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尖兵全本在线阅读》 125、实弹 目标地点就在眼前,那是一块做了标记的大青石,静静地躺在滚烫的戈壁滩上。 太阳出来之后,这沙漠的边缘便开始变得不适合呆人。热浪卷夹着雪山上吹下来的清凉,逐渐占据了上风,太阳挂在山麓之上,每一束光仿佛都能把人晒成肉干。 表哥缓缓地给观察点上的李昭和赵泽批上了伪装网,赵泽怼着望远镜喝了一口水,然后在视线里瞧见了鬼鬼祟祟、东张西望摸向目标点的老广。 他蹑手蹑脚的模样,一张警戒的脸,随时准备向后撒丫子跑路的两条腿,充分说明了他早已经不是去年在粮食局那种“有种拿炮来轰我”的中二心态。 “如果在战场上,他的阵亡概率超过了百分之八十。”李昭道。 “自信点。”赵泽说:“生还概率不超过百分之一。这地方一眼看过去,就是为了伏击我们。四周都是制高点,把目标围在开阔地。一挺机枪能报销我们四个,一支85狙就能让我们寸步难行,如果没有老广当兔子,我们就得全部阵亡。” 李昭闻言屏了屏呼吸,只是视线没有离开望远镜,嘴里却道:“真上了战场,你就是个刽子手。” 赵泽却不以为然:“战场不会设置这样的目标点,但如果这真的是战场,我跟愿意呼叫远火把这周围的几个沙丘全部轰一遍。” “我没说不能用远火,我的意思是,你这样把自已的兄弟卖出去,这种做法,这种心态……心态你懂吗?” “你懂!?”赵泽深吸一口气,“作为一个侦察组的组长,遇到这样的敌情,你又要如何处置?” 李昭沉默了下来,心里乱地跟一团麻线似的。侦察兵的一切训练,都以隐蔽自已,保存自已为主要目的。对于整个战役来说,只有活着的侦察兵,才是好侦察兵。但侦察兵又必须要有牺牲精神,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今天的目标点躺着的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个受伤的战友,救不救? 救,你就有可能和他的下场一样。 不救,他或许会死去,又或许会被敌人俘获。死去的侦察兵是留在敌后,没有遗骨的烈士。而被敌人俘获的侦察兵是什么下场,用脚趾大概就能想到。 侦察兵是除司令部外,对双方虚实最直观的兵种。你的炮兵能打到哪里,你身后的部队成分,你的侦察目标和侦察目的等等等等。敌人会干方百计地撬开你的嘴,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情报。这期间,各种折磨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连教科书里都不曾提及。 因为敌人不会按教科书里教的出招。 李昭现在终于明白了234大队设置这个目标点的目的,他们想看看面对围尸打援的敌情预设,各侦察单位的训练尖子们能想出什么样的好办法。一时间,李昭的心里堵得更厉害了,他甚至能脑补出在硝烟弥漫的敌后阵地上,自已的同伴痛哭哀嚎着就躺在那,流了一地的血。阴险的敌人就躲在暗处,他们正伺机找出所有侵入他们领地的“敌人”。 赵泽说的没错,这时候就应该呼叫炮兵火力,把这周围的制高点都犁一遍。可现在,他们身后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炮兵火力。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可以送他一程。”李昭的神情有些忧郁,连脸色都暗淡了下来。 赵泽闻言扭过了头,看着他,“你在想什么啊!?” 李昭抿了抿嘴唇,指了指隔着自已将近一公里的目标地点。 赵泽愣了愣神,似乎感受到了李昭心里纠结的模样,于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魔障了属于是,需要心理疏导。 可他刚放下望远镜想说两句的时候,李昭忽然冷声道:“正前往右两指幅!” 话音未落,赵泽连望远镜都没拿起来,就忽然听见了一声枪响。赵泽只来得及看见镜头里一束反光闪烁,距离观察哨六百多米的沙丘上肉眼可见一阵青烟飘起。 李昭转动镜头去看老广,那货距离目标只剩下了不到三十米。突如其来的枪声让老广瞬间就卧倒在了地上,身体呈一百八十度调头,挪动四肢开始爬。 “这蠢货!跑啊!瘫在地上当靶子啊!?”赵泽骂了一句。 紧接着,枪声又响了起来。 “是实弹!”李昭神色大变,险些站了起来。 赵泽吓了一跳,这特么开玩笑呢吗?用实弹打人? 他连忙往李昭看到方向看去,果然实弹打在地上扬起的尘土十分显眼。那弹着点离老广就五六米远,算上射程,这点误差你说不是瞄着他打的都没人信。 “他妈的!”一向只阴阳不骂人的李昭都爆了粗口,赵泽更是一回头,对一脸紧张的表哥道:“装定诸元,给老子干他!” 一边说一边掏地图,准备标定目标。 表哥三下五除二地开始架炮,然后从弹药筒里抱出一颗迫击炮实弹,听赵泽给他传数据。 “方向36-20,距离645,0号装药两发!” “好!”表哥对着两根瞄准杆装定完毕,就等赵泽一声令下。 一个敢下命令,一个敢执行。 就是这么地配合默契。 这期间,老广至少挨了五枪。 一枪在右边,一枪在左边,一枪在屁股后边,两枪在离脑袋前不到十米的地方。 身边响起他从未听过的子弹的呼啸声,带着哨音,破空而来,铿锵落地。鹅卵石被钨芯弹击碎,飞溅起的碎石打在钢盔上,“当”一声响。 “谱尼阿姆!” 老广不敢抬头,一边破口大骂一边鬼哭狼嚎。从第一枪落在自已身边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爬起来的能力。那子弹飞过来的动静,真实地吓死人。这会儿,前边落了两颗弹,他连往前爬的勇气都没了。出发前赵泽让他跑起来,现在想想,这还跑个毛。跑起来不是更加不确定?万一人家本来还没想着打他,他一个转身刚好接住了射来的子弹,不是更倒霉催的? 他抱着钢盔扭头,去看赵泽们藏身的方向,可视线所及,根本看不出他们在干什么。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脑海里只剩下了要让赵泽偿命的想法。 关键时刻,一枚迫击炮弹从沙丘后边飞了出去…… () 126、刚好 “日,他们开炮了!”电台里一阵暴喝。 肖大队拿着耳机的手抖了一下。那头传来了慌不择路,哭爹喊娘的咒骂声。 “他们怎么有炮的!?肖队,扛不住,我们先撤了!” 那头挂电话挂得飞快,可以想象得到,被炮轰的感觉是有多狼狈。 肖大队看向了身后,问梁参谋:“他们选的迫击炮?” “嗯!”梁参谋舔了舔嘴唇,“6号点有地靶射击,你忘了?” 肖大队看了看天,6号点三个地靶,重机枪配备二十四发子弹,迫击炮配备三枚炮弹,这是训练科目。可6号点在去4号点的路上,是拉里昂湖边的固定科目。A师这四个货走的水路,没遇上。于是迫击炮弹全留下来砸234的狙击手了。 “这特么是事故!”肖大队的脸都青了。 梁参谋无辜地很,“训练弹,训练弹,没装药。” “训练弹就砸不死人?”肖大队吼:“太他妈虎了!我要真给他们配全装药的实弹,他还不把我两个狙击手给扬了?” 梁参谋欲言又止,最后看肖大队怒火冲天,于是小心翼翼地提醒,“这还不是我们先打的实弹么……这四个货对等报复啊!” 肖大队一听,顿时冷静了下来。这道理没错啊,我们要是不打实弹,他们应该也不会打的吧?可仔细一想,这也不对啊!咱开枪是因为咱枪法好,那是无数实战和实训,用子弹喂出来的。A师侦察单位什么档次?他们打过几发迫击炮,上来就敢用,是真怕我给他们的不是实弹啊? 两人面面相觑,没辙啊!就算是训练弹,不爆炸,可他也不敢让自己的两个宝贝疙瘩用脑袋去接那几斤重的铸铁弹啊!那一秒几百米的速度从天上飞下来,沾者非死即伤。 谁知道A师那帮二百五打炮打得准不准? “撤回来撤回来,老子认输!”肖大队哭笑不得,摆了摆手,“赶紧下一个科目,就剩这四个货没被逮了。告诉二队,今晚我要在二号营地看见他们。” “是!” …… 李昭拿着望远镜看了半天,发现炮弹打出去如同石沉大海,完全没有消息,没有想象中的爆炸,没有漫天飞沙。 “训练弹?”李昭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心里吊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表哥抱着第三发迫击炮弹有些茫然,转着圈看,“丢!他也没写是训练弹啊!手感上是实弹嘛!” 沙丘那边传来了马达声,一辆全地形车从沙脊上一越而过。 枪声停了下来,赵泽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他们撤了!” 他从沙丘上滑了下来,李昭跟着在后边嚎:“我们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 “冲动?”赵泽没回头,道:“我要是真冲动,我就真往他们脑袋上砸。你以为那炮弹为什么没打到他们藏身的地方?那是我给了个表哥一个偏目标。他们拿枪打老广,我就不能拿炮轰他们?他们自找的!” “那万一呢?” “没有万一!”赵泽没好气地说。 “你是不是知道这是训练弹?” “那不明摆着的么!”赵泽回过头,道:“我们从训练营出发的那天,你没看见那装迫击炮弹的箱子上写的什么?” “有写字吗?”表哥一脸茫然。 赵泽一字一句,比划道:“都他妈神仙!那箱子一面对着我们,一面对着大青石。靠石头的那一面,分明五个字:实心训练弹。什么观察力,还他妈侦察兵?” 三人收拾装备,等了半天,也不见老广。表哥有些担心,会不会被流弹打中了,动弹不了。于是跑去接,走半道上,看见老广蹲在一处洼地里,一脸涕泗横流的模样。 见了表哥,就嚎:“杀千刀啊!我尿了一裤子。” 表哥心疼地不行,伸出手去扶他,老广第一次被实弹追着打,此时两条腿都是软的,站不起来。表哥没法,只好先去目标点把坐标找了出来,然后再回头一把将老广扛起来,回到了藏身的沙丘后面。 这有惊无险的一遭,着实让四个货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战场真实环境。尤其是老广,躺在沙窝子里歇了两个小时还没缓过劲来。 谁懂啊?那子弹噗噗噗地就追着飞,炸得鹅卵石跳起来碎…… 表哥安慰了很久,李昭也凑了个热闹,唯独赵泽拢不得边,一靠近老广就破口大骂。 “什么破玩意,我要是没了,你下半辈子怎么办?不内疚吗?良心都被狗吃了。” 赵泽只好使劲点头,诚恳道歉,“下回我去,你不去。乖,不生气了!” “还有下回?”老广稀里哗啦地流眼泪:“谱尼阿姆,老子一年三十几万……家里老豆身体还不好,奶奶八十高龄,眼看没几年了……” 赵泽逼得没法,不敢再去对线,只好埋头开始标定下个点。那边李昭苦口婆心,被老广蹬了一脚,还不敢生气。 下个地点是九号点。从地图上看,是在雪山山脚下的一片树林里。海拔还挺高,都上一千四了。距离也远,二十五公里。 但这一路上脱离了戈壁环境是个好消息,而且水源充足。唯独是树林里的情况比戈壁滩还要复杂,靠近雪山冷空气占上风,晚上难捱,白天光照也不足,进了树林里吉凶不逮。 最要命的,是存粮也不足了。 出发时,给了没人两包压缩饼干。一包四块,现在基本也已经快要消耗殆尽。 李昭得知了消息以后,做了个简短的动员:“其实我们面临的处境,其他队伍也好不到哪去。234大队不可能区别对待,所以我们缺粮,他们应该也缺。而且我们这一路上也是进行了食物管制,我们现在还有一包压缩饼干,省着点吃,还是没问题的。” 他不知道哪里还有其他的集训队。这一天一夜,除了234大队自己的集训队员,其余各单位十几支队伍全军覆没,现在整个训练场,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个。 老广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如果还有下一个点,怎么办?” 李昭想了想,道:“那就只能抓虫子吃了。” 几个人的眉毛拧在了一处,抓虫子这三个字让他们想起了白杨树下的渠沟里,那千疮百孔的模样。白杨树上有一种甲虫,六肢有须,带内外翅。侦察连的老兵挺喜欢这玩意,油炸巨香。但生存训练的时候没人好好鼓捣这食物,一般都和生吃蝎子一样,拔了翅膀直接塞嘴里,上下牙一咬,爆汁。 虽然味道有点儿甜,但那种甜不是吃糖喝糖水的甜。联想到它在嘴里扒拉着六条腿嚎叫的惨状,正常人都觉得瘆得慌。 这虫子在土里挖洞过冬,一到春天就破土而出,飞得漫天都是。 而这时节,刚好。 () 127、鬼故事 补充了水源,赵泽把能穿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离开了戈壁滩,进入了疆南少有的林地。抬头往上,就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远处的雪山剩下了一个角,视野变得狭小。十几公里之后,就连雪峰都看不见了,面前一条冰洌的小溪自上而下崩腾跳跃,往远处的拉里昂湖汇聚。 空气开始湿润,气温进一步降低。上午的燥热此刻变成了阴冷。 白杨树越来越稀少,眺望而去,取而代之是一片一片的云杉。高大的树干如同包裹着绿色春衣的巨人。山间的湖泊露出了碧绿的一角,蜿蜒的小路被郁郁葱葱的灌木阻挡。跨过一片高岗,视线豁然开朗。 离开了燥热,所有人都变得轻松。只是在翻越山岭的的时候,老广被灌木绊倒,崴了一只脚,坐在那把枪一丢,业牙咧嘴。 李昭看了看表,已经接近了黄昏,往前走到天黑,就刚好在山谷里,不利于宿营。于是看向赵泽,询问到:“不如就在这里过夜?” 赵泽环视着周遭的环境,这里的树木稀松,周围平坦,山阳背风,倒是能睡。他们此时离目的地的直线距离已不足六公里,但那只是地图上的直线距离,预计天黑前到不了。 于是点了点头,四人开始准备山林宿营。 在山里宿营和在戈壁宿营的要点完全不同。戈壁宿营主要是防风,实际上避开了白天的闷热,晚上反而更舒服一些。而在山地宿营,更加复杂,一不能选植被茂盛的地方,要防蛇虫鼠蚁。二是山地宿营夜间温度不仅低,靠近雪山空气含水量大,体感温度更加让人觉得寒冷。三是要避开山脊,选择背风还不能聚水的洼地。四还要防止山洪雨水,宿营地的布置更繁复。 老广一条腿不方便,就拿着枪去放哨。表哥则去拾取柴火,赵泽和李昭操着工兵锹找平营地。将选好的宿营点附近的灌木和杂草清除,挖出一圈防火带来,在沿着这防火带的边缘,挖了一条排水沟。 忙完这些,天算是完全黑下来了,山里边阴风四起,有些瘆人。老广揣着手,抱着枪一瘸一拐地来回踱步,一会看看黑暗,一会回头看营地里的几个人影子。 “生堆火啊!都是一帮什么脑子!?几个白仁仔蠢得无药医,医番回来都变白痴!” 表哥跪在那,使劲地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 那火机前两天刚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快要寿终正寝了,这两天在黄沙里滚,在水里浪,不仅散了架,电子打火器还摁不动了。明明气罐里还有一半丁烷,偏偏就是打不着火。 赵泽走了过去,拿出了自已的打火机。 “磨破手,好用。一地沙子,买什么电子打火机。” 表哥拿着赵泽的磨破手擦了两下,黑暗里闪出了火花。但那打火轮只转了几圈,突然就“嘎嘎嘎”地卡死了。 赵泽拿了过来试了试,确实是磨不动了。 “今天还拿来点烟了……”他自言自语地摆弄,弄了半天才发现是没有打火石了。 两人在黑暗里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李大班长,你打火机呢?”赵泽回头问。 李昭在那用九五式支帐篷,道:“戒烟了。你不知道?” 老广深吸一口气,“啧”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戒烟的啊?” “昨天!”李昭说:“烟抽完了。你的呢?邱实?你不是也有打火机吗?” “丢!”老广挥了挥手,“前天就扔了,卡了沙子打不着火。不信你问表哥。” 表哥点头如捣蒜,“他这两天都是借我的火抽的烟。” “哎呀,没火就没火吧,生了火还暴露目标,晚上挤一挤,总是暖和些。”李昭不想纠结,招呼表哥和赵泽来帮忙搭帐篷。 一件展开的常服一米四,宽五十公分的样子。他们把两件常服用衣扣连接起来,用树枝捆绑着衣袖固定在地上,背囊堵住头边的缝隙,往里钻进去,就是一个睡袋,一个人不见得宽敞,挤两个人就更加地拥挤,连翻身都做不到。 但这是他们最好的宿营条件,主打的就是一个遮风,连雨都挡不了。裁成两截的防潮油布现在算是救命稻草,没有这玩意,迟早要风湿。 九点不到,天便彻底地黑成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月亮还没升起,天上的星星也不知躲到哪去了。许是周围的树多了些,总有一些嘻嘻索索的声音,在这黑暗里让人不得不提高警惕。但好在这初春时的山林里,蛇估计还在冬眠,一些小虫子不足为虑,任它们在身边爬来爬去。 除干净了野草,触手之处都是湿泥。身下的防潮油布随着艰难的转身,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表哥躺在“睡袋”里讲鬼故事,赵泽贴着他的背,闭着眼睛打盹。表哥的表达能力确实很欠缺,讲了一半,自已却笑了起来。 “泽哥,好听么?”表哥问。 身后的赵泽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是睡着多时了。 “李昭,我是不是讲的不好?” “没事,以后多讲讲。”李昭爬起来接哨,头也没回。 老广站了一个半小时的岗,冻得跟狗似的,一边抖腿一边问李昭:“不是一人站两个小时么?” 李昭没搭茬,拿过了老广手里的枪,在黑暗里呶了呶嘴:“离日出至少还有八九个小时,你好好休息,天亮前辛苦一下站个二道岗。” 当兵的就怕一个晚上站两次岗,但其实冬训的时候别说两道岗,因为侦察连人少,内卫哨三道岗也要站。老广知道自已脚崴了,接下来还得靠弟兄们扶持,多站一道岗其实也没什么,于是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回到营地,表哥也没了声音。老广看了一会天上升起来的星星,两个眼皮子直犯困。这几天确实累得够呛,不一会儿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感觉两条腿僵硬,两个肩膀生疼,想动,身边被裹了个严严实实,还有个人挡着,根本转不动。腿上和肩上的疼痛渐渐弥漫,一旦有了这意识,老广就忽然醒了。 () 128、人呢? 一睁眼睛。 耳边呼啸的风声清晰了起来。这风声里,似乎还夹杂着两股热流,淡淡的,喷在自已的脸上。 老广叹了口气,歪了歪脑袋,去看那两股热流喷来的方向。 “咩啊,又要站岗了吗?” 一个人蹲在他的脑袋边,从睡袋的缝隙外盯着他。 没说话。 老广没得到回应,以为自已醒猛了,还在做梦,于是闭着眼睛想接着睡。 却突然感觉一只手在他的脸上拍了拍。 “咩啊!” 老广被这一巴掌拍得火起,想爬起来骂人却发现这睡袋太紧,根本爬不起来,一抬头就把他和李昭两人的小窝顶了个四脚朝天。 李昭被这动静惊醒了,一翻身,看见两个人影在赵泽和表哥的睡袋上压着,正在把里面睡着的人五花大绑。再一回头,身边已经围了一圈黑乎乎的人影。 十几个。 “罗建有!” 李昭喊了一声。 没反应。 “赵泽!”他又喊了一声。 仍然没反应。 他和老广站在了一起,两人分明感觉对方都已经是出了一身大汗。 “谁站岗的啊?”老广问。 李昭偷摸看了下手表,“赵泽啊!” “他人呢?”老广骂道:“人家都摸到我们营地来了,他怎么站岗的啊!?” “你问我我他妈问谁啊!?” 围着的人并不说话,也不纠缠,他们举起了手里的枪。 “嗒嗒嗒……” 黑暗中一阵火光闪过,曳光弹冲天而去。老广吓了一跳,脚一缩,背靠背地和李昭贴得更紧了。 李昭道:“56式!” “什么56式!?” “他们拿的是56式冲锋枪。” 老广握着拳头紧了紧,他想去找他的工兵锹,但那地方已经被人踩了过来,几个人影逼近了几步。 李昭的语气开始紊乱,“我们疆南部队还有用56式冲锋枪的?” “我怎么知道?”老广顿时就慌了。 因为他觉得,这帮黑影子拿的可能不是56式。 而是AK47。 疆南的敌情很复杂,毗邻阿富汗,内外两股势力十分猖獗。这十几年更是。这些人的装备很杂,最显眼的就是AK47。 两人几乎同时意识到的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在面对训练,还是真实地面对恐怖分子。 双方僵持了近十几分钟。 赵泽仍旧没有消息。 他们现在能确定的是,强壮如牛的表哥被两个操着阿尔泰语的壮汉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了一个破布条子。雪亮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昭想突围,老广也想。 但对方显然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李昭才动了一步,身后的几个大汉就扑上前来。李昭闪转腾挪放倒了一个,他想去抢那大汉手里的刀,却感觉眼前一黑,一柄实木枪托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牙齿都差点飞掉一颗。 紧接着,两双拳头如雨点一般地落下,施暴者一边打一边骂。 用他听不懂的语言。 老广同时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三五个人一拥而上,老广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只好死命地抱着一个人的脑袋,照着那货的耳朵咬了下去。 一阵惨叫声响彻了山谷,紧接着就是一击重拳击中鼻梁骨的声音,有人只用了一拳,就把反抗的老广砸晕了过去。 老广耷拉着脑袋,被绳索捆成了粽子。表哥的双眼被一双黑色的束带绑了起来,三人被架了起来,一群人下了山。 山下的小路旁,隐藏着一辆小四轮。三个人丢垃圾一样,被丢在了后箱板上。老广晕乎乎地只能睁开一只眼,鼻腔里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脑海里,一口唾沫吞下去,都是鲜血的铁锈味。 他模模糊糊地看见赵泽也躺在那,一动不动。 他想喊,却喊不出来,嘴里堵了一团破布,让他没办法发出声音。 两个武装分子上了车,照着车里的四个七晕八素的人挨个地踹,一人给了两脚,老广被一脚踹在了腰眼上,剧烈的疼痛让他蜷成了一只虾米。 天空破晓。 车辆启动,在山路上颠簸。 老广昏昏沉沉,几度晕厥。每回醒来的时候,他就去看他身边的赵泽。 但赵泽仍旧和刚被扔上车时一样,一动不动,如同死去了一般。 老广的心里由慌乱变成了心伤,再由心伤变成了愤怒。只是他被人捆住了手脚,别说站起来,就是想转个身都办不到。他半张脸贴在小四轮的车厢板上,随着路况的起伏摩擦着地板上的鲜血。 那是从他鼻腔里流出来的,一滩。 粘稠的血液早就没了温度,只是发出“叽叽”的声响。 太阳逐渐高升,小四轮驶出了山区,跨过了山溪,往戈壁滩的腹地开去。 热浪开始茂盛起来,天空越来越蓝,车轮碾压着鹅卵石和沙土,灰尘也漫了起来,渐渐遮天蔽日。独特的卷烟味道灌入了已经失去了嗅觉的鼻腔,只有烧糊的气味在两只鼻孔里乱窜。一身长摆,蒙着面的武装分子只露出两只带着微蓝瞳孔的眼睛,戏谑地用脚在老广的脸上踩。 没有用力,但那肆无忌惮的笑声所夹带的侮辱性极强。 老广最后看了一眼赵泽,然后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一架直升机远远地坠在了车队的后面,静静地看着那车队往不远处的一座营区驶去。 “01,目标已全部捕获,正送往二号营地。完毕。” “伤亡?” “目标两伤,我方一名队员受轻伤。完毕。” “怎么我们还有人受伤了?” “碰到只野狗,差点把骆驼刺的耳朵给咬下来。不过没关系,已经送医了。这里你亲自来吗?还是交给我们?” 电台里响起了一阵轻轻的电流声,良久,那头才回了话。 “我晚些过去,这些人先交给你们了。” “那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海清河晏的,你们有什么任务?给我把他们往死里整,就是你们现在的任务。” “是!”直升机副驾上,戴着飞行头盔的一个中校抿了抿嘴,随后咧开,笑了笑,关了电台,命令道:“找个地方降落,我们去会会今年的菜鸡!” () 129、你是谁 像极了在渣滓洞,又像极了是在特高科或是七十六号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四周的黑暗如同天幕,摸不到,冲不破。鼻尖隐约有一丝血腥味,耳畔里的惊叫声和惨嚎声一阵一阵。 紧接着鼻尖传来一点儿瘙痒,让赵泽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一根稻草使劲地捅着他的脸,他想伸手拂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了。 他的手和脚向后被捆在了一起,让他整个人都成了一个反弓型。两条腿失去了知觉,肩膀因为动作的变形也变得十分吃力。 他想张嘴喊,不料嘴里塞了一团破布,那声音才刚刚冲出喉咙,就被那破布给堵了回去。 再然后,边是一桶冰凉的冷水泼在了他的脸上。 冰洌的山泉水极其寒冷,浇在他胸口因为被扯掉了衣扣而裸露的皮肤上,顿时激灵,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他昏迷之前的记忆就像幻灯片一样,一帧一帧地回荡在了脑海里。 他是昨天晚上倒数第二道岗,三点钟的时候,他在“睡袋”里原地冻醒。急剧下降的温度让他两个肩膀生疼,起来的时候,一条腿因为被压在身下过久没有放松,好像有几万只蚂蚁在钻。 “就起来了?”表哥在不远的空地上打军体拳,一个勾踢回头,正好看见赵泽拖着一条麻木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有情况吗?”赵泽熟练地接过了那支95式,顺便解开裤裆,往草里撒了一泡尿。 “没什么情况,就是风大。”表哥热暖了身体,道:“要不你再睡会?” “睡个鸡毛睡,睡得浑身感觉都快散架了。尿都快浇自己身上了,太冷了。”赵泽打了个冷战,抱着手臂呶了呶嘴,“衣服留下,人消失!” “好。”表哥见赵泽果决,也不客气,脱了迷彩服给了赵泽。他跑去看了李昭和老广,两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赶紧睡吧。”赵泽看着逐渐西沉的月亮,再有两个来小时,天就要亮了。 但这拂晓确实太冷,营地这避风的地方都是乱流,吹得他有点把持不住,于是搂了一把今天清理营地时剁下来的草,一个劲地往衣服里塞。 好不容易感觉有了点温度的时候,偏偏天上又飘起了一阵毛毛细雨来。赵泽忍不住地骂了一句娘,往一棵云杉边靠了靠。 还别说,树底下因为有灌木丛,加上地势还低一些,倒是比光秃秃的营地要好很多,至少比在哨位上要暖和。赵泽一屁股坐在树底下,抓了一把草,一边放哨一边开始编草绳子玩。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就有了一些动静。 他仿佛听见了身后有动静,是那种在草地和灌木中摩擦的脚步声。但回过头仔细确认过,树后的视野很开阔,不像有野兽,也不像是有人。 但这动静几次三番地传来,在风声里夹杂着,往耳朵里来。赵泽的警惕性突然就提高了几个度数,心里也有了十分不妙的感觉,暗道难不成是234大队的人要偷营不成。 他依然靠在树干上,但是拿着枪,缓缓地拉动了枪机。他在等那个声音,虽然细微,但他肯定,就在不远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离着就那么几米的距离,那声音就是不往树边来。 赵泽观察了一眼,树的后边只有几堆灌木。如果真有人,那他们应该就在那。只是不知道来了几个人,他们想怎么玩。 赵泽想警告营地里的三个人,但他忽然发现,正前方有个黑影一晃而过。离他不过就两棵树间的距离。于是再也忍不住了,抬起枪来,就要扣动扳机。 只是正前方的那黑影明显比他动作要快,赵泽只见火光一闪,一枚钢钉一样的子弹射在了自己的右臂上。去扣扳机的食指登时就失去了力气,软塌塌的根本不受控制。 麻醉弹。 赵泽脑子里刚闪过这三个字,身后的树干下,忽然长身冲出来一个人影,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压在了他手里那支95式的扳机后,只一招,就把他轻轻地放倒在地。赵泽努力地想抬头,但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紧接着,一个声音如同从地狱飘来。 “别动!” 赵泽哪里还动得了,半边身子已经酥软如泥,别说反抗,便是连动一动手指都办不到。他半张着嘴,想要尽全力去看对方的脸。却发现仍旧徒劳。 天太黑了,而且那人脸上如同虚空一般,更是黑地深不见底。只有两个眼白,在告诉他这是个人,不是个鬼或是山里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赵泽在这酥软中只坚持了两分钟的清醒,就彻底地晕菜过去。最后的印象,就是这帮人把他捆成了一只粽子。 ……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像拎鸡一样拎起了赵泽的手臂,然后将他拖着带出了这片黑暗。赵泽翻不过身,只能用脸来摩擦铺了稻草的地面。 他被带到了一面黑色的旗帜面前,有一束光从木墙的气窗里照射了进来,洒在了那旗帜上边。赵泽不认识,上面写的是阿尔泰语系的文字。那旗帜下,坐着一个蒙着脸,穿着灰袍子,头上戴着毛扁帽的男人,那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好人。更何况那伙计面前的桌子上,还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架录像机,和一支形似56式冲锋枪的AK47。 拎着他走出黑暗的那大汉一把揪住了赵泽的头发,将他的脑袋从地上扯了起来。身体过度弯曲,要和屁股都快要折叠在了一块,赵泽闷哼了一声,紧接着,一只蒲扇大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贼狗。”那人骂道。 那一巴掌让赵泽有点失去了方向,险些又晕了过去,鼻腔里一热,两股鲜血当即喷了出来。 坐在那黑色旗帜下边的蒙面人冷眼看着,一双略带蓝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在赵泽的脸上。 “你是谁。” 他问,语气中带着那一股子帕米尔的味道。 身后的壮汉扯掉了赵泽嘴里的破布,然后将一柄发亮的匕首横在了他的脖颈上,“敢说一句谎,安拉都保不住你。” () 130、噪音 “你叫什么?是哪里人?是哪个部队的?”旗帜下那蒙面人一字一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明白?” 赵泽被揪着头发,满脸的血。头皮上的那只手,粗糙而有力,就算是他的板寸,也拿捏地死。更何况,他的脖子边还架着一柄匕首,那锋利的刀面,就挨着他的颈动脉,冰凉的刀锋随着他呼吸的节奏,一下一下摩擦着他的皮肤,一丝刺痛隐隐传了过来。 “说话!”背后那大汉使劲地扯了一把,让赵泽那一瞬间感觉头皮都已经不在了。 他只好开口。 “我叫赵泽。”一口带着鲜血的唾沫喷了出来,赵泽一开口,就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黑巾蒙面人似乎很满意,他点了点头,伸出一根食指,指着他:“你们到达翰山来,做什么?” “训练。” “什么训练?” 赵泽停了下来,看着他:“侦察训练。” “有多少人?” “几百个吧。” “都带了武器?” “还带了炮。口径120厘米的那种。” 一只巴掌高高地扬了起来,狠狠地落在了赵泽的脸上,“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赵泽脑袋里顿时“嗡”地一声,耳边响起了一长串的“叮——”。 “再胡说八道,牙齿给你扇飞。”背后那大汉恶狠狠地啐了他一口,“你别唬我们!” 赵泽冷笑了起来,“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你问我答嘛,又不是非要我说实话。” “我看你是不太清楚自已的处境!”那大汉松开抓着赵泽头皮的手,抬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腰眼上。这一脚正中要害,赵泽被这一脚踢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剧烈的疼痛反而哼哼不出来,只是业牙咧嘴,五脏俱裂。 摄录机闪着红灯,一刻不停地记录着赵泽痛苦翻滚的场面,良久,才爆发出了一声痛呼。 “操你家大爷!屌批玩意你们全家不得好死……” 这嚎叫声震耳欲聋,是赵泽发自内心的诅咒。但这并不能起什么作用,这屋里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武器,都足以要了他的小命。那壮汉见赵泽骂得大声,又一脚踹在了他的嘴上。随后手里挥舞着一根铁棒,朝着他的肚子和胸口,就往死里呼。 这一顿毒打,直接让赵泽没了下文,因为手和脚都被捆住的原因,他甚至连头都不能护住。对方下手黑得如同冬天的乌鸦,专挑软肋,三指粗的铁棒,愣是把他打成了休克。 那大汉摸上前来,试了试赵泽的鼻息。短促,无力,紊乱,虚弱。 “晕了。” 旗帜下的蒙面人眼里没有一丝波澜,“骨头倒是硬,就是不太聪明,也就是个烈士的好苗子。给他换个地方。” “要不要让人检查检查?” “还不到时候,能扛住三天的人不多,他能扛过去再说。”蒙面人吸了一口气,“下一个。” …… 赵泽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处水窖里。 这回,刺激他睁开眼睛的媒介,依然是那冰冷刺骨的水。只是此刻的他,已经被泡在了水里。离着水面不到五十公分,盖着一扇原木栅栏,他的两只手,就吊在这栅栏上。 好消息是,他能看见太阳了。 坏消息是,他身边的表哥,被打成了猪头,仍旧还未清醒。 表哥的一边脸肿得老高,眉骨被打开了皮,鲜血被冰冷的水冲刷,只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但那伤口却是真实存在的,皮肉翻卷,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水面上飘来一块腐烂的肉,暗红色的,像是牛肉。赵泽转头,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个已经露出了骨头的牛头,一条蛇盘在那牛头上,在那腐肉中抬起了头,见赵泽看向了自已,那蛇便蜿蜒着身躯,从水里游向了栅栏,卷着蛇身,往外消失不见。 “表哥。” 赵泽回头喊道。 表哥点了点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两人面对面,互相对视了一眼。 “你在啊?”他说:“我老表呢?” 赵泽摇头,心里悲凉。以老广的性格,怕是扛不下这顿毒打。对方什么来头,现在很模糊。赵泽定下了心神,百思不得其解。 他问表哥:“你怎么样?” 表哥咳嗽了几声,“我胸痛。” “哪痛?” “我也说不清。”表哥皱着双眼,“就是呼吸难受。泽哥,他们是不是恐怖分子?” 赵泽看着他。 哪有那么多的恐怖分子! 这是234大队的自留地!这帮灰头发蓝眼睛的人,他妈的能是恐怖分子!?什么他妈的狗屁玩意都是恐怖分子?挂面旗子就敢说自已是恐怖分子? 他妈恐怖分子用901麻醉枪?老子侦察连就两支!桌上放把AK47就往鼻子上插两根葱装大象?你们丫也配! 真要是他妈的恐怖分子,老子还能活到现在!? 可如果不是恐怖分子,这下手也太狠了。直接是往死里打啊!揭开了迷局,这集训还训不训了?那不得在医院里躺两个月!? 这234大队都是一帮神经病! 赵泽一通骂娘,听得表哥直皱眉头。 “什么901麻醉枪?” “901嘛!你没用过。”赵泽气急败坏道:“侦察兵用来抓俘虏的,单发。弹药嘛,分AB两型。A型击中目标两分钟就得给解药,不然死翘翘。B型不用,不过作用时间稍长。里边0.8毫克的麻醉剂,两到三分钟昏迷。80年代用在反击战的战场上,这会儿,用在了我身上。” “你中枪了?” “不中枪我能被活捉?”赵泽道:“这玩意,我侦察连都要不来几支,他们能有?那不得把军区装备部长拖出去打靶啊!?我现在就敢肯定,这帮人就是他们234那帮贱格。” “那我们怎么办?” “什么他妈怎么办?”赵泽使劲地蹬腿,嘴张老大,喊:“有人没有,爷爷有话说!” 这动静挺大,水窖里哗啦啦的越来越激烈。两个哨兵躲得远远地,在那抽烟,两人跟没听见似的,在地上走石子棋。 “那玩意喊什么呢?” “你管他喊什么呢!不晾他一两天,他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一个说:“还别说,炮筒子下手真的黑。” 另一个摇头,“你不也这么过来的?你是没看骆驼刺,一只耳朵被啃成什么样了。A师这几个货,没一个省油的灯。听说了吗?他们拿迫击炮轰不锈钢他们。” “诶?那咬人的野狗呢?怎么不见他?” “啥玩意啊,他就没醒过来。” “扯犊子么不是,这么久了还没醒?” “谁说不是呢?跟条死狗一样,死皮赖脸地装。拿脚踢都不睁眼睛。望小黑屋里一带,就瘫那一坨,炮筒子没敢下死手,难不成还真往他脖子上划拉啊?” 一声嘲讽的冷笑,“他这是耍赖啊!挺能扛啊!我看还是打得不够狠。” “打了!没用!再打要出人命。” 两人谝着闲传,水牢里的赵泽却更加狂躁,盖在水牢上方的木栅栏被他踹地“砰砰”响,破了音的嗓门嚎得鸟都不敢往这边飞,两个哨兵实在遭不住,这噪音太刺耳了。 () 131、得跑! 赵泽折腾了半天,没人理他。 他和表哥被困在水牢里,就像被遗忘了一样,整整一下午,看不见一个人。 老广和李昭没有消息,就像消失了一样。赵泽猜测他们应该被关在别的什么地方,于是就探着脑袋想看看这里是什么环境。 赵泽抱着脑袋顶上的木栅栏,想要往上爬,但手脚捆着,用不上劲,而且一使力气肋骨就疼。 太阳下山之后,水里就更加地冰冷,鼻子里的嗅觉恢复之后,那淡淡的腐臭味逐渐就扑鼻而来,赵泽一连几下想要把脑袋探出栅栏,但都失败了,重新落入水中,水花扑溅了起来,灌了他一嘴巴,恶心地直吐。 表哥艰难地抬起了双脚,“你踩着我上。” 赵泽试了试,捆住的双脚只能架在他的小腿上,有些犹豫,“你吃不吃得消?” “没事,你来!”表哥深吸一口气,在菜地时练的端腹,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他绷直了上身,牢牢地抓住绑着他的栅栏杆子,屏住呼吸,缓缓地将两条腿端离水面。 “我尽量快点!你撑住!”赵泽二话不说,从水里抽出腿来。 白天挨的那一顿打让两个人都十分吃力,但这活全靠两人的腰腹核心力量,赵泽把腿搭在表哥的腿上,暗暗地吸了一口气,手里抱着头顶盖着的栅栏原木,闷哼一声“起”。捆住的两条腿瞬间被拔高起来,赵泽怼着栅栏的缝隙就把两只脚卡了上去,两根原木刚好卡住了他的脚踝。 这姿势让他暂时脱离了水面,手和脚都被固定在了栅栏上。为了完成这个动作,两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好在平时的训练并没有偷鸡,只需要深呼吸几口气,肋间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只是喘着粗气,感觉这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就像牵引横渡一般,赵泽倒吊在栅栏下。他休息了一会,恢复了一些体力,然后使劲地抬头,从栅栏缝隙里钻出了脑袋去。 “看着什么了?”表哥轻声地问。 赵泽“嘘”了一声。 从他的角度,不能完全窥视整个营地的全貌,但他能看见远处地势稍高的地方,有一片灌木丛,那灌木丛很显眼,有明显伪装过的痕迹。赵泽从那灌木丛旁的车辙印上猜测,那应该是这些人的车辆掩体。似乎是掩人耳目,那些掩体并不在木制围墙内。 他想转动脑袋,但并不方便,一是手被捆住了,他拗不过来。二来是抬着头就已经够吃力了,脑袋边就是限制他视野的原木,足有大腿粗,视线被遮挡了百分之八十,他观察不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只是隐隐约约看见两顶毛扁帽凑在一块,就在不远处的一座木屋边,往这边靠近。 那是哨兵。 “来人了!”赵泽放平脑袋,放松了脚踝,想自然落回水中。但因为之前用力过猛,腰腹肌肉告急,两条腿根本用不上力气,砸下来的时候,水花又溅了表哥一脸。 “呕……”表哥一时没扛住,当场喷泉。 那两个哨兵里边穿着长袍,外面穿着短褂,脸上蒙着黑巾,透过盖在水面上的木栅栏,有人捡了一块鹅卵石,往赵泽的身上砸了过来。 没说话,但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分明就是告诉这两个货:没事别折腾。 另外一个端着手里的AK47,拉着枪栓,对着赵泽,嘴里“哒哒哒哒哒”地模拟着开枪的声音,他们在恐吓水牢里的两个兵。 面对这场面,赵泽没吭声,他转过了身去,让表哥保持沉默。 两个哨兵见之前闹挺的两人现在不闹了,一时没了主意,一人啐了一口,转身离开。 随着脚步声的远离,赵泽闭上了眼睛。 “泽哥。”表哥开了口,“你觉得他们真的是234大队的?” “赌一把啊。”赵泽淡淡地说,“不管是不是,今天晚上我们得跑。” “怎么跑啊?”表哥呶了呶嘴,都被人绑成这模样了,还能往哪跑?而且跑出去干嘛呢?如果真是234大队的人,那他们今天的遭遇,大概就是肖班长嘴里说的反审讯训练。只要不把人打死,咬牙扛下来,那就能顺利地从这里出去。如果真跑了,那训练成绩岂不是得归零? 赵泽没想那么多,他现在十分的不服气。自从在小黑屋里被那大汉一巴掌闪的眼冒金星的时候起,他那股臭脾气就上来了。 他是被人一枪撂倒的,对方为了抓他们四个,至少来了十几个人。这些人之所以能抓到他们,是因为有他们的目标位置。只需要在半路设伏,再用阴沟里老鼠都不用的手段,将他们捕获,而且还用了麻醉枪。说实话,234大队的确是精锐,就算抓几个集训队员,也确实是狮子搏兔,高射炮打蚊子,确保万无一失。但这在赵泽看来,这帮人就是作弊,而且是蛮不讲理地作弊。 今天被关在水牢里,赵泽想了很多。 234大队是干什么的,这帮臭虫有多大本事,赵泽不在乎。就算他们在疆南出生入死,保家卫国,赵泽也不在乎。赵泽在乎的是,他们先用实弹打老广,然后再用下三滥的手段诱捕了自已。接着举着铁棍和沙包大的拳头痛下黑手。 这口恶气咽不下去。 赵泽看着表哥那张肿胀的脸,不由抬头看了看自已被捆着的双手。 心里默念:你不仁,我不义。 表哥没什么主意,全听赵泽摆布。 赵泽阴着脸说,等天黑。 这帮狗日的存心是要晾着我们,让我们后悔来参加集训。看在他们没把我们打死的份上,我们也别太过分。 这里只是个营地,又不是龙潭虎穴。234大队把我们当菜鸟,我们就抱着脑袋,当一回菜鸟又如何。 表哥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看着赵泽:“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得跑!”赵泽跟个神经质似的,在那自言自语。他宁愿跑出去饿死,渴死在戈壁滩。也不愿意留在这臭水塘里被人羞辱。就算是训练,也不行。 …… () 132、要跑! 夜幕降临。 水牢边来了个老熟人——那个在小黑屋里痛打赵泽的大汉。 因为蒙着黑巾,他的脸看不清,眼睛也是模模糊糊的。但那动作和语气,赵泽怎么也忘不掉。 他从栅栏外边,扔进来一张馕。 那馕打着水漂,从赵泽的身边窜了过去,然后停在了表哥的面前。 “吃。” 他说。 赵泽扭过头,不去看他。表哥也眼睁睁地看着那囊饼子在自已的眼皮子底下慢慢地被那污水浸透,缓缓地往水底下沉。 谁吃谁是傻子。 见两人都不买账,那汉子“哼”了一声,“看来你们还是不饿。” 一嘴的帕米尔味道。 “我们还有两个人呢?”表哥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那人停了一会,蹲了下来。 “死了。”他指着远处赵泽们看不见的方向,“已经埋了。” 赵泽“吃”一下笑了起来。 演得挺逼真,但就是没什么说服力。老广他了解,这货虽然怕死也怕苦,但聪明。像自已这样的硬骨头都没有被打死,老广那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就更加不可能被他们埋了。 顶多就是被打残了,扔医院里医胳膊医腿去了。老广不扛打,倒是真的。 至于李昭这个中二少年,被打死倒也正常。他脑子容易转不过弯来,虽然阴阳怪气,但那都是对自已人。这几个月相处下来,赵泽门清,这货如果把这帮人当恐怖分子,恐怕他一定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但如果他知道这是训练,他指不定嚷着就要去军区举报234虐待同志。 哪怕被退训,也在所不惜。 那大汉见赵泽笑了,也跟着冷笑,“你笑得挺开心啊?” 说着,便抄起背在身后的突击步枪,推子弹上膛,对着水里就是一阵震耳欲聋地“嗒嗒嗒”。 那子弹瞄着两人的边,噗噗噗地钻地满坑都是“咻咻咻”的声响。子弹扑起来的水花溅了半米高,流弹在水面上跳跃,打在水牢另一头的土壁上,两根原木栅栏也同时被子弹洞穿。一时间,木屑、水花、碎泥和崩碎的石子来回激荡、飞舞。硝烟迷漫起来,水牢里的两个人被这动静惊扰,正跳着脚在那骂。 赵泽眼泪都快下来了,兀自嘴硬:“孙贼!有种朝我们身上打!老子陪你玩!” 表哥缩手缩脚,但声音尤其大:“丢你老母嗨!真开枪啊!?” 那大汉哈哈大笑了起来,反手把枪重新背在了背上,临走前,指着水里两个惊魂未定的菜鸡,道:“时间还长呢,有的是办法治你们!” 他回头对两个跟在远处的哨兵交代了几句,用的是阿尔泰语,赵泽没听懂。但赵泽知道,这帮人比较疯,今天不报复,明天还不知道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再挨一顿打? 那滋味真的不好受,他们不是假把式,一看就是格斗高手,举手投足之间,就能要人小命。 “他们练的是自由搏击。”表哥颤抖着嘴唇,说。 赵泽问:“和二班长比呢?” 表哥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一样。二班长练的是擒拿和摔技。他没当兵之前就是练这个的,不好评价。” “你跟他们打过?” 表哥点头,脸色微红:“嗯。没打赢。然后就被他们打了一顿,捆着就扔这里来了。” 赵泽自嘲一声,能打赢就见鬼了。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陷入了沉默。 随着时间的推移,水里越来越冷。浑身湿透的两人靠不到一块去,取暖全靠抖。冰冷的水温吞噬着他们的体温。就像横渡拉里昂湖时的那样,一旦静止下来,那包裹着的刺骨感觉就直冲浑身百骸。四肢逐渐麻木,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 和寒冷相比,那水里飘着的腐肉,简直就是春日里的和煦。适应了这水牢的环境,如今连那点腐烂的味道都构不成威胁。 但饥饿和干咳却涌了上来。234杀人诛心地把他们扔在这鬼地方,看着满满一窖的水,却不能喝。长时间的浸泡,身体脱水的迹象也越来越严重,赵泽一开始感觉嗓子发粘,到晚上时,那粘的感觉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像上了胶水,连吞咽的动作都做不了。人在渴的时候容易出现幻觉,赵泽努力地控制自已,不要去看那波光荡漾的水面。 表哥努力地稳定心神,肚子却饿得开始抗议,他闭着眼睛入定,等赵泽给他逃狱的指令。 机会只有一次,他需要省着力气让赵泽重新爬上木栅栏。如果不能成功,饥寒交迫之下,他不确定还抬不抬得起他那两条腿。 赵泽也在蓄力,等一个时机。 水牢里逐渐宁静,连水花都没再荡漾起一朵来。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月亮升上了天空。 赵泽根据月亮的位置,在脑海里测算东南西北的方位。随后用稀疏的星座方位,配合白天看到的落日方向,来验证自已的判断。他在想拉里昂湖在哪个方向,如果逃出去了,他们第一个落脚点是哪里。 地图是没有了。 但地图印在了赵泽的心里。 沿途一路过来的地形地貌,水源补给,在哪里?这一路上,他们要怎么避开234的追踪,他们的目的地,又是哪里? 赵泽想了许久,最后感觉到有些无力。 这是234的地盘,而他们在受训。如果能逃,难不成逃回喀县,逃回A师?老马知道了,会不会骂他是个逃兵?如果路上被234逮了,又该如何应对? 跟他们拼了。 赵泽开始咬牙切齿,打不过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来。总比被他们捏在手里蹂躏要来的痛快。 赵泽甚至恶狠狠地响,惹恼了,看捡不捡石头砸他们个满脸桃花开…… “表哥。”赵泽看着星星在天上缓缓地移动,月亮开始偏西,察觉时机成熟,该行动了。 表哥迷糊着双眼,抬起了头来,“嗯?” “架腿!” …… 肖大队整理了半晚上教案,眼睛开始打架。 作战指挥室里的参谋们今天难得清闲,都在戈壁滩上烤羊肉。值守的梁参谋端来了一碗泡面,呶了呶嘴。肖大队看了看那泡发的面条,面露厌恶。 “不吃。” 梁参谋笑了起来,“说个消息哈,刚刚02传来的。说是你那四小只,有人要跑。” “吃了他的熊心豹子胆。”肖大队一听来了精神,“怎么跑?拍电影呢?戈壁滩没车,没补给没水的,靠开11路啊?明天我不得满戈壁滩给他们收尸?” “所以02让我问问你,逮回来打一顿?还是让他们跑?”梁参谋摊着手:“从没有过这先例啊!” “不是有监控吗?”肖大队“嘶”了一声,摇头,双眼里显然露着好奇和一点儿兴奋,“我倒想看看他们怎么跑的,这渺无人烟的。” “监控我给你接过来?”梁参谋问。 “不用!”肖大队摆了摆手,起身道:“我自已去作战指挥室看。” () 133、矫情 234大队的野外作战指挥室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帐篷,准确的说,它是一辆被伪装的车。车体用的是这年代烂大街的军用依维柯,颇有厢式货车的感觉。在这辆依维柯的旁边,还有一辆通讯车,通过与通讯卫星无线畅联的方式,234大队能做到对战场携带通讯继联设备的各单位进行联络指挥,甚至能实现指挥部对单兵下达作战指令。 相对于单兵卫星通讯的技术来说,这种通讯方式虽然明显落后并具备十分明显的短板,但在这个时代确是划出了一个时代。 而且这玩意还有个极大的缺点。 极度吃电。 在野战条件下,只能用柴油发电机提供电力。至于柴油发电机的动静,懂的都懂。 234大队训练营的监控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经过卫星的传递,实时传送到肖大队的眼前。但因为这年头带宽限制和监控设备技术本身的原因,监控画面不太清晰,也不太流畅。 十几个监控画面呈现在面前,十分地费眼睛。肖大队盯着十四寸的屏幕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哪个才是重点。还是梁参谋眼尖,指着这九方格中的一个,说:“这里这里。” 他把屏幕放大,肖大队果然看见了一个人蜷在墙角,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横在自已脖子上,在那跳着脚骂面前围着的几个工队队员。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两人都感觉那货骂得挺脏的。 “谁啊这是?彪呼呼的。” 梁参谋打开桌上放着的文件夹看了一眼,“叫个李昭。” 02传来的消息说,这个李昭一睁眼睛就戳穿了工号营地的假象。毛病出在哪呢,一是挂在小黑屋的那面黑色的星月旗。他不属于李昭所了解的任何组织。工是这些人的装束,看似穿得跟某个西边国家的主体民族一样,但实际普什图族和和恐怖分子还是有一定区别的。而且他们的穿着和国内的妖魔鬼怪的区别更大。像这样装束的武装分子,别说生存下来,上个街买个馕都和疆南的本地民族格格不入,具有明显的不同民族的装束。 外行人看热闹,还觉得是那么回事。但了解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第三,李昭被俘的时候是被打晕了。但这货醒来之后脑袋转地非常快,他能根据小黑屋里的光线,来判断从被俘到审讯的时间差以及概略方位,从而推断皮卡行驶距离,以及现在所处的位置。他还给对方框定了一个范围。在这个范围内,是乌县的管辖区域,是帕米尔走廊的入口。是治安力量重点打击的区域。 可就在这样的一个区域里,却堂而皇之地落了一座营寨,里边还有几十个恐怖分子?这木质的房子,又不像是新盖的。什么恐怖分子这么光天化日?敢在234的眼皮子底下盘亘作乱? 李昭挨了一顿打,嚷嚷着要往上告。 他父亲是79年的老兵,他父亲的战友有的还在疆南军区的上级军区的上级军区。 工队一时麻爪,李昭就趁着他们发愣的空挡,抢了一柄枪刺,怼在了自已的脖子上。 “你们这是侵犯人权!” “……” 那声音尤其刺耳,听得人皱眉。双方僵持了很久,李昭表现地像个刺猬,工队不敢乱来。既怕他自残,又怕他拿着一把枪刺伤了自已人。 这毕竟也是个侦察兵,练过的。 工队很快打来了电话,01看了一眼,没接。 他看着梁参谋,“就这啊?” 梁参谋摇了摇头,“主要是阿木尔,那手忒重了些。不过人家也说了,是你说的往死里招呼。” “谁问你这些了?我还怕他告我不成?”肖队转过了身,背对着电脑屏幕,问梁参谋:“我是说,这个叫李昭的,就这样逃?” 梁参谋摊着手,表示挺无语的。 电话铃一直没断,肖队显得有些不耐烦。 “接电话!” 梁参谋点了点头,顺手抄起了电话:“我是梁秋,讲!”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但从梁参谋的脸上看得出来,工队可能自从组建以来,第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往年的集训,工队也配合过。反审讯是一个比拼忍耐力、精神力的科目。目的就是模拟侦察兵被俘之后的场景,考察作为一个侦察兵除了技能之外,是否具备合格的思想素质的一个重要手段。 它真实存在于侦察兵的训练大纲,但常规部队的侦察单位,并不将它作为训练重点。体系内侦察兵作战不完全等同于特种兵作战,但侦察兵单兵和特种兵单兵在作战环境和本质上却有互通性。所以234大队浓墨重彩地将反审讯作为训练重点,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有问题的只是,像A师侦察连这样的太平兵当久了,他们不懂得其实真正的审讯有多残酷。 这才哪到哪!? 这种手段在影视剧中也多有体现。但其实它本身就有一定的局限性,不能太过残忍,也不能太过逼真。他们不能真的用刀子在人的脖子上割,也不能把人脱光了架在火上烤。他们只能用一些初级的手段来营造一种恐怖的氛围,比如殴打、断粮、关小黑屋、工十四小时审讯这类。再恶劣些的,不过就是上电椅,灌辣椒水什么的。 总之安全可控。 遇上意志薄弱的,连第一关都过不了,就得跪地求饶。但大多数人在这里,都能顺利地完成考验。有些集训队员很聪明,他们从各种蛛丝马迹猜测出了这是假的,但他们也多半不会像李昭这样歇斯底里。 梁参谋放下了电话,然后看着自已的顶头上司肖大队:“他要我们给他们道歉!” “道歉?呵!”肖队气笑了,咧着嘴,摸鼻子,两只眼睛在放光。 梁参谋道:“要不退了吧!反正我们也只是承训单位,犯不着跟他认真,直接退回去拉倒,他这显然是没过反审讯的关嘛!” 肖队没说话,思量了一会。还别说,聪明的人他见过不少,但第一眼就识破工队的不说多,简直是绝无仅有。这个叫李昭的知识储备很杂,观察力也很敏锐。 就是太矫情。还带着一股子的中工味道。 人权…… 肖队又笑出了声,当兵的讲人权…… () 134、偷袭 监控画面定格在了李昭的脸上。 现场却是出奇的安静。 李昭把自己当成了人质,逼着在场的所有人,他要见负责人。 条件有三,一是立刻解散这毫无人性的训练营。二是给被抓来的A师侦察连四名受训人员道歉。三是给他们一辆车,他们要去军区。 他说他能写五干字的检举揭发信,他要去找司令员评理。 他的嘴角还有血迹,看上去这顿打挨得不轻,只是眼神坚定,发誓要让肖大队付出代价。 这咄咄逼人的态度,让在场的二中队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 梁参谋问肖队:“总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二队请示用麻醉枪解决,等人安静下来,再慢慢说。” “我又不是在非洲大草原上抓大象!抓个俘虏用麻醉枪就算了,怎么人在他阿木尔的营区,他也想着这么简单粗暴?”肖队摇了摇头,“这是考验二队的时候,对我们来说,这何尝不是一次练兵的机会。” 梁参谋便笑,“二队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执行任务都是干脆利落,一枪一个放倒了事。拯救自杀轻生的任务,不该是消防队的事么?” 肖大队呶了呶嘴,指着电话机,“要不,你打个电话给乌县119?什么玩意儿!呼叫直升机,我去一趟。” “现在啊?” “不然呢!” …… 鬼使神差,营区的注意力全都被李昭吸引了过去。 守着水牢的两个哨兵也站在那看远处的热闹,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水牢里有了动静。 表哥用最后的力气再一次送赵泽攀上了盖在水面上边的栅栏。赵泽调整好了姿势,在夜幕的掩护下用嘴咬开了捆住自己双手的绳索。 这事非常吃力,但好在侦察兵练捆绑练得多,老郭也教过侦察连的一些捆缚技巧。赵泽不算精通其道,但仍旧有迹可循。只是松开了绳索之后,牙齿和嘴已经麻木,好在解放的双手能干很多事情。落入水中之后,揭开了脚上的绳索之后,又帮表哥解脱了束缚,两人悄悄的顶开了脑袋顶上的盖板,一人一侧,侦察敌情。 最后两人碰头,表哥道:“只有两个哨兵,只要避开他们的视线,转移出去应该没有问题。” 赵泽也观察到木墙边的情况,那里灯光照不到,大片的阴影能藏身。只要翻过了离水牢不远的木墙,就脱离了营区的控制范围 两人说干就干,缓缓地从水牢里爬了出来,互相掩护,监视两个哨兵。随后快速移动到了木墙的墙角下。 监控摄像头捕捉到了他们的身影,但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李昭转移了过去,放大的监控屏幕上,只有李昭拿着一柄枪刺怼在自己脖子上的画面,根本没人注意到有两个黑乎乎的人影已经翻越了木墙,望西边山脚下的车库而去。 表哥不知道赵泽去车库要做什么,按道理逃出来了之后,应该是尽快地脱离敌人的监控范围,尽可能地远离敌人的追踪。但赵泽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他就是想搞出点动静来。 赵泽说:“这里离最近的村镇至少有三十公里,如果凭我们的双脚,走到明天早晨都不一定能到。说不定,在路上就会被围追堵截,功亏一篑。” 他指着黑暗里被隐蔽的车辆,接着道:“敌人,比我们有优势的,就是机动能力。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掉敌人的优势力量,就必须毁掉他们的机动手段。而我们只有两个人,目标较小,灵活机动。只有把他们拖入到和我们一个机动水平,我们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表哥张了张嘴,“那老广和李昭呢?” “死不了!”赵泽摇头,“能跑两个跑两个,别拖泥带水,自投罗网。” “可是……”表哥闻言沉默了下来,在他心里,既然是一起来的,怎么能扔下他们自己跑路。但面前的赵泽已经打定了主意,这趟集训让他很恼火,就算要被马德明骂他逃兵也在所不惜,反正混了这一年,他就该回家读大学。既然234大队按照实战要求来锤炼他们,那他也该对等报复,按照实战要求来反制234大队。 老广曾经很羡慕234大队,这是疆南军区唯一的特种大队,陆空两维无敌的存在,是侦察兵心里的传奇力量。但他可能没有想到,234大队这帮人,大概多是一些无情的杀戮机器,不像是和他们一样,戴着八一帽徽的解放军战士。 赵泽陷入了偏激的思维,源于自己遭受到的不人道待遇。 两人在黑夜里摸到了车库哨兵不远的位置,赵泽开始酝酿一整套报复行动。 地库里应该有四辆车,覆盖的伪装网是很好的引火材料。作为伪装的灌木丛很干燥,能加大火势。 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两人都没有火源。 于是,赵泽盯上了站岗的哨兵。 赵泽看了一眼表哥,“你说他抽不抽烟?” 表哥吓了一跳,“捕俘啊!?” “不抓他,我们也点不了火。” 表哥的手颤抖了一下,破天荒地拉了拉赵泽的衣角:“这真的好吗?” “怎么,你怕打不过?” “不是。”表哥吞了一口唾沫,道:“我怕你把车给点了,要吃官司。” “不是实战化嘛?几辆破皮卡值多少钱嘛!” “那也是装备啊!” 赵泽停了下来,拉着表哥,道:“你现在心里默念,这些都是恐怖分子。” “这些都是恐怖分子。”表哥跟着说。 赵泽点了点头:“念十遍。” 表哥老老实实地在心里默念了十遍:“这些都是恐怖分子。” 然后赵泽问他,“还有心理包袱吗?” 表哥摇头,眼神坚定起来。 “上!” 一个敢说,一个敢做。 表哥跟着老郭学的大擒拿,少林长拳,捕俘拳。身粗体壮,适合正面突袭。赵泽和二班长学的大擒拿、小擒拿,勾臂绊腿,身体协调灵活,适合侧后偷袭。 两人在黑暗和营区里僵持的掩护下,从两侧绕向了车库的哨兵。. () 136、肖张 今天但凡是双岗,赵泽都可能直接放弃。但234这帮人托大,车库只安排了一个岗哨,单岗哨兵,这让赵泽的侥幸心理陡然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胆子大到没边。 他低姿匍匐,在沙地和草丛里缓慢地爬行,直到离那哨兵不过四五米的距离,把脑袋埋在了一丛骆驼刺的后面。 那哨兵一身长袍,挎着枪,视线投向了远方。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已经有人潜伏过来。 直到表哥忽然从侧面发动了袭击,黑暗中如一头健壮的野豹,闷声扑上前来,首要控制哨兵手里的枪,给赵泽从后边创造封喉放倒的机会。 赵泽早已经屏气凝神,见状策应,他从草丛里窜起,挥出左手准备绕过哨兵的脖子,去锁他的喉喉。 两人常年在菜地班互相联系,早已经如臂指使,配合默契。而且赵泽又找了二班长加强了格斗技巧的训练。出击前他想到了很多种敌人反击和反制的可能,所以一下手就是直接放倒、砸晕的路数,争取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但他算漏了一件事情。 对面这哨兵但凡真是恐怖分子,恐怕这两面夹击的战术可能就成功了。 可他们真不是。 空手入白刃这种功夫,很多情况下,大抵是要被人打到满地找牙的。 表哥扑上前去,想要控制住哨兵手里的枪,两手一伸,顿时就把整个脑袋给暴露给了那哨兵有些吃惊随后沉着的眼神里。他根本就没管手里的枪,双手一松,那枪就往下坠,直到被枪背带扯住,挂在了他的腹部。表哥一伸手,就探到了那哨兵的胸口,紧接着就感觉左右两边劲风突起,一双巴掌左右开弓直往他脑袋两侧拍来。 表哥根本就没料到对面应敌这般地不要逼脸,一时一脸茫然,被拍了个结结实实。 两只耳朵顿时灌风,剧烈的疼痛从鼓膜传来,一阵嗡嗡嗡的声响顿时充斥了整个脑海,表哥哪里还顾得上对面的枪,抱着脑袋就摔在地上,在那哀嚎。 赵泽紧随其后,他从侧后飞扑过去,想要绕颈锁喉,手刚绕过那哨兵的喉咙,刚想右手锁住,却不料那哨兵腾空往后跳起。赵泽被他撞了个满怀,胸口顿时一闷,脚底下不由接连退了几步,手里一紧,左手手腕已经被人扣住,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头顶生风,那哨兵一条腿笔直,从半空中劈下。 正中赵泽天灵盖。 赵泽被一脚干倒,趴在了地上,就地一滚,躲过了一记反身砸肘,狼狈地站起身来,就见那哨兵一个直拳往脑门杵来,赵泽伸手格挡,谁知对面却是一个虚招,那拳头翻腕成掌,如泥鳅一般已经到了赵泽的下巴边,一个霸王敬酒,赵泽便仰着脑袋,应声倒飞了出去。 下牙砸在了上牙上,好在没有吐舌头,不然得被自己的牙齿切成两截。但下巴和嘴里传来的痛感让赵泽业牙咧嘴,还想站起来时,哨兵已经拎着他的头发,将他拉着,抬腿就是一膝盖。 赵泽连忙双手交叠,垫在额前格挡,可谁知那一膝盖也是虚招,背上抓着的一只手一翻,赵泽整个就仰面朝天,重重地被放倒在地。 “贼娃子!早他妈发现你们了!” 那哨兵一屁股坐在了赵泽的胸口,用双腿压着他的手臂,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整个偷袭过程不过几瞬之事,前后不超过十秒。两个偷袭者此时都躺在了地上。 之前什么谋划啊,什么报复啊,随着被人三拳两脚放倒,都成了漫天的泡泡,在脑海里徜徉。 表哥躺那眼见是没了动静,那哨兵举起了手刀,要往赵泽的脖子上颈动脉砍去。 赵泽连忙喊道:“等一等。” 那哨兵闻言停了下来,一只手半扬在了空中。 赵泽问:“班长哪个单位的?” 那哨兵显然愣了愣,但并未多久:“中国人民解放军疆南军区直属234大队二中队民族排!” 说完,便再没给赵泽说话的机会,赵泽只感觉那手刀带着风挥舞了下来,紧接着脖子一麻,眼前一黑,登时晕了过去…… 肖大队坐在直升机上,在去往二号营地的半路上收到了这个消息。 紧随其后,是李昭被二中队中队长阿木尔亲手制服的消息。他用了另一柄匕首,一飞刀砸过去,刀把砸在了李昭的手背上,李昭受惊之余被旁边伺机而动的二中队队员一个摆拳打在了下颌,当场晕菜。 简单粗暴到无以复加。 A师侦察连的训练尖兵,被234大队当鸡崽子打成了全军覆没。剩下一个老广,一直拖到了肖大队的到来,然后第二天一大早,被直升机送去了后方营地医院,在那,老广看见了三个面目全非的同伴。 情况最糟的是表哥,醒来后就一直在耳鸣,说什么也听不清楚。失眠了一整晚,赵泽去做了全身检查,身上八处软组织挫伤,左眼眉骨开裂,身上淌了一身的血。李昭被人打成了个猪头,一只眼睛肿了起来。 三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惨不忍睹,男默女泪。 护士给赵泽的眉骨上换了药膏,皱着眉头看了看一旁坐着的一个中校。 那货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坐在了这里。也不说话,就看着这帐篷里的四个货。 赵泽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老广正好看了过来,挤眉弄眼。那意思是问,怎么搞成这样啊!? 赵泽叹了口气,别说了,一言难尽。表哥望着帐篷顶,默默地流泪。 信仰崩塌了属于是。他怎么都想不通,二打一的情况下,怎么会败得如此干脆。 医生来查了房,给老广崴了的那只脚检查的时候,这货嚎得跟杀猪似的。听得李昭也不哭了,爬起来去抓床边的纸和笔。 要告,必须要往军区告状。 那中校背着手,伸过了一个脑袋,看着李昭在那写。 “诶!别写234大队,写部队代号。这是正式书面报告,你得正规。” “234啥代号?”李昭抬头问。 那中校想了想,说:“69886。” “谢谢。”李昭换了一张纸,认真地写:“关于投诉69886部队虐待士兵的有关报告……” “小伙子字写得不错。”那中校点了点头,笑了笑。 门口进来了个上尉,见那中校低着头在那指导李昭写状纸,于是小心地靠了过来,附耳道:“肖大队,四号营区收尾了。” 那中校抬起头来,“就收尾了?” “三天嘛!”上尉点了点头,“到时间了。” …… 李昭的笔停顿了一下,不禁问道:“请问,你是?” 那中校回过头,“嗷”了一声,说:“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疆南军区直属234大队队长,肖张。小月肖,夸张的张。” “嚣张……”老广“嗤”一下喷了出来,其余两人也一同抬起了脑袋,看向了那一脸无辜的肖大队。 表哥歪着脑袋,看老广,老广看李昭,李昭看赵泽。 赵泽舔了舔嘴唇,缓缓地牵过了被角,盖在了脸上。 脑海里两个声音。 一个说:干他! 一个说:算了吧!承认别人优秀不丢人! ……. () 137、复盘 赵泽彻底没了脾气。 与其说他是黔驴技穷,倒不如说是被234打服气了。 之前的他,一直认为所谓的234大队,无非是体系强一些,单兵素质高一些,装备好一些。再一个,就是任务不一样,佩戴的臂章不一样。 说穿了,234大队极强的侦察兵属性让赵泽有一种“不过如此”的错觉。如果换上A师侦察连的装备,他们说不定连B师都打不过。 年轻人考虑问题往往很简单,赵泽考虑问题尤其突出。老马让他来集训,他心里想的集训嘛,不就是跑步打枪拉单杠,玩出花来就那两样。直到在二号营地被车库哨兵两招放倒之后,赵泽的脑子忽然就开了窍。 和半年多前相比,赵泽自问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他擅长的是射击,准确的说是瞄靶。经过这半年,他在这方面的长处愈发长,他打的子弹没有李昭多,但李昭也佩服他的出枪速度和精准度。 他曾经不擅长的是格斗,经过二班长两个月的调教后,在这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虽然在这之前没有经历过实战,但二班长告诉他,以赵泽的天赋,现在在侦察连里,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就是不知道,二班长有没有晃点他。 他也挺怀疑,毕竟人家转身只用了三招,他就躺那不动了。内心虽然有过怀疑,但更多是佩服。 就算是个哨兵,也不是他这样的杂鱼能够碰瓷的。 老广听他说完这些,嘴里只剩下了笑,“不自量力。” 李昭的疼痛阈值低,明明表哥才是那个被打得最惨的,但嚎得最响的却是他。他那投诉报告写了一半,就写不下去了。因为赵泽说:算了吧。写这玩意没球屌用。234大队的训练死亡名额,远超你这皮外伤的程度。军区让234大队承训集训任务,你以为他们不知道这帮疯子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你这信写上去,非常犯忌讳。 李昭停下了笔,趴在床上,望着他:“怎么讲?” 赵泽垫高了枕头,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道:“部队是一个江湖,而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看穿了也罢,看不穿也罢。部队始终是一个讲实力的地方。实力,不仅仅是你五公里跑了几分钟,也不仅仅是你应用射击多少发上靶。你就是把地图揣摩烂了,把迫击炮打在敌人的头上又怎样?该吃的苦不能吃,该忍受的不能忍受,你就是弱者。” 老广停下了笑容,表哥也投来了怀疑的目光。赵泽这货昨天晚上明明都还在说忍不了,要报复,今天就开始长篇大论地教育起李大班长来了,这转变的速度过快,让人始料未及。 赵泽摆了摆手,接着说:“我也是刚想通的,直到我看见了肖张。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他的左手,少了三根手指。” 赵泽的话让所有人都抬起了目光,李昭点了点头,“是,我也注意到了。看切面,像是刀切的。” “昨晚上送我们来的路上,有人跟我们说了。”赵泽没有卖关子,道:“肖张,A师一团侦察排出身。参加过八七年边界拔点行动。以军功提干。之后调移军区直属,参与组建234大队。十年间多次卧底行动,六年前不幸识破被俘,三根手指当场被斩断,一条腿被打折,身中四枪而侥幸生还。救他出来的时候,场面可比我们现在惨烈多了……” “……” 赵泽长长地叹了口气,“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面对真正的敌人是怎样的下场。我们,都不合格。” 表哥张了张嘴,“什么时候说的?” “你那时候失聪了。”赵泽呶了呶嘴,做了个抱头的手势:“抱着脑袋在那哼哼。我还晕了个把小时,你呢?晕了没几分钟吧?” 表哥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有了个大概,点头说:“当时躺那就醒了,被自己的耳鸣吵醒的。老广,你呢?你又是怎么来的?” 老广抬头望着帐篷,“啧”了一声,“我就比你们好多了……” 李昭“呸”了一声,放下了纸和笔:“这货投敌投地飞快!” “李大班长,好好说话!”老广开始复盘。 什么特么恐怖分子,从被俘的那个早晨,被扔上了皮卡车,老广就已经知道了这帮人的身份。 和赵泽的推测,李昭的分析都不相同。老广的观察角度更为刁钻。 他是四人当中最早清醒的那个,同时也是第一个获得第一手资料的那个。 他在营地和人颤抖的时候,情急之下张嘴咬了其中一个人的耳朵。那时候的老广,已经是拼了命地要一换一,但是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发现和他纠缠的那个恐怖分子,里边穿的是解放军制式绒衣。 在皮卡上,他被人一脚踩在了脸上,那脚上穿着的鞋,是解放军的制式防寒鞋。 而最关键的证据,是那辆皮卡。老广晕过去之前,他看见那卡车的角落里,散落着一些只有训练代用的铁丝网才有的橡皮尖刺。 这说明这辆皮卡车,再来伏击他们之前,是装运过一些训练物资的。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谁会用皮卡装假铁丝网?恐怖分子?那不扯淡么? 所以一到二号营地,从眩晕中醒来的第一时间,老广就已经对自己所处的环境进行了一次充分的评估。他被单独关押在一间小黑屋里,身边没有一个同伴。老广的心思转地非常快,他记得赵泽和他说过去年解放军报里《冲出亚马逊》的故事,他猜到了接下来应该就是审讯与反审讯的训练。 于是他开始装死,打算再看情况。 直到被人两脚踢在身上,忍过了那足以让人鬼哭狼嚎的疼痛之后,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事实上,装死并不能让他免于痛苦,但他赢得了时间。因为二队还没有对他采取下一步措施,接着就是李昭闹了一出幺蛾子,然后就是赵泽带着表哥差点把234大队的几辆皮卡炸上天。 老广由此顺利地苟到了最后。 如果让234大队对他们几人的行为作出评估,显然老广是不合格的。只是现在合格不合格已经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同样的方法不可能来两次,所以就反审讯成绩这一点来说,他大概是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但这对老广来说杀伤力并不太大,反正不像那三个货被人打成了猪头,他开开心心地活下来,就值得高兴。 四人分别复盘,发现无解。234大队对所有集训队都是这幅嘴脸,只有他们闹出了大动静,尤其是赵泽,那天如果234大队的哨兵大意一点,那大概就无法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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