭上双眼,摒弃一切杂念,神识沉入那呼吸的韵律之中。 这并非活物肺腑的吐纳。 这声音里,没有血肉,没有生机,只有一种冰冷、绝对的规则。 九叔“听”到了,那是千万道在历史长河中被强行抹除、被斥为“异端”的民间术法,它们消散后的残念被囚禁于此,汇聚成了一种扭曲而宏大的“集体吐纳”。 每一次呼吸,都在诉说着被遗忘的悲鸣。 “它不是人,是‘道’最初的模样。”殿角阴影中,冥河艄公的身影如同一抹淡墨,声音低沉而沙哑,“但也正因它太过初始、太过纯粹,所以容不得半点异声。任何不合其律的,都将被视为杂质,予以清除。” 话音未落—— 第一声轻响自棺内传出。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巨槌,狠狠敲在九叔的神魂之上。 整座倒悬道殿剧烈震颤,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决堤洪水般冲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清末的村妇,用一把剪刀剪出镇宅的红纸人,祈求家宅平安,却在风雨夜被一道天雷劈成焦炭,罪名是“僭越天威”;他看到,民国的学童,在巷口跳着祖辈传下的驱煞童谣绳,却被路过的道士斥为“妖言惑众”,命轮因此断绝;他看到,盛唐的女冠,以朱砂画符投入井中,救了一城瘟疫,最终却被当成散播瘟疫的妖人,在万民的欢呼声中被活活焚于市集高台…… 一幕幕,一桩桩,皆是寻常百姓为了“活下去”而自发创造的法,却因“非正统”而被那至高无上的“道”无情碾碎。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任家镇义庄。 文才正紧张地守着一堆熊熊燃烧的灶火,火光映得他满脸通红。 那一声轻响跨越虚空而来,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骇,朝着空无一人的师父房间失声大喊:“师父!那是道在选主!它在问你,认不认这些被它抹掉的‘错法’!” 另一边,秋生紧紧抱着一堆刻满了字的残破陶片,身体控制不住地发颤,牙齿都在打架:“师父……可、可要是答错了……我们茅山教的每一道符,画的每一张咒,都会变成忤逆天道的罪证!” 倒悬道殿内,第二声敲击正在酝酿。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琉璃,那股无形的压力比之前强了十倍、百倍,要逼着九叔跪下,要逼着他开口,要么认同,要么否定。 认同,意味着他将继承这份剔除了人间烟火的“纯粹之道”,成为新的、冷酷的规则化身。 否定,则意味着他和他所代表的、充满了人情味的茅山术,将成为下一个被清除的“异端”。 就在那第二声将起未起、万钧压力临身的刹那,九叔猛然睁开了眼。 他眼中没有半分犹豫,更无一丝惧色。 他没有下跪,没有叩拜,甚至没有开口回答。 他悍然踏前一步,缩地成寸,瞬间跨越三丈距离,来到青铜棺前。 随即,在冥河艄公惊愕的目光中,他扬起右手,不带丝毫法力,仅凭血肉之躯,反手一掌重重拍在青铜棺盖之上! 啪——! 一声清亮脆响,竟盖过了那即将响起的第二声鼓鸣。 “你是我祖,也是我敌。”九叔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刻入这殿宇的每一寸空间,“你立规矩,我也破规矩!”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锋利的指尖在掌心一划,鲜血顿时涌出。 他毫不迟疑,引着这股温热的血流,在棺盖上那“道主”二字之间,狠狠划下了一道倾斜的血痕! “道主”二字,瞬间被分割,变成了“道·主”! “若道必纯,何来人间烟火?!”九叔声如洪钟,振聋发聩,“若主不容错,何来万法生长?!你清的不是异端,是你早已失去的活气!” 这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 那酝酿中的第二声敲击戛然而止,就连棺椁内那万古不变的呼吸,竟也为之一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寂时刻,义庄方向,骤然传来一阵低沉而雄浑的轰鸣! 文才双目赤红,在他的号令下,数百名曾受九叔恩惠的乡亲百姓,将他们连夜赶制出的九百九十九块刻满了“镇僵谣”的陶片,堆成了一座简陋却庄严的祭台。 “点火!”文才嘶吼着。 熊熊灶火被引燃,瞬间吞没了陶片祭台。 百姓们围着火堆,用最质朴、最真诚的声音,齐声背诵起那句九叔教给他们的、最不像“道法”的道法: “符不在天授,在手!” “道不在神定,在口!” 一声声,一句句,汇聚成一股磅礴的声浪。 这声浪没有丝毫法力波动,却蕴含着最纯粹的民心与愿力。 它冲天而起,穿云裂雾,跨越了空间的阻隔,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赤金色暖流,浩浩荡荡地涌入了那座冰冷的倒悬道殿! 暖流及体,九叔心口处的凤凰灼痕骤然爆发出璀璨光芒,他掌心的鲜血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顺着那道他划出的血痕,丝丝缕缕地渗入青铜棺的缝隙之中。 殿角的冥河艄公眼中第一次闪过骇然之色,他失声低语:“疯子……他不要独承道统……他是要把这‘叩选之权’,分给殿外的万千凡人!” 咔……咔嚓…… 在万民愿力的加持下,那沉重无比的青铜棺盖,竟真的缓缓升起了一线缝隙。 一只手,从中探了出来。 那是一只苍白枯瘦到极致的手,五指蜷曲如铁钩,指甲漆黑如墨,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死寂气息。 这气息,竟与先前在义庄被哭声震散、附着在九叔左臂上的灰雾同出一源! 然而,这只手并没有抓向九叔。 它缓缓抬起,越过九叔的肩膀,指向他的身后。 在那里,倒殿的尽头,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面巨大的镜墙。 墙面并非光滑,而是由无数被删除、被抹掉的民间术法残句拼凑而成,字迹斑驳,怨气冲天。 这,便是“民道镜墙”。 那只黑手在空中虚虚点了三下。 第一下,似乎在说:你未能通过我的考验。 第二下,似乎又在说:你通过了你的考验。 第三下,点在了那面镜墙之上,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怨毒。 九叔凝视着那只手,又回头看了看那面镜墙,脸上的凝重忽然化为一抹释然的轻笑。 “原来……你也不是‘初代’。”他缓缓说道,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你只是第一个被‘道’选中,然后又害怕被后来者取代的可怜人。” 他不再看那只手,而是转过身,张开双臂,坦然面向那面汇聚了万千悲鸣的民道镜墙。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当这个‘主’了。” 他的声音响彻整座道殿,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我来当第一个,把‘道’还给百姓的人!” 话音落定,石破天惊! 那只探出棺外的黑手猛然一僵,随即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手一抓,竟死死扣住了棺沿,硬生生将自己的上半身从棺中强行拽了出来! 那是一张脸,一张与九叔有着七分相似,却布满了无尽怨戾与不甘的脸! “你也配谈‘还’?!” 他死死盯着九叔的背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声低吼。 “我守此道千年,受万载孤寂,就是为了等一个……不说‘还’字,敢于独掌一切的继承者!” 风暴,在这一刻才真正降临。 与此同时,任家镇义庄的地底深处,那块沉寂已久的无名道碑,猛地一震,碑面竟毫无征兆地渗出鲜血! 血色流淌,在古老的碑文旁,缓缓勾勒出一行崭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谶言: “道归之时,九叔成囚。” 第114章 他不拜天,只拜人心 那张与九叔七分相似的脸,在翻涌的漆黑雾气中显得愈发狰狞,他喉咙里挤出的低吼,不似人声,更像是被磨盘碾过千百次的怨念。 那只枯瘦如柴的手,指甲尽断,血肉模糊,却依旧死死抠住青铜棺的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那残破的身躯一寸寸地从无尽的黑暗中拖拽出来。 他出来了。 半个身子悬在棺外,左边的臂膀处空空荡荡,只有一团比棺中雾气更浓郁的灰雾在翻涌、搅动,仔细去听,那雾气中竟有无数细碎的哭声在回响,凄厉而绝望。 这股气息,九叔再熟悉不过——正是当年他为了救活秋生文才,逆天行事布下“哭煞反噬阵”时,被天地规则震散的自身本源! 冥河艄公不知何时已退至倒殿的角落,他手中的竹篙轻轻点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九叔耳中:“你不是第一个想撼动命轮的人。你眼前的,也并非真正的初代,而是你第九次轮回时,因妄图逆转天道而被道主亲手截下的‘残影’。他被剥离了善念,囚于此棺千年,成了守这道门、断后人路的怨儡。” 九叔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此刻瞳孔剧烈收缩。 他终于明白了,那股同源相斥又同源相吸的诡异感觉从何而来。 这不是敌人,这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这是……一个走上了另一条绝路的自己。 就在他心神巨震的瞬间,远在百里之外的义庄地底,那块九叔自己都未曾探究到底的无名道碑,突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紧接着,一道道血线从碑体内部渗透而出,像是无数条狰狞的血色小蛇,迅速爬满了整块石碑。 原本模糊不清的古老碑文,在血色浸染下,竟开始扭曲、重组,最终汇成了一行血淋淋的、宛如诅咒般的大字: 九叔入棺,万法归寂。 与此同时,倒殿之内,四壁上那些由万民念力汇聚而成的“民道镜墙”开始剧烈震颤。 墙面上,无数百姓口口相传的镇僵、驱邪、祈福的残句,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化作一道道微弱的光点,如飞蛾扑火般,疯狂地涌向那口半开的青铜棺,被棺口的漆黑雾气吞噬殆尽。 义庄之外,文才正领着镇民们加固防御,他忽然发现,自己教给大伙的“镇僵谣”,念着念着就忘了下一句。 不只是他,所有人的记忆都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那些最简单的画符口诀、最朴素的避祸方法,正在从他们脑中飞速消失! “师父!师父你在哪儿啊!”文才的声音带着哭腔,在义庄上空回荡,“百姓们念的镇僵谣正在消失!他们……他们记不住最简单的符了!” 另一边,秋生死死抱着最后一块刻有完整“驱邪咒”的陶片,那陶片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裂纹。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师父……是不是我们错了?道,本来就不该分什么官道和民道?” 倒殿之中,九叔听不见徒弟们的呼喊,但他掌心那枚源自凤凰的灼痕,却在此刻烫得钻心。 他猛地握紧拳头,感受着那股灼痛带来的清明,声音冷得像冰:“错的不是分道,是那高高在上的所谓道统,根本不让百姓有选择的权力!” 话音未落,他做出了一个让冥河艄公都为之侧目的举动。 九叔竟是毫不设防地在那青铜棺前三尺之地,盘膝坐下。 他“嘶啦”一声撕开自己的左臂衣袖,露出手臂上那道与“残影”断臂处气息如出一辙的灰色伤痕。 那正是哭煞反噬留下的永久印记。 他直视着那残影空洞而暴戾的眼眸,一字一句,声如洪钟:“你看清楚,你我本是同源,皆因触犯规矩而身受重创。你被囚于此,是因为千年前,你对那道主说了‘不还’二字。而我今日若也要被囚,则只因我要对这天地,说一个‘还’字!” 九叔的气势陡然拔高,目光如剑,直刺残影内心最深处的混沌:“可你告诉我!千年前,你所守护的那个‘道’,真有任何一个凡俗百姓,念过半句由它传下的符咒吗?” “吼!”那残影的动作猛然一滞,眼中纯粹的戾气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仿佛有什么被尘封了千年的记忆碎片,正在被这句话强行唤醒。 就是现在! 九叔毫不犹豫,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合着自身本源,如血箭般喷洒在身前的地面上。 他双手掐诀,以血为墨,瞬息之间画出一个繁复而诡异的阵法——反听阵! 此阵,不问鬼神,不借外力,只以施术者自身为引,强行勾连阵中目标的残念,逼其直面那些被强行抹除、被刻意遗忘的过往回响! 阵法成的刹那,整座倒殿的地底,仿佛有无数个声音挣脱了束缚,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那是湘西老阿婆在月下为孙儿驱赶夜啼鬼时,一边用米筛轻拍门框,一边哼唱的挡煞小调…… 那是岭南村落里的孩童,用两片竹筶卜问明日出海吉凶时,口中念叨的稚嫩童谣…… 那是塞北的老猎户,在风雪之夜,用兽骨串成的骨铃挂在帐外,低声念诵的驱尸咒语…… 这些声音,驳杂、粗粝,甚至不成章法,却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用最朴素的智慧与勇气,对抗黑暗与未知的证明。 “啊——!”伪初代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抱着头,跪倒在地,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嘶吼:“住口!都住口!这些……这些粗鄙之物,都不是道!不是!” 可他的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 那只死死抠住棺沿的枯手,竟缓缓地抬起,不受控制地抚上了冰冷的青铜棺面。 指尖的血肉在粗糙的棺身上划过,留下了一道道血痕,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七个字—— 我也曾想救一人。 冥河艄公看着那七个字,再次低叹:“你看,即便是被磨灭了千年神智的守门怨儡,也还记得。他最初,也只是一个想救人的凡人罢了。”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竟是从义庄地底传来! 那块流血的无名道碑,轰然炸裂! 一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贯穿了地层,直射入倒殿之中。 光柱散去,一道虚影从中缓缓踏出。 那虚影,竟与九叔的模样一般无二! 只是这道魂影,身上被三道粗大的、刻满符文的命轮铁链死死锁住,胸口处,更是烙印着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逆道者”! 原来,“九叔成囚”,从来都不是一句未来的预言,而是从他决定逆行开始,便已在发生的现实! 只要他继续挑战这天地命轮的规则,他的魂魄,就会被这方天地的道统法则提前拘禁、审判! 那跪在地上的伪初代,抬起头,看到了被铁链锁住的九叔魂影,他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了一阵癫狂至极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你终于……你也终于尝到了!尝到了被自己所信奉的‘道’,反咬一口的滋味!” 他的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解脱,笑到极致,眼中竟流下两行血泪。 可下一秒,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转身,那张狰狞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九叔从未见过的、决绝的笑意。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掌狠狠拍向了自己的天灵盖! “我,不守了!” “这一关——换你来扛!” 话音未落,他那残破的身躯轰然炸开,化作一团精纯无比的怨力灰雾,没有消散,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反向将那被命轮铁链锁住的九叔魂影,紧紧包裹、护持在其中! 青铜棺内,那只准备探出抓取九叔魂魄的漆黑巨手,仿佛失去了目标,骤然一顿,猛地收了回去。 “轰隆!” 沉重的棺盖,轰然合拢。 整座倒殿,重归死寂。 只余一句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话语,在九叔的识海中,在空旷的大殿里,久久回荡: “下一次叩门……由你定谁为‘主’。” 第115章 魂在棺外,道在人间 冥河艄公那双看惯了生死轮回的眼眸中,第一次泛起了波澜。 他凝视着九叔,仿佛在看一个从规则裂缝中爬出来的怪物。 九叔没有理会他的惊愕,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颠倒的大殿中央。 四周的梁柱歪斜,神像头下脚上,一切都违背着常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那里空空如也,一颗本该跳动的心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他的魂魄,已被那口青铜棺彻底拘走,化作了棺中一道挣扎的囚影。 九叔伸手探入胸口的空洞,指尖触碰到的不是血肉,而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没有心跳,没有痛感,仿佛这具身体早已死去。 唯有一缕形如凤凰的灼痕,在心口处的皮下微弱地燃烧着,那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无魂之人,不过行尸。”冥河艄公冷漠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嘲弄,“你的魂魄被道轮锁死,肉身成了无主之物。九叔,你连‘存在’的资格,都已经被道统亲手抹去了。” 然而,面对这绝望的宣判,九叔却咧开嘴,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 他猛地抓住自己身上那件象征着道门身份的黄色道袍,用力一扯,“嘶啦”一声,道袍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他将撕下的布条,一圈又一圈地紧紧缠在自己左臂一道陈旧的灰色烙印上,那动作,像是在埋葬过去。 “我师父说过,”九叔的声音沙哑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铁屑,“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信你画的符,念你传的咒,你……就算不上真的死了。” 话音未落,遥远的任家镇,义庄之外,一声凄厉的铜锣声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文才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他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那面破旧的铜锣,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师父的魂丢了!可他的道还在!谁还记得师父教的‘镇僵谣’?谁家的孩子还贴着师父画的‘破煞符’?记得的,会画的,都给我站出来!” 夜色深沉,起初,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夜风。 村民们畏惧地躲在门后,不敢出声。 那座倒殿和青铜棺的传说,早已像瘟疫一样传遍了全镇,那是凡人不可触及的禁忌。 就在文才几乎要绝望时,一个身影猛地冲了出来。 是秋生! 他手里高举着一块摔碎的陶碗碎片,用尽全力高声背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他的声音,像是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 “俺……俺记得!”一个平日里最胆小的村妇推开门,她的灶台前,还贴着一张已经泛黄的平安符。 她颤抖着点燃了自家的灶火。 “俺也记得!九叔给俺画的驱邪符,救过俺娃的命!”一个壮硕的猎户,将打猎用的火把点燃。 “还有我!九叔的符,保着我们这些脚夫走南闯北,没撞过邪!” 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 九百九十九户人家的灶火,在同一时间被点燃! 黑暗的任家镇,一瞬间亮如白昼! 他们将家中刻着符文的陶片、木板,甚至摔碎的碗底,堆积在义庄前的空地上,形成了一座崭新的、由万家信念汇聚而成的不屈之碑!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九百九十九人的齐声诵念,汇成了一股肉眼可见的洪流。 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音波,而是最纯粹的民愿,是最原始的香火! 每一声诵念,都化作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光芒,顺着大地深处的脉络,如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那座倒殿! 倒殿之内,九叔胸口那道凤凰灼痕猛地一亮!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那是“被记得”的温度,是来自人间的、滚烫的信念! “还不够!”九叔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他一把抓起殿中一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又将那面被他撕碎道袍时丢在一旁的铜锣抓起,以自身心火强行熔化! 他以烧红的铁钎为笔,以熔化的滚烫铜液为墨,竟在自己胸膛的皮肤上,一笔一划地重新画下那道他画过千百遍的“镇灵符”! “滋啦——” 皮肉焦裂的声音令人牙酸,一股浓重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每画下一笔,都是一次剜心般的剧痛,可他胸口的凤凰灼痕,便随之强盛一分! 那火焰不再是风中残烛,而是被浇上了滚油,开始熊熊燃烧! 远处,通过地脉感应看到这一幕的文才,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师父……师父在拿自己的命,给他的道续火啊!” 秋生通红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明悟,他大吼道:“我懂了!符从来就不在纸上,是在人心!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把符,刻进这地里!” 他一把抢过旁边的锄头,和文才一起,带领着全镇的百姓,以锄为刀,以地为纸,在义庄四周的土地上,开始疯狂地挖掘! 他们要刻下一座前所未有的巨大符阵,引全镇九百九十九口灶火为阵眼,形成一座——“民愿聚灵阵”! 与此同时,青铜棺的内部。 九叔那道虚幻的魂影,被三道粗大的、刻满古老符文的命轮铁链死死锁住。 然而,当那一缕缕来自人间的民愿之光渗透进来时,坚不可摧的铁链竟开始发出红光,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龟裂! 一直闭着眼的魂影,忽然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是与肉身如出一辙的冷笑。 “你们删我的符,烧我的书,毁我的道统名录……”他的声音在棺中震荡,“可你们删不掉他们心里念的咒,抹不掉他们骨子里信的道!” 话音未落,魂影猛地咬破自己的指尖,一滴魂血渗出。 他以魂血为引,在虚空中急速画下了一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符箓——“反契符”! 此符,不借天地之力,不引鬼神之威,它以万家百姓的信念为契,反向抽取锁住自己的命轮之力! “嗡——” 青铜棺内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哀鸣,仿佛有一个沉睡了千年的古老意志被惊醒,发出了惊惧的咆哮:“这不可能……凡人之念,污浊不堪,怎可能撼动道基?!” “咔嚓!”命轮铁链,应声而断! 倒殿之外,青铜棺盖在一阵剧烈的震动后,再度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那只布满黑色鳞片的枯手,再一次从缝隙中缓缓伸出。 但这一次,它的手中不再是空无一物,而是托着一卷被烧得焦黑的残卷。 透过那焦痕,封皮上依稀可见八个古朴的大字——“民间禁术辑录·卷一”。 黑手将残卷轻轻地放在了九叔的脚边,随后,五根枯指竟微微蜷缩了三下。 那动作,不似威胁,反倒像是一种古老的、交托权柄的行礼。 一直沉默的冥河艄公瞳孔骤缩,低声自语:“它在……交权?初代道主亲手编纂的‘正统名录’之中,从未收录过此书!” 九叔弯腰,拾起了那卷焦黑的残卷。 入手微温,仿佛还残留着某种意志的温度。 他抚摸着那八个字,轻声说道:“原来你一直藏着它——不是为了将它彻底销毁,而是在等一个能驾驭它的人。”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封皮的刹那,整部残卷轰然展开! 刹那间,无数失传已久、被道统视为禁忌的符咒,化作漫天繁星,从残卷中喷薄而出,如一场盛大的光雨,瞬间洒落整座倒殿。 而在遥远的人间,那座被天雷劈碎的道碑裂痕深处,一行崭新的、由火焰凝聚而成的大字,正悄然浮现: 道不归人,归火。 九叔捧着那尚有余温的残卷,感受着其中蕴藏着的、足以颠覆整个道门体系的无尽符火 第116章 一把火,烧了天条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向义庄院中那口终年不熄的镇煞火盆。 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天道的心弦之上。 “师父!”秋生和文才刚从震惊中回过神,就看到九叔做出如此决绝的动作,不禁失声惊呼。 九叔充耳不闻,手臂一扬,那卷“民间禁术辑录”便化作一道流光,决然投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轰——! 火焰没有丝毫停滞,骤然冲天而起,拔高三丈有余! 赤红的火舌瞬间染成了诡异的苍白色,仿佛连火焰本身都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最纯粹的焚烧之力。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苍白的火焰之中,竟有无数繁复至极的符文凭空显形,它们并非刻在纸上,而是由火光自行编织而成,如万千只燃烧的蝴蝶,在火柱中盘旋、飞舞,发出无声的嘶鸣。 每一枚符文,都散发着古老、狂野、不被驯服的气息。 “师父!这些符……这些符……”文才瞪大了双眼,指着那火中幻景,结结巴巴地喊道,“我们从未学过,可我……我竟然看得懂!每一笔每一画的意思,都清清楚楚地印在脑子里!” 秋生抹了一把被热浪熏出的烟灰,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混杂着狂喜与释然的笑容:“我好像也明白了……是不是……道,本来就不该被锁在书里,锁在庙堂之上?” 他的话音未落,那三丈火柱猛然回缩,竟如一条有生命的火龙,顺着地砖的缝隙,沿着无形的“地脉”,瞬间倒灌回义庄大殿! 火焰所过之处,青石板上烙下了一道道焦黑的符文轨迹。 大殿正中,那口镇压着不知名存在的青铜巨棺剧烈震动起来。 棺椁表面原本篆刻的“初代道主”四个威严大字,竟在火脉的冲击下寸寸剥落,如同褪去了一层虚伪的画皮。 而在那层层铜锈之下,赫然露出了另一行更加古老、更加深刻的密文小字: 道始于野,死于庙。 就在这行字显露的刹那,天地间的气息陡然一变。 原本清朗的夜空,毫无征兆地被浓厚的乌云笼罩,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冥河艄公一直靠在门边,此刻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来了……天道出手了——它不允许这星星‘野火’,烧成燎原之势!” 话音刚落,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那雨,不是寻常的雨水,而是漆黑如墨的液体! 雨滴砸在地上,发出一阵“滋滋”的腐蚀声,落在火焰上,更是霸道无比,所触之处,无论是火盆中的烈焰,还是地脉上的符火,尽数熄灭! 这黑雨,仿佛就是为了扑灭人间一切不被允许的火焰而生。 “不好!”秋生眼看那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要被浇灭,急得大叫。 九叔却不退反进,眼中精光暴射。 他猛地脱下身上那件象征着道门正统的明黄道袍,以迅雷之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即将熄灭的火盆核心火种一把裹住! 黄袍在黑雨下迅速被腐蚀,冒出阵阵白烟,但九叔的手却稳如磐石,死死护住了那最后一点微光。 “文才!秋生!”九叔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整个义庄,“立刻传令全镇——家家户户,灶火不熄!房前屋后,符箓不藏!谁敢上门泼火,就给我泼他家祖坟!” 这番话,充满了凡俗的狠劲,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神圣! “是!”文才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无穷的力量,当即一个纵身,手脚并用地翻上墙头,沿着屋脊飞奔,一边敲响手中的铜锣,一边用尽全身力气高喊:“师父有令!灶火不熄!符箓不藏!” 秋生则更为直接,他一把抱起另一个尚有余温的火盆,不顾黑雨淋头,猛地冲出义庄,直奔不远处一户人家。 他一脚踹开院门,将火盆塞进一位正惊恐地望着天空的老妇怀中:“阿婆!拿着!您昨天念叨的那首童谣,救了我师父的命!这火,也是您的火!” 老妇浑身一震,看着怀中微弱的火种,再看看屋外那瓢泼的黑雨,浑浊的眼中陡然亮起了光。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户,两户,十户,百户…… 镇上的百姓们,被文才的锣声和秋生的行动所感召,纷纷从屋内捧出了自家的火种。 有的是灶膛里烧得正旺的柴火,有的是桌上长明的油灯,有的是供奉祖先的一炷残香! 他们冒着腐蚀肌肤的黑雨,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义庄门前。 一位老族长,颤抖着从怀里掏出自家供奉了数百年的“正统道牌”,看了一眼那雨中傲立的九叔,牙一咬,狠狠地将道牌投入了那被黄袍护住的火种之中! 一个书生,撕碎了家中珍藏的“驱邪正典”,将那代表着道门权威的纸片撒入火堆! “烧!” “烧了这狗屁的正统!” “我们的火,凭什么要天来管!” 百姓的怒吼声中,那微弱的火种在道牌与道典的助燃下,竟迎着倾盆黑雨,再度轰然升腾! 火焰越烧越旺,竟将落下的墨色雨滴不断蒸发,化作冲天的白色雾气。 雾气之中,那万千由火光组成的符文幻影再次浮现,它们不再是飞舞的蝴蝶,而是列成了一个个严整的军阵,与天空中的乌云遥相对峙! 九叔立于万火之前,高高举起那仅剩一页的残卷,声如洪钟,响彻天地:“今日,我林九不传道,只传火——谁点的火,谁,就是道!” 话毕,他松开手,将那最后一页残卷投入了火焰之心。 轰隆——! 整个火堆仿佛被引爆,所有的火焰在一瞬间汇聚成一条咆哮的苍白火龙,撕裂雨幕,逆天而上,直冲云霄深处的黑云! 天际之上,一个巨大的虚影被火龙硬生生从虚空中撞了出来——那是一块顶天立地的石碑,古朴而威严,正是供奉在道门传说中,千年不变的“天道碑”! 碑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正统术法名录”,每一个字都散发着禁锢与法则的气息。 火龙缠碑而上,龙口喷出无尽符火。 天道碑上的碑文,从最末尾的一行开始,逐一被焚烧、抹去、化为虚无! 冥河艄公仰望着那毁天灭地般的景象,失神地喃喃自语:“疯了……他竟然真的在烧……那烧的不是术法,是命轮的根……” 突然,天道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巨大的碑体上布满了裂纹。 下一刻,轰然崩塌! 无数碎片如流星般坠落,却在半空中就化为了灰烬。 唯有一角巴掌大小的残片,穿过层层阻碍,精准地落入了九叔摊开的手中。 残片温热,上面只刻着两个极小的古字:可变。 黑雨骤停,乌云散去。 火龙完成了使命,消散于无形。 院中的万家之火,也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渐渐熄灭,只留下一地灰烬。 天地间,一片死寂。 九叔立于焦土与灰烬的中央,浑身焦黑,衣衫褴褛,唯有心口处那道凤凰灼痕,在此刻却亮如初升的旭日,散发着勃勃生机。 他缓缓走到义庄门前,弯下腰,将手中那块写着“可变”二字的残碑碎片,轻轻插入了门前的泥土之中。 他直起身,环视着劫后余生的众人,声音低沉而清晰:“从此,世间无道主,无正统——只有活着的人,和还在画的符。” 人群沉默着,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又在对视中渐渐归于平静,他们深深地对九叔鞠了一躬,然后默默散去,各自回家守护自己的那份“火种”。 冥河艄公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他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只见那插入土中的残碑碎片,在即将破晓的天光下,影子被拉得极长,竟与九叔那疲惫而挺拔的身影,诡异地重合在了一起。 而在无人能见的九幽地底,那最后一道象征着万物根源的道碑之上,悄然浮现出了一行崭新的小字: 九叔非囚,乃始。 夜色正被一丝微光驱散,死寂的义庄门前,万火燃尽后的灰烬堆积如山,冰冷而沉默,仿佛在等待着第一缕阳光的审判。 第117章 灰里埋种,谁还记得那道符 晨光如利剑。 九叔盘坐在万千灰烬的中央,仿佛一尊亘古不动的石像。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胸口,那凤凰图腾的灼痕并未随着大火的熄灭而冷却,反而像一块深埋在炉底的余炭,温热感透过道袍,一下下地烙印在他的心口,蕴藏着一股不屈的生机。 他面无表情,眼帘低垂,只有袖袍下的手指微微一动,已将几粒混杂着符纸残灰的焦土捻起,不动声色地藏入了袖袋深处。 “火能烧尽典籍,雨能浇灭烈焰,可这灰烬……”九叔的嘴唇几乎没有翕动,声音低沉得如同地脉的震颤,“……是会生根的。” 文才蹑手蹑脚地从义庄侧门绕了出来,他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可当他看到师父的侧脸时,心头猛地一跳。 师父的脸上、袍子上全是烟熏火燎的黑灰,狼狈不堪,但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晨光下,竟比昨夜的燎天大火还要亮,亮得吓人。 那场与天争锋,几乎燃尽道门根基的壮烈牺牲,在此刻看来,竟仿佛只是师父随手布下的第一颗棋子。 “文才,”九叔没有回头,“去村里走一趟,看看乡亲们。” “是,师父。”文才不敢多问,应声而去。 然而,当他踏入村子,一股诡异的宁静让他心生不安。 往日炊烟袅袅的清晨,今日却家家户户灶膛冰冷。 他借口讨碗水,走进了相熟的张大娘家,却一眼瞥见那灶膛深处,未曾清理的炉灰中,竟埋着几片被火舌燎得半焦的黄纸。 那黄纸的朱砂早已模糊,可文才还是一眼认出,那是师父所画“镇僵谣”的符箓残句。 他心头一震,愣在原地。 张大娘端着水碗过来,见他神色有异,悄悄掩上门,将声音压得比蚊蚋还低:“娃儿,你别怪我们……你师父的符,我们不敢再挂在门上,可烧掉……又万万不敢。大家伙儿商量了,就埋在灶膛的灰里,每天添柴做饭前,都在心里默念三遍,求老天爷别看见,求祖师爷能听见。” 文才的喉咙瞬间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在村口的古井旁,秋生正奋力地打着水。 一桶水拉上井沿,他却觉得水桶异常沉重。 他伸手往桶底一探,摸到的不是光滑的桶底,而是一片粗糙的陶器。 他将陶片捞起,只见那上面用利器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小小的符文,正是“镇僵谣”的变体。 一个村民从旁经过,看到秋生手里的东西,脸色一白,急忙道:“秋生啊,快!快沉回去!这是大家伙凑钱让瓦匠烧的,怕被天上的眼睛看见,就沉在井水底下,用水德镇着,既能镇邪,也算……也算留个念想。” 秋生与赶来的文才在村口相遇,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的震撼如浪涛般翻涌。 道统未断! 它只是被恐惧逼入了灰烬与深水,用一种更隐秘、更决绝的方式,在百姓的心中顽强地存活着!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带回义庄,新的异变已然发生。 一道瘦削如鬼魅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义庄残破的檐角上,正是那引渡亡魂的冥河艄公。 他斗笠下的双眼闪着幽光,声音冰冷如铁:“九叔,你赢了第一手,可天道虽败,命轮残意犹存。它烧不尽你的符,就改了法子——它要蚀人心,让人自己,不再信奉自己的道!” 话音未落,村中便起了骚动。 一个壮汉连滚带爬地跑到义庄门前,面色惨白地嘶吼:“九叔!九叔不好了!我昨晚梦见天神震怒,说我们焚典是滔天大罪,要降下天谴啊!” 紧接着,又有人来报,说自家孩子在院里背诵镇僵谣时,晴天白日竟有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吓得孩子当场失语,再也不敢开口。 更有甚者,半夜惊醒,竟发现自己如同梦游一般,正拿着刀片,疯狂地刮去墙上早已不存在的符箓痕迹。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那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种,眼看就要被这无形的恐惧之水彻底浇灭。 九叔闻言,只是发出一声冷笑:“它想让我们自毁长城?好手段。” 当夜,他踏入地脉,双目神光暴涨。 只见那块被他亲手埋入泥土的天碑碎片坠落之处,一道道比发丝还细的暗红丝线,正源源不断地滋生出来,如植物最阴毒的根须,顺着地气,精准地缠绕向村中每一户人家,附着在每一个信徒的心头。 “自毁所信?”九叔眼中寒芒一闪,“那便要看看,是它的天威硬,还是我这凡人之心,更硬!” 他回到义庄,立刻命令文才、秋生:“去,挨家挨户,将他们灶膛里埋着符的灶灰,都给我讨要一捧来!记住,要百家之灰!” 当晚,月色如霜。 义庄的院子里,百家灶灰混合着符纸的残烬,被九叔布成一个巨大的“梦引阵”。 他站在阵眼,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掌心,温热的鲜血滴入灰中,发出“滋滋”的声响。 他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就在这片混杂着百家信念的灰烬上,重写那道惊天动地的“镇灵符”。 然而,就在符箓即将完成的最后一刻,他手腕一顿,竟故意在最关键的一笔上,画下了一个清晰的错处! 一瞬间,阵法启动,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义庄为中心,如涟漪般扩散至整个村庄。 所有曾默念过镇僵谣、所有曾在心底挣扎过的村民,在这一刻,无论睡得多沉,都坠入了同一个梦境。 梦中,烈火焚天,九叔就立于那熊熊火焰的中央,衣袍猎猎,神情威严。 他指着地上那道巨大的“误符”,声音如洪钟大吕,在每个人耳边炸响:“看清楚!这道符,我画错了!可天道要灭的,不是对错,而是你们心中那份敢与天争的‘敢’!符,不在纸上,不在笔端,更不在对错!它只在你们敢不敢画,敢不敢信!” “画!拿起你们的笔,跟着我,错了,就改!漏了,就补!心中有道,万物皆符!” 梦境中的村民们,先是愕然,随即胸中一股热血猛然上涌。 对啊! 怕什么对错! 连九叔都敢当着老天的面画错,我们又有什么不敢的! 那一夜,无数人在梦中重拾“符笔”,用自己的意念,在九叔那道“误符”旁,画下了属于自己的、或许歪歪扭扭、或许错漏百出的镇灵符。 也就在这一刻,那一道道缠绕在他们心头的暗红丝线,仿佛被这燎原的梦火点燃,发出凄厉的尖啸,寸寸断裂,化为飞烟! 三日之后,晨光熹微。 文才遵从师父的吩咐,再次挖开张大娘家的灶膛。 当他拨开最底层的灶灰时,动作猛地一僵,双眼瞬间瞪得滚圆。 只见那团冰冷的灰烬之中,竟抽出了一根细如蚕丝的赤线! 那赤线并非死物,而是在灰烬中微微起伏,如同一条活着的微小脉搏,有规律地跳动着! 九叔赶到,神情凝重。 他取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朝那赤丝尖端轻轻一挑。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赤丝的顶端,竟渗出了一粒比沙砾还小的血珠! 血珠离体,并未消散,而是在灰烬中瞬间化作一个肉眼可见的微型符文,灵动地游走了一圈,才缓缓隐去。 一直沉默立于屋顶的冥河艄公,斗笠下的瞳孔骤然紧缩,失声惊呼:“这……这是‘信力凝形’!凡人之念,竟已能自衍符道!” 与此同时,村外地底最深处,那块被镇压的天碑裂痕中,一行全新的字迹,在黑暗中无声浮现:“道不归火,归血。” 九叔凝视着指尖那截仍在跳动的赤色丝线,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源自百家香火与不屈信念的磅礴力量,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好啊,”他轻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锋芒与期待,“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人心不死,符就不灭。”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村庄的方向,那里,家家户户的村民在经历了那场大梦之后,精神前所未有的饱满。 他甚至能“看”到,那些曾执笔画符的手上,皮肤之下,似乎都有着一抹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赤色纹路在缓缓流淌。 那是信念的烙印,是新生的道痕。 只是,九叔的眉头却在下一刻,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他感觉到,这股由凡人信念催生出的新生力量,带着一股原始而狂野的生命力,它破土而出,却也……搅动了地底更深处的东西。 第118章 我写的符,我自己不信? “师父!师父不好了!” 文才连滚带爬地冲进义庄,脸上血色尽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一头撞在门框上都浑然不觉,指着村子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出事了……村里的人,都、都睡过去了!” 九叔心中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化为冰冷的现实。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在数丈之外,直奔村中。 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猛缩。 村里,东家的婆婆,西家的汉子,还有昨日才学会画第一笔符的稚童,全都倒在地上,或卧于床榻,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最沉的梦乡。 但他们的皮肤上,一道道朱红色的符文正缓缓浮现,宛如刺青,从手臂蔓延至脖颈,甚至脸颊。 那些符文的笔画、结构,竟与九叔所传授的镇灵符分毫不差! “师父,你看他们的手!”秋生也赶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他们……他们像被符‘种’进去了!” 九叔俯下身,抓住一个村民的手腕。 指尖触及的瞬间,他面色再变。 那皮肤下的符文,竟随着村民的心跳,一明一暗,微微搏动,仿佛一个活物,正在汲取着宿主的生命力,与之共生! “信,是世间最锋利的刀,也是最温顺的纸。” 一道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冥河艄公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斗笠下的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你教他们信,可当这信太过虔诚,太过纯粹,人就不再是执笔画符的人,而是承载符文的‘纸’。” 九叔缓缓松开手,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他点燃了火,本想让这火为人所用,烧尽邪祟。 可如今,这火却生出了自己的意志,要将点火的人,连同整个世界,都当成它的薪柴! 他必须找到根源! 九叔盘坐于义庄正堂,双目一闭,神魂出窍,循着那股庞大而诡异的信念之力逆流而上。 刹那间,斗转星移。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虚无的幻境之中。 眼前,是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大符碑,碑身之上,铭刻着他所创、所传的每一道符箓。 而在符碑之下,任家镇的村民,乃至更多他不认识的面孔,成千上万,黑压压地跪成一片,神情狂热而虔诚,口中念念有词。 他们朝拜的,不是符碑,而是符碑顶端,那高坐于云端的身影。 那身影,身披金光,宝相庄严,面容与九叔一般无二,却又冷漠得如同神祇。 只听那金身九叔薄唇轻启,口含天宪,雷音滚滚,响彻整个幻境: “吾乃道主!吾之符,即为天条!违此符者,魂灭魄散!” “轰!” 九叔神魂剧震,猛地从入定中惊醒,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糟了……”他喃喃自语,声音中透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他们……他们用自己的信念,把我变成了新的‘道主’!” “道主?那不是好事吗?”文才端着一碗静心茶,不明所以地问,“师父,我们不就是要打破旧神,创立新道吗?您成了道主,这新道不就立起来了?” “蠢货!”九叔罕见地厉声呵斥,他一把推开茶碗,眼神锐利如刀,“新道若是靠着将我神化来建立,那和一个高高在上、主宰生死的旧神,又有什么区别?!” 他要的是人人如龙,人人皆可执笔,而不是换一个新的神,让所有人再度跪下去! 次日清晨,九叔召集了所有尚且清醒的村民,齐聚于义庄之前。 他的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将自己毕生心血所著的符书、手稿,一卷卷,一册册,尽数扔进了面前的火盆。 熊熊烈火,吞噬着那些曾被视为救世宝典的文字。 “师父!”秋生和文才失声惊呼,想要上前抢救,却被九叔一个眼神喝止。 但这还没完。 九叔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刻符短刀,在所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中,毫不犹豫地划过自己的左脸! 嗤啦一声,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那道代表着他身份与荣耀的“镇灵师”刺青,被这一刀彻底毁去,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他扔掉短刀,任由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嘶哑却如洪钟,传遍每一个人的耳朵: “从今天起,没有‘九叔’,更没有什么狗屁‘道主’!我林九,只是一个画错过符的糟老头子!我写的那些符,错的多,漏的多,信它,不如信你们自己手里的锄头和菜刀!” 人群哗然。 有老妇当场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仿佛支撑一生的信仰,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师父……您……您这是不要我们了吗?”秋生双腿一软,声音颤抖,眼中满是迷茫与痛苦。 九叔看着他,也看着所有惶恐不安的村民,毁去刺青的脸颊因为剧痛而抽搐,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走上前,用没沾血的手,重重地按在秋生的头顶。 “傻孩子,”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不要你们。我是要你们,从今往后,都去做自己的师父,别再给任何人做徒弟。” 当夜,月黑风高。 九叔独立于村口,手持一支饱蘸朱砂的符笔。 他深吸一口气,手腕翻飞,在地上画下了一道诡异的符文。 那符文的形状,与“镇灵师”之符有七分相似,但笔画的走向却处处相反,其意更是相悖——那不是镇压,而是引爆! 一道“反镇灵符”! 符成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村中,那些昏睡的村民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他们体内的符文像是被投入了滚油,疯狂地闪烁、扭曲,似乎要将他们的身体撕裂! “就是现在!” 九叔双脚猛地踏入早已布置好的“破契阵”中,以自身为阵眼,引动所有混乱的符文之力。 他仰天怒吼,声震四野,神魂之力毫无保留地冲击着每一个被困的意识: “醒来!你们信的不是我林九!是你们求生的意志!是你们保护家人的决心!是你们自己,亲手画下的那一笔!”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 刹那间,所有昏睡者额头的符文齐齐爆开,化作漫天飞舞的光点。 那些光点并未消散,而是在半空中盘旋、飞舞,随即,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主人,重新组合。 这一次,不再是千篇一律的镇灵符。 光点飞舞,有的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孩童画的、歪歪扭扭却充满童稚杀气的小人驱煞图;有的化作一位老妇人口中常念的、带着乡土韵律的押韵镇僵诗;还有的,则变成了一柄锋利的柴刀,一个坚固的盾牌……千奇百怪,形态各异,却都蕴含着最纯粹、最原始的“道”的雏形。 冥河艄公站在远处,斗笠下的嘴唇微微张开,喃喃自语:“道……真的活了。” 仪式终了,九叔身形一晃,几乎栽倒。 他捂住胸口,却不是因为力竭,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奇异感觉。 一股冰凉之意,从他心口那块凤凰灼痕处传来。 他惊愕地扯开衣襟,只见那块自出生起就滚烫如火、仿佛要将他焚尽的烙印,此刻竟前所未有地黯淡了下来,上面的凤凰图腾光华尽失,如同一块即将熄灭的余炭。 他不惊反喜,嘴角咧开一道带血的笑容:“好……好啊!它终于……不再靠‘信我’而燃烧了!” 与此同时,无人知晓的地底深处,那块被九叔感应过的神秘道碑之上,一行新的古老文字,缓缓浮现: “道不归人,不归火,不归血——归无主之念。” 冥河艄公望着寒风中,那个毁了容、烧了书、散尽一身“神名”,却依旧站得笔直的身影,一直佝偻的腰背,竟有史以来第一次,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这一世的道,终于……不是被选定的,而是自己,长出来的。” 九叔没有察觉艄公的敬意,他只是静静感受着胸口那股前所未有的凉意。 这股凉意正从凤凰灼痕的中心,一丝丝地向外扩散,浸润着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凉意,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虚弱,却也像是一把钥匙,即将开启一扇他从未窥见过的大门。 第119章 最后一道符,写给明天的傻徒弟 那股凉意顺着四肢百骸蔓延,钻心刺骨,却又在抵达心口那片即将熄灭的凤凰灼痕时,化为了一丝奇异的温润。 九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盘坐在义庄清冷的屋顶,月华如水,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格外孤寂。 他手中不再是桃木剑,也不是罗盘,而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封皮上是文才那手歪歪扭扭的毛笔字——《新符录》。 他一页页翻过,指尖抚过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符文。 这些符,源于他的教导,却早已脱胎换骨,千变万化,繁复精妙处,连他这位开派宗师都需凝神推演许久。 这世道,变得太快了,快到他这个引路人,都快要跟不上徒弟们的脚步。 夜风中,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仿佛是从月影里剥离出来的墨色。 来者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中竹篙不见半分水汽,正是那位引渡亡魂的冥河艄公。 “你的命轮已然溃散,连这护你一生的凤凰道火都将熄灭。”艄公的声音沙哑,像是河底的顽石在摩擦,“旧的天道正在退隐,新的秩序尚未建立,此刻天地间权柄悬空。你若愿意,凭你一身功德与道行,只需一步,便可登临九天,执掌万法,成为这新时代独一无二的主宰。” 九叔头也未回,只是将目光从《新符录》上移开,望向远处沉寂的山峦。 他笑了,笑声很轻,带着一丝自嘲。 “主?”他干裂的嘴唇吐出这个字,随即摇了摇头,反手将陪伴自己多年的旱烟斗在瓦片上轻轻一敲。 烟斗应声而碎,残余的烟灰被夜风卷起,瞬间消散于无形。 “我连自己徒弟画的符都快看不懂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正好。” 回到屋内,烛火摇曳。 文才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滚烫的药汤走进来,却看见师父正趴在桌上,用一截烧剩的木炭,在一块破旧的粗布上费力地画着什么。 那线条歪歪扭扭,毫无章法,与其说是符,不如说是一个孩童随手的涂鸦。 “师父,您这是……”文才放下药碗,凑过去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您这画的……嘿,说句不怕您打我的话,连秋生那小子闭着眼睛画的都比您这有章法。” 九叔闻言,也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齿,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亮:“所以啊,我才要把它留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吹掉布上的炭灰,将这块画着“鬼画符”的破布折成一只小小的纸船。 秋生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 九叔拿着那只布船,走到门口,将它轻轻放入门前那条不知流向何方的小溪里。 布船颤颤巍巍,却异常稳当地顺流而下,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以后,谁捡到了它,谁就是我林九的最后一个徒弟。”九叔背着手,望着溪水道,“不拜师,不学道,什么清规戒律都不用守。就学一件事——怎么从一堆冷透的灰里,给自己找出那么一点能暖手的火星儿。” 秋生再也忍不住,眼圈瞬间红了:“那……那您呢?您要去哪儿?” 九叔转过身,伸出粗糙的大手,一边一个,重重地拍在两个徒弟的肩膀上。 他的力气不大,却让两人感觉重如山岳。 “去一个没人认识九叔,没人知道茅山道法的地方,”他笑得坦然,“找个山头,当个……看热闹的。” 与此同时,地脉深处,一片常人无法涉足的混沌之域。 冥河艄公的身影再次浮现,他正凝视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里是道法根基的显化之地,矗立着无数镌刻着道统传承的古老道碑。 而此刻,在那最核心、本该属于茅山道派的道碑裂痕之中,竟有一座全新的石碑,正从虚无中悄然生长。 这碑的材质非石非玉,非金非铁,凑近了看,竟是由亿万符纸燃烧后的灰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缩、凝聚而成! 碑体之上,没有任何文字,没有任何符文,只有一个清晰无比的掌印,那掌纹的脉络,竟与九叔的左手掌印分毫不差。 艄公斗笠下的双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惊。 他瞬间明白了九叔那句“正好”的含义。 “疯子……真是个疯子!”他喃喃自语,“他不是要退隐,更不是要立什么新道……他是要把自己,变成这世间第一块‘被遗忘的道碑’!” 三天后,任家镇的清晨被一声悲恸的哭喊撕裂。 九叔在给最后一批僵尸点上眉心朱砂后,突然猛地咳出一大口黑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镇上最好的大夫赶来,颤抖着手指搭了半天脉,最终颓然一叹,断言为“道火反噬,油尽灯枯,命不过三日”。 文才和秋生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义庄都笼罩在一片悲戚之中。 他们遵循师父昏厥前留下的最后遗愿,将他“冰冷的遗体”封入义庄一口闲置多年的空棺之中,棺盖上,没有钉上棺材钉,只贴了一张符。 那是九叔亲笔所画的符,是他留下的最后一道符,上面只有八个字:“此身无主,符随风散。” 出殡那夜,风雨大作。 冥河艄公悄立于义庄屋顶,看着那口棺材被抬出镇子。 他知道,棺材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件被道火烧焦的破旧道袍,以及那张被文才嘲笑过的、孩童涂鸦般的布符。 “他把自己写进了最后一道符里。”艄公望着远去的送葬队伍,轻声感叹,“从此,世上再无降妖除魔的九叔。这道符,便是他新的道身。谁信这符,冥冥中就在寻找他;可当谁真的找到了他,明白了这符的真意,这符……也就该烧了。” 千里之外,群山环绕的一个偏僻山村。 一个光着脚丫的放牛少年,正蹲在溪边,从水里捞起了一样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只被水泡得发胀的布船,展开一看,是一块画着奇怪图案的破布。 “这是画的啥呀?”少年挠了挠头,满脸困惑,“弯弯扭扭的,跟鬼画符似的……可不知道为啥,看着它,心里头……咋就觉得暖乎乎的呢?”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半截用来画记号的炭笔,学着那破布上的图案,有模有样地在牛棚的木门上重新描了一遍。 就在少年画下最后一笔的瞬间,远在数百里外的一座荒岭破庙中,一个蜷缩在神龛后、浑身破烂如同老乞丐般的身影,猛然一颤。 他干瘦的胸口处,那片早已熄灭、黯淡无光的凤凰灼痕,竟在无人察觉的黑暗里,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 庙外,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卷起殿前一片枯黄的落叶。 落叶在空中翻滚,飘向远方,在它被烧焦的一角,隐约可以看见两个细小的烧痕—— 开始了。 第120章 那道符,烧了又何妨 义庄的寒气比风雪更刺骨,并非来自死人,而是源于一口空棺。 秋生搓了搓冰冷的手,紧了紧身上的棉袍。 今夜他守的不是尸,是这口师父离去前特意嘱咐过的空棺。 棺盖上贴着一道“符随风散”的黄纸符,本意是让棺中残余的执念自行消解,可此刻,那黄纸竟在密不透风的停尸房内,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怪了……”秋生皱眉低语,提着马灯凑近。 就在灯光照亮棺材的刹那,他瞳孔猛地一缩。 棺材盖与棺身之间那道细微的裂缝里,正有极细的灰烬像活物般,一丝一丝地向外蠕动着。 它们不是被风吹出,而是在主动地爬出来,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更诡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些灰烬没有散开,反而在地面上缓缓汇聚、蠕动、勾勒,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笔在操控着它们。 短短数息之间,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在灯光下成形。 秋生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 他死死盯着那行由灰烬组成的字,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我……在……等……一……个……不……认……得……我……的……人。” 话音刚落,仿佛被某种力量惊扰,那行字“呼”的一下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再无痕迹。 秋生吓得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柱子上,马灯险些脱手。 这是什么邪法? 师父的道法,何时变得如此诡异莫测? “呵呵……”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 秋生骇然抬头,只见义庄的横梁之上,不知何时竟悄然站着一个披着蓑衣、手持竹篙的艄公。 他身形飘忽,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一双眼睛深邃如冥河,正饶有兴致地凝视着那口空棺。 “你是谁!”秋生厉声喝问,同时暗中扣住了一道掌心雷符。 冥河艄公并未看他,只是幽幽开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河对岸传来:“他不要信徒的香火,可这身皮囊烧成的灰,自己却想活过来……道已脱离人身,开始‘反哺源头’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水墨般在空气中淡去,只留下一句让秋生百思不得其解的谶语。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穷苦山村,文才正蹲在一个牛棚前,神情凝重。 他一路追查那张顺着溪流漂下的布符,最终寻到了这个放牛少年家。 此刻,就在那简陋的牛棚木门上,赫然贴着一张用锅底灰画的“鬼画符”。 那符的笔法荒诞,可笑至极,完全不合符箓章法,却又隐隐牵动着一丝微弱的地气,让牛棚周围的阴邪之气不敢靠近。 “小哥,这符……是你画的?”文才指着门上那团墨迹,声音有些干涩。 那虎头虎脑的放牛少年正卖力地铡着草料,闻言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是啊,道长。前几天在河边捡到一块布,上面画着个差不多的图案,俺就学着画了一张贴这儿。也不知管不管用……嘿,说来也怪,贴上之后,俺家这头老爱半夜乱叫的牛,昨夜竟一声没吭,睡得可安稳了。” 文才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掏出怀中那本新编的《民符志》,上面记载着数百种经过改良、更易被凡人接受的新符。 可眼前这张“错漏百出”的摹本,其效用竟不输于《民符志》上的任何一道基础镇邪符。 这不是传承,师父教给他们的,是严谨的、一丝不苟的传承。 而眼前的,是另一种东西。 是自发共鸣! 就像一颗种子落在了从未开垦过的荒地,它不知道自己该长成什么样,只是凭借着本能,汲取着土地的力量,野蛮地生长! 文才小心翼翼地从那张“鬼画符”上撕下一角,用油纸包好,再郑重地封入一个随身携带的陶罐中。 他望着远方师父所在的方向,低声呢喃:“师父,我明白了。您要的不是循规蹈矩的信徒,而是这些能自己生根发芽的……种子。” 风雪漫天,荒岭破庙。 神龛之后,九叔枯槁的身影盘坐不动,仿佛一尊被遗忘了千年的石像。 他身披的焦布早已看不出原样,与周围的尘土蛛网融为一体。 忽然,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块曾如烈日般灼热的凤凰烙印,此刻仅剩一丝微光,却在那一瞬间,极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不是因为被信仰点燃,而是因为……被误解。 有人画出了他不懂的符,有人看到了他留下的“灰”,有人在用一种全新的、他自己都未曾设想过的方式,与他的“道”产生了联系。 “呵呵……”九叔干裂的嘴唇咧开,露出一抹复杂的笑意。 他从怀中掏出那本仅存的《旧符谱》残页,又摸出了那半片烧焦的陶片。 指尖在那稚拙的“镇僵谣”刻痕上轻轻抚过,他低声笑道:“秋生,文才……你们现在画的符,我一个都不认得啦。可这手感,还是对的。” 他将陶片贴身收好,仿佛那是最后的温暖。 随后,他拿起那几页《旧符谱》,没有丝毫犹豫,指尖燃起一撮火苗,点燃了纸张。 熊熊火光映亮了他沟壑纵横的脸庞,也映亮了他那双再无迷茫的眼。 “你们越想认出我,就越背离我。”他在火光中低语,声音沙哑而决绝,“忘了我,才能找到我。” 火焰熄灭,只留下一捧漆黑的灰烬。 九叔将其捻起,混入庙外的一捧积雪,随手泼向神龛前那棵早已枯死的歪脖子树。 他做完这一切,便再次闭上双眼,这一次,他不再是练习“不再被信仰点燃”,而是彻底斩断了与过去那个“九叔”的所有联系。 他在等,等一个全新的“道”从遗忘的灰烬中重生。 三日后,风雪停歇。 那棵被泼了符灰雪水的枯树根部,竟从冻土中,顽强地钻出了一线细微的赤色嫩芽。 阳光下,嫩芽的叶脉中,仿佛有肉眼难辨的流动符文,闪烁着微光。 一道身影踏雪而来,悄然立于庙前。正是那冥河艄公。 他看着那线赤芽,又看了一眼庙内寂然不动的九叔,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弧度,轻声道:“你焚符以破执,可符却在‘错认’中重生。世人不必知你名,只需见你法而心生敬畏,这才是真正的民间之道,无主之道。” 风雪再起,夜幕降临。 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道士,踉踉跄跄地来到破庙外,蜷缩在屋檐下躲避风寒。 他冻得瑟瑟发抖,无意间在地上摸到一片被火烧过的枯叶,正是那棵枯树上落下的。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叶片上的烧痕奇特,隐约构成了一个玄奥的图案,末端的一个焦痕,看起来像两个字。 “‘开始了’?”他疑惑地嘀咕,“谁开始了?什么开始了?” 腹中饥饿,身上寒冷,他脑中一片混沌。 只是觉得这图案看着顺眼,便从怀里掏出一根画符用的炭笔,竟无意识地在那片枯叶的背面,一笔一划地描摹起那道烧痕。 他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更不知道这道符的来历。 他只是一个走投无路,连符纸都买不起的末流道士,凭着一点本能,画下了他人生中第一道从未见过的符。 就在符成的那一瞬间,庙内,九叔豁然睁眼! 他心口处,那即将熄灭的凤凰灼痕,骤然闪过一道明亮的光华,随即彻底隐去,再无踪迹。 如一声回应,更像一场告别。 九叔的目光穿透了破败的墙壁,落在了那个蜷缩在檐下的流浪道士背影上。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那道符,烧了又何妨?”他轻声自语,仿佛在对整个天地宣告,“只要这世上,还有人敢画……火,就灭不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人知晓的幽暗地底最深处,那块镇压着时代气运的新生道碑上,居中的那行无名掌印,竟缓缓渗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 仿佛一截沉睡了万古的树根,终于感受到了来自地面的第一缕生机,开始在黑暗中,悄然蔓延。 第121章 谁在画符? 那截沉睡万古的树根,蔓延出的第一缕生机,并未出现在地底,而是映在了九叔的瞳孔深处。 他已在破庙盘坐三日三夜,任由那能腐蚀生机的灰雪落满肩头。 庙前,那株早已被断定死绝的枯槐,此刻竟于光秃秃的枝干上,倔强地抽出七茎赤红的嫩芽。 每一茎嫩芽迎风舒展,化作一片薄如蝉翼的叶,叶片上的脉络并非寻常纹理,赫然是一道道浑然天成的符纹,笔走龙蛇,神韵内敛,竟比他毕生所学更为古拙、精妙。 一阵阴风吹过,七片赤叶摇曳,在惨白的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那影子随着叶动而变,光影交错间,竟隐隐构成了一座镇煞法阵的虚影,无形的气场瞬间荡开,将庙宇方圆三丈内的阴寒之气涤荡一空。 九叔凝视着这诡异而神圣的一幕,紧绷了三日的面容忽然一松,嘴角勾起一抹说不清是自嘲还是无奈的轻笑:“我烧了谱,你们这些天地间的孤魂野鬼、山精水怪,倒反过来给我编出了一本新戏。” 他缓缓抬手,指尖隔空遥遥一点,点向离他最近的一片落叶。 那叶片上的符纹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骤然微颤,一道极细微的感应顺着冥冥中的联系,直刺他心口。 不是驱使,不是号令,而是……回应召唤。 他胸口那处滚烫的凤凰灼痕,竟在这一刻与那片陌生的符叶产生了共鸣。 九叔的眉头瞬间紧锁成一个川字,心头涌上一股失控的寒意。 “麻烦了,”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这火,烧得太快,也太旺了。” 千里之外,湘南一处偏僻山村。 文才像只狸猫,悄无声息地伏在祠堂的横梁上,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下方光怪陆离的景象。 村民们正在举行一场所谓的“镇僵祭”,祭品丰盛,香火缭绕,气氛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问题出在供桌正中央那张黄符上。 文才险些从房梁上笑得岔气掉下去。 那符的形制,分明是模仿师父最得意的“九字雷符”,可画符之人显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本该一气呵成、勾连天地的“敕令”二字,竟被写成了滑稽的“吃令”;而作为符箓核心、统御神将的符胆,更是被画成了一只四脚朝天、油光锃亮的……烤鸡。 这哪里是镇邪,分明是请客吃饭! 文才心中疯狂吐槽,几乎要断定这不过是一场愚昧的闹剧。 可当子时三刻的钟声敲响,异变陡生! 祠堂外的地面猛地一震,厚实的青石板寸寸龟裂,一股浓稠如墨的阴气冲天而起。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一头浑身挂满烂肉腐泥的僵尸破土而出,它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两点幽绿的鬼火,嘶吼着便朝祠堂扑来。 村民们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 那僵尸一脚踹开祠堂大门,腐臭的腥风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 就在它即将扑上供桌的刹那,那张“烤鸡符”竟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层温润的黄光。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吸力。 僵尸前扑的动作猛地一僵,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竟再难寸进。 更让文才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自僵尸体内溢散出的缕缕黑气,仿佛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竟被那道黄光一丝丝地抽离出来,源源不断地吸入那张薄薄的符纸之中。 那画出来的“烤鸡”符胆,此刻竟像是真的活了过来,贪婪地吞噬着至阴至邪的尸气。 不过短短十数息的功夫,那头凶悍的僵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终在不甘的嘶吼声中,轰然化作一捧飞灰,散落一地。 而那张符,在吸饱了尸气后,黄光敛去,自燃成一撮灰烬。 横梁之上,文才的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心神剧震,掀起滔天巨浪:“他们画的……画的根本就不是师父的符!可……可为什么会管用?” 同一时刻,义庄之内,夜深人静。 秋生打着哈欠,正准备再添一盏灯油,眼角余光却瞥见那口屡次异动的空棺,棺盖的裂缝处,正有丝丝缕缕的灰烬如细沙般渗出。 他心头一凛,立刻警惕起来。 那些灰烬落在地上,并未散开,而是在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下,缓缓蠕动、汇聚,最终在冰冷的地面上拼出了两个清晰的字: 画它。 秋生猛地提起油灯凑上前去,灯火的光芒刚一照到那两个字,灰迹便如被狂风吹过,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背后一寒,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一回头,一个模糊的人影无声无息地立在义庄门外,身形融入在夜色里,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像是冥河上的引路灯。 是那个神秘的冥河艄公。 他并未看秋生,目光反而越过他,望向义庄屋檐下挂着的一串装饰物。 那是附近孩童玩耍时,用草绳随意编的,模仿着道士画符的样子,编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形”挂饰,本是毫无用处的玩意儿。 “他不要名,可名自附骨。”艄公的声音很淡,却清晰地传入秋生耳中,“他弃了法,可法自寻路。” 秋生听得心头剧震,脑海中轰然一声,猛地想起多年以前,师父在教他画第一道符时,曾用戒尺敲着他的手心,沉声说过的一句话:“记住,符真正的威力,不在于笔画对错,形神兼备。而在于你落笔那一刻,心中那股敢与天地言、敢向鬼神喝的胆气!” 难道…… 不等他想明白,另一边,九叔已悄然离开了破庙。 他夜行三十里,来到一处早已荒废的道观。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用稻草扎了个假人,将鸡血涂满其身,又撕下自己僧袍的一角,用指尖血画了一道残缺不全的焦符,故意丢在草人旁边,伪造出“尸王复苏,高人斗法失败”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他便隐入暗处,静静等待。 果不其然,不出三日,附近村落的猎户发现了这“凶险”的现场,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引来了大批惊恐的村民。 人群中,一个颇有威望的老道士颤颤巍巍地拾起那半张焦符残片,他翻来覆去地看,又从怀里掏出一本祖传的、图文并茂的《驱邪图谱》,竟煞有介事地对照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道士如获至宝,当场朱砂铺开,竟临摹着九叔的残符,再结合自家图谱上的某个图案,当场“改良”出了一道全新的镇尸符。 他将这道符猛地贴在草人额头。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涂满鸡血的草人,竟真的浑身一抖,关节处冒出缕缕青烟,仿佛真的被符箓上的法力镇压,痛苦地抽搐起来。 人群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无数村民朝着那老道士跪拜下去,口称“天师下凡”。 远处的树后,九叔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那些虔诚跪拜的脸,听着他们发自肺腑的呼喊,眼神中却无半点欣慰,只有一股愈发浓重的悲凉。 “你们拜的,不是我……”他低声喃喃,声音被风吹散,“可你们信的,却是真的。” 风雪再起时,九叔回到了破庙。 甫一踏入庙门前的空地,他便怔住了。 原本洁白的雪地上,此刻竟布满了杂乱无章的符痕。 有的是孩童拿着树枝信手的涂鸦,有的是农夫歇脚时用犁头划出的印记,甚至在一角,还有盲眼的老妪用拐杖在雪地里一点一点,凭感觉戳出来的歪扭线条。 这些“符”,无一正确,无一合乎规矩,甚至可以说是对道门符箓的一种亵渎。 然而,在清冷的月光下,这漫山遍野的错乱符痕,竟隐隐勾连成片,形成了一个巨大而无形的气场。 那气场浩大而质朴,如同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方圆百步之内的阴邪之气,死死地压制在地下,动弹不得。 这一刻,千万道微弱却坚定的意念,顺着这些符痕汇聚而来,如百川归海,最终的目标,直指九叔! 他胸口处的凤凰灼痕,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烙铁,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剧痛! 仿佛有千万人同时在他的灵魂深处呼喊着他的名字。 “呃啊!”九叔猛地按住心口,单膝跪地,额上青筋暴起,他咬碎了牙,从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低吼:“别应……我不是你们的神!” 可无论他如何抗拒,那一丝源自凤凰真火的微光,终究没能彻底压制住,在他心口一闪而逝,于这沉沉雪夜里,悄然亮起。 庙外,一直静静伫立的冥河艄公,踏着积雪,缓缓走来。 他在那片布满符痕的雪地前驻足,目光穿透风雪,落在九叔心口那一点微光上,嘴角扯出一抹莫测的笑意。 “道已无主,火却更旺。” 他望着那个痛苦挣扎的身影,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逃不掉了,林凤娇。” 与此同时,刚刚从湘南山村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文才,正借着月光,反复端详着那张被他悄悄从灰烬里扒拉出来的、画着“烤鸡”的符纸残片。 他总觉得,这荒唐的符箓背后,藏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恐怖真相。 这……绝不会是唯一的一张。 第122章 徒弟找师父,师父躲徒弟 烛火摇曳,文才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指尖颤抖地划过羊皮纸,将最后一枚歪歪扭扭的民间错符拓印其上。 就在落笔的瞬间,他脑中轰然一响,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开。 这些看似荒诞不经、毫无章法的符纹,单独来看是笑话,可一旦汇集于一处,竟如同一颗颗星辰,在广袤的舆图上被一只无形大手精准地点亮! 一条,两条……无数条由符纹节点勾勒出的灵力丝线,在地脉图上疯狂蔓延,最终交织成一张巨网。 而这张网的核心,赫然是九处早已废弃的古阴穴! 九穴连珠,星罗棋布,隐隐构成了一座庞大到令人心悸的阵法雏形——九星镇煞阵! 这阵法,师父曾在酒后提过一嘴,说是上古大能用以镇压天地凶煞的无上道法,早已失传。 可如今,这失传的阵法,竟通过这些“错符”重现人间! 文才猛然抬头,双目赤红,心头巨震。 一个颠覆性的念头让他浑身冰冷,继而又燃起滔天热浪。 “师父没有死……”他声音沙哑,却字字铿锵,“他不是在逃亡,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逼着我们……画出他真正的道!” 师父留下的不是遗物,而是一道横跨天地的谜题! 他当即抓起行囊,冲出门撞上了同样一脸凝重的秋生。 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交换,二人便已明了对方心意。 “我往东,你往西!”文才将羊皮纸的摹本塞给秋生,“沿这九处阴穴追查,我们分头行动,必须找到师父留下的‘最后一笔’!” 秋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他循着地图指引,一路疾行,来到一处名为“棺材村”的荒僻之地。 村中传言,后山破庙夜夜有“活符显灵”,金光四射。 秋生心中一动,这与师父的手段何其相似! 他连夜赶去,却只见破庙的山门早已被炸得粉碎,焦黑的木梁横七竖八地倒着。 一股硝石与硫磺的刺鼻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秋生心头一紧,难道来晚了? 他一个箭步冲入庙内,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在原地。 庙宇正中央的地面上,竟用黑灰画着一幅巨大无比的符图! 笔走龙蛇,气势磅礴,正是九叔早年赖以成名的独创符法——五雷镇魂图! 只是,在这本该威严肃杀的符图末端,却多了一条滑稽的曲线,像被人随意画上的尾巴,又像是被狗啃过一般,破坏了整体的和谐。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忽听庙外传来一阵孩童的嬉笑声。 “二狗子你快看,我们昨天放的‘土雷’把门都炸塌了!那墙上的符还会亮一下呢!” 秋生闻声冲出,只见几个村童正拿着竹筒,里面塞满了黑乎乎的粉末。 他一把拉住一个孩子,沉声问道:“你们说的‘土雷’是什么?符怎么会亮?” 那孩童被他吓了一跳,怯生生地答道:“就是……就是把硝石、炭粉混在一起,用火一点就炸了……昨晚我们对着庙里扔,炸的时候,那地上的大画就像闪电一样亮了一下,可好看了!” 硝石……炭粉……爆炸……闪电! 秋生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师父曾经讲过的一个极为偏门的理论瞬间涌上心头——“电激符引”! 他说过,万物皆有灵,符法之基在于引动天地灵气。 而雷电,便是最狂暴的天地灵气! 若能以瞬间的强光和冲击模拟雷电,便能激发符纸中残留的万一灵性。 这群村童无意间的举动,竟阴差阳错地验证了师父的理论! 这道符,不是师父现在画的,而是他很多年前留下来的! 那条滑稽的“尾巴”,恐怕就是灵气被引动后,自行泄露留下的痕迹! 师父……他到底在布一个多大的局? 与此同时,另一座荒山废弃的祠堂内,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过。 九叔脱下斗笠,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他当然知道,自己那两个傻徒弟已经追上来了。 “非要找到我么?”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好,我就给你们一个‘神’,看你们接不接得住。” 他从怀中掏出磷粉与数块天然磁石,按照特定的方位在祠堂地面布下一个简易的“显灵阵”。 随后,他又取出一块薄如蝉翼的铜片,以指为笔,用自身精血混着朱砂,在上面刻下一道扭曲复杂的符纹。 这符纹,是他根据文才收集的那些“错符”的风格,特意伪造的“伪九叔符”,看似古奥,实则狗屁不通。 做完这一切,他将铜符深埋于阵眼之下,悄然离去。 次日,村中便多了一位云游四方的郎中。 他四处散布消息,说亲眼见到昨夜废弃祠堂地动山摇,有符光冲天而出,必有异宝现世。 流言如风,很快就传到了正在附近查探的文才耳中。 他心中狂喜,立刻循迹赶到祠堂。 根据郎中所指的位置,他果然在地下三尺处,掘出了一枚锈迹斑斑的铜符! 铜符材质古老,绿锈丛生,上面的符纹更是残缺不堪,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 文才捧着铜符,激动得浑身发抖:“是师父!这绝对是师父留下的遗物!” 就在此时,秋生也闻讯赶来。 他看到文才手中的铜符,同样面露惊容。 二人对视一眼,几乎就要确信,这就是师父给他们的最终指引。 秋生接过铜符,恭恭敬敬地跪拜下去。 可就在他手掌接触到铜符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冰冷的铜片竟骤然发烫,一股灼热的气流沿着他的掌心经脉直冲天灵! 刹那间,一幅画面在他脑海中炸开——那是多年前的一个雨夜,师父正手把手地教他画符。 画面中的师父一脸严肃,沉声说道:“秋生,你要记住,符是死的,人才是活的。真正的道法,不在符纸,在人心!” 画面消散,掌心的灼热感也随之褪去。 秋生猛然抬头,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枚铜符。 “不对!”他断然道,“这符太‘真’了……反而假得可怕!” 文才一愣:“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师父的符,每一笔都蕴含着他对天地的感悟,是活的!但这枚符,只有形,没有神!它就像一个完美的赝品,刻意做旧,刻意残缺,处处都在告诉我们‘我很古老,我很重要’!”秋生站起身,目光如炬,“更重要的是,师父若真要留下指引,绝不会是一件让我们停下脚步的‘遗物’!他只会逼着我们继续往前走!” 文才浑身一震,瞬间醒悟。 是啊,师父的风格,向来是把他们逼到绝路,让他们自己去闯! 怎么会留下这么一个明确的“终点”? 二人相视一眼,心中升起同一个答案。 “他在骗我们!”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他想把我们引开!” 遥远的山巅之上,风雪呼啸。 九叔一袭黑袍,静静伫立,如同一尊万古不化的雕塑。 他遥望着山下那两个调转方向,毅然决然向着另一个方向远去的徒弟, “你们……终于学会不信我了。”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雪瞬间吞噬,“很好,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另一张符纸。 这才是真正的《真符残卷》一角,上面只有寥寥数笔,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天地的脉动。 没有丝毫犹豫,他将这张价值连城的真符,投入了身前的火盆。 熊熊火焰瞬间将其吞噬。 火光中,九叔的脸庞忽明忽暗。 符纸燃烧殆尽,化作一捧漆黑的灰烬,被凛冽的山风卷起,如同一群哀悼的黑蝶,义无反顾地朝着极北的雪原方向飘去。 “你烧的是符,传的是命。” 一个沙哑而空灵的声音突兀地在崖边响起。 冥河艄公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斗笠下的双眼幽深如潭,望着那群远去的“黑蝶”。 “可惜,那条命,未必由你来做主。” 九叔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他只是将头上的斗笠拉得更低,遮住了所有的表情。 随即,他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入那漫无边际的风雪之中。 雪越下越大,很快便淹没了他的背影,只留下一行孤单的脚印,通向无人知晓的、被冰封的深处。 风停了,雪也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万籁俱寂中,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感笼罩了整片天地。 九叔的脚步微微一顿,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脚下这片广袤而古老的大地深处,从一场亘古的沉睡中,缓缓睁眼。 第123章 根在地下,不在碑上 大地深处传来的悸动,并非错觉。 那是一种沉闷如雷、却又细密如鼓点的轰鸣,穿透厚实的岩层,精准地敲击在他的脚底。 山洞顶端的石屑簌簌而落,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古老而苍莽的土腥气。 九叔霍然低头,掌心猛地按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 触手的一刹那,那股震动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顺着他的手臂经脉疯狂涌入! 这不是单纯的物理震颤,而是一种有生命、有节奏的脉动,如同深埋地底的巨兽心跳,一声,又一声,竟与他胸口那道凤凰灼痕的搏动频率,分毫不差! “这是……” 九叔双目骤然闭合,心神合一,神识如一道无形的利剑,顺着那股脉动悍然沉入地底! 黑暗,无尽的黑暗。 然而在这片神识所及的虚无中,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奇景。 无数条细如蛛丝、闪烁着淡淡赤芒的纹路,正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 它们源自大地表面的每一个角落——或许是某座村庄的门楣,一位老农刚用锅底灰画下的简陋符印;或许是某个孩童的游戏,用石子在地上划出的歪扭线条;又或许是某位绣娘在香囊上,凭着记忆绣出的祈福图案…… 这些遍布神州、数以亿万计的民间符痕,此刻都像活了过来,它们的信念与祈愿化作了最精纯的力量,渗透地表,在地底深处交织、汇聚,最终凝成了一棵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无形巨树的根系! 这些根脉,赤红如血,盘根错节,覆盖了整片大地。 而所有的根须,无论多么遥远,无论多么细微,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汇流,它们的主根,笔直地指向一处——东方的义庄! 九叔的神识在这宏伟如神迹的景象前剧烈震颤,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炸开,让他浑身一僵。 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震撼与恍然:“原来……我不是在逃……我是在……引根归源。” 他这一路东行,看似躲避追杀,实则是在用自己胸口的凤凰灼痕作为信标,牵引着这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众生道根”,回归其最初的源头! 与此同时,距离九叔数百里外的一处无名荒村。 尸气如墨,浓得化不开,将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文才和秋生捂着口鼻,面色惨白地站在村口,眼中满是惊骇。 村里没有一个活人,家家户户门窗洞开,倒毙在地的村民尸身僵而不腐,皮肤上遍布着诡异的黑色斑点。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尸疫,灭绝了全村的生机。 “师兄,这……这尸气太重了,我们……”文才声音发颤,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秋生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村口的一块大石墩上。 石墩上,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幼童斜斜地靠着,气息已然断绝。 他的身体同样覆满了黑斑,但他的右手食指,却保持着一个向前点画的姿势,指尖血肉模糊。 在他面前的石墩表面,是用他自己的血,画下的一道道杂乱而歪扭的红色线条。 那图案凌乱不堪,甚至不成形状,可秋生却看得瞳孔骤缩。 因为在那一片混乱的血痕中,他依稀辨认出了一个起手式——正是师父传授给他们,却连他们都未能领悟精髓的“镇僵谣”的第一笔! 夜幕降临,阴风怒号。 村外的密林中,一声非人的咆哮撕裂夜空。 一头体型异常魁梧、浑身长满墨绿尸毛的尸王,双眼赤红如灯,正一步步朝着村子走来。 它所过之处,草木皆枯,飞虫死绝,其凶戾之气,远超二人以往见过的任何僵尸。 它似乎被村中浓郁的死气吸引,想要将这里化作它的巢穴。 然而,就在它一脚即将踏入村口的瞬间,那石墩上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痕,竟猛地爆发出一圈微不可察的赤色光晕! “嘭!” 一声闷响,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那凶悍绝伦的尸王竟被硬生生弹退了三步! 它茫然地低吼一声, “嘭!”“嘭!” 接连两次,它都被那道看似微弱的光晕死死挡在村外,任凭它如何咆哮,都无法越雷池一步。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破晓的晨光洒落,这头不甘的尸王才在凄厉的嘶吼中,被至阳的日光照得浑身冒烟,最终化为一滩腥臭的脓水。 当文才和秋生心惊胆战地赶到村口时,只看到了地上那片狼藉。 秋生快步走到石墩前,指尖轻轻抚过那早已冰冷的歪扭血画,久久无言。 许久,他才转过头,声音哽咽,眼眶通红:“师父……我们还没学会,可这孩子……他已经会了。” 数日后,夜。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入了义庄的院墙。 正是星夜兼程、形容枯槁的九叔。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来到后院的地窖,熟练地掀开那块沉重的石板,露出下方那块镌刻着神秘掌印的无名道碑。 道碑静静地躺在黑暗中,一如往昔。 但九叔的目光,却瞬间凝固了。 碑身上那个清晰的掌印,此刻竟隐隐渗出一丝温热,仿佛不再是死物,而是有了生命的温度。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伸出手,缓缓触摸上去。 轰——! 指尖与掌印接触的瞬间,九叔的脑海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雷,无数纷乱的画面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 他“看”到,在遥远的边陲小镇,一个光屁股的孩童正用炭条,在墙上涂画着记忆中道士的符;他“看”到,在肥沃的江南水乡,一位目不识丁的老农,正用刻刀,在自家的门板上笨拙地复刻着庙里的镇宅图案;他“看”到,在北地的苦寒工坊,一个目盲的少女,正凭着指尖的触感,在一块护身布上绣着歪歪扭扭的符文…… 亿万个凡人,亿万次“错误”的描摹,亿万份最朴素、最真诚的祈愿与信念,此刻都化作了涓涓细流,通过那遍布大地的无形道根,源源不断地汇入这块道碑之中,反哺着碑心! 九叔猛然抽回手,踉跄后退,眼中满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这不是我的道……”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这是……是他们的信!” 他终于明白了。 这“镇僵谣”的力量,从来都不是属于某个人的,而是属于这片土地上所有心怀敬畏与希望的生灵! 他林九,不过是恰逢其会,成为了一个点燃火焰的引子。 想通此节,他眼中再无迷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然。 他盘膝坐在道碑之前,引动胸口凤凰灼痕,与地底那亿万道根产生共鸣,准备借这股前所未有、浩瀚无边的众生信念之力,一举冲破修行路上的最大关隘——“镇灵境”! 地脉轰鸣,道碑微颤,庞大的力量开始灌入他的体内。 然而,就在他即将突破的刹那,心魔骤起! 幻象中,他不再是那个身穿道袍的九叔。 他身披万丈霞光,端坐于九天之上,脚下是黑压压跪拜的人群,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彻云霄:“恭迎九叔真君!真君万寿无疆!” 无边无际的香火愿力化作一片金色海洋,将他包裹,要将他铸成一尊受万民供奉、永世不朽的金身神像。 成为神,成为信仰本身,这是何等诱惑! 九叔的意识在幻象中沉沦了一瞬,随即,他却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不屑。 “你们要的神,早已死了!” 一声怒喝,他猛然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挣脱了心魔的束缚! 一口精血喷出,他并指如剑,蘸着自己的心头热血,在那块无名道碑上,奋力写下了“镇僵谣”的最后一句,也是他此刻悟出的真正核心! “我名不存,符亦无主!” 血字入石,字字如烙印! 咔嚓! 道碑发出一声脆响,竟从掌印处裂开了一道三寸长的细缝! 与此同时,整个义庄地底,乃至更深处的神州地脉,同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 九叔胸口的凤凰灼痕在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声高亢嘹亮的凤凰清鸣,仿佛从他的灵魂深处响起,响彻天地! 瓶颈,应声而碎! 他一身气息节节攀升,瞬间跨过了所谓的“镇灵”,直接踏入了更高一层,一个从未有典籍记载过的境界——破妄! 他缓缓从地上站起,身形虽因耗尽心神而显得有些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如寒星,清如秋水,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 地窖外,义庄的屋顶上,不知何时,已悄然站着一道身影。 那人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手持一根竹篙,正是那位神秘的冥河艄公。 他静静地望着九叔从地窖中走出,那眼神,犹如破开乌云的烈日。 他没有问九叔为何在此,也没有问他获得了何等力量,只是用那古井无波的声音,轻轻问道:“你要立碑否?” 为自己立一块传世道碑,名留青史。 九叔摇了摇头。 艄公又问:“要收徒否?” 开宗立派,将这无上道法传承下去。 九叔再次摇头。 艄公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夜色,落在他身上:“那你要什么?” 九叔没有回答,他转过身,望向远方。 在那漆黑的夜幕下,远处的村落里,正有几点微弱的灯火亮着。 他仿佛能看到,灯火下,有孩童正拿起一根烧剩下的炭条,在自家的墙壁上,兴奋地涂画着一道歪歪扭扭、不成样子的符。 “我要的,”九叔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发自内心的微笑,“是下一个不认识我的人,还能拿起笔——哪怕画错。” 话音未落,他脚下的大地深处,那刚刚平息的亿万道根,忽然间又一次剧烈地搏动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共鸣,也不是反哺,而像是在回应他的这句话,更像是在……发出一种古老的召唤。 冥河艄公斗笠下的眸光,倏然一深,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证道之门,开了。” 第124章 火种北去,不点自明 极北的寒风如利刃刮过冰原,卷起漫天碎雪,却吹不散那刺骨的死寂。 九叔就站在这片死寂的中央,褴褛的衣衫下,身躯如一杆标枪,直指苍穹。 在他面前,广阔的冰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质感,仿佛一面尘封的古镜,镜面之下,一座巨大的石碑虚影倒悬其中。 那碑影古朴苍凉,纹路与义庄后院那块无名碑如出一辙,却通体空白,像是在等待一个名字,一个足以压塌万古青天的名字。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九叔身侧,身披蓑衣,手持长篙,正是那冥河艄公。 他脚踏冰面,却如履平地,声音像是从亘古的幽冥中传来:“此为道根归源之所,万民愿力汇流之极。碑成之日,便是你证道之时。” 他顿了顿,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但碑上若刻一名,人间万家符火,皆为你一人之光所夺,从此熄灭。” 九叔心口那凤凰灼痕微微发烫,他感受着自南方千万里地脉深处,正有一股股细微却磅礴的力量汇聚而来,源源不断地注入这冰下虚影。 那是他沿途撒下的符道种子,如今竟成了催生这证道之碑的养料。 他缓缓抬眼,目光清冷如冰,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谁要刻名字?” 他往前踏出一步,声音不大,却震得周遭风雪为之一滞。 “我来,是为毁碑。” 与此同时,千万里之外的岭南疫村。 文才与秋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村口那棵老槐树。 子时已至,阴风卷地,三具刚从乱葬岗爬出的腐尸正步履蹒跚地逼近村子,可怖的尸气几乎凝成实质。 然而,就在它们踏入村口三丈范围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堆积在老槐树下,由村民们用最朴拙的方式绘制的符纸,竟一张张无火自燃! 有的只是随手抓的黄纸,有的甚至是孩童用灶灰在竹片上的涂鸦,此刻却尽数腾起三尺高的幽蓝色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仿佛是世间一切阴邪的克星,三具腐尸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竟被烧得节节败退,身上冒出阵阵黑烟。 秋生握着桃木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没、没人点火……是符自己烧的?” 文才的目光却死死盯着那片跃动的蓝色火焰,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两行热泪毫无征兆地滑落。 他想起了师父离去前那落寞的背影,想起了师父无数次在灯下告诫他们的话。 “师父说‘信到深处自生光’,原来不是比喻……”他哽咽着,声音里带着巨大的震撼和悲怆,“是真的……是真的啊!” 这世间,真的有一群人,用最卑微的信仰,点燃了神迹。 秋生猛地惊醒,他一把抓住文才,从怀中掏出那张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羊皮地图。 地图上,他们一路行来标记的九处古阴穴,此刻竟隐隐泛起微光,连成一条贯穿南北的线。 而最北端,那最后一个光点所在的位置,正是九叔失踪前所指的极北之地。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击中了文才,他浑身一颤,脸色瞬间煞白。 “我们……我们错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是我们在找师父……是我们每画一道符,每教一个村民,都是在为那座大阵添砖加瓦!我们……我们在把他往绝路上推!” 那汇聚而去的,不是寻人的信标,而是献祭的能量! 秋生心头巨震,他看着地图上那条越来越亮的光带,也明白了这其中的恐怖关联。 他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咬牙道:“可若不画,眼前的尸祸更重!这满村的百姓怎么办?”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救人,就要害师父。 保师父,就要眼睁睁看着万民遭殃。 二人对视良久,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痛苦、挣扎,以及最后的决绝。 “继续画!”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吼了出来。 “画遍所有应画之处!”秋生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但最后一笔——留空!” 极北冰渊。 九叔盘膝而坐,双掌贴在冰面之上。 他要做的,不是顺应这股力量证道成神,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他要以自身为熔炉,以凤凰心火为引,将这汇聚而来的地脉愿力强行逆转,化解,将其重新反哺于天地之间,令这座虚碑永无凝实之日! 然而,就在他心神沉定,即将引导那股力量的瞬间,胸口的凤凰灼痕毫无征预兆地爆发出一团刺目的炽光! 仿佛有亿万道声音同时在他脑海中炸响! 那不是惊雷,不是轰鸣,而是无数凡人最真挚的念头。 “九叔保佑,俺家娃儿的病快点好……” “林道长在上,求求您让这鬼天气过去,庄稼能有个好收成……” “九叔,九叔……我看不见,但您画的符,摸着是暖的……” 孩童念诵的歌谣、老农田垄间的祷词、盲女哼唱的小调、无数人在绝望中燃起的那一撮香火……亿万生灵在危难中呼唤“九叔”这两个字时产生的信仰洪流,此刻跨越了时空,穿透了地脉,如决堤的江海,疯狂地涌向冰下的虚碑!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强行在碑上,凝出“林凤娇”这三个字! “噗!” 九叔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 他想毁碑,可天下苍生却要为他立碑! 他想做人,可这人间愿力却要推他成神! “没用的。”冥河艄公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丝怜悯,“你种下的因,结出的果。你不愿为神,可人心要你成神。林凤娇,这一劫,不在外,而在你心中那丝‘被记得’的贪念。” 九叔死死咬住牙关,以勘破虚妄的道心强行对抗这股信仰潮汐,额角青筋暴起,一滴滴血珠从毛孔中渗出,瞬间又被寒风冻成冰晶。 贪念?他何曾有过成神的贪念? 可艄公的话,却如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他道心最深处。 他救人,是为本心,可当听到那一声声“九叔保佑”时,心中那份被认可、被铭记的慰藉,难道是假的吗? 就在他心神动摇的一刹那,冰下的虚碑猛然一震。 碑面底部,一丝极淡的墨痕,悄然浮现。 那墨痕很浅,却如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笔,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缓缓勾勒出一个笔画的起手。 仿佛有一支看不见的巨笔,已然落下了。 这一刻,林凤娇终于明白,他要毁的,从来不是眼前这座冰下虚碑,而是心中那座,由万家香火与一丝私念共同铸就的,名为“林凤娇”的碑。 那才是真正的枷锁。 第125章 我不叫九叔,我叫开始 冰渊至寒,却冻不住心海翻腾的烈焰。 那座由万民香火凝聚而成的巍峨金身,每一寸肌理都刻满了世人的祈愿与敬畏,头顶天穹上“九叔真君”四个大字更是如日月悬空,散发着不容置疑的神性光辉。 这本是无数修行者梦寐以求的终点,此刻在九叔眼中,却比深渊寒冰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冷。 他立于心海之上,冷眼看着那个被塑造成完美的“自己”,看着那张悲天悯人、毫无波澜的脸。 那不是他,那只是世人期望他成为的模样,一个无所不能、永远正确的符号。 “我若真是神,怎会怕冷?” 一声狂笑打破了心海的死寂。 九叔猛然抬手,掌心燃起一团源自神魂本真的破妄心火,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向那座金身!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琉璃破碎般的清脆哀鸣。 金身自掌心处开始寸寸龟裂,蛛网般的裂痕瞬间遍布全身,无数信徒的虚影在裂缝中哀嚎、消散。 然而,金身碎影并未彻底散去。 那些金色的光点在空中盘旋、重聚,竟化作了一个穿着碎花布衫的少女模样——林凤娇。 那是他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名字,是他作为凡人的起点,也是他最柔软的牵挂。 她眼中含着泪,声音带着旧时光的温度,轻声呼唤:“回家吧。” 这一声呼唤,仿佛一柄无形的尖刀,精准地刺入九叔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回家? 何处是家? 义庄不是,林凤娇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过去,更不是。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迷茫与痛苦已化为一片决绝的清明。 “我不是那个无悲无喜的‘九叔真君’,也不是那个需要归宿的‘林凤娇’……”他低声自语,声音却如洪钟大吕,震得整个心海都在颤抖,“我是画下这道符的‘这一笔’,是那个敢于‘开始’的人!”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右手,狠狠咬破食指指尖! 殷红的鲜血带着灼热的灵力涌出。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对着那少女幻象,对着这片虚妄心海,划出了惊天动地的一笔! 他写的不是符,而是三个字——我不叫! 最后一个“叫”字落下,血字轰然燃烧,化作赤金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林凤娇的幻影,也将整个香火心海焚烧殆尽。 心魔退散,神魂清明,九叔胸口的凤凰灼痕上,那一点因心魔而生的暗色悄然褪去,转为一抹通透的琉璃清光。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九穴村落,文才与秋生正一脸错愕地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一群总角小童正围着槐树追逐嬉戏,口中唱着一首崭新的童谣。 那熟悉的曲调,本该是“九叔镇僵谣”,可歌词却已面目全非。 “谁在画符?我不认得。” “他不说话,只把火给。” “我不会画,可我也敢——” 稚嫩的童声汇聚成一股奇异的力量,清亮地喊出最后一句:“我叫开始!” 秋生怔怔地站在原地,嘴巴半张,喃喃自语:“他们……他们把师父的名字,换成了‘开始’?”这听起来像是忘恩负义的背叛,可看着那些孩子天真无邪的脸,他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文才的眼眶却红了。 他没有看那些孩子,而是抬头望向遥远的北方雪原,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无与伦比的骄傲:“这不是背叛……这是真正的继承。师父想要的,从来不是我们永远记住他的名字,而是我们能鼓起勇气,画出属于自己的第一笔。” 就在文才话音落下的瞬间,北境冰渊深处,异变陡生! 九叔刚刚平复心神,便感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剧烈的轰鸣。 冰渊之下,一股磅礴的地脉之力被无形的天地意志所牵引,竟在他身前强行凝聚出一块虚幻的冰碑! 冰碑之上,一点朱红如血,正在飞速蔓延,笔走龙蛇,眼看就要勾勒出一个苍劲古拙的“九”字! 那血色深沉如淤,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仿佛是天地亲自执笔,要将“九叔”这个名号,这个枷锁,重新烙印在他的真灵之上! “哈哈哈哈!”九叔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滔天的狂意,“你们非要我成神,非要我背负这个名字,那就睁大眼睛看看——神,能不能死!” 他竟是做出了一个让旁观的冥河艄公都为之动容的决定。 他放弃了抵抗外界的强压,转而运起全部的破妄之力,以心火反焚自身记忆! 他要主动抹去“九叔”这两个字在自己神魂意识中的一切烙印,从根源上斩断这份联系! 刹那间,难以言喻的剧痛传遍神魂,九叔的七窍都渗出了鲜血。 他胸口那枚刚刚恢复清亮的凤凰灼痕,也因这自残般的行为而光芒急剧黯淡,连带着那股强行凝聚冰碑的地脉赤纹,也为之一滞。 立于虚空中的冥河艄公眸光微闪,低声赞叹:“以身破名,自斩神相……古往今来,你是第一人。可道若无名,劫由谁扛?这天地大劫,终究要有人应下。” 他的话音仿佛预言,在南方的九穴村落得到了应验。 文才与秋生走到了九星阵的最后一处阵眼,北穴石台。 这里是整个大阵的终点,也是力量汇聚的核心。 只要文才落下最后一笔,大阵便能彻底激活,以九穴地脉之力,遥相呼应北方的师父。 秋生已经将混着朱砂的法器递了过来,催促道:“师兄,快!师父那边肯定有变故!” 文才手持符笔,笔尖饱蘸朱砂,却在距离石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为何不画?”秋生急得满头大汗。 文才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眼前的空白石台,仿佛在看着整个世界。 他轻声反问:“师父教我们不信他,不信他的名。那我们现在,信的是什么?是信这道符能镇压尸祸?还是信画出这道符的人?” 秋生愣住了。 文才深吸一口气,这一笔,不能由我们来完成。” 他放下符笔,与秋生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下定了决心。 他们各自咬破指尖,将心头热血挤出,与碗中的朱砂相融。 然后,他们没有画下任何复杂的符文,而是合力用这饱含着传承与决心的血砂,在石台的正中央,画下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空圈。 “这一笔,留给下一个敢画的人。”文才轻声说道。 这个空圈,代表的不是结束,而是无限的可能,是“开始”的延续。 当夜,奇迹发生了。 那个由二人心血画下的空圈,竟在月光下泛起了淡淡的微光。 紧接着,整个九穴村落的地脉之力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地底深处的赤色纹路不再按照既定的阵法流转,而是化作一条汹涌的赤色长河,冲破了阵法的束缚,朝着空圈汇聚,然后如长龙破土,倒卷逆流,直贯遥远的北境雪原! 冰渊之中,九叔正以莫大的毅力磨灭着关于“九叔”的最后一丝记忆,神魂已近乎崩溃。 那冰碑上的血色“九”字,也即将彻底成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无比熟悉、却又带着崭新意志的赤色洪流自南天而来,撕裂长空,轰然注入了即将成型的冰碑! 那股力量,不属于九叔,不属于符箓,它属于“开始”,属于每一个敢于拿起笔的人! “咔嚓!” 碑上那个血色的“九”字,在赤流的冲击下剧烈扭曲,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竟被那股一往无前的意志,给生生冲散了! 坚不可摧的冰层轰然炸裂,巨大的虚幻冰碑剧烈摇晃,最终在一声仿佛解脱般的清鸣中,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无踪,重新融入了地底。 “噗——” 九叔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喘息着,低声笑道:“好啊……你们这两个臭小子……终于,不靠我了。” 冥河艄公踏空而立,静静地望着那股自南方而来的赤色光芒彻底融入这片冰封的冻土,低声感慨:“碑不在石上,在万人心尖。以众生之意,破天地之名……证道之机,已至。” 他的话音未落,九叔胸口那枚黯淡下去的凤凰灼痕,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一声清越嘹亮的凤鸣响彻雪原,九叔的身躯竟像是被这光芒融化了一般,开始变得虚幻透明,如融雪,如化雾,正一点点脱离凡胎的沉重与束缚。 他缓缓立于冰渊的巨大裂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