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凶狠》 第50章 弃车保帅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金銮殿内已是暗流汹涌。 漕运码头仓库深夜失火,户部军粮账目险些付之一炬的消息,早已在朝会开始前传遍了文武百官的耳朵。 户部尚书张博文站在队列中,脸色发白,冷汗涔涔。 他昨夜辗转反侧,还在为如何回复太子的“请教信”而头疼,没想到一夜之间,天就塌下来了。 三皇子李毅则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第一个站出来奏报:“父皇!儿臣听闻昨夜漕运仓库失火,幸得巡夜卫士发现及时,又有路过的东宫护卫见义勇为,奋力抢救,才保住了一批重要的军粮账目,实乃不幸中的万幸!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事,严惩纵火小人!”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便给李轩送了个人情,可谓是滴水不漏。 大皇子李远在一旁冷哼一声,显然不信这是什么意外。二皇子李湛则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龙椅之上,皇帝李承业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他将目光投向了队列中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儿子。 “太子,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李轩身上。 李轩缓步出列,手中捧着一个被烧得漆黑的铁皮箱子。他将箱子高高举起,声音清朗,响彻整个大殿。 “回父皇,儿臣不敢妄言。但儿臣手中,有一样东西,或许能为父皇解开所有疑惑。” 一名太监小心翼翼地将箱子呈上。在李承业的示意下,箱锁被当众打开。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沓沓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账册。 李轩朗声道:“父皇,儿臣前日赴户部求学,对北境粮饷心生疑窦。回来后日夜难安,总觉得心神不宁。昨夜,儿臣辗转反侧,便派心腹荆云带人去漕运码头附近暗中巡查,以求心安。不曾想,竟真的遇上了纵火之辈!” 他的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自己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又将一切都归结于自己的“忧国忧民”和一点点“运气”。 李承业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账册,只翻了两页,脸色便彻底阴沉了下去。那双深邃的帝王之眸中,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好!好得很!”他猛地将账册摔在龙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以沙石霉米替换军粮,克扣边关将士的口粮!这就是朕的股肱之臣,这就是我大周的户部!” 户部尚书张博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老臣失察,老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李轩看都未看他一眼,继续说道:“父皇,儿臣已经连夜审问了那几个纵火的刺客。他们已经全部招供。”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供状,由太监呈上。 “刺客招认,他们乃是受户部侍郎周明指使。周明大人许诺他们,事成之后,每人可得白银千两,并送他们出京。至于周明大人为何要销毁这些账目,儿臣愚钝,不敢妄加猜测。”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射向了队列中早已面无人色的周明。 周明浑身一软,瘫倒在地,嘴里只知道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是我……冤枉啊……” 李毅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没想到,李轩的动作这么快,手段这么狠,一夜之间就拿到了人证物证! 他必须立刻弃车保帅! 李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再次出列,满脸悲愤地指着周明,痛斥道:“周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动摇国本之事!父皇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君恩的吗?你……你简直猪狗不如!” 他这番声色俱厉的表演,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最痛恨贪官污奸的皇子。 李轩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见李轩对着龙椅上的李承业,深深一拜,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父皇!北境乃我大周屏障,萧大将军与数十万将士枕戈待旦,为国戍边,流血牺牲。我们不能让他们在前方杀敌,后方却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此事,绝非一个区区户部侍郎能够独立为之,其背后必然还有更大的黑手!”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一脸“正义”的李毅,继续道: “儿臣之前向父皇请辞,是因畏惧兄弟阋墙,内耗国力。但儿臣今日方才明白,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宵小之辈更加猖狂,让奸佞之徒以为我大周无人!儿臣身为太子,食君之禄,享万民奉养,岂能坐视国本被侵蚀而无动于衷!” “儿臣恳请父皇下旨!”李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殿宇,“由儿臣亲自督办此案!彻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官职多高,绝不姑息!” “儿臣更恳请父皇,将此次秋粮北运之事,全权交由儿臣负责!儿臣立下军令状,必定亲自押运,确保一粒米、一粒粮,都安然无恙地送到北境将士们的手中!” 这一番话,说得是气吞山河,荡气回肠。 他没有直接攻击任何一位兄弟,却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国为民、不畏强权、勇于担当的储君形象。 他从一个被动的“受害者”,一个“运气好”的发现者,一跃变成了主动出击、力挽狂狂澜的主导者! 李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终于明白,李轩之前所谓的“退让”,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他退的,只是那些虚名和权柄。 他要的,是这种能一锤定音、名正言顺、谁也无法质疑的滔天大权! 督办粮草大案,监押北运军粮! 这两项权力加在一起,等于将整个户部和漕运系统的命脉,都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李承业看着殿下昂首而立的儿子,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里,充满了欣赏、欣慰,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这,才是他想要的继承人! 不耽于权术,却懂得何时该握紧权柄;不主动挑起争斗,却能在国家利益受损时,挺身而出,雷霆一击! “准!” 李承业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大殿中回响。“此案,由太子全权督办!查案期间,镇抚司上下,皆听太子调遣!命大理寺、刑部全力配合!” “北运粮草,亦由太子总领!朕给你先斩后奏之权!谁敢阻挠,杀无赦!” 一言既出,满朝震动! 这哪里是授权,这简直是给了太子一柄尚方宝剑! 李毅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他不仅没能扳倒萧家,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亲手为李轩送上了一份天大的功劳和权柄。 他这一箭,不仅没射中老虎,反而被老虎一口咬断,还顺便把自己的弓给搭了进去。 退朝后,李轩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走出了金銮殿。 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笔直而修长。 他没有立刻回东宫,而是径直走向了将军府。 …… 东宫,萧凝霜一整个上午都坐立不安。 她派人去打听了好几次消息,却都只得到“朝会尚未结束”的回复。 直到午后,她才看到李轩的马车缓缓驶回。 她急忙迎了出去,看到李轩的那一刻,她所有的担忧和疑问,都化作了嘴边一句:“如何了?” 李轩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将一份盖着玉玺朱印的圣旨,和一枚象征着镇抚司指挥权的令牌,放到了她的手里。 萧凝霜看着手中的圣旨和令牌,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能想象到朝堂上的惊心动魄,却没想到,李轩不仅化解了危机,还……拿回了更多。 “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和你在意的人,受到任何伤害。”李轩看着她震惊的模样,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轮到我们,给他们送一份‘大礼’回去了。” 萧凝霜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藏着运筹帷幄的乾坤,和席卷天下的风雷。 这一刻,她那颗早已融化的冰山之心,彻底化作了一池春水,波光潋滟,再也无法平静。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谢谢,只是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伸手,为他抚平了衣襟上的一丝褶皱。 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显亲密。 窗外,阳光正好。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大危机,就此消弭于无形。 而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 第49章 太子真是…太毒了! 东宫,承恩殿。 烛火明亮,将李轩与萧凝霜的身影投在墙上。 书案上,摊放着两本账册,一本是李轩从户部誊抄回来的卷宗,另一本,则是萧凝霜凭着记忆和她父亲书信中透露的信息,默写出的一份北境军团粮草需求的估算。 萧凝霜秀眉紧蹙,玉指在李轩抄回的卷宗上缓缓划过,声音清冷而笃定:“不对。” “哦?哪里不对?”李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这里,”萧凝霜指着其中一处,“记录上个月运抵晋元城的粮草,共计二十万石。但我父亲麾下,除了五万常备军,还有三万匹战马,以及辅兵、民夫,每日人吃马嚼,消耗巨大。这二十万石,看似不少,但若想支撑到秋粮运抵,至少还有四十五日的缺口。按照军中最低标准配给,也还差了近十万石的量。” 她不是在猜测,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种对数字的敏感和对后勤的精准把握,是将门之女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李轩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不对”。 “娘子真是我的贤内助。”他由衷地赞叹道,“没错,这份卷宗,是假的。或者说,是一份真假参半的假账。它只记录了朝廷明面上拨下去的粮草,却刻意忽略了其中正常的损耗、途中的追加以及战备储备的部分。” “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萧凝霜不解。 “为了做出一本‘天衣无缝’的账,来应付我这个突然上门的‘学生’。”李轩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周明不敢给我真的,又不敢直接拒绝,只能连夜伪造了这么一份东西。他以为我看不出破绽,就算看出来了,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直接拿着这份假账去父皇面前告发他?”萧凝霜有些急切。此事关乎她父亲和北境数十万将士的安危,她无法像李轩这样冷静。 “不。”李轩摇了摇头,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我们现在去,证据不足。周明完全可以狡辩,说他给的是简化过的卷宗,并非正式账目。我们打不倒他,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把真正的证据藏得更深。” “那……” “蛇,已经探出头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一棒子打下去,而是要抛出更香的诱饵,引它彻底出洞。”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猎人般的笑容。 他取过笔墨,亲自草拟了一封奏疏。 这封奏疏,写得极为谦卑恭顺。他先是感谢了户部侍郎周明的“热心教导”,然后以一个学生的口吻,列举了自己在研究卷宗时发现的几个“疑点”,也就是刚才萧凝霜指出的那些问题。 奏疏的结尾,他写道:“……儿臣愚钝,百思不得其解,恐是儿臣学识浅薄,错解了账目。然此事关乎边关稳定,儿臣不敢不察。恳请户部尚书张大人,于百忙之中,为儿臣解惑一二。若儿臣所虑为虚,乃是杞人忧天,还请尚书大人代儿臣向周侍郎致歉,免得同僚间因误会产生嫌隙。” 萧凝霜看着这份奏疏,冰雪聪明的她,瞬间明白了李轩的用意。 这封奏疏,他没有直接上呈给皇帝,而是指名道姓地要递给户部尚书张博文。张博文是朝中老臣,出了名的爱惜羽毛,从不轻易站队。李轩这封信,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直接扔到了他的怀里。 他若是置之不理,将来边关粮草真出了事,太子这封“提前预警”的奏疏就是铁证,他张博文难辞其咎。 他若是认真去查,就必然会查到他下属周明的头上,进而牵扯出背后更大的势力。 这看似谦卑的请教,实则是一封杀人不见血的最后通牒。 “你……是想逼着户部尚书,去查周明?”萧凝霜轻声问道。 “不,我是在逼周明背后的人。”李轩将奏疏封好,递给门外的荆云,“这封信,不要送去户部。找个最稳妥的渠道,确保在今夜子时之前,让三皇子李毅,‘看’到它。” 荆云接过信,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萧凝霜彻底明白了。 李轩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周明,也不是户部尚书,而是藏在幕后的三皇子李毅! 他这是在告诉李毅:你的计划,我已经知道了。现在,皮球踢给你,看你怎么接。 …… 三皇子府,书房。 李毅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青瓷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废物!周明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面色铁青,原本温文尔雅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戾的阴狠。 首席幕僚魏庸站在一旁,脸色也同样凝重。 他捡起地上那封被李毅揉成一团的“奏疏”,仔细又看了一遍,眉头紧锁。 “殿下,太子这一手,太毒了。”魏庸沉声道,“他根本没想过要通过正常途径解决问题。他这是在设局,在逼我们动手。” 李毅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眼神阴鸷。“他知道了多少?柳儿那边有没有消息?” “没有。”魏庸摇了摇头,“柳儿传回的消息说,太子这几日除了去了一趟将军府,就是在东宫陪太子妃钓鱼练剑,根本没有任何异常。我们都以为他真的成了一个闲散王爷,没想到……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扼住了我们的咽喉。” “现在怎么办?”李毅停下脚步,盯着魏庸,“一旦这封信落到张博文那个老狐狸手里,他一定会彻查到底。到时候,我们所有的布置都将前功尽弃!” 魏庸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殿下,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太子既然想引蛇出洞,那我们就干脆把这个洞,彻底毁了!” “你的意思是……” “一不做,二不休!”魏庸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着疯狂的光,“漕运码头的乙字十三号仓库,那里还存放着我们准备‘送’去北境的那批‘陈米’,以及……所有替换下来的真正军粮和原始账目。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就说是意外失火,死无对证!到时候,就算太子闹到父皇面前,没有证据,他也奈何不了我们!” 李毅的眼中,也同样燃起了疯狂的火焰。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虽然会损失一批粮食,但只要能毁掉证据,扳倒萧渊的计划就能继续。 “好!就这么办!”李毅一掌拍在桌上,“你亲自去安排,务必做得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殿下放心。”魏庸躬身一拜,眼中充满了自信。 他以为,这是破局的妙计。 他却不知道,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李轩的算计之中。 子时,月黑风高。 漕运码头,一片寂静,只有巡夜的更夫提着灯笼,有气无力地走过。 乙字十三号仓库周围,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潜近。他们动作娴熟,显然是此道高手。撬开门锁,闪身而入,很快,仓库的窗户缝里,便透出了微弱的火光。 火光越来越亮,渐渐有浓烟冒出。 几道黑影从仓库里窜出,看着那即将燃起熊熊大火的仓库,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撤离的瞬间,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十支淬了火油的火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精准地钉在仓库的木墙和屋顶上!原本只是内部闷烧的仓库,瞬间被点燃,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码头照得如同白昼! 那几个黑衣人瞬间懵了。 这火……不是他们放的! “走水啦!救火啊!” “快!乙字十三号库房走水了!” 凄厉的喊声和铜锣声响彻夜空。 紧接着,更让他们肝胆俱裂的一幕出现了。 从周围的阴影中,涌出了上百名身穿黑衣劲装、手持利刃的武士。 为首一人,正是荆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几个目瞪口呆的黑衣人,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抓。” 与此同时,在另一队人马的“奋力扑救”下,一个沉重的铁皮箱子,被从火海中“抢救”了出来。箱子被烧得漆黑,但上面的大锁,却完好无损。 荆云走到箱子前,用剑鞘敲了敲。 “殿下神机妙算。这蛇,不仅出了洞,还一头撞进了笼子里。” 第48章 见岳母! 翌日,太子李轩携太子妃萧凝霜回将军府省亲的消息,如一阵和煦的春风,吹遍了京城上层圈子。 在那些盯着东宫的眼睛里,这无疑是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 太子在朝堂上主动放权,表现得像个闲散王爷,转头却与他最大的军事倚仗——大将军府,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亲密。这一退一进,虚实结合,让许多自作聪明的人,一时竟看不懂他的路数。 马车辚辚,驶过朱雀大街。 李轩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繁华的街景,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身旁的萧凝霜,今日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一套素色的襦裙,清丽的面容在明媚的阳光下,少了几分平日的锋锐,多了几分柔和。 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在想什么?”李轩的声音很轻。 萧凝霜回过神,摇了摇头,却没有看他,目光依旧投向窗外。“没什么,只是许久未见母亲,有些……想念。” 李轩没有戳破她那点小心思。她必然是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才会提出回家。 他伸手,轻轻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没有说话。 萧凝霜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抽回手。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将军府门前,萧夫人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女儿和太子一同前来,这位保养得宜的贵妇人脸上笑开了花,眼中却难掩对女儿的疼惜与担忧。 “凝霜清瘦了些,”萧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细细端详,“殿下,我们家凝霜性子冷,不懂得照顾人,您可要多担待。” “岳母大人言重了。”李轩拱手行礼,姿态谦和,笑容温煦,“凝霜蕙质兰心,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是儿臣的福气。倒是儿臣,近日忙于学业,疏于陪伴,心中有愧。”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高了萧凝霜,又全了礼数,让萧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家宴之上,气氛融洽。 李轩绝口不提朝堂之事,只与萧夫人聊些家常,谈吐风趣幽默,时不时引得萧夫人和萧凝霜莞尔。 看着女儿脸上那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浅笑,萧夫人心中对这位太子女婿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午后,萧凝霜陪着母亲在后院说话,李轩则独自一人在书房品茶。 不多时,王富贵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门口。 “殿下,都安排好了。” 李轩呷了一口茶,眼皮都未抬。“户部那边,今天是谁当值?” “回殿下,是户部侍郎周明。此人……是三皇子的人。”王富贵的声音压得很低。 “很好。”李轩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原本闲适慵懒的气质倏然一变,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更衣,去户部。” 王富贵一愣,满脸不解:“殿下,您现在去户部,这……于理不合啊。您已经不管事了。” “谁说本宫是去管事?”李轩理了理衣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本宫是去学习的。父皇让本宫潜心向学,这户部乃国家钱粮中枢,本宫去查阅些资料,为太子太傅解惑,难道不应该吗?” 王富贵恍然大悟,脸上顿时露出敬佩的神色。殿下这哪里是去学习,分明是去敲山震虎! 一个时辰后,本该在东宫“闭门思过”的太子殿下,在一众官员惊愕的目光中,施施然地走进了户部衙门。 他今日穿得极为朴素,一身青色常服,没带任何侍卫,只跟了个老管家王富贵,手上还拿着一本《治国策论》,像个来请教学问的晚辈,脸上挂着和煦到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 户部侍郎周明正在堂中处理公务,听闻太子驾到,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急忙迎了出去,脸上堆着假笑,心里却在打鼓。这位太子爷前几天刚在朝堂上自断臂膀,今天怎么突然跑到他这一亩三分地来了? “下官周明,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周明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周大人不必多礼。”李轩虚扶一把,笑得人畜无害,“本宫今日是来学习的。太傅布置了课业,让本宫研究一下我大周的漕运和边军粮饷供给。本宫想来想去,这满朝文武,谁能比户部的诸位大人更精通此道呢?所以特来请教。” 周明一听“边军粮饷”四个字,眼皮就是一跳,心中暗道不妙。三爷的计划才刚开始,这位怎么就闻着味儿找上门了? 他定了定神,连忙道:“殿下勤学好问,实乃我大周之福。只是……这军粮账目乃国家机密,按规定,非有陛下或兵部手令,不得查阅。殿下您看……”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轩的脸色,准备好了应对这位太子爷的雷霆之怒。毕竟,这位主儿最近在京城的名声可不太好,动不动就喜欢掀桌子。 谁知,李轩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一拍脑门,有些懊恼地说:“哎呀,你看本宫这记性!光想着学习,把规矩给忘了。周大人说的是,规矩就是规矩。” 周明心中一松,以为把他糊弄过去了。 不料,李轩话锋一转,直接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将手里的《治国策论》往桌上一放,笑呵呵地对周围一圈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户部小吏们说:“既然机密账目不能看,那本宫就不为难周大人了。本宫就在这儿坐坐,看看诸位大人是如何为国理财的,也算是一种学习嘛。王富贵,去外面买些茶点,给户部的各位大人都分一分,就说本宫请客。” 周明的脸瞬间就绿了。 这叫什么事?太子殿下坐在你衙门大堂里不走了!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是他周明怠慢太子,还是他心里有鬼,不敢让太子看账本? 一时间,整个户部衙门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明和他面前那位气定神闲的太子殿下身上。 周明只觉得如芒在背,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 李轩仿佛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翻开书,嘴里还念念有词:“嗯……‘为国之道,食足为先’,古人诚不欺我啊。周大人,你说,送往北境晋元城的粮草,从京城出发,走水路,大概需要多久能到?” 他问得如此随意,就像一个纯粹好奇的学生。 周明擦了擦汗,硬着头皮答道:“回殿下,若水路顺畅,大约……二十日可到。” “哦,二十日。”李轩点了点头,又问,“那这一路上,会不会有什么损耗?比如船只漏了,或者粮食发霉了之类的?” “这……在所难免,在所难免。”周明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那一般损耗多少算是正常的?”李轩继续追问,脸上依旧是那副求知若渴的真诚表情。 这个问题,就像一把刀,直接捅向了周明的要害。 他要是说多了,等于承认户部监管不力;说少了,万一将来真出了事,他就是欺君之罪! 周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轩也不逼他,只是叹了口气,合上书,幽幽地说道:“看来,这治理国家还真是不容易啊。本宫原以为,只要把粮食装上船,就能送到边关将士们的手里了。唉,本宫还是太天真了。” 他站起身,对着周明拱了拱手:“今日多谢周大人解惑,本宫受益匪浅。既然账目不能看,本宫也就不打扰各位公务了。只是本宫有个不情之请,关于北境粮饷的公开卷宗,可否借我誊抄一份?本宫回去也好向太傅交差,免得他老人家又说我敷衍了事。” 周明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公开卷宗!那东西虽然不是核心机密,但里面也记载了每次粮草调度的数量、时间和路线!他要是给了,太子回去对着地图和历法一推演,照样能发现问题! 可他能不给吗? 全户部的官员都看着呢!太子殿下姿态放得这么低,从头到尾没有一句重话,只是想抄一份“作业”而已。 他要是再拒绝,那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我周明,心!里!有!鬼! “当……当然可以!”周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这位瘟神送走。 “多谢周大人!”李轩笑容灿烂,仿佛真的只是个得到了老师奖赏的学生。 很快,一份关于北境粮饷调度的卷宗被送了过来。李轩也不客气,让王富贵铺开纸笔,就在这户部大堂之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笔一划地抄写起来。 他写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整个户部衙门,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周明站在一旁,如坐针毡,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他知道,太子殿下每多写一个字,悬在他头顶上的那把刀,就落下一分。 这一场无声的较量,他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第47章 夫妻感情升温 自李轩主动交出权柄,做起“闲散太子”后,东宫的日子,仿佛一下子慢了下来。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似乎都与这里隔绝了。 李轩每日上午去尚书房听太子太傅讲经,下午便回到东宫,或看书,或与萧凝霜在演武场练剑。 起初,萧凝霜还有些不适应。 她习惯了李轩每日卯时出、戌时归,习惯了那个运筹帷幄、雷厉风行的太子。如今这个每日“无所事事”,甚至会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去御花园池塘边钓鱼的男人,让她感到陌生又新奇。 “你到底会不会钓?”萧凝霜看着李轩半天没动静的鱼漂,终于忍不住开口。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把鱼饵甩到假山上了。 “钓鱼的精髓,在于一个‘钓’字,而不在于‘鱼’。”李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们钓的不是鱼,是心境,是禅意,是天地与我合一的玄妙境界,你懂吗?” 萧凝霜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桶里那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又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鱼桶。 李轩的脸皮厚比城墙,干咳一声道:“今日鱼儿与我无缘,罢了罢了。娘子,你看这天色,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不如我们来对诗一首,岂不美哉?” 萧凝霜白了他一眼,收起鱼竿,淡淡道:“我饿了,回宫。” “唉,真是对牛弹琴。”李轩摇头晃脑地跟在她身后,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萧凝霜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我说,娘子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视功名利禄如浮云,一心只向往人间烟火,此等高洁品性,为夫佩服,佩服。”李轩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 两人就这么一路斗着嘴回到了东宫。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李轩在说,萧凝霜在听,偶尔回敬一两句,便能把他噎个半死。 但那种轻松自在的氛围,却像温暖的泉水,无声地滋润着两人的心田。 萧凝霜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似乎比过去十六年加起来的都要多。她甚至开始期待每天下午,这个男人又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来“折腾”她。 然而,平静的日子,终究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间歇。 这日傍晚,李轩与萧凝霜正在用膳,荆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他的出现,总意味着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李轩给了萧凝霜一个安心的眼神,放下碗筷,与荆云走到了殿外。 “说。” “殿下,柳儿传回消息。”荆云的声音压得极低,“三皇子最近动作频频,他似乎在联合户部侍郎周明,以及漕运总督麾下的一些官员,想要在今年秋粮北运的事情上做文章。” 李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目标是谁?” “萧渊大将军。”荆云吐出四个字。 李轩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森然的杀气自他体内弥漫开来。 北境军团,在晋元城,是大周抵御外敌赵国最重要的屏障,而萧渊,就是这道屏障的定海神针。军粮,则是这支军队的命脉。 在军粮上动手脚,目标直指萧渊,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朝堂争斗,而是动摇国本的阴谋! 三皇子李毅,好狠的手段! 李轩的“退让”,果然让他的这些兄弟们按捺不住,开始将目标转向他身边的“软肋”。而镇守边关、轻易不能回京的萧渊,无疑是最好的目标。 一旦萧渊军中粮草出了问题,轻则军心动摇,重则边关失守。到那时,无论萧渊是否有责,皇帝为了平息事端,都极有可能将其撤换。 一个失去了兵权支持的萧家,对太子而言,价值将大打折扣。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毒辣至极。 “具体计划是什么?”李轩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 “柳儿暂时还未探听到核心机密,只知道他们计划在漕运途中,将一批送往北境的粮草,偷换成掺了沙石的霉米。时间,应该就在半月之后。” “知道了。”李轩点了点头,“让柳儿继续潜伏,不要轻举妄动,安全第一。另外,你亲自去一趟北境,将此事秘密告知萧将军,让他务必稳住,不要自乱阵脚,一切等我的消息。” “是。”荆云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李轩在原地站了许久,晚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他脸上的闲适与慵懒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酷。 他以为自己退一步,能换来片刻的安宁,能让这群豺狼去互咬。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将獠牙伸向了他最不能触碰的逆鳞。 那不是他的岳父,那是萧凝霜的父亲。 他可以容忍兄弟们对他用任何阴谋诡计,但他绝不能容忍他们伤害他在意的人。 李轩回到殿内,萧凝霜正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出事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李轩身上的气息变化。 李轩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她微凉的手,脸上重新挂起了温和的笑容,仿佛刚刚那股杀气只是错觉。 “没事,一些小麻烦而已。”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朝堂上的苍蝇,总是嗡嗡叫,烦人得很。” 他不想让萧凝霜担心。这件事,他要亲自处理。他要让李毅,为自己的愚蠢和贪婪,付出血的代价。 萧凝霜看着他,没有再追问。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想说,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她选择相信他。 “我……”萧凝霜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明日,想回家一趟,看看我娘。” 李轩心中了然,她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想回家去探探消息。 “好。”他没有戳破,反而笑着说道,“我陪你一起去。正好,我也许久没去拜见岳父岳母了。虽说岳父大人远在边关,但礼数不能废。” 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让京城里那些人看看,我这个‘闲散太子’,和我这大将军府的‘太子妃’,感情好得很。我们是打不散、拆不掉的一家人。” 他的话,意有所指。萧凝霜冰雪聪明,瞬间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这是在用行动,向所有政敌宣告,他与萧家的联盟,坚不可摧。任何想动萧家的人,都得先掂量掂量他这个太子的分量。 萧凝霜的心,猛地一暖。 她看着眼前这个将所有风雨都默默挡在身前的男人,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她轻轻“嗯”了一声,反手握紧了李轩的手。 月光下,两人的手紧紧交握。 一场针对萧家、针对北境军团的巨大阴谋,正在暗中酝酿。 而李轩,这头已经收敛了利爪的猛虎,即将为了守护自己的珍视之物,再度张开他致命的獠牙。 这一次,他不会再有任何留手。 第46章 躺平陪娘子 东宫,承恩殿。 李轩刚换下繁复的朝服,王富贵便兴冲冲地跑了进来,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殿下!大喜啊!真是大喜啊!”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老奴刚刚听说了,陛下不仅准了您的请辞,还把大皇子给禁足了!这下,看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 在他看来,太子殿下这手以退为进玩得是神乎其技,既得了圣心,又打了对手的脸,简直是双喜临门。 李轩笑了笑,不置可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知道,这件事情在旁人看来是妙招,但有一个人,一定不会这么想。 果不其然,他刚放下茶杯,萧凝霜便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的一如往常,白衣胜雪,美胜天仙。 但那张一贯清冷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不解与困惑。 她屏退了殿内所有下人,包括一脸“我懂的我先退下”表情的王富贵。 殿门关上,萧凝霜径直走到李轩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为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这是李轩很少在她身上看到的。 “为什么?”李轩故作不解地挑眉,“娘子指的是何事?是指我今天在朝堂上英明神武,迷倒了你吗?” “李轩!”萧凝霜有些恼了,她觉得这个男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不正经,“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金吾卫!镇抚司!那是你拼了命才换来的权柄,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你知不知道,在战场上,将士用命夺下的阵地,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她的质问,铿锵有力,带着将门之女特有的执着与刚硬。 在她朴素的军事观念里,李轩的行为,等同于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却在敌人面前主动放下了武器。这是懦弱,是愚蠢。 李轩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中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温暖。 他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心。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拉着她的手腕,走到了殿外的庭院里。 “你看那棵树。”李轩指着院中一棵枝繁叶茂的百年古槐。 萧凝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明所以。 “这棵树,长得够高大,够强壮吧?”李轩问道。 萧凝霜点了点头。 “那如果现在来一场狂风,你觉得是它更容易被吹断,还是旁边那棵柔韧的柳树更容易幸免?” 萧凝霜蹙眉,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没完全明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李轩收回手,负手而立,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深沉,“凝霜,你说的没错,在战场上,寸土不让是军魂。但朝堂,不是战场。或者说,是另一种更复杂的战场。” “我如今,就是那棵最秀于林的树。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所有的风雨都冲着我来。我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我今天多说一句话,明天就可能被解读为意图染指相权;我多见一个将军,后天就可能被污蔑为意图兵变。这样下去,我会很累,也很危险。” 他转过身,直视着萧凝霜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所以我选择退。我把金吾卫和镇抚司这两件最扎眼的‘兵器’还给我父皇。如此一来,我就从一棵招风的大树,变成了一棵看似无害的小草。那些想对付我的人,会瞬间失去目标,他们的拳头,不知道该往哪里打。” “他们会怎么样?”萧凝霜下意识地追问。 “他们会去打别人。”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退了,大皇兄被禁足,现在朝堂上最‘秀’的,是谁?是二皇兄和三皇兄。父皇的目光,百官的焦点,都会转移到他们身上。他们为了争夺我让出来的权力真空,为了在父皇面前表现,会斗得比以前更厉害。而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这里,喝着茶,看着戏,顺便陪我的太子妃‘切磋剑法’。” 萧凝霜彻底怔住了。 她仿佛被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所熟悉的,是两军对垒,是真刀真枪的搏杀,是力量与勇气的直接碰撞。 而李轩所描述的,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战争形态——无声无息,却招招致命。 他不是放下了武器,而是将自己,变成了一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宝剑。剑不出鞘,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具威慑力。 “可……你就这么看着他们斗?万一其中一人胜出,势力大增,对你岂不是更不利?”萧凝霜还是有些担忧。 “那又如何?”李轩笑了,笑得无比自信,“只要我还是太子,只要父皇还信我,他们斗得越凶,根基就越不稳,暴露出的破绽就越多。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或者其中一人自以为胜券在握,最得意忘形的时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寒意,让萧凝霜不寒而栗。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退缩,而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他以退为进,以静制动,将所有的对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且,”李轩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起来,他凑近萧凝霜,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最重要的是,金吾卫的操练太累了,每天搞得我灰头土脸,哪有时间陪娘子风花雪月?从明天起,为夫我就是一个闲散太子了,每日的工作,就是钻研一下治国方略,剩下的时间嘛……”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暧昧地眨了眨眼:“都用来陪你。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切磋’那套‘情意绵绵剑’了。” “你……无赖!”萧凝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刚刚心中升起的那股对李轩的敬佩和震撼,瞬间被这句不正经的话给冲散了。 她又羞又恼,狠狠地瞪了李轩一眼,转身快步走回了殿内,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李轩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知道,那座名为“萧凝霜”的冰山,最后的一角,也在这庭院的阳光下,悄然融化了。 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最初的盟约,正在走向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过的亲密。 第45章 太子辞官 金吾卫左营兵变,被太子以雷霆之势平定,并当场斩杀主谋张涛一事,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京城的政治池水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次日早朝,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文武百官垂首立于金銮殿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三分。大皇子李远面色灰败地跪在殿中,禁足三月的旨意已下,这对他而言,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二皇子李湛和三皇子李毅站在前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事不关己,但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却泄露了他们内心的波澜。 龙椅之上,皇帝李承业的目光扫过下方,尤其是在跪着的长子身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不易察明的不悦与失望。 “太子李轩,处置金吾卫兵变一事,有功。”李承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卿以为,该当何赏?”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 赏?谁敢接这个话?如今的太子,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他手握镇抚司,又实质性地掌控了金吾卫左营,权势之盛,已然隐隐有尾大不掉之势。 再赏,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然而,不赏,又说不过去。 此次兵变,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冲着太子去的,他不仅化解了危机,还揪出了军中内奸,于国有功,不赏则寒了人心,也打了皇帝自己的脸。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了那道身姿挺拔的东宫储君。 就在这微妙的僵持中,李轩出列,对着龙椅深深一揖。 “父皇。”他的声音清朗而平静,“儿臣以为,自己不但无功,反而有过。”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连李承业都微微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金吾卫左营,乃京畿卫戍之重,儿臣接手不过月余,便生出此等哗变大案,是儿臣驭下不严之过。”李轩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愧色,“虽查出乃大皇兄麾下之人暗中作祟,但若非儿臣行事操切,手段过于激烈,又怎会给奸佞小人可乘之机,险些酿成大祸?思及此,儿臣彻夜难安。”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态放得极低。 既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又轻描淡写地点出了大皇子的罪责,顺便还回应了外界对他“酷烈”的流言。 大皇子李远本就跪得屈辱,听闻此言,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辩驳不出来。 李湛与李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 这番话术,太高明了。 看似自承其过,实则滴水不漏,还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勇于担当却又被兄弟陷害的形象,博取同情。 “儿臣恳请父皇,收回儿臣金吾卫左营指挥权,并辞去镇抚司提督一职。” 石破天惊! 如果说前面的话只是让百官惊讶,那么这句话,简直就像一道惊雷,在金銮殿上空炸响。 所有人都懵了。 放弃金吾卫?辞去镇抚司?这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滔天权柄!太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手,如今竟然要主动放弃?他疯了不成? 李湛和李毅的惊愕,甚至超过了其他人。 他们绞尽脑汁想要削弱李轩的羽翼,没想到,对方竟然自己把翅膀给砍了!这完全不合常理,让他们所有的后续计划,都瞬间落空,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龙椅上的李承业,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审视。他盯着自己的儿子,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为何?”李承业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回父皇。”李轩抬起头,目光清澈,坦然迎向那如渊似海的帝王视线,“儿臣愚钝,近日方才想明白一个道理。” “镇抚司是父皇的刀,金吾卫是父皇的盾。刀盾在手,当为父皇分忧,为江山扫清障碍。然,儿臣手持刀盾,却引得兄弟猜忌,朝野非议,非但未能为父皇分忧,反而徒增烦恼,此乃儿臣不肖。” “更何况,”他话锋一转,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少年人的意气,“儿臣是大周太子,未来君主。当以仁孝治国,以德行服人,而非沉迷于权术,以权柄立威。儿臣想做一个纯粹的储君,潜心学习治国之道,为将来能更好地辅佐父皇、治理天下打下根基。而非像现在这样,深陷于兄弟内斗的泥潭,耗费心神,有负父皇厚望。” 这一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气魄宏大,将自己的退让,上升到了“储君之道”和“国家大义”的高度。 李承业沉默了。 他静静地看着殿下的儿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设想过李轩的一百种反应:或是骄傲自满,要求更多赏赐;或是趁机打压兄弟,巩固权势。唯独没有想到,他会选择以退为进。 这是一种何等高明的政治智慧! 退一步,瞬间就从众矢之的,变成了风暴之外的观棋人。 他主动放弃了手中的“利器”,反而让所有针对他的阴谋都失去了目标。同时,也将一个难题抛给了李承业——你别的儿子还在斗,你这个最能干的儿子却不玩了,你这个做爹的怎么看? 更重要的是,李轩最后那番话,精准地击中了他的内心。 李承业需要的,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一个未来的皇帝,而不是一个权臣,一个将军。 李轩的这番表态,恰恰证明了他已经超越了对具体权力的迷恋,开始站在“君主”的高度思考问题。 “朕,准了。” 许久,李承业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看着李轩,眼神复杂,有欣赏,有欣慰,也有一丝作为帝王的警惕。 “金吾卫左营,暂由兵部接管。镇抚司提督一职,朕会另择人选。”李承业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你既有心向学,便回东宫好生读书吧。太子太傅、太保那里,不可懈怠。” “儿臣,遵旨。谢父皇成全!”李轩深深一拜,姿态恭敬至极。 “另外,”李承业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昨日之事,太子府卫队擅自调动,包围军营,终究是坏了规矩。朕念你事急从权,不予追究。但下不为例。” 这看似敲打,实则是回护。等于将此事彻底定了性,堵住了所有人想要借此攻击李轩的嘴。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退朝的钟声敲响,百官躬身相送。李轩在一众或惊疑、或困惑、或忌惮的目光中,昂首走出了金銮殿。 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笔直而修长。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棋局的走法,已经彻底改变。他收回了所有伸出去的棋子,看似空门大开,实则,是将整个棋盘,都变成了自己的狩猎场。 第44章 太子杀伐 “殿下!反了!他们反了!” 杜威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他下意识地拔出腰刀,挡在李轩身前,“您快走!末将拼死为您断后!” “走?”李轩轻轻推开他,闲庭信步般地走下台阶,独自一人面对着那数百名手持兵刃、面目狰狞的哗变士兵。 他脸上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与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极度诡异的对比。 “断后?用不着。”李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一出好戏刚开场,本宫这个主角,怎么能提前离席呢?” 哗变的士兵们被他这副镇定自若的姿态震慑住了,冲锋的势头不由得一滞。 带头煽动的副指挥使张涛心中暗道不妙,眼看就要成事,绝不能被他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他厉声喝道:“弟兄们,别被他骗了!他就是想把我们都害死!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不成?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踏平了这东宫帅帐!” “对!踏平帅帐!” “交出下毒的凶手!”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一步步向前逼近。 “交代?”李轩环视众人,目光从那些痛苦呻吟的士兵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张涛的脸上,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 “本宫当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也会给全营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他猛地一挥手,厉声道:“荆云!” “在!”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帅帐的顶上。 紧接着,四周的营房顶上,箭楼上,瞬间冒出了数百名身穿黑色劲装、手持强弓劲弩的东宫卫队! 乌黑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齐刷刷地对准了下面哗变的士兵。 森然的杀气,如同潮水般席卷全场。 原本喧嚣的场面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僵住了。 他们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早已陷入了天罗地网之中。 张涛和那几个煽动者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然早有准备! “太子殿下,您……您这是何意?”张涛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问道。 “我何意?”李轩冷笑一声,“张副指挥,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他话音未落,铁牛已经像拎小鸡一样,从人群后方拖出了两个面如死灰的伙夫,狠狠地扔在地上。 “殿下!就是他们两个!俺亲眼看见他们往大锅菜里撒的药粉!”铁牛瓮声瓮气地吼道。 那两个伙夫一看到这阵仗,当场就吓尿了,不等用刑,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情全招了。 “是……是张副指挥!是张副指挥使大人,他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让我们在菜里下巴豆粉!他说这药只会让人拉肚子,死不了人,事后还会给我们一大笔封口费啊!殿下饶命!我们也是被逼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了张涛。 那些因为腹痛而倒地的士兵,更是露出了恍然大悟和滔天愤怒的神情。原来,真正想害死他们的,不是太子,而是他们信任的副指挥使! “你……你们血口喷人!”张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汗如雨下。 “血口喷人?”李轩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张涛,你以为本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拍了拍手。 荆云从帅帐顶上一跃而下,手中还提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张涛定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人,正是他派去与大皇子府联络的心腹亲兵! “此人,昨日深夜,出营前往大皇子府,与李远的心腹幕僚会面。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信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让你今日借食物中毒之事,煽动兵变,最好能‘失手’杀了本宫。” 荆云将一封盖着大皇子府私印的信件,展示给众人看。 铁证如山! 张涛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他知道,自己完了。从头到尾,这就是太子设下的一个局,一个引蛇出洞、一网打尽的局! 李轩缓缓走下台阶,来到那些中毒的士兵面前,亲自扶起一个,沉声道:“王富贵,马上传太医!用最好的药!告诉太医院,所有费用,从我东宫的私库里出!本宫要让我的兵,一个都不能少!” 这番话,充满了关切与担当,瞬间让在场的士兵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纷纷丢下兵器,跪倒在地。 “殿下,我等有罪!我等瞎了眼,错信了小人!” “请殿下治罪!” 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士兵,李轩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沉痛而激昂。 “罪?你们何罪之有!你们是本宫的兵!是保家卫国的大周将士!有罪的,是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企图用你们的血,来铺就他们夺嫡之路的阴谋家!” “他们见不得本宫练出一支强军!他们见不得大周的京畿固若金汤!所以他们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离间我们君臣,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他们的心,何其毒也!” 他猛地指向瘫在地上的张涛和他那几个同党。 “将士们,看看他们!这就是敌人安插在我们身边的毒蛇!今天,他们能为了主子的命令,向自己的袍泽下毒!明天,他们就能在战场上,为了荣华富贵,从背后捅我们一刀,出卖整个大周!” “对于叛徒,你们说,该当如何?!” “杀!!” 三千将士,同声怒吼,声震云霄!那股被欺骗、被利用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出来。 “好!”李轩眼中杀机毕现,一挥手,“拖下去!就在这里,当着全营将士的面,就地正法!以叛国罪论处!” “是!” 东宫卫士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将张涛等人拖到了演武场中央。 “不!殿下饶命!大皇子殿下救我——!” 张涛凄厉的惨叫声,在“噗嗤”的刀锋入肉声中,戛然而生。 十几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演武场的黄土。 这场血腥而高效的公开处决,彻底震慑了所有人。 李轩用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完成了对金吾卫左营的最后一次清洗。从此以后,这里将再也没有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的人。 这里,只有他太子的人! 做完这一切,李轩转过身,面对着所有士兵,缓缓拔出自己的佩剑,剑指苍穹。 “从今天起,你们的命,是本宫的!你们的荣耀,由本宫给予!随我,可愿征战天下,护我大周万世太平?!” “愿随殿下!征战天下!护我大周!” “愿随殿下!死战不退!!” 山呼海啸般的誓言,响彻云霄。这一刻,三千将士的心,才真正与他们的统帅,紧紧地凝聚在了一起。 …… 养心殿。 李承业看着手中的密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密报上,详细记述了金吾卫左营从兵变到平定的全过程。 “借力打力,引蛇出洞,雷霆一击,收拢人心……好,好一个李轩!”李承业抚掌大笑,“朕的这个儿子,不仅是一把锋利的刀,更是一个懂得如何铸刀、如何用刀的国之利器啊!” 他将密报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对身旁的老太监吩咐道:“传朕旨意,金吾卫左营副指挥使张涛等人,通敌叛国,罪大恶极。太子李轩处置得当,彰显皇家威严。着,赏太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以示嘉奖。” “另外,告诉大皇子,让他给朕滚回府里去,禁足三月,好生反省!” “是,奴才遵旨。” …… 夜色已深。 李轩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东宫寝殿。 推开门,他看到的,不是往日那个清冷的房间,而是一室温暖的烛光。 萧凝霜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看书或练剑,而是安静地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旁边还有一瓶精致的白玉瓷瓶。 看到李轩进来,她站起身,有些不自然地走上前,主动接过他脱下的、沾染了血腥气的外袍。 “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见的温柔。 李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走到桌边坐下,将满是尘土的靴子脱掉,把脚泡进温热的水中,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萧凝霜拿起那瓶白玉膏,走到他身后,沉默地为他涂抹着脖颈上因负重而磨出的伤痕。 清凉的药膏,带着淡淡的草药香,缓解了皮肤的火辣。 她的动作很轻,很小心,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寝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李轩闭着眼睛,感受着身后那份温柔,心中那根因权谋争斗而紧绷的弦,也渐渐松弛下来。 “今天,吓到你了吗?”他轻声问。 “没有。”萧凝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爹说过,慈不掌兵。对叛徒的仁慈,就是对忠诚者的残忍。你做得对。” 李轩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第43章 毒计! 地狱般的操练开始了。 卯时的天空还挂着残月,金吾卫左营的营门便准时大开。 李轩身先士卒,背着最重的行囊,跑在队伍的最前端。 他的呼吸沉稳有力,节奏分明,仿佛体内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精力。 三千士兵跟在后面,叫苦不迭。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京城大爷兵,哪里受过这种罪?没跑出五里地,队伍就拉成了一条长龙,掉队者不计其数。 “跑不动了!让老子歇会儿!”一个兵痞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话音未落,一条皮鞭便“啪”的一声抽在他旁边的地上。 杜威黑着一张脸,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太子殿下还在前面!你想当第一个被淘汰的废物吗?给老子起来!” 自从那天交上“投名状”后,杜威便彻底断了退路。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家性命已经和这位太子绑在了一起。太子要练兵,他这个指挥使就必须是那把最狠的鞭子。 那兵痞被骂得满脸通红,看着远处那个遥遥领先的背影,再看看周围人鄙夷的眼神,最终还是咬着牙,挣扎着爬了起来,继续向前跑。 十里越野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累成了死狗,直接瘫倒在演武场上。 可这仅仅是开始。 站军姿、器械对练、团队搏杀……李轩制定的操练科目,一项比一项严苛,一项比一项挑战人的极限。 他将前世特种部队的训练理念,糅合进这个时代的冷兵器战争模式中,打造出一套全新的、高效而残酷的练兵方法。 短短半个月,左营的士兵们瘦了一圈,皮肤也黑了几个色号,但他们身上的痞气和懒散却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精悍与沉凝。 他们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怨怼和不解,渐渐变成了麻木,最后,又从麻木中生出了一丝敬畏。 因为,无论多么残酷的训练,太子李轩,永远都和他们在一起。 他跑得比谁都快,站得比谁都直,对练时下手比谁都狠。他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这些骄兵悍将最原始的尊重。 然而,李轩的铁腕手段,在为他赢得军心的同时,也成了政敌攻觳的利刃。 一时间,京城里谣言四起。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在金吾卫左营搞什么魔鬼操练,天天都有人被活活练死!” “何止啊!我表哥的邻居的二舅子就在左营当差,说太子殿下就是个活阎王,看谁不顺眼就往死里打,已经打残了十几个了!”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着文质彬彬的,手段这么残暴。这要是以后他当了皇帝,咱们还有好日子过?”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长了翅膀,从酒楼茶肆传到街头巷尾,又从市井之间,飘进了朝堂诸公的耳朵里。 大皇子府。 李远听着幕僚的汇报,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好!太好了!老六这是在自掘坟墓!父皇最重仁德,他如此酷烈,简直是把储君之位往外推!” “殿下说的是。”幕僚谄媚道,“不过,光有流言还不够。咱们得再添一把火,让这火烧得更旺些!” 三皇子府。 李毅正在悠闲地品茶,仿佛前些日子的巨大损失从未发生过。 “哦?老六把左营操练得像个铁桶?”他放下茶杯,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铁桶虽硬,但若是从内部生锈,烂得更快。” 他对魏庸吩咐道:“去,告诉张涛他们,还有我们在左营里埋下的其他钉子,让他们机灵点。太子不是喜欢练兵吗?那就帮他一把。比如……在他们的饭菜里,加点料。” 魏庸心领神会:“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什么都没说。”李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只是觉得,天气转热,将士们操练辛苦,若是吃坏了肚子,那就不好了。你说呢?” 魏庸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殿下仁厚,属下明白了。” …… 东宫。 萧凝霜换下戎装,穿上了一身素雅的长裙。她将一碗刚刚炖好的莲子羹,放在了李轩的书案上。 李轩正埋首于一堆金吾卫的卷宗中,闻到香味,才抬起头。 “又给我送好吃的?”他笑着捏了捏眉心,“看来我最近在娘子心中的地位,有所提升啊。” 萧凝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少贫嘴。我是看你最近太累,给你补补。” 她的目光落在李轩略显疲惫的脸上,心中没来由地一软。这些天,他几乎是卯时出,戌时归,整个人都泡在了军营里,清瘦了不少。 “外面的流言,你听说了吗?”萧凝霜有些担忧地问。 “听说了。”李轩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活阎王,暴君,疯子。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李轩拿起汤匙,舀了一勺莲子羹放进嘴里,点了点头,“嗯,甜而不腻,娘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他看着萧凝霜,认真地说道:“凝霜,你要记住。对付流言,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辩解,而是用一个更响亮的事实,去堵住所有人的嘴。他们说我残暴,那我就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雄师给他们看。到那时,所有的污蔑,都会变成笑话。” 萧凝霜默然。她出身将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父亲也曾说过,军队的战斗力,就是用汗水、鲜血,甚至是生命堆出来的。 仁慈,带不出强兵。 “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听说,大皇兄和三皇子在左营里,都还有不少人。我怕他们会暗中使坏。” 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 他放下汤碗,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神情变得莫测高深。 “他们当然会使坏。而且,我已经能猜到他们会怎么使坏了。”他看着萧凝霜,神秘一笑,“过几天,你不是想去军营看看我怎么练兵吗?到时候,我请你看一出真正的好戏。” 萧凝霜被他吊起了胃口,正想追问,李轩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天色不早了,该去‘切磋剑法’了。今日为夫要教你一招‘情意绵绵剑’,保证让你受益匪浅。” 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拉起萧凝霜的手,朝演武场走去。 萧凝霜又气又笑,挣脱不过,只能被他半拖半拽地拉着走。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嬉笑打闹间,那份原本属于政治盟约的冰冷,早已消融得无影无踪。 又过了三日。 金吾卫左营正在进行一场五公里武装泅渡训练。 士兵们背着行囊,扛着兵器,在冰冷的河水中艰难前行。 体力的急剧消耗,让所有人都感到饥肠辘辘。 好不容易完成训练,回到营中,伙房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一群饿疯了的士兵如同饿狼扑食,狼吞虎咽地将饭菜一扫而空。 然而,半个时辰后。 “哎呦!我的肚子!” 一名士兵突然抱着肚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演武场上,营房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接连响起。 一名、十名、上百名…… 越来越多的士兵抱着肚子痛苦地翻滚,甚至有人开始口吐白沫。 整个军营,瞬间大乱! “是饭菜!饭菜里有毒!” “太子殿下要杀了我们!他要把我们都折磨死!” 几名士兵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惊恐和煽动的光芒。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士兵中蔓延。 剩下那些还没发作的士兵,也个个面色惨白,惊疑不定地看着彼此。 副指挥使张涛,大皇子的人,此刻“义愤填膺”地跳了出来,振臂高呼:“弟兄们!我们是为朝廷卖命的军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牲畜!太子不仁,我们不能就这么等死!去找他要个说法!” “对!找他要个说法!” “冲啊!不能白白死了!” 在几名心腹的煽动下,数百名士兵情绪激动,拿起兵器,汇成一股混乱的人流,朝着李轩所在的帅帐,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一场酝酿已久的兵变,就此爆发! 站在帅帐门口的杜威,看着那黑压压冲过来的人群,脸色煞白,手脚冰凉。 完了,全完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李轩,却发现,这位太子殿下,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慌乱,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看到猎物落网般的笑容。 第42章 还有谁不服? 三皇子府邸内,价值千金的前朝钧瓷花瓶被狠狠掼在地上,碎裂声清脆刺耳。 李毅胸口剧烈起伏,俊雅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再无半分平日的温润儒雅。 “李轩——!”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将此人嚼碎了吞下。 恒通钱庄的地下私库,是他多年苦心经营的命脉。那些财富,是他招兵买马、收买人心、图谋大业的根基!如今,一夜之间,被人搬得干干净净,只在墙上留下那句极尽嘲讽的“多谢三哥慷慨解囊”。 这无异于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还反手抽了无数个耳光。 首席幕僚魏庸站在一旁,躬身垂首,大气也不敢出。他知道,此时的三皇子就是一头即将噬人的猛兽。 良久,李毅才缓缓坐回太师椅上,眼中的狂怒渐渐被一层更深的冰冷所取代。 “魏庸,你说,本王这位六弟,他究竟想做什么?” 魏庸心中一凛,沉吟道:“殿下,太子此举,一石三鸟。其一,断您财路,釜底抽薪;其二,用您的钱收买金吾卫,借花献佛;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在向您宣战,而且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宣战?”李毅冷笑,“他以为,夺了我一个钱庄,收服了一个杜威,就能高枕无忧了?天真!” 他站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金吾卫左营那潭水,深着呢。杜威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一片叶子,水下的暗流,他李轩未必看得清。”李毅眼中闪过一丝毒辣,“他不是喜欢演戏吗?本王就让他把这出戏唱得更大些,最好……唱到父皇的耳朵里去。” …… 养心殿。 御案上的香炉青烟袅袅,大周皇帝李承业正在批阅奏折。 柳淑妃端着一盏参茶,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柔声道:“陛下,操劳一天了,歇歇眼吧。” 李承业嗯了一声,放下朱笔,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 柳淑妃为他捏着肩膀,状似无意地提起:“陛下,臣妾今日听宫人们说起一桩奇事。太子殿下真是雷厉风行,刚接手金吾卫左营没几日,就破获了一桩军饷失窃的大案呢。” “哦?有这等事?”李承业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可不是嘛。”柳淑妃的声音愈发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只是,臣妾也听到些别的风言风语。说太子殿下为了逼迫指挥使杜威,手段过于激烈,先是当众羞辱,后又限期破案,闹得整个左营人心惶惶。最后虽说找到了银子,抓了个伙夫顶罪,可那杜威将军,在营中威信大失,如今对太子殿下是唯唯诺诺,再无半点将门骨气了。”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神色。 “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堂大事。只是觉得,太子殿下毕竟是储君,如此敲打朝廷命官,虽说是为了整顿军纪,可万一寒了将士们的心……岂不是……” 话说到这里,便恰到好处地停住了,余下的意思,任由听者自己去品。 这番话,句句都在夸赞太子,字字却在暗指李轩手段酷烈,有失储君仁厚之风,尤其是在影射他刻意打压武将,这恰恰是帝王最忌讳的事情。 李承业依旧沉默着,只是将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案上。 “啪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拿起一旁的狼毫笔,蘸了墨,铺开一张宣纸,竟旁若无人地开始练起字来。 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柳淑妃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一个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心中却越来越沉。她看不透,完全看不透。皇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赞许,也无愠怒,仿佛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不过是窗外的一缕清风,吹过便散了。 这种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良久,李承业写完一个“静”字,才淡淡开口:“后宫不得干政。你,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柳淑妃心中一颤,不敢再多言,敛衽一礼,缓缓退出了养心殿。 殿门合上的瞬间,李承业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大周疆域图,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东宫,废弃的演武场。 剑锋破空,带着凛冽的寒气。 萧凝霜一袭劲装,身姿矫健如猎豹,剑法大开大合,威势惊人。 然而,一柄木剑却总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轻巧地出现在她剑招的必经之路上。 “当!” 又是一声脆响,萧凝霜只觉得手腕一麻,长剑险些脱手。 “不对,又不对。”李轩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她身后传来,“说了多少次,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你的剑太刚,只有杀气,没有剑意。破绽百出,简直是在对敌人说‘快来打我’。”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地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带入怀中。 “感受到了吗?”李轩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畔,带着一丝灼热,“你的腰太僵硬,力从地起,经由腰胯,传至手臂,最后贯于剑尖。你这里不松,力就传不过去,剑招自然就死了。” 萧凝霜的脸颊瞬间红透,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 这些天,这个无赖总能找到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对她动手动脚。偏偏他说的又都在理,那种对武学至理的剖析,让她根本无法反驳。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具身体传来的热度,以及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明明是极其轻薄的举动,可他的眼神清澈,动作间也毫无杂念,仿佛真的只是在指点一个笨拙的学生。 这种感觉,让她又羞又恼,却又生不出一丝真正的厌恶。 “我……我知道了!你放开!”萧凝霜挣扎了一下。 “别动。”李轩非但没放,反而收紧了手臂,在她耳边低语,“我刚从父皇那里回来,陪本宫站一会儿。”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萧凝霜的挣扎停住了。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看似无所不能,运筹帷幄,但身上同样背负着山一般的压力。 “父皇……又为难你了?”她轻声问道。 “谈不上为难。”李轩轻笑一声,“父皇是个高明的棋手,他给了本宫金吾卫左营这颗棋子,就是要看本宫怎么下。下得好了,他会给本宫更多。下得不好……棋子,随时可以被舍弃。”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杜威已经彻底倒向本宫了,老三这次被本宫掏空了老底,估计正气得吐血。不过,这只是开始。金吾卫左营,现在名义上是本宫的,但里面的人心,还是散的。本宫要把它打造成一把真正属于我的刀,一把足够锋利的刀。” “你想怎么做?”萧凝霜好奇地问。 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恶劣,几分疯狂。 “一支军队的灵魂,是在血与火中铸就的。本宫想让他们脱胎换骨,就得先打碎他们现在这身脆骨头。” 他松开萧凝霜,走到演武场中央,目光扫过这片空旷的场地。 “从明天开始,本宫要在左营推行新的操练法。本宫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精锐,什么才是地狱。” 看着他眼中闪烁的骇人光芒,萧凝霜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她预感到,一场风暴即将在金吾卫左营掀起。 次日,金吾卫左营。 李轩一身戎装,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台下三千将士。 他的身后,站着面色凝重的杜威和一众校尉。 王富贵清了清嗓子,展开一卷文书,朗声宣读: “奉太子殿下令!即日起,金吾卫左营操练改革!每日卯时起身,负重三十斤,越野十里!辰时,队列操练,站姿一个时辰,不得稍动!巳时,器械对练,不设护具,见血方止!午时……” 一条条,一款款,全是闻所未闻的严苛规定。 尤其是最后一条,更是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每月进行一次大比,综合评定,末尾一百名,逐出左营,永不录用!以上条令,即刻生效!”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台下的士兵们个个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这是操练?这他娘的是在玩命! 金吾卫虽是京城卫戍,但多年来养尊处优,操练早已流于形式。他们何曾受过这种苦? 杜威和几名校尉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这命令一下,等于把他们这些军官也架在火上烤。他们知道,太子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李轩冷峻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个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演武场:“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不服。觉得本宫是在折腾你们。” “没错!我就是在折腾你们!” “因为你们现在这副样子,在本宫看来,就是一群拿着兵器吓唬百姓的混子!是大周朝廷花钱养着的废物!” “你们想当废物吗?!”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不想!”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 “不想!!” 稀稀拉拉的喊声,渐渐汇成一片。 “很好!”李轩的眼神锐利如刀,“从今天起,本宫会陪着你们一起练!十里越野,我跑在最前面!站军姿,我陪你们一起站!谁要是能撑得比本宫久,本宫赏他白银百两!” “本宫要的,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支能踏平四夷、开疆拓土的铁血雄师!是一支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 “三个月!本宫只给你们三个月!三个月后,还站在这里的人,你们的名字,将有机会随我一起,刻在不朽的功勋柱上!” “现在,还有谁不服?” 全场鸦雀无声。 看着高台上那个身姿挺拔、眼神如电的太子,所有士兵的心中,都燃起了一团陌生的火焰。 那是一种被轻视后的屈辱,被激励起的血性,以及对未来的……一丝渴望。 李轩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手。 “全军听令!目标,城外西山!负重越野,现在开始!” 他率先走下高台,从一旁拿起一个装满了石头的负重背囊,毫不犹豫地背在身上,第一个冲出了营门。 三千将士看着他的背影,愣了片刻,最终,还是咬着牙,跟了上去。 一场史无前例的铁血练兵,就此拉开序幕。 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也开始蠢蠢欲动,等待着这根紧绷的弦,彻底断裂的那一刻。 第41章 多谢三哥慷慨解囊 城西,悦来客栈。 这里位置偏僻,来往的都是些走南闯北的商贩,看起来毫不起眼。 杜威的亲兵一路疾行,终于在子时前赶到了客栈。他熟门熟路地找到掌柜,将蜡丸交给了他。 掌柜的接过蜡丸,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转身进了后堂。 亲兵松了口气,转身正要离开,一出门,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哎呦!” 他被撞得一个趔趄,抬头一看,是个身形壮硕如黑熊的大汉,正嘿嘿地冲他笑。 “对不住了,兄弟。”那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亲兵只觉得肩膀一麻,半边身子都失了知觉,他心中大骇,刚想呼救,后颈便被一只冰冷的手钳住。 “别出声,跟我走一趟。”一个冷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亲兵的身体瞬间僵硬,他认得这个声音,是那个整天跟在太子身边的煞神,荆云! …… 与此同时,客栈后堂。 掌柜的点燃一根蜡烛,将蜡丸烤化,取出里面的纸条,匆匆看了一遍,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他不敢怠慢,立刻将纸条绑在一只信鸽的腿上,打开窗户,将信鸽放了出去。 信鸽振翅高飞,融入了沉沉的夜色。 然而,它刚飞出不到百米,夜空中便响起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精准地抓住了那只信鸽。 黑暗中,李轩接过信鸽,取下纸条,展开一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果然不出所料。他这是在向老三求救,也是在试探老三的底线。” 荆云提着那个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亲兵走了过来:“殿下,人抓到了。” 李轩看都没看那亲兵一眼,淡淡地说道:“给他两个选择。一,现在就死。二,回去告诉杜威,东西已经送到,掌柜的让他放心。选哪个,让他自己定。” 那亲兵闻言,吓得屁滚尿流,连连磕头:“小人选二!小人选二!求殿下饶命!” “滚吧。”李轩挥了挥手。 亲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中。 “殿下,就这么放他走了?”铁牛不解地问道。 “一出好戏,总得有观众和演员。”李轩将那张纸条在烛火上烧成灰烬,“杜威是演员,老三是观众。而我们,是导演。” 他看向荆云:“查清楚了吗?老三会从哪里调拨银子,来填这个窟窿?” 荆云点头道:“查清楚了。三皇子在城南有一处私库,藏在‘恒通钱庄’的地下,里面存放着他这些年敛来的不义之G财。属下估计,他会从那里调银子。” “很好。”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传我命令,召集所有能动用的人手,今晚,我们去给三皇子送一份大礼!” 子时三刻,城南,恒通钱庄。 夜色中,十几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钱庄的后院。为首的,正是李轩。 荆云和铁牛一左一右,护在他身侧。 “殿下,入口就在那口井下。”荆云指着院子角落里的一口枯井说道。 李轩点了点头。 铁牛上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沉重的井盖掀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我先进去。”荆云二话不说,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井口。 片刻后,井下传来他安全的手势。 李轩等人依次进入,顺着密道一路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石室出现在众人面前。 石室里,码放着一排排的箱子。铁牛上前撬开一口,只见里面金光闪闪,全是金条!再打开一口,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还有一口,装满了各种珍奇的珠宝玉器。 饶是李轩两世为人,看到这满屋子的财富,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一个老三,真是富可敌国啊!”他冷笑道,“这些钱,够他养一支三万人的大军了。” “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全搬走吗?”铁牛看着这些金银,眼睛都直了。 “搬?”李轩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搬走太便宜他了。本宫要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附在荆云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荆云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立刻点头:“属下明白!” …… 第三日,金吾卫左营。 杜威一夜未眠,双眼布满了血丝。他派出去的亲兵已经回来,说东西送到了,掌柜的让他放心。可他这心里,怎么也放不下。 这就像是头顶悬着一把刀,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巳时,李轩准时出现在演武场。 他依旧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杜威,淡淡地问道:“杜指挥使,三天时间到了。本宫的银子呢?” 杜威心头一颤,硬着头皮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营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报——” 一名士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狂喜和震惊交织的神情。 “报……报告殿下!报告指挥使!银……银子找到了!” 什么?! 全场皆惊!杜威更是猛地抬起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在哪找到的?”他失声问道。 “就在……就在咱们的伙房后面,那个废弃的柴房里!十几口大箱子,一口都不少!” 杜威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找到了?怎么可能?难道是主子……主子的动作这么快? 他下意识地看向李轩,却见李轩的脸上,也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 李轩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伙房走去。众人连忙跟上。 果然,在那个堆满杂物的柴房角落里,十几口大箱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那里,正是前日失窃的那些! 李轩命人打开一口,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眼晕。 “是谁干的?!”李轩“勃然大怒”,“是谁把银子藏在这里的?!” 就在这时,两名士兵拖着一个被打得半死的伙夫扔在了地上。 “殿下!就是这个家伙!他平日里就好吃懒做,还好赌!有人看到他前天晚上鬼鬼祟祟地在柴房附近出现过!” 那伙夫已经奄奄一息,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不……不是我……冤枉啊……” 李轩冷冷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杜威,眼神意味深长:“杜指挥使,人证物证俱在,你怎么看?” 杜威哪里还敢犹豫,立刻单膝跪地,大声道:“此等军中败类,监守自盗,罪大恶极!请殿下下令,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好!”李轩一挥手,“拖下去,斩了!” “是!” 一场惊心动魄的军饷失窃案,就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士兵们失而复得,对太子殿下更是感恩戴德。杜威“指挥有方”,在三天内“破获大案”,也保住了自己的颜面和职位。 看似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只有杜威,在众人散去后,独自一人站在柴房前,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 他不是傻子。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太子爷的手笔。从丢钱,到找钱,再到这个替罪羊,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太子爷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你的主子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你的主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送进来,我也能。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这已经不是警告了,这是赤裸裸的示威!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时,王富贵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将一张纸条塞进了他的手里。 “杜指挥使,这是殿下让我交给您的。” 杜威颤抖着手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令郎在四海赌坊欠下的五千两银子,本宫已经替他还了。好好做事,你的儿子,会有一个锦绣前程。” 杜-威的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的纸条飘然落地。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太子爷不仅掌控了他的行动,连他的软肋都拿捏得死死的。 他缓缓地转过身,朝着李轩离去的方向,深深地,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响头。 这个头,不是为太子,而是为他自己,为他全家的性命,磕下的血色投名状。 而此刻,三皇子府。 李毅听着心腹的汇报,气得将心爱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说什么?!恒通钱庄的地下私库,被……被搬空了?!” “是……是的殿下……”心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一两银子都没剩下!只……只在墙上,留下了一行字……” “什么字?!”李毅目眦欲裂。 “上面写着……多谢三哥慷慨解囊,助我犒赏三军。落款……太子,李轩。” 第40章 连环计 东宫的日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着。 李轩每日上午都会雷打不动地前往金吾卫左营。但他既不夺权,也不搞什么大清洗,只是按照他制定的新操练法,亲自监督那些士兵操练。他的方法极为严苛,却也极其有效。短短十日,左营士兵的精神面貌便焕然一新,看向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抵触,渐渐多了一丝敬畏。 而下午,他便回到东宫,雷打不动地找萧凝霜“切磋剑法”。 美其名曰“增进夫妻感情,修炼剑道至理”,实则每日变着法子占便宜。从最初的握着手腕教,到后来揽着腰肢“校正身形”,再到后来甚至以“感受心跳共鸣”为由,从背后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 萧凝霜从一开始的羞恼抗拒,到后来的无可奈何,再到最后……竟有些习惯了。 她发现,李轩虽然举止轻浮,但眼神却始终清明,并无淫邪之色。他更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顽童,享受着她脸红心跳的窘迫模样。而他对武道的理解,的确是宗师级别的,每次“切磋”,都让她受益匪浅,武学瓶颈竟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让她对李轩的感觉越发复杂。这个男人,在朝堂上是运筹帷幄的储君,在军营里是威严莫测的统帅,在自己面前,却又是个时常不正经的“无赖”。每一面,都让她感到新奇,也让她那颗冰封的心,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用这种独特的方式,一点点捂热。 这日,荆云和铁牛带回了调查结果。 “殿下,都查清了。”荆云递上一份厚厚的名册,“左营之中,从指挥使杜威,到下面的八名校尉,六成都与三皇子有牵连。他们通过‘静心茶舍’传递消息,接受指令。而副指挥使张涛那类人,则多是大皇子安插进来的。二皇子的人最少,只有两三个。” 铁牛在一旁瓮声瓮气地补充:“俺还查到,那个杜威,贪财好色,在外面养了三房外室,还有一个宝贝儿子,在国子监读书,前些日子跟人赌钱,欠了‘四海赌坊’五千两银子。那赌坊的后台,也是三皇子的人。” 李轩翻看着名册,听着二人的汇报,脸上露出了冷笑。 好一个金吾卫左营,简直就是个小朝廷,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做得好。”李轩将名册放下,“鱼饵已经备好,是时候下钩了。” 萧凝霜正好端着一盘刚切好的瓜果走进来,听到这话,好奇地问道:“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对李轩的“坏主意”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 李轩冲她神秘一笑:“娘子来得正好,本宫正要请你看一出好戏。” 他看向荆云和铁牛:“按计划行事。” “是!” …… 三日后,是金吾卫左营发放军饷的日子。 一大早,李轩便命人抬着十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在东宫卫队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开赴左营。 这阵仗,引得全营士兵都伸长了脖子看。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一时间,整个军营都洋溢在一种喜庆的气氛中。 李轩高坐在演武台的主位上,指挥使杜威和副指挥使张涛分立两侧,脸上都挂着职业性的假笑。 “弟兄们!”李轩站起身,声音洪亮,“本宫初到左营,寸功未立,心中有愧。今日发放军饷,本宫私人掏腰包,给每位弟兄,额外再加半个月的饷银!算是本宫请大家喝酒了!” “殿下千岁!!” 此言一出,台下数千士兵瞬间沸腾了!他们齐声欢呼,声震云霄。看着那些平日里桀骜不驯的兵痞子,此刻都用崇拜和狂热的眼神看着李轩,杜威和张涛心中都是一沉。 收买人心,这位太子爷果然是好手段! 王富贵拿着名册,开始挨个唱名发钱。领到钱的士兵个个喜笑颜开,对太子殿下感恩戴德。 然而,就在队伍排到一半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名负责搬运箱子的东宫卫士,忽然脚下一滑,“哎呦”一声,手中的箱子脱手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箱子的锁扣当场崩开,盖子翻起——里面,竟然是空的!只有几块用来压重的石头!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口空箱子上。 那名卫士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李轩面前,不住地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人……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李轩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怒吼道,“本宫的军饷呢!十几万两白银,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杜威和张涛也是脸色大变,连忙跪下:“殿下息怒!” “息怒?!”李轩指着那口空箱子,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让本宫如何息怒!这是朝廷的军饷!是弟兄们的血汗钱!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在你们金吾卫左营的地盘上,就这么没了!你们告诉本-宫,这是怎么回事!” 台下的士兵们也炸开了锅。 “军饷被偷了?” “谁这么大胆子!” “这可是在咱们营里啊!” 没领到钱的士兵焦急万分,领到钱的也心有余悸。一时间,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杜威冷汗直流,他知道,这是太子爷在发难了!可他想不通,东宫卫队一路护送,怎么可能出问题?难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磕头道:“殿下,此事定有蹊跷!末将……末将立刻封锁大营,全力搜查!” “搜查?”李轩冷笑一声,“杜威,张涛!本宫现在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找不到银子,抓不到盗贼,你们二人,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 “本宫不管这贼是天兵天将,还是地府恶鬼!我只知道,银子,是在你们左营丢的!你们,就要负责给我找回来!” “否则,本宫就亲自上奏父皇,说他亲手交到我手里的金吾卫左营,是个藏污纳垢的贼窝!从指挥使到下面的兵,都是一群只会监守自盗的废物!” 这番话,骂得极其难听,简直是把整个左营的脸皮都给扒下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踩。 杜威和张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而台下的士兵们,看向他们的眼神,也变了。从前的敬畏,变成了怀疑和愤怒。在自己的地盘上丢了军饷,指挥官难辞其咎! 李轩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才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三天后,本宫再来。希望到时候,杜指挥使能给本宫,也给全营的弟兄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看着李轩远去的背影,杜威只觉得手脚冰凉。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失窃案,这是太子爷设下的一个局!一个逼着他必须做出选择的局! 三天时间,十几万两银子,上哪去找?就算找到了,这“监守自盗”的黑锅也背定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向背后那位主子求救! 夜色降临,杜威在自己的营帐中坐立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知道,太子的人一定在暗中盯着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他思前想后,写了一张纸条,将事情的经过简要说明,塞进了一个蜡丸,然后唤来一名心腹亲兵。 “你立刻出城,去城西三十里的‘悦来客栈’,把这个交给客栈的掌柜。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他压低声音,郑重地吩咐道。 那亲兵领命,迅速换上便装,趁着夜色,悄悄地溜出了军营。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发现,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附骨之疽,无声无息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第39章 下马威 “停。”李轩忽然开口。 张涛如蒙大赦,连忙收招后退,大口地喘着粗气,看李轩的眼神已经从不屑,变成了深深的忌惮和惊恐。 李轩拍了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说道:“你的拳,力道够了,可惜,没有心。出拳不知为何而出,收招不知为何而收,一味猛打,破绽百出。本宫若想取你性命,你已经死了十七次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演武场上所有目瞪口呆的军官和士兵。 “你们,也是一样。身为大周军人,守卫京畿,你们练的,应该是杀人之术,而不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杂耍。” “从明日起,操练加倍。本宫会亲自给你们制定操练之法。谁敢懈怠,军法处置!”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径直转身离去。 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杜威看着李轩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知道,金吾卫左营的天,要变了。 …… 回到东宫,李轩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今日小试牛刀,看似镇住了场面,但他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杜威那种老狐狸,不会因为这点手段就真心归附。左营内部的势力,也不是一场演武就能瓦解的。 他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去割开这个脓包。 心中烦闷,他信步走到了后院。正看到萧凝霜在庭院中练剑。 她的剑法一如其人,清冷、凌厉,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剑光闪烁,如寒霜铺地,梅花飞舞。 李轩看了一会儿,忽然心头一动,计上心来。 待萧凝霜收剑而立,他才鼓着掌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好剑法!只是……可惜了。” 萧凝霜秀眉微蹙,冷冷地看着他:“可惜什么?” “可惜,只有杀气,没有情意。有出无回,有死无生。”李轩摇了摇头,一副宗师点评的模样,“这样的剑法,用来杀敌尚可,若是用来……嗯,增进夫妻感情,可就差得远了。” “你!”萧凝霜的脸颊上飞起一抹薄怒,这人又开始不正经了。 “不信?”李轩嘿嘿一笑,从一旁的兵器架上,也取下了一柄长剑,“来,你我夫妻二人,今日便以剑论道,切磋一番如何?” 萧凝霜本不想理他,可见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心中又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自凝华殿一事后,她对李轩的武功就充满了好奇。 “好!”她冷声应道。 话音刚落,她便一剑刺出,剑尖直指李轩咽喉。 李轩不闪不避,手腕一抖,长剑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她剑脊之上。“叮”的一声脆响,萧凝霜只觉得一股奇特的震劲传来,手臂一麻,剑招顿时偏了方向。 她心中一惊,剑招再变,化作漫天剑影,将李轩全身笼罩。 “剑招太繁,力量分散,华而不实。”李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下一刻,李轩的剑如同灵蛇出洞,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穿过重重剑影,剑尖轻轻地停在了她的手腕上。 冰冷的触感传来,萧凝霜浑身一僵,动弹不得。 她败了,败得干脆利落。 李轩收回长剑,却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几乎贴在了她的身上。他一手握住她持剑的手腕,另一只手,则轻轻地环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你……你要做什么!”萧凝霜又羞又恼,身体瞬间绷紧,耳根都红透了。 “别动。”李轩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让她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我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心与剑通’。” 他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缓缓挥动长剑。 “你看,你出剑时,腰腹没有发力,所以剑招无根。你的心,想着要刺中我,可你的剑,却犹豫了。心与剑,没有合一。” 他的手掌温热,隔着薄薄的衣衫,仿佛能将那股热度,一直传到她的心里。萧凝霜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僵硬地被他带着走。 “现在,闭上眼睛,感受我的呼吸,感受我的心跳,让你的剑,成为我手臂的延伸。”李轩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萧凝霜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 李轩带着她,再次挥剑。这一次,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萧凝霜仿佛能感觉到,一股力量从李轩的腰腹升起,通过他的手臂,再传到自己的手上,最后,灌注到剑尖。 那一刻,她手中的剑,仿佛活了过来。 一套剑法使完,李轩才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含笑看着她。 萧凝霜缓缓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迷茫。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又看了看李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是……” “这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李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萧凝霜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她又气又羞,狠狠地瞪了李轩一眼,将剑往兵器架上一丢,转身就跑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李轩摸了摸下巴,回味着刚才手上的触感,嘴角的笑容愈发得意。 整顿左营虽然头疼,但调戏自家娘子,还是很有趣的嘛。 就在这时,荆云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殿下,派去监视杜威的人有回报了。” 李轩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恢复了平日的深沉。 “说。” “杜威从军营出来后,并未回家,而是去了一家名为‘静心茶舍’的地方。属下查过,那茶舍的东家,是三皇子殿下的一位远房表亲。” 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老三……果然是你。” 他冷笑一声:“继续盯着。另外,让铁牛也去查,查左营里所有校尉、都尉的底细,他们的家人、喜好、仇家……本宫要知道他们的一切。记住,要挖得够深。” “是!”荆云领命,身影再次消失在阴影中。 李轩抬起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父皇啊父皇,你给我的这个烂摊子,背后可是连着你的好儿子呢。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38章 花架子 回到东宫,李轩将那枚沉甸甸的玄铁令牌抛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令牌在烛火下闪烁着幽冷的光,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萧凝霜一直等着他,见他回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那枚令牌上。 她认得,那是金吾卫的调兵令。 “父皇让你整顿金吾卫左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不止是整顿,是让我把它从别人的碗里,抢过来,洗干净,再变成我自己的碗。”李轩扯了扯领口,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御书房里那一番慷慨陈词,看似热血,实则耗费心神,与那头老狐狸博弈,比打一场架还累。 萧凝霜的柳眉蹙起:“金吾卫左营是京城出了名的烂摊子,里面的校尉、都尉,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大皇兄和二皇兄都曾想插手,最后都无功而返,你……”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这块骨头,太硬,会硌碎牙。 “我知道。”李轩笑了笑,将茶一饮而尽,“父皇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机会。他既要用我这把刀去砍断那些盘根错节的藤蔓,又要看看我这把刀,会不会锋利到割伤他自己的手。” 帝王心术,无非是平衡与掌控。 萧凝霜沉默片刻,走到地图前,素手指向京城西侧的一片区域:“金吾卫左营的驻地在这里,与城外西山大营遥相呼应,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其指挥使名叫杜威,是个在军中混了二十年的老油条,为人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也谁都不真正投靠。但据说,他真正听命的,另有其人。” “这些,父皇都跟我说了。”李轩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地图上,鼻尖却萦绕着她身上清冷的梅香,“他给了我三个月时间,要一个干干净净的左营。” “三个月?”萧凝霜有些失神,“这怎么可能?” “事在人为。”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有时候,砍断一团乱麻,不需要一刀一刀慢慢割,只需要找到那个死结,用力一扯就够了。” 他没有再多说,萧凝霜却从他平静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属于猎人的光芒。 次日,李轩没有大张旗鼓,只带了王富贵一人,便换上常服,来到了金吾卫左营的驻地。 营门前的卫兵见他二人衣着不凡,倒也没立刻驱赶,只是懒洋洋地问了一句:“什么人?” 王富贵上前一步,亮出了那枚玄铁令牌。 卫兵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手里的长戟差点没握住,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小、小人参见太子殿下!” 这声高喊,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很快,营中便骚动起来。一名身穿校尉铠甲,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中年将领快步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大小军官。正是左营指挥使,杜威。 “末将杜威,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杜威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姿态做得十足。 李轩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又扫过他身后那一群神色各异的军官。有的惊慌,有的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不以为然。 “杜指挥使请起吧。”李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本宫今日只是随便看看,不必惊动大家操练。” “是!”杜威站起身,脸上堆着笑,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 这位太子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新官上任,不升帐点卯,不宣读圣旨,就这么微服私访来了? 李轩背着手,开始在营地里闲逛。他走得很慢,看得却很仔细。从士兵的营房,到他们的伙房,从兵器库,到演武场。他一言不发,只是看。 杜威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额头上已经见了汗。这位太子爷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心里发毛。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咬你一口。 走到演武场,正有两队士兵在对练。长枪大戟,呼喝连连,看起来虎虎生风,颇有气势。 李轩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花架子。” 他声音不大,但在场的都是武人,听得一清二楚。 那两队士兵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都尉忍不住站了出来,瓮声瓮气地说道:“殿下,我等兄弟都是在沙场上见过血的,这可不是什么花架子!” 此人名叫张涛,是杜威的副手,性格火爆,也是这左营里的一根硬骨头。 杜威心中暗骂一声“蠢货”,刚想呵斥,李轩却摆了摆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张涛:“哦?见过血?那好,你来跟本宫过两招。”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杜威更是吓了一跳,连忙道:“殿下千金之躯,万万不可!” 张涛也是一愣,他没想到太子会提出这种要求。让他跟太子动手?赢了是欺君,输了是无能,这…… 李轩却像是没看到杜威的惊慌,他解下外袍,丢给王富贵,缓步走到场中,对着张涛勾了勾手指:“放心,本宫不用兵器,也只守不攻。你若能让本宫后退一步,就算你赢。本宫非但没罪,还赏你百两黄金。” 这话说的,简直是狂妄到了极点。 张涛本就是个爆脾气,被李轩这么一激,血气上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大吼一声,将手中的长枪丢下,赤手空拳地冲了上来! “殿下小心!” 他一拳挥出,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取李轩面门。这一拳,势大力沉,若是打实了,寻常人非得脑浆迸裂不可。 然而,李轩却只是微微一侧身,那势大力沉的拳头,就擦着他的衣角过去了。 张涛一击不中,更是怒吼连连,拳脚如雨点般攻向李轩。 他的招式大开大合,是典型的军中路数,讲究的是一力降十会。 可是在李轩面前,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只见李轩的身影如同风中摆柳,在张涛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从容游走。 他的脚步不大,动作也看似缓慢,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小的幅度,避开所有的攻击。 张涛越打越心惊,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跟一个鬼影搏斗,无论他如何发力,都像是打在棉花上,处处落空。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却连李轩的衣角都没碰到一下。 反观李轩,依旧是气定神闲,呼吸平稳,连额头都没有一丝汗珠。 第37章 美人如蝎 夜,渐深。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皇帝李承业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心腹太监王福连忙奉上一杯参茶。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 李承业嗯了一声,却没有动。他脑海中,还在回放着日间朝堂上的那一幕。老大和太子的冲突,老二的鬼祟,老三的沉默……每一个儿子的表情,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身为帝王,他乐于见到儿子们有竞争之心,这能磨砺出合格的继承人。但他绝不希望看到这种竞争,演变成足以动摇国本的内耗。 老大,勇则勇矣,谋略不足,不堪大用。 老二,心机深沉,但格局太小,手段阴狠,非仁君之相。 至于太子…… 李承业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这个儿子,像是一团迷雾,他越是想看清,就越是觉得深不可测。从前的纨绔草包,到如今的沉稳狠辣,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 “陛下,柳淑妃娘娘求见,说给您炖了安神的莲子羹。” “让她进来吧。”李承业的语气缓和了几分。 很快,一道婀娜的身影款款而入。柳淑妃年方二十有五,正是风华绝代的年纪。她身着一袭淡紫色宫装,肌肤赛雪,眉眼含春,一颦一笑间,都带着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的温婉柔媚。 “臣妾参见陛下。”她盈盈一拜,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动人。 “爱妃免礼。”李承业朝她招了招手,“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 “臣妾记挂着陛下的龙体。”柳淑妃将手中的食盒打开,盛出一碗晶莹剔透的莲子羹,亲自递到李承业面前,“陛下日理万机,定是又忘了时辰。臣妾特意炖了羹汤,为您安神。” 李承业接过羹汤,心中划过一丝暖流。后宫佳丽三千,唯有这个柳淑妃,最是体贴入微,善解人意。 柳淑妃见皇帝面露疲色,便走到他身后,伸出纤纤玉手,力道适中地为他按揉着太阳穴。她一边按,一边状似无意地柔声开口:“陛下今日,似乎心事重重,可是为了朝堂上的事烦心?” “还不是那几个不省心的东西。”李承业叹了口气。 柳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精光,语气却愈发温柔:“臣妾也听说了。大皇子殿下性子是直率了些,但对陛下绝对是忠心耿耿。想来,也是被那些流言蜚语气昏了头,才做出那等糊涂事。” 她先是为大皇子说了句好话,显得自己公正无私。 李承业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柳淑妃又道:“说起来,太子殿下如今真是越发有储君风范了。面对兄长的指责,还能那般沉稳应对,不骄不躁,这份气度,连臣妾听了都心生敬佩呢。想来,陛下后继有人,该是最高兴的才是。” 这番话,听着是夸赞,实则暗藏机锋。 李承业喝汤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眯起眼睛,柳淑妃的话,正说中了他心中的一丝隐忧。 是啊,太子是越来越出色了。但……也越来越锋芒毕露了。今日之事,他应对得堪称完美,可那份完美背后,所展现出的心机和手腕,让李承业这个做父亲的,都感到了一丝心惊。 柳淑妃仿佛没有察觉到皇帝的异样,继续用那绵里藏针的语气说道:“只是……太子殿下锋芒太盛,未免会让几位皇子心生不安。今日是大皇子,明日……会不会是二皇子、三皇子呢?兄弟之间,若总是这般猜忌提防,陛下您夹在中间,该有多为难,多心累啊。” 她幽幽一叹,声音里充满了对皇帝的心疼:“说到底,还是太子殿下太过优秀,太过能干了。有时候,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储君之位,除了能力,或许……还需要一些让兄弟们都能安心的‘仁厚’吧。” 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句句都在为皇帝着想,没有一句是直接攻击太子,却字字都在暗示太子“不仁”,刻薄寡恩,导致兄弟失和,让君父劳心。 这“枕边风”,吹得实在是高明。 李承业喝完了最后一口莲子羹,将碗放下,心中已是波澜起伏。柳淑妃的话,像一根小小的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心中那根名为“帝王平衡术”的弦。 他不能让任何一个儿子一家独大,哪怕是太子。他需要他们相互制衡,相互竞争,最终的掌控权,必须牢牢握在他自己手中。 “爱妃说得有理。”李承业拍了拍柳淑妃的手,“朕,心中有数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的妃子,心中很是满意。却不知,这具温香软玉的身体里,藏着的是她青梅竹马的三皇子李毅的野心和算计。 …… 次日,李轩正在东宫的书房中,与萧凝霜一同研究一张京城的布防图。 经过昨日朝堂风波,两人的关系愈发亲密。萧凝霜不再拘泥于小女儿情态,而是真正将自己代入到了“太子妃”和“盟友”的角色中。她出身将门,对军事布防有着天生的敏感。 “京畿卫戍分为内外两层,大皇兄掌管的,主要是外城的防御和京郊的驻军。而真正核心的,是皇城和宫城的禁军,以及负责京城治安巡逻的金吾卫。”萧凝霜指着地图,分析得头头是道,“这三者,分别由不同的将领掌管,互不统属,直接对父皇负责。你想动任何一处,都难如登天。” 李轩点了点头,他要的,也并非是现在就去染指兵权。他要做的,是让皇帝看到他的能力,然后心甘情愿地,将权力交到他手上。 就在此时,王富贵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宫里来人了,陛下召您即刻去养心殿觐见。” 李轩与萧凝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昨日风波刚过,今日便单独召见,绝非小事。 “知道了。”李轩站起身,整了整衣冠。 临出门前,萧凝霜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低声道:“万事小心。君心难测。” 李轩心中一暖,反手握了握她微凉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 来到养心殿,李轩发现,皇帝正在临摹一幅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道:“来了?先看看朕这幅字,写得如何。” 李轩走上前,只见宣纸上的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已颇有几分原作神韵。 “父皇的字,风骨天成,已入化境。”李轩由衷赞道。 李承业放下笔,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字如其人。笔锋太利,虽能刻石,却也易折。你昨日在朝堂上的表现,就是这过于锋利的笔锋。虽是自保,却也伤了你大哥的颜面,惊了你二哥的心。轩儿,你懂朕的意思吗?” 来了,真正的考验来了。 李轩心中一凛,面上却是一副恭敬受教的模样:“儿臣愚钝,请父皇示下。” “朕问你,何为储君?”李承业问道。 李轩沉吟片刻,朗声道:“上能为君父分忧,下能为万民立命,中能使兄弟和睦,使朝堂安稳。此为储君。” “说得好!”李承业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那昨日之事,你可有做到‘使兄弟和睦’?” 李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父皇,若有一良医,为治病救人,不得不下猛药,虽一时让病人痛苦,却能根除其病灶。此医,为良医还是庸医?” 李承业一愣,随即明白了李轩的意思:“你是说,昨日之事,你是故意为之,是在下猛药?” “儿臣不敢。”李轩躬身道,“儿臣只是觉得,兄弟阋墙,乃是国之大不幸。与其让那藏在暗处的毒疮慢慢溃烂,侵蚀我李氏皇族的根基,不如趁早将其揭开,虽一时疼痛,却能刮骨疗毒,永绝后患!若因此让儿臣背上一些骂名,让皇兄们对我心生芥蒂,儿臣……甘之如饴。” 他抬起头,目光坦荡,充满了为国为家的赤诚:“只要能换来大周的长治久安,换来父皇的江山稳固,儿臣一人之荣辱,何足挂齿!” 好一个“刮骨疗毒”!好一个“甘之如饴”! 李承业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原本是想敲打一下这个锋芒过露的儿子,却没想到,反被儿子的一番宏论给震撼了。 这番话,不仅完美解释了他昨日的行为,更将其动机,上升到了稳固江山社稷的无私高度!这等胸襟,这等气魄…… 李承业沉默了良久,忽然大笑起来:“好!说得好!不愧是朕的儿子!” 他走到李轩面前,亲手将他扶起,眼神中充满了欣慰:“你能有这份心,朕心甚慰。不过,光说不练假把式。朕现在,就交给你一个真正的烂摊子,你可敢接?” 李轩心中一动,知道正题来了:“请父皇吩咐,儿臣万死不辞!” 李承业转身从御案上拿起一枚令牌,递到李轩手中。令牌由玄铁打造,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龙头,背面则是一个篆体的“金”字。 “此乃金吾卫左营的调兵令。”李承业沉声道,“金吾卫负责京城治安,共有左右两营。右营指挥使是朕的亲信,忠心耿耿。但左营,近年来却是乌烟瘴气,贪腐横行,拉帮结派,几乎成了某些人私人的势力范围。” 他看着李轩,一字一句地说道:“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将金吾卫左营给朕彻底整顿干净!朕不要听任何理由,只要结果。你,能做到吗?” 李轩握着手中冰冷的令牌,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这既是考验,也是一份天大的授权!金吾卫,乃是京城除了禁军之外最重要的一支武装力量。皇帝将左营交给他,等于是将半个京城的治安大权,都交到了他手上。 但这块蛋糕,剧毒无比。金吾卫左营盘根错节,背后不知牵扯了多少王公贵族的利益,想动它,无异于捅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做得好,他将真正手握实权,在京城站稳脚跟。 做不好,他将会被无数暗箭射得体无完肤,甚至连太子之位都可能不保。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的前途和性命。 面对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轩的眼中,却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他单膝跪地,将令牌高高举起,声音如金石相击,响彻整个养心殿。 “儿臣,领旨!” 第一卷 第38章 花架子 回到东宫,李轩将那枚沉甸甸的玄铁令牌抛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令牌在烛火下闪烁着幽冷的光,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萧凝霜一直等着他,见他回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那枚令牌上。 她认得,那是金吾卫的调兵令。 “父皇让你整顿金吾卫左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不止是整顿,是让我把它从别人的碗里,抢过来,洗干净,再变成我自己的碗。”李轩扯了扯领口,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御书房里那一番慷慨陈词,看似热血,实则耗费心神,与那头老狐狸博弈,比打一场架还累。 萧凝霜的柳眉蹙起:“金吾卫左营是京城出了名的烂摊子,里面的校尉、都尉,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大皇兄和二皇兄都曾想插手,最后都无功而返,你……”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这块骨头,太硬,会硌碎牙。 “我知道。”李轩笑了笑,将茶一饮而尽,“父皇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机会。他既要用我这把刀去砍断那些盘根错节的藤蔓,又要看看我这把刀,会不会锋利到割伤他自己的手。” 帝王心术,无非是平衡与掌控。 萧凝霜沉默片刻,走到地图前,素手指向京城西侧的一片区域:“金吾卫左营的驻地在这里,与城外西山大营遥相呼应,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其指挥使名叫杜威,是个在军中混了二十年的老油条,为人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也谁都不真正投靠。但据说,他真正听命的,另有其人。” “这些,父皇都跟我说了。”李轩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地图上,鼻尖却萦绕着她身上清冷的梅香,“他给了我三个月时间,要一个干干净净的左营。” “三个月?”萧凝霜有些失神,“这怎么可能?” “事在人为。”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有时候,砍断一团乱麻,不需要一刀一刀慢慢割,只需要找到那个死结,用力一扯就够了。” 他没有再多说,萧凝霜却从他平静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属于猎人的光芒。 次日,李轩没有大张旗鼓,只带了王富贵一人,便换上常服,来到了金吾卫左营的驻地。 营门前的卫兵见他二人衣着不凡,倒也没立刻驱赶,只是懒洋洋地问了一句:“什么人?” 王富贵上前一步,亮出了那枚玄铁令牌。 卫兵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手里的长戟差点没握住,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小、小人参见太子殿下!” 这声高喊,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很快,营中便骚动起来。一名身穿校尉铠甲,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中年将领快步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大小军官。正是左营指挥使,杜威。 “末将杜威,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杜威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姿态做得十足。 李轩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又扫过他身后那一群神色各异的军官。有的惊慌,有的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不以为然。 “杜指挥使请起吧。”李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本宫今日只是随便看看,不必惊动大家操练。” “是!”杜威站起身,脸上堆着笑,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 这位太子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新官上任,不升帐点卯,不宣读圣旨,就这么微服私访来了? 李轩背着手,开始在营地里闲逛。他走得很慢,看得却很仔细。从士兵的营房,到他们的伙房,从兵器库,到演武场。他一言不发,只是看。 杜威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额头上已经见了汗。这位太子爷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心里发毛。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咬你一口。 走到演武场,正有两队士兵在对练。长枪大戟,呼喝连连,看起来虎虎生风,颇有气势。 李轩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花架子。” 他声音不大,但在场的都是武人,听得一清二楚。 那两队士兵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都尉忍不住站了出来,瓮声瓮气地说道:“殿下,我等兄弟都是在沙场上见过血的,这可不是什么花架子!” 此人名叫张涛,是杜威的副手,性格火爆,也是这左营里的一根硬骨头。 杜威心中暗骂一声“蠢货”,刚想呵斥,李轩却摆了摆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张涛:“哦?见过血?那好,你来跟本宫过两招。”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杜威更是吓了一跳,连忙道:“殿下千金之躯,万万不可!” 张涛也是一愣,他没想到太子会提出这种要求。让他跟太子动手?赢了是欺君,输了是无能,这…… 李轩却像是没看到杜威的惊慌,他解下外袍,丢给王富贵,缓步走到场中,对着张涛勾了勾手指:“放心,本宫不用兵器,也只守不攻。你若能让本宫后退一步,就算你赢。本宫非但没罪,还赏你百两黄金。” 这话说的,简直是狂妄到了极点。 张涛本就是个爆脾气,被李轩这么一激,血气上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大吼一声,将手中的长枪丢下,赤手空拳地冲了上来! “殿下小心!” 他一拳挥出,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取李轩面门。这一拳,势大力沉,若是打实了,寻常人非得脑浆迸裂不可。 然而,李轩却只是微微一侧身,那势大力沉的拳头,就擦着他的衣角过去了。 张涛一击不中,更是怒吼连连,拳脚如雨点般攻向李轩。 他的招式大开大合,是典型的军中路数,讲究的是一力降十会。 可是在李轩面前,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只见李轩的身影如同风中摆柳,在张涛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从容游走。 他的脚步不大,动作也看似缓慢,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小的幅度,避开所有的攻击。 张涛越打越心惊,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跟一个鬼影搏斗,无论他如何发力,都像是打在棉花上,处处落空。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却连李轩的衣角都没碰到一下。 反观李轩,依旧是气定神闲,呼吸平稳,连额头都没有一丝汗珠。 第一卷 第39章 下马威 “停。”李轩忽然开口。 张涛如蒙大赦,连忙收招后退,大口地喘着粗气,看李轩的眼神已经从不屑,变成了深深的忌惮和惊恐。 李轩拍了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说道:“你的拳,力道够了,可惜,没有心。出拳不知为何而出,收招不知为何而收,一味猛打,破绽百出。本宫若想取你性命,你已经死了十七次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演武场上所有目瞪口呆的军官和士兵。 “你们,也是一样。身为大周军人,守卫京畿,你们练的,应该是杀人之术,而不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杂耍。” “从明日起,操练加倍。本宫会亲自给你们制定操练之法。谁敢懈怠,军法处置!”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径直转身离去。 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杜威看着李轩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知道,金吾卫左营的天,要变了。 …… 回到东宫,李轩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今日小试牛刀,看似镇住了场面,但他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杜威那种老狐狸,不会因为这点手段就真心归附。左营内部的势力,也不是一场演武就能瓦解的。 他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去割开这个脓包。 心中烦闷,他信步走到了后院。正看到萧凝霜在庭院中练剑。 她的剑法一如其人,清冷、凌厉,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剑光闪烁,如寒霜铺地,梅花飞舞。 李轩看了一会儿,忽然心头一动,计上心来。 待萧凝霜收剑而立,他才鼓着掌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好剑法!只是……可惜了。” 萧凝霜秀眉微蹙,冷冷地看着他:“可惜什么?” “可惜,只有杀气,没有情意。有出无回,有死无生。”李轩摇了摇头,一副宗师点评的模样,“这样的剑法,用来杀敌尚可,若是用来……嗯,增进夫妻感情,可就差得远了。” “你!”萧凝霜的脸颊上飞起一抹薄怒,这人又开始不正经了。 “不信?”李轩嘿嘿一笑,从一旁的兵器架上,也取下了一柄长剑,“来,你我夫妻二人,今日便以剑论道,切磋一番如何?” 萧凝霜本不想理他,可见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心中又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自凝华殿一事后,她对李轩的武功就充满了好奇。 “好!”她冷声应道。 话音刚落,她便一剑刺出,剑尖直指李轩咽喉。 李轩不闪不避,手腕一抖,长剑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她剑脊之上。“叮”的一声脆响,萧凝霜只觉得一股奇特的震劲传来,手臂一麻,剑招顿时偏了方向。 她心中一惊,剑招再变,化作漫天剑影,将李轩全身笼罩。 “剑招太繁,力量分散,华而不实。”李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下一刻,李轩的剑如同灵蛇出洞,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穿过重重剑影,剑尖轻轻地停在了她的手腕上。 冰冷的触感传来,萧凝霜浑身一僵,动弹不得。 她败了,败得干脆利落。 李轩收回长剑,却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几乎贴在了她的身上。他一手握住她持剑的手腕,另一只手,则轻轻地环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你……你要做什么!”萧凝霜又羞又恼,身体瞬间绷紧,耳根都红透了。 “别动。”李轩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让她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我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心与剑通’。” 他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缓缓挥动长剑。 “你看,你出剑时,腰腹没有发力,所以剑招无根。你的心,想着要刺中我,可你的剑,却犹豫了。心与剑,没有合一。” 他的手掌温热,隔着薄薄的衣衫,仿佛能将那股热度,一直传到她的心里。萧凝霜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僵硬地被他带着走。 “现在,闭上眼睛,感受我的呼吸,感受我的心跳,让你的剑,成为我手臂的延伸。”李轩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萧凝霜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 李轩带着她,再次挥剑。这一次,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萧凝霜仿佛能感觉到,一股力量从李轩的腰腹升起,通过他的手臂,再传到自己的手上,最后,灌注到剑尖。 那一刻,她手中的剑,仿佛活了过来。 一套剑法使完,李轩才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含笑看着她。 萧凝霜缓缓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迷茫。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又看了看李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是……” “这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李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萧凝霜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她又气又羞,狠狠地瞪了李轩一眼,将剑往兵器架上一丢,转身就跑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李轩摸了摸下巴,回味着刚才手上的触感,嘴角的笑容愈发得意。 整顿左营虽然头疼,但调戏自家娘子,还是很有趣的嘛。 就在这时,荆云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殿下,派去监视杜威的人有回报了。” 李轩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恢复了平日的深沉。 “说。” “杜威从军营出来后,并未回家,而是去了一家名为‘静心茶舍’的地方。属下查过,那茶舍的东家,是三皇子殿下的一位远房表亲。” 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老三……果然是你。” 他冷笑一声:“继续盯着。另外,让铁牛也去查,查左营里所有校尉、都尉的底细,他们的家人、喜好、仇家……本宫要知道他们的一切。记住,要挖得够深。” “是!”荆云领命,身影再次消失在阴影中。 李轩抬起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父皇啊父皇,你给我的这个烂摊子,背后可是连着你的好儿子呢。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一卷 第40章 连环计 东宫的日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着。 李轩每日上午都会雷打不动地前往金吾卫左营。但他既不夺权,也不搞什么大清洗,只是按照他制定的新操练法,亲自监督那些士兵操练。他的方法极为严苛,却也极其有效。短短十日,左营士兵的精神面貌便焕然一新,看向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抵触,渐渐多了一丝敬畏。 而下午,他便回到东宫,雷打不动地找萧凝霜“切磋剑法”。 美其名曰“增进夫妻感情,修炼剑道至理”,实则每日变着法子占便宜。从最初的握着手腕教,到后来揽着腰肢“校正身形”,再到后来甚至以“感受心跳共鸣”为由,从背后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 萧凝霜从一开始的羞恼抗拒,到后来的无可奈何,再到最后……竟有些习惯了。 她发现,李轩虽然举止轻浮,但眼神却始终清明,并无淫邪之色。他更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顽童,享受着她脸红心跳的窘迫模样。而他对武道的理解,的确是宗师级别的,每次“切磋”,都让她受益匪浅,武学瓶颈竟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让她对李轩的感觉越发复杂。这个男人,在朝堂上是运筹帷幄的储君,在军营里是威严莫测的统帅,在自己面前,却又是个时常不正经的“无赖”。每一面,都让她感到新奇,也让她那颗冰封的心,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用这种独特的方式,一点点捂热。 这日,荆云和铁牛带回了调查结果。 “殿下,都查清了。”荆云递上一份厚厚的名册,“左营之中,从指挥使杜威,到下面的八名校尉,六成都与三皇子有牵连。他们通过‘静心茶舍’传递消息,接受指令。而副指挥使张涛那类人,则多是大皇子安插进来的。二皇子的人最少,只有两三个。” 铁牛在一旁瓮声瓮气地补充:“俺还查到,那个杜威,贪财好色,在外面养了三房外室,还有一个宝贝儿子,在国子监读书,前些日子跟人赌钱,欠了‘四海赌坊’五千两银子。那赌坊的后台,也是三皇子的人。” 李轩翻看着名册,听着二人的汇报,脸上露出了冷笑。 好一个金吾卫左营,简直就是个小朝廷,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做得好。”李轩将名册放下,“鱼饵已经备好,是时候下钩了。” 萧凝霜正好端着一盘刚切好的瓜果走进来,听到这话,好奇地问道:“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对李轩的“坏主意”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 李轩冲她神秘一笑:“娘子来得正好,本宫正要请你看一出好戏。” 他看向荆云和铁牛:“按计划行事。” “是!” …… 三日后,是金吾卫左营发放军饷的日子。 一大早,李轩便命人抬着十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在东宫卫队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开赴左营。 这阵仗,引得全营士兵都伸长了脖子看。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一时间,整个军营都洋溢在一种喜庆的气氛中。 李轩高坐在演武台的主位上,指挥使杜威和副指挥使张涛分立两侧,脸上都挂着职业性的假笑。 “弟兄们!”李轩站起身,声音洪亮,“本宫初到左营,寸功未立,心中有愧。今日发放军饷,本宫私人掏腰包,给每位弟兄,额外再加半个月的饷银!算是本宫请大家喝酒了!” “殿下千岁!!” 此言一出,台下数千士兵瞬间沸腾了!他们齐声欢呼,声震云霄。看着那些平日里桀骜不驯的兵痞子,此刻都用崇拜和狂热的眼神看着李轩,杜威和张涛心中都是一沉。 收买人心,这位太子爷果然是好手段! 王富贵拿着名册,开始挨个唱名发钱。领到钱的士兵个个喜笑颜开,对太子殿下感恩戴德。 然而,就在队伍排到一半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名负责搬运箱子的东宫卫士,忽然脚下一滑,“哎呦”一声,手中的箱子脱手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箱子的锁扣当场崩开,盖子翻起——里面,竟然是空的!只有几块用来压重的石头!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口空箱子上。 那名卫士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李轩面前,不住地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人……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李轩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怒吼道,“本宫的军饷呢!十几万两白银,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杜威和张涛也是脸色大变,连忙跪下:“殿下息怒!” “息怒?!”李轩指着那口空箱子,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让本宫如何息怒!这是朝廷的军饷!是弟兄们的血汗钱!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在你们金吾卫左营的地盘上,就这么没了!你们告诉本-宫,这是怎么回事!” 台下的士兵们也炸开了锅。 “军饷被偷了?” “谁这么大胆子!” “这可是在咱们营里啊!” 没领到钱的士兵焦急万分,领到钱的也心有余悸。一时间,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杜威冷汗直流,他知道,这是太子爷在发难了!可他想不通,东宫卫队一路护送,怎么可能出问题?难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磕头道:“殿下,此事定有蹊跷!末将……末将立刻封锁大营,全力搜查!” “搜查?”李轩冷笑一声,“杜威,张涛!本宫现在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找不到银子,抓不到盗贼,你们二人,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 “本宫不管这贼是天兵天将,还是地府恶鬼!我只知道,银子,是在你们左营丢的!你们,就要负责给我找回来!” “否则,本宫就亲自上奏父皇,说他亲手交到我手里的金吾卫左营,是个藏污纳垢的贼窝!从指挥使到下面的兵,都是一群只会监守自盗的废物!” 这番话,骂得极其难听,简直是把整个左营的脸皮都给扒下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踩。 杜威和张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而台下的士兵们,看向他们的眼神,也变了。从前的敬畏,变成了怀疑和愤怒。在自己的地盘上丢了军饷,指挥官难辞其咎! 李轩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才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三天后,本宫再来。希望到时候,杜指挥使能给本宫,也给全营的弟兄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看着李轩远去的背影,杜威只觉得手脚冰凉。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失窃案,这是太子爷设下的一个局!一个逼着他必须做出选择的局! 三天时间,十几万两银子,上哪去找?就算找到了,这“监守自盗”的黑锅也背定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向背后那位主子求救! 夜色降临,杜威在自己的营帐中坐立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知道,太子的人一定在暗中盯着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他思前想后,写了一张纸条,将事情的经过简要说明,塞进了一个蜡丸,然后唤来一名心腹亲兵。 “你立刻出城,去城西三十里的‘悦来客栈’,把这个交给客栈的掌柜。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他压低声音,郑重地吩咐道。 那亲兵领命,迅速换上便装,趁着夜色,悄悄地溜出了军营。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发现,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附骨之疽,无声无息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第一卷 第41章 多谢三哥慷慨解囊 城西,悦来客栈。 这里位置偏僻,来往的都是些走南闯北的商贩,看起来毫不起眼。 杜威的亲兵一路疾行,终于在子时前赶到了客栈。他熟门熟路地找到掌柜,将蜡丸交给了他。 掌柜的接过蜡丸,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转身进了后堂。 亲兵松了口气,转身正要离开,一出门,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哎呦!” 他被撞得一个趔趄,抬头一看,是个身形壮硕如黑熊的大汉,正嘿嘿地冲他笑。 “对不住了,兄弟。”那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亲兵只觉得肩膀一麻,半边身子都失了知觉,他心中大骇,刚想呼救,后颈便被一只冰冷的手钳住。 “别出声,跟我走一趟。”一个冷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亲兵的身体瞬间僵硬,他认得这个声音,是那个整天跟在太子身边的煞神,荆云! …… 与此同时,客栈后堂。 掌柜的点燃一根蜡烛,将蜡丸烤化,取出里面的纸条,匆匆看了一遍,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他不敢怠慢,立刻将纸条绑在一只信鸽的腿上,打开窗户,将信鸽放了出去。 信鸽振翅高飞,融入了沉沉的夜色。 然而,它刚飞出不到百米,夜空中便响起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精准地抓住了那只信鸽。 黑暗中,李轩接过信鸽,取下纸条,展开一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果然不出所料。他这是在向老三求救,也是在试探老三的底线。” 荆云提着那个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亲兵走了过来:“殿下,人抓到了。” 李轩看都没看那亲兵一眼,淡淡地说道:“给他两个选择。一,现在就死。二,回去告诉杜威,东西已经送到,掌柜的让他放心。选哪个,让他自己定。” 那亲兵闻言,吓得屁滚尿流,连连磕头:“小人选二!小人选二!求殿下饶命!” “滚吧。”李轩挥了挥手。 亲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中。 “殿下,就这么放他走了?”铁牛不解地问道。 “一出好戏,总得有观众和演员。”李轩将那张纸条在烛火上烧成灰烬,“杜威是演员,老三是观众。而我们,是导演。” 他看向荆云:“查清楚了吗?老三会从哪里调拨银子,来填这个窟窿?” 荆云点头道:“查清楚了。三皇子在城南有一处私库,藏在‘恒通钱庄’的地下,里面存放着他这些年敛来的不义之财。属下估计,他会从那里调银子。” “很好。”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传我命令,召集所有能动用的人手,今晚,我们去给三皇子送一份大礼!” 子时三刻,城南,恒通钱庄。 夜色中,十几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钱庄的后院。为首的,正是李轩。 荆云和铁牛一左一右,护在他身侧。 “殿下,入口就在那口井下。”荆云指着院子角落里的一口枯井说道。 李轩点了点头。 铁牛上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沉重的井盖掀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我先进去。”荆云二话不说,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井口。 片刻后,井下传来他安全的手势。 李轩等人依次进入,顺着密道一路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石室出现在众人面前。 石室里,码放着一排排的箱子。铁牛上前撬开一口,只见里面金光闪闪,全是金条!再打开一口,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还有一口,装满了各种珍奇的珠宝玉器。 饶是李轩两世为人,看到这满屋子的财富,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一个老三,真是富可敌国啊!”他冷笑道,“这些钱,够他养一支三万人的大军了。” “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全搬走吗?”铁牛看着这些金银,眼睛都直了。 “搬?”李轩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搬走太便宜他了。本宫要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附在荆云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荆云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立刻点头:“属下明白!” …… 第三日,金吾卫左营。 杜威一夜未眠,双眼布满了血丝。他派出去的亲兵已经回来,说东西送到了,掌柜的让他放心。可他这心里,怎么也放不下。 这就像是头顶悬着一把刀,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巳时,李轩准时出现在演武场。 他依旧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杜威,淡淡地问道:“杜指挥使,三天时间到了。本宫的银子呢?” 杜威心头一颤,硬着头皮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营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报——” 一名士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狂喜和震惊交织的神情。 “报……报告殿下!报告指挥使!银……银子找到了!” 什么?! 全场皆惊!杜威更是猛地抬起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在哪找到的?”他失声问道。 “就在……就在咱们的伙房后面,那个废弃的柴房里!十几口大箱子,一口都不少!” 杜威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找到了?怎么可能?难道是主子……主子的动作这么快? 他下意识地看向李轩,却见李轩的脸上,也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 李轩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伙房走去。众人连忙跟上。 果然,在那个堆满杂物的柴房角落里,十几口大箱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那里,正是前日失窃的那些! 李轩命人打开一口,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眼晕。 “是谁干的?!”李轩“勃然大怒”,“是谁把银子藏在这里的?!” 就在这时,两名士兵拖着一个被打得半死的伙夫扔在了地上。 “殿下!就是这个家伙!他平日里就好吃懒做,还好赌!有人看到他前天晚上鬼鬼祟祟地在柴房附近出现过!” 那伙夫已经奄奄一息,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不……不是我……冤枉啊……” 李轩冷冷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杜威,眼神意味深长:“杜指挥使,人证物证俱在,你怎么看?” 杜威哪里还敢犹豫,立刻单膝跪地,大声道:“此等军中败类,监守自盗,罪大恶极!请殿下下令,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好!”李轩一挥手,“拖下去,斩了!” “是!” 一场惊心动魄的军饷失窃案,就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士兵们失而复得,对太子殿下更是感恩戴德。杜威“指挥有方”,在三天内“破获大案”,也保住了自己的颜面和职位。 看似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只有杜威,在众人散去后,独自一人站在柴房前,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 他不是傻子。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太子爷的手笔。从丢钱,到找钱,再到这个替罪羊,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太子爷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你的主子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你的主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送进来,我也能。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这已经不是警告了,这是**裸的示威!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时,王富贵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将一张纸条塞进了他的手里。 “杜指挥使,这是殿下让我交给您的。” 杜威颤抖着手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令郎在四海赌坊欠下的五千两银子,本宫已经替他还了。好好做事,你的儿子,会有一个锦绣前程。” 杜-威的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的纸条飘然落地。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太子爷不仅掌控了他的行动,连他的软肋都拿捏得死死的。 他缓缓地转过身,朝着李轩离去的方向,深深地,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响头。 这个头,不是为太子,而是为他自己,为他全家的性命,磕下的血色投名状。 而此刻,三皇子府。 李毅听着心腹的汇报,气得将心爱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说什么?!恒通钱庄的地下私库,被……被搬空了?!” “是……是的殿下……”心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一两银子都没剩下!只……只在墙上,留下了一行字……” “什么字?!”李毅目眦欲裂。 “上面写着……多谢三哥慷慨解囊,助我犒赏三军。落款……太子,李轩。” 第一卷 第42章 还有谁不服 三皇子府邸内,价值千金的前朝钧瓷花瓶被狠狠掼在地上,碎裂声清脆刺耳。 李毅胸口剧烈起伏,俊雅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再无半分平日的温润儒雅。 “李轩——!”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将此人嚼碎了吞下。 恒通钱庄的地下私库,是他多年苦心经营的命脉。那些财富,是他招兵买马、收买人心、图谋大业的根基!如今,一夜之间,被人搬得干干净净,只在墙上留下那句极尽嘲讽的“多谢三哥慷慨解囊”。 这无异于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还反手抽了无数个耳光。 首席幕僚魏庸站在一旁,躬身垂首,大气也不敢出。他知道,此时的三皇子就是一头即将噬人的猛兽。 良久,李毅才缓缓坐回太师椅上,眼中的狂怒渐渐被一层更深的冰冷所取代。 “魏庸,你说,本王这位六弟,他究竟想做什么?” 魏庸心中一凛,沉吟道:“殿下,太子此举,一石三鸟。其一,断您财路,釜底抽薪;其二,用您的钱收买金吾卫,借花献佛;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在向您宣战,而且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宣战?”李毅冷笑,“他以为,夺了我一个钱庄,收服了一个杜威,就能高枕无忧了?天真!” 他站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金吾卫左营那潭水,深着呢。杜威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一片叶子,水下的暗流,他李轩未必看得清。”李毅眼中闪过一丝毒辣,“他不是喜欢演戏吗?本王就让他把这出戏唱得更大些,最好……唱到父皇的耳朵里去。” …… 养心殿。 御案上的香炉青烟袅袅,大周皇帝李承业正在批阅奏折。 柳淑妃端着一盏参茶,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柔声道:“陛下,操劳一天了,歇歇眼吧。” 李承业嗯了一声,放下朱笔,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 柳淑妃为他捏着肩膀,状似无意地提起:“陛下,臣妾今日听宫人们说起一桩奇事。太子殿下真是雷厉风行,刚接手金吾卫左营没几日,就破获了一桩军饷失窃的大案呢。” “哦?有这等事?”李承业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可不是嘛。”柳淑妃的声音愈发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只是,臣妾也听到些别的风言风语。说太子殿下为了逼迫指挥使杜威,手段过于激烈,先是当众羞辱,后又限期破案,闹得整个左营人心惶惶。最后虽说找到了银子,抓了个伙夫顶罪,可那杜威将军,在营中威信大失,如今对太子殿下是唯唯诺诺,再无半点将门骨气了。”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神色。 “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堂大事。只是觉得,太子殿下毕竟是储君,如此敲打朝廷命官,虽说是为了整顿军纪,可万一寒了将士们的心……岂不是……” 话说到这里,便恰到好处地停住了,余下的意思,任由听者自己去品。 这番话,句句都在夸赞太子,字字却在暗指李轩手段酷烈,有失储君仁厚之风,尤其是在影射他刻意打压武将,这恰恰是帝王最忌讳的事情。 李承业依旧沉默着,只是将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案上。 “啪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拿起一旁的狼毫笔,蘸了墨,铺开一张宣纸,竟旁若无人地开始练起字来。 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柳淑妃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一个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心中却越来越沉。她看不透,完全看不透。皇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赞许,也无愠怒,仿佛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不过是窗外的一缕清风,吹过便散了。 这种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良久,李承业写完一个“静”字,才淡淡开口:“后宫不得干政。你,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柳淑妃心中一颤,不敢再多言,敛衽一礼,缓缓退出了养心殿。 殿门合上的瞬间,李承业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大周疆域图,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东宫,废弃的演武场。 剑锋破空,带着凛冽的寒气。 萧凝霜一袭劲装,身姿矫健如猎豹,剑法大开大合,威势惊人。 然而,一柄木剑却总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轻巧地出现在她剑招的必经之路上。 “当!” 又是一声脆响,萧凝霜只觉得手腕一麻,长剑险些脱手。 “不对,又不对。”李轩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她身后传来,“说了多少次,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你的剑太刚,只有杀气,没有剑意。破绽百出,简直是在对敌人说‘快来打我’。”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地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带入怀中。 “感受到了吗?”李轩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畔,带着一丝灼热,“你的腰太僵硬,力从地起,经由腰胯,传至手臂,最后贯于剑尖。你这里不松,力就传不过去,剑招自然就死了。” 萧凝霜的脸颊瞬间红透,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 这些天,这个无赖总能找到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对她动手动脚。偏偏他说的又都在理,那种对武学至理的剖析,让她根本无法反驳。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具身体传来的热度,以及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明明是极其轻薄的举动,可他的眼神清澈,动作间也毫无杂念,仿佛真的只是在指点一个笨拙的学生。 这种感觉,让她又羞又恼,却又生不出一丝真正的厌恶。 “我……我知道了!你放开!”萧凝霜挣扎了一下。 “别动。”李轩非但没放,反而收紧了手臂,在她耳边低语,“我刚从父皇那里回来,陪本宫站一会儿。”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萧凝霜的挣扎停住了。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看似无所不能,运筹帷幄,但身上同样背负着山一般的压力。 “父皇……又为难你了?”她轻声问道。 “谈不上为难。”李轩轻笑一声,“父皇是个高明的棋手,他给了本宫金吾卫左营这颗棋子,就是要看本宫怎么下。下得好了,他会给本宫更多。下得不好……棋子,随时可以被舍弃。”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杜威已经彻底倒向本宫了,老三这次被本宫掏空了老底,估计正气得吐血。不过,这只是开始。金吾卫左营,现在名义上是本宫的,但里面的人心,还是散的。本宫要把它打造成一把真正属于我的刀,一把足够锋利的刀。” “你想怎么做?”萧凝霜好奇地问。 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恶劣,几分疯狂。 “一支军队的灵魂,是在血与火中铸就的。本宫想让他们脱胎换骨,就得先打碎他们现在这身脆骨头。” 他松开萧凝霜,走到演武场中央,目光扫过这片空旷的场地。 “从明天开始,本宫要在左营推行新的操练法。本宫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精锐,什么才是地狱。” 看着他眼中闪烁的骇人光芒,萧凝霜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她预感到,一场风暴即将在金吾卫左营掀起。 次日,金吾卫左营。 李轩一身戎装,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台下三千将士。 他的身后,站着面色凝重的杜威和一众校尉。 王富贵清了清嗓子,展开一卷文书,朗声宣读: “奉太子殿下令!即日起,金吾卫左营操练改革!每日卯时起身,负重三十斤,越野十里!辰时,队列操练,站姿一个时辰,不得稍动!巳时,器械对练,不设护具,见血方止!午时……” 一条条,一款款,全是闻所未闻的严苛规定。 尤其是最后一条,更是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每月进行一次大比,综合评定,末尾一百名,逐出左营,永不录用!以上条令,即刻生效!”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台下的士兵们个个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这是操练?这他娘的是在玩命! 金吾卫虽是京城卫戍,但多年来养尊处优,操练早已流于形式。他们何曾受过这种苦? 杜威和几名校尉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这命令一下,等于把他们这些军官也架在火上烤。他们知道,太子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李轩冷峻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个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演武场:“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不服。觉得本宫是在折腾你们。” “没错!我就是在折腾你们!” “因为你们现在这副样子,在本宫看来,就是一群拿着兵器吓唬百姓的混子!是大周朝廷花钱养着的废物!” “你们想当废物吗?!”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不想!”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 “不想!!” 稀稀拉拉的喊声,渐渐汇成一片。 “很好!”李轩的眼神锐利如刀,“从今天起,本宫会陪着你们一起练!十里越野,我跑在最前面!站军姿,我陪你们一起站!谁要是能撑得比本宫久,本宫赏他白银百两!” “本宫要的,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支能踏平四夷、开疆拓土的铁血雄师!是一支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 “三个月!本宫只给你们三个月!三个月后,还站在这里的人,你们的名字,将有机会随我一起,刻在不朽的功勋柱上!” “现在,还有谁不服?” 全场鸦雀无声。 看着高台上那个身姿挺拔、眼神如电的太子,所有士兵的心中,都燃起了一团陌生的火焰。 那是一种被轻视后的屈辱,被激励起的血性,以及对未来的……一丝渴望。 李轩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手。 “全军听令!目标,城外西山!负重越野,现在开始!” 他率先走下高台,从一旁拿起一个装满了石头的负重背囊,毫不犹豫地背在身上,第一个冲出了营门。 三千将士看着他的背影,愣了片刻,最终,还是咬着牙,跟了上去。 一场史无前例的铁血练兵,就此拉开序幕。 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也开始蠢蠢欲动,等待着这根紧绷的弦,彻底断裂的那一刻。 第一卷 第43章 毒计 地狱般的操练开始了。 卯时的天空还挂着残月,金吾卫左营的营门便准时大开。 李轩身先士卒,背着最重的行囊,跑在队伍的最前端。 他的呼吸沉稳有力,节奏分明,仿佛体内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精力。 三千士兵跟在后面,叫苦不迭。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京城大爷兵,哪里受过这种罪?没跑出五里地,队伍就拉成了一条长龙,掉队者不计其数。 “跑不动了!让老子歇会儿!”一个兵痞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话音未落,一条皮鞭便“啪”的一声抽在他旁边的地上。 杜威黑着一张脸,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太子殿下还在前面!你想当第一个被淘汰的废物吗?给老子起来!” 自从那天交上“投名状”后,杜威便彻底断了退路。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家性命已经和这位太子绑在了一起。太子要练兵,他这个指挥使就必须是那把最狠的鞭子。 那兵痞被骂得满脸通红,看着远处那个遥遥领先的背影,再看看周围人鄙夷的眼神,最终还是咬着牙,挣扎着爬了起来,继续向前跑。 十里越野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累成了死狗,直接瘫倒在演武场上。 可这仅仅是开始。 站军姿、器械对练、团队搏杀……李轩制定的操练科目,一项比一项严苛,一项比一项挑战人的极限。 他将前世特种部队的训练理念,糅合进这个时代的冷兵器战争模式中,打造出一套全新的、高效而残酷的练兵方法。 短短半个月,左营的士兵们瘦了一圈,皮肤也黑了几个色号,但他们身上的痞气和懒散却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精悍与沉凝。 他们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怨怼和不解,渐渐变成了麻木,最后,又从麻木中生出了一丝敬畏。 因为,无论多么残酷的训练,太子李轩,永远都和他们在一起。 他跑得比谁都快,站得比谁都直,对练时下手比谁都狠。他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这些骄兵悍将最原始的尊重。 然而,李轩的铁腕手段,在为他赢得军心的同时,也成了政敌攻觳的利刃。 一时间,京城里谣言四起。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在金吾卫左营搞什么魔鬼操练,天天都有人被活活练死!” “何止啊!我表哥的邻居的二舅子就在左营当差,说太子殿下就是个活阎王,看谁不顺眼就往死里打,已经打残了十几个了!”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着文质彬彬的,手段这么残暴。这要是以后他当了皇帝,咱们还有好日子过?”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长了翅膀,从酒楼茶肆传到街头巷尾,又从市井之间,飘进了朝堂诸公的耳朵里。 大皇子府。 李远听着幕僚的汇报,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好!太好了!老六这是在自掘坟墓!父皇最重仁德,他如此酷烈,简直是把储君之位往外推!” “殿下说的是。”幕僚谄媚道,“不过,光有流言还不够。咱们得再添一把火,让这火烧得更旺些!” 三皇子府。 李毅正在悠闲地品茶,仿佛前些日子的巨大损失从未发生过。 “哦?老六把左营操练得像个铁桶?”他放下茶杯,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铁桶虽硬,但若是从内部生锈,烂得更快。” 他对魏庸吩咐道:“去,告诉张涛他们,还有我们在左营里埋下的其他钉子,让他们机灵点。太子不是喜欢练兵吗?那就帮他一把。比如……在他们的饭菜里,加点料。” 魏庸心领神会:“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什么都没说。”李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只是觉得,天气转热,将士们操练辛苦,若是吃坏了肚子,那就不好了。你说呢?” 魏庸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殿下仁厚,属下明白了。” …… 东宫。 萧凝霜换下戎装,穿上了一身素雅的长裙。她将一碗刚刚炖好的莲子羹,放在了李轩的书案上。 李轩正埋首于一堆金吾卫的卷宗中,闻到香味,才抬起头。 “又给我送好吃的?”他笑着捏了捏眉心,“看来我最近在娘子心中的地位,有所提升啊。” 萧凝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少贫嘴。我是看你最近太累,给你补补。” 她的目光落在李轩略显疲惫的脸上,心中没来由地一软。这些天,他几乎是卯时出,戌时归,整个人都泡在了军营里,清瘦了不少。 “外面的流言,你听说了吗?”萧凝霜有些担忧地问。 “听说了。”李轩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活阎王,暴君,疯子。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李轩拿起汤匙,舀了一勺莲子羹放进嘴里,点了点头,“嗯,甜而不腻,娘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他看着萧凝霜,认真地说道:“凝霜,你要记住。对付流言,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辩解,而是用一个更响亮的事实,去堵住所有人的嘴。他们说我残暴,那我就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雄师给他们看。到那时,所有的污蔑,都会变成笑话。” 萧凝霜默然。她出身将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父亲也曾说过,军队的战斗力,就是用汗水、鲜血,甚至是生命堆出来的。 仁慈,带不出强兵。 “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听说,大皇兄和三皇子在左营里,都还有不少人。我怕他们会暗中使坏。” 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 他放下汤碗,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神情变得莫测高深。 “他们当然会使坏。而且,我已经能猜到他们会怎么使坏了。”他看着萧凝霜,神秘一笑,“过几天,你不是想去军营看看我怎么练兵吗?到时候,我请你看一出真正的好戏。” 萧凝霜被他吊起了胃口,正想追问,李轩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天色不早了,该去‘切磋剑法’了。今日为夫要教你一招‘情意绵绵剑’,保证让你受益匪浅。” 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拉起萧凝霜的手,朝演武场走去。 萧凝霜又气又笑,挣脱不过,只能被他半拖半拽地拉着走。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嬉笑打闹间,那份原本属于政治盟约的冰冷,早已消融得无影无踪。 又过了三日。 金吾卫左营正在进行一场五公里武装泅渡训练。 士兵们背着行囊,扛着兵器,在冰冷的河水中艰难前行。 体力的急剧消耗,让所有人都感到饥肠辘辘。 好不容易完成训练,回到营中,伙房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一群饿疯了的士兵如同饿狼扑食,狼吞虎咽地将饭菜一扫而空。 然而,半个时辰后。 “哎呦!我的肚子!” 一名士兵突然抱着肚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演武场上,营房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接连响起。 一名、十名、上百名…… 越来越多的士兵抱着肚子痛苦地翻滚,甚至有人开始口吐白沫。 整个军营,瞬间大乱! “是饭菜!饭菜里有毒!” “太子殿下要杀了我们!他要把我们都折磨死!” 几名士兵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惊恐和煽动的光芒。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士兵中蔓延。 剩下那些还没发作的士兵,也个个面色惨白,惊疑不定地看着彼此。 副指挥使张涛,大皇子的人,此刻“义愤填膺”地跳了出来,振臂高呼:“弟兄们!我们是为朝廷卖命的军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牲畜!太子不仁,我们不能就这么等死!去找他要个说法!” “对!找他要个说法!” “冲啊!不能白白死了!” 在几名心腹的煽动下,数百名士兵情绪激动,拿起兵器,汇成一股混乱的人流,朝着李轩所在的帅帐,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一场酝酿已久的兵变,就此爆发! 站在帅帐门口的杜威,看着那黑压压冲过来的人群,脸色煞白,手脚冰凉。 完了,全完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李轩,却发现,这位太子殿下,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慌乱,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看到猎物落网般的笑容。 第一卷 第44章 太子杀伐 “殿下!反了!他们反了!” 杜威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他下意识地拔出腰刀,挡在李轩身前,“您快走!末将拼死为您断后!” “走?”李轩轻轻推开他,闲庭信步般地走下台阶,独自一人面对着那数百名手持兵刃、面目狰狞的哗变士兵。 他脸上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与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极度诡异的对比。 “断后?用不着。”李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一出好戏刚开场,本宫这个主角,怎么能提前离席呢?” 哗变的士兵们被他这副镇定自若的姿态震慑住了,冲锋的势头不由得一滞。 带头煽动的副指挥使张涛心中暗道不妙,眼看就要成事,绝不能被他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他厉声喝道:“弟兄们,别被他骗了!他就是想把我们都害死!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不成?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踏平了这东宫帅帐!” “对!踏平帅帐!” “交出下毒的凶手!”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一步步向前逼近。 “交代?”李轩环视众人,目光从那些痛苦呻吟的士兵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张涛的脸上,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 “本宫当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也会给全营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他猛地一挥手,厉声道:“荆云!” “在!”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帅帐的顶上。 紧接着,四周的营房顶上,箭楼上,瞬间冒出了数百名身穿黑色劲装、手持强弓劲弩的东宫卫队! 乌黑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齐刷刷地对准了下面哗变的士兵。 森然的杀气,如同潮水般席卷全场。 原本喧嚣的场面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僵住了。 他们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早已陷入了天罗地网之中。 张涛和那几个煽动者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然早有准备! “太子殿下,您……您这是何意?”张涛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问道。 “我何意?”李轩冷笑一声,“张副指挥,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他话音未落,铁牛已经像拎小鸡一样,从人群后方拖出了两个面如死灰的伙夫,狠狠地扔在地上。 “殿下!就是他们两个!俺亲眼看见他们往大锅菜里撒的药粉!”铁牛瓮声瓮气地吼道。 那两个伙夫一看到这阵仗,当场就吓尿了,不等用刑,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情全招了。 “是……是张副指挥!是张副指挥使大人,他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让我们在菜里下巴豆粉!他说这药只会让人拉肚子,死不了人,事后还会给我们一大笔封口费啊!殿下饶命!我们也是被逼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了张涛。 那些因为腹痛而倒地的士兵,更是露出了恍然大悟和滔天愤怒的神情。原来,真正想害死他们的,不是太子,而是他们信任的副指挥使! “你……你们血口喷人!”张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汗如雨下。 “血口喷人?”李轩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张涛,你以为本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拍了拍手。 荆云从帅帐顶上一跃而下,手中还提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张涛定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人,正是他派去与大皇子府联络的心腹亲兵! “此人,昨日深夜,出营前往大皇子府,与李远的心腹幕僚会面。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信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让你今日借食物中毒之事,煽动兵变,最好能‘失手’杀了本宫。” 荆云将一封盖着大皇子府私印的信件,展示给众人看。 铁证如山! 张涛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他知道,自己完了。从头到尾,这就是太子设下的一个局,一个引蛇出洞、一网打尽的局! 李轩缓缓走下台阶,来到那些中毒的士兵面前,亲自扶起一个,沉声道:“王富贵,马上传太医!用最好的药!告诉太医院,所有费用,从我东宫的私库里出!本宫要让我的兵,一个都不能少!” 这番话,充满了关切与担当,瞬间让在场的士兵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纷纷丢下兵器,跪倒在地。 “殿下,我等有罪!我等瞎了眼,错信了小人!” “请殿下治罪!” 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士兵,李轩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沉痛而激昂。 “罪?你们何罪之有!你们是本宫的兵!是保家卫国的大周将士!有罪的,是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企图用你们的血,来铺就他们夺嫡之路的阴谋家!” “他们见不得本宫练出一支强军!他们见不得大周的京畿固若金汤!所以他们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离间我们君臣,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他们的心,何其毒也!” 他猛地指向瘫在地上的张涛和他那几个同党。 “将士们,看看他们!这就是敌人安插在我们身边的毒蛇!今天,他们能为了主子的命令,向自己的袍泽下毒!明天,他们就能在战场上,为了荣华富贵,从背后捅我们一刀,出卖整个大周!” “对于叛徒,你们说,该当如何?!” “杀!!” 三千将士,同声怒吼,声震云霄!那股被欺骗、被利用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出来。 “好!”李轩眼中杀机毕现,一挥手,“拖下去!就在这里,当着全营将士的面,就地正法!以叛国罪论处!” “是!” 东宫卫士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将张涛等人拖到了演武场中央。 “不!殿下饶命!大皇子殿下救我——!” 张涛凄厉的惨叫声,在“噗嗤”的刀锋入肉声中,戛然而生。 十几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演武场的黄土。 这场血腥而高效的公开处决,彻底震慑了所有人。 李轩用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完成了对金吾卫左营的最后一次清洗。从此以后,这里将再也没有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的人。 这里,只有他太子的人! 做完这一切,李轩转过身,面对着所有士兵,缓缓拔出自己的佩剑,剑指苍穹。 “从今天起,你们的命,是本宫的!你们的荣耀,由本宫给予!随我,可愿征战天下,护我大周万世太平?!” “愿随殿下!征战天下!护我大周!” “愿随殿下!死战不退!!” 山呼海啸般的誓言,响彻云霄。这一刻,三千将士的心,才真正与他们的统帅,紧紧地凝聚在了一起。 …… 养心殿。 李承业看着手中的密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密报上,详细记述了金吾卫左营从兵变到平定的全过程。 “借力打力,引蛇出洞,雷霆一击,收拢人心……好,好一个李轩!”李承业抚掌大笑,“朕的这个儿子,不仅是一把锋利的刀,更是一个懂得如何铸刀、如何用刀的国之利器啊!” 他将密报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对身旁的老太监吩咐道:“传朕旨意,金吾卫左营副指挥使张涛等人,通敌叛国,罪大恶极。太子李轩处置得当,彰显皇家威严。着,赏太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以示嘉奖。” “另外,告诉大皇子,让他给朕滚回府里去,禁足三月,好生反省!” “是,奴才遵旨。” …… 夜色已深。 李轩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东宫寝殿。 推开门,他看到的,不是往日那个清冷的房间,而是一室温暖的烛光。 萧凝霜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看书或练剑,而是安静地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旁边还有一瓶精致的白玉瓷瓶。 看到李轩进来,她站起身,有些不自然地走上前,主动接过他脱下的、沾染了血腥气的外袍。 “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见的温柔。 李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走到桌边坐下,将满是尘土的靴子脱掉,把脚泡进温热的水中,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萧凝霜拿起那瓶白玉膏,走到他身后,沉默地为他涂抹着脖颈上因负重而磨出的伤痕。 清凉的药膏,带着淡淡的草药香,缓解了皮肤的火辣。 她的动作很轻,很小心,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寝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李轩闭着眼睛,感受着身后那份温柔,心中那根因权谋争斗而紧绷的弦,也渐渐松弛下来。 “今天,吓到你了吗?”他轻声问。 “没有。”萧凝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爹说过,慈不掌兵。对叛徒的仁慈,就是对忠诚者的残忍。你做得对。” 李轩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第一卷 第45章 太子辞官 金吾卫左营兵变,被太子以雷霆之势平定,并当场斩杀主谋张涛一事,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京城的政治池水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次日早朝,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文武百官垂首立于金銮殿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三分。大皇子李远面色灰败地跪在殿中,禁足三月的旨意已下,这对他而言,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二皇子李湛和三皇子李毅站在前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事不关己,但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却泄露了他们内心的波澜。 龙椅之上,皇帝李承业的目光扫过下方,尤其是在跪着的长子身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不易察明的不悦与失望。 “太子李轩,处置金吾卫兵变一事,有功。”李承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卿以为,该当何赏?”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 赏?谁敢接这个话?如今的太子,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他手握镇抚司,又实质性地掌控了金吾卫左营,权势之盛,已然隐隐有尾大不掉之势。 再赏,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然而,不赏,又说不过去。 此次兵变,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冲着太子去的,他不仅化解了危机,还揪出了军中内奸,于国有功,不赏则寒了人心,也打了皇帝自己的脸。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了那道身姿挺拔的东宫储君。 就在这微妙的僵持中,李轩出列,对着龙椅深深一揖。 “父皇。”他的声音清朗而平静,“儿臣以为,自己不但无功,反而有过。”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连李承业都微微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金吾卫左营,乃京畿卫戍之重,儿臣接手不过月余,便生出此等哗变大案,是儿臣驭下不严之过。”李轩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愧色,“虽查出乃大皇兄麾下之人暗中作祟,但若非儿臣行事操切,手段过于激烈,又怎会给奸佞小人可乘之机,险些酿成大祸?思及此,儿臣彻夜难安。”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态放得极低。 既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又轻描淡写地点出了大皇子的罪责,顺便还回应了外界对他“酷烈”的流言。 大皇子李远本就跪得屈辱,听闻此言,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辩驳不出来。 李湛与李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 这番话术,太高明了。 看似自承其过,实则滴水不漏,还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勇于担当却又被兄弟陷害的形象,博取同情。 “儿臣恳请父皇,收回儿臣金吾卫左营指挥权,并辞去镇抚司提督一职。” 石破天惊! 如果说前面的话只是让百官惊讶,那么这句话,简直就像一道惊雷,在金銮殿上空炸响。 所有人都懵了。 放弃金吾卫?辞去镇抚司?这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滔天权柄!太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手,如今竟然要主动放弃?他疯了不成? 李湛和李毅的惊愕,甚至超过了其他人。 他们绞尽脑汁想要削弱李轩的羽翼,没想到,对方竟然自己把翅膀给砍了!这完全不合常理,让他们所有的后续计划,都瞬间落空,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龙椅上的李承业,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审视。他盯着自己的儿子,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为何?”李承业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回父皇。”李轩抬起头,目光清澈,坦然迎向那如渊似海的帝王视线,“儿臣愚钝,近日方才想明白一个道理。” “镇抚司是父皇的刀,金吾卫是父皇的盾。刀盾在手,当为父皇分忧,为江山扫清障碍。然,儿臣手持刀盾,却引得兄弟猜忌,朝野非议,非但未能为父皇分忧,反而徒增烦恼,此乃儿臣不肖。” “更何况,”他话锋一转,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少年人的意气,“儿臣是大周太子,未来君主。当以仁孝治国,以德行服人,而非沉迷于权术,以权柄立威。儿臣想做一个纯粹的储君,潜心学习治国之道,为将来能更好地辅佐父皇、治理天下打下根基。而非像现在这样,深陷于兄弟内斗的泥潭,耗费心神,有负父皇厚望。” 这一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气魄宏大,将自己的退让,上升到了“储君之道”和“国家大义”的高度。 李承业沉默了。 他静静地看着殿下的儿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设想过李轩的一百种反应:或是骄傲自满,要求更多赏赐;或是趁机打压兄弟,巩固权势。唯独没有想到,他会选择以退为进。 这是一种何等高明的政治智慧! 退一步,瞬间就从众矢之的,变成了风暴之外的观棋人。 他主动放弃了手中的“利器”,反而让所有针对他的阴谋都失去了目标。同时,也将一个难题抛给了李承业——你别的儿子还在斗,你这个最能干的儿子却不玩了,你这个做爹的怎么看? 更重要的是,李轩最后那番话,精准地击中了他的内心。 李承业需要的,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一个未来的皇帝,而不是一个权臣,一个将军。 李轩的这番表态,恰恰证明了他已经超越了对具体权力的迷恋,开始站在“君主”的高度思考问题。 “朕,准了。” 许久,李承业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看着李轩,眼神复杂,有欣赏,有欣慰,也有一丝作为帝王的警惕。 “金吾卫左营,暂由兵部接管。镇抚司提督一职,朕会另择人选。”李承业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你既有心向学,便回东宫好生读书吧。太子太傅、太保那里,不可懈怠。” “儿臣,遵旨。谢父皇成全!”李轩深深一拜,姿态恭敬至极。 “另外,”李承业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昨日之事,太子府卫队擅自调动,包围军营,终究是坏了规矩。朕念你事急从权,不予追究。但下不为例。” 这看似敲打,实则是回护。等于将此事彻底定了性,堵住了所有人想要借此攻击李轩的嘴。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退朝的钟声敲响,百官躬身相送。李轩在一众或惊疑、或困惑、或忌惮的目光中,昂首走出了金銮殿。 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笔直而修长。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棋局的走法,已经彻底改变。他收回了所有伸出去的棋子,看似空门大开,实则,是将整个棋盘,都变成了自己的狩猎场。 第一卷 第46章 躺平陪娘子 东宫,承恩殿。 李轩刚换下繁复的朝服,王富贵便兴冲冲地跑了进来,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殿下!大喜啊!真是大喜啊!”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老奴刚刚听说了,陛下不仅准了您的请辞,还把大皇子给禁足了!这下,看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 在他看来,太子殿下这手以退为进玩得是神乎其技,既得了圣心,又打了对手的脸,简直是双喜临门。 李轩笑了笑,不置可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知道,这件事情在旁人看来是妙招,但有一个人,一定不会这么想。 果不其然,他刚放下茶杯,萧凝霜便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的一如往常,白衣胜雪,美胜天仙。 但那张一贯清冷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不解与困惑。 她屏退了殿内所有下人,包括一脸“我懂的我先退下”表情的王富贵。 殿门关上,萧凝霜径直走到李轩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为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这是李轩很少在她身上看到的。 “为什么?”李轩故作不解地挑眉,“娘子指的是何事?是指我今天在朝堂上英明神武,迷倒了你吗?” “李轩!”萧凝霜有些恼了,她觉得这个男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不正经,“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金吾卫!镇抚司!那是你拼了命才换来的权柄,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你知不知道,在战场上,将士用命夺下的阵地,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她的质问,铿锵有力,带着将门之女特有的执着与刚硬。 在她朴素的军事观念里,李轩的行为,等同于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却在敌人面前主动放下了武器。这是懦弱,是愚蠢。 李轩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中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温暖。 他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心。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拉着她的手腕,走到了殿外的庭院里。 “你看那棵树。”李轩指着院中一棵枝繁叶茂的百年古槐。 萧凝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明所以。 “这棵树,长得够高大,够强壮吧?”李轩问道。 萧凝霜点了点头。 “那如果现在来一场狂风,你觉得是它更容易被吹断,还是旁边那棵柔韧的柳树更容易幸免?” 萧凝霜蹙眉,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没完全明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李轩收回手,负手而立,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深沉,“凝霜,你说的没错,在战场上,寸土不让是军魂。但朝堂,不是战场。或者说,是另一种更复杂的战场。” “我如今,就是那棵最秀于林的树。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所有的风雨都冲着我来。我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我今天多说一句话,明天就可能被解读为意图染指相权;我多见一个将军,后天就可能被污蔑为意图兵变。这样下去,我会很累,也很危险。” 他转过身,直视着萧凝霜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所以我选择退。我把金吾卫和镇抚司这两件最扎眼的‘兵器’还给我父皇。如此一来,我就从一棵招风的大树,变成了一棵看似无害的小草。那些想对付我的人,会瞬间失去目标,他们的拳头,不知道该往哪里打。” “他们会怎么样?”萧凝霜下意识地追问。 “他们会去打别人。”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退了,大皇兄被禁足,现在朝堂上最‘秀’的,是谁?是二皇兄和三皇兄。父皇的目光,百官的焦点,都会转移到他们身上。他们为了争夺我让出来的权力真空,为了在父皇面前表现,会斗得比以前更厉害。而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这里,喝着茶,看着戏,顺便陪我的太子妃‘切磋剑法’。” 萧凝霜彻底怔住了。 她仿佛被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所熟悉的,是两军对垒,是真刀真枪的搏杀,是力量与勇气的直接碰撞。 而李轩所描述的,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战争形态——无声无息,却招招致命。 他不是放下了武器,而是将自己,变成了一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宝剑。剑不出鞘,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具威慑力。 “可……你就这么看着他们斗?万一其中一人胜出,势力大增,对你岂不是更不利?”萧凝霜还是有些担忧。 “那又如何?”李轩笑了,笑得无比自信,“只要我还是太子,只要父皇还信我,他们斗得越凶,根基就越不稳,暴露出的破绽就越多。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或者其中一人自以为胜券在握,最得意忘形的时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寒意,让萧凝霜不寒而栗。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退缩,而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他以退为进,以静制动,将所有的对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且,”李轩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起来,他凑近萧凝霜,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最重要的是,金吾卫的操练太累了,每天搞得我灰头土脸,哪有时间陪娘子风花雪月?从明天起,为夫我就是一个闲散太子了,每日的工作,就是钻研一下治国方略,剩下的时间嘛……”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暧昧地眨了眨眼:“都用来陪你。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切磋’那套‘情意绵绵剑’了。” “你……无赖!”萧凝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刚刚心中升起的那股对李轩的敬佩和震撼,瞬间被这句不正经的话给冲散了。 她又羞又恼,狠狠地瞪了李轩一眼,转身快步走回了殿内,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李轩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知道,那座名为“萧凝霜”的冰山,最后的一角,也在这庭院的阳光下,悄然融化了。 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最初的盟约,正在走向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过的亲密。 第一卷 第47章 夫妻感情升温 自李轩主动交出权柄,做起“闲散太子”后,东宫的日子,仿佛一下子慢了下来。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似乎都与这里隔绝了。 李轩每日上午去尚书房听太子太傅讲经,下午便回到东宫,或看书,或与萧凝霜在演武场练剑。 起初,萧凝霜还有些不适应。 她习惯了李轩每日卯时出、戌时归,习惯了那个运筹帷幄、雷厉风行的太子。如今这个每日“无所事事”,甚至会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去御花园池塘边钓鱼的男人,让她感到陌生又新奇。 “你到底会不会钓?”萧凝霜看着李轩半天没动静的鱼漂,终于忍不住开口。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把鱼饵甩到假山上了。 “钓鱼的精髓,在于一个‘钓’字,而不在于‘鱼’。”李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们钓的不是鱼,是心境,是禅意,是天地与我合一的玄妙境界,你懂吗?” 萧凝霜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桶里那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又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鱼桶。 李轩的脸皮厚比城墙,干咳一声道:“今日鱼儿与我无缘,罢了罢了。娘子,你看这天色,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不如我们来对诗一首,岂不美哉?” 萧凝霜白了他一眼,收起鱼竿,淡淡道:“我饿了,回宫。” “唉,真是对牛弹琴。”李轩摇头晃脑地跟在她身后,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萧凝霜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我说,娘子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视功名利禄如浮云,一心只向往人间烟火,此等高洁品性,为夫佩服,佩服。”李轩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 两人就这么一路斗着嘴回到了东宫。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李轩在说,萧凝霜在听,偶尔回敬一两句,便能把他噎个半死。 但那种轻松自在的氛围,却像温暖的泉水,无声地滋润着两人的心田。 萧凝霜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似乎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的都要多。她甚至开始期待每天下午,这个男人又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来“折腾”她。 然而,平静的日子,终究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间歇。 这日傍晚,李轩与萧凝霜正在用膳,荆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他的出现,总意味着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李轩给了萧凝霜一个安心的眼神,放下碗筷,与荆云走到了殿外。 “说。” “殿下,柳儿传回消息。”荆云的声音压得极低,“三皇子最近动作频频,他似乎在联合户部侍郎周明,以及漕运总督麾下的一些官员,想要在今年秋粮北运的事情上做文章。” 李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目标是谁?” “萧渊大将军。”荆云吐出四个字。 李轩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森然的杀气自他体内弥漫开来。 北境军团,在晋元城,是大周抵御外敌赵国最重要的屏障,而萧渊,就是这道屏障的定海神针。军粮,则是这支军队的命脉。 在军粮上动手脚,目标直指萧渊,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朝堂争斗,而是动摇国本的阴谋! 三皇子李毅,好狠的手段! 李轩的“退让”,果然让他的这些兄弟们按捺不住,开始将目标转向他身边的“软肋”。而镇守边关、轻易不能回京的萧渊,无疑是最好的目标。 一旦萧渊军中粮草出了问题,轻则军心动摇,重则边关失守。到那时,无论萧渊是否有责,皇帝为了平息事端,都极有可能将其撤换。 一个失去了兵权支持的萧家,对太子而言,价值将大打折扣。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毒辣至极。 “具体计划是什么?”李轩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 “柳儿暂时还未探听到核心机密,只知道他们计划在漕运途中,将一批送往北境的粮草,偷换成掺了沙石的霉米。时间,应该就在半月之后。” “知道了。”李轩点了点头,“让柳儿继续潜伏,不要轻举妄动,安全第一。另外,你亲自去一趟北境,将此事秘密告知萧将军,让他务必稳住,不要自乱阵脚,一切等我的消息。” “是。”荆云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李轩在原地站了许久,晚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他脸上的闲适与慵懒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酷。 他以为自己退一步,能换来片刻的安宁,能让这群豺狼去互咬。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将獠牙伸向了他最不能触碰的逆鳞。 那不是他的岳父,那是萧凝霜的父亲。 他可以容忍兄弟们对他用任何阴谋诡计,但他绝不能容忍他们伤害他在意的人。 李轩回到殿内,萧凝霜正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出事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李轩身上的气息变化。 李轩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她微凉的手,脸上重新挂起了温和的笑容,仿佛刚刚那股杀气只是错觉。 “没事,一些小麻烦而已。”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朝堂上的苍蝇,总是嗡嗡叫,烦人得很。” 他不想让萧凝霜担心。这件事,他要亲自处理。他要让李毅,为自己的愚蠢和贪婪,付出血的代价。 萧凝霜看着他,没有再追问。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想说,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她选择相信他。 “我……”萧凝霜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明日,想回家一趟,看看我娘。” 李轩心中了然,她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想回家去探探消息。 “好。”他没有戳破,反而笑着说道,“我陪你一起去。正好,我也许久没去拜见岳父岳母了。虽说岳父大人远在边关,但礼数不能废。” 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让京城里那些人看看,我这个‘闲散太子’,和我这大将军府的‘太子妃’,感情好得很。我们是打不散、拆不掉的一家人。” 他的话,意有所指。萧凝霜冰雪聪明,瞬间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这是在用行动,向所有政敌宣告,他与萧家的联盟,坚不可摧。任何想动萧家的人,都得先掂量掂量他这个太子的分量。 萧凝霜的心,猛地一暖。 她看着眼前这个将所有风雨都默默挡在身前的男人,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她轻轻“嗯”了一声,反手握紧了李轩的手。 月光下,两人的手紧紧交握。 一场针对萧家、针对北境军团的巨大阴谋,正在暗中酝酿。 而李轩,这头已经收敛了利爪的猛虎,即将为了守护自己的珍视之物,再度张开他致命的獠牙。 这一次,他不会再有任何留手。 第一卷 第48章 见岳母 翌日,太子李轩携太子妃萧凝霜回将军府省亲的消息,如一阵和煦的春风,吹遍了京城上层圈子。 在那些盯着东宫的眼睛里,这无疑是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 太子在朝堂上主动放权,表现得像个闲散王爷,转头却与他最大的军事倚仗——大将军府,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亲密。这一退一进,虚实结合,让许多自作聪明的人,一时竟看不懂他的路数。 马车辚辚,驶过朱雀大街。 李轩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繁华的街景,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身旁的萧凝霜,今日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一套素色的襦裙,清丽的面容在明媚的阳光下,少了几分平日的锋锐,多了几分柔和。 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在想什么?”李轩的声音很轻。 萧凝霜回过神,摇了摇头,却没有看他,目光依旧投向窗外。“没什么,只是许久未见母亲,有些……想念。” 李轩没有戳破她那点小心思。她必然是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才会提出回家。 他伸手,轻轻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没有说话。 萧凝霜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抽回手。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将军府门前,萧夫人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女儿和太子一同前来,这位保养得宜的贵妇人脸上笑开了花,眼中却难掩对女儿的疼惜与担忧。 “凝霜清瘦了些,”萧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细细端详,“殿下,我们家凝霜性子冷,不懂得照顾人,您可要多担待。” “岳母大人言重了。”李轩拱手行礼,姿态谦和,笑容温煦,“凝霜蕙质兰心,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是儿臣的福气。倒是儿臣,近日忙于学业,疏于陪伴,心中有愧。”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高了萧凝霜,又全了礼数,让萧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家宴之上,气氛融洽。 李轩绝口不提朝堂之事,只与萧夫人聊些家常,谈吐风趣幽默,时不时引得萧夫人和萧凝霜莞尔。 看着女儿脸上那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浅笑,萧夫人心中对这位太子女婿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午后,萧凝霜陪着母亲在后院说话,李轩则独自一人在书房品茶。 不多时,王富贵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门口。 “殿下,都安排好了。” 李轩呷了一口茶,眼皮都未抬。“户部那边,今天是谁当值?” “回殿下,是户部侍郎周明。此人……是三皇子的人。”王富贵的声音压得很低。 “很好。”李轩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原本闲适慵懒的气质倏然一变,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更衣,去户部。” 王富贵一愣,满脸不解:“殿下,您现在去户部,这……于理不合啊。您已经不管事了。” “谁说本宫是去管事?”李轩理了理衣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本宫是去学习的。父皇让本宫潜心向学,这户部乃国家钱粮中枢,本宫去查阅些资料,为太子太傅解惑,难道不应该吗?” 王富贵恍然大悟,脸上顿时露出敬佩的神色。殿下这哪里是去学习,分明是去敲山震虎! 一个时辰后,本该在东宫“闭门思过”的太子殿下,在一众官员惊愕的目光中,施施然地走进了户部衙门。 他今日穿得极为朴素,一身青色常服,没带任何侍卫,只跟了个老管家王富贵,手上还拿着一本《治国策论》,像个来请教学问的晚辈,脸上挂着和煦到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 户部侍郎周明正在堂中处理公务,听闻太子驾到,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急忙迎了出去,脸上堆着假笑,心里却在打鼓。这位太子爷前几天刚在朝堂上自断臂膀,今天怎么突然跑到他这一亩三分地来了? “下官周明,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周明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周大人不必多礼。”李轩虚扶一把,笑得人畜无害,“本宫今日是来学习的。太傅布置了课业,让本宫研究一下我大周的漕运和边军粮饷供给。本宫想来想去,这满朝文武,谁能比户部的诸位大人更精通此道呢?所以特来请教。” 周明一听“边军粮饷”四个字,眼皮就是一跳,心中暗道不妙。三爷的计划才刚开始,这位怎么就闻着味儿找上门了? 他定了定神,连忙道:“殿下勤学好问,实乃我大周之福。只是……这军粮账目乃国家机密,按规定,非有陛下或兵部手令,不得查阅。殿下您看……”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轩的脸色,准备好了应对这位太子爷的雷霆之怒。毕竟,这位主儿最近在京城的名声可不太好,动不动就喜欢掀桌子。 谁知,李轩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一拍脑门,有些懊恼地说:“哎呀,你看本宫这记性!光想着学习,把规矩给忘了。周大人说的是,规矩就是规矩。” 周明心中一松,以为把他糊弄过去了。 不料,李轩话锋一转,直接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将手里的《治国策论》往桌上一放,笑呵呵地对周围一圈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户部小吏们说:“既然机密账目不能看,那本宫就不为难周大人了。本宫就在这儿坐坐,看看诸位大人是如何为国理财的,也算是一种学习嘛。王富贵,去外面买些茶点,给户部的各位大人都分一分,就说本宫请客。” 周明的脸瞬间就绿了。 这叫什么事?太子殿下坐在你衙门大堂里不走了!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是他周明怠慢太子,还是他心里有鬼,不敢让太子看账本? 一时间,整个户部衙门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明和他面前那位气定神闲的太子殿下身上。 周明只觉得如芒在背,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 李轩仿佛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翻开书,嘴里还念念有词:“嗯……‘为国之道,食足为先’,古人诚不欺我啊。周大人,你说,送往北境晋元城的粮草,从京城出发,走水路,大概需要多久能到?” 他问得如此随意,就像一个纯粹好奇的学生。 周明擦了擦汗,硬着头皮答道:“回殿下,若水路顺畅,大约……二十日可到。” “哦,二十日。”李轩点了点头,又问,“那这一路上,会不会有什么损耗?比如船只漏了,或者粮食发霉了之类的?” “这……在所难免,在所难免。”周明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那一般损耗多少算是正常的?”李轩继续追问,脸上依旧是那副求知若渴的真诚表情。 这个问题,就像一把刀,直接捅向了周明的要害。 他要是说多了,等于承认户部监管不力;说少了,万一将来真出了事,他就是欺君之罪! 周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轩也不逼他,只是叹了口气,合上书,幽幽地说道:“看来,这治理国家还真是不容易啊。本宫原以为,只要把粮食装上船,就能送到边关将士们的手里了。唉,本宫还是太天真了。” 他站起身,对着周明拱了拱手:“今日多谢周大人解惑,本宫受益匪浅。既然账目不能看,本宫也就不打扰各位公务了。只是本宫有个不情之请,关于北境粮饷的公开卷宗,可否借我誊抄一份?本宫回去也好向太傅交差,免得他老人家又说我敷衍了事。” 周明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公开卷宗!那东西虽然不是核心机密,但里面也记载了每次粮草调度的数量、时间和路线!他要是给了,太子回去对着地图和历法一推演,照样能发现问题! 可他能不给吗? 全户部的官员都看着呢!太子殿下姿态放得这么低,从头到尾没有一句重话,只是想抄一份“作业”而已。 他要是再拒绝,那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我周明,心!里!有!鬼! “当……当然可以!”周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这位瘟神送走。 “多谢周大人!”李轩笑容灿烂,仿佛真的只是个得到了老师奖赏的学生。 很快,一份关于北境粮饷调度的卷宗被送了过来。李轩也不客气,让王富贵铺开纸笔,就在这户部大堂之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笔一划地抄写起来。 他写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整个户部衙门,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周明站在一旁,如坐针毡,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他知道,太子殿下每多写一个字,悬在他头顶上的那把刀,就落下一分。 这一场无声的较量,他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第一卷 第49章 太子真是太毒了 东宫,承恩殿。 烛火明亮,将李轩与萧凝霜的身影投在墙上。 书案上,摊放着两本账册,一本是李轩从户部誊抄回来的卷宗,另一本,则是萧凝霜凭着记忆和她父亲书信中透露的信息,默写出的一份北境军团粮草需求的估算。 萧凝霜秀眉紧蹙,玉指在李轩抄回的卷宗上缓缓划过,声音清冷而笃定:“不对。” “哦?哪里不对?”李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这里,”萧凝霜指着其中一处,“记录上个月运抵晋元城的粮草,共计二十万石。但我父亲麾下,除了五万常备军,还有三万匹战马,以及辅兵、民夫,每日人吃马嚼,消耗巨大。这二十万石,看似不少,但若想支撑到秋粮运抵,至少还有四十五日的缺口。按照军中最低标准配给,也还差了近十万石的量。” 她不是在猜测,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种对数字的敏感和对后勤的精准把握,是将门之女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李轩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不对”。 “娘子真是我的贤内助。”他由衷地赞叹道,“没错,这份卷宗,是假的。或者说,是一份真假参半的假账。它只记录了朝廷明面上拨下去的粮草,却刻意忽略了其中正常的损耗、途中的追加以及战备储备的部分。” “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萧凝霜不解。 “为了做出一本‘天衣无缝’的账,来应付我这个突然上门的‘学生’。”李轩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周明不敢给我真的,又不敢直接拒绝,只能连夜伪造了这么一份东西。他以为我看不出破绽,就算看出来了,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直接拿着这份假账去父皇面前告发他?”萧凝霜有些急切。此事关乎她父亲和北境数十万将士的安危,她无法像李轩这样冷静。 “不。”李轩摇了摇头,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我们现在去,证据不足。周明完全可以狡辩,说他给的是简化过的卷宗,并非正式账目。我们打不倒他,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把真正的证据藏得更深。” “那……” “蛇,已经探出头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一棒子打下去,而是要抛出更香的诱饵,引它彻底出洞。”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猎人般的笑容。 他取过笔墨,亲自草拟了一封奏疏。 这封奏疏,写得极为谦卑恭顺。他先是感谢了户部侍郎周明的“热心教导”,然后以一个学生的口吻,列举了自己在研究卷宗时发现的几个“疑点”,也就是刚才萧凝霜指出的那些问题。 奏疏的结尾,他写道:“……儿臣愚钝,百思不得其解,恐是儿臣学识浅薄,错解了账目。然此事关乎边关稳定,儿臣不敢不察。恳请户部尚书张大人,于百忙之中,为儿臣解惑一二。若儿臣所虑为虚,乃是杞人忧天,还请尚书大人代儿臣向周侍郎致歉,免得同僚间因误会产生嫌隙。” 萧凝霜看着这份奏疏,冰雪聪明的她,瞬间明白了李轩的用意。 这封奏疏,他没有直接上呈给皇帝,而是指名道姓地要递给户部尚书张博文。张博文是朝中老臣,出了名的爱惜羽毛,从不轻易站队。李轩这封信,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直接扔到了他的怀里。 他若是置之不理,将来边关粮草真出了事,太子这封“提前预警”的奏疏就是铁证,他张博文难辞其咎。 他若是认真去查,就必然会查到他下属周明的头上,进而牵扯出背后更大的势力。 这看似谦卑的请教,实则是一封杀人不见血的最后通牒。 “你……是想逼着户部尚书,去查周明?”萧凝霜轻声问道。 “不,我是在逼周明背后的人。”李轩将奏疏封好,递给门外的荆云,“这封信,不要送去户部。找个最稳妥的渠道,确保在今夜子时之前,让三皇子李毅,‘看’到它。” 荆云接过信,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萧凝霜彻底明白了。 李轩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周明,也不是户部尚书,而是藏在幕后的三皇子李毅! 他这是在告诉李毅:你的计划,我已经知道了。现在,皮球踢给你,看你怎么接。 …… 三皇子府,书房。 李毅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青瓷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废物!周明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面色铁青,原本温文尔雅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戾的阴狠。 首席幕僚魏庸站在一旁,脸色也同样凝重。 他捡起地上那封被李毅揉成一团的“奏疏”,仔细又看了一遍,眉头紧锁。 “殿下,太子这一手,太毒了。”魏庸沉声道,“他根本没想过要通过正常途径解决问题。他这是在设局,在逼我们动手。” 李毅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眼神阴鸷。“他知道了多少?柳儿那边有没有消息?” “没有。”魏庸摇了摇头,“柳儿传回的消息说,太子这几日除了去了一趟将军府,就是在东宫陪太子妃钓鱼练剑,根本没有任何异常。我们都以为他真的成了一个闲散王爷,没想到……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扼住了我们的咽喉。” “现在怎么办?”李毅停下脚步,盯着魏庸,“一旦这封信落到张博文那个老狐狸手里,他一定会彻查到底。到时候,我们所有的布置都将前功尽弃!” 魏庸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殿下,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太子既然想引蛇出洞,那我们就干脆把这个洞,彻底毁了!” “你的意思是……” “一不做,二不休!”魏庸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着疯狂的光,“漕运码头的乙字十三号仓库,那里还存放着我们准备‘送’去北境的那批‘陈米’,以及……所有替换下来的真正军粮和原始账目。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就说是意外失火,死无对证!到时候,就算太子闹到父皇面前,没有证据,他也奈何不了我们!” 李毅的眼中,也同样燃起了疯狂的火焰。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虽然会损失一批粮食,但只要能毁掉证据,扳倒萧渊的计划就能继续。 “好!就这么办!”李毅一掌拍在桌上,“你亲自去安排,务必做得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殿下放心。”魏庸躬身一拜,眼中充满了自信。 他以为,这是破局的妙计。 他却不知道,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李轩的算计之中。 子时,月黑风高。 漕运码头,一片寂静,只有巡夜的更夫提着灯笼,有气无力地走过。 乙字十三号仓库周围,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潜近。他们动作娴熟,显然是此道高手。撬开门锁,闪身而入,很快,仓库的窗户缝里,便透出了微弱的火光。 火光越来越亮,渐渐有浓烟冒出。 几道黑影从仓库里窜出,看着那即将燃起熊熊大火的仓库,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撤离的瞬间,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十支淬了火油的火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精准地钉在仓库的木墙和屋顶上!原本只是内部闷烧的仓库,瞬间被点燃,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码头照得如同白昼! 那几个黑衣人瞬间懵了。 这火……不是他们放的! “走水啦!救火啊!” “快!乙字十三号库房走水了!” 凄厉的喊声和铜锣声响彻夜空。 紧接着,更让他们肝胆俱裂的一幕出现了。 从周围的阴影中,涌出了上百名身穿黑衣劲装、手持利刃的武士。 为首一人,正是荆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几个目瞪口呆的黑衣人,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抓。” 与此同时,在另一队人马的“奋力扑救”下,一个沉重的铁皮箱子,被从火海中“抢救”了出来。箱子被烧得漆黑,但上面的大锁,却完好无损。 荆云走到箱子前,用剑鞘敲了敲。 “殿下神机妙算。这蛇,不仅出了洞,还一头撞进了笼子里。” 第一卷 第50章 弃车保帅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金銮殿内已是暗流汹涌。 漕运码头仓库深夜失火,户部军粮账目险些付之一炬的消息,早已在朝会开始前传遍了文武百官的耳朵。 户部尚书张博文站在队列中,脸色发白,冷汗涔涔。 他昨夜辗转反侧,还在为如何回复太子的“请教信”而头疼,没想到一夜之间,天就塌下来了。 三皇子李毅则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第一个站出来奏报:“父皇!儿臣听闻昨夜漕运仓库失火,幸得巡夜卫士发现及时,又有路过的东宫护卫见义勇为,奋力抢救,才保住了一批重要的军粮账目,实乃不幸中的万幸!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事,严惩纵火小人!”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便给李轩送了个人情,可谓是滴水不漏。 大皇子李远在一旁冷哼一声,显然不信这是什么意外。二皇子李湛则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龙椅之上,皇帝李承业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他将目光投向了队列中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儿子。 “太子,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李轩身上。 李轩缓步出列,手中捧着一个被烧得漆黑的铁皮箱子。他将箱子高高举起,声音清朗,响彻整个大殿。 “回父皇,儿臣不敢妄言。但儿臣手中,有一样东西,或许能为父皇解开所有疑惑。” 一名太监小心翼翼地将箱子呈上。在李承业的示意下,箱锁被当众打开。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沓沓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账册。 李轩朗声道:“父皇,儿臣前日赴户部求学,对北境粮饷心生疑窦。回来后日夜难安,总觉得心神不宁。昨夜,儿臣辗转反侧,便派心腹荆云带人去漕运码头附近暗中巡查,以求心安。不曾想,竟真的遇上了纵火之辈!” 他的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自己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又将一切都归结于自己的“忧国忧民”和一点点“运气”。 李承业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账册,只翻了两页,脸色便彻底阴沉了下去。那双深邃的帝王之眸中,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好!好得很!”他猛地将账册摔在龙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以沙石霉米替换军粮,克扣边关将士的口粮!这就是朕的股肱之臣,这就是我大周的户部!” 户部尚书张博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老臣失察,老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李轩看都未看他一眼,继续说道:“父皇,儿臣已经连夜审问了那几个纵火的刺客。他们已经全部招供。”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供状,由太监呈上。 “刺客招认,他们乃是受户部侍郎周明指使。周明大人许诺他们,事成之后,每人可得白银千两,并送他们出京。至于周明大人为何要销毁这些账目,儿臣愚钝,不敢妄加猜测。”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射向了队列中早已面无人色的周明。 周明浑身一软,瘫倒在地,嘴里只知道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是我……冤枉啊……” 李毅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没想到,李轩的动作这么快,手段这么狠,一夜之间就拿到了人证物证! 他必须立刻弃车保帅! 李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再次出列,满脸悲愤地指着周明,痛斥道:“周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动摇国本之事!父皇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君恩的吗?你……你简直猪狗不如!” 他这番声色俱厉的表演,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最痛恨贪官污奸的皇子。 李轩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见李轩对着龙椅上的李承业,深深一拜,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父皇!北境乃我大周屏障,萧大将军与数十万将士枕戈待旦,为国戍边,流血牺牲。我们不能让他们在前方杀敌,后方却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此事,绝非一个区区户部侍郎能够独立为之,其背后必然还有更大的黑手!”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一脸“正义”的李毅,继续道: “儿臣之前向父皇请辞,是因畏惧兄弟阋墙,内耗国力。但儿臣今日方才明白,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宵小之辈更加猖狂,让奸佞之徒以为我大周无人!儿臣身为太子,食君之禄,享万民奉养,岂能坐视国本被侵蚀而无动于衷!” “儿臣恳请父皇下旨!”李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殿宇,“由儿臣亲自督办此案!彻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官职多高,绝不姑息!” “儿臣更恳请父皇,将此次秋粮北运之事,全权交由儿臣负责!儿臣立下军令状,必定亲自押运,确保一粒米、一粒粮,都安然无恙地送到北境将士们的手中!” 这一番话,说得是气吞山河,荡气回肠。 他没有直接攻击任何一位兄弟,却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国为民、不畏强权、勇于担当的储君形象。 他从一个被动的“受害者”,一个“运气好”的发现者,一跃变成了主动出击、力挽狂狂澜的主导者! 李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终于明白,李轩之前所谓的“退让”,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他退的,只是那些虚名和权柄。 他要的,是这种能一锤定音、名正言顺、谁也无法质疑的滔天大权! 督办粮草大案,监押北运军粮! 这两项权力加在一起,等于将整个户部和漕运系统的命脉,都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李承业看着殿下昂首而立的儿子,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里,充满了欣赏、欣慰,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这,才是他想要的继承人! 不耽于权术,却懂得何时该握紧权柄;不主动挑起争斗,却能在国家利益受损时,挺身而出,雷霆一击! “准!” 李承业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大殿中回响。“此案,由太子全权督办!查案期间,镇抚司上下,皆听太子调遣!命大理寺、刑部全力配合!” “北运粮草,亦由太子总领!朕给你先斩后奏之权!谁敢阻挠,杀无赦!” 一言既出,满朝震动! 这哪里是授权,这简直是给了太子一柄尚方宝剑! 李毅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他不仅没能扳倒萧家,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亲手为李轩送上了一份天大的功劳和权柄。 他这一箭,不仅没射中老虎,反而被老虎一口咬断,还顺便把自己的弓给搭了进去。 退朝后,李轩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走出了金銮殿。 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笔直而修长。 他没有立刻回东宫,而是径直走向了将军府。 …… 东宫,萧凝霜一整个上午都坐立不安。 她派人去打听了好几次消息,却都只得到“朝会尚未结束”的回复。 直到午后,她才看到李轩的马车缓缓驶回。 她急忙迎了出去,看到李轩的那一刻,她所有的担忧和疑问,都化作了嘴边一句:“如何了?” 李轩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将一份盖着玉玺朱印的圣旨,和一枚象征着镇抚司指挥权的令牌,放到了她的手里。 萧凝霜看着手中的圣旨和令牌,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能想象到朝堂上的惊心动魄,却没想到,李轩不仅化解了危机,还……拿回了更多。 “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和你在意的人,受到任何伤害。”李轩看着她震惊的模样,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轮到我们,给他们送一份‘大礼’回去了。” 萧凝霜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藏着运筹帷幄的乾坤,和席卷天下的风雷。 这一刻,她那颗早已融化的冰山之心,彻底化作了一池春水,波光潋滟,再也无法平静。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谢谢,只是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伸手,为他抚平了衣襟上的一丝褶皱。 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显亲密。 窗外,阳光正好。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大危机,就此消弭于无形。 而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 第一卷 第51章 有殿下在我不怕 二皇子府。 李湛面色阴沉地将手中的一枚白玉棋子捏得粉碎,玉屑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好一个太子!好一个李轩!”他咬牙切齿,英俊的面容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本王真是小瞧他了!借着粮草案,不仅把镇抚司的权柄又拿了回去,还顺理成章地接管了漕运!父皇更是赐了他先斩后奏之权!他现在,比之前还要风光!” 上元灯会的文采惨败,和静心楼的挑拨失败,已经让他颜面尽失。 如今,李轩更是借着他三弟的愚蠢,完成了一次漂亮的绝地反击,这让他如何能不妒火中烧。 首席幕僚魏庸站在一旁,神色依旧平静,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殿下息怒。”他躬身道,“太子如今的气势,的确如日中天。但越是如此,他脚下的路,就越是凶险。” “哦?”李湛挑了挑眉,“先生有何高见?” “殿下请想,”魏庸不疾不徐地分析道,“太子此去北境,名为押运粮草,实则是去收拢军心,为他自己,也为萧家,再添一份厚重的政治资本。此举,谁最不愿看到?” 李湛冷笑一声:“当然是老大和老三。老大一直觊觎兵权,眼看京营没指望了,自然不希望太子再与北境军团加深联系。至于老三,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太子抄了老底,这口恶气,他咽得下去才怪。” “殿下英明。”魏庸抚须一笑,“正是如此。太子这一趟差事,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成了众矢之的。他就像一块肥肉,引得无数饿狼在暗中窥伺。老大勇而无谋,性情暴躁,吃了这么大的亏,必然会想办法在路上报复。老三阴险狡诈,损失惨重,更不会善罢甘休。甚至……还有那些不想看到太子与军方彻底绑定的文臣集团,他们或许也会有动作。” 李湛的眼睛亮了起来,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兴奋的寒意:“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坐山观虎斗?” “正是。”魏庸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殿下,我们之前的亏,就吃在太过急于出手,反而让太子抓住了破绽。如今,太子锋芒毕露,正是最招人嫉恨的时候。我们何必再去做那只出头的螳螂?不如退居幕后,当一只耐心等待的黄雀。” 他走到李湛身边,压低了声音:“让老大和老三去冲锋陷阵,去消耗太子的实力和耐心。他们若能得手,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顺势接管残局;他们若是失败,也必然会进一步激怒太子,让太子行事更加酷烈,从而在父皇和朝臣心中留下一个‘残暴不仁’的印象。无论结果如何,对我们都是有利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湛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妙!实在是妙!”他一拍大腿,心情豁然开朗,“就让他们去狗咬狗!本王倒要看看,我这位太子弟弟,究竟有多少能耐,能应付得了这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魏庸微微一笑,躬身道:“殿下只需静候佳音即可。这一路上,必然会很‘热闹’。” 李湛得意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充满了算计和阴狠。 …… 京城之外,官道之上。 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缓缓前行。 队伍的最前方,是五百名身穿黑色甲胄、气势彪悍的东宫卫率,他们是李轩的嫡系,每一个都以一当十。 队伍中央,是上百辆装得满满当当的粮车,车轮滚滚,在官道上压出深深的辙印。 每一辆车上,都插着一面印有“太子督运”字样的明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队伍的后方,则是三千名刚刚收编不久,但经过地狱式训练,已然脱胎换骨的金吾卫左营将士。 他们军容整肃,步履铿锵,眉宇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支队伍,不仅是运粮队,更像是一支移动的军队,昭示着皇家的威严与太子的权柄。 李轩并没有像其他皇子出巡那样,安逸地坐在奢华的马车里。 他一身劲装,与萧凝霜共乘一骑,行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阳光下,男子英武挺拔,女子英姿飒爽,宛若一对神仙眷侣,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经过两个月的相处,两人的关系早已发生了质的变化。 虽然在人前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眉梢眼角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亲密与默契,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前面再过三十里,就是‘一线天’了。”萧凝霜看着远处的地势,轻声提醒道。 “一线天”是通往北方的必经之路,两面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仅容两辆马车并行。这种地形,是天然的伏击之地。 “嗯,我已经让荆云带人提前去探查了。”李轩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他当然知道此行的凶险。从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 不过,他并不在意。 棋盘已经摆好,他不仅是棋手,也是一枚最重要的棋子。 他就是要用自己做饵,将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一只一只地全都引出来。 “你怕吗?”他忽然转头,笑着问萧凝霜。 萧凝霜迎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有殿下在,我不怕。” 她的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李轩心中一暖,伸手握住她放在马鞍上的手,紧了紧。 就在这时,心腹铁牛策马从后方赶了上来,他瓮声瓮气地禀报道:“殿下,后面有个自称是您故交的商队,想要与我们结伴同行,说是人多安全些。” “哦?故交?”李轩眉毛一挑。 他在这大周朝可没什么“故交”商队。 “让他们过来。” 很快,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被带到了近前。他一见到李轩,便满脸堆笑地行礼:“草民张德,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草民的东家姓宋,与殿下乃是旧识,听闻殿下在此,特命草民前来问安,并希望能与殿下同行一段,以策万全。” 姓宋? 李轩和萧凝霜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个人——宋清婉。 萧凝霜的眼神,瞬间凉了几分。 李轩心中暗道一声“糟糕”,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既然是故人,那便跟着吧。不过,要守规矩,跟在队伍最后面,不得擅自靠近中军粮车。” “是是是!多谢殿下恩典!”那张管家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萧凝霜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策马,与李轩拉开了一点距离。 李轩苦笑一声,凑过去低声道:“怎么,又喝醋了?” “没有。”萧凝霜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还说没有,这醋味儿,隔着三里地都闻到了。”李轩故意逗她,“人家只是偶遇,又不是我请来的。再说了,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别人就算是仙女下凡,我也懒得看一眼。” 这番话说得直白又有些无赖,却让萧凝霜紧绷的嘴角,悄悄松动了一丝。 她轻哼一声:“油嘴滑舌。” 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李轩心中大定。他知道,这座冰山,是真的被自己给捂热了。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支“商队”的末尾,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一双阴鸷的眼睛,正透过车帘的缝隙,死死地盯着李轩的背影,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那不是宋清婉,而是被李轩亲手送入天牢,又被三皇子李毅暗中救出,毁了容貌的户部侍郎——周明! 一场精心策划的杀局,即将在“一线天”,拉开序幕。 第一卷 第52章 杀局再现 夕阳西下,余晖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一片瑰丽的血色。 庞大的运粮队伍终于抵达了“一线天”的入口。 正如其名,这是一条被两座刀劈斧削般的山崖夹在中间的狭长通道。 抬头望去,天空被挤压成一条细长的蓝线,两侧的山壁上怪石嶙峋,草木稀疏,透着一股荒凉与肃杀。 队伍行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狭窄的通道让原本宽阔的阵型被迫拉长,宛如一条长蛇,蜿蜒着钻入这巨兽的喉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士兵们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高耸的山壁。 这种地形,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李轩与萧凝霜并辔走在最前方,神色依旧平静,但敏锐的感知早已提升到了极致。 “有些太安静了。”萧凝霜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入李轩耳中。 “是啊,安静得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李轩的目光扫过山壁上一处不起眼的凸起,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他早已让荆云带领先头部队探查过,回报是一切正常。 但李轩清楚,真正的危险,往往就藏在“一切正常”的表象之下。对方既然敢在这里动手,就绝不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破绽。 队伍行至通道中段,这里是整个“一线天”最狭窄、最险峻的地方。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轰隆隆——” 一阵沉闷如雷的巨响,从两侧的山崖上方传来。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无数拳头大小的碎石如同雨点般从天而降,砸在士兵们的盔甲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 “有埋伏!稳住!举盾!” 金吾卫的将领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声。 士兵们训练有素,第一时间举起了手中的盾牌,组成了一道道龟甲般的防线,护住了头顶。 然而,这只是开始。 伴随着更加剧烈的轰鸣,无数早已被安置在山崖边缘的巨石和滚木,被人用杠杆撬动,裹挟着万钧之势,朝着下方的队伍狠狠砸来! 那场景,宛如天崩地裂! 一时间,人喊马嘶,乱成一团。狭窄的地形让队伍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从天而降。 “殿下小心!” 萧凝霜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就要将李轩推开。 然而,李轩的反应比她更快。他一把揽住萧凝霜的纤腰,脚在马镫上猛地一踏,整个人如大鹏展翅般拔地而起,带着她向一侧相对平缓的山壁掠去。 几乎就在他们离开的瞬间,一块足有磨盘大小的巨石轰然砸下,将他们刚才乘坐的骏马,连同地面都砸出了一个恐怖的深坑! “保护殿下!保护粮车!” 铁牛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挥舞着手中那柄特制的巨斧,将一块砸向粮车的滚木硬生生劈成两半。 东宫卫率的精锐们也立刻行动起来,用血肉之躯,组成了一道钢铁防线,死死地护住了中央的粮车。 然而,敌人的攻击太过猛烈,范围也太广。 不断有士兵被巨石砸中,惨叫着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混乱之中,那支一直跟在队尾的“商队”也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十几个伪装成伙计的护卫,突然从马车中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强弓硬弩,对准的却不是山上的敌人,而是前方阵脚已乱的金吾卫士兵! 为首的,正是那个毁了容、脸上布满狰狞疤痕的周明! “放箭!杀了他们!为三殿下报仇!”他疯狂地嘶吼着。 猝不及防之下,后方的金吾卫顿时倒下了一大片。 前后夹击! 这竟然是一个连环杀局!山上的落石负责制造混乱,打乱阵型,而藏在队尾的杀手,则负责收割! “三殿下?”李轩落在山壁的一处落脚点,将萧凝霜护在身后,听到周明的吼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是李毅这个输不起的家伙。 “你先待在这里,不要乱动。”李轩对萧凝霜叮嘱了一句。 萧凝霜看着下方惨烈的景象,心急如焚,但她知道自己此刻冲下去也只是添乱,只能点头道:“你小心!” 李轩深吸一口气,双目陡然变得锐利如鹰。 他并没有急着冲下去,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了山崖上方,那些还在不断往下推巨石的黑影。 擒贼先擒王!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那股修炼出的真气开始高速运转,一股奇特的震动从他喉间深处酝酿。 “吼——” 一声低沉、古怪,仿佛不似人声的咆哮,从李轩口中猛然爆发! 虎豹雷音! 这一次,他不再是用于淬炼己身,而是将这股蕴含着精神冲击的音波,朝着山崖上方扩散而去! 音波无形,却仿佛带着实质性的冲击力。 山崖上方,那些正奋力推着滚石的黑衣人,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巨响,仿佛被人用重锤狠狠敲了一下。瞬间头晕目眩,耳鸣不止,有几个离得近的,甚至直接七窍流血,惨叫着从山崖上摔了下来。 趁着这千载难逢的间隙,李轩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踩着陡峭的山壁,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角度,高速向上攀升! 山崖上方的伏兵被那一声“虎豹雷音”震得心神失守,根本没注意到死神已经降临。 李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他没有用任何兵器,只是简简单单的拳、掌、肘、膝。 每一次出手,都简洁而高效。 或一拳击碎喉骨,或一掌震碎心脉。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在他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山崖一侧的伏兵,便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 没有了山上的威胁,下方的压力骤减。 荆云早已带领着东宫卫率的精锐,反身杀向了周明带领的“商队”。 周明等人虽然也算好手,但在荆云这些杀戮机器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很快,周明便被荆云一脚踹翻在地,生擒活捉。 一场惊天杀局,在李轩这近乎神魔般的个人武力之下,被硬生生地破解了。 当李轩飘然从山壁上落下时,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幸存的士兵,无论是东宫卫率还是金吾卫,都用一种看神明般的眼神,敬畏地看着他。 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震撼。一人一吼,震慑全场;徒手攀岩,如履平地;赤手空拳,瞬杀数十名伏兵! 这……这还是凡人能拥有的力量吗?! 李轩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他走到被五花大绑、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周明面前。 周明抬起头,那张狰狞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和不敢置信:“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李轩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笑道:“本宫是来向你三殿下,讨还公道的鬼。”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满地的狼藉和伤亡的士兵,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杀意。 他朗声道:“清点伤亡,救治伤员!将所有敌人的尸体,都给本宫吊在‘一线天’的入口处!” “告诉天下人,这就是与本宫为敌的下场!” “至于你,”他指着周明,对荆云冷冷道,“卸掉他的下巴,打断他的四肢。本宫要让他活着,好好看着,他的主子,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灭亡的。” “三哥,”李轩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眼中寒芒一闪,“你送我的这份大礼,我收下了。” “接下来,该轮到本宫……还礼了。” 第一卷 第53章 李轩的大礼 一线天内的血腥味,浓得几乎化不开。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山崖吞没,夜色迅速笼罩了这片人间炼狱。 火把被一支支点亮,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满地的狼藉,还有士兵们脸上那混杂着疲惫、后怕与狂热的复杂神情。 李轩的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下去。 东宫卫率的士兵们面无表情地将那些黑衣杀手的尸体拖拽出来,用绳索捆住脚踝,一个个吊在了“一线天”狭道入口的山壁之上。 数十具尸体随风摇曳,在火光下投射出幢幢鬼影,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卷。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野蛮的宣告。 所有路过此地的人,都会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都会知道太子李轩在此地遭遇了什么,以及他用何等铁血的方式进行了回应。 金吾卫的士兵们在默默地收敛着同袍的尸体,气氛压抑而沉重。 这一战,他们伤亡了近三百人。然而,没有人抱怨,更没有人质疑。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火光下,身姿挺拔如松的太子殿下,眼神里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 在那种毁天灭地般的攻击下,是太子殿下如神人天降,凭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是他,救了所有人的命。 这种认知,比任何言语上的收买都更加深刻,更能直抵人心。 “铁牛!”李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末将在!”铁牛大步上前,他身上的铠甲沾满了血污,却丝毫掩盖不住他此刻的亢奋。 “清点伤亡,抚恤金按三倍发放。所有牺牲的弟兄,骨灰由专人护送还乡,其家人,东宫养之!” “是!”铁牛的声音洪亮,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李轩又转向荆云:“审得怎么样了?” 荆云提着被卸掉下巴、打断四肢,如同烂泥般瘫软的周明走了过来,将一份按着血手印的供状呈上。“殿下,都招了。主谋是三皇子李毅,他暗中救出周明,许诺事成之后官复原职,并让他执掌工部。这支所谓的‘商队’,是他豢养多年的死士。山上的伏兵,则是他通过地下钱庄雇佣的江湖亡命徒。” 李轩接过供状,扫了一眼,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好一个李毅,倒是舍得下血本。 他走到周明面前,蹲下身,看着对方那双充满怨毒与恐惧的眼睛,轻笑道:“周大人,哦不,前周大人,你说,我该怎么谢你这份大礼呢?” 周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荆云。”李轩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在。” “找个好点的大夫,给他把伤治一治,尤其是这张嘴,务必让他能开口说话。再给他换上一身干净的囚服。”李轩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荆云一愣,有些不解。 李轩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道:“我这位三哥,送了我这么一份‘惊喜’,我若是不回礼,岂不是显得太过小气?他不是喜欢玩阴的吗?那我就陪他玩一次大的。” 他附在荆云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荆云的眼睛越听越亮,最后,看向李轩的眼神里,除了敬畏,更多了几分狂热。 这种釜底抽薪、反将一军的毒计,也只有自家殿下能想得出来。 “去办吧,找我们最可靠的人,连夜送回京城。记住,动静要大,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一场好戏。” “遵命!”荆云领命,拖着周明迅速离去。 处理完这一切,李轩才转身走向一直静静站在不远处的萧凝霜。 她俏脸煞白,显然是被这血腥的场面冲击到了。 虽然出身将门,可见惯了沙场演武,但如此近距离地目睹一场惨烈的伏杀,还是让她心神激荡。 “吓到了?”李轩走到她身边,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萧凝霜摇了摇头,抬眸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却盛满了担忧与后怕。“你刚才……太冒险了。” 她指的是他徒手攀上悬崖的那一幕。只要稍有失手,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不冒险,怎么能钓出大鱼?”李轩笑了笑,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他便用自己的手掌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起来,用体温温暖着她。 “可是……” “没有可是。”李轩打断她,“身为统帅,有时候,就必须让自己成为最锋利的尖刀。而且,我也想让他们看看,动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答应过你,会保护好你和你的家人。谁敢伸手,我就剁掉谁的爪子。” 这番话说得霸道无比,却让萧凝霜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能感觉到,他冰冷铁腕的背后,是对她的珍视与承诺。 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低声道:“我相信你。但是,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好。”李轩点头,心中一片柔软。 就在这时,王富贵哭丧着脸跑了过来:“殿下,咱们……咱们带来的那对龙凤喜烛,被刚才的落石给砸碎了……” 李轩一愣,随即失笑。 都什么时候了,这老小子还惦记着那对蜡烛。 萧凝霜却是俏脸一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碎了就碎了吧,回头我让内务府再造一百对,把东宫点得跟灯会一样。”李轩挥了挥手,心情因为这小小的插曲而轻松了不少。 他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眼中寒芒一闪。 …… 三日后,京城。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囚车,在数十名黑甲骑士的押送下,径直驶向了大理寺。 更引人注目的是,囚车前方,有两名骑士,一人敲锣,一人高声叫喊: “三皇子殿下大义灭亲!三皇子殿下心系太子安危,特将刺杀太子的罪臣周明,押送大理寺,请朝廷严办!!” 这番喊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议论纷纷。 “什么?三皇子的人刺杀太子?” “不对啊,你没听见吗?是三皇子殿下‘大义灭亲’,亲自把人送来的!”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自己派人刺杀,又自己把人送官?” 三皇子府内,李毅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噗——” 他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将身前的书案染得猩红一片。 “李轩……你好毒!你好毒啊!!”他面目狰狞,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李轩是如何在破解杀局后,还能想出如此阴狠的招数。 这一下,他彻底陷入了被动。 承认周明是自己派去的?那就是谋害储君,罪同谋逆。 否认?可人证物证俱在,连供状都是周明亲口说的,现在人就在大理寺,怎么否认? 李轩这一手,直接把他架在了火上。他送来的不是一个囚犯,而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道催命的符咒! 他所谓的“大义灭亲”,在明眼人看来,不过是刺杀失败后,为了保全自己而演的一出烂戏。 他不仅输了里子,更是把面子也丢得一干二净! 此时,身处二皇子府的李湛,正悠闲地品着茶。听完幕僚魏庸的汇报,他缓缓放下了茶杯。 “螳螂捕蝉……”他轻声念叨着,脸上却不见丝毫笑意,反而多了一丝凝重。 “殿下,太子这一手,实在是高。”魏庸感叹道。 李湛点了点头,眼神幽深:“是啊,他不仅是蝉,他还是黄雀。他用自己做诱饵,引出了老三这只螳螂,然后一口将其吞下,还顺便把屎盆子全都扣在了老三头上。”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皇宫的方向。 “本王这位太子弟弟,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他不仅有锋利的爪牙,更有滴水不漏的智慧和不择手段的狠辣。” 魏庸躬身道:“那殿下,我们下一步……” “等。”李湛吐出一个字,“等他从北境回来。他现在风头太盛,父皇正在兴头上,我们动不了他。但功高,可以震主。等他把北境军心也收拢了,你看朝堂上那些文臣们,会不会比我们还急。”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让老三再多蹦跶几天,这出戏,才刚刚开始。” 第一卷 第54章 故意刁难 一线天的风波,如同插上翅膀,以比粮队快上数十倍的速度,传遍了沿途的州府。 太子李轩,这个名字如今在官道两侧的百姓与官吏心中,几乎等同于神魔。 传闻中,他一声咆哮可震退山崩,徒手攀岩如履平地,赤手空拳便能屠尽百名杀手。 这些描述,在传播的过程中被不断夸大、神化,以至于当李轩的队伍抵达下一座城池时,迎接他的,是无数敬畏甚至恐惧的目光。 这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沿途的官员们,再不敢有丝毫怠慢,无不恭恭敬敬地出城迎接,粮草补给、驿站休息,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生怕这位煞神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的乌纱帽给摘了。 队伍一路北上,再未遇到任何像样的阻碍。 这日,车队行至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李轩下令原地休整半日。 经历了一线天的血战,士兵们身心俱疲,需要时间来恢复。而李轩与萧凝霜,也乐得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两人并肩坐在一块溪边的大石上,看着清澈的溪水从脚下流过。 “你那天……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萧凝霜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哪天?”李轩明知故问。 “就是在一线天,你的吼声……还有你的身手……”萧凝霜组织着语言,她实在无法用常理来解释自己看到的一切。 “哦,那个啊。”李轩一脸轻松地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之前大病一场,病好之后,脑子里就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那吼声,叫‘虎豹雷音’,是梦里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教的,说是能强身健体,关键时刻还能当狮子吼用。” 这个借口他已经用过多次,虽然离谱,却是目前唯一的解释。 萧凝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要将他看穿。 李轩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连忙转移话题:“你看,这招是不是比你的剑法好用?一嗓子喊出去,敌人就都趴下了,省时省力。” 萧凝霜被他逗乐了,轻轻白了他一眼:“歪理。” 她虽然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既然不愿说,她便不问。她只要知道,这个男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就足够了。 “喂,你看那是什么?”李轩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树林。 只见铁牛正蹲在树林边,双颊鼓起,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 “吼……哞……?” 一声沉闷、怪异,更像是老牛便秘时的呻吟,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声音不大,却把树上的一只鸟给吓得掉了下来。 铁牛挠了挠头,看着地上的鸟,一脸困惑。 不远处的几个士兵看到这一幕,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满脸通红。 “他在做什么?”萧凝霜忍俊不禁。 “还能做什么,学我呗。”李轩一脸的哭笑不得,“这傻大个,看我用了一次虎豹雷音,就以为是谁都能学的。这功法讲究的是内息震荡,需要极高的控制力,他这么瞎吼,不出三天,嗓子就得废了。” 说着,他捡起一颗石子,屈指一弹。 石子破空而去,精准地打在铁牛的后脑勺上。 “哎哟!”铁牛吃痛,捂着脑袋回头,看到是李轩,连忙憨笑着跑了过来,“殿下,您看我学得怎么样?是不是有您三成的火候了?” “三成?”李轩上下打量着他,“我看你是想提前变成哑巴。滚回去,给马刷毛去!再敢瞎练,我把你吊起来当沙包!” “哦……”铁牛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走了。 看着他那魁梧的身躯配上委屈的表情,萧凝霜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春暖花开,看得李轩微微一呆。 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喜欢看她笑了。 轻松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傍晚时分,队伍抵达了进入北境前的最后一座大郡——丰祥郡。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队伍抵达城门时,迎接他们的并非笑脸相迎的官员,而是紧闭的城门,以及城墙上如临大敌的守军。 一名守城校尉站在城楼上,高声喊道:“来者何人?为何携带重兵,兵临城下?” 铁牛脾气火爆,当即策马上前,怒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太子殿下的旗帜吗?速速打开城门,迎接殿下!” 那校尉却是不为所动,依旧高声道:“我等只知守城之责,不认旗号。太子殿下金贵,谁知队伍中是否混有奸细?丰祥郡太守刘大人有令,为保城中百姓安危,大军不得入城!请太子殿下自行在城外扎营!”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充满了刁难与敌意。 不让大军入城可以理解,但连太子本人和随行的东宫卫率都想拦在外面,这分明就是没把李轩放在眼里。 “岂有此理!”萧凝霜也是凤目含煞。 李轩抬手,制止了身后将士们的骚动。他看着城楼上那张有恃无恐的脸,眼神微眯。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来了。 之前的官员要么是中立派,要么是墙头草,被自己一线天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自然不敢造次。 但这个丰祥郡太守刘昌,李轩在来之前看过他的资料,是二皇子李湛的门生,是铁杆的“二皇子党”。 看来,坐山观虎斗的李湛,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选了一个最恶心人的方式。 打,你不能打。打了,就是骄横跋扈,欺压地方官吏,正中对方下怀。 不打,就只能在城外风餐露宿,堂堂太子被一个郡守拒之门外,传出去颜面何存?而且粮草补给也成了问题。 这就像一只苍蝇,咬不死你,却能恶心死你。 “殿下,末将愿带一队人马,冲开城门!”铁牛请命道。 “胡闹。”李轩斥了一句,“人家占着一个‘理’字,我们若是强攻,就成了无理的一方,岂不是遂了他们的愿?” 萧凝霜也冷静下来,分析道:“夫君,看来二皇子是想用这种方式,拖延我们的行程,消耗我们的锐气,同时败坏你的名声。” “没错。”李轩点了点头,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气,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想让我进退两难,可他却不知道,我最擅长的,就是把这种两难的局面,变成送上门的肥肉。” 他策马上前,朗声道:“刘太守既然有此顾虑,孤可以理解。大军不入城便是。不过,我等远道而来,人困马乏,还请刘太守行个方便,打开城门,让孤与太子妃,以及东宫的随从们入城歇息。孤保证,入城人数,绝不超过百人。” 他这是以退为进,将了对方一军。 你不是怕大军吗?好,大军不进,我只带亲兵进,这总可以了吧?若是再拒绝,那就是明摆着要与太子为敌,公然抗命了。 城楼上沉默了片刻。 很快,太守刘昌那肥胖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头。他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原来是太子殿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他接着话锋一转:“殿下体恤下情,下官感激不尽。只是……城中驿馆早已年久失修,实在不配接待殿下这等贵客。而且近日城中正逢庙会,三教九流,人员混杂,下官也怕冲撞了殿下与太子妃。依下官愚见,还是城外空气清新,更宜休养。下官已经命人准备了干净的营帐和充足的酒肉,这就给殿下送去!” 好一个刘昌! 滴水不漏,油盐不进! 他嘴上说得客气,却把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 不仅不让你进城,还反过来“体贴”地给你送东西,让你连发作的借口都找不到。 身后的将士们个个气得脸色铁青。 李轩心中冷笑,这李湛调教出来的人,果然有几分他主子的风范,滑不溜手。 “既然如此,”李轩脸上的笑容不变,“那就多谢刘太守的美意了。孤就在城外等着。不过,有件事要提醒刘太守。” “殿下请讲。” 李轩的声音陡然转冷:“孤奉父皇之命,押运粮草北上,乃是十万火急的军国大事。今日在丰祥郡城外耽搁一日,他日若是北境军粮出了差池,这延误军机的罪责,不知是你刘太守担,还是孤来担?” 刘昌脸上的肥肉一抖,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但他显然是得到了死命令,依旧嘴硬道:“殿下说笑了。区区一日,何谈延误军机?下官这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啊!” “好一个‘为孤着想’。”李轩点了点头,不再与他废话,调转马头,下令道:“传令全军,原地扎营!”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城门,对身旁的萧凝霜低声道:“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 萧凝霜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知道他又有了主意。 不知为何,她非但不担心,反而有些期待起来。 她很想看看,自己的夫君,又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破解这个看似无解的僵局。 第一卷 第55章 以牙还牙 夜幕降临,丰祥郡城外,李轩的营地里灯火通明。 与外界想象的剑拔弩张不同,营地内的气氛反而有些诡异的轻松。 士兵们领到了太守刘昌“孝敬”来的酒肉,吃喝得不亦乐乎。 李轩的中军大帐内,他正与萧凝霜对坐弈棋。 “你好像一点也不急。”萧凝霜落下一子,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李轩。 “急什么?”李轩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子,“鱼儿还没上钩,急也没用。你这位二师兄,倒是比我想的更有耐心。” 萧凝霜知道他说的是二皇子李湛,便道:“他向来如此,最擅长以势压人,用规矩和人心来作武器。” “规矩是死的,人心是活的。”李轩笑了笑,将手中的一枚棋子放下,“他想用太守刁难我,让我寸步难行。那我就让他看看,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话音刚落,荆云便从帐外走了进来,躬身道:“殿下,都查清楚了。” “说。” “丰祥郡太守刘昌,是李湛的远房表亲,三年前由李湛一手提拔至此。此人贪婪成性,上任以来,巧立名目,横征暴敛,克扣朝廷下拨的河工款、抚恤金,可谓无恶不作。郡中百姓,怨声载道。属下还在他的外宅,找到了他私藏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他这三年来贪墨的所有款项,足有五十万两之巨。” 荆云呈上了一本厚厚的账册。 李轩翻了翻,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他府里现在什么动静?” “入夜后,刘昌便在府中大摆筵席,召集了郡中所有官员和本地士绅豪强作陪,似乎是在庆祝成功将殿下拦在城外。” “庆祝?”李轩的笑容变得有些冷,“那就让他多高兴一会儿。” 他转向荆云,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把这个给我办了……” …… 子时,太守府内依旧是灯火辉煌,酒酣耳热。 刘昌喝得满面红光,正被一群官员和富商簇拥着,听着他们满嘴的阿谀奉承。 “府尊大人真是高明啊!连当朝太子,都被您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城外,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啊,此举不仅为二殿下立了一大功,也彰显了府尊大人您不畏强权的风骨啊!” 刘昌得意地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区区太子,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二殿下运筹帷幄,他李轩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来,诸位,满饮此杯!” 就在众人一片欢声笑语之际,府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名家丁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声音发抖: “大……大人,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把咱们府给……给围了!” “什么?”刘昌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猛地站起身,“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围我的太守府?” 话音未落,一群身穿破烂衣衫、手持棍棒锄头的百姓,竟直接冲破了家丁的阻拦,潮水般地涌入了宴会大厅! 为首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指着刘昌,悲愤地泣诉道:“刘昌!你这个狗官!还我儿子的抚恤金!” “你克扣朝廷的河工款,导致河堤决口,淹死了我全家!我跟你拼了!”一名壮汉红着眼睛,挥舞着锄头就要冲上来。 “打死这个贪官!” “狗官,还我们的血汗钱!” 一时间,群情激奋,整个大厅乱作一团。那些刚才还在阿谀奉承的官员士绅,吓得屁滚尿流,纷纷躲到了桌子底下。 刘昌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吼道:“反了!反了!你们这群刁民,是要造反吗?来人!护卫!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然而,他的护卫还没来得及动手,另一队人马便从外面涌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铁牛。他身后,是数十名杀气腾腾的金吾卫士兵。 “奉太子殿下令!”铁牛声如洪钟,“听闻丰祥郡有乱民冲击府衙,意图谋害朝廷命官,特命我等前来弹压!保护刘太守!” 金吾卫的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却不是对付百姓,而是一字排开,将刘昌和那些乱民隔了开来,形成了一道人墙。 百姓们看到官兵,下意识地畏惧后退。 刘昌看到铁牛,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喊道:“快!快把这些刁民都给我抓起来!他们要造反!” 铁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刘太守,这恐怕不妥吧?” 他指着那些百姓,瓮声瓮气地说道:“殿下说了,百姓乃国之根本。他们若不是有天大的冤屈,又怎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冲击府衙?此事必有蹊跷,须得查明真相,还百姓一个公道。” “你!”刘昌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哪里还不明白,这分明就是太子李轩的计谋!这些所谓的“乱民”,根本就是他煽动来的! 他想用“保护”的名义,插手郡中事务! 就在刘昌骑虎难下之际,李轩在一众东宫卫率的簇拥下,施施然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满堂狼藉,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刘昌,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刘太守,你这里……好热闹啊。孤在城外听闻此事,生怕太守大人有什么闪失,特意赶来看看。你没事吧?” 刘昌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李轩那张挂着“关切”笑容的脸,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多……多谢殿下关心,下官无碍。只是一些刁民无理取闹,下官自会处理。”刘昌咬着牙说道。 “哦?是吗?”李轩的目光转向那群百姓。 那名带头的老者立刻跪了下来,哭喊道:“太子殿下!您要为我们做主啊!这个刘昌,贪赃枉法,鱼肉乡里,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高高举起:“殿下,这是我们这些年搜集的刘昌的罪证!请殿下过目!” 荆云上前,接过那些“罪证”,呈给了李轩。 李轩看都没看,直接将那一沓纸连同荆云之前找到的账本,一起丢在了刘昌的面前。 “刘太守,”李轩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寒,“这些东西,你认不认?” 刘昌看着地上的账本,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知道,自己完了。 李轩没有再理他,而是转身对所有在场的官员士绅朗声道:“孤奉父皇之命,巡查北境,有监察百官之权。刘昌贪赃枉法,罪证确凿,即刻革职,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他又看向那些百姓,温言道:“诸位乡亲请起。孤向你们保证,刘昌贪墨的所有钱款,一文不少,都会还给你们。从明日起,东宫将在此设立申冤鼓,凡有冤情者,皆可来报,孤为你们做主!” 此言一出,百姓们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太子殿下千岁!” “青天大老爷啊!” 无数人热泪盈眶,纷纷跪地叩首。 李轩坦然受了这一拜。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丰祥郡的人心,归他了。 他走到早已面如死灰的刘昌身边,蹲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回去告诉你主子,这是第一份礼。游戏,才刚刚开始。” 说完,他站起身,在万民的欢呼声中,大步走出了太守府。 萧凝霜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沐浴在火光与月色之下,仿佛天神。 她原以为,他会用雷霆手段破局。却没想到,他用的是阳谋,是人心。 他兵不血刃,就将二皇子的刁难,变成了一场收拢民心、树立威望的完美政治秀。 这一夜,丰祥郡城门大开,李轩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城中,驻扎进了郡兵大营。 而李轩与萧凝霜,则住进了原本属于刘昌的太守府。 第二天,李轩命人将从刘昌府里抄出的五十万两白银,堆在府衙门口,当众发还给百姓。整个丰祥郡,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三日后,队伍再度启程。 出城时,丰祥郡万人空巷,百姓自发地夹道相送,路边摆满了瓜果酒水。 “恭送太子殿下!”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久久回荡在丰祥郡的上空。 马背上,萧凝霜看着这番景象,心中感慨万千。她侧头看着身旁的李轩,轻声问道:“你就不怕,功高震主吗?” 李轩迎着朝阳,看着前方蜿蜒的道路,微微一笑。 “怕?为什么要怕?”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自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父皇是明君,他会懂的。” “更何况……”他转头看向萧凝霜,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芒,“我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这天下,更是为了……能与我的太子妃,安安稳稳地看尽这万里河山。” 萧凝霜的心,猛地一跳。 迎着他炙热的目光,她霞飞双颊,却勇敢地迎了上去,嘴角绽放出一抹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 前方的官道尽头,北境晋元城的轮廓,已遥遥在望。 第一卷 第56章 翁婿合作 晋元城,这座屹立于大周北境的雄城,宛如一头匍匐的巨兽,城墙上遍布着刀劈斧凿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百年来与草原部族的铁血征伐。 当李轩率领的运粮车队出现在地平线上时,紧闭的城门在一阵沉闷的号角声中缓缓开启。 为首的,正是身披玄甲、气势渊渟岳峙的镇北大将军萧渊,以及他身旁同样英武不凡的儿子,忠武军将军萧腾。 父子二人本是来迎接太子,履行臣子之礼,目光却在第一时间被马背上那亲密无间的景象牢牢吸住。 李轩与萧凝霜共乘一骑。他圈着她,手稳稳地握着缰绳,将她护在怀中。而一向清冷如雪山之莲的萧凝霜,竟微微倚靠着他,侧脸的线条在北地凛冽的风中,显得异常柔和。 那不是政治作秀的伪装,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宁与信赖。 萧渊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难以掩饰的欣慰。 他这个女儿,性子他最清楚,若非心甘情愿,谁也别想靠近她三尺之内。 “臣,萧渊(萧腾),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父子二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 “岳父大人,大舅兄,快快请起。”李轩笑着翻身下马,顺势将萧凝霜扶了下来,动作自然流畅,“一家人,何须行此大礼。” 一声“岳父大人”,叫得萧渊心里熨帖无比。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地打量着自己这位女婿。 眼前的李轩,身姿挺拔,眼神深邃,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早已经与两月前那个纨绔太子判若两人。 看来,凝华殿演武,一线天杀敌,丰祥郡收心,桩桩件件,皆非虚言。 “殿下一路辛苦。”萧渊沉声道,目光转向女儿,声音柔和了许多,“凝霜,回家了。” 萧凝霜眼圈微微一红,轻轻点头:“父亲。” 当晚,将军府大摆筵席,为太子接风洗尘。 北境军中的高级将领悉数到场,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将,眼神锐利,气息彪悍。 宴会上,李轩没有摆出储君的架子,反而主动与诸位将军一一敬酒,从北境的风沙聊到军中的伙食,言谈风趣,态度谦和,很快便拉近了距离。 铁牛更是如鱼得水,被几名同样身形魁梧的将军拉着拼酒,一坛坛烈酒下肚,面不改色,反而大呼过瘾,引得众人阵阵喝彩,气氛热烈无比。 萧凝霜坐在李轩身旁,安静地为他布菜。 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这些桀骜不驯的武将,嘴角不自觉地噙着一抹浅笑。她的目光偶尔扫过席间,将每一位将领的神情都记在心中。 “那位是何人?”萧凝霜压低声音,用筷子朝一个方向点了点。 李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副将,面容方正,眼神沉稳,在众将的喧哗中显得颇为冷静。 席间,他数次起身,言语得体地为萧渊挡酒,一副心腹模样。 “他叫魏忠,我麾下的左营都尉。”邻座的萧腾听到了,主动解释道,“为人沉稳,治军严谨,是我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是军中的得力干将。” 李轩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多看了那魏忠一眼。 此人看似忠心耿耿,但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与他沉稳外表不符的野心。 宴席散后,萧渊将李轩请到了书房。 屏退左右,翁婿二人对坐。 “殿下在丰祥郡的手段,老臣已经听说了。”萧渊亲自为李轩斟满一杯热茶,声音低沉,“以万民之心为刃,兵不血刃,夺一郡之权。好手段。” “岳父大人谬赞了。”李轩笑道,“不过是二哥送上门的机会,我若是不接着,岂非辜负了他一番‘美意’。” 萧渊看着他,眼神复杂:“老臣在北境二十年,自问对军心掌控无虞。但京城的风,终究还是会吹到这里。军中并非铁板一块,有些人生了安逸之心,有些人……则生了别的心思。” 这番话,已是极度的交心之言。 李轩心中了然,萧渊这是在向他坦陈北境军中潜藏的危机。 “岳父大人所言,莫非是指那位魏忠都尉?”李轩直接点破。 萧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赞赏:“殿下慧眼如炬。魏忠此人,能力出众,但心气太高。老夫提拔他,是爱其才,但也一直在防着他。近来,他与几名中层军官往来甚密,隐隐自成一派,怕是……受了京中某些人的蛊惑。” “三皇子李毅。”李轩淡淡吐出四个字。 萧渊瞳孔一缩。 “一线天截杀我的人,是三皇子。他在我东宫安插眼线,被我拔除。我断他财路,他自然怀恨在心。二哥想坐山观虎斗,大哥有勇无谋,唯一会在此刻,不惜代价在岳父大人的军中埋下钉子的,只有他。”李轩的分析冷静而精准。 萧渊沉默了。他没想到,自己镇守的北境,早已被京城的暗流渗透至此。这不啻于在他心头插了一根刺。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萧渊问道。 “处置?”李轩笑了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为何要处置?一根刺,看不见的时候最危险。如今我们看见了它,它反倒成了鱼饵。” 他看着萧渊,眼中闪烁着精光:“岳父大人,我此次前来,不只为送粮,更想借此机会,帮您将这军中脓疮,彻底挤掉。” “殿下想怎么做?” “很简单。”李轩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明日,我要亲自去军营,检阅三军,犒赏将士。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这个太子,不仅能送来粮草,更能分辨忠奸。有些人,既然想跳出来,我便给他搭个舞台,让他跳个够。” 萧渊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年轻的太子,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份魄力,这份心计,哪里是储君,分明已是帝王心术。 他缓缓起身,对着李轩,郑重地长揖及地。 “大周有殿下,社稷之幸,万民之幸!” …… 次日,天还未亮,巨大的运粮车队在金吾卫的护送下,正式驶入晋元城,前往军用粮仓。 李轩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劲装,与萧凝霜并肩而立,在城头检阅着这支绵延数里的队伍。 任务,至此算是名义上完成了。但李轩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的目光越过忙碌的士兵,投向了远处连绵的军营。 那座固若金汤的军营,此刻在他眼中,既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也是一个危机四伏的龙潭虎穴。 而他,正要亲手将潭中的蛟龙,穴中的猛虎,一一揪出来。 第一卷 第57章 军营肃杀 北境大营,旌旗猎猎,杀气冲天。 数万名北境军士卒排列成整齐的方阵,鸦雀无声,目光如刀,汇聚在点将台上的那道身影上。 李轩身着太子礼服,外罩玄甲,身姿笔挺如枪。他没有说太多冠冕堂皇的废话,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被风霜雕刻的脸庞。 “孤奉父皇之命,押运粮草而来。孤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在背后骂过孤,说孤是个只知享乐的草包太子。” 他的开场白,让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萧渊和萧腾父子二人,心都提了起来。 李轩却微微一笑,声音陡然拔高:“骂得好!过去的李轩,就是个混账!但孤告诉你们,那个混账,已经死在了来北境的路上!如今站在这里的,是大周的太子,是你们的袍泽!” 他猛地一拍身前的桌案,上面堆满了成箱的银锭。 “这些,是孤从贪官污(刘昌)府里抄出来的民脂民膏!今日,全部分给你们!孤带来的粮草,够你们吃饱肚子上阵杀敌!从今往后,谁敢再克扣你们一粒米,克扣你们一文钱的军饷,孤,第一个不答应!” 一番话,说得简单粗暴,却直击人心。 台下的士兵们,眼神从最初的审视、怀疑,渐渐变得火热。他们不在乎什么大道理,他们只在乎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谁能替他们出头。 “太子殿下千岁!”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萧渊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收拢军心,有时并不需要复杂的手段,一颗真心,足矣。 犒赏完毕,李轩在萧渊父子的陪同下,走下点将台,亲自巡视军营。 “殿下,您这练兵的法子,跟俺们这儿不太一样啊。”铁牛看着演武场上士兵们满头大汗地练习着刺杀,忍不住凑到李轩身边嘀咕。 李轩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试试?” “那敢情好!”铁牛顿时来了兴致,脱掉上衣,露出古铜色的虬结肌肉,大步走到场中,对着一个正在练习的百夫长瓮声瓮气道,“兄弟,来,掰掰手腕?” 那百夫长也是个不服输的汉子,冷哼一声,当即拉开架势。军营里的娱乐本就枯燥,一见有热闹看,周围立刻围上了一圈人。 结果不出所料,铁牛只用了三息,便将那百夫长压得面红耳赤,手臂青筋暴起。 “承让了!”铁牛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一手,瞬间赢得了周围士兵的善意和尊重。北境军营,崇尚的便是强者。 李轩就这么带着人,一路走,一路看,与士兵们说笑,检查他们的兵器和甲胄,甚至亲自下到伙房,查看今日的饭食。他没有丝毫太子的架子,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 巡视到左营时,都尉魏忠早已在此等候。他治下的营区,果然如其人一般,整洁有序,士兵们精神饱满,队列森严。 “殿下,末将已命人将新到的粮米开仓,熬制成粥,请殿下与将士们同食。”魏忠躬身道,姿态恭敬,无懈可击。 “有劳魏都尉了。”李轩点了点头。 很快,一桶桶热气腾腾的米粥被抬了上来。新米的香气弥漫开来,引得士兵们食指大动。 众人分好粥,正准备开动,突然,“扑通”一声,一名正在喝粥的士兵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变故突生! 紧接着,仿佛是连锁反应,“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又有七八名士兵相继倒地,症状如出一辙。 “粥里有毒!”一声惊恐的尖叫,让整个左营瞬间炸开了锅。 士兵们大惊失色,纷纷扔掉了手中的碗,惊恐地后退。 “快!快叫军医!”萧腾脸色大变,立刻上前查看。 魏忠的脸上则“恰到好处”地露出了震惊与悲痛之色。他一个箭步冲到倒地的士兵旁,大声疾呼:“来人!护住太子殿下!保护大将军!” 随即,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直视着李轩,声音悲愤:“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将士们吃了您带来的米粥,会突然中毒!” 他没有直接指控,但这番话,却比任何指控都更加恶毒。他将所有的矛头,都引向了李轩和他押运来的粮草。 “魏忠!你休要胡言!”萧渊勃然大怒,一股山崩海啸般的气势压了过去。 魏忠却毫不退缩,迎着萧渊的目光,梗着脖子道:“大将军!末将也是为了将士们的性命着想!此事蹊跷,这批粮草是唯一的变数!为查明真相,末将恳请大将军下令,立刻封存所有新到粮草,彻查此事!给中毒的兄弟们,给全军将士一个交代!” 他的话,瞬间得到了周围士兵的响应。 “对!封了粮草!查明真相!” “不能让我们不明不白地死啊!” 群情激奋,场面已然失控。 萧渊脸色铁青,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圈套。 此刻若是强行弹压,必然会激起兵变,正中对方下怀。 可若是不管,太子的威信,乃至他自己的威信,都将扫地以待。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李轩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连一丝怒气都看不到。 他走到一个倒地的士兵旁,蹲下身,静静地看了片刻,然后站起身,环视着一张张或愤怒、或惊恐、或怀疑的脸。 “魏都尉说得对。” 李轩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所有人都愣住了。 “此事,必须彻查。”李轩的目光落在魏忠脸上,“孤同意,立刻封存所有新粮。” 魏忠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然而,李轩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但是,”李轩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铿锵有力,“孤不信,孤亲手押运来的粮草会有问题。孤更不信,有人敢在孤的眼皮子底下,谋害大周的将士!” 他走到那桶被众人视为毒物的米粥前,拿起一个干净的碗,亲手盛了满满一碗。 “这粥,孤要亲自喝。” 全场死寂。 萧凝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剑柄。 “李轩,不要!”她失声喊道。 “殿下,万万不可!”萧渊也急了,这无异于以身试毒,太冒险了! 李轩却对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安心。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魏忠,看着所有士兵,朗声道:“孤与你们同食!若这粥真有毒,孤,陪弟兄们一起死!若这粥没毒……那孤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鼠辈,在背后捣鬼!” 他将矛头,从自己身上,巧妙地转移到了一个看不见的“敌人”身上,瞬间将自己从被审判者,变成了与所有士兵站在同一战线的受害者。 魏忠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想到李轩会来这么一手。 但他旋即镇定下来,心中冷笑:好一个太子,死到临头了还要收买人心!那毒是我亲信所下,无色无味,见血封喉,你喝下去,神仙也难救! 他故作感动地说道:“殿下高义!末将佩服!但殿下万金之躯,岂能冒险?还是等军医查验之后……” “不必了。”李轩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孤,等不及了。” 说罢,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他端起那碗米粥,没有丝毫犹豫,一饮而尽。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萧凝霜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魏忠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开始上扬。 一息,两息,三息…… 李轩放下了空碗,擦了擦嘴角,然后……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 他甚至还砸了咂嘴,点评道:“嗯,味道不错,就是火候差了点。” 第一卷 第58章 我这太子妃越来越有贤妻良母了 全场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魏忠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凝固,变成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怎么可能? 那可是他花重金从南疆寻来的奇毒“三息倒”,见效奇快,无药可解。他亲眼看着心腹将药粉混入那几个士兵的粥里的,怎么会对李轩毫无作用? “你……你……”魏忠指着李轩,说不出话来。 李轩没有理他,而是缓步走到那几个依旧在地上“抽搐”的士兵面前,蹲下身,捏开其中一人的嘴,看了一眼,随即冷笑一声。 “荆云。” “属下在。”荆云如鬼魅般出现在李轩身后。 “告诉大家,你查到了什么。” 荆云躬身,声音冰冷地说道:“属下奉殿下之命,暗中监视左营伙房。半个时辰前,发现伙夫张成在熬粥时,行为诡异。将其拿下审问后,张成招供,是受左营百夫长赵远指使,在给特定几名士兵的粥碗底部,涂抹了一种叫‘刺麻草’的汁液。”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就是证物。刺麻草,产于南地,无毒,但其汁液沾染皮肤或入口,会迅速引起局部麻痹、抽搐、口吐白沫等类似中毒的症状,半个时辰后便会自行消退。”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原来是演戏! 那些原本群情激奋的士兵,此刻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自己像个被人戏耍的傻子。他们的怒火,瞬间从对太子的怀疑,转移到了幕后主使者身上。 “百夫长赵远何在?”李轩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 人群中,一个面色惨白的军官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殿下……殿下饶命啊!是魏都尉!是魏都尉逼我这么做的!”赵远涕泪横流,拼命磕头,“他说,只要扳倒了太子,二殿下……不,是三殿下登基后,就让我当将军啊!” 三皇子! 当这三个字从赵远口中喊出时,萧渊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凌厉。 真相,大白于天下! “魏忠!”萧渊怒喝一声,杀气如实质般压向他,“你好大的胆子!” 魏忠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弟兄们!昏君无道,太子残暴!萧渊独断专行!我等为三殿下清君侧,就在今日!随我杀了他们,博一个封妻荫子,搏一个锦绣前程!” 他猛地抽出腰刀,试图煽动他麾下的死忠,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威信,也低估了士兵们的愤怒。 被欺骗、被利用的怒火,早已将他们点燃。此刻,在他们眼中,魏忠不再是他们的都尉,而是一个企图将他们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叛徒。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和无数双冰冷的眼睛。 “拿下!” 不等李轩开口,萧腾已然怒吼着冲了上去,一脚踹飞魏忠手中的腰刀,与几名亲卫合力,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一场精心策划的兵变,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李轩缓缓走到被按倒在地的魏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漠然。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魏忠喘着粗气,怨毒地瞪着他:“成王败寇,要杀便杀!” “你错在,不该拿大周的将士当棋子。”李轩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的血,应该流在抵御外敌的战场上,而不是流在你们这些阴谋家的算计里。” 他转过身,面向全军将士,声音陡然提高,响彻整个大营: “孤知道,你们中有些人,或许也曾有过动摇,有过怀疑!这不怪你们!要怪,就怪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企图分裂我们,离间我们,想让我们自相残杀的宵小之辈!” “今日,孤就要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立下一个规矩!”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魏忠身上,那眼神,冷得像北境万年不化的玄冰。 “凡通敌叛国,谋害同袍者,杀无赦!” “凡玩弄阴谋,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凡出卖袍泽,背弃忠义者,杀无赦!” 三声“杀无赦”,如同三道惊雷,炸响在每个士兵的心头,让他们血脉偾张,心神剧震。 李轩看着面如死灰的魏忠,一字一句地说道:“魏都尉,孤很欣赏你的胆量。所以,孤决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残酷的笑容。 “借汝人头一用,以定军心!” 话音落下,萧腾会意,手起刀落。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滚落在尘埃里,双目圆睁,残留着最后的惊恐与不甘。 鲜血,染红了点将台前的土地。 全场肃然。那股由兵变带来的躁动、不安与怀疑,在这一刻,被这颗血淋淋的人头,彻底镇压下去。 剩下的,只有对太子雷霆手段的敬畏,和对背叛者的切齿痛恨。 北境军的军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凝聚。 李轩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知道,从今天起,北境三十万大军,将再无人敢质疑他的权威。这支大周最精锐的部队,才算真正地与他绑在了一起。 …… 当夜,将军府的书房内。 萧凝霜默默地为李轩卸下外甲,看到他手臂上有一道被兵器划破的浅浅伤口,是在制服魏忠死党时留下的。她眉头微蹙,取来金疮药,用棉签蘸着,小心翼翼地为他涂抹。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疼惜。 “嘶……”李轩故意倒吸一口凉气。 “弄疼你了?”萧凝霜立刻停下动作,紧张地看着他。 “疼倒是不疼,”李轩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清丽容颜,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嘴角上扬,“就是觉得,我这太子妃,越来越有贤妻良母的样子了。” 萧凝霜的脸颊“唰”地一下红了,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手上的力道却放得更轻了。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沉默,但气氛却不再尴尬,反而有一种温馨在悄然流淌。 “今天,谢谢你。”萧凝霜低声说道。 她谢的,不仅是他为萧家清除了军中隐患,更是谢他,在那种危急关头,依旧选择相信她,相信她的父亲。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李轩握住她正在上药的手,将她拉入怀中,轻声道,“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谁敢动他们,我便要谁的命。” 他的话语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萧凝霜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她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那份独属于她的安宁,缓缓闭上了眼睛。 冰山,早已融化成水。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鸟鸣。 李轩眼神一动,是荆云的信号。 他轻轻拍了拍萧凝霜的背,柔声道:“你先休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他起身走出房门,荆云早已在廊下等候。 “殿下。” “说。” “京城来的密信。”荆云递上一支小小的蜡丸,“您借魏忠人头震慑北境的消息,已经传回去了。” 李轩接过蜡丸,用指尖捻开,展开里面的纸条,借着月光一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三哥……坐不住了啊。”他轻声自语。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三皇子府闭门谢客,有大批江湖人士,正秘密向北境集结。 李轩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看来,这北境的夜,还不够热闹。”他望着京城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传令下去,张开网,等着他们。”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他们都忘了,真正的猎人,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所有自作聪明的猎物,主动上门。 第一卷 第59章 夫妻对决 李轩推门而入时,萧凝霜正侧身躺在榻上,背对着门口,呼吸平稳,像是已经睡熟了。 但李轩知道,她醒着。 那紧绷的、如同一张满弓的背影,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他没有点破,只是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清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也压下了方才因杀意而翻腾的血气。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毕剥”声。 终究,还是萧凝霜先沉不住气。 她翻过身,在榻上坐起,一头青丝如瀑般垂下。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清冷的脸上,渡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她没有看李轩,目光落在窗外那轮孤月上。 “是荆云的信号?”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嗯。”李轩应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却始终锁着她。 “出事了?”萧凝霜终于转头看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盛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这已经不是盟友对合作伙伴的关心,而是更纯粹的东西。李轩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没有隐瞒,也没有故作轻松,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三哥坐不住了,派了一批江湖杀手,正往北境来。目标,是我。” 他以为萧凝霜会惊,会怕,或是会劝他小心。 然而,她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萧凝霜的眉头瞬间蹙起,身上那股属于将军之女的凛冽气质,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多少人?什么路数?是江湖门派,还是他豢养的死士?从哪条路来?何时能到?”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又快又急,条理清晰,直指要害。这哪里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太子妃,分明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在战前分析敌情。 李轩怔了一下,随即失笑。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很自然地坐在她身旁,伸手将她一缕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看吧,我就说,我的太子妃,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温室花朵。”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但眼神里的欣赏与暖意,却浓得化不开,“你这么一问,我倒像个只知道动手的莽夫了。” 萧凝霜的脸颊微微泛红,不自在地别过头,躲开他灼热的视线,嘴上却不饶人“你本来就是。” “哦?”李轩挑眉,故意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肌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我怎么莽夫了?我今天喝粥的时候,可有风度了。” “你……”萧凝霜被他这副无赖的样子气得语塞,又觉得有些好笑。那股因担忧而悬着的心,不知不觉间竟落回了实处。 她知道,这个男人,既然敢如此轻松地调笑,就证明他早已成竹在胸。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推开他凑过来的脸,正色问道。 “我想做什么,取决于我的太子妃,能陪我做什么。”李轩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深邃。他握住她的手,那只曾握剑、握笔、也曾为他上药的手,此刻正微微发凉。 “凝霜,我们来切磋一下剑法吧。” “现在?”萧凝霜有些错愕。 “就是现在。”李轩拉着她站起身,不由分说地向外走去,“敌人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我这个主帅,总得先看看我的大将军,剑还利不利。” 月色如水,庭院寂静。 两人相对而立,手中各持一柄长剑,剑刃在月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 “你的剑法,出自萧老将军,大开大合,正气凛然。但你性子冷,所以你的剑,也冷。”李轩手腕一抖,剑尖直指萧凝霜,“冷则利,却也脆。遇强则强,但若是遇到绕指柔,便容易被缠住,失了章法。” 萧凝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剑。她知道,李轩说的是对的。这也是她多年来,武功始终无法再进一步的瓶颈所在。 “来,攻我。”李轩道。 萧凝霜不再犹豫,身形一动,剑如寒星,直刺李轩胸前。 叮! 一声脆响,李轩的剑后发先至,精准地格开了她的攻击。他没有反击,只是脚下踩着奇妙的步法,始终与她保持着三尺距离。 萧凝霜一击不中,剑势连绵而上,一招快过一招,剑光在小小的庭院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李轩完全笼罩。 然而,李轩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摇摇欲坠,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小的力气,避开最致命的攻击。他的剑,仿佛带着某种预判,总能出现在萧凝霜最难受的地方,打断她的节奏,瓦解她的攻势。 数十招过后,萧凝霜额角已见香汗,呼吸也开始急促。 反观李轩,依旧气定神闲,连衣角都未曾凌乱。 “你的心,乱了。”李轩的声音在剑鸣声中响起,“剑是人心的延伸。你心里想着杀手,想着危机,剑招便只剩下杀伐,失了变化。你怕我出事,所以每一剑都想护住我,却忘了,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萧凝霜的动作一滞。 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李轩的剑如灵蛇出洞,绕过她的剑锋,剑身轻轻一贴,顺着她的手臂滑上,最后,冰冷的剑脊,已经抵在了她温润的脖颈上。 胜负已分。 萧凝霜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输了,输得毫无悬念。 李轩收回长剑,随手插回剑鞘。他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额角的汗珠。 “你的剑法,缺了一样东西。”他柔声道。 “什么?”萧凝霜的声音有些干涩。 “缺了烟火气。”李轩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眸子,此刻不再是拒人千里的冰山,而是倒映着他的身影,和一轮明月的湖泊。 “你的剑,太高处不胜寒了。它需要沾染一些红尘俗世的温度,需要一些不讲道理的霸道,需要一些守护的执念。” 他向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 萧凝霜的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 “就像这样。”李轩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像一柄出鞘的利剑,你只需要站在我身后,在我需要的时候,把你的剑,递给我。” “或者……”他顿了顿,在她耳边轻笑,“在我打累了的时候,替我揉揉肩,捶捶背。” 这番话,前半段还满是令人心安的霸道,后半段却又回到了那副无赖的腔调。 萧凝霜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软化下来。她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那股盘踞在心头的忧虑与不安,竟奇迹般地烟消云散。 她忽然觉得,或许,三皇子派来的那些杀手,也并非那么可怕。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个,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李轩。”她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 “嗯?” “你的剑法,也缺了东西。” “哦?缺了什么?”李轩来了兴致。 萧凝霜从他怀里抬起头,脸颊红扑扑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缺个对手。” 说罢,她猛地挣开他的怀抱,重新抄起长剑,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战意。 这一次,她的剑法,不再冰冷,不再犹豫。剑光流转间,竟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动与……娇憨。 李轩哈哈大笑,提剑迎上。 月光下,剑影交错,衣袂翻飞。 不再是切磋,更像是一场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双人舞。 这一夜,北境的风,似乎都温柔了许多。 第一卷 第60章 夜很冷但太子妃的心很暖 第二日,天还未亮,将军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北境的最高军政核心,此刻正齐聚一堂。 镇北大将军萧渊,少将军萧腾,太子亲卫统领荆云,还有膀大腰圆的铁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那个神情淡然的年轻人身上。 “殿下,您真的要这么做?这太冒险了!”萧渊听完李轩的计划,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第一次在脸上露出了忧虑之色,“将自己置于险地为饵,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萧腾也急忙附和“是啊,殿下!三皇子派来的,定是江湖上最顶尖的亡命之徒!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完全可以设下天罗地网,将他们一举歼灭,何必亲自犯险?” 他们父子二人的担忧,是实实在在的。 在他们看来,太子的安危,高于一切。 李轩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毋躁。 “岳父大人,大哥,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他环视一圈,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但你们想过没有,这批杀手,杀了,还会有下一批。三哥在江湖上经营多年,豢养的势力盘根错节,我们杀不尽,也防不完。这种藏在暗处的毒蛇,才是最致命的。”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上面是北境周边的详细地形图。 “所以,孤不但要杀他们,还要让他们死得明明白白,死得轰轰烈烈,死得让所有藏在暗处的人,都感到恐惧!”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小旗,插在一处名为“黑风口”的峡谷地带。 “孤要的,不是一次伏击的胜利,而是一场彻底的‘歼灭战’。要一战,就打断三哥的脊梁骨,打掉他所有的爪牙,让他再也伸不出手来!” 看着沙盘上那面迎风欲立的红旗,萧渊和萧腾沉默了。他们从李轩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远超他年龄的狠厉与魄力。 这不只是一个皇子的血性,这是一个帝王的决断。 “殿下,您说吧,要我们怎么做!”萧渊沉声道,眼神中的担忧,已经化为了决然的战意。 李轩微微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很简单,四个字,将计就计。” 他拿起另一支代表自己的黑色小旗,放在了黑风口之外的一片开阔猎场上。 “明日,孤会以犒赏三军、鼓舞士气为名,在黑风口外的皇家猎场,举行一场盛大的狩猎。届时,孤会亲自参与,并且,只带三百东宫卫率。” “三百人?”萧腾惊呼出声,“那不是给他们送菜吗?” “就是要让他们觉得,是来送菜的。”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孤不但要让他们觉得孤狂妄自大,还要让他们觉得,孤身边的护卫,不堪一击。” 他看向铁牛“铁牛。” “俺在!”铁牛一挺胸膛,声如洪钟。 “明日狩猎,你的任务最重。” “殿下您吩咐!”铁牛兴奋得满脸通红。 “你的任务就是,给孤抱怨。” “啊?”铁牛愣住了,铜铃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抱怨啥?” “抱怨孤不体恤下属,抱怨狩猎无聊,抱怨北境的风太硬,吹得你脸疼。总之,怎么显得我们军心涣散,士气低落,你就怎么来。最好,再跟萧腾大哥吵上一架,让他把你‘禁足’在营地里。”李轩循循善诱。 萧腾瞬间明白了李轩的意图,这是在演戏给三皇子安插在军中的探子看。 铁牛虽然脑子转得慢,但也不是真傻,他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道“殿下,这……这俺拿手啊!保证给您办得妥妥的!” 众人闻言,皆是莞尔。书房里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李轩继续部署“荆云,你负责散布消息,务必让三哥的探子知道,孤在军营大胜之后,变得目中无人,连萧大将军的劝谏都听不进去了。记住,要‘不经意’地泄露出去。” “属下明白。”荆云点头。 最后,李轩的目光落在了萧渊身上。 “岳父大人,最关键的一环,便在您这里。”他神情严肃起来,“孤需要您,亲率北境铁骑五千,在狩猎开始前,秘密潜入黑风口两侧的山脉,布下天罗地网。记住,要悄无声息,不能惊动任何人。” “五千铁骑?”萧渊倒吸一口凉气。 用五千精锐铁骑去对付几百个江湖杀手,这简直是用攻城的巨炮去打蚊子。 “对,就是五千。”李轩斩钉截铁,“孤要的,是绝对的碾压!孤要让那些杀手,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中,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绝望!孤要让三哥知道,他的那些江湖伎俩,在我大周的铁甲洪流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萧渊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君王,正在冉冉升起。 “末将,领命!”萧渊起身,对着李轩,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 计划布置下去,整个北境大营,仿佛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中。 太子殿下要在明日举行狩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军营。 伴随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有人说,太子殿下在军营立威之后,便有些飘飘然了,连萧大将军的话都听不进去。 有人说,亲眼看到太子殿下最宠信的那个铁塔般的护卫,因为抱怨而被少将军萧腾当众训斥,罚他看守营地,不准参加狩猎。 还有人说,太子妃殿下似乎也对太子此举颇有微词,两人在营帐中发生了争执。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通过各种渠道,迅速地传到了藏在晋元城内的一处隐秘宅院中。 宅院内,一个面容阴鸷的黑衣中年人,正听着手下的汇报。 “‘鬼手’,消息都确实吗?”他嘶哑着嗓子问。 “回禀舵主,千真万确!我们的人买通了太子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消息都是他传出来的。据说那太子身边最能打的铁牛,被禁足了。萧家父子也因为劝谏不成,与太子生了嫌隙,明日只会派一千普通士兵随行护卫,做做样子。” 被称作“鬼手”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残忍的光芒。 他是三皇子麾下“黑水盟”的副盟主,此次奉命,带领盟中三百精锐,前来刺杀太子。 原本,他还对在军营环伺的北境刺杀,感到颇为棘手。 没想到,这个草包太子,竟然自己找死,主动走出了乌龟壳。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鬼手兴奋地搓着手,“传令下去,让所有兄弟都准备好。明日,黑风口,就是那太子的葬身之地!”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提着太子李轩的头颅,回到京城,在三皇子面前领赏的画面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自以为是猎人,准备享受猎杀的快感时,一张由五千北境铁骑编织的死亡巨网,早已悄然张开,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这些“猎物”,自投罗网。 夜色下,李轩站在将军府的瞭望台上,遥望着黑风口的方向。 萧凝霜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为他披上了一件御寒的披风。 “都准备好了?”她轻声问。 “嗯,网已经撒下,就等鱼儿上钩了。”李轩握住她微凉的手。 “有把握吗?” “以前没你,或许只有九成。”李…轩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嘴角上扬,“现在有你了,十成。” 萧凝霜的心,漏跳了一拍。她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 北境的夜,很冷。 但她的心,却很暖。 第一卷 第61章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狩猎之日,天高云阔。 黑风口外的皇家猎场,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李轩一身劲装,与萧凝霜并辔而行,两人共乘一匹神骏的白马,姿态亲昵,引来无数士兵艳羡的目光。 “你说,我们今天能打到兔子吗?”李轩低头在萧凝霜耳边笑道。 “或许能打到几只不开眼的蠢狼。”萧凝霜目视前方,淡淡回应,耳根却悄悄红了。 两人轻松的姿态,和周围三百名看似懒散的东宫卫率,构成了一副标准的纨绔出游图。 队伍不紧不慢地进入了黑风口。 这是一条狭长的峡谷,两侧是陡峭的山壁,怪石嶙峋,草木丛生,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 就在队伍行至峡谷最狭窄处时,异变陡生! “放箭!” 一声阴冷的嘶吼,从山壁上传来。 咻咻咻! 霎时间,箭如雨下!无数支闪着寒光的毒箭,从两侧山壁的隐蔽处,铺天盖地般射向峡谷中的队伍。 “有埋伏!保护殿下!” 东宫卫率们虽然在“演戏”,但反应却是一等一的快。他们迅速举起盾牌,组成一个简陋的龟甲阵,将李轩和萧凝霜护在中央。 然而,袭击者显然早有准备。 箭雨之后,数十道黑影如猿猴般从山壁上荡下,手中提着各式兵刃,直扑阵型中央的李轩。 与此同时,峡谷的前后两端,也涌出了大量的黑衣人,将整个队伍的退路彻底封死。 为首的,正是“黑水盟”副盟主,鬼手。 他看着被围困在中央,如同瓮中之鳖的李轩,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太子殿下,我们又见面了。”鬼手嘶哑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哦,不对,你应该不认得我。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在黄泉路上,记住我的名字!” “就凭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李轩的声音从盾阵中传出,听不出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丝嘲弄。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鬼手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弟兄们,给我上!谁能取下太子狗命,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三百名黑水盟的杀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嘶吼着冲了上去。他们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徒,武功高强,配合默契,远非寻常士兵可比。 东宫卫率组成的盾阵,在他们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顿时岌岌可危,不断有卫士惨叫倒地。 鬼手站在后方,冷笑着欣赏着这场屠杀。在他看来,胜利已是囊中之物。 然而,就在他最得意的时候,一声悠远而苍凉的号角声,突然从峡谷之外响起。 呜—— 这号角声,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整个战场的喊杀声都为之一滞。 鬼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是……军队的号角? 他猛地抬头,看向两侧的山壁。 只见那原本空无一人的山脊之上,不知何时,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身披铁甲、手持强弩的士兵。 一面绣着“萧”字的黑色大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阳光下,那成千上万的箭头,反射着森然的寒光,如同一片死亡森林。 “这……这怎么可能?”鬼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埋伏? 谁才是真正的猎物? 峡谷中的黑水盟杀手们,也发现了这惊天的变故。他们脸上的狰狞与疯狂,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他们引以为傲的个人武勇,在这样一支真正的百战之师面前,脆弱得就像一个笑话。 “放!” 山脊之上,萧腾面无表情地挥下了令旗。 嗡—— 一声震耳欲聋的弓弦齐鸣,仿佛要撕裂人的耳膜。 下一秒,箭矢组成的黑色风暴,从天而降,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覆盖了整个峡谷。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只有利刃入肉的“噗噗”声,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 仅仅一轮齐射,刚才还气焰嚣张的黑水盟杀手,便倒下了一大半。 剩下的,也早已肝胆俱裂,斗志全无,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四处乱窜,却发现自己早已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就在这时,东宫卫率的盾阵,突然向两侧分开。 李轩揽着萧凝霜的腰,从容地走了出来。 他看都没看那些抱头鼠窜的杂鱼,目光径直锁定了面如死灰的鬼手。 “现在,你觉得,是谁该记住谁的名字?” “我……我跟你拼了!”鬼手知道今日必死,凶性被彻底激发。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提着一双铁爪,状若疯虎地扑向李轩。 他要擒贼先擒王! 然而,他快,李轩比他更快! “虎豹雷音!” 李轩胸腹鼓荡,猛地发出一声宛若晴天霹雳般的爆喝。 鬼手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金星乱冒,动作瞬间出现了僵直。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刹那。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李轩的身影已经如鬼魅般贴近。 他没有用兵器,只是简简单单地并指如剑,迎着鬼手抓来的铁爪,一指点出。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鬼手引以为傲、能捏碎金石的铁爪,连同他的指骨,被李轩一指,寸寸洞穿! “啊——” 鬼手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踉跄后退。 李轩却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欺身而上,手肘如枪,狠狠地撞在他的胸口。 砰! 鬼手的身体像一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了声息。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而另一边,萧凝霜也动了。 她的目标,是鬼手身边几个负隅顽抗的小头目。 她的剑,不再冰冷。 月下悟道,心意相通,她的剑法已然破而后立。剑光流转,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灵动与炽热。她如同一只在战场上翩跹起舞的蝴蝶,每一次翅膀的扇动,都带起一蓬绚烂的血花。 夫妻二人,一个霸道如雷,一个灵动如火,在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 那画面,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个北境士兵的心中。 这哪里是什么草包太子,分明是一尊杀神!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五千铁骑对阵三百杀手,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当硝烟散尽,整个黑风口,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李轩下令留下几个活口,其余的,一个不留。 荆云压着一个被吓破了胆的活口头目,来到李轩面前。 那人一见到李轩,便“噗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拼命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我们都是被逼的,都是三殿下!不……不只是三殿下……” 说到这里,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李轩眉头一挑“还有谁?” 那头目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吐出了一个名字 “还……还有二殿下的人……他们……他们才是黄雀……” 峡谷中的风,陡然一冷。 李轩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深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好一个三哥,好一个二哥。 他本以为自己是那个布下天罗地网的猎人。 却没想到,在这场狩猎游戏中,螳螂之后,不止有一只黄雀。 第一卷 第62章 杀鸡儆猴 峡谷中的风,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卷起地上的沙尘,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 那名侥幸活下来的黑水盟头目,抖如筛糠,将“黄雀”的存在和盘托出后,便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连求饶的力气都失去了。 萧渊和萧腾父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涛骇浪。 一个三皇子,已是如此丧心病狂,如今再加上一个素以“贤明”著称,城府更深的二皇子……这京城的潭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浊。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李轩身上。 这位太子殿下,在听到这个惊天秘闻后,脸上非但没有惊怒,反而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一个棋手,发现了对手棋盘下隐藏的另一重杀招,这非但没有让他恐惧,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的兴致。 “殿下,这些人……”萧凝霜走到李轩身边,清冷的眸光扫过那些被北境铁骑控制住的杀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e的关切。 她问的不是如何处置,而是李轩接下来的打算。 李轩握住她微凉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她安心。他转过身,目光从那几个活口身上一一扫过,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几只待宰的羔羊。 “荆云。” “属下在。”荆云上前一步,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把他们的嘴都撬开,孤要知道,二哥的人,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李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荆云领命,正要带人下去,李轩又补充了一句“动静小点,别吓坏了我们这位……‘朋友’。”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最先开口的头目身上。 那头目一个激灵,瞬间明白了太子的意思。这是要将他和其他人隔离开来审问,他因为最先“投诚”,得到了优待。他心中升起一丝侥幸,磕头如捣蒜“谢殿下不杀之恩!谢殿下不杀之恩!” 李轩笑了笑,没再理他。 他走到萧渊面前,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此刻眉头紧锁。 “岳父大人,看来这盘棋,比我们想的要热闹。” 萧渊沉声道“殿下,二皇子李湛,其心之毒,手段之隐,远在三皇子之上。如今他既已出手,必然还有后招,我们不得不防。” “防?”李轩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岳父大人,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别人打了我一拳,我若只是挡住,他便会觉得我软弱可欺,会出第二拳,第三拳。我要做的,是直接废掉他的手,让他知道疼,让他感到怕,让他以后再看到我,都会想起断手的剧痛。” 他这番话,说得杀气腾腾,却让萧渊父子精神一振。 这才是他们愿意追随的君主,有仇必报,有债必偿! “殿下打算如何做?”萧腾忍不住问道。 李轩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了一旁百无聊赖,正在用脚尖踢石子的铁牛。 “铁牛。” “俺在!”铁牛听到召唤,立刻挺直了腰杆,像一尊铁塔。 “孤让你办件事。” “殿下您说!上刀山下火海,俺绝不皱一下眉头!”铁牛拍着胸脯,震得盔甲嗡嗡作响。 李轩笑道“不用你上刀山,也不用你下火海。孤要你……当一回信使。” “信使?”铁牛愣住了,铜铃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送信这么简单的事,让别人去不成吗?俺还得保护殿下您呢!” “不,这件事,非你莫属。”李轩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因为你要送的,不是信,是人头。”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李轩不理会他们的惊讶,继续说道“荆云审完之后,除了那个‘朋友’,其余的,全部就地处决。你,铁牛,亲自带队,挑三百颗人头,用石灰腌好,装进三百个木盒里,给孤送回京城去。” 铁牛听得热血沸沸,大声道“好嘞!送给谁?是直接扔到三皇子府门口吗?” 在他看来,这事就该这么干才解气。 “扔到他府门口?”李轩失笑,“那太小家子气了。孤要你,大张旗鼓地回去。” 他踱了两步,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你押着这三百个木盒,回到京城,不用去任何地方,直接去菜市口的法场。” “去法场干啥?”铁牛更迷糊了。 “在法场上,搭个高台。把三百个木盒,给孤整整齐齐地码在上面,码成一座京观。”李轩的声音陡然转冷,“然后,你什么都不用说,就在旁边给孤竖一面大旗,旗上只写八个字。” “哪八个字?”萧凝霜也好奇地问道。 李轩一字一顿地说道“犯我东宫者,虽远必诛!” “犯我东宫者,虽远必诛……”萧渊喃喃自语,只觉得一股豪气直冲胸臆,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好一个“虽远必诛”! 这已经不是警告,而是**裸的宣战!这不是对某一个皇子,而是对所有心怀叵测之人下的战书! “殿下,这……这会不会太张扬了?”萧腾有些迟疑,“陛下那边……” “就是要张扬!”李轩斩钉截铁,“孤就是要让父皇,让满朝文武,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我李轩,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谁敢动我的人,动我的家人,这就是下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看向铁牛,又恢复了那副调侃的模样“当然,光竖旗子还不够。你还得找个嗓门大的,在旁边给孤敲锣打鼓,就喊‘北境大捷,太子殿下斩匪三千,献俘三百,为陛下贺,为大周贺!’,给孤连喊三天,喊得全京城都知道。” “噗嗤。”萧凝霜忍不住笑出声来。 前一刻还杀气冲天,下一秒就变得如同街头杂耍一般,这巨大的反差,让她心中因血腥而带来的沉郁,消散了不少。 铁牛一拍大腿,兴奋地道“殿下,这个俺在行啊!俺嗓门就大,俺亲自去喊!保证喊得比谁都响亮!” 李轩满意地点了点头。 杀人,要诛心。 他这么做,一石三鸟。 其一,是震慑。用三百颗血淋淋的人头,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搭一座京观,这是最直接,最残暴的警告,足以让三皇子李毅和他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势力,闻风丧胆。 其二,是离间。他明面上只说是“斩匪”,绝口不提三皇子,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此一来,三皇子必定会怀疑,是二皇子在背后出卖了他。而二皇子那边,看到这阵仗,也会明白自己“黄雀”的身份已经暴露,必然会对三皇子这个“螳螂”心生怨怼。兄弟间的裂痕,将再也无法弥补。 其三,是立威。他要通过这种方式,向父皇,向天下人,展示自己的铁血手腕和赫赫战功。储君,需要的不仅仅是仁德,更需要雷霆手段! 一个时辰后,荆云的审讯结束了。 结果不出所料,二皇子的人,确实混在其中。他们的任务,是在三皇子的“黑水盟”与太子卫队两败俱伤之后,再出来收拾残局,一举将太子和黑水盟的势力全部消灭,最后再嫁祸给早已被灭口的三皇子。 好一条毒计! 李轩听完汇报,只是冷冷一笑。 他走到那个被单独关押的头目面前,亲自解开了他的绳索,还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尘,温和地说道“你是个聪明人,孤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三哥给你的,孤加倍给你。不过,你得替孤办件事。” 那头目受宠若惊,连忙道“殿下请讲,小人万死不辞!” “孤要你,想办法‘逃’出去。”李轩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回到二哥身边去,告诉他,三哥的黑水盟不堪一击,已经被孤全歼了。但是,孤也损失惨重,三百东宫卫率,只活下来不到五十人。孤本人,也在混战中,被黑水盟的毒箭擦伤了右臂,如今正秘不发丧,在营中养伤。” 那头目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李轩的意图。 这是要他回去,当一个双面间谍,给二皇子传递假消息! “小人明白!小人一定办到!” “去吧。”李轩挥了挥手,“记住,演得像一点,别让二哥看出了破绽。” 当晚,黑风口的一场大火,将所有的痕迹都烧得干干净净。 而铁牛,则带着一支特殊的“仪仗队”,押送着三百个沉甸甸的木盒,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京城的上空,悄然酝酿。 第一卷 第63章 犯我东宫者虽远必诛 京城,洛阳,天子脚下,首善之地。 纵然北境已是寒风凛冽,这里依旧是一派繁华景象。 然而,这份繁荣与平静,在三天后的一个清晨,被彻底打破了。 一支由百余名骑士组成的队伍,出现在了德胜门的官道上。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魁梧如铁塔的壮汉,满脸风霜,眼神却亮得惊人。他们身后,跟着数十辆大车,车上装载着一个个大小相同的黑色木盒,用厚厚的油布盖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但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石灰味,却让道旁的行人纷纷掩鼻避让。 这支队伍,正是铁牛和他率领的“仪仗队”。 他们没有入城,而是径直绕到了南城的菜市口。 菜市口,是京城问斩犯人的法场,平日里阴气森森,寻常百姓无事绝不会来此地。 可今天,这里却变得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铁牛奉了李轩的将令,竟真的命人在此处搭起了一座三丈多高的高台。然后,在无数百姓惊愕的目光中,将那三百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木盒,一个一个,整整齐齐地码了上去,堆成了一座令人望而生畏的“京观”。 做完这一切,他在高台前,竖起了一面迎风招展的黑色大旗。 旗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血色大字: “犯我东宫者,虽远必诛!” 这八个字,仿佛带着尸山血海的杀气,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 “当当当——” 铁牛亲自操刀,拿起一面铜锣,用尽全身力气敲响。 他清了清嗓子,运足了丹田气,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呐喊: “北境大捷!太子殿下于黑风口斩杀流匪三千,献俘首三百!为陛下贺!为大周贺!” 这一嗓子,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引爆了整个菜市口。 斩匪三千?献俘首三百? 百姓们先是震惊,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大周朝尚武,百姓们最敬佩的就是能开疆拓土、保家卫国的英雄。而太子殿下,这位曾经的“文采草包”,如今在他们心中,俨然成了一尊战神!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茶馆里,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着“太子爷单人独骑闯贼营”;酒楼中,文人墨客们激动地吟诵着“一将功成万骨枯”;就连深闺中的小姐们,也在悄悄议论着这位既有惊世才情,又有盖世武功的储君殿下。 太子的声望,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然而,这份热闹与喜悦,对于某些人来说,却不啻于一场末日审判。 三皇子府。 “砰!” 一只名贵的汝窑茶盏,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三皇子李毅面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李轩……你好狠!你好毒!”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眼中布满了血丝。 黑水盟,是他耗费了无数心血,暗中培养多年的势力,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可现在,这把刀,被李轩硬生生地折断了! 更让他恐惧的,是菜市口那座由三百颗人头堆成的京观,和那面写着“虽远必诛”的战旗。 这哪里是献俘,这分明是在对他进行最恶毒的诅咒和最残忍的示威! “殿下,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旁的幕僚,声音都在打颤。 怎么办? 李毅也想知道怎么办! 他现在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闹市的人,所有的阴谋和手段,都被李轩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血淋淋地揭开了。 他甚至不敢进宫去见父皇。他毫不怀疑,只要他一出现,父皇那洞察一切的目光,就能将他彻底看穿。 就在李毅惊惧交加,如同一只困兽时,二皇子府上,气氛同样凝重如冰。 二皇子李湛,静静地坐在书房里,听着心腹魏庸的汇报。 他的脸上,没有李毅的暴怒与恐惧,只有一片化不开的阴沉。 “好一个李轩,好一个‘将计就计’,好一个‘杀鸡儆猴’……”魏庸听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苦涩,“殿下,我们都小看他了。他不是蝉,也不是黄雀,他从一开始,就是那个布下天罗地网的猎人!” 李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却丝毫驱散不了他心中的寒意。 他派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而李轩送回来的“信”,却如此的响亮,如此的刺眼。 “他这是在告诉本王,他什么都知道了。”李湛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的,殿下。”魏庸的表情无比凝重,“他用三百颗人头,同时警告了您和三皇子。他这是在逼着你们,自相残杀,互相猜忌。而他,则可以安坐北境,看一场好戏。” “本王,岂能让他如愿!”李湛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他知道,硬碰硬,他已经输了。李轩在北境,手握兵权,又有萧家做后盾,再加上他那神鬼莫测的个人武力,再派多少杀手过去,都只是送人头。 …… 北境的风,终究是硬的。 哪怕李轩命人用三百颗人头在京城菜市口搭起了一座京观,这股滔天的煞气传到北境,也被这凛冽的寒风吹散了几分,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冷冽。 但这冷,是对敌人而言。 对于北境大营的将士们来说,这半个月,却是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 太子殿下坐镇军中,先是雷霆手段揪出内奸,斩了魏忠,稳固了军心;接着又在黑风口设下天罗地网,将三皇子派来的三百江湖杀手一网打尽,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那三百颗送回京城的人头,不仅仅是震慑了二、三皇子,更是给北境三十万将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原来,他们身后的朝堂,并非只会勾心斗角。原来,这位太子殿下,是真正敢为他们出头,敢用最酷烈的方式,去回应所有阴谋与挑衅的。 一时间,李轩在军中的威望,甚至隐隐有追上萧渊之势。将士们看他的眼神,不再只是对储君的敬畏,更多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狂热与崇拜。 解决了外患,李轩的日子便清闲了下来。 每日里,除了与萧渊、萧腾等人推演沙盘,商讨军务,他便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他那位名义上已经“破冰”的太子妃身上。 只是这冰,破是破了,底下却还有一层万年玄冰,坚硬得很。 这日傍晚,李轩处理完最后一封密报,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被晚霞染成金红色的天空,心情甚好。 第一卷 第64章 太子妃是孤太孟浪了 他那位被派去二皇子身边的“双面间谍”,已经成功送回了第一份情报。 二皇子李湛果然上当,以为他身受重伤,正在北境苟延残喘,如今正在暗中联络朝臣,准备在他回京之后,以“擅开边衅,致使自身重伤,储君失仪”为由,对他发动弹劾。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心情一好,李轩便有些别的想法。他施施然地走出书房,径直去了萧凝霜的院子。 萧凝霜正在练剑。 夕阳的余晖下,她一身素白劲装,身形翩跹,剑光如练。 自那夜月下悟道,她的剑法已然脱胎换骨,不再是过去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冷,而是多了一丝灵动与炽热,如同在冰山上,开出了一朵绚烂的红莲。 一套剑法练完,她收剑而立,额角沁出细密的香汗,白皙的脸颊上,泛着健康的红晕,美得惊心动魄。 “好剑法!”李轩抚掌赞道,信步走了过去,很自然地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便要去替她擦汗。 萧凝霜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手。 她自己抬起衣袖,随意地抹了抹额头,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警惕:“你来做什么?” 李轩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也不觉得尴尬,顺势收了回来,将丝帕揣回怀里,脸上挂着一贯的惫懒笑容:“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的太子妃?孤这几日为了国事操劳,宵衣旰食,好不容易得空,想来与爱妃增进一下感情,不行吗?” 他一口一个“爱妃”,叫得顺口无比。 萧凝霜的耳根悄悄红了,嘴上却不饶人:“油嘴滑舌。有事说事。” “真没事。”李轩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就是觉得,这北境的夜,有些长,也有些冷。孤的营帐里,缺了点人气。” 他说得含蓄,但那双灼热的眼眸,却毫不掩饰地表达了他的意图。 萧凝霜哪里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一张俏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 她又羞又恼,握着剑柄的手都紧了几分。 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已经今非昔比。 她承认,她早已不恨他,甚至……甚至对他有了一种自己都不愿深究的依赖与心动。 可是,从心动到同榻共枕,这中间,还隔着一座名为“羞耻”的大山。 她毕竟是将门之女,从小接受的是最正统的教育,男女大防的观念早已深入骨髓。 虽然两人已是夫妻,但要她就这么……她实在做不到。 “你……”她咬着下唇,瞪着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半天憋出一句,“你……不知羞耻!” 说完,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转身便要逃回屋里。 李轩哪里肯让她就这么跑了。他身形一晃,便拦在了她身前,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和温柔。 “凝霜,我们是夫妻。”他放缓了声音,试图讲道理,“这天经地义,合情合理,怎么就成了不知羞耻?” “我……我不管!”萧凝霜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只能蛮不讲理地别过头,“总之……总之就是不行!” “为何不行?”李轩追问,他今天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为何!” “总得有个理由吧?是床太硬,还是被子不够暖?或者,你嫌弃我?”李轩故意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看着他这副样子,萧凝霜心里那点坚冰,又融化了几分。她知道,他不是真的在逼迫她,他只是……只是在用他那套无赖的方式,表达着亲近。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转头正视着他,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决绝:“李轩,你听好。我……我还没准备好。”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剖白自己的内心。 李轩怔住了。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角,看着她紧握着剑柄而微微发白的手指,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以为她是害羞,是矜持,却没想到,她会用“没准备好”这四个字,来作为答案。 这四个字里,没有拒绝,没有厌恶,只有一丝属于女儿家的忐忑与茫然。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混蛋了。 他只想着自己的**,想着攻下这最后一座堡垒,却忘了,她终究是个女子,一个刚刚对他敞开心扉,还没来得及适应他所有变化的女子。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温柔。 他没有再上前,只是站在原地,与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轻声道:“好,我明白了。” 没有追问,没有调侃,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我明白了”。 萧凝霜愣住了。她准备好了一大堆说辞,甚至准备好了,如果他再胡搅蛮缠,她就一剑鞘抽过去。 可他这云淡风轻的五个字,却让她所有的准备,都落了空。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只见他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干净而温暖的笑容。 “是孤太心急了。”他挠了挠头,竟有几分少年人的赧然,“忘了我的太子妃,还是个脸皮薄的小姑娘。这攻城略地,讲究个循序渐进,围而不攻,方为上策。是孤,孟浪了。” 他将两人的关系,比作一场攻城战。这比喻虽然不伦不类,却奇妙地安抚了萧凝霜那颗慌乱的心。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冰山雪莲,骤然绽放,看得李轩都有些痴了。 “谁是你的城池。”她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那风情,足以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心中的芥蒂与尴尬,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李轩见状,胆子又大了起来,他凑上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那……孤可以提前预约一下入城的时间吗?总得给个盼头吧?” 萧凝霜刚放下的脸,又红了。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快步走进了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虽然吃了闭门羹,但李轩却笑得像个偷吃了糖的孩子。 他知道,那座城池的门,已经为他开了一道缝。剩下的,只需要时间和耐心。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最惬意的时候,开一个残酷的玩笑。 第一卷 第65章 边境血雨 就在李轩哼着小曲,准备回自己营帐盘算着下一步“攻城”计划时,一名斥候,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疯了般地冲进了将军府。 “报——” 那斥候一身血迹,盔甲上还带着数道狰狞的刀痕,他翻身下马,踉跄了几步,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大将军!”斥候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无尽的惊恐,“紧急军情!匈奴!数千匈奴黑狼部的骑兵,突然越过边境,正在我朝北安郡内,烧杀抢掠!北安郡守军……守军已经全军覆没!” 斥候话音刚落,整个将军府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李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他缓缓转身,望向北安郡的方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已是风雷滚滚。 好一个二哥!好一个匈奴! 看来,有些人,是真的觉得他李轩的刀,不够利了! …… 将军府的书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烛火跳动,将墙上巨大的堪舆图映照得忽明忽暗,也照亮了在场每一个人凝重的脸。 萧渊一身甲胄,站在沙盘前,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作为北境统帅,在他的防区内发生如此惨案,无异于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 “北安郡位于我大周与赵国边境的交界处,地势平坦,易攻难守。我军在此地只驻扎了五百郡兵,平日里负责维持治安,震慑宵小。谁能想到,匈奴人会突然从这个方向杀进来!”萧腾一拳砸在桌上,眼中怒火熊熊,“黑狼部首领巴图,此人我听说过,狡诈如狐,残忍如狼,是匈奴诸部中,最为难缠的一支。只是他们部落的草场,远在阴山以北,距离北安郡足有千里之遥,他们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绕过我军的层层防线,直入腹地的?” 这是所有人都想不通的地方。 北境防线,固若金汤,斥候遍布百里。数千骑兵的调动,绝不可能瞒天过海。 “除非,有人给他们开了路。”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书房内的沉寂。 众人齐齐看去,说话的,正是坐在主位上的李轩。 他脸上已经看不到丝毫的怒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越是到这种危急关头,他那颗属于现代人的大脑,就越是清醒。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目光并没有落在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的北安郡,而是落在了北安郡东边,那片代表着赵国的区域上。 “黑狼部,巴图……”李轩的指尖,在沙盘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我记得,荆云之前送来的情报里,提到过这个名字。” 他看向荆云。 荆云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沉声道“回殿下,黑水盟的活**代,三皇子曾试图联络匈奴人,作为刺杀计划的后手。而他联络的对象,正是黑狼部的巴图。只不过,巴图当时索价太高,三皇子没同意。但是……” 荆云顿了顿,补充道“我们查到,二皇子李湛在匈奴安插的势力中,与巴图往来最为密切。” 一句话,真相大白。 萧渊和萧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恍然与后怕。 “好一招祸水东引!”萧渊咬牙道,“二皇子这是算准了我们会将矛头指向三皇子,他自己则可以置身事外!他不仅要借匈奴人的刀来试探殿下您的深浅,更是要借此,来削弱我北境的军力!” “他想得太美了。”李轩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森然的杀机,“他以为,他布下的是一个死局,却不知,棋盘上任何一颗看似无用的废子,都有可能成为扭转乾坤的关键。” 他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连接了北安郡、阴山和赵国边境。 “岳父大人,大哥,你们看。”他指着沙盘,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巴图为何选择在北安郡动手?因为这里,距离赵国最近。他知道,一旦我军主力赶到,他这几千人,不过是螳臂当车。他的目的,不是占领,而是劫掠。抢完就跑,以赵国为屏障,我军便奈何他不得。” “没错!”萧腾点头道,“赵国与我大周素有摩擦,他们巴不得我们边境大乱,绝不会允许我军过境追击。” “所以,要破这个局,关键不在于如何打,而在于,如何关门。”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孤要的,不是击退,是全歼!孤不但要让巴图和他那几千骑兵有来无回,还要借此机会,一石三鸟!” “一石三鸟?”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第一只鸟,自然是巴图这只不知死活的疯狗。”李轩的眼中,杀意凛然,“敢犯我大周子民,屠我边城,就要用他们的血,来洗刷这份耻辱!” “第二只鸟,便是他身后的主子,我那位‘贤明’的二哥。”他看向荆云,“荆云,孤给你一个任务。此战,巴图必须活捉。孤要从他身上,拿到他和李湛勾结的铁证!人证、物证,一样都不能少!” “属下遵命!”荆云沉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这种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不,是生擒敌首的任务,最是刺激。 “那第三只鸟呢?”萧渊忍不住问道。 李轩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沙盘上那片代表着赵国的区域,笑容变得高深莫测。 “第三只鸟,便是这位隔岸观火的邻居,赵国。” 他缓缓道出自己的计划“岳父大人,您亲率三万铁骑,为主力,从正面进军北安郡,摆出决战之势,将巴图的主力,牢牢吸引住。记住,要打得猛,但也要打得‘慢’,给他一种我们急于求成,却又奈何他不得的错觉,让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逃往赵国这条路上。” “大哥。”他转向萧腾,“你率五千精锐轻骑,为左翼,连夜奔袭,绕到北安郡东侧,在他们通往赵国的必经之路上,给我布下口袋。待巴图全军溃逃之时,便是你收网之时!” “铁牛!” “俺在!”铁牛一挺胸膛,早已按捺不住。 “你率三百东宫卫率,为预备队,随我行动。你的任务,就是冲锋!哪里最硬,你就给孤往哪里砸!” “好嘞!”铁牛兴奋地一拍胸脯。 部署完军事,李轩话锋一转“岳父大人,军事上,我们稳操胜券。但要捉到这第三只鸟,还需要一点外交手腕。” 他看着萧渊,一字一顿地说道“孤要您,以北境统帅的名义,立刻修书一封,派最快的信使,送往赵国边境的守将手中。” “信?信上写什么?” “信上就写,我大周太子亲临北境,剿杀叛匪。念及两国邦交,特此知会。若有叛匪流窜入境,还望将军协助抓捕。事成之后,太子殿下必有重谢。但若贵国包庇叛匪,那便是与我大周为敌,届时,我大周三十万铁骑,随时可以踏平你的边关!” 第一卷 第66章 李轩的帝王心术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这哪里是外交信函,这分明就是一封**裸的威胁信! “殿下,这……这会不会太过强硬,激怒了赵国?”萧腾有些担忧。 “就是要强硬!”李轩斩钉截铁,“对付这种首鼠两端的邻居,你越是客气,他越是蹬鼻子上脸。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才会老老实实地跟你讲道理。我们把话挑明了,他赵国守将,就要掂量掂量。是为了一群必败的匈奴匪寇,得罪我这个即将大获全胜的储君,还是卖我一个人情,坐视巴图覆灭。我相信,他是个聪明人。” 看着眼前这个运筹帷幄,将军事、政治、外交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年轻人,萧渊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好!就按殿下说的办!”萧渊沉声领命,眼中的担忧,已化为熊熊战意。 一个周密而狠辣的计划,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便已成型。 当众人散去,各自准备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萧凝霜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走了进来。她刚才一直在门外,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参汤放在桌上,然后走到李轩身后,伸出素手,轻轻地为他按揉着太阳穴。 她的动作有些生涩,力道却恰到好处,缓解了李轩因高度集中精神而带来的疲惫。 “在担心我?”李轩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柔。 “你不是说,有我,便有十成把握吗?”萧凝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清冷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李轩笑了。他睁开眼,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身前,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萧凝霜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被他有力的臂膀,紧紧圈住。 “军事上,是十成。”李轩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眸子里,倒映着的全是他的身影,“但只要上了战场,就没人敢说自己能毫发无伤。我也会怕,怕自己回不来,怕再也见不到你。”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直白而脆弱的一面。 萧凝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酸酸的,胀胀的。 她不再挣扎,反而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认真。 “那你,答应我。”她的声音,软了下来,“一定要回来。” “好,我答应你。”李轩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等我回来,你就把城门,为我打开,好不好?” 萧凝霜的脸,瞬间又红了。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男人,脑子里想的还是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头,轻轻地靠在了他宽阔的胸膛上。 窗外,夜色已深,杀机四伏。 窗内,烛影摇红,此心安处。 …… 天色未明,北境的大地依旧沉浸在一片墨色的寂静之中。 三万大周铁骑,人衔枚,马裹蹄,如同一道无声的黑色洪流,悄无声息地向着北安郡的方向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东侧的荒原上,萧腾率领的五千轻骑,更是如鬼魅一般,借着夜色的掩护,早已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北安郡城外,杀戮与狂欢,仍在继续。 数千名匈奴骑兵,在劫掠了数个村庄之后,正围着熊熊的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他们将抢来的丝绸撕成碎片,将掠来的财宝随意丢弃,享受着破坏带来的快感。 首领巴图,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将一个抢来的中原女子按在身下,放肆大笑。 在他看来,这次的行动,简直是天神护佑。 大周的边防,如同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带着数不清的财宝和奴隶,回到草原,接受二皇子殿下封赏时的风光了。 “首领!喝!喝!”一个匈奴百夫长,提着酒囊,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巴图一把推开身下的女子,接过酒囊,仰头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上的油渍,狂笑道“喝!等明日,我们再往南,去抢了那座丰州城!然后就退回赵国,让那些周人,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吃灰!” “好!”众骑兵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嚎叫。 然而,他们的笑声,还未落下,大地,突然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 “嗯?”巴图眉头一皱,侧耳倾听。 震动越来越明显,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从地平线的尽头,奔腾而来。 “敌袭!是周人的骑兵!”瞭望塔上的匈奴哨兵,发出了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 话音未落,一支黑色的骑兵洪流,已经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为首的,是一面迎风招展的“萧”字大旗! “是萧渊!是北境的主力!”巴图的酒,瞬间醒了。他脸上血色尽褪,一把抓起弯刀,嘶吼道“上马!快上马!准备迎敌!” 匈奴人虽然狂妄,但并不傻。萧渊的威名,在草原上,是能让小儿止啼的存在。 仓促之间,匈奴骑兵纷纷上马,试图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然而,萧渊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全军,冲锋!” 三万铁骑,如山崩,如海啸,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狠狠地撞进了匈奴人的营地。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大周的重甲骑兵,对上准备不足的匈奴轻骑,就像一柄烧红的铁锤,砸在了一块脆弱的牛油上。 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匈奴人引以为傲的骑射,在重甲面前,显得如此无力。而大周骑兵手中的马槊,每一次挥动,都能轻易地洞穿他们的皮甲,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巴图眼看正面战场已经彻底崩溃,他当机立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要恋战!向东!向东突围!只要进了赵国,我们就安全了!”他嘶吼着,亲手砍翻了几个试图后退的部下,强行聚集起近千名残兵,如同一柄尖刀,向着东侧的防线,发起了决死冲锋。 萧渊似乎早有预料,东侧的包围圈,明显要薄弱许多。 巴图心中一喜,以为自己找到了生路,率领着残部,疯了般地向前冲杀。 他们冲破了第一道防线,又冲破了第二道。眼看着,前方就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赵国的边境,仿佛已经遥遥在望。 所有匈奴骑兵的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比刚才更为急促的马蹄声,从他们的侧翼,响了起来。 巴图惊骇地转头望去。 只见地平线上,一支装备更为精良的轻骑兵,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那里。他们没有打旗,但那股森然的杀气,却比萧渊的主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银甲的年轻将领,正是萧腾! “完了……”巴图的心,沉入了谷底。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精心为他准备的,死亡陷阱! “放箭!”萧腾面无表情地挥下了手臂。 五千支羽箭,组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乌云,兜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匈奴残兵,在这片箭雨之下,成片成片地倒下,如同被割倒的麦子。 就在匈奴阵型大乱之际,李轩动了。 “铁牛!随我冲!” 他一马当先,率领着三百东宫卫率,如同一柄烧红的匕首,精准而狠辣地,直插巴图所在的中军。 “保护首领!”巴图身边的亲卫,嘶吼着迎了上来。 李轩看都没看他们,手中长枪一抖,挽出一个绚烂的枪花。 “龙战于野!” 一声爆喝,枪出如龙! 凡是挡在他面前的敌人,无论是人是马,尽皆被他一枪洞穿,巨大的力道,甚至将他们连人带马,都挑飞了出去。 他一人一骑,硬生生地在敌阵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铁牛紧随其后,他手中的巨斧,更是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舞,都带起漫天的残肢断臂。 三百东宫卫率,士气如虹,紧紧跟随着他们无敌的太子殿下,将本就崩溃的匈奴人,杀得肝胆俱裂。 巴图彻底怕了。 他看着那个如同魔神降世般的年轻太子,心中再也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他拨转马头,不顾一切地向外逃去。 然而,他刚跑出没多远,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突然从斜刺里杀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荆云。 “巴图首领,我家殿下,有请。”荆云的声音,冷得像冰。 “滚开!”巴图怒吼一声,挥刀砍去。 荆云不闪不避,手中短刃一错,便精准地架住了他的弯刀。两人错身而过,荆云的身影,已经如同附骨之疽,贴在了巴图的身后。 巴图只觉得后颈一凉,一股剧痛传来,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瞬间被抽空。他手中的弯刀,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被荆云,一招之间,挑断了手筋脚筋,生擒活捉。 与此同时,赵国边境的烽火台上,守将陈武,正用单筒望远镜,心惊胆战地看着远处那场一边倒的屠杀。 “将军,周人的信使,还在下面等着回话呢。”副将在一旁小声提醒。 陈武放下望远镜,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刚刚还在犹豫,要不要放匈奴人过境,卖个人情。可现在看来,幸好自己没有答应。 那个大周太子,简直就是个疯子!不仅用兵如神,手段更是酷烈到了极点。为了对付几千个匈奴匪寇,竟然摆出了如此大的阵仗,分明就是杀鸡给猴看! 而他,就是那只猴! “回话!”陈武擦了擦冷汗,斩钉截铁地说道“告诉周人信使,我赵国与大周,世代修好,睦邻友邦!对于胆敢侵犯大周的匪寇,我赵国,也同样是深恶痛绝!本将军已经下令,封锁边境,绝不放一个匪徒入境!请太子殿下放心剿匪!” 战斗,在日出之时,便已结束。 整个北安郡的原野,都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数千具匈奴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再无一丝生机。 李轩骑在马上,看着被押到自己面前,如同死狗一般的巴图,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荆云上前,从巴图怀中,搜出了一块刻着“湛”字的狼头令牌。 铁证如山。 李轩接过令牌,在手中把玩着,目光,却越过血腥的战场,望向了遥远的京城方向。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第一卷 第67章 太子妃审北夷 北境大营,主帅大帐内。 烛火摇曳,将帐内映照得明暗交替。 被五花大绑的巴图跪在帐中央,浑身是血,狼狈不堪。 他那张原本凶恶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恐与绝望。 李轩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把玩着那块刻有“湛”字的狼头令牌,神色淡然。 萧凝霜立在一旁,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她美眸微眯,打量着眼前这个屠戮边民的罪魁祸首,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太子妃。” 李轩忽然开口,声音温和。 “这巴图乃是此次屠城的主犯,按理说应当千刀万剐。不过,他身上还有些秘密需要挖掘。” 他将令牌轻轻放在案几上,看向妻子。 “审讯之事,向来是个技术活。你素来聪慧过人,不如就由你来主审,我在一旁观摩学习。” 萧凝霜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李轩会将如此重要的审讯交给自己。 “殿下!你不亲自审问?” “夫妻一体,你审和我审,有何区别?” 李轩笑了笑,眼中满是信任。 “再说,我相信以你的智慧,定能让这匹狼开口。” 萧凝霜心中一暖。 她知道,李轩这是在有意培养她,让她在军政要务上也能独当一面。 “好。” 她点点头,缓步走到巴图面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巴图,匈奴黑狼部首领。” 萧凝霜的声音清冷如霜。 “你率部越境屠戮我大周边民,罪该万死。不过,本妃念你也算是个人物,给你一个机会。” “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入境作乱?又是谁给你开的路?” 巴图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她。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我出卖主子,做梦!” 萧凝霜冷笑一声。 “硬骨头?很好。” 她转身走向一旁的兵器架,取下一柄锋利的匕首。 寒光闪闪的刀刃,在烛火下泛着森冷的光芒。 “本妃最喜欢的,就是硬骨头。” 她蹲下身,将匕首抵在巴图的脖颈上。 刀尖轻轻一划,立刻渗出一道血痕。 “你知道吗?我萧家世代为将,对于如何让人开口,颇有心得。” “比如,先从手指开始,一根一根地剁。然后是脚趾,接着是手掌,脚掌…” 她的声音越说越轻,却让巴图浑身发抖。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很小心地避开要害,确保你不会轻易死去。” “毕竟,死了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巴图咽了咽口水,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在草原上纵横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说起酷刑来却如此云淡风轻,反而让他心中发毛。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使者!是使者!” “使者?” 萧凝霜嗤笑一声。 “使者会屠戮无辜百姓?使者会奸淫妇女?”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在我眼中,你就是一条疯狗。对付疯狗,自然要用对付疯狗的方法。” 说着,她真的举起了匕首。 “等等!等等!” 巴图终于怕了,连声求饶。 “我说!我全都说!” 萧凝霜手中动作一顿,看向李轩。 李轩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说吧。” 萧凝霜重新蹲下身,将匕首横在巴图面前。 “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许漏。” 巴图颤抖着开口 “是…是大周二皇子李湛,他派人联系我们,许诺事成之后,赏赐黄金万两,战马千匹。” “他还给了我们一张地图,标明了大周边防的薄弱之处,以及巡逻队的行进路线。” “至于进入大周境内的路线,是赵国边将陈武暗中放行的。他收了二皇子的好处,故意在我们经过时撤走了哨兵。” 萧凝霜眉头微蹙。 “就这些?” “还有!还有!” 巴图生怕她不满意,连忙补充。 “二皇子还说,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劫掠,而是为了引太子殿下出兵。” “他要借我们的手,试探太子的实力,最好能让太子在追击我们的过程中遭遇不测。” “如果太子不死,他也能借此机会,在朝中散布太子用兵失当,损兵折将的谣言。” 听到这里,李轩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好一个李湛,心思竟如此毒辣。 不仅要借刀杀人,还要毁他名声。 萧凝霜也是脸色铁青。 她没想到,宫廷斗争竟能阴险到这种地步。 为了争夺皇位,竟不惜勾结外敌,屠戮本国百姓。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她强压怒火,继续审问。 “二皇子还给了我一个任务。” 巴图声音越来越小。 “如果太子真的追来,我要想办法活捉太子妃,带回草原。” “他说,只要抓住了太子妃,就等于抓住了太子的命门。” 萧凝霜脸色瞬间苍白。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也在李湛的算计之中。 李轩霍然起身,一股凌厉的杀气从他身上爆发而出。 整个大帐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很好。”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湛,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巴图被这股杀气震慑,浑身颤抖如筛糠。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只是奉命行事,没有真的伤害太子妃啊!” 李轩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动作很轻,却让巴图感到无比的恐惧。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你对我来说,还有大用处。” 他转身看向萧凝霜。 “太子妃,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处置这条狗?” 萧凝霜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 “既然他招了,那就暂时留他一命。” “不过,该受的罪,一样都不能少。” 她看向帐外。 “来人,将巴图押入囚车,派重兵看守。明日启程返京时,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就是犯我大周的下场。” “是!” 帐外传来卫兵的应答声。 很快,几名东宫卫率进帐,将巴图拖了出去。 帐内重归安静。 李轩走到萧凝霜身边,轻抚她的后背。 “辛苦你了。” “这点小事,算什么辛苦。” 萧凝霜摇摇头,但脸上还是有些苍白。 “只是没想到,李湛的心思竟如此歹毒。” “他不仅要害你,连我也不放过。” 李轩将她拉入怀中,轻声安慰。 “别怕,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我不怕。” 萧凝霜在他怀中轻声道。 “只是觉得,这样的人若是真的当了皇帝,大周的百姓该有多苦。” 李轩低头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他的凝霜,不仅美貌如花,更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这样的女子,才配做他的妻子,做大周未来的皇后。 “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他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 “这次回京城洛阳,我要好好教训一下我这位二哥。” 第一卷 第68章 萧凝霜的心 帐内烛火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亲密相依。 李轩轻抚着萧凝霜的青丝,感受着怀中佳人的温香软玉。虽然她已经完全不再抗拒自己的亲近,甚至有时还会主动靠近,但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不是不想,而是不急。 江山未稳,敌人环伺。二皇子李湛的毒计刚刚败露,三皇子李毅虽然损失惨重但未必就此收手。朝堂之上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在这种时候,他需要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夺嫡之争中。等到真正坐稳了太子之位,甚至登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再来好好疼爱自己的妻子也不迟。 更何况,萧凝霜虽然对他敞开心扉,但终究还是个传统的女子。这种事情,急不得,也不能急。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李轩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温声说道。 萧凝霜从他怀中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她的脸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显得格外娇艳。 “那你也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启程回京。” 她说着,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怎么了?” 李轩察觉到她的异样。 “我…” 萧凝霜咬了咬下唇,似乎在犹豫什么。 “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之间还需要这样吞吞吐吐吗?” 李轩笑着起身,走到她面前。 “今日与巴图交战时,你一个人冲入敌阵…” 萧凝霜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我在后面看着,心都要跳出来了。那么多敌人,万一有个闪失…” 她说不下去了,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李轩心中一暖。他没想到,一向坚强的萧凝霜,竟会为自己的安危而如此担忧。 “我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吗?” 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再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有时候只能以身犯险。我若不亲自出马震慑敌军,如何能以最小的代价取胜?” “我知道你武艺高强,用兵如神。” 萧凝霜摇摇头。 “但你要记住,你不是普通的将领,你是大周的太子,是大周的未来…” 她顿了顿,声音越来越小。 “而且…而且你还是…” “还是什么?” 李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萧凝霜的脸更红了,她咬着唇瓣,犹豫了半天,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轻声说道 “还是我的…我的夫君。” 说完这句话,她几乎要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轩怔了怔,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的好凝霜,你终于肯承认我这个夫君了?” 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你!” 萧凝霜又羞又恼,伸手在他胸前轻拍。 “我说的是正经事,你还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 李轩强忍着笑意,郑重地点点头。 “夫人教训得是,为夫以后一定会更加小心,绝不会让夫人担心。” “谁是你夫人了!” 萧凝霜娇嗔一声,却没有挣脱他的怀抱。 “刚才不是还说我是你夫君吗?我是你夫君,你自然就是我夫人了。” 李轩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 萧凝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确实说了那句话,而且是发自内心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真正把这个男人当成了自己的夫君? 也许是从他在白马寺为自己解围的时候,也许是从他在朝堂上为自己出头的时候,又或者是从他用那首《念奴娇》震撼天下的时候… 她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不知不觉间,这个男人已经完全走进了她的心里。 “好了,时候真的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李轩见她不说话,也不再逗弄她,温声催促道。 “明日启程回京,路途遥远,你要保重身体。” “嗯。” 萧凝霜轻声应了一声,却依然没有动。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她摇摇头,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的怀抱。 走到帐门口时,她忽然回过头来。 “李轩。” “嗯?” “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 她没有说完,但李轩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答应你。” 他郑重地点点头。 “不管为了什么,我都会好好活着,活着回到你身边。” 萧凝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李轩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有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夫复何求? --- 翌日,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为北境的苍茫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辉。 帅帐之内,气氛却不似天光那般明朗,反而带着几分肃杀与凝重。 萧渊与萧腾父子二人,连同几名核心将领,皆立于帐下,目光齐齐汇聚在主位之上。 李轩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佩剑,动作优雅,神情淡然,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审讯从未发生。 萧腾终是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抱拳道“殿下,巴图已经招供,人证物证俱在,二皇子李湛勾结外敌、意图谋害储君、屠戮边民,桩桩件件都是通天大罪!”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与杀意。 “你们起程回京?只要将这巴图和那块令牌呈给陛下,李湛必死无疑!” 此言一出,帐内众将纷纷附和,眼中皆是愤慨。 他们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却有皇子在背后捅刀,此事绝不可忍。 李轩终于停下了擦剑的动作,将长剑归鞘。 他抬起眼,环视一圈,目光平静如深潭。 “回京,自然是要回的。” 他淡淡开口。 “不过,不是去告状。” 萧腾一愣“那我们……” 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本宫已经拟好了捷报,即刻便会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话。 “捷报上会说,此次能够全歼匈奴黑狼部,生擒匪首巴图,皆是二皇兄李湛的功劳。” 话音落下,整个大帐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萧腾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殿下!您……您说什么?把功劳让给李湛?那个三番两次要置您于死地的奸贼?” “我们死了近三百弟兄,北安郡的百姓更是尸骨未寒!这血海深仇,您要用一份天大的功劳去回报他?” 他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完全无法理解。 其余将领也是面面相觑,满头雾水,心中充满了憋屈与不解。 唯有老将萧渊,在最初的惊愕之后,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揣摩着什么。 李轩没有理会众人的哗然,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兄长问你,若是我们将证据呈上,陛下会如何处置李湛?” 萧腾不假思索地答道“谋害太子,勾结外敌,此乃谋逆大罪,当满门抄斩!” “天真。” 李轩轻呷一口茶,摇了摇头。 “父皇会震怒,会下旨申斥,会剥夺他的兵权,甚至会将他圈禁。但是……” 李轩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不会杀了他。” “虎毒不食子。在父皇眼中,这终究是他的儿子,是一时糊涂犯下的错。只要李湛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父皇心一软,此事便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届时,李湛不过是损失些羽翼,而我们,却多了一个在暗中毒恨我们、并且学会了更谨慎的敌人。” 听完这番话,萧腾脸上的激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是沉思与不甘。 他知道,太子说的是事实。 李轩放下茶杯,声音变得幽深。 “杀人,有很多种方法。直接用刀,是最低级的一种。” “而有一种杀人法,叫‘捧杀’。” “我们将这份天大的功劳送给他,父皇会怎么想?” “他会想,我这个二儿子,手竟然伸得这么长,连北境三十万大军的动向都能了如指掌,甚至能遥控一场大胜。他会欣慰吗?不,他只会感到恐惧。” “一个连储君都敢算计,连外敌都能勾结的皇子,如今又立下如此不世之功,他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父皇会对他,生出前所未有的猜忌与忌惮。” “满朝文武,大皇兄、三皇兄,他们又会怎么看?” “他们会视李湛为头号大敌,会用尽一切手段去攻击他,去撕咬他。从此以后,他将成为众矢之的,再无宁日。” 李轩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京城洛阳的位置。 “我们亲手将他捧上云端,让他沐浴在最耀眼的光芒之下,也让他承受最猛烈的狂风。” “他没有这个能力,却坐在这个位置上,每一步都会走错。到那时,不必我们动手,父皇的猜忌,同僚的攻訐,就会将他撕得粉碎。” “从云端跌落深渊,那滋味,可比一刀杀了他,要痛苦得多。” 一番话说完,帐内鸦雀无声。 萧腾和一众将领脸上的不解与憋屈,早已化为了深深的震撼与敬畏。 他们看着李轩的背影,只觉得那并非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是一个运筹帷幄、算尽人心的绝代枭雄。 “捧杀……” 萧渊缓缓吐出两个字,浑浊的老眼中精光迸射,他终于彻底明白了李轩的用意,脸上露出了既欣慰又惊叹的神情。 “以功为刃,杀人无形。殿下此计,高明!实在是高明!” 他对着李轩,心悦诚服地深深一揖。 “末将,佩服!” 李轩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 “所以,这份捷报,不仅要写,还要写得情真意切,将二皇兄塑造成一个深谋远虑、大义灭亲的盖世英雄。” 他看向萧腾。 “现在,你还觉得委屈吗?” 萧腾涨红了脸,羞愧地低下了头,躬身行礼。 “末将愚钝,谢殿下指点!末将……心服口服!” 李轩满意地点了点头。 “传令下去,三日后,大军拔营,凯旋回京。”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帐幕,望向了遥远的京城。 “好戏,才刚刚开始。” “妻子”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何其自然,好像,她早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从开始到现在,本帝的左手,只用了四根指头,那么,现在,本帝便用第五根指头。”中年男子说着话,虽然夸三还完全没有明白,本帝这到底算是什么称呼,远古莽荒世界还没有一个帝王。 天地间有东南西北四海,西南两海并无海眼,东海海眼之水乃是五湖四海之水源,北海海眼却不出水,专生天地戾气。世人沾染道这些天地戾气,轻则迷失心智,走火入魔;重则性命不保,灰飞湮灭。 继而通天双手朝背后一指。大喝一声“起”!通天背后突然一声铿锵锐金长鸣响起,直刮过虚空,竟然在虚空中也震出阵阵涟漪,在场众人都是修为高深之人,仍被这声音刺得耳膜鼓,涨得生疼。 迎头击下的钢铁巨锤没能让图迦的脸上显出任何地表情,只有那只满是血丝的眼睛突然爆发出无比的杀气,冲势丝毫不停地迎着那巨锤而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没在家里了,这一次,没纸条,什么也没有。 这玉石琵琶虽然修炼成了精怪,可惜根基不稳,那里抵挡的住元始天尊赐给赤精子的镇洞之宝,只一下就将三魂七魄晃散,只差没现了原形。 自问并没有与除了莫致远以外的人有过什么过节,那个服务员为什么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东西不多,就一个几块钱的水杯,还有一本我自己掏钱买的英语单词速记册,以及几包茉莉‘花’茶。 说完就低头噙住了樱唇,一只手抚摸着香肩,慢慢朝里面伸了进去,另一只手探入腰间,红带飘落,帐帘垂下,一夜旖旎。 “生意?”那个老板半信半疑的看着石卫国,露出了一丝丝不相信。 郡主有些勉强的抬起头,眼睛闪烁着坚毅的色彩,君主蛇的高傲不允许它轻易倒下。 扔掉已经粉碎的盾牌,踏在天顶上用力一蹬,杨嘉宛如一发火箭般凌空俯冲而来。 躺在那里的曹真看着眼前无可奈何的曹绫微微一笑,当年他奔走战场的时候,曹绫还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娃娃,现如今她都已经变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人,感叹事态万千,纵使自己千算万算,也最终还是将自己算进了死亡之中。 “放心吧,我没事!”吕伟达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下。而凌雪等人看着心里都咯噔了,看得出吕伟达其实是个酒量很好的人,但此时他的感情表现也是完全真切的,他心里真的还有李晶。 这天,公族雅来到37城时,发现暗中有人盯着自己,公族雅本想晚上动手的,却发现监视的人还在。 门开了,凌雪、洪原、萧阳和刘灵进来在吕伟达对面坐下。军区的首脑们则在监控室心情沉重的看着对吕伟达的审讯监控。 所幸,邓艾并没有得手,关兴之勇向他充分展示了蜀中大将依旧悍勇的一面,甚至又以接下来的一击继续证明他的实力。 第一卷 第69章 捧杀与借刀杀人 大荒西部,释迦牟尼睁开双目,抬头看了一眼虚空,脸上没有成圣的喜悦,却是眉头微微一皱,而后身形一动,回到了灵山之中。 昨天,罗宏终于收到了期待以久从海霞城带来的消息,托人订制好的船花了近一年的时间,终于是造好了!不是罗宏不想在乐平城造,只是乐平城离海足有数万里之遥,又怎么可能会有造船的地方。 震哥下降的地方,面前却正好是一座呈凹面的山峰,三面都是峻峭宛若若镜面一般的山壁,哪怕是段兴这个将级灵武师,想翻越过去也必须费上一番功夫不可。 那为什么他的清单里会有那些顶级科学家可靠的事件官方报告,军方命令,以及在整个监狱和村子被烧尽那天一个月后,被俄罗斯王国的特务处死的政局局员的资料? 所以对于那个时代,以及后来的太古时期的一些圣兵,他都非常清楚,即使是远古时代的圣器,因为暗皇的关系,他也知之甚详,就比如人族的神魔门,以及天人族的禁忌九重天,他都有听闻,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件圣兵。 令罗宏失望的是,莫芷诗竟然拜了一位高人为师,听莫博震说,莫芷诗已经跟着她的师父离开了霸天王朝,至于具体去了何处却不知晓,无奈。罗宏也只能打算先将凤茹嫣带过去宏图城了。 虚无翻了翻白眼,看着猿神那大大咧咧的模样,心中无奈:就你这零点五的智商,还想斗过那个老狐狸? 就这他打算和王天彻底翻脸的时候,“哒哒哒!”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却让他犹豫了。 暗道不好,地甲唰一纵身,就向水眼怪的兵器迎去。看来自己还是托大了,没有时时仔细关注战况。 顿时之间,天罚之眼在天空之中不断的颤动,整个中央中州的无尽生灵都抬头望去,感觉到笼罩在身上的天威在渐渐衰弱。 林宇冷哼一声,手中轮回剑变成了网状,咻咻咻,银丝飞射,将那道血光包裹在了其中。 “云城大哥!”一声有些发抖又带着些无限思念的略微有些低的声音响起。尽管这声音有些低,可是由于此时此刻大家都停了下来,所以大部分人都听到了这一声,连云城也不例外。 “恩,那就拜托你了。”西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露给瑞莫看见。 “是时候离开这里了。”林宇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身子,身上的骨头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三眼拖着受伤的腿,在旁边百无聊赖的观察着他们来时的路。三眼这伤还要从刚才他们出发的时候说起。 柳生俊一恶狠狠瞪了林宇一眼便离开了,铃木娜娜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嘿嘿,光头,你不动手,俺老孙可要动手了。刚刚你可是了,俺老孙赢了就要挨老孙一棒,来吧,吃老孙一棒。”孙悟空笑道,一棒子打出。 “真也好,假也好。既然来了,有件事我就跟你说清楚,免得你们整天疑神疑鬼。”陈阿娇说道。 江从龙说道,奴仆从他一江之王口中说出,没有半点愧色,反而显得得意,能跟天帝搭上关系,到时候没什么事办不成。 所有的人再一次的听到了这样的一个名词,他们的眼睛之中,散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芒。 楚景贤有些眩晕,神体透支太严重了,他现在完全靠意志在支撑,可是还能坚持多久呢? 他开心的是,白灵菁终于是回来了,可令他担忧的却是,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思,一时间,慕修犯了难,他到此时此刻才真正的意识到,什么叫做惹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的道理。 林大龙剜出了那只黑风狼妖脑袋里的妖核,一只凝气境八阶妖兽的妖核,卖个一两百九州币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来这次行动的目的就是寻宝,门中明知折损率高还会让六十代弟子的精英尽出,肯定是预测出风险不大,或是能够像今天这样逢凶化吉。 慕修只觉得慕闫莫名其妙,先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给了他一拳,现在还越大越起劲。 其实他在见到众人后,心里也很吃惊,只是他对台山宗所学极为自负,要维护台山宗的面子,不愿轻易承认别家弟子的优秀。 越走我就越心惊,从时间跟飞行的速度来看我们离之前出发的地方已经很远了,我甚至敢肯定这里已经不是普吉岛的范围了,而是泰国的内陆地区!妮玛,这些人是有病吧,把别人绑这么远来干嘛?该不会一会还要出国吧? 可一直以来,在他的威名庇佑下,还鲜少有人敢反抗他们,楚景贤一个刚从偏远星球过来的,就敢对他的部下动用神念威压,让他心中非常不爽。 由于受到了须佐能乎的阻隔,所以沙巴特的这一剑,最终还是没能斩在萧远寒身上。 林峰连忙打开探测器,由探测器显示,林峰将这个怪物的名字说了出来。 安琪儿的目光看向了场中的安龙,此时的安龙气喘吁吁的站在当场,他手中的折扇已经断成了两截只剩了扇柄,而且他的嘴角处正有鲜血缓缓流出。 这些修真者的普遍水平呆鸟了地球的修真等级,这很明显处在一个很低的水平。 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这一炉的丹药出丹效果很好,有六枚完整的凝华丹,之前炸掉的丹药里面还有三颗完整的锻体丹,加上之前的,现在一共有八颗凝华丹,五颗锻体丹。 “哈哈哈。”冷奕炸毁了天武宗议事厅,炸死了无数的天武宗的弟子,这几天压抑在心中的怨气也算是发泄的差不多了。 满血复活的殖民地大臣汪道昆,按职务来说,更应该是外交大臣的鸿胪寺卿何举站在他左右两边,作为两位正管此事的大员,陪同迎接。 最弱的,都是天元之境,天王境,更是有着十几位,而那船只的主人,则更为厉害,乃是天王巅峰境。 第一卷 第70章 萧凝霜心防逐渐融化 大军拔营,凯旋回京。 绵延的队伍如一条钢铁长龙,在北境苍茫的官道上缓缓行进。 不同于来时的肃杀与戒备,此刻的军中洋溢着一股胜利的喜悦。 士兵们挺直了胸膛,脸上的风霜掩不住自豪,口中谈论的,无不是太子殿下那神乎其技的武功与算无遗策的计谋。 帅旗之下,两匹神骏的战马并驾齐驱。 李轩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挺拔,他侧过脸,瞧着身旁同样一身戎装的萧凝霜。 她的面容依旧清冷,但眉宇间那层化不开的冰霜,似乎在北境的阳光下消融了些许。 “在想什么?”李轩的声音带着笑意。 萧凝霜从沉思中回神,轻轻摇头。 “只是觉得,京城与北境,仿佛是两个世界。” “何止两个世界。”李轩勒了勒缰绳,让马儿走得更稳些,“一个是风花雪月的温柔乡,一个是铁马冰河的修罗场。”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戏谑起来。 “不过,此次回京,我倒是多了一重牵挂。” 萧凝霜不解地看向他。 李轩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她的语气,捏着嗓子小声念叨。 “还是我的……我的夫君。” “你!” 萧凝霜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又羞又恼,伸手就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 这点力道对李轩来说不痛不痒,他却夸张地“哎哟”了一声。 “谋杀亲夫了!” 周围的亲卫们听到动静,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却又在接触到太子妃羞恼的目光时,忙不迭地转过头去,一个个憋着笑,肩膀抖个不停。 连一向憨直的铁牛,都咧着大嘴,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萧凝霜又羞又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干脆一夹马腹,向前奔出几丈,不理他了。 李轩哈哈一笑,催马追了上去,与她并肩。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放缓了语气,“夫人教训的是,为夫知错了。” “你还说!”萧凝霜嗔了他一句。 “好好好,不说了。”李轩举手投降,脸上却满是笑意。 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心中一片柔软。 这朵冰山上的雪莲,终于开始沾染人间的烟火气了。 两人沉默地行了一段路,气氛却不再尴尬,反而有种奇妙的温馨在流淌。 “李轩。”萧凝霜忽然开口。 “嗯?” “你那个‘捧杀’之计,真的能万无一失吗?”她终究还是有些担忧,“二皇子不是蠢人,他会想不到应对之策?” “他当然不是蠢人。”李轩的表情严肃了几分,“所以,我用的不是阴谋,是阳谋。” “阳谋?” “对。”李轩解释道,“阴谋诡计,是藏在暗处的刀,一旦被发现,便失去了作用。可阳谋,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局。他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每一步都是陷阱,却又不得不踩进去。” “他被封为‘贤王’,协理两部,这是父皇的圣旨,是天大的荣耀。他能拒绝吗?他不能。他一旦接受,就等于坐上了我为他准备的火山口。” “他若想自保,就必须夹起尾巴,处处退让,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毫无威胁的贤臣。可他越是如此,父皇便越会觉得他城府深沉,伪装得太好。大皇兄和三皇兄,也只会认为他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李轩冷笑一声。 “这盘棋,从我写下那封捷报开始,他就已经输了。他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萧凝霜听得心头发寒,她再次感受到了这个男人深不可测的智谋。 他嬉笑怒骂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何等玲珑剔透的心。 “你……似乎什么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她轻声感慨。 “并非所有事。”李轩忽然转头,认真地看着她。 “比如?” “比如,我没算到,我的太子妃,会为了我冲入敌阵而担心得掉眼泪。”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萧凝霜的心湖里砸开了圈圈涟漪。 她咬着下唇,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 残阳如血,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归途的官道上,亲密地交织在一起。 …… 大军行至黄昏,于一处名为“望都”的驿站停下休整。 此地不比郡城繁华,驿站也颇为简陋,除了几间还算干净的客房,便只有一个嘈杂的大堂。 李轩没有讲究排场,只包下了后院,让将士们在大堂与前院轮流用饭歇脚。 夜色渐深,喧嚣褪去。 萧凝霜推开窗,晚风带着一丝凉意拂面而来,吹散了白日行军的疲惫。 院中几棵老槐树下,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擦拭着兵器,低声说笑。 不远处,李轩正和铁牛、荆云等人围着一堆篝火,不知在聊些什么,不时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他脱去了白日里那身象征身份的劲装,只穿着一件寻常的布衣,盘腿坐在地上,与部下勾肩搭背,全无太子的架子。 萧凝霜静静地看着,心中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她眼中的李轩,是那个只知声色犬马、欺男霸女的纨绔。 可如今,他时而是算尽天下的枭雄,时而是嬉皮笑脸的无赖,此刻,又像个与兄弟们豪情万丈的江湖游侠。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或许,都是。 正想着,楼下传来李轩的声音。 “一个人看什么呢?月亮上有你家亲戚?” 萧凝霜回过神,只见李轩不知何时已站在楼下,正仰头望着她,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却还是转身开了门。 李轩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碧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驿站里没什么好东西,我亲手给你做的,尝尝?”他将托盘放在桌上,一脸期待。 萧凝霜有些意外,看着他。 “你还会做这个?” “堂堂现代武术宗师,哦不,堂堂大周太子,难道还不会下碗面?”李轩得意地扬了扬眉,“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萧凝霜拿起筷子,夹起一缕面条,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 面条筋道,汤头鲜美,很简单,却又很好吃。 她慢慢地吃着,李轩就坐在对面,单手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被他这样注视着,萧凝霜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连吃面的动作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你看什么?”她忍不住问。 “看我夫人吃面。”李轩答得理直气壮。 萧凝霜被他这声“夫人”叫得心头一跳,薄斥道:“没个正经。” “这怎么就不正经了?”李轩凑近了些,“我这辈子,就只给我夫人一个人下过面,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别人。” 他的语气平常,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萧凝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酸,又有些甜。 她低下头,加快了吃面的速度,想用食物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 一碗面很快见底,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她放下碗筷,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 “我吃完了。” “好吃吗?” “还行。”她嘴上说着,但微微翘起的唇角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李轩笑了笑,站起身收拾碗筷。 “你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他端着托盘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 “凝霜。” “嗯?” “以后,别再一个人站着发呆了。”他认真地嘱咐,“有什么心事,或者只是想看看月亮,就叫上我。我陪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萧凝霜坐在桌边,久久没有动弹。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自己还在发烫的脸颊,心中那座冰封已久的山峦,似乎在这一碗面的热气里,又融化了一角。 第一卷 第71章 凯旋回京 归途的最后一段路程,变得格外轻松惬意。 或许是那一碗阳春面的缘故,萧凝霜不再像从前那般刻意与李轩保持距离。 两人共乘一骑,在三军将士羡慕的注视下,不再有丝毫的扭捏与不适。 李轩揽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窝,时而指着远处的山川河流,给她讲一些道听途说的奇闻异事;时而又在她耳边低语,说些只有两人能听懂的笑话,惹得她又气又笑,却也无可奈何。 “你看那座山,像不像一个躺着的美人?”李轩指着远处一座山峦的轮廓。 萧凝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有几分相似。 “嗯,有点。” “传说啊,那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因为贪恋人间美景,忘了回去的时辰,最后就化作了这座山,永远地留在了这里。”李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萧凝霜有些好笑。 “我梦里听来的。”李轩振振有词,“跟我的虎豹雷音是同一个师傅教的。” 萧凝霜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春风拂过冰面,瞬间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美丽。 李轩看得微微一呆。 连周围的亲卫们,也都看傻了眼。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冰山般的太子妃,会笑得如此灿烂。 萧凝霜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了笑容,脸颊微红,轻轻咳了一声以作掩饰。 李轩回过神,在她耳边轻笑。 “以后要多笑笑,你笑起来,比那天上的仙女好看多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萧凝-霜的心跳漏了一拍,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被他言语中的热度融化了。 一路笑语,一路风光。 当京城洛阳那巍峨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这份轻松的氛围才渐渐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所取代。 他们回来了。 回到了这座全天下最繁华,也最危险的牢笼。 “殿下。” 荆云不知何时催马赶了上来,神情肃穆。 “说。”李轩的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贤王’殿下这几日,过得并不舒坦。”荆云言简意赅地汇报,“上朝被百官盯着,下朝被大皇子和三皇子轮番‘问候’。户部和兵部的事务,他一件也不敢碰,凡事皆上奏请示,姿态放得极低。”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李轩并不意外。 “另外,”荆云顿了顿,“您离京前种下的那颗‘柳树’,似乎要开花了。” 李轩的眉梢微微一挑。 柳淑妃。 三皇子安插在父皇身边的棋子。 看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京城里也同样上演着好戏。 “知道了。”李轩淡淡应了一声,“让咱们的人盯紧了,什么都不要做,看戏就好。” “是。”荆云领命退下。 李轩揽着萧凝霜的手臂,微微收紧。 “怕吗?” “有你在,不怕。”萧凝霜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李轩笑了。 他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加快了速度。 “回家了!” 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入城门。 街道两旁,早已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人山人海,欢声雷动。 “太子殿下千岁!” “大周威武!” 百姓们挥舞着手臂,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着对这位凯旋英雄的崇敬。 李轩抱着萧凝霜,在万众欢呼中,缓缓穿过长街,向着皇城而去。 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挥手向百姓致意,享受着英雄的荣光。 然而,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知道,归来,不是结束。 而是另一场更凶险的厮杀的开始。 …… 近乎半个月的疾行,风尘仆仆。 当洛阳城那熟悉的、雄伟壮阔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时,即便是军容最严整的东宫卫率,也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回家了。 这两个字,在每个人的心头盘旋,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李轩勒住马缰,与萧凝霜并肩而立,遥望着那座象征着大周权力中心的巨城。 城墙之上,旌旗招展,似乎比他们离去时更加鲜明。 “看来,有人早就等着我们了。”李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淡然。 萧凝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城门大道两侧,早已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延绵出数里之远,喧哗之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这阵仗,远超出了迎接一支寻常凯旋之师的规格。 “他们是来迎接你的。”萧凝霜的语气有些复杂。 曾几何时,这位太子殿下出行,百姓避之唯恐不及。 如今,却换来了万民夹道相迎的盛况。 “不。”李轩侧过头,冲她咧嘴一笑,“是我们。” 他特意加重了后面两个字的发音。 萧凝霜心头微动,没有反驳,只是脸颊上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旋即被她用清冷的表情掩盖了过去。 大军缓缓向城门靠近,那股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也愈发清晰。 “太子殿下回来了!” “大破匈奴的英雄回来了!” “太子殿下千岁!大周万年!” 百姓们的热情,像是被点燃的干柴,熊熊燃烧。 他们挥舞着手臂,踮着脚尖,拼命地想看清那位传说中战神的模样。 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激动得老泪纵横。 有血气方刚的青年,满脸崇拜地高喊。 更有不少大胆的姑娘,将手中的鲜花、手帕毫不吝啬地掷向队伍。 一时间,花雨纷飞,香气弥漫。 李轩并未催马快行,反而放缓了速度,他揽着萧凝霜的腰,坦然地接受着万民的朝拜。 他的脸上挂着温和亲切的笑容,不时地向两侧的百姓挥手致意。 “大家辛苦了!本宫回来了!”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人群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 “殿下,您在北境的事迹,说书先生都讲遍了!俺们都知道,您是咱大周的守护神!”一个粗犷的汉子扯着嗓子喊道。 李轩哈哈大笑,朗声回应“什么守护神,本宫也是大周的子民,守护自己的家园,是分内之事!” 这番话,朴实无华,却瞬间拉近了与百姓的距离。 “说得好!” “太子殿下仁义!” 赞美声此起彼伏。 萧凝霜坐在李轩身前,被他整个环在怀中,感受着周遭那股炽热的崇敬,听着耳边他与百姓们亲切的互动,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 她仿佛也成了这幅画卷的一部分,成了被万民爱戴的对象。 这种感觉,陌生,却并不讨厌。 “各位父老乡亲,静一静,听本宫说几句。”李轩抬手虚按,喧闹的人群竟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期待。 李轩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抹略带狡黠的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身前的萧凝霜,高声介绍道“大家光顾着看本宫,都冷落了咱们大周真正的巾帼英雄。” 众人一愣,顺着他的动作,这才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那位一直安静地坐在太子身前的绝色女子。 “这位,是本宫的太子妃,也是镇北萧大将军的掌上明珠,萧凝霜!” 李轩的声音充满了自豪。 “大家或许不知道,此次北境之战,太子妃不顾个人安危,随军出征,不仅在‘一线天’伏击战中与本宫并肩杀敌,更是在审讯匈奴匪首时,立下奇功!” “你们说,咱们的太子妃,是不是好样的?” 人群先是片刻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欢呼。 “太子妃千岁!” “巾帼不让须眉!” “好样的!” 萧凝霜完全没料到李轩会来这么一出,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如此夸赞她。 她又羞又窘,脸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下意识地想往李轩怀里缩。 第72章 夫妻谈心 李轩却不给她机会,反而将她扶得更正了些,在她耳边低笑道:“别害羞,这是你应得的荣耀。我李轩的女人,就该光芒万丈。”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萧凝霜的心跳骤然加快,羞恼中又夹杂着一丝无法言说的甜意。 她只能硬着头皮,迎着万千道善意而炽热的视线,略显僵硬地微微颔首。 这一幕,落在百姓眼中,便是太子与太子妃情深意笃,琴瑟和鸣。 一时间,关于太子夫妇伉俪情深、联手抗敌的佳话,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洛阳的大街小巷。 人群之中,几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几双阴冷的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一处茶楼的二楼雅间,窗户半开。 魏庸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那被万民簇拥的太子仪仗,端着茶杯的手,青筋微微凸起。 “好一个太子,好一个李轩。”他身旁,二皇子李湛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这是在向全天下宣告,他不仅有军功,还有民心,更有萧家这个最稳固的盟友!” “殿下息怒。”魏庸放下茶杯,声音沙哑,“他越是风光,便越是接近悬崖。如今的他,已是真正的‘木秀于林’了。” 李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妒火与杀意。 “父皇那边,有什么动静?” “陛下称病,免了今日的朝会,只派了内侍总管前来宣旨,命太子殿下回东宫休整,明日再入宫觐见。” “称病?”李湛冷笑,“我看是心病吧。功高震主,再加上这收买人心的手段,父皇怕是已经睡不着觉了。” 魏庸没有接话,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 “殿下,咱们的‘好戏’,也该准备开场了。” …… 另一边,一间绸缎庄内。 三皇子李毅一袭白衣,正慢条斯理地挑选着布料,仿佛对外面的喧嚣充耳不闻。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李毅抚摸着一匹云锦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他轻笑一声,声音温润如玉。 “英雄凯旋,万民相迎,这是好事啊。” “可是殿下,他把太子妃也推到了台前,这分明是在向我们示威!”管家有些急切。 “示威?”李毅摇了摇头,拿起那匹云锦,对着光亮细细端详,“不,他不是在向我们示威。他是在告诉父皇,他与萧家,已经牢不可分了。” “这……” “你以为,这是在削弱父皇的猜忌吗?错了。”李毅的笑容里,透着一股凉意,“这是在火上浇油。他这是在逼着父皇,在我们兄弟几人中,尽快做出选择。” 他放下云锦,转身走向门口,看着那渐渐远去的仪仗队。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去告诉柳妃,就说本王想念她宫里的桂花糕了。” “是。” 管家躬身退下。 李毅负手而立,看着长街尽头那金碧辉煌的皇城,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 六弟,欢迎回家。 希望你,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这份大礼。 …… 东宫,承乾殿。 时隔数月,当李轩再次踏入这座属于自己的宫殿时,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宫殿还是那座宫殿,富丽堂皇,威严肃穆。 但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宫人们垂手侍立,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恭敬,那份敬畏,是发自内心的,不再是流于表面的程式化。 东宫卫率的将士们,更是个个挺胸抬头,气势沉凝,眉宇间带着一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煞气。 这里,不再是那个被人遗忘、任人欺凌的冷宫。 而是真正的大周储君居所,是风暴的中心,是权力的象征。 李轩挥手遣散了众人,只留下荆云和铁牛。 “铁牛,将士们的抚恤和赏赐,务必在今晚之前,全部发放到位。若有战死兄弟的家眷不在京中,派专人去送,万不可有丝毫差池。” “殿下放心,俺亲自去办!”铁牛拍着胸脯,大声应下。 “荆云,让咱们的人都收敛起来,这几日,我要整个京城都听不到我们东宫的半点声音。” 荆云会意,躬身道:“属下明白,殿下是想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李轩不置可否,摆了摆手。 “去吧,忙了一路,都早些休息。” 两人领命退下。 偌大的承乾殿,只剩下李轩和萧凝霜两人。 宫女们早已备好了热水香汤,两人各自沐浴更衣,洗去了一路的风尘。 当萧凝霜换上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长裙,从内殿走出来时,李轩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端着一杯清茶,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他脱下了那身象征着荣耀与杀伐的铠甲,换上了一袭宽松的玄色常服,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慵懒与平和。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看到焕然一新的萧凝霜,不由得眼前一亮。 洗去铅华的她,更显清丽绝俗。 如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后,肌肤在灯火的映照下,莹润如玉,清冷的眉眼间,似乎也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而柔和了许多。 “过来坐。”李轩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萧凝霜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李轩也不在意,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推到她面前。 “尝尝,今年的新茶,雨前龙井。” 萧凝霜捧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两人都没有说话,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虫鸣和偶尔传来的更漏声。 “在北境的时候,我时常会想,京城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良久,萧凝霜轻声开口,打破了宁静。 “哦?那你觉得,它该是什么样子?”李轩饶有兴致地问。 “我不知道。”萧凝霜摇了摇头,“以前,它在我眼里,是一座华丽的牢笼。冰冷、压抑,充满了阴谋和算计。”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可今天回来,看到那些百姓的笑脸,听到他们的欢呼,我又觉得,它好像……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因为它本来就不是。”李轩看着她,语气认真,“京城也好,大周也好,它是什么样子,不取决于它自己,而取决于站在它顶端的人,想让它变成什么样子。” “有人想让它成为自己争权夺利的棋盘,那它便是修罗场。” “有人想让它成为自己享乐纵欲的天堂,那它便是销金窟。” “而我……”李轩的语调变得深沉,“我想让它成为一个能让所有百姓安居乐业,能让我的家人、我的子民,不必再受战火侵扰,能够昂首挺胸活着的家园。” 萧凝霜的心,被这番话重重地触动了。 她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灯火之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眸子,此刻却深邃得如同夜空,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光芒。 那是名为“理想”与“抱负”的光。 “你会做到的。”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 李轩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格外开怀。 “你这么相信我?” “嗯。”萧凝霜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次,她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从上元灯会的《家国》,到金吾卫的雷霆手段,再到北境的运筹帷幄、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这个男人,用一次次的行动,早已在她心中建立起了无可动摇的信任。 “那你呢?”李轩反问,“你想让它变成什么样子?” 萧凝霜沉默了。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过去,她所求的,不过是家族的安危,自身的清白。 在遇到李轩之后,她所想的,是如何在这个吃人的宫廷中活下去,如何帮助他,巩固他们之间的盟约。 可现在,他却问她,想让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 “我……”她一时语塞。 “没关系,慢慢想。”李轩的语气温柔了下来,“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然后,我们一起去实现它。” 我们。 一起。 这两个词,像是一股暖流,悄无声息地淌过萧凝霜的心田。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她的盟友,她的夫君。 更像是一个引导者,将她从过去那个狭隘的、只关注自身悲欢的世界里,一步步地带了出来,让她看到了一个更广阔、更宏大的天地。 第73章 李轩的反击 “李轩。”她忽然叫他的名字。 “嗯?” “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父皇……今日之事,他心中定然已生了芥蒂。你……有应对之策吗?” 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眼前的处境。 “当然。”李轩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对付二哥,我给他送去的那份‘大礼’,已经足够他焦头烂额了。他现在就像是坐在火药桶上,动弹不得。他越是想证明自己没野心,父皇和朝臣就越觉得他心机深沉。这叫‘捧杀’。” “至于三哥……”李轩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冷意,“他不是喜欢在暗处布局,喜欢用女人当棋子吗?那我就陪他玩玩。” “柳妃?”萧凝霜立刻反应了过来。 “不错。”李轩点了点头,“三哥以为柳妃是他埋在父皇身边最深的棋子,可他忘了,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尤其是一个被权力浸染、又得不到满足的女人的心。” “一个想从棋子变成棋手的人,往往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看着,看她如何把三哥为她搭好的戏台,唱成一出我们想看的戏。” 萧凝霜听得心惊肉跳。 这些杀人不见血的阳谋与心计,比战场上的真刀真枪,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她看着眼前这个谈笑间便已布下天罗地网的男人,心中那点担忧,竟也慢慢平复了下去。 仿佛只要有他在,天大的风浪,也终将平息。 夜,渐渐深了。 两人就这么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从北境的风光,聊到京城的趣闻。 从朝堂的争斗,聊到彼此的过往。 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与和谐。 萧凝霜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困,反而有种想让这个夜晚无限延长下去的冲动。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李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不早了,该休息了。” 他看着萧凝霜,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她熟悉的、戏谑的笑意。 “今晚,是回你那边,还是……” 萧凝霜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刚刚才建立起来的温馨气氛,瞬间被打破。 这个家伙,三句话不离本行! 第七十一章情到浓时意更切 看着萧凝霜那瞬间羞红的脸颊和略带嗔怒的表情,李轩心中暗笑,却并未像以往那样继续逗弄下去。 他知道,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今晚的这场长谈,已经让两人的心墙消融了大半,他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口舌之快,又将她推远。 “咳。”李轩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改口,“我的意思是,我送你回寝殿休息。” 萧凝霜闻言,脸上的红晕稍退,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生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她轻轻“嗯”了一声,站起身,理了理略有褶皱的裙摆。 两人并肩走出承乾殿,向着后方的寝殿走去。 长长的宫廊下,悬挂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亲密地交织在一起。 一路无话,气氛却并不尴尬。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到了萧凝霜的寝殿门口,李轩停下了脚步。 “早些休息吧,明天,恐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指的是入宫觐见皇帝。 “你也是。”萧凝霜点了点头,伸手推开了殿门。 她迟疑了一下,回过身,看着李轩。 “今天……谢谢你。” 这句谢谢,包含的东西太多。 谢谢他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谢谢他为她描绘的未来,也谢谢他……最后的那份尊重。 “夫妻之间,说什么谢。”李轩笑了笑,上前一步,做出了一个让萧凝霜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伸出手,轻轻将她额前一缕被夜风吹乱的碎发,捋到了耳后。 指尖温热的触感,让萧凝霜的身体微微一僵,心跳急促。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好好睡一觉。”李轩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天塌下来,有我扛着。” 说完,他收回手,冲她眨了眨眼,转身大步离去。 萧凝霜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在宫廊尽头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她抬起手,轻轻抚上刚刚被他触碰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良久,她才转身走进殿内,轻轻关上了门。 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那座冰封已久的心湖,在今夜,似乎彻底解冻,化作了一池春水,波澜阵阵,再也无法平静。 …… 李轩回到自己的房间,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三个名字。 李湛。 李毅。 柳倾城。 他凝视着这三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二哥李湛,如今已是“贤王”,被架在火上烤,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步步惊心。 对付他,暂时无需再添柴火,只需要等,等他自己犯错,等父皇的猜忌累积到顶点。 三哥李毅,看似温润如玉,实则阴狠毒辣,最擅长在暗中布局。 柳妃这颗棋子,是他最大的依仗,也将会是他最致命的软肋。 自己只需要静观其变,适时地推波助澜,便能让他们情人反目,狗咬狗一嘴毛。 真正的关键,还是在皇宫深处,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 李承业。 一个雄才大略,却又多疑善变的帝王。 自己此次北境大捷,声望达到了顶峰,这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明日的觐见,绝不会轻松。 父皇的试探、敲打,甚至是责难,都将接踵而至。 自己该如何应对? 是继续藏拙,还是锋芒毕露? 李轩的脑中,无数个念头飞速闪过,一盘无形的棋局,在他的心中缓缓展开。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 荆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殿下,宫里传来消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说。” “陛下刚刚下旨,命您明日觐见时,带上太子妃一同前往。” 李轩闻言,眉梢微微一挑。 带上凝霜? 他瞬间明白了李承业的用意。 这是要当面敲打自己,同时也是在试探他与萧家的关系,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看来,父皇对自己的猜忌,比想象中还要深。 “知道了。”李轩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还有别的事吗?” “有。”荆云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的信件,双手奉上,“这是‘柳树’那边,刚刚传出来的消息。” 李轩接过信,拆开一看,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三皇子李毅,通过柳妃宫中的眼线,向柳妃传达了一个“建议”。 建议柳妃明日在陛下面前,“不经意”地提一提,太子殿下之所以能在北境屡立奇功,全赖太子妃这位将门虎女在旁“时时提点”。 好一招“枕边风”。 好一招“捧杀”加“离间”。 他这是想让父皇相信,自己这个太子,不过是萧家推到台前的一个傀儡。 从而加深父皇对萧家的忌惮,同时,也离间自己和凝霜的关系。 “三哥还真是……迫不及待啊。”李轩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殿下,是否需要做些应对?”荆云问道。 “应对?为什么要应对?”李轩反问,“三哥辛辛苦苦搭好了台子,我们怎么能不成全他呢?” 荆云一愣,有些不解。 李轩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股清冷的晨风吹了进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天边,已经露出了一抹微光。 新的一天,开始了。 “荆云,你现在去办一件事。”李轩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殿下请吩咐。” “去查一查,京中所有二品以上的大员,家中可有与太子妃年龄相仿、尚未婚配的嫡女。将她们的姓名、样貌、才情、家世,整理成一份名册,天亮之前,送到我这里来。” 荆云虽然满心困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下。 “是!” 看着荆云离去的背影,李轩的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三哥,你喜欢下棋,我也喜欢。 就是不知道,当你的棋子,开始不听你使唤的时候。 当我的棋子,落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时。 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第74章 太子妃再次吃醋 天色微亮,晨曦透过窗格,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荆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书房,他将一卷整理好的名册,恭敬地放在了李轩的桌案上。 “殿下,京中二品以上大员府中的适龄嫡女,共计一十七人,所有信息,尽在于此。” 李轩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他没有立刻翻看,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脑海中推演着今日入宫觐见的种种可能。 脚步声轻响,萧凝霜走了进来。 她也已起身,换上了一身宫装,繁复的裙摆拖曳在地,更衬得她身姿窈窕,清冷高贵。 一夜的长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疲惫,反而让她眉眼间的冰霜化开了些许,添了几分柔和。 她的视线落在了桌案上那卷扎着明黄色丝绦的名册上,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李轩睁开眼,恰好捕捉到她神情的变化。 他没有解释,只是拿起名册,缓缓展开,仿佛在认真审阅。 名册上,一个个娟秀的名字映入眼帘。 “左丞相宋明之女,宋清婉,年十七,京城第一才女,温柔贤淑……” “吏部尚书周文之女,周玉瑶,年十六,娴静端庄,善琴……” “兵部侍郎陈敬之女,陈月娥,年十八,将门虎女,性情爽朗……” 李轩看得极为仔细,手指甚至还在几个名字上轻轻敲了敲,似乎在权衡比较。 殿内的空气,一点点冷了下去。 萧凝霜就那么站着,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心中刚刚融化的那池春水,仿佛在瞬间又被冻结成了坚冰。 她想起了昨夜他温柔的话语,想起了他许下的“我们一起”的承诺。 原来,都只是为了安抚她,为了让她这个萧家的女儿,更死心塌地地为他所用吗? 北境的功勋刚刚到手,战神的名号刚刚传遍京城,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扩充自己的后宫,拉拢朝臣,巩固自己的地位了。 是了,这才是皇子,这才是储君。 是自己太天真了。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失望与自嘲。 “殿下真是……雷厉风行。”她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甚至比以往更冷,带着刺骨的寒意,“北境的尘埃尚未洗净,便已开始为东宫的未来,绸缪规划了。” 李轩放下名册,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怎么,你不高兴?” “不敢。”萧凝霜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殿下是储君,充实后宫,开枝散叶,本就是分内之事。臣妾身为太子妃,理应为殿下分忧,替殿下掌眼,为这些妹妹们把关。” 她刻意加重了“妹妹们”三个字。 李轩忽然笑了。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萧凝霜面前,逼视着她的眼睛。 “你觉得,我是要为自己纳妾?” 萧凝霜没有回答,但她紧抿的嘴唇,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啊……”李轩叹了口气,抬手,想要像昨夜那样为她理一理发丝,却被她下意识地侧头避开。 他的手停在半空,也不尴尬,顺势收了回来。 “看来,我昨晚教你的东西,你还是没学到家。” 萧凝霜蹙眉,不解地看着他。 “你以为,今日入宫,父皇会如何对我?”李轩没有直接解释,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 “敲打、试探,甚至……问罪。”萧凝霜冷静地分析。 “没错。”李轩赞许地点了点头,“功高震主,民心所向,这些都是悬在我头顶的刀。三哥不是已经让柳妃准备好说辞,要说我这个太子是靠着你这个将门虎女,才屡立奇功的吗?” “他想让父皇以为,我是萧家的傀儡。” “那我要如何破局?”李轩又问。 萧凝霜沉默了。她可以应对战场上的千军万马,却对这人心鬼蜮的朝堂之争,感到一阵无力。 “你只想着防守,却忘了,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李轩的语调变得锐利起来。 “他想给我扣一顶‘被女人控制’的帽子,那我就索性把这顶帽子戴上,然后,再亲手送给别人。” 他拿起那份名册,在萧凝霜面前晃了晃。 “这份名册,不是为我准备的。” “这是我为二哥、三哥,还有朝中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们,准备的一份大礼。” 萧凝霜彻底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李轩,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 “柳妃会说,我能赢,全靠你。我会顺着她的话承认,告诉父皇,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正因太子妃贤德淑惠,才貌双全,才更显得我东宫冷清,配不上她的风华。” “所以,我恳请父皇,从这满朝文武的千金之中,为我那些尚无正妃的兄弟们赐下婚事。一来,可以彰显皇家恩德,亲近群臣。二来,也算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为弟弟们的一点心意。” 李轩的声音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萧凝霜的心上。 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根本不是选妃,这是一把刀! 一把递到皇帝面前,让他去砍向自己儿子的刀! 皇帝一旦同意,无论是将哪家的女子赐给哪位皇子,都会瞬间打破朝堂的平衡,引起新的猜忌与争斗。 而李轩,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为兄弟着想、为君父分忧的“好太子”。 他将自己从漩涡的中心摘了出去,反而成了那个搅动风云的棋手。 “你……”萧凝霜看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这个男人的心计,深沉得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现在,还觉得我是急着纳妾吗?”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萧凝霜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她为自己方才的猜忌感到羞愧,更为自己与他在格局上的巨大差距,感到一阵挫败。 “对……对不起。”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 “傻瓜。”李轩这次没有再给她躲闪的机会,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记住,你是我的太子妃,是我唯一认定的、能与我并肩看这万里江山的人。你的敌人,从来不是这些名册上的女人,而是那些想置我们于死地的豺狼。” 他的话,驱散了她心中最后的阴霾。 萧凝霜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光彩。 “我明白了。” “走吧。”李轩牵起她的手,“好戏,该开场了。” 这一次,萧凝霜没有挣脱。 她任由他牵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 皇宫,紫宸殿。 当李轩与萧凝霜并肩踏入这座象征着大周最高权力的殿堂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有惊艳,有审视,有嫉妒,也有隐藏极深的忌惮。 李轩目不斜视,牵着萧凝霜的手,缓步上前,姿态从容,仿佛不是来接受审判,而是来接受加冕。 “儿臣(臣媳),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齐齐跪拜。 “平身吧。” 龙椅之上,皇帝李承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今天没有穿龙袍,而是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家主的随和。 但他越是如此,李轩心中越是警惕。 “轩儿,凝霜,一路辛苦了。”李承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仿佛一个寻常的父亲,在关心远行归来的孩子。 “为父皇分忧,为大周尽忠,不辛苦。”李轩的回答滴水不漏。 “哈哈,好一个不辛苦。”李承-业大笑起来,“你在北境做下的那些大事,朕都听说了。以三百人头筑京观,震慑宵小;在丰祥郡开仓放粮,收拢民心。好,很好!” 他一连说了两个“好”字,但殿内的温度,却仿佛又降了几分。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夸赞的背后,是何等锐利的敲打。 筑京观,是手段酷烈,有失仁德。 开仓放粮,是僭越君权,收买人心。 “父皇谬赞了。”李轩面色不变,躬身道,“儿臣所为,皆是事急从权。敌寇凶残,若不以雷霆手段,不足以震慑其狼子野心。丰祥郡百姓流离失所,若不及时安抚,恐生内乱。儿臣人微言轻,只能用这些笨办法,为父皇守好边疆,稳住后方,还望父皇恕罪。” 他将一切都归结为“为君分忧”,姿态放得极低。 李承业不置可否,将视线转向了萧凝霜。 “凝霜啊,朕听说,此次北境大捷,你也是功不可没啊。” 来了。 李轩与萧凝霜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第75章 李轩的心机城府 不等萧凝霜开口,一旁陪侍的柳淑妃便娇笑着插话了。 “陛下,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太子妃妹妹可是将门虎女,深谙兵法。臣妾听说,太子殿下在北境的许多奇谋妙计,都是太子妃妹妹在枕边为殿下筹划的呢。有妻如此,难怪殿下能战无不胜。” 这番话,说得又软又糯,却字字诛心。 她明着是夸赞萧凝霜,实则是在向皇帝暗示,太子李轩不过是个听老婆话的傀儡,真正厉害的,是其背后的萧家。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萧凝霜身上。 只见萧凝霜款步出列,盈盈一拜,神态从容,不见丝毫慌乱。 “回父皇,柳妃娘娘过誉了。” 她的声音清脆动听,响彻大殿。 “殿下乃天纵奇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岂是臣媳一介女流能指点的,臣媳不过是出身将门,自幼耳濡目染,懂些皮毛,在殿下为军务烦忧之时,为殿下红袖添香,说些浅见,稍尽为太子妃之本分罢了。” “殿下心怀仁善,听臣媳一言,便将天大的功劳都归于臣媳,实在是折煞臣媳了,臣媳以为,真正的功臣,是为国捐躯的将士,是英明神武的父皇,更是殿下他自己。”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她既承认了自己曾与李轩讨论军务,又将之归结为“夫妻情趣”与“太子妃本分”,巧妙地避开了“干政”的嫌疑。 同时,她将李轩的行为,描绘成了一个爱护妻子、不贪功劳的贤德储君形象,最后还不忘捧了皇帝一句。 柳淑妃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她没想到,这个一向清冷孤傲的太子妃,口才竟也如此了得。 李承业眼中的审视,也化作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欣赏。 就在此时,李轩上前一步,接过了话头。 他先是深情地看了萧凝霜一眼,随即转向皇帝,脸上带着一丝愧疚。 “父皇,太子妃所言,正是儿臣想说的。儿臣惭愧,身为储君,却时常需要妻子在旁提点,才能为父皇分忧。”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恳切。 “经此一事,儿臣深感德行浅薄,见识不足,儿臣以为,太子妃如此贤德,更显我东宫势单力薄,冷冷清清,实在是委屈了她。” …… “父皇,凝霜所言,正是儿臣想说的。儿臣惭愧,身为储君,却时常需要妻子在旁提点,才能为父皇分忧。”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了真挚的恳切,仿佛在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 “儿臣思来想去,之所以如此,皆因东宫太过冷清,以至儿臣将所有重担都压在了凝霜一人肩上,此乃儿臣之过。” “可儿臣更心疼的,是三皇兄。”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 原本准备看好戏的二皇子李湛和一脸云淡风轻的三皇子李毅,脸上都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 柳淑妃更是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李轩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反应,继续痛心疾首地陈述。 “三皇兄年长于我六岁,如今儿臣已娶得凝霜这般贤妻,三皇兄却仍是孤身一人,府中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这于皇家体面有亏,更是儿臣这个做弟弟的失职!” 他猛地转身,对着三皇子李毅的方向,深深一揖。 “是弟弟不好,只顾自己,却忘了兄长!” 李毅的脸色彻底变了,温文尔雅的伪装几乎维持不住。他怎么也想不到,李轩会突然将矛头对准他,还是用这种让他无法辩驳的方式。 拒绝?那就是不给父皇和太子面子,显得自己毫无兄长气度。 接受?他总觉得这里面有天大的陷阱。 不等他想出对策,李轩已经重新转向龙椅上的皇帝,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儿臣恳请父皇,为三皇兄择一贤良淑女,以成佳偶!一来可彰显我皇室血脉之繁盛,二来也可为三皇兄觅一贤内助,为父皇分更多的忧!”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合情合理。 皇帝李承业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深邃的笑意,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哦?轩儿有如此心意,倒真是难得。那你觉得,这满朝文武,哪家的千金,能配得上你三皇兄啊?” 这个问题,才是真正的杀招。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三皇子李毅的心沉到了谷底。 而一直陪侍在皇帝身侧的柳淑妃,双手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脸上却还要勉强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李轩朗声一笑,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父皇,儿臣听闻,右丞相赵德修大人之女赵雨柔,品貌出众,温婉贤淑,与三皇兄正是天作之合!若能得此佳妇,必是我大周之福,皇室之幸!” 轰! 这句话,仿佛一道天雷,在紫宸殿内轰然炸响。 一直强作镇定的柳淑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若不是身旁的宫女及时扶住,恐怕就要当场失态。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赵雨柔”三个字,一遍遍地回响,像最恶毒的诅咒。 而另一边,二皇子李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放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赵雨柔!那是他内定的二皇子妃!他与右丞相赵德修早已暗中达成默契,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向父皇请旨。 为了这个联盟,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和心血。 可现在,李轩这个混蛋,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要把他的女人,他的助力,拱手送给他的死对头李毅! 这已经不是釜底抽薪了,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抽了他一记耳光! 最毒的是,李轩的提议,是“为兄弟着想”,是“为皇家体面”,他李湛若敢在此刻出言反对,便是坐实了自己心胸狭隘,嫉妒兄弟,甚至会让父皇怀疑他与赵德修之间早有勾结。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能说一个不字! 满朝文武,此刻鸦雀无声,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高!实在是高! 太子这一手,简直是神来之笔! 他不仅轻松化解了柳妃的构陷,还将战火引向了最有威胁的两位皇子。 一桩赐婚,同时离间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将他们推到了无法调和的对立面。 无论这婚事成与不成,他们之间的梁子都结下了。 更让百官心惊的是,太子殿下这份算计人心的能力,这份搅动风云的手段,实在是深沉得可怕。 整个紫宸殿,此刻成了李轩一个人的舞台。 他站在殿中,神情坦荡,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为兄长婚事操心的好弟弟。 而他身旁的萧凝霜,看着夫君的背影,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除了震撼,更添了几分异样的光彩。 她终于明白,昨夜他说的那份名单是“大礼”,究竟是何等惊心动魄的大礼。 这个男人,早已不是在防守,他是在用最凌厉的攻势,将所有的敌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龙椅之上,李承业看着下方三个儿子各异的神情,眼底的笑意愈发深不可测。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嗯,右丞相之女,倒也门当户对。毅儿,湛儿,你们觉得如何?” 第76章 错点鸳鸯谱 皇帝李承业的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涟漪。 他没有直接拍板,而是将皮球踢给了被架在火上烤的两个儿子。 这一问,看似是征求意见,实则是将他们逼入了绝境。 三皇子李毅的心中,翻涌着惊怒与寒意。 他强压下情绪,从队列中走出,对着皇帝躬身一拜,脸上挤出温和的笑容。 “父皇,六弟有此心意,儿臣感激不尽,婚姻大事,全凭父皇做主,儿臣并无异议。” 他只能这么回答。 拒绝,就是不识抬举,辜负了太子的一片“好意”和父皇的垂问。 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天作之合”,哪怕他知道,从今往后,二皇兄李湛会视他为生死仇敌。 同时,他的余光瞥向了龙椅旁那个身形僵硬的女人,心中掠过一丝烦躁。 柳倾城,终究只是个妇人,关键时刻,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李毅的“顾全大局”,让李湛的处境愈发艰难。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李湛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的胸中怒火滔天,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李轩撕成碎片。 但他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出,声音沙哑地开口。 “父皇,三弟与赵家小姐,确实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六弟此番考虑,周全妥帖,儿臣……附议。” “附议”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剜他的心头肉。 他不仅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内定的妻子被夺走,还要亲口表示赞同,祝他们“天生一对”。 这份屈辱,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能感觉到,朝臣们投来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讥讽和幸灾乐祸。 他苦心经营的“贤王”形象,在这一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好!好啊!” 李承业抚掌大笑,似乎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兄友弟恭,手足情深,这才是朕的好儿子!朕心甚慰!” 他转向一旁的柳淑妃,语气温和。 “爱妃,你瞧,太子和太子妃情深意笃,还时时不忘为兄长打算,这哪里是受人控制,分明是宅心仁厚,德配储君之位啊。” 柳淑妃的脸色煞白如纸,她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声道:“陛下……说的是。是臣妾……是臣妾浅薄了。” 她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不仅没能扳倒太子,反而成了太子反击的跳板,更重要的是,她亲手将自己心爱的男人,推向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 皇帝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最终落在了李轩身上,充满了赞许。 “此事,就这么定了。礼部即刻开始准备,择一吉日,为三皇子与赵家小姐完婚。至于赏赐……” 李承业沉吟片刻。 “太子李轩,心怀手足,为国分忧,堪为表率,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太子妃萧凝霜,贤良淑德,辅佐有功,同赏。” “谢父皇隆恩!” 李轩与萧凝霜齐声谢恩,神态从容。 一场原本针对东宫的惊天杀局,就这么被李轩轻描淡写地化解,甚至还借力打力,反手将了对手一军,赢得了皇帝的赏赐和赞许。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滴水不漏。 看着殿下那两个脸色灰败、仿佛斗败了的公鸡一般的儿子,李承业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这个儿子,成长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退朝吧。” 随着皇帝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这场惊心动魄的朝会,终于落下了帷幕。 李轩牵起萧凝霜的手,在百官敬畏的注视中,第一个走出了紫宸殿。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金光灿烂。 而他们身后的大殿内,二皇子李湛和三皇子李毅,分立两侧,遥遥相望。 他们之间,再无往日的虚与委蛇,只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杀机。 一场新的风暴,已然成型。 …… 返回东宫的马车上,气氛不再像来时那般凝重。 萧凝霜侧坐着,一双清亮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从在北境的运筹帷幄,到今日金殿之上的翻云覆雨,这个男人带给她的震撼,一次比一次强烈。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可每一次,他都会展露出更深沉、更令人心惊的一面。 “还在为我担心?”李轩感受到她的注视,笑着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只是在想,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萧凝霜轻声说道,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探究他的内心。 “我?”李轩挑了挑眉,“我就是你的夫君啊。” 又是这种不正经的语调。 可这一次,萧凝霜没有羞恼,反而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你不止是。你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天下是你的棋盘,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你每落一子,都算尽了后面几十步的变化,让你的对手,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走进你设下的陷阱。”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今日之事,你不仅让二哥和三哥反目成仇,更让父皇对他们生出了猜忌。最重要的是,你还全身而退,得了赏赐和美名。这种手段,我闻所未闻。” “过奖了。”李轩收起了玩笑的神情,他握住萧凝霜的手,触手微凉。 “凝霜,你要记住,对付豺狼,你不能指望用道理去说服它,只能用比它更锋利的爪牙,让它感到恐惧。” “二哥和三哥,就是两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饿狼。我今日不过是往他们中间,丢了一块带血的肉而已。接下来,不用我们出手,他们自己就会斗个你死我活。”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萧凝霜的心,微微一颤。她看着李轩深邃的眼眸,忽然明白了。 他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权位,更是在为他们共同的未来,扫清障碍。 “我明白了。”她轻轻颔首,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马车缓缓驶入东宫,而此时的京城,却因这道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彻底炸开了锅。 二皇子府。 “砰!” 一只名贵的青瓷花瓶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李湛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李轩!李毅!本王要杀了你们!!” 他耗费了无数心血,才与右丞相赵德修搭上线,眼看就要将这股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力量收入囊中,却被李轩当众横刀夺爱! 被夺走的,不只是一个女人,更是他争夺储位的重要筹码! “殿下息怒!” 首席幕僚魏庸躬身劝道,脸上却不见多少惊慌。 “事已至此,愤怒无济于事。眼下最要紧的,是思考对策。” “对策?还有什么对策!”李湛怒吼道,“本王内定的皇子妃,马上就要成为李毅的女人了!你让本王怎么忍!” “殿下,”魏庸的眼神冷静得可怕,“这或许,并非一件坏事。” 李湛一愣,停下了暴怒的动作。 魏庸缓缓分析道:“太子此计,确实毒辣。但他将赵家推给了三皇子,也等于将右丞相这股势力,彻底推到了我们的对立面。可反过来看,赵德修会甘心吗?他是一只老狐狸,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女儿,当成一个被动的棋子。” “你的意思是?” “三皇子得了赵家女,看似实力大增,却也等于在身边安放了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殿下只需静观其变,甚至可以暗中联络赵德修,许以重利。一个心怀怨恨的岳丈,和一个被强塞了妻子的女婿,他们之间,好戏还在后头呢。” 李湛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阴冷的算计。 “魏庸,你说的对。本王……不能就这么认输。” 而在另一边,三皇子府的书房内,气氛却是一片死寂。 李毅端坐在案前,面沉如水,手中把玩着一枚冰冷的玉佩。 与李湛的暴怒不同,他此刻心中只有无尽的寒意。 李轩的手段,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草包六弟,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一条最毒的蛇,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一个亲信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低声道:“殿下,宫里传来消息,柳妃娘娘……把自己关在寝宫里,水米不进。” 李毅的动作停住了。 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传信给她,告诉她,一个合格的棋子,就要有为棋局牺牲的觉悟。如果她连这点都想不通,那她这颗棋子,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亲信浑身一颤,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李毅重新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佩,喃喃自语。 “李轩……你很好。你让我明白,之前的游戏,都该结束了。” 他将玉佩缓缓捏紧,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决绝。 “既然文斗斗不过你,那接下来,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血流成河。” 第77章 好言难劝该死的美人 夜色如墨,东宫书房内灯火通明。 檀香袅袅,驱散了白日里的金戈铁马之气,平添了几分静谧。 一张黑漆棋盘横于案上,黑白二子交错纵横,已成胶着之势。 李轩执黑,萧凝霜执白。 与棋盘上的激烈厮杀不同,两人的神态都颇为闲适。 “今日在殿上,你将二哥和三哥逼入绝境,又让柳妃自食恶果,确实解气。”萧凝霜落下一子,截断了黑子的一条大龙,声音清冷,却不似往日那般拒人千里。 “可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被逼到角落的野兽,往往最是疯狂。” 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映着烛火,也映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李轩笑了笑,并未急着落子,反而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们不能等他们发疯。” “你的意思是?”萧凝霜蹙眉。 “下棋,不能只盯着眼前的棋盘。”李轩的手指在棋盘上空虚点,最后落在了棋盘之外的桌角,“有时候,决定胜负的,是盘外的子。” 他将手中的黑子轻轻放回棋罐,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今日赐婚,看似是解决了危机,实则是将一个更大的火药桶,搬到了他们两人的府邸中间。接下来,他们会斗,会互相猜忌,但他们不会立刻就拼个你死我活。” “为何?” “因为这桩婚事,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个意外。二哥失了助力,心有不甘,但更多的是屈辱。三哥得了助力,却也得了一个烫手山芋,他需要时间消化,更需要提防。”李轩的分析冷静而透彻,“所以,他们都需要时间来重新布局。” “而这个时间,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萧凝霜的思绪跟着他的话语飞速转动,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却又隔着一层薄雾。 “我们要做什么?” “明天,你陪我去一趟右丞相府。”李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萧凝霜一怔,不解地看着他。“去相府?婚事已定,再去岂不是多此一举?赵德修那只老狐狸,现在恐怕对我们恨之入骨。” “去,但不是为了见他。”李轩的唇边勾起一抹难测的弧度,“是为了见他的女儿,赵雨柔。” “见她?”萧凝霜更是不解,“一个即将成为三皇子妃的女人,我们去见她做什么?难道是……安抚?” “安抚?”李轩摇了摇头,觉得这个词有些好笑,“不,是去警告她。” 他看着萧凝霜迷惑的表情,耐心地解释起来。 “你觉得,三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凝霜思索片刻,冷声道:“温文尔雅只是他的伪装,内里比谁都阴狠毒辣。” “没错。”李轩赞许地点头,“一个如此心性的人,会甘心娶一个心里装着他死对头的女人吗?他不仅不会甘心,他还会觉得这是一种耻辱。所以,这桩婚事,他根本就不想要。” “可这是父皇赐婚,他不敢违抗。” “明着不敢,暗地里呢?”李轩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透着一股寒气,“如果你是李毅,有什么办法,能让这桩婚事名正言顺地告吹,而自己又不必背负抗旨的罪名?” 萧凝霜的瞳孔猛然一缩,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毁了赵雨柔的清白!” “没错。”李轩打了个响指,“只要在成婚之前,让赵雨柔传出不堪的丑闻,让她变得‘不洁’,那么,她就再也没有资格嫁入皇家。届时,父皇震怒,只会惩处行为不检的赵家,而三哥,则会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顺理成章地摆脱这桩婚事。” 听完这番话,萧凝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她可以面对千军万马,却对这种阴私歹毒的人心算计,感到阵阵恶心。 “他……他真的会这么做?” “他会的。”李轩的语气十分笃定,“为了他的大业,别说是一个赵雨柔,就算是柳倾城,他也能毫不犹豫地牺牲。所以,我们去相府,就是去警告赵雨柔,让她这几日安分守己,不要出门,更不要与不该见的人见面。” 萧凝霜沉默了。她明白了李轩的意图,却又生出新的疑惑。 “可……我们为何要帮她?让三哥的阴谋得逞,让他们狗咬狗,岂不是更好?” “呵呵,”李轩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啊,还是太善良了。让他们斗,也要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斗。如果真让三哥的计谋得逞,赵雨柔身败名裂,皇家颜面扫地,父皇必定彻查。到时候,京城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这对我们并没有好处。” “我们的目的,不是看戏,而是要当那个执棋的棋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我就是要去警告她,而且,我断定她不会听。” “什么?”萧凝霜彻底愣住了。 李轩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光芒。 “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只会把我们的警告,当成是拆散她和心上人的阴谋。她越是听不进去,我接下来的戏,才越好唱。” 萧凝霜呆呆地看着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跟不上这个男人的节奏。 他走的每一步,都仿佛在为后面更深远的棋局做铺垫。 “走吧,棋也下完了,该歇息了。”李轩牵起她的手,“明天,还有一场好戏等着我们呢。” 被他温热的手掌握住,萧凝霜心中的纷乱思绪,竟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深邃的侧脸,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做他的敌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幸好,自己是他的妻子。 …… 翌日,右丞相府。 相府门前,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当太子仪驾缓缓停下时,早已在此等候的右丞相赵德修,一张老脸绷得紧紧的,眼神深处藏着无法掩饰的怨毒和忌惮。 可君臣有别,他再不甘,也只能领着一众家仆,躬身下拜。 “老臣,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赵相免礼。”李轩的声音平淡无波,他扶着萧凝霜走下马车,看都未看赵德修一眼,仿佛只是来邻家串门般随意。 这种无视,比任何尖锐的言语都更具羞辱性。 赵德修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却只能将这份屈辱咽进肚里,强笑着将二人迎入府中。 客厅之内,分宾主落座。 李轩端着茶碗,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却迟迟不喝,也不说话。 沉默,是最好的武器。它让本就心虚的赵德修如坐针毡,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还是赵德修熬不住了,他干咳一声,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知殿下今日驾临,所为何事?” 李轩这才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让赵德修的心都跟着一跳。 “也没什么大事。”李轩淡淡开口,“只是凝霜听闻令媛即将大婚,心中挂念,特意前来探望,想与她说些体己话。赵相,不会不方便吧?” 他直接将事情推给了萧凝霜,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赵德修哪里敢说个“不”字,连忙起身道:“方便,当然方便!老臣这就命人去请小女前来。” “不必了。”萧凝霜清冷的声音响起,“相爷,男女有别,本宫还是亲自去后院寻赵小姐吧。也免得她见了殿下,多有不便。”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却也断了赵德修旁听的念想。 赵德修脸色变了变,最终只能躬身应是,命管家引着萧凝霜往后院而去。 客厅里,只剩下李轩和赵德修两人。 李轩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品着茶,赵德修却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压力巨大。 与此同时,相府后院,一间雅致的绣楼内。 赵雨柔正坐在窗前发呆,一张俏丽的脸蛋上,满是愁云与怨怼。 她本是天之骄女,是二皇子李湛内定的妃子,是未来的贤王妃。可一夜之间,一道圣旨,就将她推向了她最厌恶的三皇子李毅。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该死的太子,李轩! “小姐,太子妃殿下来了。”侍女的通报声,让她回过神来。 赵雨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浓浓的警惕与敌意。 太子妃?萧凝霜?她来做什么?来看自己的笑话吗? 不等她起身,萧凝霜已经在一阵环佩叮当中,缓步走了进来。 今日的萧凝霜,一身素雅的宫装,不施粉黛,却更衬得她清丽出尘,气质如冰山雪莲,高不可攀。 赵雨柔看着她,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同为京城美人,可眼前的女人,无论气度还是容貌,都稳稳地压了她一头。 “赵小姐,本宫叨扰了。”萧凝霜的声音,一如她的气质,清冷淡漠。 “不敢,不知太子妃大驾光临,有何指教?”赵雨柔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尖刺。 萧凝霜并未在意她的态度,径直在她对面坐下,开门见山。 “本宫今日前来,是想提醒赵小姐一件事。” “提醒?” “三皇子李毅,并非良配。他心性凉薄,手段狠辣。”萧凝霜的目光直视着她,不带一丝感情,“所以,从今日起,直到大婚之日,你最好寸步不离相府。不要见任何外人,尤其是……二皇子殿下。” 这番话,若是换个心思单纯的女子来听,或许会心生感激。 可惜,听的人是赵雨柔。 她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冷笑了起来。 “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是太子殿下觉得,把我指婚给三皇子还不够,还要派你来,将我软禁在这相府之中吗?” 她站起身,情绪有些激动。 “你们夫妻二人,毁了我的姻缘,夺走了我的心上人,现在还要来假惺惺地猫哭耗子!你们到底想怎样?是不是要看到我和二殿下彻底断了联系,你们才甘心?” 她认定了,这又是李轩的一个毒计。 他怕自己和二皇子暗中联系,破坏他离间两位皇子的图谋,所以才派萧凝霜这个冷面煞神来警告自己,禁足自己! “本宫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在你。”萧凝霜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来之前,李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眼前的女子,早已被情爱蒙蔽了双眼,任何忠告在她听来,都是阴谋。 “我当然不信!”赵雨柔的声音尖锐起来,“萧凝霜,你别以为你当上了太子妃就了不起了!你不也是靠着你父亲的兵权,才坐上这个位置的吗?你和太子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指手画脚!” “回去告诉李轩,他的阴谋不会得逞的!我赵雨柔,绝不会任由他摆布!” 萧凝霜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四个字,她转身便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当萧凝霜回到前厅时,李轩正巧放下了茶杯。 他看着萧凝霜的脸色,便知结果,笑着问道:“谈完了?” “嗯。”萧凝霜点了点头,“她不信。” “意料之中。”李轩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对一旁如蒙大赦的赵德修道,“赵相,叨扰了。我们告辞。” 说完,便牵着萧凝霜的手,径直向外走去。 直到坐上返回的马车,萧凝霜心中的疑惑才再次涌了上来。 “既然你早就知道她不会听,那我们此行,意义何在?” 李轩靠在软垫上,唇边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我们此行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说服她。”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是为了让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变得‘师出有名’。” 萧凝霜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李轩没有卖关子,直接吩咐车夫:“不必回宫了,去二皇子府。” 第78章 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二皇子府邸,如今已是京城中最压抑的地方。 府内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引来主子雷霆般的怒火。 李湛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一闭上眼,就是金殿之上,李轩那张含笑的脸,和百官们同情又讥讽的表情。 耻辱,像烙铁一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 “殿下,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求见。” 当管家颤颤巍巍地前来通报时,李湛正将一腔邪火发泄在院中的一棵老树上,拳风呼啸。 他动作一滞,转过身,眼中满是血丝和不敢置信。 “你说谁?” “太……太子李轩。” “他来做什么?”李湛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来羞辱本王吗?!” “殿下,让他进来。”一旁,首席幕僚魏庸却显得异常冷静,他拦住了暴怒的李湛,“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片刻之后,李轩牵着萧凝霜,从容地走进了二皇子府的客厅。 “六弟,你还有脸上我这儿来!”李湛一见到李轩,便再也压不住火气,怒声咆哮。 李轩却仿佛没看到他吃人的表情,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还顺手给萧凝霜倒了杯茶。 “二哥,这么大火气做什么?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李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李轩的鼻子大骂,“你把我内定的王妃送给了老三,把我变成了全天下的笑柄,现在跑来跟我说帮我?李轩,你是不是觉得我李湛是个傻子!” 李轩不急不恼,等他骂完了,才慢悠悠地开口。 “二哥,我不是来帮你,是来帮你保护赵雨柔的。”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李湛一半的怒火。 他愣住了,连一旁的魏庸,眼中也闪过一丝精光。 李轩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我今日为何而来,不是为了你我之间的恩怨。而是因为,我不想看到我大周皇室的颜面,被老三那种不择手段的行径所玷污。” 他将方才在相府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着重描述了赵雨柔的执迷不悟。 “我已让凝霜去警告过她,可她被情爱冲昏了头,认定是我在背后搞鬼,根本不听劝。”李轩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李湛听得将信将疑,但他对赵雨柔的了解,知道李轩所言非虚。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老三这个人,你比我更清楚。”李轩的语调变得严肃起来,“他绝不会甘心娶一个心向着你的女人。既然父皇赐婚他无法违抗,你觉得,他会用什么办法,来让这桩婚事告吹?” 李湛的脸色,一点点地变了。 他不是蠢人,相反,他很聪明。李轩只稍稍一点拨,他便想到了那个最恶毒,也最有效的可能性。 毁掉赵雨柔! 一想到那个温婉动人,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女子,可能会遭到李毅的毒手,身败名裂,李湛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他敢!”李湛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为什么不敢?”李轩反问,“事成之后,赵雨柔被毁,你痛不欲生,赵家颜面扫地,父皇龙颜大怒。而他李毅,则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受害者,还能博取一个深明大义的名声。一石数鸟,何乐而不为?” 李轩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李湛的心上。 他看向身旁的魏庸,只见这位一向镇定的首席幕僚,此刻也是面色凝重,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魏庸也想到了这一层。太子殿下的分析,合情合理,直指要害。三皇子李毅,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那……那我该怎么办?”李湛第一次,在一个自己最恨的人面前,露出了无助的神情。 “很简单。”李轩终于图穷匕见,“你我,暂时联手。” “联手?”李湛瞪大了眼睛。 “对。”李轩的目光沉静如水,“赵雨柔不信我,但她信你。你必须暗中派人,将她保护起来。然后,我们就静静地等着,等老三出手。” “只要他的人一动,我们就立刻出手,人赃并获!” “到时候,我们手握铁证,在父皇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你不仅能保护你的女人,还能彻底将老三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而我,”李轩顿了顿,“也能除了一个心腹大患,还皇家一个清净。” 这番话,充满了诱惑力。 对李湛而言,这几乎是唯一的,能够保护赵雨柔,并向李毅复仇的机会。 可是,和李轩合作?这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仇人? 李湛的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 魏庸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殿下,太子所言,是阳谋。无论我们是否合作,三皇子都极有可能会对赵小姐下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将计就计。保护赵小姐,才是当务之急。” 这番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啊,与自己的屈辱相比,雨柔的安危和清白,才是最重要的! 李湛深吸一口气,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李轩,仿佛要将他看穿。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我答应你!” “明智的选择。”李轩站起身,脸上露出了计划通的笑容。 他牵起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凝霜,转身向外走去。 “二哥,记住,我们是秘密联手。别让老三那只狐狸,闻到了味儿。” 声音还在厅中回荡,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直到李轩的背影彻底不见,李湛才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他看着魏庸,苦涩地开口:“魏庸,我是不是……又被他算计了?” 魏庸的脸色同样复杂,他躬身道:“殿下,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太子是猎人,三皇子是螳螂,而我们……至少现在,从蝉变成了与猎人合作的黄雀。” 是啊,黄雀。 李湛喃喃自语,眼中重新燃起了阴狠的火焰。 李毅,你等着! 而另一边,驶离二皇子府的马车上,萧凝霜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把他们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她的声音里,有震撼,有敬畏,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崇拜。 李轩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笑。 “这不是算计。” “这是身为棋手,最基本的自觉。” 第79章 赵雨柔中计 三皇子府,书房。 “砰!” 一只上好的青瓷茶杯被狠狠地掼在地上,碎成齑粉。 三皇子李毅的脸上,再无半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伪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狰狞。 “李湛!他好大的胆子!”李毅胸口剧烈起伏,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就在刚才,他安插在相府周围的眼线传来密报,二皇子李湛竟然偷偷摸摸地派了一队府内高手,潜伏在右丞相府的四周,美其名曰“保护”,实则监视。 这算什么? 是向他示威吗?还是在提醒他,赵雨柔即便嫁给了他李毅,心里也还是他李湛的人? 这份羞辱,比在金殿之上被李轩当众赐婚,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殿下息怒。” 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李毅的另外一个首席幕僚徐林从阴影中走出,他身形瘦削,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却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为这点小事动怒,只会让太子殿下看笑话。” “笑话?”李毅猛地回头,眼中杀机毕露,“本王现在就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话!先是被李轩摆了一道,现在又被李湛这个废物踩在头上!徐林,你让本王如何息怒!” 徐林微微躬身,语气平稳:“殿下,二皇子此举,愚蠢至极,但也恰恰说明,他已经彻底落入了太子的圈套。他越是在意赵雨柔,就越是证明了太子离间之计的成功。我们若因此自乱阵脚,才是真的遂了太子的心意。” 李毅闻言,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些,但眼中的阴霾却愈发浓重。 他不是蠢货,冷静下来后,自然也想通了这一层。 李轩先去相府,再去二皇子府,根本就是一记明晃晃的阳谋,故意挑起他们兄弟间的矛盾。而李湛这个蠢货,果然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李毅坐回椅中,声音冰冷。 “殿下,您之前不是想让赵雨柔‘出点意外’,好名正言顺地退掉这门婚事吗?”徐林幽幽开口。 “不错。”李毅冷哼一声,“本王绝不会娶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人,更何况那个人是李湛!”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计就计,把这份‘大礼’,送给二皇子殿下呢?”徐林脸上浮现出一抹诡谲的笑容。 李毅眉头一挑:“什么意思?” “二皇子不是派人去保护赵雨柔吗?”徐林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地狱里的耳语,“那我们就帮他一把。找个机会,制造一场赵雨柔被歹人掳走,意图不轨的戏码。” “这与之前何异?” “不同之处在于……”徐林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残忍,“在于人证物证。我们的人在‘行凶’之时,要‘不慎’被当场抓获。而从他们身上搜出的信物,要清清楚楚地指向——二皇子府。” 李毅的瞳孔猛然一缩,瞬间明白了徐林的毒计。 这不止是要毁了赵雨柔,更是要栽赃嫁祸,把李湛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徐林继续说道:“殿下您想,一个被夺走心爱之人的皇子,因爱生恨,不惜派人去毁掉自己女人的清白,让她无法再嫁给自己的兄弟。这等行径,是何等的卑劣无耻?父皇得知后会如何震怒?朝臣们会如何看待他?到那时,他李湛,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而殿下您,则是一个被戴了绿帽子的、无辜的、宽宏大量的受害者。不仅能顺理成章地退掉这门婚事,还能一举铲除二哥这个心腹大患。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良久,李毅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彻骨的寒意。 “好,好一个一石二鸟。”他慢慢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李湛啊李湛,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你的雨柔妹妹,那本王,就送你们一份永世难忘的大礼。” “传令下去,把事情办得干净点。” “务必,要让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一出因爱生恨的苦情戏。” 他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疯狂。 为了皇位,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他人的性命,和他自己的良知。 …… 东宫,静心殿。 清雅的暖室内,一盘棋局已至中盘。 李轩执黑,萧凝霜执白,黑白棋子在棋盘上犬牙交错,杀得难解难分。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萧凝霜落下一子,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解。 自从那日从二皇子府回来,李轩便再也没有提过此事,每日不是陪她下棋,就是看些闲书,悠闲得仿佛一个局外人。 可萧凝霜知道,京城平静的湖面下,早已是暗流汹涌。 “为什么要担心?”李轩笑了笑,捏起一枚黑子,却没有落下,“棋盘上的胜负,固然在于落子。但真正高明的棋手,看的不是如何吃掉对方的子,而是如何逼迫对方,按照你的意图去落子。” 萧凝霜若有所思。 “二哥生性多疑,三哥心狠手辣。我给他们设了一个局,他们自己就会把这出戏,演得比我们想象中更精彩。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泡一壶好茶,静静地看戏。”李轩说着,终于将手中的黑子落下,截断了白子的一条活路。 萧凝霜看着他的侧脸,烛火下,他的轮廓分明,眼神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人心。 这个男人,究竟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手段? …… 三日后的深夜,右丞相府。 赵雨柔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自从那日萧凝霜来过后,父亲赵德修便下了严令,将她软禁在自己的绣楼之内,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她知道,父亲是怕了。 可她不甘心!难道她的一生,就要这样被一个她厌恶的男人所掌控吗?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鸟鸣。 那是她和李湛之间,独有的暗号! 赵雨柔心中一颤,连忙推开窗户,只见一支小小的竹管,正静静地躺在窗台上。 她急切地打开竹管,抽出一张字条。 字迹是她熟悉的,正是二皇子李湛的笔迹。 “雨柔,见字如面。宫中之辱,我刻骨铭心。然我心忧者,唯你一人。三日后子时,城南静安寺,我已备下万全之策,带你远走高飞,望务必前来。湛亲笔。” 远走高飞!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赵雨柔心中所有的阴霾。 她知道这是冒险,知道此去可能万劫不复。可一想到能和心爱之人双宿双飞,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牢笼,她便觉得,任何风险都值得去冒! 她被爱情和对自由的渴望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去想,这封信来得是何等的蹊跷。 三日后的夜晚,月黑风高。 赵雨柔早已买通了自己贴身的侍女,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仆役衣裳,趁着夜色,避开了府中层层的守卫,从一处偏僻的角门,悄悄溜了出去。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在她身后,几道黑影如鬼魅般,不远不近地跟随着。 那是李湛派来保护她的护卫。 而在更远处的暗巷里,另一拨人也悄然出现,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主动跳入陷阱的猎物。 城南,静安寺。 这座早已破败的寺庙,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赵雨柔提着裙摆,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入寺庙,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第80章 水落石出 “湛哥哥?是你吗?”她小声呼唤着。 回应她的,却不是心上人温柔的声音,而是从大殿阴影中走出的几个蒙面大汉。 他们眼中闪烁着淫邪的光芒,一步步向她逼近。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赵雨柔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嘿嘿,小美人,二殿下等不及了,派我们兄弟几个,先来伺候伺候你!”为首的大汉发出一阵狞笑,猛地向她扑了过去。 赵雨柔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道黑影从天而降! “保护小姐!” 李湛派来的护卫终于现身,与那群蒙面大汉厮杀在了一起。 刀光剑影,瞬间划破了古寺的宁静。 赵雨柔瘫倒在地,看着眼前混乱血腥的场面,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湛哥哥……为什么没有来? 第七十章完美嫁祸,天罗地网 静安寺内,厮杀声震天。 李湛派来的护卫虽然个个都是好手,但对方人多势众,且招式狠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转眼间,护卫们便已人人带伤,渐渐落入了下风。 为首的蒙面人一脚踹开一名护卫,狞笑着再次逼近瑟瑟发抖的赵雨柔。 “小美人,没人能救你了!” 他伸出肮脏的大手,就要去撕扯赵雨柔的衣衫。 就在这时! “住手!京畿重地,何人胆敢在此行凶!”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数十支火把瞬间照亮了整个古寺,将所有人的脸都映得惨白。 一大队身穿官服、手持佩刀的城防营兵士,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将两拨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正是京兆尹,王大人。 他看着眼前衣衫不整的赵雨柔,和满地的血迹,脸色铁青。 “全部拿下!” 城防营的兵士一拥而上,轻易便将还在缠斗的双方制服。 王大人走到那被按在地上的蒙面人头领面前,一把扯下他的面罩。 “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行凶?主使者是谁?!” 那头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梗着脖子喊道:“我们……我们是奉二皇子殿下之命行事!”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尤其是李湛派来的那几名护卫,更是目瞪口呆。 “你胡说!”护卫首领怒喝道,“我们才是二殿下的人!我们是来保护赵小姐的!” “保护?”蒙面头领冷笑一声,“你们要是来保护的,赵小姐怎么会深夜出现在这荒郊野岭?分明是你们把人骗出来,想行不轨之事,被我们撞破了而已!” “你……”护卫首领气得差点吐血,却一时间不知如何辩驳。 王大人眉头紧锁,厉声喝道:“一派胡言!你说你是奉二皇子之命,可有凭证?” “当然有!” 那蒙面头领似乎早有准备,在官兵的押解下,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玉佩。 那玉佩质地温润,上面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湛”字。 王大人接过玉佩,只看了一眼,手便是一抖。 这块玉佩,正是二皇子李湛从不离身的私人物品! 铁证如山! 赵雨柔看着那块玉佩,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块玉佩,她认得。 是她亲手送给李湛的定情信物。 他……他怎么会…… 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他安排的?他因为得不到自己,就要毁了自己吗? 巨大的悲痛与不敢置信,让她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来人,将所有涉案人等,全部押回京兆府大牢,听候圣上发落!” 王大人脸色凝重,知道此事牵连甚大,不敢有丝毫怠慢。 然而,就在兵士们准备押着人离开时,一个平淡却充满威严的声音,从寺庙门口传来。 “且慢。”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太子李轩,在一身黑衣的荆云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 他神情淡然,仿佛只是路过此地,顺便进来看看热闹。 “参见太子殿下!”王大人心中一凛,连忙上前行礼。 李轩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那名被按在地上的蒙面头领身上。 “你说,你是奉二哥之命?” “正是!”那头领昂着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你倒是忠心。”李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可本宫有些不解。既然是奉命行事,为何要带着二哥的贴身玉佩?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主子是谁吗?” 那头领闻言一滞,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我这是为了表明身份!” “表明身份?”李轩轻笑出声,“你是去行那等龌龊之事,又不是去登门拜访,需要表明什么身份?还是说……”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这块玉佩,根本就不是二哥给你的。而是另一个人,让你栽赃嫁祸给二哥的?” 李轩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析着事件的核心。 那头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直流。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李轩不以为意,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荆云。 荆云会意,从阴影中拖出一个人,狠狠地摔在地上。 那人同样一身夜行衣,正是之前在暗中监视的李毅的另一拨人手之一,被荆云悄无声息地擒获。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那人一见到李轩,便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磕头,“不是我要做的!都是三殿下!是三殿下让我们来嫁祸给二皇子的!” 石破天惊!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京兆尹王大人,都彻底懵了。 这案情,竟然还有如此惊人的反转! 那个被当做“铁证”的蒙面头领,此刻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轩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可惜,你们都忘了,这京城的天空,究竟是谁的猎场。” 他没有再看那些瘫软如泥的刺客和惊魂未定的官兵,而是牵起萧凝霜的手,转身走入夜色。 “王大人,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本宫相信,你会给父皇,给天下人,一个公正的交代。” 声音消散在风中,只留下静安寺内,一片狼藉和满地无法收拾的阴谋。 今夜过后,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第81章 杀人灭口 夜色如墨,将整个京城浸泡在一片死寂之中。 右丞相府的大火早已扑灭,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挥之不去的焦糊味。 而比这焦糊味更令人窒息的,是京兆府大牢内压抑的气氛。 京兆尹王大人坐在审讯堂上,额头的冷汗就没干过。 堂下跪着两拨人,一拨是李湛派出的护卫,另一拨则是被当场擒获的蒙面人。 这案子,一头牵着二皇子,一头牵着三皇子,中间还夹着个右丞相的千金,背后更是站着那位看似局外、实则操盘的太子殿下。 王大人觉得自己的官帽,就悬在这三方的角力之间,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说!你们究竟是谁的人?那块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大人一拍惊堂木,声音却有些发虚。 被擒的蒙面头领抬起头,脸上满是豁出去的疯狂。 “我们就是三殿下的人!奉命行事,要毁了赵雨柔那个贱人,再嫁祸给二皇子李湛!太子殿下英明,早已洞悉一切!” 他喊得声嘶力竭,仿佛要将这惊天秘密昭告天下。 李湛派出的护卫首领闻言,又惊又怒。 惊的是三皇子手段竟如此毒辣,怒的是自己和主子被人当猴耍了。 王大人心里咯噔一下,这下人证确凿,三皇子李毅怕是彻底完了。 他正要下令将人分别收押,严加看管,等待明日早朝奏禀圣上。 可就在这时,那名蒙面头领和他的几个同党,几乎在同一时间,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们的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沫,双眼圆瞪,片刻之间便没了声息。 “不好!他们服毒了!”一名经验老到的狱卒惊呼出声。 仵作匆忙上前查验,片刻后,脸色凝重地起身回禀。 “大人,是藏在牙槽里的剧毒‘见血封喉’,毒发迅猛,无药可救。” 整个审讯堂,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王大人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 死了。 所有能指证三皇子的关键人证,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死得干干净净。 现在,只剩下那块二皇子的玉佩,和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烂账。 这案子,从一件铁案,瞬间变成了一桩悬案。 死无对证! 消息传到二皇子府,李湛气得将书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个粉碎。 “废物!一群废物!”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眼看就能将李毅那个伪君子彻底踩进泥里,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可这最后一步,竟然功亏一篑! 首席幕僚魏庸站在一旁,任由瓷器碎片飞溅到自己脚边,脸色同样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殿下,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魏庸等李湛发泄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这些人死得太巧了,不像是自尽,更像是……灭口。” 李湛的动作一滞,喘着粗气看向他。 “灭口?” “对。”魏庸的分析冷静而残酷,“太子殿下虽然在静安寺揭穿了三皇子的阴谋,但他未必就真的想让您把三皇子置于死地。他要的,是你们兄弟相残,他好坐收渔利。如今人证一死,您再想攻击三皇子,就没了最有力的武器。这盘棋,又被太子给搅浑了。” 李湛颓然坐倒在地,眼中满是血丝。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虫,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李轩布下的天罗地网。 “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算了?”他不甘心地嘶吼。 “殿下,现在不是追究三皇子的时候了。”魏庸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人证一死,三皇子那边暂时安全了。可您这边,却暴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李湛心中一凛。 魏庸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巴图。” 巴图! 那个被生擒的匈奴首领! 那个勾结外敌,屠戮大周边民的罪魁祸首! 也是他李湛通敌叛国的唯一活证人! 李湛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之前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毅和赵雨柔身上,几乎忘了这个悬在自己头顶的催命符。 现在,李毅的人证死了,他李湛的人证还活着,而且就关在李轩能轻易掌控的地方。 此消彼长之下,他瞬间就从一个原告,变成了最危险的被告! “太子……李轩……他想做什么?”李湛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什么都不用做。”魏庸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忌惮,“他只需要把巴图往金殿上一放,殿下您,就万劫不复了。三皇子摆脱了嫌疑,自然会落井下石。到那时,您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李湛缓缓抬起头,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因为恐惧和怨毒而变得扭曲。 “不能再等了。” “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巴图,必须死!”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既然李轩不让他好过,那他就先下手为强,斩断这根悬在头顶的利剑! …… 东宫,静心殿。 殿内温暖如春,檀香袅袅。 李轩与萧凝霜相对而坐,面前的棋盘上,黑白二子厮杀正酣。 “京兆府的人死了,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萧凝霜落下一枚白子,截断了黑子的大龙,清冷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探究。 “死人,有时候比活人更有用。”李轩笑了笑,随手在另一处落子,看似闲棋,却让整个棋局的态势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们一死,二哥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人一急,就容易出错。” 萧凝霜黛眉微蹙:“你就不怕他狗急跳墙?” “我怕他不跳。”李轩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墙就在那里,他跳与不跳,都在我的算计之中。这出戏,才刚刚进入高潮。” 他的话语云淡风轻,却让萧凝霜感到一阵心悸。 这个男人,仿佛将整个京城都当成了他的棋盘,将所有人都当成了他的棋子。 而最可怕的是,那些棋子,至今还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 就在这时,荆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殿门口,躬身行礼。 “殿下。” “说。” “如您所料,有一队人马,正向关押巴图的天牢方向移动。一共十二人,个个身手不凡,看路数,是二皇子府豢养的死士。” 李轩闻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着棋盘,对萧凝霜温和一笑:“你看,这不就跳了么。” 萧凝霜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轩转头看向荆云,语气平淡:“去吧,别让他们打扰了巴图将军的清梦。记住,留个活口。” “是。”荆云的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李轩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棋盘,捏起一枚黑子,轻轻落下。 “该你了,我的太子妃。” 是夜,大雨倾盆。 豆大的雨点砸在天牢的青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掩盖了天地间的一切罪恶。 这里是大周防卫最森严的监狱,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的要犯。 巴图,作为通敌叛国的匈奴首领,被单独关押在天牢最深处的一间囚室里。 四名金吾卫的精锐,寸步不离地守在囚室门口,刀不离手。 雨夜,是杀人的最好时机。 十二道黑影,借着雷声的掩护,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过天牢高大的围墙。 他们配合默契,行动迅捷,沿途的暗哨和巡逻的狱卒,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警示,便被抹了脖子,悄然倒在积水的地面上。 第82章 巴图不能死 血水混入雨水,转瞬即逝。 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十二人分成三组,成品字形,向天牢深处摸去。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巴图的囚室。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囚室之外。 门口的四名金吾卫似乎毫无察觉,依旧如标枪般站立。 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再次打出手势。 四名黑衣人从阴影中窜出,手中的短刃在昏暗的火光下,划出四道致命的寒芒,直刺守卫的咽喉。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 那四名原本如木雕般的金吾卫,动了。 他们的动作更快,更狠! 后发先至,手中的佩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撩起,精准地格开了刺来的短刃。 “铿!铿!铿!铿!” 四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在寂静的甬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刺客们心中大惊,他们没想到,这几个看似普通的守卫,竟然是顶尖高手! “有刺客!” 一名金吾卫暴喝出声,声音传遍整个天牢。 刺客首领脸色一变,知道偷袭已经失败,厉声喝道:“速战速决!杀了巴图!” 剩下的八名刺客不再隐藏,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刀光剑影瞬间将小小的甬道填满。 他们人多势众,招式狠辣,全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四名金吾卫虽然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转眼间便被逼得节节败退,身上多了数道伤口。 刺客首领抓住一个空当,身形如电,绕过战团,一脚踹开囚室的木门,直扑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巴图。 巴图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在自己瞳孔中不断放大。 他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囚室最黑暗的角落里射出。 那道身影快到极致,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刺客首领只觉得手腕一凉,随即一股剧痛传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握着匕首的手,已经齐腕而断! 鲜血狂喷!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牢。 刺客首领还未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荆云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二皇子府的死士,不过如此。” 冰冷的声音,是这名刺客首领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静安寺的厮杀声犹在耳畔,天牢的血腥味又扑面而来。 荆云如同提着一只死狗,将那名被生擒的刺客首领扔在李轩的脚下。 东宫的书房内,依旧是那盘未完的棋局。 “殿下……殿下饶命!”刺客首领浑身颤抖,断腕处的剧痛和内心的恐惧,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轩没有看他,只是将一枚黑子放入棋盒,淡淡地开口。 “是二哥派你来的?” “是……是二殿下……”刺客首-领不敢有丝毫隐瞒,“二殿下说,巴图不死,他心难安……” “嗯,知道了。”李轩挥了挥手,“拖下去,让他和他的同伴做个伴。” “是。”荆云领命,将那名刺客拖了出去,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萧凝霜看着棋盘,久久没有落子。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深深的不解:“为什么?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甚至不惜暴露荆云他们,也要救下巴图那个恶贼?” 在萧凝霜看来,巴图勾结皇子,屠戮边民,罪该万死。 无论他是被李湛灭口,还是被朝廷处死,都是罪有应得。 李轩的做法,让她无法理解。 李轩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位冰雪聪明却涉世未深的妻子,温和地笑了。 “凝霜,你觉得,巴图的命,值多少钱?” 萧凝霜一怔,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他害死我大周数千军民,死一万次都不足惜,他的命,一文不值。” “不。”李轩摇了摇头,“你说错了。他的命,现在很值钱。值钱到……可以保我大周北境,至少五年安宁。” 萧凝霜的呼吸微微一滞,美眸中满是困惑。 李轩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已经停歇的雨。 “我派人查过,这个巴图,并非匈奴黑狼部的普通首领。他是西匈奴王唯一的亲弟弟的儿子,是匈奴王最疼爱的侄子,是西匈奴王族血脉。” 这个消息,让萧凝霜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虽然身在闺阁,但也知道,匈奴各部林立,纷争不断,唯有西匈奴王庭,是所有部落公认的共主。 巴图的身份,远比想象中要尊贵得多。 李轩的声音继续传来,平静而深远。 “如果巴图死了,无论是死在谁的手里,对于匈奴人来说,都是大周杀了他们的王族。你猜,会发生什么?” 萧凝霜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她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匈奴各部,会以此为借口,摒弃前嫌,同仇敌忾,对我大周……发动全面战争。” “没错。”李轩转过身,看着她,“那将是一场席卷整个北境的浩劫。一个死去的王族,是最好的开战理由。届时,我大周将面临数十万匈奴铁骑的怒火,不知要有多少将士埋骨沙场,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书房内,一片寂静。 萧凝霜终于明白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个在别人眼中只会争权夺利、心狠手辣的太子,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她的父兄,她的那些同僚,包括二皇子李湛和三皇子李毅,他们看到的,都只是巴图这个“人证”的价值。 杀了他,可以灭口,可以平息民愤。 而李轩看到的,却是巴图这个“身份”背后的,整个天下的棋局。 “所以,你留下他……”萧凝霜的声音有些干涩。 “对,留下他。”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一个活着的匈奴王侄,对我大周而言,是一枚最好的人质。只要他在我们手里,西匈奴王就不敢轻举妄动。他不仅不敢开战,甚至还要派使者来,客客气气地跟我们谈判,求我们放了他的宝贝侄子。” “这,才是真正的阳谋。我把这枚棋子放在这里,他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主动权,将永远掌握在我们手里。” 李轩走到萧凝霜身边,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 “二哥和三哥,他们争的,是椅子。而我争的,是这整个天下。” “凝霜,我答应过你,会护萧家周全。一个安宁的北境,才是我能送给岳父大人,送给你,最好的礼物。”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深邃而诚挚的脸庞。 萧凝霜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融化了。 她看着自己的夫君,这个将天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了一种名为“骄傲”的情绪。 她缓缓反握住他的手,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这盘棋,你赢了。” 第83章 太子妃的腰,很软 夜风吹过二皇子府,卷起庭院中几片枯叶,萧瑟得如同府邸主人此刻的心境。 书房内,价值千金的前朝瓷瓶化作一地碎片,李湛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派去天牢的十二名顶尖死士,十一人当场毙命,一人被生擒,连巴图的一根头发都没伤到。 这不仅是行动的失败,更是对他尊严最无情的践踏。 李轩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猎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个猎物在陷阱里垂死挣扎,甚至连他最后的反扑,都预判得清清楚楚。 “殿下,事已至此,切不可再冲动行事。”首席幕僚魏庸躬身站在一旁,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他绞尽脑汁为李湛谋划,却发现每一步都被太子算计在内,这种无力感让他遍体生寒。 李湛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笔墨纸砚一阵跳动。 “冲动?本王现在还能做什么?巴图那个畜生还活着,他就是悬在本王头顶的一把刀!李轩随时可以拿他来要了本王的命!”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驾到——” 就在这时,门外内侍尖细的通传声,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湛和魏庸的心上。 李轩?他来做什么?来看自己的笑话吗? 李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魏庸心中也是警铃大作,连忙对李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书房的门被推开,李轩携着萧凝霜,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 他环视了一圈满地的狼藉,最后将视线落在面色扭曲的李湛身上,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二哥府上,火气不小啊。” 这句轻飘飘的话,对李湛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死死盯着李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太子殿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没什么大事。”李轩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恨意,自顾自地拉着萧凝霜在主位旁的椅子上坐下, “就是过来跟二哥聊聊天。毕竟,昨夜天牢动静不小,我怕二哥担心,特来告知一声,巴图将军一切安好,二哥不必挂念。” “你!”李湛气血上涌,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哪里是告知,分明是赤裸裸的挑衅和示威! 萧凝霜安静地坐在李轩身侧,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心中清楚,李轩此来,绝非为了炫耀。 他每一步,都有着深远的算计。今夜,他要彻底拔掉二皇子这颗不稳定的棋子。 李轩抬了抬手,制止了李湛即将爆发的怒火,语气依旧平淡:“二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派去的人,活口在我手上,他很配合,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魏庸的心沉到了谷底。 李湛的身体也僵住了。 “不过你放心。”李轩话锋一转,“我把他处理了。连同他在京兆府的那几个同伙一样,处理得很干净。”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让李湛和魏庸都愣住了。 京兆府那几个死士,不是自尽的?是李轩动的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轩看着他们惊疑不定的表情,继续说道:“三哥想用几个死士的命,来扳倒你。你又想用巴图的命,来为自己脱罪。你们兄弟俩,斗得你死我活,倒是热闹。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巴图,真的能杀吗?” 他不再看李湛,而是转向一直沉默的魏庸:“魏先生是聪明人,不妨猜猜,我为何要费尽心力,保下巴图的命?” 魏庸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被所有人都忽略的关键点——巴图的身份。 他们只把巴图当成李湛通敌的罪证,却忘了这个罪证本身,代表着什么。 “巴图……他是西匈奴王庭的血脉。”魏庸的声音干涩无比。 “不错。”李轩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是西匈奴王唯一的亲弟弟的独子,是匈奴王最宠爱的侄子。杀了他,很简单。可他死了,匈奴各部就会以此为借口,整合力量,对我大周北境发动全面战争。这个责任,二哥,你担得起吗?” 李湛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变得一片惨白。 他从未想过这一层。他所有的谋划,都局限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局限在皇位之争上。 而李轩,早已将目光投向了整个天下。 格局的差距,判若云泥。 “所以,我留着他,不是为了对付你。”李轩的声音变得郑重起来,“一个活着的巴图,是与匈奴谈判的筹码,是能保我北境数年安宁的人质。你勾结巴图,暗中输送军械,屠戮我大周边民,这些事,证据确凿。我若想让你死,只需将巴图往金殿上一放,父皇也保不住你。” 李湛浑身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李轩扒得干干净净,赤裸地暴露在对方面前。 “我今天来,不是来审判你的。”李轩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只是来告诉你,游戏该怎么玩。巴图这颗棋子,现在由我接手了。你和三哥的争斗,到此为止。从今往后,安分守己地做你的皇子,别再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你勾结外敌的罪证,我可以替你压下。但,没有下一次。” “否则,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李轩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深深扎进李湛的心里。 这不是商量,是通牒。他给了李湛一条活路,却也彻底剥夺了他所有的希望和尊严。 杀人,还要诛心。 良久,李湛缓缓抬起头,眼中的疯狂和怨毒已经褪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沙哑的字。 “好。” 李轩不再多言,牵起萧凝霜的手,转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管好你的人,也管好三哥的人。我不希望,再有不长眼的东西,去天牢附近闲逛。那里的风,很喧嚣。” 话音落下,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噗——” 李湛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染红了面前的地板。他败了,败得心服口服,败得再无一丝翻盘的可能。 从今夜起,这京城的棋局,真正的棋手,只剩一人。 …… 二皇子府的那一夜摊牌之后,京城持续了数日的紧张气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那些关于静安寺刺杀、右丞相府大火的流言蜚语,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二皇子李湛闭门谢客,称病不出。三皇子李毅也收敛了所有的小动作,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调。 朝堂之上,风平浪静。 仿佛之前那场足以掀翻几个皇子的惊天大案,从未发生过。 只有少数真正身处权力核心的人才明白,这平静的湖面下,是太子李轩一手遮天后,不容置喙的绝对掌控。 东宫的日子,也随之清闲下来。 李轩似乎真的将朝政俗务都抛在了脑后,每日不是陪着萧凝霜在殿内下棋品茶,便是带她出宫,游览京郊的山水。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李轩带着萧凝霜,只带了荆云一人在暗中护卫,来到了京郊的翠微山。 此地山势不高,却林木葱郁,一条清澈的溪流从山间蜿蜒而下,景色颇为雅致。 两人沿着溪边铺满青苔的石阶,缓缓向上走去。 “殿下,你就不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萧凝霜走在李轩身侧,看着他悠闲的神态,忍不住开口。 她总觉得,李轩这种人,不可能真的如此闲云野鹤。 “怕什么?”李轩随手折下一根柳条,在空中轻轻一甩,“鱼已经入网,剩下的,不过是收网的时机而已。急于求成,反而会绷断了线。” 他看着萧凝霜,话语里带着几分笑意:“再说,我答应过你,要给你一个安宁的北境。如今北境无战事,我这个做夫君的,自然要多陪陪太子妃。” “油嘴滑舌。”萧凝霜脸上微微一热,嘴上虽不饶人,但脚步却轻快了几分。 连日来的相处,让她对这个男人的观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权谋深沉、手段狠辣的太子,更是一个会陪她下棋、会与她玩笑、会在意她感受的夫君。 这种变化,微妙而又清晰。 两人走到一处转角,石阶上因常年被溪水浸润,生了一层滑腻的青苔。 萧凝霜一时不察,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惊呼一声便要向后倒去。 电光火石之间,李轩反应极快。 他长臂一伸,精准地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整个人稳稳地带回自己怀中。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等萧凝霜回过神来,她已经紧紧贴在李轩的胸膛上。他的手臂坚实有力,隔着几层衣料,依旧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她甚至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与自己急促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男子清冽的气息,钻入鼻息,让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小心些。”李轩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的手还揽在她的腰上,那触感柔软又不失韧性,让他心头微微一动。 萧凝霜又羞又窘,连忙挣扎着站直身体,从他怀中退了出来。她不敢去看李轩的脸,只是低着头,整理着自己微乱的衣衫,耳根却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多……多谢殿下。”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李轩看着她这副娇羞的模样,与平日里清冷淡然的她判若两人,心中觉得有趣,嘴上却调侃道:“太子妃的腰,倒是挺软的。” “你!”萧凝霜猛地抬头,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没了往日的疏离和清冷,反而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嗔,看得李轩心中一荡。 他哈哈一笑,不再逗她,而是主动伸出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柔荑。 “这山路湿滑,还是我牵着你走,比较稳妥。”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其中。 萧凝霜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挣脱。 她能感觉到,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正一点点驱散她心底最后一丝冰冷和防备。 那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名为“盟友”的界线,在这一握之下,悄然崩塌、消融。 第84章 匈奴来使 接下来的路,两人都再没有说话。 但沉默,却并不尴尬。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溪水潺潺,鸟鸣清脆。 他们手牵着手,一步步向上走去,仿佛这条路没有尽头。 萧凝霜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侧过头,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太子,也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阴谋家,只是她的夫君,李轩。 一个会救她于危难,会牵着她的手,走过湿滑山路的男人。 或许,嫁给他,也并非如她最初想象的那般,只是一场冰冷的交易。 她缓缓收回视线,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回到东宫后,这份温馨的氛围依旧在延续。 李轩破天荒地没有处理公务,而是陪着萧凝霜在庭院里修剪花枝。 萧凝霜教他如何分辨花的好坏,如何下剪才不伤根本。 李轩学得有模有样,两人偶尔说笑几句,气氛融洽得让宫人们都看呆了。 夜里,李轩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而是留在了萧凝霜的房中。 烛火摇曳,红帐低垂。 当李轩再次拥她入怀时,萧凝霜没有再像以往那般僵硬,而是顺从地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凝霜,”李轩轻抚着她的长发,声音温柔,“有你在,真好。” 萧凝霜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填满了。 她抬起头,娇嗔:“殿下,你又在甜言蜜语了。” “太子妃,这不是甜言蜜语,是我真实心里所言。” 李轩站起身,看了窗外夜色朦胧,月华如霜,“时辰不早了,太子妃早些睡吧。” 李轩说完,走出了房间。 留下萧凝霜眸光复杂的看着李轩挺拔背影怔怔出神。 …… 翠微山归来后的第三天,京城平静的湖面,终于被一颗从北方投来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西匈奴使团,到了。 消息传来的那天,李轩正在陪萧凝霜练习书法。 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安”字。 “殿下,鸿胪寺卿求见,说……说西匈奴的使团已经到了城外,请求入京觐见。”一名内侍在门外小心翼翼地禀报。 李轩笔势未停,稳稳地写完最后一捺,才将毛笔放下。 他看向萧凝霜,脸上是意料之中的从容。“你看,我说过,他们会来的。” 萧凝霜看着纸上那个苍劲有力的“安”字,再看看眼前这个神情淡然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钦佩。他不仅算准了匈奴人会来,甚至连他们来的时机,都似乎在他的掌控之中。 “让他们进来吧。”李轩对外吩咐道。 鸿胪寺卿张山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困惑。 “殿下,匈奴人这次……这次的态度,十分恭敬!为首的使臣,是西匈奴王的亲信大臣呼延灼。他们不仅带来了上百车金银珠宝、名贵皮毛,还说……还说是特来为巴图王子之前在边境的‘鲁莽行为’,向我大周致歉,并请求……请求我们放还巴图王子。” 鸿胪寺卿张山在官场沉浮多年,何曾见过如此卑躬屈膝的匈奴人。 以往他们不派兵来劫掠,就算谢天谢地了。 李轩淡淡一笑,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知道了。你传我的令,让他们先在国宾馆住下,好生招待,但别让他们随意走动。至于觐见之事,就说本宫与父皇政务繁忙,让他们等着。” “这……殿下,把他们晾着,会不会激怒他们?”鸿胪寺卿张山有些担忧。 “他们是来求人的,不是来问罪的。”李轩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越是晾着他们,他们就越是心急。谈判桌上,谁先心急,谁就输了。去吧。” “是,微臣遵命。”鸿胪寺卿张山领命退下,心中对这位太子殿下的手段,又多了几分敬畏。 匈奴使团入京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朝野。 当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载着满车的奇珍异宝,在金吾卫的“护送”下,缓缓驶过朱雀大街时,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百姓们挤在街道两旁,议论纷纷。 “天呐,这就是匈奴人送来的赔礼?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宝贝!” “听说啊,是太子殿下用雷霆手段,抓了他们一个什么王子,逼得他们不得不低头!” “太子殿下真是神了!兵不血刃,就让这些蛮子乖乖送钱来!”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而此刻,二皇子府与三皇子府,却是一片死寂。 李湛听着下人传回来的消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费尽心机想要杀掉的“罪证”,在李轩手里,却变成了一张为大周换来巨大利益和无上荣光的王牌。 他输给的,从来不是李轩的阴谋,而是那份他望尘莫及的眼界和格局。 三皇子李毅更是将自己关在书房,一言不发。 他原本还想着,等风头过去,再找机会对付李轩。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和李轩,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李轩在下一盘关乎天下的棋,而他,却还沉浸在兄弟阋墙的泥潭里。 这种认知,比任何失败都让他感到绝望。 数日后,朝堂之上。 李承业高坐龙椅,看着下方由鸿胪寺卿呈上来的,匈奴使团带来的礼单,龙心大悦。 “众爱卿,匈奴人此次遣使求和,并奉上厚礼,以偿其过。太子居功至伟,当赏!” 文武百官齐声附和:“太子殿下深谋远虑,为国为民,臣等佩服!” 李轩站在百官之首,神色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出列躬身:“儿臣不敢居功。此乃父皇天威浩荡,震慑宵小,亦是我大周国力强盛,将士用命之功。”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彰显了国威,又捧了皇帝,让宣武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好,说得好!”李承业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依太子看,这巴图,是放,还是不放?”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在了李轩身上。 李轩不疾不徐地开口:“父皇,巴图乃匈奴王侄,身份贵重。他既在我大周之手,便是我大周与匈奴博弈的最大筹码。轻易放了,未免可惜。匈奴人虽送来厚礼,但这些,还远不足以弥补我北境数千军民的性命,更不足以换回一个能牵制整个西匈奴的王族。”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铿锵有力。 “儿臣以为,可以谈,但不能急。不仅要让他们赔偿,更要让他们立下字据,签订盟约,保证十年之内,匈奴铁骑不得踏入我大周北境半步!甚至,要让他们在边境开放互市,以牛羊马匹,换取我大周的茶叶、丝绸和铁器。” “用一个活着的巴图,换我大周北境至少十年的安宁与繁荣。这,才是真正的阳谋。” 话音落下,满朝文武,无不震动。 他们看着那个身姿挺拔的太子,心中再无一丝一毫的轻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权谋之争,这是经天纬地的治国之策! 李承业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有欣慰,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他沉默良久,最终一锤定音。 “准奏!与匈奴谈判一事,全权交由太子负责!” “儿臣,遵旨。” 退朝之后,李轩回到东宫。 萧凝霜早已备好了热茶,亲自为他奉上。 “辛苦了。”她看着他,柔声说道。 “不辛苦。”李轩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我答应你的礼物,现在,才算是真正送到你手上了。” 一个安宁的北境,一个繁荣的萧家。 他都做到了。 萧凝霜靠在他的肩上,心中一片安然。 她知道,这盘棋,还远未到终局。但有这个男人在,无论前方是何等的惊涛骇浪,她都再无畏惧。 因为她的夫君,争的从来不是一张椅子。 他要的,是这朗朗乾坤,万里江山。 第85章 皇帝给太子的任务 匈奴使团入京,以一种近乎谦卑的姿态,献上了足以让京城百姓津津乐道数年的奇珍异宝。 太子李轩和太子妃萧凝霜在北境,兵不血刃,凭一介阶下囚便逼得草原雄鹰低头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飞遍大周的每一个角落。 东宫的声望,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朝堂的风向变了,曾经那些在二皇子、三皇子门前车水马龙的官员,如今见了太子,无不躬身垂首,敬畏之情溢于言表。 李湛称病不出,李毅闭门思过,京城的棋盘上,似乎只剩下了一位执棋者。 这突如其来的平静,让整个京城都松了一口气。 东宫之内,更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李轩当真像个甩手掌柜,将与匈奴谈判的诸多繁杂事宜都丢给了鸿胪寺,自己则每日陪着萧凝霜,不是在庭院里赏花,便是在书房中对弈,日子过得比寻常富贵闲人还要惬意。 萧凝霜起初还有些不解,但见他每日悠然自得,似乎胸有成竹,便也放下心来,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 翠微山一行后,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已然捅破,虽无过多言语,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透着新婚夫妻该有的亲昵与默契。 然而,这风平浪静的湖面之下,总有暗流在悄然涌动。 “殿下,鸿胪寺卿张山又来了,在宫外求见,说是……急事。”荆云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打破了这一室的安宁。 李轩正执着黑子,与萧凝霜杀得难解难分,闻言,他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地说道:“让他进来。” 萧凝霜葱白玉指拈起一枚白子,堵住了黑子的大龙,轻声道:“看来,你的清闲日子到头了。” “清闲不清闲,不取决于他们,而取决于我。” 李轩落下一子,盘活了另一处棋眼,笑着看向萧凝霜,“这盘棋,还没下完呢。” 话音刚落,鸿胪寺卿张山已经一路小跑地进了书房,他那张平日里还算沉稳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虑,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殿下!微臣无能,微臣无能啊!”张山一进来,便躬身作揖,语气带着几分惶急。 李轩瞥了他一眼:“张大人,天还没塌下来,慌什么?” 张山苦着脸道:“殿下,那天塌下来,反倒好办了,可现在……是那匈奴使臣呼延灼,他……他太不寻常了!” “哦?如何不寻常?”李轩终于来了兴致,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盒。 “殿下您是不知道啊!”张山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竹筒倒豆子般说道:“自从您下令让他等着,这呼延灼倒也听话,绝口不提觐见和谈判之事。可他也不在国宾馆里待着,每日都说要领略我大周京城的风土人情,带着几个护卫四处游山玩水。” “游山玩水,有何不妥?”萧凝霜在一旁问道。 张山连连摆手:“太子妃有所不知!他去的那些地方,太刁钻了!昨日,他去了城西的白马寺,可从白马寺后山翻过去,就是咱们京畿大营的西侧防区!今日,他又说要去洛水边上泛舟,可那小船绕来绕去,始终在金墉城旧址附近打转,那里可是我朝囤积军粮的重地!还有前日,他登上了北邙山,说是观赏洛阳全景,可他站的位置,正好能将城北的几处城门和防御工事看得一清二楚!” 张山越说越急:“这哪里是游山玩水,分明就是一只狐狸,在探查我们鸡圈的篱笆牢不牢固!微臣派人跟着,想提点他几句,可他身边那几个护卫,个个都是顶尖高手,滑不留手,我们的人根本近不了身。微臣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来求殿下示下!” 李轩听完,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有意思。这呼延灼,倒比我想象的还要精明几分,他这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他不是来摇尾乞怜的,他也在掂量我们的斤两。” 萧凝霜秀眉微蹙:“他如此明目张胆,就不怕惹怒我们,直接将他拿下?” “他不敢,我们也不能。”李轩摇了摇头,“他是使臣,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规矩,我们若动他,就失了道义,正中匈奴下怀,他们便有了开战的借口。他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放肆。他在试探我们的底线。” 张山急道:“那……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真让他把我们京城的防务看了个遍吧?” 李轩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既然他想看,那就让他看。不过,得按我们的规矩来看。这件事,你鸿胪寺不必再管了,我来处理。” 就在此时,一名东宫的侍卫匆匆从外面进来,单膝跪地,神色凝重。 “殿下,宫里来人传话,陛下请您立刻去一趟御书房。” 李轩与萧凝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看来,着急的,不止鸿官寺。 …… 皇宫,御书房。 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大周皇帝李承业背手站在一幅巨大的疆域图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地上,跪着一个身穿皇城司服饰的指挥使,浑身抖如筛糠。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李承业猛地转身,抓起桌案上的一方玉石镇纸,狠狠地砸在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镇纸四分五裂。 “区区一个匈奴使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就把你们皇城司耍得团团转!派出去三拨人,十二名好手,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一个活口都没回来!你们就是这么为朕办事的?” 那指挥使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颤抖:“陛下息怒……那……那匈奴护卫,手段太过诡异狠辣,我们的人……实在是……” “够了!”李承业怒喝一声,“朕不想听借口!滚出去!” “是,是……微臣告退。”指挥使如蒙大赦,连滚爬地退了出去。 李承业胸口剧烈起伏,良久,才缓缓坐回龙椅,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和恼怒。他身为帝王,最重颜面。 自己的情报机构,在自己的都城里,被外邦使臣的护卫像杀鸡一样宰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偏偏这事还不能声张。没有证据,一旦挑明,就是外交纠纷,会让他在谈判中陷入被动。这口气,他只能硬生生咽下去。 “儿臣,参见父皇。” 李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李承业抬眼看去,见李轩一身常服,神态从容地走了进来,他心中的火气莫名地消了三分。 “来了。”李承业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威严。 “父皇召儿臣前来,可是为了匈奴使团之事?”李轩开门见山。 李承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地上的碎玉,淡淡地说道:“朕的耐心,快被这只北边来的狐狸耗尽了。” 李轩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心中了然。看来,父皇的皇城司,吃了大亏。 “这呼延灼,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李承业冷哼一声,“他仗着使臣的身份,在洛阳城内外四处游弋,名为观光,实为刺探。其心可诛!”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着李轩:“朕的皇城司,不方便出面。他们是暗处的刀,一旦摆在明面上,就失去了作用,反而会落人口实。” 李轩静静地听着,他知道,正题要来了。 “太子,”李承业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你是此次与匈奴谈判的全权主事。这使团的安全,也理应由你负责。朕不希望,在我大周的京城,发生任何‘意外’,让外邦使臣受到惊吓,更不希望他们‘迷路’,走到不该去的地方。”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明面上,是让李轩去保护呼延灼。 实际上,是让他去监视,去敲打,去解决这个连皇城司都搞不定的烫手山芋。 这是身为帝王的阳谋。办好了,功劳是太子的,也是皇帝的。办砸了,责任全在太子一人身上,他这个皇帝可以随时抽身。 “儿臣,明白。”李轩躬身领命,没有丝毫犹豫。 “去吧。”李承业挥了挥手,“记住,朕要的是一个俯首称臣的匈奴,而不是一个借机生事的恶邻。别让朕失望。” “儿臣遵旨。” 李轩转身退出御书房,门外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份沉甸甸的压力。 父皇这是把难题和权力,一同交到了他的手上。 那只狡猾的北方狐狸,已经露出了尾巴。现在,轮到他这个猎人,该如何设下陷阱了。 …… 夜色如墨,东宫之内灯火通明。 李轩回到书房时,萧凝霜并未歇息,而是为他沏好了一壶热茶,静静地坐在灯下,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深夜而归。 “父皇把难题丢给你了?”萧凝霜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推到他面前,语气轻柔。 李轩端起茶杯,感受着掌心的温暖,白日里的那份压力似乎也消散了不少。他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何止是难题,简直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他将御书房内与皇帝的对话,以及皇城司吃瘪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萧凝霜。 第86章 萧凝霜献计 “父皇的意思很明白,他要我去看住呼延灼那只狐狸,但又不能用链子,得让狐狸自己乖乖待在笼子里。” 李轩啜了一口茶,自嘲道,“皇城司那帮专业人士,都在阴沟里翻了船,几条人命填进去,连个水花都没见着。现在这差事落到我头上,一个不慎,便是里外不是人。” 若是手段太强硬,惊扰了使团,落了口实,是他的错。 若是手段太温和,管不住呼延灼,让他继续刺探军情,甚至再闹出人命,那更是他这个主事太子的无能。 萧凝霜静静听完,那双清冷的凤眸中,却渐渐亮起一抹异样的光彩。她出身将门,自幼耳濡目染,对军国大事的嗅觉,远比寻常女子敏锐。 “夫君,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或许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她忽然开口。 “你刚才叫我什么?”李轩有点怀疑自己耳朵。 “没…没什么。”萧凝霜赶紧否认,她也意识到自己无意之中,居然叫了李轩夫君,红霞袭上她绝美无瑕的脸上。 “我好像听到你叫我夫君?” 李轩故意明知故问。 “是…” 萧凝霜声如蚊鸣, 李轩见到一向美若天仙又冷若冰霜的冰雪仙子萧凝霜居然还有如此娇羞一面,心中了然。 看来自己这位太子妃,对自己的冰雪防御,似乎逐渐融化了。 “今后你就直接叫我夫君吧!” “嗯!”萧凝霜依旧羞涩不已。“方才说到哪里了?” 李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愿闻其详,我的太子妃。” 萧凝霜站起身,那份羞涩依旧未减去半分,她走到书房悬挂的洛阳防务图前,纤纤玉指点在了城西的京畿大营之上。 “呼延灼为何要费尽心机地刺探?因为他不确定,不安心。他想知道,我们大周的刀,究竟有多锋利。他就像一头盘踞在山林外的饿狼,想冲进来咬一口,又怕被猎人的陷阱夹断了腿。”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李轩:“我们越是遮遮掩掩,派人偷偷摸摸地跟着,就越是显得心虚。这会让饿狼觉得,猎人手里的不过是把木头做的假枪。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李轩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对!”萧凝霜的声音透着一股与她外表截然不同的英气与果决,“他不是想看吗?那我们就大大方方地请他看!他不是想知道我们的篱笆有多高,刀有多利吗?那我们就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自己量一量!” 她越说越是兴奋,思路也愈发清晰:“他想看京畿大营,我们就以太子巡营的名义,请他这个‘贵客’一同观礼!他想看我们的城防,我们就带他登上城楼,让他‘欣赏’我洛阳城的雄伟风光!他想知道我们的兵卒战力如何,我们就让他亲眼看看,那些在北境战场上,真正与他们匈奴人厮杀过的百战精锐!” “我们不给他看机密的图纸,不给他看核心的部署。我们只给他看一样东西——那就是我们大周的军威!是那种能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战栗和恐惧的,堂堂正正的阳谋!” 萧凝霜的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轩的脑海中炸响。 是啊!自己一直在想如何“防”,如何“堵”,却忘了最有效的方式,是“疏”,是“压”! 以绝对的实力,进行降维打击! “好!好一个将计就计!”李轩忍不住抚掌大赞,他走上前,从身后轻轻环住萧凝霜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香肩上,笑道:“我只知我的太子妃貌美倾城,却不知,你胸中亦有百万雄兵。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萧凝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脸颊一热,身子微微一僵,嘴上却不饶人:“少贫嘴,光说不练,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放心。”李轩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让她耳根都红透了,“我不仅要让他看,还要给他加点料。一场能让他毕生难忘的大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他松开萧凝霜,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算计的光芒,那种运筹帷幄的气度,让一旁的萧凝霜看得有些痴了。 “荆云!”李轩扬声道。 “属下在。”荆云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 “传我三道令。”李轩的声音变得沉稳而有力。 “第一,立刻传信给京畿大营都督王忠,命他明日点齐三军,进行全甲操演。阵势要大,杀气要足,我要让每一个士兵,都拿出在战场上搏命的劲头来!” “第二,飞马传信城外三十里的玄甲军。命统领张嗣业,亲率麾下五百精骑,于明日午时前,进驻城西大营。记住,要让他们穿着从北境带回来的那套染血的黑甲,带着那股子杀气,从朱雀大街上,跑马而过!” 玄甲军! 听到这个名字,连荆云的眼神都微微一动。 那是大周的王牌骑兵,是镇北大将军萧渊麾下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常年驻守北境,是匈奴人的噩梦。 太子竟然要调动这支部队! “第三,”李轩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去兵仗局,将我们新造出来的那一批‘神臂弩’,推出二十架,送到京畿大营的校场上。明日,我要请匈奴使臣,亲眼看一看,什么叫箭出如雨,神鬼难防!” “属下,遵命!”荆云领命,眼中也燃起了一丝炙热的战意,转身迅速离去。 书房内,只剩下李轩和萧凝霜两人。 “调动玄甲军,还动用神臂弩,你这是要……彻底吓破他的胆?”萧凝霜轻声问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玄甲军和神臂弩对匈奴人意味着什么。 “对付饿狼,光有猎枪还不够。”李轩重新坐下,悠然地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微凉的茶,一饮而尽。 “还要让它亲眼看到,我们宰杀过多少它的同类。” “明天,会是很有趣的一天。” …… 次日清晨。 一封以太子东宫名义发出的鎏金请柬,被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国宾馆,呼延灼的手中。 请柬上的措辞极为客气,说太子殿下听闻使臣大人对大周风物颇感兴趣,不忍贵客枯坐馆中,特意备下薄酒,邀使臣大人一同巡视京畿防务,共赏我大周将士之雄风。 落款:太子李轩。 呼延灼拿着那封请柬,摩挲着上面质感极佳的纸张,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 “大人,这分明是鸿门宴!”他身旁的一名心腹护卫低声道,“他们定是察觉了我们的意图,这是在向我们示威!” “示威?”呼延灼冷笑一声,将请柬拍在桌上,“若只是示威,派几个禁军来门口站岗便是,如此大张旗鼓地发来请柬,这位大周太子殿下,是想跟我掰掰手腕啊。” “那我们……去还是不去?” “去!为何不去?”呼延灼站起身,眼中闪烁着精光,“我正愁看不真切,他却主动把门打开了。我倒要亲眼看看,这位能把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巴图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大周太子,究竟是条真龙,还是一条画在纸上的蛇!” “传令下去,备马!我们去会一会这位太子殿下!” 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即将拉开序幕。 第七十六章亮剑 清晨的阳光,为雄伟的洛阳城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朱雀大街上,行人被金吾卫暂时清开,一队车马正从国宾馆缓缓驶出,朝着城西的京畿大营而去。 为首的,是太子李轩的华丽座驾。紧随其后的,便是匈奴使臣呼延灼一行。 李轩今日并未与呼延灼同车,而是与萧凝霜并辔而行,骑着两匹神骏的白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一身紫色蟒袍,身姿挺拔,面带微笑,不时与身旁的萧凝霜低语几句,神态轻松得仿佛真的是去郊游。 萧凝霜则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粉红色骑装,英姿飒爽,清冷的容颜在晨光下更添了几分逼人的英气。 她是大周镇北大将军之女,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呼延灼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对璧人般的皇室夫妻,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警惕。 他知道,今日的“观礼”,绝不会像表面上这般风和日丽。 车队行至一半,前方街道忽然传来一阵沉闷如雷的马蹄声。 “轰隆隆——”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仿佛有一支千军万马正在奔腾而来,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露出惊奇之色,伸长了脖子张望。 只见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洪流! 那是一支骑兵! 一支通体笼罩在玄色重甲之下的骑兵! 他们坐下的战马,无一不是神骏的北地良驹,马蹄翻飞,气势如虹。 马上骑士,更是个个身形魁梧,手持长槊,腰挎弯刀,脸上带着饱经风霜的冷峻。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们身上的那套铠甲,并非崭新锃亮,而是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跡,暗红色的血渍早已沁入甲胄的缝隙,在阳光下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暗光。 一股冰冷、血腥的杀气,扑面而来! 这股杀气,与京城安逸的氛围格格不入,仿佛是从尸山血海中直接走出来的恶鬼军团! “玄甲军!” 第87章 我的夫君,当如是! 呼延灼身旁的心腹护卫,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呼延灼的瞳孔也猛地一缩,搭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他当然认识这支军队!这支萧渊麾下的王牌,这支让匈奴人闻风丧胆的“黑阎王”! 他甚至在那支队伍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那是几年前在阴山战场上,亲手斩下他好兄弟头颅的周军将领! 玄甲军并未停留,他们目不斜视,从太子车驾旁呼啸而过,马蹄声震耳欲聋,卷起的劲风吹得旗幡猎猎作响。 他们甚至没有看匈奴使团一眼,那种发自骨子里的蔑视,比任何直接的挑衅都更让人难堪。 李轩仿佛才注意到这支军队,他勒住马,回头对呼延灼的马车遥遥拱手,朗声笑道:“哎呀,真是巧了!此乃我大周玄甲军,刚从北境轮换回来休整。将士们都是粗人,性子急,惊扰了使臣大人,还望海涵!” 海涵? 呼延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哪里是巧遇?这分明是蓄意安排!在去军营的路上,安排一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百战精锐给他一个下马威! 这位太子殿下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直接,还要霸道! 车队继续前行,但车内的气氛,已经彻底凝固了。 终于,京畿大营到了。 校场之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旌旗蔽日。 数万名大周将士,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戟,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肃立在校场之上。 鸦雀无声,只有风吹动旗帜的呼啸声。 那股由数万人汇集而成的铁血煞气,冲天而起,仿佛连天上的云层都被搅动了。 李轩与萧凝霜翻身下马,亲自将呼延灼迎上了早已搭建好的高台。 “使臣大人,请。”李轩伸手示意。 呼延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强作镇定地走上高台。 站在这里,俯瞰下方那片钢铁森林,视觉上的冲击力更是无与伦比。 这些士兵,眼神锐利,身形剽悍,绝非样子货。 “殿下治军之严,呼延灼佩服。”他言不由衷地恭维了一句。 李轩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对着下方的京畿大营都督王忠点了点头。 王忠会意,拔出腰间佩剑,直指苍穹,用尽全身力气怒吼一声: “风!——” “大风!——” 数万将士同时举起手中的兵器,用同样狂暴的声音,回应着他们的将军。 “吼!吼!吼!” 整齐划一的动作,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狠狠地冲击着呼延灼的耳膜和心神。 他身边的几名匈奴护卫,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微微发抖。 演练开始了。 步卒方阵的推进,长枪如林,盾牌如山,攻防之间,章法严明,无懈可击。 弓箭手方阵的齐射,万箭齐发,遮天蔽日,箭矢破空之声,尖锐刺耳,仿佛死神的呼啸。 骑兵方阵的冲锋,铁蹄奔腾,气吞山河,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足以摧毁任何挡在面前的敌人。 呼延灼越看,心越沉。 他也是知兵之人,看得出,这绝非花架子。 这些士兵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实战的影子。 大周军队的强大,远超他的想象。 就在此时,李轩拍了拍手,笑道:“看了半天刀枪,想必使臣也乏了。不如,我们来看点新鲜的玩意儿?” 说罢,他对着台下一挥手。 二十架造型奇特的弩车,被士兵们推到了校场中央。 这些弩车比寻常的床弩要小巧,但结构却更为复杂,上面装有一个硕大的箭匣。 “此乃我大周工部新制之物,名曰‘神臂弩’,不过是守城用的些许小玩意,让使臣见笑了。”李轩轻描淡写地介绍道。 呼延灼的目光,却死死地钉在了那些弩车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放!” 随着一声令下,二十架神臂弩同时激发! 没有想象中那种费力的绞盘上弦,只见弩手飞快地扳动一个机关,弩臂便自动张开,随即猛然弹回! “咻咻咻咻咻——” 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响起! 根本不是二十支箭! 而是数百支! 每一架神臂弩,都在短短数息之内,射出了一个箭匣的弩箭!密集的箭雨,如同一片乌云,瞬间笼罩了百步之外的靶场。 靶场上,竖立着数百个用厚木板和皮革扎成的假人。 箭雨过后,那些假人,无一例外,都被射成了刺猬!坚韧的牛皮和厚实的木板,被轻易洞穿,无数箭矢从假人背后穿出,深深地钉入泥土之中。 整个校场,一片死寂。 呼延灼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可怕的画面:匈奴的勇士们,骑着快马,冒着箭雨,好不容易冲到大周的城墙之下,迎接他们的,却是城头之上,这般无穷无尽、能瞬间撕碎一切的钢铁风暴…… 那不是战争,那是屠杀! 李轩满意地看着呼延灼煞白的脸色,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走上前,亲切地拍了拍呼延灼的肩膀。 “使臣大人觉得,我这‘小玩意儿’,如何?” 如何? 呼延灼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快要冒烟了。 他看着李轩那张年轻而俊朗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个年轻人,不是在示威,他是在亮剑! 他将大周最锋利的剑,毫不掩饰地展现在自己面前,剑锋上,还带着北境草原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飞马而来,冲到高台之下,单膝跪地,大声禀报: “启禀殿下!北邙山发现一股流寇,约三百余人,玄甲军张嗣业将军请命,愿率本部兵马,前往清剿!” 李轩眉头一挑,故作沉吟,随即朗声笑道:“区区三百流寇,何须玄甲军出手?也罢,将士们刚回京城,筋骨都快生锈了。准了!命张嗣业速去速回,别耽误了晚上的庆功宴!” “遵命!”传令兵领命而去。 这轻描淡写的一番对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百流寇? 用一支王牌重骑兵去清剿三百流寇? 这是何等的奢侈!何等的霸气!这说明,在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眼中,足以让地方官府头疼不已的匪患,不过是给他手下精锐塞牙缝的点心! 呼延灼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看着李轩,眼中的审视、警惕、不屑,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与敬畏。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头已经亮出爪牙的雄狮。 而任何试图挑衅雄狮威严的举动,都是愚蠢且致命的。 呼延灼后退一步,对着李轩,深深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太子殿下之军威,大周之国威,呼延灼今日,大开眼界,心服口服。”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沙哑和挫败。 “看来,我们是时候,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关于巴图王子的事情了。” 李轩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胜利者的笑容。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萧凝霜,只见她也正望着自己,那双清冷的凤眸中,此刻盛满了骄傲与柔情,仿佛在说: 我的夫君,当如是。 第88章 东宫之中暗潮涌动 谈判的地点,设在了东宫的议政殿。 这里没有鸿胪寺的繁文缛节,也没有皇宫大内的森严压抑,却自有一股属于储君的威仪。 李轩高坐主位,身旁伴着太子妃萧凝霜,神态悠闲地品着香茗,仿佛昨日京畿大营那场惊心动魄的军威展示,不过是一场寻常的郊游。 殿下,呼延灼带着几名心腹垂首而立,再无前几日的倨傲与试探。 他那双精明的狐狸眼中,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凝重。 昨日玄甲军的铁蹄与神臂弩的雷霆,像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有些费力。 “使臣大人,站着不累么?赐座。”李轩放下茶杯,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谢太子殿下。”呼延灼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在下首的锦凳上坐了半个屁股,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李轩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个节拍都仿佛敲在呼延灼的心脏上,“关于巴图王子之事,以及此次对我大周造成的损失,想必使臣大人心中已经有了一份章程。说来听听吧。” 来了。 呼延灼心中一凛,知道真正的交锋开始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开始了他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他先是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对于巴图王子的鲁莽行径,给我大周带来的灾祸,我们西匈奴王庭深感痛心与愧疚。巴图他……他还年轻,行事冲动,给我们伟大的单于惹下了天大的麻烦,也给贵国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 他先是将姿态放得极低,一番声情并茂的忏悔,将巴图定性为一个不懂事的“熊孩子”。 李轩和萧凝霜对视一眼,皆是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果然,呼延灼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怆与委屈:“殿下明鉴,巴图王子虽有错,但罪不至死。他在天牢之中,日夜受那酷刑折磨,听闻已是……不成人形。每日里吃的,是猪狗食,睡的,是潮湿的稻草,身上更是被狱卒打得没有一块好肉……”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巴图的“悲惨遭遇”,眼角甚至挤出了几滴浑浊的泪水,“他毕竟是西匈奴王的亲侄,是草原上雄鹰的后代,何曾受过这等屈辱?我们王庭听闻此事,无不悲愤交加。但我们知道,这是他咎由自取,我们认!” 这番话,明着是认错,实则是在指责大周虐待使臣,不讲道义。 若是李轩动怒反驳,就落入了他的圈套,显得小家子气。 李轩却只是淡淡一笑:“哦?竟有此事?看来是东宫的管事办事不力,回头我一定重重责罚。荆云。” “属下在。” “去天牢看看,给巴图王子换个干净的单间,每日三餐,加两个硬菜。别让人说我大周,连个阶下囚都招待不起。” “是。”荆云领命而去。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将呼延灼的指控化解于无形。 我不是虐待,只是下面人办事不周,我马上改,尽显大国储君的气度。 呼延灼心中一噎,知道第一招没有奏效。 他眼神闪烁,终于抛出了自己真正的杀手锏。 “殿下仁德,呼延灼代王庭谢过。”他再次躬身,随即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探寻的迷惑,“只是……呼延灼有一事不明,还请殿下解惑。” “说。” “巴图王子虽然冲动,却也不傻。我大周与匈奴虽时有摩擦,但两国已有多年未起大规模战事,他为何会突然发疯,率领他小小的黑狼部落,绕过赵国,孤军深入,来劫掠大周的村庄?这……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啊!”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诉说一个惊天秘密:“后来,我们多方查探,才从巴图的亲信口中得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原来……原来巴图王子之所以会做出这等糊涂事,皆因是受了贵国一位……一位身份尊贵之人的蛊惑!”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 连一旁侍立的几名东宫属官,都变了脸色。 呼延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继续加码:“据说,那位贵人向巴图王子许诺,只要他能在大周北境制造混乱,事成之后,便会助他登上匈奴单于之位!巴图年轻识浅,被这天大的画饼迷了心窍,这才铸成大错。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是被人当枪使了啊!”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矛头直指二皇子李湛! 他李轩已经和李湛达成暂时的和解。 保李湛,也是保他李轩自己。 好一招釜底抽薪! 李轩心中也不禁为呼延灼的阴险喝了一声彩。 这一招太毒了。 他将一场赤裸裸的侵略,硬生生扭曲成了大周皇子争斗的延伸。 如此一来,匈奴的罪责被无限减轻,从主犯变成了从犯,甚至变成了受害者。你大周的皇子为了争权夺利,引诱我匈奴的王子犯错,现在出了事,你好意思让我匈奴一方承担全部责任吗? 这简直是把一口巨大的黑锅,从匈奴头上摘下来,严严实实地扣在了大周的脑门上! 李轩一瞬间竟有些语塞。 因为呼延灼说的,是事实。李湛确实和巴图有勾结。 他不能承认,承认了就是外交丑闻,大周颜面扫地,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将彻底失去主动权。 可他也不能矢口否认,因为他手上就握着李湛通敌的证据。 一旦否认,万一呼延灼手上有别的什么证据,反手一击,他将更加被动。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轩身上,看他如何应对这致命的一击。 就在这时,一只温润如玉的纤手,轻轻地覆在了李轩的手背上。 是萧凝霜。 她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尊美丽的冰雕,此刻却忽然动了。 她站起身,清冷的目光直视着呼延灼,声音不大,却如冰泉滴落玉盘,清脆而有力。 “使臣大人的这番话,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被她吸引了过去。 呼延灼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妃会突然开口。 萧凝霜没有理会他的错愕,只是迈开莲步,缓缓走到大殿中央,那身华贵的宫装,衬得她愈发风华绝代。 “本宫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使臣大人。”她看着呼延灼,凤眸中没有丝毫波澜。 “太子妃请讲。”呼延灼下意识地躬了躬身。 “第一个问题。”萧凝霜伸出一根葱白玉指,“使臣大人说,巴图王子是被人蛊惑。请问,巴图王子今年几岁了?他还是一个需要人抱着喂奶的三岁孩童吗?” 呼延灼一窒:“巴图王子……今年二十有二。” “二十二岁。”萧凝霜点了点头,“一个二十二岁,能统领一个部落,能率领数千骑兵奔袭千里的王子,使臣大人却说他‘年轻识浅’,‘被人当枪使’。这番话传出去,不知是看不起我大周的智谋,还是在嘲笑你匈奴王庭,竟会培养出如此愚钝的继承人?” “我……”呼延灼的脸瞬间涨红了。 萧凝霜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退一万步讲,就算巴图王子真的被人蛊惑了。那么请问,屠戮我大周百姓,烧毁我大周村庄的,是那位‘贵人’的军队,还是你匈奴的军队?那些沾满鲜血的弯刀,是产自我大周,还是来自你匈奴的草场?”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股将门虎女的煞气:“我大周死去的数百名无辜百姓,难道要去找那个虚无缥缈的‘贵人’索命吗?他们流的血,染红的土地,这笔账,究竟该算在谁的头上?!” 一连串的质问,如疾风骤雨,打得呼延灼节节败退,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这……这自然是我匈奴的责任,但……” “没有但是!”萧凝霜厉声打断他,“使臣大人方才的逻辑,真是让本宫觉得匪夷所思。就好比一头草原上的饿狼,听信了一只狐狸的谗言,跑来吃了我们家的羊,现在我们抓住了狼,狼却哭着说,是狐狸教唆它的,它很可怜。使臣大人,你告诉我,我们是该追究狼的责任,还是该去跟那只不知躲在哪个洞里的狐狸讲道理?” 这个比喻,粗俗却又无比精准,殿内几名东宫属官,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呼延灼的脸色,已经从涨红变成了铁青。 萧凝霜却还不肯罢休,她踱步到呼延灼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凤眸中寒光一闪。 “本宫倒是觉得,使臣大人与其在这里费尽心机地为巴图开脱,不如回去好好想一想。我大周的一位皇子,是如何能轻易地就蛊惑了你匈奴一位手握兵权的王子?这究竟是我大周的手段太高明,还是你匈奴王庭的内部,早已是千疮百孔,才让外人有了可乘之机?” “你!”呼延灼被这最后一句话彻底击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凝霜,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一击,才是真正的诛心之言! 直接将皮球又踢了回去,还将问题上升到了匈奴内部统治是否稳固的层面上。你的人被我的人轻易策反,到底是谁的问题?是你自己家里没管好!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萧凝霜这番犀利无匹,层层递进的言辞给镇住了。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却用一连串无懈可击的质问,将呼延灼精心构建的逻辑陷阱,撕得粉碎! 李轩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己那位平日里清冷如仙,此刻却言辞如刀的妻子,眼中满是欣赏与骄傲。 他轻轻鼓起了掌。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响亮。 “太子妃说得好。”李轩笑着站起身,走到萧凝霜身边,温柔地执起她的手,“看来,使臣大人对我大周的国情,还是不太了解啊。” 他看向面如死灰的呼延灼,笑容温和,眼神却冷得像冰。 “我大周的皇子,或许会有争执,但有一点,是刻在骨子里的。那就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家里的事情,关起门来怎么都好说,但若有外人敢伸爪子进来,那就要做好,被斩断爪子的准备!” “巴图,就是那只伸错了地方的爪子。至于蛊惑他的那个人……”李轩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他自然也会付出代价。但这是我大周的家事,就不劳使臣大人费心了。” “现在,我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吧。” “巴图的命,你们要。我大周百姓的血债,你们也要偿。还有,我大周军队此次出兵的粮草军械损耗,你们,更要赔!” 李轩的声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使臣大人,你觉得呢?” 呼延灼站在那里,冷汗湿透了背心。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十八岁的太子,而是在面对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 而猛虎的身边,还站着一只同样会咬人的凤凰。 他知道,言语上的交锋,他已经一败涂地。 …… 言语上的惨败,让呼延灼那张老脸火辣辣地疼,他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大周的官员们个个面露得色,看着呼延灼的眼神,充满了快意和鄙夷。 而李轩,则好整以暇地拉着萧凝霜坐回主位,甚至还有心情为她添了杯热茶,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言语交锋,不过是饭后的一场助兴表演。 这种无视,比任何嘲讽都更让呼延灼难受。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匈奴使团的颜面,否则这次谈判,他们将彻底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咳咳……”呼延灼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强行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着萧凝霜拱了拱手,语气里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太子妃殿下果然是伶牙俐齿,口才无双。呼延灼今日算是领教了,我大周不仅兵锋锐利,便是女子的唇舌,也堪比刀剑,佩服,佩服。” 这话听着是恭维,实则是在暗讽萧凝霜一个妇道人家,不守规矩,干预国事。 萧凝霜凤眸一冷,正要反唇相讥,却被李轩轻轻按住了手。 李轩笑着看向呼延灼:“使臣大人过奖了,我大周的女子,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批得了奏折,也上得了战场。不像某些地方,只把女人当作战利品和生育的工具。” 一番话,直接把呼延灼的暗讽给顶了回去,顺带还羞辱了一把匈奴的风俗。 呼延灼的脸色又是一阵青白交加。他发现跟眼前这个年轻人玩语言游戏,自己根本占不到半点便宜。 他心一横,决定不再绕圈子,直接图穷匕见。 “太子殿下说的是。”呼延灼深吸一口气,话锋猛地一转,“不过,言语终究是虚的,真正的强大,还是要看手底下的真功夫,我们匈奴人是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我们只信奉实力!”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殿内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挑衅意味。 只见呼延灼猛地一拍手。 殿外,一个身影应声而入。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匈奴女人。 她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皮甲,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她的脸庞被草原的风沙吹得有些粗糙,但一双眼睛,却像鹰隼一般锐利,带着一股野性的杀气。 她一进来,整个大殿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这位,”呼延灼指着那个女人,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介绍道,“是跟在我身边的一个侍女,名叫塔娜。平日里也就是给我端茶倒水,笨手笨脚的,勉强会几下三脚猫的功夫,用来看家护院。” 端茶倒水?笨手笨脚? 殿内的大周官员们看着那女人手上厚厚的老茧,和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谁信谁是傻子。 这分明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顶尖高手! “今日有幸,得见大周君臣之威仪。塔娜她心生向往,很想向大周的勇士讨教几招,也算是开开眼界,不枉此行。”呼延灼笑眯眯地说道,“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成全?”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放肆!” “狂妄!我大周岂是尔等可以随意挑战的!” 一名脾气火爆的武将当即就站了出来,怒目圆睁,“一个蛮夷侍女,也敢在此叫嚣!末将请战,定要让她知道天高地厚!” “王将军稍安勿躁。”李轩抬了抬手,制止了那名武将。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 好一招毒计!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阳谋。 呼延灼故意派出一个女人,还声称是“最弱的侍女”。 大周这边,如果派出一个成名的大将去应战,赢了,是胜之不武,以强凌弱,欺负一个女人,传出去丢人。 可万一要是输了……那大周的脸面可就彻底丢到姥姥家了,连一个“最弱的侍女”都打不过,还谈什么军威国威? 如果派个无名小卒去,输了,同样是奇耻大辱。 赢了,对方也可以说,我们最弱的侍女,都能跟你们的士兵打得有来有回,可见我们匈奴勇士是何等强大。 无论怎么选,大周都是输家。 这呼延灼,是在用一种最无耻的方式,企图扳回一城,狠狠地羞辱大周! 殿内一时间陷入了死寂,刚才还群情激奋的官员们,此刻都看出了其中的凶险,一个个眉头紧锁,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到了李轩的身上。 而此时,一股冰冷的战意,从李轩身旁升起。 是萧凝霜。 她缓缓站起身,那张美若天仙的脸上,此刻已是覆满寒霜。 作为镇北大将军之女,她从小在军营长大,骨子里流淌着的是战士的血。 呼延灼的这种行为,不仅是在挑衅大周,更是在侮辱她父亲一生守护的荣耀! “好。”一个清冷如冰的字,从她口中吐出。 她解下身上华丽的披帛,露出了里面一身劲装的轮廓。 “既然使臣大人,想见识一下我大周女子的武艺。”她一步步走向前,目光直视着那个名叫塔娜的匈奴女人,眼中战意升腾,“那么,本宫,便来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 “太子妃!” “不可啊殿下!” 众人大惊失色。太子妃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能亲自下场,与一个蛮夷侍女动手?这要是磕着碰着,谁担待得起?赢了还好说,输了那更是国耻中的国耻! 呼延灼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他本来的目的,只是想羞辱一下大周的普通将士,万万没想到,竟然能逼得太子妃亲自下场!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只要塔娜能伤到她一根头发,他这次出使的任务,就算超额完成了! 然而,就在萧凝霜即将踏入场中的那一刻,一只手,坚定而有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是李轩。 “太子妃,胡闹。”他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但眼神却充满了温柔。 “夫君,我……”萧凝霜一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周的颜面受辱。 “我知道。”李轩打断了她,将她轻轻拉回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的前面。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你是我的太子妃,是大周未来的国母。你的对手,只能是这天下的风云,而不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阿猫阿狗。杀鸡,焉用牛刀?” 这番话,让萧凝霜的心猛地一颤。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宽阔的背影,那股冲动的战意,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安心所取代。 李轩转过身,重新面向脸色有些难看的呼延灼,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玩味的笑容。 “使臣大人的提议,很有意思。本宫准了。” 呼延灼心中一喜。 李轩接着说道:“不过,太子妃说的对,杀鸡焉用牛刀。既然使臣大人派出的是一位‘端茶倒水’的侍女,那我大周若是派出披甲的将军,岂不是让人笑话?” 他环视了一圈大殿,慢悠悠地说道:“这样吧,本宫身边,恰好也有一位笨手笨脚的侍女,平日里也就负责给本宫研墨铺纸。不如,就让她和塔娜姑娘,切磋一下,相互学习,共同进步嘛。” 说着,他对着殿外,扬声喊道: “柳儿,进来。” 柳儿? 这个名字一出,殿内所有大周官员都是一脸茫然。 这是谁?东宫里有这号人物吗?听名字,就像是个寻常的丫鬟。 萧凝霜也是一怔,她看向李轩,眼中充满了疑惑。 她知道李轩身边有荆云这样的高手,但这个“柳儿”,她却从未听说过。 唯有呼延灼,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太子的笑容里,藏着一把他看不见的刀。 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中,一个纤细的身影,从殿外缓缓走了进来。 …… 来人是一个女子,身形纤细,步履轻盈,穿着一身最普通的青色宫女服饰,头上梳着简单的双丫髻,脸上未施粉黛,眉眼间甚至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味道。 第89章 柳儿柳如烟 她低着头,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李轩的方向盈盈一拜,声音细若蚊鸣:“奴婢柳儿,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这……这就是太子找来的人? 殿内的大周官员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哪里像个会武功的?分明就是一个胆小怯懦的普通小宫女!看她那瘦弱的肩膀,单薄的身子,恐怕连一阵风都能吹倒。 让她去跟那个壮得像头母熊的匈奴女人打?这不是开玩笑吗! “胡闹!简直是胡闹!”先前那名王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殿下,这……这岂不是儿戏!” “是啊殿下,临阵换人可以,但也不能找这么一个……这不是明摆着送上去让人羞辱吗?” 官员们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不解和焦虑。 就连萧凝霜,也蹙起了秀眉。她看不透李轩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个叫柳儿的宫女,她能感觉到,其呼吸绵长,下盘沉稳,显然是有功夫在身的。 但那股气势,与对面杀气腾腾的塔娜相比,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呼延灼起初也是一愣,但随即,他心中那丝不祥的预感便被狂喜所取代。 他看走眼了?这个大周太子,莫非是被逼急了,病急乱投医?还是说,他想用这种方式,故意输掉比试,来展现所谓的“大国风度”? 不管是什么,对他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好!好!”呼延灼抚掌大笑,生怕李轩反悔似的,“太子殿下果然胸襟开阔!既然如此,那便请两位姑娘,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 他嘴上说着“点到为止”,却悄悄对塔娜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中的狠厉,分明是在说:下手不必留情,最好能一招制敌,让她当众出丑! 塔娜会意,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 她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嘎嘣”作响,像一头即将扑食的母豹,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猎物”。 而李轩,却对周围的一切议论和质疑充耳不闻。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柳儿的身上。 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中,正在进行着怎样的权衡。 柳儿,原名柳如烟。 她不是宫女,而是二皇子李湛安插在李轩旁边的一枚死棋,是顶尖的刺客,是专门用来执行最肮脏任务的影子。 在之前的交锋中,她被李轩设计擒获,并用镇抚司特制的“七日断肠丹”控制,反过来成了他安插在李湛身边的一枚最重要的棋子。 她的存在,是李轩手中一张足以在关键时刻,给李湛致命一击的王牌。 而今天,为了应对呼延灼这无耻的挑衅,为了彻底击溃匈一奴使团的心理防线,他选择掀开了这张底牌。 这意味着,柳如烟的身份,将彻底暴露。 她这枚棋子,也就此废了。 这是一场豪赌,用一张对付兄弟的王牌,去换取一场对外谈判的绝对胜利。 值吗? 在李轩看来,值! 他的目标,从来不只是那张龙椅,而是整个天下。攘外必先安内,但有的时候,将外部的威胁彻底摁死,也能反过来震慑内部的宵小。 今日,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让所有人心惊胆战!他要让呼延灼,让匈奴,也让朝堂上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们看清楚,他东宫的实力,远不止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他藏在暗处的刀,随时可以见血封喉! “柳儿。”李轩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不必留手,让使臣大人,好好看一看你研墨的本事。” “是。”柳儿再次应道,声音依旧很轻。 但当她抬起头的那一刻,那双原本怯生生的眸子里,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冰冷。 那不是人的眼睛,那是一把出鞘的,淬了剧毒的匕首! 这股惊人的气势变化,让原本胜券在握的塔娜,心中猛地一突!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 “开始吧。”李轩淡淡地说道。 话音刚落,塔娜便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主动发起了攻击!她的招式大开大合,一拳挥出,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直取柳如烟的面门。 这是典型的草原搏击术,讲究以力破巧,一击必杀! 面对这狂暴的一击,柳如烟的身影却像一片被风吹起的柳叶,只是轻轻一晃,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拳风。 她的动作,没有一丝烟火气,却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 一击落空,塔娜更不迟疑,拳脚相加,如狂风暴雨般攻了过去。 她的每一招都势大力沉,虎虎生风,带起的劲风吹得柳如烟的衣袂猎猎作响。 而柳如烟,则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任凭风吹雨打,她自岿然不动。 她的脚步,始终维持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每都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小的幅度,躲开最致命的攻击。 她不进攻,只是闪躲。 场上的局势,看起来就像是一头狂暴的巨熊,在徒劳地追逐一只灵巧的蝴蝶。 殿内的大周官员们,已经从最初的担忧,变成了满脸的震惊。 他们看不懂柳如烟的招式,但他们看得出,这个看似柔弱的宫女,身法之诡异,简直闻所未闻! 萧凝霜的凤眸中,也爆发出璀璨的精光。 她出身将门,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柳如烟的功夫,路子极野,招招都透着一股阴狠毒辣的意味。 这不是正道武学,这是……杀人的技巧! 李轩的脸上,始终挂着那抹智珠在握的微笑。 场中,转眼已过了十五招。 塔娜久攻不下,已经开始气息浮动,心中更是焦躁不已。 她感觉自己一身的力气,仿佛都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屈。 “啊——!”她怒吼一声,决定不再保留,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只见她双腿猛地一蹬地,整个人如炮弹般跃起,一记势大力沉的膝撞,带着万钧之势,狠狠地撞向柳如烟的胸口! 这一招,又快又狠,角度刁钻,几乎封死了所有的闪避路线! 呼延灼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柳如烟要被这一击重创的时候。 一直被动闪躲的柳如烟,动了。 她的反击,来得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 面对那雷霆万钧的膝撞,她不退反进,身形一矮,如鬼魅般贴近了塔娜的怀里。 就在两人身体交错的瞬间。 柳如烟的手,动了。 那只看起来纤细白皙的手,此刻却变得无比刚硬,五指并拢,形如鹤嘴,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精准无比地啄在了塔娜支撑腿的膝盖外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地响彻整个大殿! 塔娜那壮硕的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僵,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像一滩烂泥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右腿,痛苦地翻滚起来。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反击到结束,不过一招! 不,甚至连一招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动作! 十九招! 在第十九招,胜负已分!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逆转给震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呼延灼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骇与恐惧。他看着在地上哀嚎的塔娜,又看了看那个静静站在场中,神情冰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青衣宫女,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这就是大周太子口中“笨手笨脚”的侍女? 这他妈是地府里爬出来的索命罗刹! 柳如烟缓缓收回手,甚至还从发髻上取下了一根作为装饰的银簪,在指尖把玩着。 那根银簪的尖端,正对着塔娜的咽喉,仿佛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胜负,早已分明。 李轩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脸上露出“惊讶”和“责备”的神情。 “哎呀,柳儿,不是让你点到为止吗?怎么下手这么没轻没重,把塔娜姑娘给伤着了。” 他走到场中,故作姿态地训斥道:“还不快给使臣大人赔个不是!” 这番话,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呼延灼的脸上。 柳如烟闻言,对着面如死灰的呼延灼,冷冰冰地,毫无感情地,行了一个福礼。 这一下,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呼延灼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他看着李轩那张年轻俊朗,却又深不可测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作真正的恐惧。 示威,挑衅,阴谋…… 在绝对的实力和更深的算计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李轩赢了,赢得彻彻底底。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萧凝霜,只见她也正望着自己,那双清冷的凤眸中,震撼,了然,骄傲,心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都化作了化不开的柔情。 她终于明白,她的夫君,为了这天下,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又有着怎样深沉的布局。 这一局,他争的,从来不只是谈判桌上的输赢。 第90章 夫妻感情如火 议政殿内,时间仿佛被那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冻结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场中。一边,是抱着断腿在地上痛苦翻滚,发出不似人声哀嚎的匈奴女高手塔娜, 另一边,是那个身形纤细、神情冰冷,仿佛刚刚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的青衣宫女,柳儿。 她缓缓收回手,那只纤细柔弱、本该是用来刺绣烹茶的手,此刻在众人眼中,却比世上最锋利的凶器还要可怖。 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从发髻上取下一根作为装饰的普通银簪,在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银簪的尖端,在宫灯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点寒星,遥遥对着地上塔娜的咽喉。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只要她想,随时都能将这场比试,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胜负,早已分明。 逆转来得太快,太突兀,也太残忍。 呼延灼脸上那胜券在握的笑容,早已僵硬、碎裂,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他看着在地上哀嚎不止的心腹爱将,又看了看那个静立如鬼魅的柳儿,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了。 这……这就是大周太子口中那个“笨手笨脚”、“负责研墨铺纸”的侍女? 这他妈是地府里爬出来的索命罗刹! 他原以为自己精心策划的阳谋,是神来之笔,能将大周的脸面狠狠踩在脚下。 可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就像一个自作聪明的跳梁小丑,在大周太子早已布置好的舞台上,用尽全力,表演了一场最滑稽的独角戏。 对方甚至懒得用什么大将,只是随手从阴影里牵出了一只“猫”,就将他引以为傲的“猎犬”撕成了碎片。 这种碾压,不是力量上的,而是来自更高维度的、对人心和局势的绝对掌控。 “哎呀,柳儿。”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李轩那带着几分“惊讶”和“责备”的声音慢悠悠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他从主位上站起身,踱步到场中,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故作姿态地训斥道:“不是让你点到为止吗?怎么下手这么没轻没重,瞧瞧,把塔娜姑娘给伤着了。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东宫的人,不懂待客之道呢。”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呼延灼,语气里充满了“歉意”:“还不快给使臣大人赔个不是!”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左右开弓,狠狠地抽在了呼延灼那张老脸上。 杀人,还要诛心! 柳儿闻言,那张冰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机械地转过身,对着呼延灼,冷冰冰地,毫无感情地,行了一个福礼。 这一下,比直接一刀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呼延灼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喉头一甜,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当场瘫倒下去。 他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李轩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和柳儿那一个毫无温度的行礼,彻底击溃了。 他看着李轩那张年轻俊朗,却又深不可测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作真正的恐惧。 示威,挑衅,阴谋,阳谋……在绝对的实力和更深的算计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如此的可笑。 “太子殿下……神威……呼延灼……心服口服……” 呼延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无尽的颓败。他不敢再看李轩的眼睛,仿佛多看一眼,自己的灵魂都会被吸进去。 “使臣大人言重了。”李轩脸上的“责备”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春风和煦的笑容,“不过是小孩子家家打闹,上不得台面。来人,还不快把塔娜姑娘扶下去,请最好的御医诊治,所有费用,都记在东宫的账上。” 他表现得越大度,呼延灼就感觉越是羞辱。 几名匈奴使臣连忙手忙脚乱地冲上来,抬起还在惨叫的塔娜,狼狈不堪地退了下去。 “殿下,”呼延灼再也不敢停留,他现在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巴图王子之事……一切……一切全凭殿下做主!我等……先行告退!” 他说完,甚至顾不上礼节,仓皇地一拱手,便带着剩下的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到殿门口时,那呼延灼脚下一软,竟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摔个狗吃屎,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看着匈奴使团屁滚尿流的背影,殿内的大周官员们,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低声议论。 他们看向李轩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仅仅是对于储君的尊敬,而是多了一层深深的敬畏,甚至是恐惧。 这位年轻的太子,平日里看着温和风趣,可一旦亮出獠牙,却是如此的狠辣,如此的深不可测。 东宫之内,究竟还藏着多少像柳儿这样的“侍女”? 李轩没有理会众人的心思,他挥了挥手,示意无关人等都退下。 很快,偌大的议政殿便只剩下了他和萧凝霜,以及像影子一样重新隐入暗处的荆云和柳儿。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散,李轩脸上那副运筹帷幄的储君面具也随之褪去,他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凝霜,脸上露出一丝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 “怎么样,我的太子妃,为夫这出戏,演得还算精彩吧?” 萧凝霜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清冷的凤眸中,震撼,了然,骄傲,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都化作了化不开的柔情。 她当然看得出,柳儿绝非普通的侍女。 那身手,那杀气,分明是浸淫在黑暗中的顶尖刺客。 李轩为了今天这一局,不惜暴露这样一枚重要的棋子,这其中的代价与决心,她比谁都清楚。 她缓缓走到他面前,伸出那只温润如玉的纤手,轻轻地,为他抚平了衣襟上一丝不存在的褶皱。 “你赢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度,“但我不喜欢。” 李轩一愣:“不喜欢?” “嗯。”萧凝霜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我不喜欢你把所有危险都自己扛着,更不喜欢你用这种方式,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在人前。”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属于将门虎女的执拗:“下次再有这种事,让我来。我萧家的枪,不比任何人的刀钝。” 听着这番话,李轩的心猛地一颤。他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容颜,那股掌控天下的豪情,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所包裹。 他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他轻轻握住她为自己整理衣襟的手,放在唇边,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好,都听你的。”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柔声道,“不过,今天这头恶犬,还用不着我的凤凰出手。杀鸡,焉用牛刀?” 萧凝霜的脸颊,在那双深邃眼眸的注视下,悄然染上了一抹动人的绯红。 这一局,他争的,从来不只是谈判桌上的输赢。更是为了让她看到,他有足够的能力,为她,也为这个天下,撑起一片安宁的天。 …… 夜色如墨,东宫寝殿内烛火通明,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熏炉里燃着安神的檀香,青烟袅袅,驱散了白日里的金戈铁马之气,只剩下静谧与安详。 萧凝霜已经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宽松柔软的丝质寝衣,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肩头,少了几分太子妃的端庄威仪,多了几分少女的娇憨与慵懒。 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有些心不在焉地擦拭着湿漉漉的秀发。 白日里议政殿发生的一幕幕,依旧在她脑海中盘旋。 柳儿那鬼魅般的身法,那狠辣无情的一击,还有李轩那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步步为营的算计,都让她心神激荡,久久无法平复。 她为自己丈夫的智谋与强大而骄傲,却也为他所背负的沉重与危险而心疼。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熟悉的男子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李轩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窝,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带起一阵细微的痒。 萧凝霜的身子微微一僵,耳根瞬间就红了。虽然成婚已有一段时日,但对于这般亲昵的举动,她依旧有些不习惯。 “没……没什么。”她有些慌乱地别过头,不敢去看铜镜里映出的两人身影。 “还说没什么?”李轩轻笑一声,将她微微挣扎的身子抱得更紧了些,“我看我的太子妃,是还在为白天没能亲自下场,一展身手而感到遗憾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揶揄,却也一语道破了她的心事。 萧凝霜确实有些不甘。她从小在军营长大,一身武艺尽得父亲真传,在同辈之中,鲜有敌手。 今日被呼延灼那般挑衅,她体内的好战因子早已沸腾,却被李轩拦了下来。 她抿了抿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看着她这副有些小脾气的可爱模样,李轩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松开一只手,拿起她手中的布巾,开始笨拙却又温柔地为她擦拭长发。 “你的武功路数,是沙场上的功夫,大开大合,讲究一往无前,以力破敌。对付千军万马,自然是无往不利。”他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但对付塔娜那种贴身搏杀的高手,或是柳儿那种专走阴诡路数的刺客,你的招式就显得有些刚猛有余,变化不足了。” 萧凝霜闻言,微微蹙眉。 她知道李轩说的是事实。父亲教她的,都是战场杀敌的枪法和刀法,讲究的是气势和力量,于方寸之间的腾挪变化,确实非她所长。 “更重要的是,”李轩的声音继续响起,手指穿过她如丝缎般的长发,带起一阵阵酥麻的触感,“你的内息,虽然浑厚,但运转之间却有些凝滞。这是外家功夫练到极致后,都会遇到的瓶颈。气血有余,而真气不足,长久下去,不仅武功再难寸进,甚至会暗损你的根基。” 萧凝霜心中一凛,这番话,正说中了她近来练功时的困惑。 她时常感觉体内气血翻涌,力量充沛,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所阻碍,无法做到真正的收放自如,劲力通达。 她没想到,李轩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能将她的问题看得如此透彻。 “你……你怎么知道?”她忍不住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因为我也会啊。”李轩理所当然地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而且,我比你厉害那么一点点。” 看着他那副臭屁的样子,萧凝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中的那点郁闷倒是消散了不少。 “来,”李轩将她拉起身,牵着她走到殿中的软榻上,让她盘膝坐好,“别动,我帮你梳理一下经脉,引导一下你的内息。” “啊?现在?”萧凝霜有些不知所措。 “择日不如撞日嘛。”李轩在她身后坐下,双掌不由分说地贴上了她光洁滑腻的后背。 掌心相触的瞬间,一股温热厚重,却又带着一丝奇异震荡之力的内力,缓缓渡入了她的体内。 萧凝霜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后心“命门穴”涌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那股内力霸道而又温和,所过之处,她原本有些凝滞的经脉,仿佛被春日暖阳下的溪流冲刷,淤积的冰雪寸寸消融,说不出的舒泰。 “凝神静气,意守丹田,跟随着我的内力运转。”李轩的声音在她耳边低沉地响起,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魔力。 萧凝霜不敢怠慢,连忙收敛心神,按照他的指示,引导着体内那股外来的暖流,在周身经脉中缓缓游走。 这便是李轩的独门绝学,“虎豹雷音”中的炼气法门。此法不仅能淬炼筋骨,更能激发人体潜能,调和阴阳,远非寻常内功心法可比。 起初,一切还很正常。 萧凝霜沉浸在这种内息通达的奇妙感觉中,物我两忘。 可渐渐地,她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李轩那双贴在她背上的手,似乎……不太安分。 他的掌心,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时而如猛虎下山,雄浑霸道,让她体内气血随之奔腾,时而又如灵豹扑兔,轻盈灵动,让她经脉中的真气跳跃不休。 更让她面红耳赤的是,为了更好地“引导”她的气息,李轩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了她的背后,温热的呼吸时不时拂过她的颈项,他的声音也仿佛带着钩子,在她耳边低语。 “你看,气走‘膻中’,要平心静气,这里是心脉所在,最是柔弱,不能太粗暴……对,就是这样,感觉到了吗?是不是有点痒?” “嗯。”萧凝霜的声音细若蚊鸣,脸颊已经烫得能煎鸡蛋了。 “很好,接下来是‘气海’,这里是元气之根,要沉稳厚重,想象一下,就像往一口深井里扔石头,要让它沉下去,激起回响……哎,你别抖啊,放松,放松一点……” “我……我没抖!”萧凝霜咬着下唇,羞愤欲死。 她哪里是抖,分明是被他撩拨得心神不宁,气息都乱了。 这个混蛋,分明就是故意的! “还没抖?你看你,脖子都红了。”李轩的声音里满是笑意,他甚至还凑过去,在她晶莹剔透的耳垂上,轻轻吹了口气。 “轰”的一声,萧凝霜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真气,瞬间散了个一干二净。 “李轩!”她终于忍不住了,又羞又气地回过头,怒视着身后那个笑得像偷了腥的猫一样的男人。 “哎,在呢在呢。”李轩一脸无辜地举起双手,“太子妃殿下有何吩咐?是不是为夫服务得不够周到?要不要再来一个疗程?” “你……你无耻!”萧凝霜气得说不出话来,抓起身边一个软枕就朝他砸了过去。 李轩轻松接住,顺势将她带入怀中,紧紧抱住。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着,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刚才我是认真的,你的底子非常好,只是欠缺一套真正顶尖的炼气法门。这套‘虎豹雷音’的炼气之术,你用心修习,不出三月,武功必能再上一个台阶。” 怀中的人儿停止了挣扎,安静了下来。 她能感觉到,虽然刚才李轩一直在逗她,但体内那股舒泰通畅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 困扰她许久的瓶颈,似乎真的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 平日里没个正形,喜欢捉弄人,可到了关键时刻,却比谁都可靠,比谁都用心。 “谢谢。”许久,她才从他怀里闷闷地吐出两个字。 “夫妻之间,说什么谢。”李轩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眼中满是宠溺,“我的太子妃,本就该是翱翔九天的凤凰,我只是帮你把翅膀上的灰尘,掸一掸罢了。” 温暖的烛光下,萧凝霜抬起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星辰大海。 她的心,彻底乱了。 或许,从很久以前开始,这颗冰封的心,就已经在他不经意的撩拨与霸道的温柔中,悄然融化了。 …… 第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东宫寝殿的地板上时,萧凝霜在一阵舒泰中醒来。 经过昨夜李轩用“虎豹雷音”的法门一番梳理,她只觉得神清气爽,内息前所未有的顺畅,连带着整个人都轻盈了几分。 她起身梳洗,正准备唤侍女进来更衣,殿门却被轻轻推开。 走进来的人,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宫女,而是柳儿。 她依旧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整齐地放着太子妃今日要穿的朝服和配饰。 “太子妃殿下。”柳儿走到近前,屈膝行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萧凝霜微微蹙眉,心中有些不解。 就在这时,李轩打着哈欠从内殿走了出来,他显然也是刚刚起身,只随意披了一件外袍,头发还有些凌乱。 “醒了?”他看到萧凝霜,笑了笑,然后指了指柳儿,“从今天起,柳儿就是你的贴身侍女了。以后你的起居和安全,都由她负责。” “什么?”萧凝霜闻言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柳儿。 让一个顶尖的刺客,来做自己的贴身侍女?这未免也太…… 柳儿依旧低着头,神情不变,仿佛李轩说的,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李轩,这不妥。”萧凝霜拉着李轩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她是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让她跟在我身边,太危险了。” 她担心的,不只是自己的安危。柳儿毕竟曾是二皇子的人,虽然被李轩用药物控制,但谁能保证她不会有别的什么心思?更重要的是,将这样一把双刃剑放在自己身边,总让她觉得心神不宁。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李轩握住她的手,神情却十分认真,“正因为她是什么人,我才要把她交给你。” 他看着萧凝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第一,她的身手,你昨天也看到了。当今天下,能在她手下伤到你的人,屈指可数。我公务繁忙,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陪在你身边,有她在,我才能真正放心。” “第二,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二哥那边,她这枚棋子已经废了。与其让她继续待在暗处,做一个不知何时会用到的影子,不如放到明处,发挥她最大的价值。而你,就是她最大的价值。” 萧凝霜的心微微一颤。 李轩继续说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是我的太子妃,是大周未来的国母。你不能只活在阳光下,你也需要知道,在你看不到的阴影里,都藏着些什么。柳儿,就是我送给你的眼睛,让你看清这个世界完整的模样。” 他的这番话,彻底震撼了萧凝霜。 她一直以为,李轩只是想找个高手来保护她。现在她才明白,他的用意远不止于此。 他不是在给她一个护卫,一个侍女。 他是在与她分享自己的世界,那个充满了阴谋、鲜血与杀戮的,属于掌权者的真实世界。 他信任她,将自己的“影子”交到她的手上,让她与他并肩,共同面对这天下所有的光明与黑暗。 这是一种何等深沉的信任与托付! “可是……她能真心为我所用吗?”萧凝霜还是有些迟疑。 毕竟,柳儿的忠诚,是建立在“七日断肠丹”的毒药之上的。 李轩笑了,他转头看向一直静立不动的柳儿,开口问道:“柳儿,你告诉太子妃,你愿意吗?” 柳儿抬起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直视萧凝霜的眼睛。 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了昨日的杀气,也没有了平日的空洞,而是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有敬畏,有茫然,还有一丝……渴望。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对着萧凝霜,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 第91章 萧凝霜测人心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对着萧凝霜,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 这是一个将军对君主的礼节,远超一个侍女对主母的本分。 “奴婢柳如烟,曾是阴沟里的烂泥,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她的声音,不再是昨日那般细若蚊鸣,而是带着一种沙哑的清晰,“是殿下,给了奴婢一个活在阳光下的机会。从今往后,柳如烟的命,便是太子妃的。愿为太子妃之影,手中之刃,扫平一切障碍。此生此世,绝无二心。若违此誓,不必等毒发,自当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她的誓言,掷地有声,带着一种决绝的惨烈。 她很清楚,被分配给太子妃,意味着什么。 她不再是那枚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不再是那个活在黑暗中,连名字都不能有的工具。 她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效忠对象。 而这个人,是太子殿下最珍视的光。 守护光,对于一个习惯了黑暗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救赎。 萧凝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柳如烟,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她能感受到,这个女子此刻的真诚。 她走上前,亲手将柳如烟扶了起来。 “从今以后,你便跟着我吧。”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不需你做我的刀刃,也不需你做我的影子。我只要你,做好你自己。” 柳如烟的身体猛地一震,她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凝霜。 “在我身边,没有奴婢,只有姐妹。”萧凝霜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若信我,我便还你一个,真正属于柳如烟的人生。” 这一刻,柳如烟那双万年冰封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了。一滴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又被她飞快地拭去。 她再次深深地拜了下去,这一次,是心悦诚服。 “是,太子妃。” 李轩站在一旁,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凤凰,果然与众不同。 她有雷霆手段,亦有菩萨心肠。她能驾驭最锋利的刀,也能温暖最冰冷的心。 “好了好了,一大清早的,别搞得这么煽情。”李轩走过来,打破了这有些凝重的气氛,他捏了捏萧凝霜的脸颊,又拍了拍柳如烟的肩膀,“以后你们姐妹情深,可别把我这个夫君给忘了就行。柳儿,还不快伺候你家主子更衣?待会儿,还有一场真正的好戏,要开场了呢。” 他口中的好戏,自然是指与匈奴使团的最后谈判。 有了昨日那场惊心动魄的立威,他知道,今天的谈判桌上,呼延灼将再无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不仅要让匈奴割地赔款,签订城下之盟。 他还要用一个活着的巴图,为大周的北境,换来至少十年的安宁与繁荣。 而一个安宁的北境,一个强大的大周,就是他能送给身边这位女子,最好的礼物。 …… 自那日议政殿立威之后,东宫的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柳儿,或者说柳如烟,正式成了萧凝霜的贴身侍女。 她的存在,像一道精准而沉默的影子。 萧凝霜起身,外袍已经备好,温度适宜,萧凝霜看书,茶水已经沏好,浓淡正好,萧凝霜就寝,被褥已经铺好,熏香袅袅。 她做得比宫里最老练的姑姑还要周到,话却少得可怜,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点头,一个躬身。 萧凝霜坐在窗边,看着庭院中那道青色的身影正在一丝不苟地修剪着花枝,动作轻柔,仿佛对待的不是花草,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可萧凝霜的脑海中,却总是会浮现出那日她一击击碎塔娜膝骨的狠辣。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也夹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审视。 她信李轩,也信李轩的手段。但柳如烟的忠诚,是建立在“七日断肠丹”的毒药之上。 这根线,终究是握在李轩手里。萧凝霜要的,不是一个被药控制的傀儡,而是一个真正能交付后背的人。 夜里,李轩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萧凝霜推门而入时,他正对着一张京畿防务图出神。 “还在忙?”萧凝霜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夜的柔和。 李轩回头,看到是她,眉眼间的锐气瞬间化为笑意。“正想着我的太子妃怎么还不来查岗,你就到了。说吧,是不是想我了?” 萧凝霜早已习惯了他这种没正形的调调,径直走到他身边,将一杯刚泡好的参茶放在他手边,却没有接他的话茬,反而开门见山:“我想试试柳儿。” 李轩端茶的手顿了一下,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哦?怎么个试法?我的太子妃也学会排兵布阵,玩起心眼来了?快说来为夫听听,参谋参谋。” “她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萧凝霜的目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上,眼神清明,“毒药能控制她的生死,却未必能控制她的心。我想知道,当生死悬于一线时,她会怎么选。” 李轩放下茶杯,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唇角勾起一抹赞许的弧度。“不愧是我李轩的女人,就是有魄力。说吧,你想怎么演这出戏?为夫我,最喜欢看戏了。” “明日,我想去城外的白马寺上香,为大周祈福,也为你祈福。”萧凝霜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路上,我希望遇到一些‘意外’。” “山贼?”李轩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摸着下巴,眼里的笑意更浓了,“这个主意不错。既能让你师出有名,又能把场面搞得足够逼真。行,这件事交给我。” 他站起身,走到萧凝霜面前,伸手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语气里满是宠溺:“我的太子妃想看戏,为夫自然要搭个最好的台子。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万事小心,别把自己给伤着了。” “我身边,不是还有你送我的‘影子’么?”萧凝霜抬眼看他,凤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李轩哈哈大笑起来,心中畅快无比。他的凤凰,正在褪去一身清冷,逐渐展露出足以与他并肩的锋芒。 他当即唤来了荆云和铁牛。 铁牛人如其名,长得虎背熊腰,一脸憨厚,是太子卫率中的一员猛将,使得一柄开山斧,勇则勇矣,就是脑子不太会拐弯。 “殿下,您找俺?”铁牛瓮声瓮气地问道。 李轩将计划简单说了一遍,最后着重强调:“你们的任务,是扮演山贼,记住,要演得像一点!要凶,要狠,要有那种亡命之徒的匪气!” 铁牛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为难:“殿下……要俺们去……去吓唬太子妃?这……这要是磕着碰着了……” “蠢货!”李轩笑骂了一句,“是让你去试探太子妃身边那个新来的侍女!听清楚了,你们的目标是那个叫柳儿的,可以把她往死里逼,让她受点伤,但不能真把人给我弄残了,那可是我送给太子妃的宝贝。至于太子妃,你们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把谁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是!”荆云立刻应下,他心思缜密,瞬间便明白了李轩的目的。 铁牛也似懂非懂地用力点头:“殿下放心!俺们保证演得比真的还真!” 李轩又补充道:“时间定在黄昏时分,你们在白马寺山下的那片林子里设伏。记住,时机最重要,早了晚了都不行。” “明白!” 看着两个领命离去的背影,李轩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 他知道,萧凝霜的这个决定,不仅仅是为了试探柳儿。更是她作为东宫女主人,开始主动掌控自己身边力量的标志。 这很好。 未来的路,波诡云谲,他需要一个能与他背靠背,共掌风云的皇后,而不是一个只能被他护在身后的金丝雀。 次日清晨,萧凝霜一身素雅的衣裙,清丽脱俗。 她看着镜中为自己梳理发髻的柳如烟,淡淡地开口:“柳儿,备车,我们去白马寺。” 柳如烟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低声应道:“是,太子妃。”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只是去一趟寻常的园林。 马车缓缓驶出东宫,朝着城外而去。车厢内,萧凝霜闭目养神,而她不知道的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大戏”,正等着她拉开序幕。 只是,这世上的事,往往充满了意料之外的变数。棋手落子,却不知棋盘之外,早有另一双手,布下了真正的杀局。 …… 前往白马寺的山路清幽,两侧古木参天,蝉鸣阵阵,更显空寂。 马车内,萧凝霜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柳如烟说着话,问的都是些女儿家的寻常琐事,衣食住行,兴趣爱好。 柳如烟的回答永远是那般简洁而恭敬,听不出任何情绪。 萧凝霜心中暗叹,这个女人的心,就像一口深井,被黑暗浸泡得太久,早已看不到底了。 白马寺香火鼎盛,两人抵达时,已是人来人往。 萧凝霜虔诚地在大雄宝殿内为国祈福,为李轩祈福。 她跪在蒲团上,望着高大肃穆的佛像,心中却在思量着下山时即将发生的一切。 而柳如烟,则如一尊沉默的石像,守在殿外,隔绝了所有或好奇或惊艳的目光。 她的视线始终保持着警惕,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那是一种早已融入骨髓的本能。 上完香,萧凝霜在寺中用了些斋饭。眼看天色尚早,离李轩所说的“黄昏时分”还有一个多时辰,她本想再逛逛后山的风景,可天公不作美,方才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聚起了大片的乌云,看样子,一场大雨将至。 “要下雨了。”萧凝霜望着天边,秀眉微蹙,对身旁的柳如烟道,“我们提前回去吧。” “是,太子妃。”柳如烟没有任何异议,立刻着手安排。 这个计划之外的变故,让萧凝霜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但她并未多想,只当是天意如此。 马车再次启动,沿着来路返回。 行至半山腰那片最为僻静的密林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刹,伴随着车夫的一声惊呼,骤然停下。 “怎么回事?”萧凝霜稳住身形,沉声问道。 不等车夫回答,外面就传来了一阵粗野的狂笑。 “哈哈哈!兄弟们,运气不错!这荒山野岭的,竟然还能碰上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萧凝霜心中一凛,来了! 她正要按计划行事,可当她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看去时,心头却猛地一沉。 外面,十几个手持砍刀、铁棍的壮汉将马车团团围住。 这些人个个面目狰狞,衣衫褴褛,眼神中透着一股亡命之徒的凶悍与贪婪。 这……不对! 李轩安排的人,绝不会有这种眼神!那是一种混杂着杀意与淫邪的、令人作呕的目光! 这不是演戏!这是真的山贼! “里面的小娘子,快出来让大爷们瞧瞧!伺候好了我们,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小命!”为首的独眼龙狞笑着,举起手中的大刀,一刀就将那可怜的车夫砍翻在地。 鲜血,瞬间染红了青石板路。 这血腥的一幕,彻底证实了萧凝霜的猜测。 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色的身影快如闪电,从马车里激射而出。 第92章 刺杀萧凝霜 是柳如烟! “太子妃,待在车里,不要出来!”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切与凛冽。 落地的一瞬间,她整个人的气质轰然大变。 那柔弱的侍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从地狱深处走出的索命修罗。 她不知从何处摸出两柄薄如蝉翼的短刃,反握在手,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找死!”独眼龙见状,不怒反笑,“还是个带刺的辣椒!兄弟们,给我上!抓住她,死的活的无所谓,别伤了车里那个大的就行!” 十几个山贼一拥而上。 一场惨烈的搏杀,瞬间爆发。 柳如烟的身法鬼魅飘忽,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次出刀,都精准而致命,必定带起一蓬血花。 她的招式没有任何花哨,全都是一击必杀的狠手,割喉、刺心、断筋……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 山贼们悍不畏死,仗着人多,疯狂地围攻。 柳如烟既要杀敌,又要时刻护着身后的马车,不敢远离半步,这极大地限制了她的发挥。 “噗嗤!”一声,一把砍刀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劈来,柳如烟为了护住要害,左臂硬生生挨了一记,鲜血顿时浸透了青色的衣袖。 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一刀,便将那偷袭者的喉咙划开。 车厢内,萧凝霜的心揪得紧紧的。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抽出头上那根早已备好的、内藏锋锐的银簪,死死地盯着外面的战局,寻找着出手的时机。 可柳如烟就像一堵墙,一堵用血肉筑成的墙,死死地将所有危险都挡在了外面。 战斗在持续,柳如烟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她的动作开始变得有些迟滞,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鲜血顺着她的衣角滴落在地,与泥土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妈的,这娘们太扎手了!”独眼龙见手下倒了一片,又惊又怒,“一起上,耗死她!” 剩下的七八个山贼,再次发起了决死般的冲锋。 柳如烟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绝望。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咬紧了牙关,准备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做殊死一搏。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如滚雷般从山下传来! “太子卫率在此!尔等匪类,速速受死!” 一声暴喝,如同天神之怒,震得整片山林都在回响。 只见山道尽头,一骑当先,黑甲玄衣,正是李轩!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暴怒与杀气,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笑意的眸子,此刻却如万年寒冰,足以冻结一切! 他身后,是数十名身披重甲、手持强弩的太子卫率,军容鼎盛,杀气腾腾! 那群山贼看到这阵仗,魂都吓飞了。他们哪里见过如此精锐的官兵! “是……是官兵!快跑啊!”独眼龙吓得屁滚尿流,扔下砍刀,第一个转身就往密林里钻。 其余的山贼也作鸟兽散,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 李轩却没有下令去追。他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场中,一把将摇摇欲坠的萧凝霜揽入怀中,声音都在发颤:“凝霜!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萧凝霜看着他,声音也有些沙哑,她指着不远处单膝跪地、用刀支撑着身体的柳如烟,“是她……她救了我……” 李轩这才看到浑身是血的柳如烟。 他快步走过去,看着她身上的刀伤,又看了看地上那几具山贼的尸体,还有那把被砍断的车轴,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他蹲下身,看着柳如烟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是谁?” 柳如烟抬起头,虚弱地摇了摇头:“不知……但……不是演戏。” 李轩的拳头,猛然攥紧。 他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眼中杀机爆射。 好,很好。 竟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他最珍视的人。 …… 返回东宫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萧凝霜亲自为柳如烟处理着伤口,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受伤的不是一个侍女,而是自己的亲妹妹。 她从自己的裙摆上撕下最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为柳如烟包扎着流血不止的臂膀。 “太子妃……不可……奴婢之身,污秽不堪……”柳如烟挣扎着想要避开,声音虚弱。 “别动!”萧凝霜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的眼眶有些发红,“我说了,在我身边,没有奴婢!你若是还认我这个主子,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 柳如烟的身体僵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身份尊贵、容颜绝世的女子,正一脸心疼地为自己擦拭着血污,那双清冷的凤眸中,没有半分嫌恶,只有焦急与关切。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从心底最冰冷的角落里涌起,瞬间冲垮了她用冷漠和杀戮构筑多年的堤坝。 她低下头,任由萧凝霜为她包扎,一滴滚烫的泪,无声地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回到东宫,早已等候在此的御医立刻被叫了进来,为柳如烟进行更专业的救治。 李轩则铁青着脸,站在廊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片刻之后,荆云和铁牛匆匆赶来,当他们看到廊下那些带血的布条和殿内忙碌的御医时,脸色齐齐大变。 “殿下!”铁牛“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一张憨厚的脸涨得通红,满是惊恐和自责,“俺……俺们来晚了!俺们按照您的吩咐,黄昏时分才到那片林子,可……可到的时候,只看到满地的尸体和血迹……殿下,您罚俺吧!” 李轩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他身上,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问你,那些人,是你们吗?” “不是!绝对不是!”铁牛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俺们的人,一个都还没动手!俺们看到那场面,就知道出大事了,正要派人去追,您和太子妃就已经回来了!” 轰! 这个答案,像一道惊雷,在萧凝霜的脑海中炸响。 她刚刚走出内殿,正好听到了这番对话,一张俏脸瞬间血色尽失。 真的是一场真正的刺杀! 如果不是她心血来潮,提前下山;如果不是柳如烟拼死相护;如果不是李轩及时赶到……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阵后怕,手脚冰凉。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轩的怒火,在这一刻反而奇异地平息了下去。 他扶起铁牛,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却酝酿着足以倾覆一切的风暴。 “此事与你无关,起来吧。” 他走到主位上坐下,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 “荆云,你怎么看?” 荆云上前一步,神情凝重:“殿下,此事绝非偶然。对方的目标,显然是太子妃。而且,他们对太子妃的行踪了如指掌,才能在半道上设下如此精准的埋伏。” “行踪……”李轩的眼睛眯了起来,“去白马寺的决定,是昨夜才定下的。能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我和凝霜,便只有东宫的寥寥数人。” 东宫之内,有内鬼!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东宫守卫森严,竟被人安插了钉子,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挑衅。 萧凝霜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会是谁?” “还能有谁?”李轩冷笑一声,“有胆子、有动机,还敢对我的人下这种死手的,除了我那两位‘好哥哥’,我想不出第三个人。” 二皇子李湛,还是三皇子李毅? 李湛有动机,柳如烟是他的旧部,杀了柳如烟,可以永绝后患。顺带重创甚至杀死萧凝霜,更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三皇子李毅,被逼入绝境,行事愈发狠辣,也完全有可能做出这种狗急跳墙的疯狂之举。 “那些山贼的做派,不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倒像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荆云补充道,“他们的目的,似乎不只是杀人,更是要……毁了太子妃的名节。这手段,阴毒至极!” 若是萧凝霜真的在荒山野岭被一群山贼玷污,那无论她本人是死是活,对李轩、对整个镇北将军府,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太子妃失贞,这是足以动摇国本的丑闻。 好狠的心!好毒的计! 李轩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萧凝霜身边,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别怕,有我。” 一句简单的话,却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萧凝霜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中的恐惧与后怕,渐渐被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所取代。 “他们想玩,我奉陪到底。”李轩的声音很轻,却透着彻骨的寒意,“他们以为自己是黄雀,却不知,螳螂捕蝉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看向荆云,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传我的令,封锁消息。对外只宣称,太子妃回宫途中偶感风寒,需静养几日。然后,你亲自去查,把藏在东宫里的那只老鼠,给我揪出来!我要活的!” “是!” “另外,”李轩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让鸿胪寺那边传话给匈奴使团,告诉他们,孤改变主意了。明天的谈判,地点改在……天牢。” 在天牢里,当着巴图的面,谈他自己的卖身契。 这不仅仅是羞辱,更是一种宣告。 他李轩,要开始反击了。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已经看到了他那两位好哥哥惊慌失措的脸。 “凝霜,”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妻子,黑眸深邃,“你这次的‘试探’,虽然凶险,却也并非全无收获。” “什么?”萧凝霜不解。 “你不仅试出了一柄忠诚无畏的利刃,”李轩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快意,“更重要的是,你亲手扯动了鱼线,引出了一条藏在深水里的大鱼。” 第93章 给本宫,杀!杀!杀! 东宫书房内的空气,仿佛被李轩身上散发的寒气冻结。 烛火静静地跳跃,将他铁青的侧脸映在墙壁上,影子被拉得巨大,如同一尊沉默而愤怒的神祇。 他没有咆哮,没有摔东西,但这种极致的安静,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令人心悸。 萧凝霜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身上还带着一丝山林间的血腥与尘土气。她没有去换洗,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那个为她怒火中烧的男人。 方才在马车上,那颗因后怕而冰冷的心,此刻正被一种滚烫的情绪填满。她不怕山贼,不怕刀剑,却怕看到李轩此刻的眼神。 那里面,有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失控的暴戾。 内殿里,御医已经为柳如烟处理好了伤口。 最重的一刀在左臂,深可见骨,所幸没有伤到筋脉。 其余大大小小的划伤有十几处,看着骇人,却都非致命。 萧凝霜亲自去看过,柳如烟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但当看到她时,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名为“光”的东西在闪动。 “太子妃……”柳如烟挣扎着想行礼。 “躺好。”萧凝霜按住她,声音不容置疑,“从今天起,你的命是我的。我没让你死,阎王爷也带不走你。”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看到身后,柳如烟的眼角,再次滑落一滴泪。 这一次,不再是感动,而是堪破生死的决绝。 书房外,荆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他身后,还跟着一脸惶恐的东宫副总管,孙奎。 “殿下。”荆云单膝跪地,声音沉稳,“查清楚了。昨夜子时,东宫角门的值守记录显示,孙副总管以家中老母急病为由,出宫一个时辰。角门守卫李四可以作证,孙副总管回来时,行色匆匆,神情慌张。” 此言一出,那名叫孙奎的中年太监“噗通”一声就瘫软在地,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嘴里不住地叫着冤枉:“殿下明察!殿下明察啊!奴才……奴才是真的家中老母病重,奴才冤枉啊!” 李轩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母亲不是三年前就病故了吗?本宫还着人送去了五十两的奠仪。怎么,今年又活过来了?” 孙奎的哭嚎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他惊恐地抬起头,看着李轩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知道,自己完了。 “拖下去。”李轩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带一丝波澜。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孙奎涕泪横流,死死地抱着门框,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铁牛。”李轩甚至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哎!在呢!”人高马大的铁牛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闻言大喜,一步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把孙奎拎了起来,瓮声瓮气地笑道:“孙总管,您不是喜欢往外跑吗?俺带您去个好地方,保准您舒坦!” 说着,也不管孙奎杀猪般的嚎叫,大步流星地就往东宫的私牢方向走去。 萧凝霜看着这一幕,微微蹙眉。她走到李轩身边,轻声道:“就这么定了他的罪?万一……” “没有万一。”李轩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令人心安的清香,身上的寒气才稍稍散去了一些。“凝霜,你要记住,在东宫,我说是,就一定是。我说不是,那就算证据确凿,也绝不是。”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萧凝霜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脸埋在他的胸膛。 她知道,他这是在教她,教她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东宫女主人。 在这座权力的牢笼里,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说了算。 不到半个时辰,铁牛兴冲冲地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几点血星子,一进门就嚷嚷道:“殿下,那老小子招了!全招了!俺就稍微给他松了松筋骨,他就跟倒豆子似的,什么都说了!” 荆云紧随其后,将一份刚刚记录好的供词呈了上来。 李轩接过供词,一目十行地扫过。 孙奎招认,大约半月前,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找到了他,用他私下里挪用宫中财物、倒卖宫中器物的证据相要挟,逼他为自己办事。 第一次,是让他留意太子妃的动向。 第二次,便是昨夜,让他将太子妃今日要去白马寺的消息传递出去。 “那个黑衣人是谁?”李轩问道。 荆云摇了摇头:“孙奎说,对方每次都黑纱蒙面,看不清容貌。但听声音,年纪不大,而且言行举止间,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贵气,绝非寻常江湖草莽。应该是某个府上的公子哥。” 这个答案,几乎已经将目标锁定在了二皇子和三皇子身上。 “那伙山贼呢?”萧凝霜忍不住问道。 “是京畿道下辖江州的一伙悍匪,盘踞在黑风山,为首的叫‘独眼龙’王霸,手下有百十号亡命之徒。 平日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孙奎说,那黑衣人许诺,事成之后,给他们一万两白银,并且保证官府绝不会追查。”荆云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怒意,“江州刺史和京兆尹,对此地匪患,年年上报,却年年清剿不力,恐怕早就烂到根子里了。” “好一个保证官府绝不追查……”李轩冷笑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森然的杀意,“看来,我那两位哥哥,是真觉得我这东宫的刀,生了锈,砍不动人了。” 他将供词往桌案上重重一拍,霍然起身。 “荆云,铁牛!” “属下在!”两人齐齐躬身。 李轩的目光扫过他们,一字一顿,声如寒铁。 “传我将令,东宫卫率,除留守百人外,其余人等,全员披甲,点燃狼烟,即刻出征!” 此令一出,荆云和铁牛都是心头一震。东宫卫率是太子的亲军,足有三千之众,皆是百战精锐。点燃狼烟,更是只有在遭遇外敌入侵、边关告急时才会使用的最高示警。在京畿重地,擅自动用如此规模的军队,形同谋反! “殿下,三思啊!”荆云急忙劝道,“此事……此事是否应先上报陛下……” “上报?”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等层层上报,陛下批复下来,那黑风山上的老鼠早就跑光了!我的太子妃在光天化日之下遇袭,险些受辱,这是在打我李轩的脸,是在打整个皇家的脸!此事若不能以雷霆之势,用鲜血洗刷,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我这个太子?如何看待我大周的威严?”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已经开始集结的卫队,火把的光芒映得他眸光闪烁。 “我不仅要杀,还要杀得人尽皆知!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动我的太子妃,是什么下场!” “至于父皇那里……”李轩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这是为君分忧,替父皇清扫国之蛀虫,父皇高兴还来不及呢。况且,这案子,我还没审完呢。” 他转身,看着已经完全被他气魄震慑住的荆云和铁牛,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荆云为帅,铁牛为先锋,兵发黑风山,给我踏平了它!” “记住,我要的不是俘虏,是人头!从匪首王霸,到他手下每一个喽啰,一个不留!我要让江州黑风山,寸草不生!” “给本宫杀!杀!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是!” 这一次,荆云和铁牛再无犹豫,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战意,领命而去。 第94章 取你狗命的人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萧凝霜走到李轩身边,伸手握住了他那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 他的手很冷,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冰。 “你……真的要这么做?” “嗯。”李轩反手将她柔软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声音恢复了温和,“老虎不发威,他们真当我是病猫了,这一仗,是打给那伙山贼看的,更是打给我那两位好哥哥看的。” 他顿了顿,看着萧凝霜担忧的眼神,轻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 “放心,太子妃,我有分寸。这盘棋,才刚刚开始,他们既然敢落子,就要有被我连锅端的觉悟。” 夜色中,东宫的狼烟冲天而起,三道粗大的烟柱在京城的夜空下是如此的刺眼。 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惊恐地望向东宫的方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在二皇子府和三皇子府,李湛和李毅几乎是同时收到了消息。 两人站在窗前,望着那三道不祥的狼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知道,那只沉睡的猛虎,被彻底激怒了。 …… 天还未亮,一支肃杀的铁流便已悄无声息地驶出了京城。 三千东宫卫率,黑甲玄衣,马蹄上皆裹着厚厚的棉布,行进间只闻甲胄摩擦的沉闷声响,如同一道来自地狱的暗流,朝着江州黑风山的方向席卷而去。 京城的百姓和百官还在猜测东宫狼烟的缘由,李轩的屠刀,却已然出鞘。 黑风山,地如其名。山势险峻,怪石嶙峋,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可供通行,易守难攻。 匪首“独眼龙”王霸,正是仗着这天险,在此盘踞多年,官府数次围剿,皆是无功而返,反而损兵折将,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江州地界一处法外之地。 此刻,黑风山聚义厅内,正是一片乌烟瘴气。 “独眼龙”王霸坐在虎皮大椅上,怀里抱着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正大口喝着酒,吃着肉。 他的那只独眼,闪烁着贪婪而得意的光芒。 “大哥!这次咱们可发了!一万两白银啊!够兄弟们快活好几年了!”一个尖嘴猴腮的头目谄媚地笑道。 “他娘的,可惜了!”王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筷乱响,恨恨地说道,“车里那个娘们,隔着帘子看都觉得是个绝色尤物!要不是那位爷交代了,不能伤了大的,老子非得先尝尝鲜不可!” “哈哈哈,大哥说的是!不过话说回来,那娘们身边的小丫鬟,可真是个硬茬子!咱们折了十几个兄弟,才把她拿下!” “哼!再硬的骨头,到了老子的床上,也得变成一滩烂泥!”王霸狞笑着,伸手就在怀中女子的胸前狠狠抓了一把,惹来一阵故作娇羞的尖叫。 聚义厅内,顿时响起一片淫邪的哄笑声。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山下的密林中,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已经锁定了他们。 荆云一身戎装,手持长剑,站在一块巨石上,冷冷地注视着山上灯火通明的山寨。 他的身后,是数百名手持“神臂弩”的弩兵,箭矢早已上弦,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铁牛。”荆云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 “俺在!”铁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中的开山巨斧在晨光下反射出骇人的光芒,他的双眼因兴奋而赤红。 “一炷香后,我命弓弩手进行三轮齐射,压制寨墙上的守卫。信号一响,你带一千人,从正面强攻。记住殿下的话。” “明白!”铁牛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一个不留!” 荆云点了点头,又对身边的另一名副将道:“你带五百人,从后山绝壁攀爬上去,断其后路。剩下的人,随我合围,务必保证,连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命令下达,所有人各就各位,一张死亡的大网,悄然张开。 山寨里,酒酣耳热的王霸还在吹嘘着自己的“战绩”,浑然不知死神已经降临。 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尖啸,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仿佛凭空出现,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从天而降! 寨墙上,那些还在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山贼守卫,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强劲的弩箭射成了刺猬,瞬间毙命。 三轮齐射,快如闪电。 山寨的寨墙之上,再无一个活口。 “咚——咚——咚——!” 战鼓声,在这一刻,如同奔雷般炸响。 “杀!” 铁牛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手持巨斧,一马当先,如同一头发狂的巨熊,朝着山寨大门猛冲而去。 他身后,上千名东宫卫率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上。 聚义厅内的山贼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酒意瞬间醒了一大半。 “敌袭!敌袭!” “是官兵!是官兵来了!” 王霸一脚踹开怀里的女人,抓起身边的大刀,色厉内荏地吼道:“慌什么!都给老子抄家伙!守住大门!他们上不来!”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那扇由巨木制成、足以抵挡千军万马的山寨大门,竟被铁牛一斧子,硬生生从中间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紧接着,第二斧,第三斧…… 在山贼们惊恐欲绝的目光中,坚固的寨门,如同纸糊的一般,轰然倒塌。 铁牛那魁梧的身影,沐浴在晨光与烟尘之中,宛如一尊从地狱里走出的杀神。 “杀光他们!为太子妃报仇!”他怒吼着,第一个冲了进去。 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就此展开。 东宫卫率,皆是北境战场上百战余生的精锐,对付这些乌合之众,简直就是虎入羊群。 他们的刀法干脆利落,配合默契,每一次挥刀,都精准地收割着生命。 山贼们平日里欺负百姓的凶悍,在这些真正的军人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们哭喊着,哀嚎着,四散奔逃,却发现所有的退路都已被切断。 王霸挥舞着大刀,还想做困兽之斗,却被铁牛盯上了。 “你就是那个独眼龙?”铁牛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你……你是什么人?”王霸被他身上的杀气吓得两腿发软。 “取你狗命的人!” 铁牛懒得与他废话,巨斧带着呼啸的风声,当头劈下。王霸举刀格挡,只听“当”的一声脆响,他手中的大刀应声而断,而那柄巨斧去势不减,从他的天灵盖,一直劈到了小腹。 鲜血与内脏,流了一地。 匪首授首,山贼们彻底崩溃,跪地求饶。 然而,回答他们的,只有冰冷的刀锋。 半个时辰后,黑风山上,血流成河。除了东宫卫率,再无一个活口。 荆云面无表情地走在尸山血海之中,检查着战果。 “启禀将军,山寨内共计匪徒一百三十七人,已全部诛杀,无一漏网。” “很好。”荆云点了点头,“清点缴获,将匪首王霸的人头用石灰腌好,带回去。其余尸体,一把火烧了。这座山,我不想再看到一砖一瓦。” “是!” 雷霆行动,在日上三竿之时,便已尘埃落定。 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荆云留下部分人手处理后续,自己则带着一队亲兵和王霸的人头,快马加鞭,直奔江州城。 江州刺史府。 刺史张德海正搂着新纳的小妾,听着小曲儿,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对于黑风山的匪患,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年收着王霸孝敬的大笔银子,再写几封言辞恳切的剿匪奏报上去,便万事大吉。 突然,府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外面吵什么?”张德海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一名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色煞白:“大……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一队官兵,说是……说是东宫的人!” “东宫?”张德海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匆匆整理好衣冠,走到前厅,便看到一个身披黑甲、浑身浴血的年轻将领,正冷冷地看着他。 那将领的手边,还放着一个血淋淋的木匣子。 “你……你们是?”张德海强作镇定。 荆云没有回答,只是将一块令牌扔在了他面前。 “东宫卫率,奉太子殿下之命,清剿黑风山悍匪,匪首王霸及其党羽,已尽数伏诛。” 说着,他一脚踢开木匣,王霸那只死不瞑目的独眼,赫然暴露在张德海面前。 张德海吓得“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经审讯,匪首王霸招认,江州刺史张德海,多年来收受贿赂,玩忽职守,包庇匪患,罪大恶极。”荆云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审判,“太子殿下有令,革去张德海一切职务,打入天牢,听候陛下发落!来人,给我拿下!” “不!你们不能这样!我是朝廷命官!你们这是滥用私刑!”张德海疯狂地叫喊着。 然而,无人理会他。两名如狼似虎的卫率上前,将他死死按住,堵住了嘴,直接拖了出去。 处理完江州刺史,荆云的马头一转,又朝着京城的方向奔去。 下一个目标,京兆尹府。 当晚,消息传遍京城。 东宫太子,一日之内,发兵三千,血洗江州黑风山,擒拿江州刺史,威逼京兆尹府。 整个京城官场,为之地震! 所有人都被太子李轩这雷霆万钧、狠辣无匹的手段给镇住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位看似温和仁厚的储君,一旦亮出爪牙,竟是如此的可怕。 而此时的东宫书房内,李轩正悠闲地品着茶,听着荆云的汇报。 萧凝霜坐在一旁,亲手为他续上一杯热茶。她的心中,再无一丝担忧,只剩下一种与有荣焉的激荡。 这,就是她的男人。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殿下,”荆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京兆尹王大人,已经吓得尿了裤子,在府外跪了两个时辰了,求见殿下请罪。” “让他跪着吧。”李轩吹了吹茶沫,淡淡地说道,“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他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山,我已经敲了。现在,就等着看,是哪只老虎,会先忍不住跳出来了。” …… 东宫一日间掀起的腥风血雨,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京城这潭看似平静的深水之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消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茶馆酒肆里,说书先生们添油加醋地描述着东宫卫率如何神兵天降,将那为祸多年的黑风山连根拔起,听得百姓们拍手称快,纷纷称颂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是为民除害的青天。 然而,在那些高门大院的府邸里,气氛却是截然相反的压抑与惊惧。 所有官员都在暗自心惊。 太子李轩的手段,太狠,也太快了!不经三司会审,不经圣上批示,直接动用亲军,出京剿匪,抓捕朝廷二品大员。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果决”,而是近乎“僭越”的铁腕。 他们怕的,不是李轩杀了多少山贼,而是他所展现出的那种“我说你有罪,你便有罪”的绝对权威。 尤其是二皇子府和三皇子府,更是愁云惨淡,风声鹤唳。 二皇子府。 李湛一把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满是惊怒与不安。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李湛低声咆哮着,“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做!” 首席幕僚魏庸站在一旁,脸色同样凝重,但眼神却保持着冷静。他躬身道:“殿下息怒。太子此举,名为剿匪,实为敲山震虎。他这是在告诉我们,他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了。” “他知道?他有什么证据?”李湛厉声反问,但话语中却透着一丝心虚。 那件事,的确不是他做的。 他虽然恨李轩,更恨那个背叛了自己的柳如烟。 他本想一石二鸟,毁了萧凝霜的名节,再顺理成章地除掉柳如烟这个心腹大患。 他正要实行这个疯狂的计划,却不料…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也是免去他动手了。 真是天助他李湛。 “他不需要证据。”魏庸一针见血地指出,“殿下,到了他们这个层面,很多时候,怀疑本身,就是证据。他现在就是在逼,逼那个出手的人自乱阵脚。” “那我该怎么办?”李湛有些六神无主。 “什么都不要做。”魏庸斩钉截铁地说道,“静观其变。您现在任何一点异动,都会被他视为心虚的表现。我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可以上书,称赞太子殿下为国除害,雷厉风行。他越是想逼我们跳出来,我们就越要稳如泰山。” 李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魏庸说的对,现在比的,就是定力。 第95章 大周的国威,何在?皇家的颜面,何存? 而在三皇子府,气氛则更加诡异。 李毅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他没有发怒,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那笑意,看得人心里发毛。 幕僚徐林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李毅才轻笑一声:“好一招敲山震虎,真是漂亮。我这位太子弟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徐林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殿下,那此事……” “与我何干?”李毅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弄,“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看客,现在,李轩这个猎人已经把陷阱摆好了,就看那只蠢老虎,会不会自己一头撞进去了。” 他将玉佩收起,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皇宫的方向。 “不过,真正的好戏,现在才要开场。父皇,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正如李毅所料,当今圣上,大周皇帝李承业,在御书房内听完内侍总管的汇报后,久久没有言语。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每一次敲击,都让一旁伺候的太监心惊肉跳。 擅调亲军,出京杀人,先斩后奏。 桩桩件件,都触碰了皇权的底线。 “宣太子,即刻入宫觐见。”李承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当李轩接到圣旨时,他刚刚换上一身干净的常服,仿佛昨日的血腥与他毫无关系。 萧凝霜为他整理着衣领,眼中满是担忧:“父皇他……” “放心。”李轩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我去去就回。正好,我也有些‘赃物’,要呈给父皇过目。” 他所谓的“赃物”,正是从江州刺史府抄出的,张德海与匪首王霸多年来往的书信,以及一本记录着他向京中某位“贵人”输送利益的秘密账本。 虽然账本上用的是代号,但顺藤摸瓜,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如水。 李轩恭敬地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李承业抬了抬眼皮,目光如炬,“李轩,你可知罪?” 来了。 李轩心中了然,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解:“父皇息怒。儿臣不知,所犯何罪?” “不知?”李承业的声音陡然提高,“你未经朕的准许,擅自调动东宫三千卫率,在京畿重地制造杀戮,还私自革职查办朝廷二品大员!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死罪?你这是想做什么?想告诉天下人,你这个太子,已经可以代替朕,执掌生杀大权了吗!” 皇帝的质问,声色俱厉,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李轩却“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悲愤与委屈。 “父皇!儿臣有罪!”他朗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儿臣之罪,在于无能!在于护卫不周,竟让太子妃,未来的国母,在京畿之地,光天化日之下,险些遭受山贼的凌辱!”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父皇,您是天子,是万民之父,凝霜不仅是儿臣的妻子,更是您的儿媳,是我大周皇室的颜面!贼人辱我妻,便是辱我李轩,辱我皇家!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我们?边境的那些豺狼会如何看待我们?他们会觉得,我大周的太子妃,都可以任人欺凌!我大周的国威,何在?皇家的颜面,何存?” “儿臣当时,怒火攻心,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最狠的手段,将这群胆大包天的贼人碎尸万段!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我皇家的耻辱!来告诉天下所有人,犯我大周天威者,虽远必诛!” “至于那江州刺史,京兆尹,身为地方父母官,竟与匪同流合污,置百姓于水火,置皇家颜面于不顾!此等国之蛀虫,儿臣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儿臣自知擅自拿人有罪,但若等三司会审,文书往来,只怕早已让他们销毁了罪证,逃之夭夭!儿臣……儿臣是怕啊!怕放跑了这些奸贼,无颜面对父皇,无颜面对天下万民!”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声情并茂。 他将自己的“僭越之罪”,巧妙地偷换概念,变成了“护妻心切”、“维护皇家颜面”、“为君分忧”的拳拳赤子之心。 李承业看着跪在地上,演得情真意切的儿子,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复杂难言的忌惮。 这个儿子,长大了。 不仅羽翼丰满,连心智城府,都已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步。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行为中的所有漏洞,并且在自己发问之前,就准备好了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将罪过,变成了功劳。 李轩看准时机,从怀中掏出那本账册和书信,高高举过头顶。 “父皇,这是儿臣从那贪官府上搜出的罪证!请父皇过目!儿臣甘愿领受任何责罚,但请父皇,一定要为儿臣,为凝霜,为我皇家,主持公道!” 内侍总管王福连忙上前,将证物呈给李承业。 李承业翻看了几页,脸色变得愈发阴沉。 他当然看得出,这本账册最终指向的是谁。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起来吧。” 他看着李轩,眼神复杂地说道:“你此次行事,虽有鲁莽之处,但……情有可原,维护皇家颜面,为民除害,亦是你的本分,那些贪官污吏,朕,绝不姑息!” 他将账册重重地拍在龙案上,下达了旨意:“传朕旨意,江州刺史张德海,京兆尹王维,玩忽职守,包庇匪患,罪大恶极,着交由大理寺严审,满门抄斩!其余涉案人等,一查到底,绝不轻饶!” “至于你,”李承业的目光再次落在李轩身上,“罚你禁足东宫一月,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东宫半步!” “儿臣,遵旨!”李轩叩首谢恩,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微笑。 一场滔天的风波,被他以禁足一月的代价,轻轻揭过。 他不仅达到了震慑对手的目的,还借皇帝的手,清理了官场,更是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储君形象。 大获全胜。 当李轩回到东宫,将结果告诉萧凝霜时,萧凝霜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禁足一月?”她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惩罚。” “这叫保护。”李轩笑着将她拥入怀中,“父皇这是在告诉我,让我最近安分一点,别再给他找麻烦了。同时,也是在保护我,免得我那两位哥哥,再狗急跳墙。”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妻子,黑眸深邃。 “山,已经敲了。老虎,也已经吓着了。接下来,我们就安安静静地在家里看戏。”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对了,也该让咱们那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等得不耐烦了。传话给鸿胪寺,明日本宫身体不适,与匈奴使臣的谈判,继续推迟。” “你……你还要晾着他们?” “当然。”李轩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快意,“鱼,要慢慢钓,戏,要慢慢唱,现在,该轮到他们,来求我了。” 第96章 洛阳又起风雨了 夜色如墨,将整座京城浸泡在一片深沉的寂静之中。 然而,在这片寂静之下,却有三处府邸,灯火通明,人心惶惶。 三皇子府。 李毅独自坐在书房中,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白玉佩,神情平静得有些诡异。他面前的地上,跪着首席幕僚徐林,正将今日从各处搜集来的消息一一禀报。 “殿下,消息已经确认,李轩的三千东宫卫率,天未亮便已出京,一个时辰内,踏平黑风山,匪首王霸及一百三十七名匪众,无一生还,人头尽数被焚。随后,荆云带人直扑江州,当场拿下刺史张德海。回京后,又将京兆尹王维堵在府里……如今那王维,还在东宫门口跪着呢。” 徐林的声音越说越低,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手段,太快,太狠,也太不讲道理了。 李毅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好一招敲山震虎,真是漂亮。我这位太子弟弟,是真被惹毛了。” “殿下,太子此举,形同谋反!不经通报,擅调亲军,捕拿朝廷二品大员!这……这简直是无法无天!”徐林愤愤不平,但话语中更多的是恐惧。 “无法无天?”李毅轻笑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东宫的方向,“徐林,你错了,他这不是无法无天,他这是在告诉我们所有人,他,就是法,他,就是天。”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父皇居然只是罚他禁足一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已经不是敲山震虎了,这是在敲打我们所有人。父皇在告诉我们,他这个太子,动得,也碰得,但只有他自己能动,我们,不行。” 徐林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皇帝看似在惩罚太子,实则是在维护太子的权威。 “那……殿下,我们该如何是好?此事……此事本就不是我们做的,但李轩的刀,已经悬在了我们和二皇子头上。” “谁做的,重要吗?”李毅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重要的是,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我们兄弟二人中的一个做的,他这一手,逼得我们不得不互相猜忌,互相提防,二哥现在,恐怕比我们还急。” 正如他所料,此刻的二皇子府,早已是鸡飞狗跳。 “砰!” 一只名贵的青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李湛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骂着:“疯子!他就是个疯子!他怎么敢!” 首席幕僚魏庸站在一旁,脸色同样凝重,却还保持着几分冷静:“殿下息怒。太子此举,看似鲁莽,实则招招都打在要害上。他就是要用这种雷霆手段,逼出手的人。” “可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李湛怒吼道,声音里却透着一丝心虚。 刺杀萧凝霜,毁其名节,再顺势嫁祸给三弟李毅,这个计划他确实想过,甚至已经开始筹备。 可还没等他动手,居然有人捷足先登了!他当时还暗自庆幸,觉得是天助我也。 谁能想到,李轩的反击会如此狂暴,如此不留余地。 “殿下,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魏庸一针见血,“太子不需要证据。他只需要一个怀疑的对象。现在,他和陛下,都在等,等我们兄弟二人,谁会先露出马脚。” “那我该怎么办?”李湛有些六神无主了。 “什么都不要做。”魏庸斩钉截铁地说道,“静观其变。他越是想逼我们跳出来,我们就越要稳如泰山。” “稳如泰山?你看三弟那个阴险小人,他会稳吗?说不定他现在正在暗地里煽风点火,想把这盆脏水全泼到我身上!”李湛对李毅的恨意,丝毫不亚于李轩。 魏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压低了声音:“殿下,既然太子想看戏,我们不妨……就让他看一出更精彩的。他不是喜欢用雷霆手段吗?那我们就用文人的笔,杀他于无形。” 李湛猛地停下脚步,看向魏庸。 魏庸阴恻恻地一笑:“殿下忘了,朝中还有一群人,最是看不惯这等‘僭越’之举。那就是御史台和那些自诩清流的言官。太子擅调亲军,滥杀无辜,无视国法,桩桩件件,都是可以置他于死地的罪名。我们只需在背后稍稍推波助澜,将这些罪名递到他们手上,明日的朝堂,必有好戏可看。” “让他们去弹劾太子?”李湛眼睛一亮。 “不错。”魏庸点头,“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将火星扔进干柴堆里。那些言官,最重风骨,一旦认定了太子是乱国之兆,必会前仆后继,不死不休。届时,便是陛下,也不得不考虑天下悠悠众口。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 李湛脸上的暴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兴奋。 他仿佛已经看到,李轩在朝堂之上,被群臣的唾沫星子淹没的场景。 “好!好一个借刀杀人!”李湛咬牙切齿地说道,“魏庸,此事就交给你去办!记住,做得干净些,绝不能让人查到我们头上!” “殿下放心。”魏庸躬身一拜,眼中尽是得色。 与此同时,风暴中心的东宫,却是一片祥和。 李轩正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享受着萧凝霜亲手为他剥好的葡萄。 “禁足一月,感觉如何?我的太子殿下。”萧凝霜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喂到他嘴边,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李轩张嘴含住,咂咂嘴道:“甚好,甚好,这可是父皇体恤我,特意给我放的假。正好可以陪陪我的爱妃,免得你整日里不是舞刀弄枪,就是看那些兵法,一点情趣都没有。” 萧凝霜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嗔道:“胡说。我若是不看兵法,如何能跟得上你的步调?万一哪天你又把我卖了,我还帮你数钱呢。” “那不能。”李轩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卖谁也不能卖你啊,你可是我最值钱的宝贝。再说了,你现在可是比我还狠。你看那柳如烟,现在看你的眼神,简直像是看到了神祇。我估计我现在让她去刺杀我,她都得先问问你的意见。” 提到柳如烟,萧凝霜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轻叹道:“她也是个可怜人。我只是给了她一份她从未有过的尊重罢了。” “对我们来说是尊重,对她来说,就是救赎。”李轩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凝霜,你天生就该是这东宫的女主人。” 两人正温存着,荆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书房门口。 “殿下。” “说。”李轩头也没抬。 “二皇子府和三皇子府,都有异动。我们的人探听到,他们似乎在联络御史台的官员。”荆云的声音毫无波澜。 李轩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知道了。让他们去闹。闹得越大越好。对了,传话给北境军在京的几位将军,告诉他们,明日早朝,无论发生什么,都给我闭紧嘴巴,当个哑巴。谁要是敢站出来替我说话,回来我扒了他的皮。” 荆云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应道:“是。” 萧凝霜有些不解:“为何?他们是真心为你,有他们支持,你在朝堂上……” “凝霜。”李轩打断了她,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你要记住,父皇最忌惮的是什么?不是我杀伐果断,也不是我智计百出,而是‘太子党’这三个字。尤其,是手握兵权的太子党。” “我这次敲山震虎,已经让父皇对我生出了忌惮。他之所以轻轻放过,是在观察我的下一步。如果这个时候,北境的将领们再跳出来为我说话,那在父皇眼里,就不是忠心,而是结党营私,是尾大不掉。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屠刀挥向他们,再来削弱我的羽翼。” “所以,我不仅不能让他们说话,我还要在朝堂上,显得孤立无援,楚楚可怜。”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这样,父皇才会放心。而且,我也很好奇,这满朝文武,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想让我死的。” 萧凝霜怔怔地看着他,心中再次被巨大的震撼所填满。 原来,他连人心和帝心,都算计得如此精准。 这盘棋,早已不仅仅是在朝堂,更是在每个人的心里。 第97章 太子舌战群儒 翌日,天色微明,文武百官身着朝服,穿过长长的宫道,走向那座象征着大周权力之巅的金銮殿。 今日的气氛,格外压抑。 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昨日东宫掀起的腥风血雨,以及陛下那看似轻描淡写的处置,都像一块巨石压在众人心头。 敏感的官员们已经预感到,今日的朝会,绝不会平静。 武将队列中,几名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的将军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他们都是从北境战场上真刀真枪杀出来的悍将,是镇北大将军萧渊的心腹,对太子李轩和太子妃萧凝霜,有着天然的亲近和绝对的忠诚。 “听说了吗?昨晚太子殿下派人传话,让我们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声。”一名络腮胡将军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听说了。这算什么事?殿下为国除害,为皇家挣回颜面,反倒要被那些酸儒弹劾?我老张第一个不服!今天谁敢说殿下一句不是,我非得当堂撕烂他的嘴!” “老张,小声点!”另一名较为沉稳的将军拉了他一把,“殿下既然这么吩咐,必有他的深意。我们听令行事便是,莫要给殿下添乱。” 话虽如此,但几位将军的脸上,都写满了憋屈和愤懑。 而在他们不远处,二皇子李湛和三皇子李毅并肩而行,两人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凝重,仿佛都在为昨日之事忧心忡忡。 只是,若是细看,便能发现李湛眼底深处压抑不住的兴奋,以及李毅嘴角那一闪而逝的、冰冷的笑意。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咚——咚——咚——” 钟声响起,百官鱼贯而入,分列两侧。 皇帝李承业身着龙袍,在内侍的簇拥下,缓步走上龙椅。 他面沉如水,目光如电,缓缓扫过阶下群臣,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内侍总管王福尖细的嗓音划破了沉寂。 话音刚落,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臣,御史大夫,刘秉忠,有本启奏!” 只见一个须发皆白、身形清瘦的老臣从队列中走出,手持象牙笏板,跪倒在地。 来了。 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同时冒出了这两个字。 李承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刘爱卿,有何事?” 刘秉忠叩首在地,声如洪钟:“臣,弹劾太子李轩!”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虽然早有预料,但当真有人将此事摆在台面上时,那股冲击力依旧让许多人心中一颤。 “臣弹劾太子,其罪有三!” 刘秉忠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字字清晰,句句诛心。 “其罪一,擅调亲军,目无君父!东宫卫率乃储君亲卫,非有陛下圣旨,不得擅离京城。太子李轩仅因私怨,便调动三千甲士,出京剿匪,形同儿戏!此举是将国之重器视为私兵,心中何曾有陛下?何曾有大周法度?” “其罪二,滥杀无辜,嗜杀成性!黑风山匪患虽烈,然其中亦不乏被胁迫之流。太子不经审讯,不分首恶胁从,尽数坑杀,血洗山林,手段酷烈,有违天和,非仁君所为!长此以往,天下人将视我皇室为何等残暴之辈?” “其罪三,越权擅政,藐视朝纲!江州刺史、京兆尹皆为朝廷二品大员,即便有罪,亦当由三司会审,明正典刑。太子仅凭一己之怒,便将其革职下狱,此乃以东宫之权,凌驾于朝廷法度之上!今日敢拿刺史,明日是否就敢动三公?后日是否就敢逼宫?” 最后一句“逼宫”,如同一道惊雷,在金銮殿上炸响。 所有官员都吓得面色惨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已经不是弹劾,这是在指控太子谋反! 李承业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臣附议!太子殿下行事乖张,德不配位,请陛下明察!” “臣附议!请陛下废黜太子,另立贤明,以安天下!” “臣附一议!” 一时间,以御史台的言官为首,十余名官员纷纷出列,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请求皇帝废掉太子。 他们大多是些自诩清流的文臣,平日里便以直言敢谏为荣,此刻更是觉得自己是在为国请命,神情激昂,大义凛然。 李湛低着头,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他身旁的李毅,则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悲痛和惋惜,仿佛在为兄弟的处境而担忧。 那几名北境的武将,早已气得浑身发抖,双拳紧握,指节发白。 若不是太子有令在先,他们此刻早已冲出去,将那老匹夫生吞活剥了。 整个朝堂,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舞台。 有人在声嘶力竭地表演忠义,有人在不动声色地借刀杀人,有人在强压怒火地隐忍,而更多的人,则是在战战兢兢地观望。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风暴的中心——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太子,李轩。 他穿着一身太子常服,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 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就那么安静地听着,仿佛那些足以致命的指控,说的根本不是他。 直到最后一个弹劾的官员说完,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李承业的目光,终于从那些跪着的官员身上,移到了自己儿子的脸上。 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无人能看透其中的情绪。 “李轩。” 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对于刘爱卿和诸位大臣的弹劾,你,可有话说?” 一瞬间,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太子的回答。 是暴怒反驳?还是惊慌辩解?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轩终于动了。 他缓缓走出队列,来到大殿中央,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龙椅上的李承业,恭恭敬敬地,双膝跪下。 “父皇。”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传遍了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 “儿臣,认罪。” …… “儿臣,认罪。” 这四个字,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满朝文武,皆是目瞪口呆。 认罪?太子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认罪了? 以刘秉忠为首的言官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他们本以为会是一场激烈的辩驳,甚至做好了被太子当庭斥责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不堪一击。 二皇子李湛几乎要笑出声来,幸好及时低下头,用剧烈的咳嗽掩饰了过去。 三皇子李毅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龙椅之上,皇帝李承业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深邃的目光落在李轩身上,淡淡地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你认的,是何罪?” 李轩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身姿依旧挺拔,他抬起头,目光清澈,直视着自己的父皇,声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愤与自责。 “儿臣认的,是‘情’罪,是‘急’罪,是‘愤’罪!” 他朗声说道,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敢问刘大人!”李轩猛地将目光转向御史大夫刘秉忠,眼神如刀,“您方才说,儿臣因私怨而动兵。敢问,太子妃遇袭,未来国母险遭凌辱,此事,是我李轩一人的私怨,还是我整个大周皇室的奇耻大辱?!” 刘秉忠被他这突如其来、气势逼人的质问,问得一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敢问诸位大人!”李轩的目光扫过所有弹劾他的官员,“当你们的妻女,你们的母亲,光天化日之下,被一群匪徒围困,生死一线之时,你们是会先去衙门层层上报,等待批文,还是会第一时间抄起家伙,去救自己的亲人?!” “儿臣是太子,但儿臣也是人子,是人夫!凝霜是儿臣的妻子,更是父皇您的儿媳!辱她,便是辱我,更是打父皇您的脸!儿臣当时怒火攻心,只知为人子、为人夫之本分,此为‘情’罪!儿臣认!” “再说‘急’罪!”李轩的声音愈发激昂,“黑风山匪患,盘踞江州多年,官府数次围剿无功而返,早已成为国之毒瘤!那江州刺史张德海,身为封疆大吏,竟与匪同流,鱼肉百姓!若非事态紧急,儿臣怎会行此下策?若等三司会审,文书往来,只怕那张德海早已销毁罪证,与贼人串通一气,到那时,人证物证俱无,岂非让他这等奸贼逃之夭夭?儿臣急于为君分忧,为民除害,行事有失周全,此为‘急’罪!儿臣也认!” “最后,是‘愤’罪!”李轩猛地一拳捶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双目赤红,仿佛有血泪要涌出。 “儿臣愤,愤那朗朗乾坤之下,竟有此等无法无天之徒!儿臣愤,愤那食君之禄的父母官,竟沦为豺狼虎豹的帮凶!儿臣愤,愤我大周律法,竟成了这些奸佞小人脱罪的护身符!儿臣一怒之下,血洗黑风山,拿下贪官,是为泄心头之愤,更是为泄天下万民之愤!若因此被冠以‘嗜杀’之名,此‘愤’罪,儿臣,心甘情愿地认!”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声情并茂。 他没有否认任何一项指控,反而将所有的“罪”,都归结于自己的一片赤子之心,一番忠君爱国之情。 他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甚至有些鲁莽冲动的孝子、贤夫、忠臣。 原本对他口诛笔伐的言官们,此刻都哑口无言。 他们能说什么?说太子不该维护皇室颜面?说太子不该为民除害?说太子不该痛恨贪官污吏? 任何反驳,都会让他们站在道义的对立面。 那几名北境的武将,早已听得热血沸腾,眼眶发红。他们此刻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不让他们说话。因为,他一个人的嘴,便胜过千军万马! 李毅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死死地盯着李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好一个偷换概念!好一个以退为进! 他将所有的罪名,都变成了一场关于“情理”与“法理”的辩论。而在中国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情理,往往大过法理! 就在此时,李轩话锋一转,对着龙椅上的李承业,重重叩首。 “父皇!儿臣今日,听了刘大人等诸位言官的教诲,幡然醒悟!儿臣行事确有不妥,思虑确有不周!儿臣,多谢诸位大人的金玉良言!” 他居然,反过来感谢起了弹劾他的人。 这一手,更是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刘秉忠等人面面相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只听李轩继续说道:“诸位大人心系国朝,明察秋毫,实乃我大周之幸!儿臣以为,江州刺史与京兆尹狼狈为奸,绝非一日之功。在他们背后,在京城之中,必然还隐藏着一张巨大的、盘根错节的利益之网!否则,区区一个山贼王霸,何来胆量,敢在京畿之地,袭击当朝太子妃?何来财力,许诺一万两白银的封口费?” “这背后,必有主谋!必有更大的黑手!” 李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 “儿臣恳请父皇,就以此次事件为契机,彻查到底!” 他猛地转身,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刘秉忠等人,露出了一个无比“诚恳”的笑容。 “儿臣恳请父皇,能让儿臣戴罪立功!并请父皇恩准,由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刘秉忠刘大人,以及诸位御史台的忠臣良将,与儿臣一同,组成专案小组,彻查此案!儿臣相信,有诸位大人相助,定能将隐藏在朝堂之下的蛀虫,一网打尽,还我大周一个朗朗乾坤!” “请父皇,恩准!” 李轩再次叩首,声音铿锵有力。 整个金銮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李轩这神来之笔,给彻底震懵了。 这是何等歹毒,何等诛心的一招! 他这是要拉着所有弹劾他的人,一起下水! 你们不是说我越权吗?好,我请旨,让你们跟我一起查案。 你们不是说我滥杀吗?好,我让你们来主持公道,看看你们能不能查出个子丑寅卯。 刘秉忠等人的脸,瞬间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变得一片死灰。 他们张着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查?怎么查? 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件事背后牵扯到的,必然是皇子之争!他们这些言官,弹劾太子,是尽本分,是博名声。 可若是真的卷入皇子夺嫡的漩涡,那可是要掉脑袋,灭满门的! 李轩这一手,等于是把一把烧红的烙铁,硬生生塞到了他们手里。 接,烫死, 不接,就是心虚,就是欺君! 二皇子李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完了! 他看着那个笑容“和煦”的太子,第一次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个魔鬼!他不仅要赢,他还要把所有对手,都变成他手中的刀! 龙椅上,李承业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眼中那复杂的神色,达到了顶点。 有欣慰,有赞许,但更多的,是那股越来越压抑不住的,深深的忌惮。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所有人都觉得快要窒息。 终于,他缓缓开口了。 “准奏。” 第98章 李轩霸气护妻 金銮殿上的风波,以一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太子李轩非但没有被拉下马,反而以退为进,将所有弹劾他的言官死死地绑在了自己“彻查逆案”的战车上。 退朝的钟声敲响,百官们怀着复杂至极的心情鱼贯而出。 御史大夫刘秉忠走在人群中,只觉得后背的朝服早已被冷汗浸透,那张平日里因刚直而显得刻板的脸,此刻灰败得如同死人。 他被太子当众架在了火上,成了专案组的“领头人”。 查,还是不查? 查,必然会得罪那两位手眼通天的皇子,死无葬身之地,不查,便是欺君,更是坐实了自己弹劾太子只是为了党同伐异,毫无风骨可言。 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只见那两位殿下也是面色铁青,脚步虚浮,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们精心策划的“借刀杀人”,结果刀没伤到人,反而被太子夺过去,架在了他们所有人的脖子上。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东宫的内侍总管王富贵,迈着小碎步,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谦恭笑容,分别走到了几位皇子的面前。 “二殿下,三殿下,四殿下……我们太子殿下说了,兄弟之间许久未曾好好聚聚,今日之事,或有误会,说开了便好。特在东宫备下薄酒,想请几位殿下赏光,叙一叙兄弟之情。” 这番话说得客气,但听在李湛和李毅的耳朵里,却不啻于催命的符咒。 鸿门宴! 这三个字瞬间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刚刚在朝堂上掀起腥风血雨,转头就要把人请到自己家里吃饭?这位太子殿下的行事风格,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去,还是不去? 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谁知道李轩那个疯子会在酒里下毒,还是在殿内埋伏刀斧手? 不去,就是心虚,就是不给太子面子,等于向全天下宣告,自己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李湛的拳头在袖中握得咯咯作响,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脸色难看的李毅,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样的惊惧和无奈。 他们,没得选。 “太子弟弟有此雅兴,做哥哥的,岂有不从之理?”李毅最先反应过来,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请富贵总管回复太子殿下,我等一定准时赴宴。” 其余几位皇子,包括平日里不问世事、只爱读书的四皇子李杰,醉心于山水之间的五皇子李贞,以及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七皇子李逸和年仅十三岁的八皇子李胜,也都纷纷点头应下。他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那股山雨欲来的气息,也让他们不敢有丝毫违逆。 入夜,东宫灯火通明。 与白日的肃杀不同,此刻的议政殿内,暖意融融,丝竹悦耳,宫女们如同穿花蝴蝶般,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送上宴席。 李轩高坐主位,身旁是面带薄纱,身穿粉色宫装,清丽绝尘的太子妃萧凝霜。 他换下了一身太子常服,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锦袍,长发用一根玉簪松松地挽着,嘴角噙着一抹懒洋洋的笑意,看起来不像是权倾朝野的储君,倒像个风流不羁的富家公子。 “几位哥哥,还有弟弟们,都别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里。”李轩端起酒杯,笑呵呵地说道,“今日在朝堂上,让几位哥哥受惊了。主要是父皇和那些言官们太较真,一点小事,非要闹得满城风雨。来,弟弟我自罚一杯,给哥哥们赔罪了。” 说罢,他一饮而尽。 李湛和李毅皮笑肉不笑地端起酒杯,也跟着饮了。酒是好酒,入口醇厚,但流进肚子里,却比冰水还要冷。 小事?擅调亲军,血洗山寨,拿下封疆大吏,这叫小事? 他们现在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李轩就是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四哥,听说你最近在钻研前朝的《营造法式》?改日可得来东宫给弟弟我讲讲,我正打算把这东宫修葺一番,总觉得匠人们造出来的东西,缺了点文气。”李轩将目光转向了有些局促的四皇子李杰。 李杰是个书呆子,闻言顿时眼睛一亮,连忙道:“太子弟弟若是喜欢,我明日便将我的注解心得送来。” “五哥,上次你送来的那幅《秋山行旅图》,凝霜喜欢得紧,日日挂在书房里看。她说,你的画里有真山真水,不似那些宫廷画师,匠气太重。”李轩又笑着对五皇子李贞说道。 李贞平日里最是逍遥,闻言也是哈哈一笑:“太子妃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几幅得意之作,明日一并送来便是。” 气氛似乎在李轩的刻意引导下,变得融洽起来。 他又逗了逗看起来有些怕生的七皇子李逸,问他功课如何,还抓了一大把点心塞给年纪最小的八皇子李胜,惹得小家伙眉开眼秀。 他就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兄长,关心着每一个弟弟。 可他越是这样,李湛和李毅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这是一种无声的酷刑。 李轩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他可以和任何一个兄弟和睦相处,唯独除了心怀鬼胎的人。 他在不动声色地分化他们,孤立他们。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 李轩忽然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说起来,这次凝霜遇袭,我这心里,始终是堵得慌啊。” 来了! 李湛和李毅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毕露。 李轩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三皇子李毅的脸上,笑得意味深长。 “三哥,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懒散惯了。皇位也好,权势也罢,说实话,我都没那么在乎。若是三哥你想要,跟我说一声,我让给你便是。何必呢,何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女人?” 这话一出,李毅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他猛地站起身,又惊又怒:“李轩,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敬你是太子,才处处忍让,你怎可如此血口喷人!” 李轩脸上的笑容不变,又将目光转向了二皇子李湛。 “二哥,你也是。你我兄弟一场,斗了这么多年,也算知根知底。你想当皇帝,我理解。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凝霜身上。你忘了赵雨柔是怎么回事了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李轩的刀,不够快?” 李湛“砰”地一声将酒杯砸在桌上,霍然起身,双目赤红地瞪着李轩。 “李轩!你休要仗着父皇的宠信,在这里含血喷人!你说是我做的,可有证据?!” “证据?”李轩笑了,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冰冷的杀意,“我杀人,需要证据吗?”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鹰隼般,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兄弟。 整个大殿的丝竹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宫女和内侍们,也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只剩下温暖的灯火,和那冰冷刺骨的杀机。 …… “我杀人,需要证据吗?” 这句轻飘飘的反问,却像一柄千斤重的巨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整个议政殿,瞬间死寂。 温暖的灯火跳跃着,将李轩的身影拉得又高又长,投射在墙壁上,像一尊择人而噬的魔神。 李湛和李毅的脸色,已经由青转白,再由白转为一种毫无血色的灰败。他们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疯了,他真的疯了! 这已经不是试探,不是警告,而是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威胁! “六弟,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四皇子李杰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虽然是个书呆子,但也知道李轩这句话的分量,吓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是啊,太子哥哥,”年纪最小的八皇子李胜更是吓得快要哭出来,躲在七皇子李逸的身后,小声地说道,“二哥和三哥不会做这种事的……” 李轩没有理会他们,他的目光,始终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钉在李湛和李毅的身上。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下主位,踱步到大殿中央。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四哥,八弟,你们不懂。”李轩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有些畜生,是披着人皮的。你不把它打疼了,打怕了,它就永远不知道,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碰了就得死。”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所有兄弟。 前一刻还挂在脸上的那丝懒散和戏谑,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冷酷与决绝。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给你们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你们想争这个位子,可以。用阳谋,用诡计,哪怕是在朝堂上把我斗倒,斗死,我都认。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 “你们想冲着我来,也可以。派刺客,下毒药,随便你们用什么手段。我李轩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带把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无比温柔,望向了主位上,那个从始至终都安静地坐着的身影——萧凝霜。 那份温柔,与他此刻满身的杀气形成了极致的反差,却又诡异地融合在一起。 “但是,”他缓缓地收回目光,声音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地狱里捞出来的,“谁要是敢再把主意,打到太子妃的身上……”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摇了摇。 “我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我二哥,还是我三哥,也不管他背后站着谁,是柳淑妃,还是右丞相。” “我李轩,对天发誓。” “我会亲手,拧断他的脖子。” “然后,把他和他所有在乎的人,他母妃的家族,他妻子的家族,他手下的门客,他府里的走狗,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从这个世界上,抹得干干净净。” “我说到,做到。”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惊骇欲绝地看着那个说出这番话的男人。 这不是威胁,这是宣告。 一个储君,当着所有兄弟的面,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血腥,最残暴的誓言。 他把自己的底线,用鲜血和白骨,清清楚楚地划了出来。 那条线,就是萧凝霜。 李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想反驳,想怒吼,想说“你凭什么”,可当他对上李轩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时,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毫不怀疑,李轩真的会这么做。 这个疯子,他真的敢! 李毅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狠,足够无情,可是在李轩面前,他那点所谓的阴险狡诈,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把戏。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较量。 他们还在为皇位勾心斗角,而李轩,已经将屠刀悬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好了,话我说完了。”李轩脸上的森然杀机,又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他又变回了那个笑嘻嘻的太子殿下。 “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夜深了,几位哥哥弟弟,都早些回去歇着吧。哦,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李湛和李毅笑道,“二哥,三哥,别忘了明天还要跟刘大人他们一起查案呢。可得养足了精神,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说完,他转身走到萧凝霜身边,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柔声道:“凝霜,我们回宫。” 萧凝霜站起身,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但当李轩的手握住她的手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温暖而有力。 她反手,紧紧地握住了他。 两人并肩离去,只留下满殿的狼藉,和一群失魂落魄的皇子。 直到李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外,李湛才像是虚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而李毅,则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深处,只剩下无尽的怨毒和……恐惧。 兄弟之情? 从今夜起,荡然无存。 第99章 太子妃以身相许吧 回到寝宫,屏退了所有下人。 空气中还残留着宴会上的酒气和杀气,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安宁。 萧凝霜默默地为李轩卸下外袍,又为他沏上了一杯热茶。 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做着这一切。 李轩坐在榻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忽然笑了。 “怎么,被我刚才的样子吓到了?” 萧凝霜端着茶杯走过来,递给他,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摇了摇头。 “没有。”她抬起头,一双清冷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里面仿佛有星河流转,“我只是在想,我何德何能。” 能让这样一个男人,将自己视若性命。 能让这样一个男人,为了自己,不惜与天下为敌。 李轩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而是将她一把拉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说什么傻话。”他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尖,语气里满是宠溺,“你是我的太子妃,我不护着你护着谁?” 萧凝霜的脸颊微微泛红,靠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那份让她无比安心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了。 “谢谢你。”她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 “光说谢谢可不行。”李轩低头,在她耳边坏笑道,“太没有诚意了。为夫今晚可是为你出头,得罪了那么多人。你要是真想感谢我,不如……”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 “不如什么?”萧凝霜好奇地抬起头。 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不如,以身相许?” 萧凝霜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像熟透了的苹果。 她又羞又恼,伸出粉拳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嗔道:“不正经!别忘了我们还是盟友关系!” “那不一样。”李轩哈哈大笑,将她横抱起来,大步走向床榻,“跟你开玩笑的,不过奖励还是要有的。” “你……你放我下来!” “不放!” 寝宫内,很快便响起了一阵嬉笑打闹之声,将今夜所有的杀伐与阴谋,都隔绝在了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之外。 …… 东宫夜宴的余波,如同一场无声的地震,在京城的权力中心剧烈地传递着。 二皇子府。 “砰!” 又是一只名贵的钧瓷笔洗,被李湛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李湛双目赤红,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那种话!” 首席幕僚魏庸站在一旁,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躬身道:“殿下,息怒。太子此举,看似疯狂,实则是一步绝妙的棋。他这是在划定楚河汉界,将所有矛盾都公开化,逼着我们和他进行最后的决战。” “决战?”李湛惨笑一声,“拿什么决战?魏庸,你没看到他看我的眼神吗?那不是在看一个兄弟,一个对手,那是在看一个死人!他真的会杀了我的!” 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这位素来以阴狠著称的皇子,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魏庸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殿下,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不能坐以待毙!他越是想让我们怕,我们就越不能怕!他既然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 “你的意思是……”李湛猛地停下脚步。 魏庸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文斗不行,那就只能……武斗了。殿下,我们必须在他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 三皇子府的书房,则是一片死寂。 李毅独自坐在黑暗中,只有窗外透进的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没有发怒,没有摔东西,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石像。 幕僚徐林站在他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主子身上,正散发着一种比二皇子李湛更加危险的气息。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彻底黑化的冰冷。 许久,李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徐林。” “臣在。” “你说,一个猎人,要怎么才能杀死一头……已经超出了他掌控的猛虎?” 徐林心中一凛,沉吟片刻,低声道:“回殿下,有三种方法。一,设下更精妙的陷阱,诱其自投罗网。二,寻找到更强大的帮手,合力围杀。三,找到猛虎的弱点,攻其必救,一击致命。” “陷阱?”李毅自嘲地笑了笑,“他自己就是玩弄陷阱的祖宗,我们设下的任何陷阱,都只会变成我们自己的坟墓。” “帮手?”他摇了摇头,“我那个二哥,已经被吓破了胆,不足为谋。至于其他人……谁敢与一头能随时咬死他们的猛虎为伍?”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东宫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幽幽的鬼火。 “所以,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找到他的弱点,一击致命。” 而李轩的弱点,经过今晚,已经昭然若揭。 那便是,太子妃,萧凝霜。 只是,该如何利用这个弱点,才能真正地,一击致命呢?李毅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算计。 …… 翌日清晨,东宫内一片祥和。 仿佛昨夜那场杀机四伏的宴会,只是一场梦。 李轩神清气爽地起了床,在萧凝霜的服侍下穿戴整齐。看着铜镜里,妻子为自己整理衣领时那专注而温柔的模样,他心中一片柔软。 “昨晚没睡好?”他注意到萧凝霜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青色。 萧凝霜白了他一眼,脸颊微红,嗔道:“还不是怪你。” 李轩哈哈一笑,握住她的手:“为夫知错了,今晚一定让你好好休息。” 两人用过早膳,并没有急着去处理那桩棘手的“专案”,而是绕到了东宫一处僻静的偏院。 这里是柳如烟养伤的地方。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药香传来。柳如烟正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卷书,看得出神。见到李轩和萧凝霜进来,她连忙要起身行礼,却被萧凝霜快步上前按住了。 “伤还没好,躺着别动。”萧凝霜的语气自然而亲切,就像在关心自己的姐妹。 “谢太子妃。”柳如烟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那份冰冷的气质,在萧凝霜面前,总会不自觉地融化几分。 李轩打量了她一下,见她气色红润了不少,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恢复得不错。荆云说,你的底子好,再有半个月,应该就能痊愈了。” “全凭殿下和太子妃赐下的良药。”柳如烟恭敬地答道。 萧凝霜在她床边坐下,关切地问了几句日常起居,又亲自为她掖了掖被角,细致入微。 第100章 毒药难控人心 连续几日, 李轩都会和萧凝霜一起去偏院看望柳如烟。 这日, 夫妻二人依旧一如往常的看望柳如烟。 偏院之内,药香与书卷气奇异地融合在一起,竟有几分静谧安然的韵味。 柳如烟倚在床头,手中捧着的并非什么兵法韬略,而是一卷寻常的诗集。窗外的阳光透过格栅,在她素净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她那张常年被冰冷和杀机笼罩的脸,多了一丝属于凡尘女子的柔和。 门被轻轻推开,她警觉地抬眼,锐利如鹰的目光在看清来人时,瞬间化为了一汪春水。 “殿下,太子妃。”她挣扎着便要起身行礼。 “躺着别动。”萧凝霜快步上前,伸出素手将她按住,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关切,“伤筋动骨,最忌讳乱动,落下病根可是一辈子的事。” 她的指尖温润,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柳如烟便真的不敢再动,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那是一种混杂着感激、惶恐,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眷恋。 李轩负手走了进来,像个巡视自己领地的闲散王爷,目光在柳如烟身上打了个转,满意地点了点头:“嗯,气色越来越不错了,看来太医院那帮老家伙没敢糊弄我。荆云说的不错,你底子果然好,再有个十天半月,应该就能下地活蹦乱跳,到时候拆了东宫的房顶都没问题。” 他这话带着几分玩笑,让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快了不少。 柳如烟垂下眼帘,低声道:“全凭殿下和太子妃赐下的良药。” 萧凝霜在她床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起旁边的靠枕,为她垫在腰后,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一些。“药是外物,能好得这么快,还是你自己争气。”她看着柳如烟手中的诗集,有些好奇,“在看什么?” “是……是殿下前几日命人送来的。”柳如烟的声音更低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说女子不应只知打打杀杀。” 萧凝霜闻言,不禁莞尔,嗔怪地瞥了李轩一眼。 李轩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年纪轻轻,长得也挺好看,别整天板着一张死人脸,跟荆云那个面瘫似的。多读读书,学学我们太子妃,腹有诗书气自华嘛。” 萧凝霜被他夸得脸颊微热,却也没反驳,只是细细地问了柳如烟几句饮食起居,又亲自为她掖了掖被角,那份细致入微的关怀,不似主母对下属,更像是姐姐对妹妹。 李轩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感叹。 他知道,萧凝霜天生就有一种让人信服和亲近的气质。她对柳如烟的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不掺杂任何功利。也正因如此,才能将柳如烟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如死灰般的心,一点点捂热,重新燃起对“生”的渴望,和对“人”的向往。 闲话几句后,李轩脸上的笑容敛了敛,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瓶身温润,没有任何标识。 看到这个瓷瓶,柳如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那双刚刚变得柔和的眸子,瞬间又恢复了刺客的警惕与死寂。 七日断肠丹。 这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她无法摆脱的枷锁,每隔七日,便会提醒她一次,她的命,并不属于自己。 她以为,太子是来赐下这个月的解药的。 然而,李轩接下来的动作,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他没有打开瓶塞,而是将整个瓷瓶,轻轻地放在了柳如烟的手中。 “这是什么?”柳如烟的声音有些沙哑。 “解药。”李轩的回答言简意赅。 柳如烟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此。 “不止。”李轩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地补充道,“这是‘七日断肠丹’唯一的,也是最后一枚解药。换句话说,里面是能彻底根除你体内剧毒的方子,吃下它,从此以后,世间再无任何毒节能掣肘于你。” “轰!” 柳如烟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她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李轩,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写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她甚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萧凝霜,发现太子妃的脸上,同样带着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和温柔的笑意。 “殿下……您……这是何意?”柳如烟的声音在颤抖。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太子会用这毒药控制她一生,想过自己会在某次任务中被当成弃子,毒发身亡。她甚至想过,自己或许能找到机会,用功劳去换取一个痛快的死法。 可她唯独没有想过,李轩会主动交出解药,将她唯一的命门,还给她自己。 李轩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迎着她震动的目光,神情坦然。 “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从你吃下这枚解药开始,你的命,就是你自己的了。你想走,随时可以离开东宫,我绝不阻拦。你想留下,那便留下。是去是留,你自己选。” “为什么?”柳如烟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不合常理。 权谋,帝王术,最讲究的便是制衡与掌控。她是他从敌人手中夺来的利刃,锋利,却也危险。用毒药控制,是最稳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为何要自断其臂,主动放弃这种掌控? “因为,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与我并肩作战的袍泽,而不是一个被毒药拴在身边的傀儡。”李轩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郑重,“用恐惧换来的忠诚,一文不值。当面对更大的恐惧时,它会毫不犹豫地背叛。我李轩,不屑用此等下作手段。” 他顿了顿,嘴角又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再说了,我这个人记性不好,万一哪天忘了给你解药,把你毒死了,我上哪儿再去找一个这么好用的……哦不,是这么得力的帮手?岂不是亏大了。” 这番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却像一股滚烫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柳如烟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她看着手中的白玉瓷瓶,只觉得它重逾千斤。 这里面装的,哪里是解药。 分明是新生,是自由,是……一份她从未奢求过的,作为一个“人”的尊严。 她本是黑暗中的影子,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工具。 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戮与死亡。可眼前这两个人,却将她从泥沼中拉了出来,告诉她,她可以沐浴阳光,可以读书写字,可以拥有自己的意志,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这份恩情,比天还高,比海还深。 柳如烟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 两行清泪,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潸然而下。 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流泪。不是因为痛苦,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一种足以将她整个人融化的感动。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在李轩和萧凝霜的注视下,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拔开瓶塞,将那枚散发着奇异香气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驱散了潜藏在血脉深处多年的阴寒。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无形的枷锁,正在寸寸断裂。 下一刻,她掀开被子,不顾身上的伤势,翻身下床。 “扑通”一声,她双膝跪地,对着李轩和萧凝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殿下!太子妃!” 她的声音,不再是刺客的冰冷,也不再是下属的恭敬,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如同信徒般的虔诚。 “奴婢柳如烟,在此立誓!” “此后余生,这条命,便是殿下和太子妃的!此心,只为殿下与太子妃而存!” “若违此誓,不必他人动手,如烟自当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质朴,也最决绝的誓言。 萧凝霜连忙上前将她扶起,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她轻柔地为她拭去泪痕,柔声道:“快起来。我早就说过,我身边没有奴婢,只有姐妹。以后,不许再自称奴婢。” “是……姐姐。”柳如烟哽咽着,叫出了这个她从未敢奢望过的称呼。 李轩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收获的,不再是一柄名为“柳如烟”的利刃。 而是一个重获新生的柳如烟。 第101章 帝王之术 离开了柳如烟的偏院,李轩与萧凝霜并肩走在东宫的回廊下。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透过廊间的雕花窗格,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几只胆大的麻雀在廊檐下叽叽喳喳,平添了几分安逸。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萧凝霜的心绪,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与感动之中。 她时而侧过头,偷偷打量身旁的男人。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角总是习惯性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有些懒散,有些漫不经心。 可就是这个男人,却总能在不经意间,做出石破天惊之举。 无论是朝堂上的翻云覆雨,还是夜宴中的杀机毕露,亦或是方才那份赠药的坦荡与信任。 他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让她越是靠近,便越是好奇,越是沉迷。 “怎么,是不是觉得你夫君我,今天帅得有点过分了?”李轩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她,打破了沉默。 萧凝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自恋逗得一愣,随即俏脸微红,白了他一眼,嗔道:“不正经。”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她清亮的眸子里,却分明漾着笑意。 李轩哈哈一笑,伸手极其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微凉,细腻柔软,握在掌心,感觉刚刚好。 萧凝霜象征性地挣了一下,没挣开,便也由他去了。 只是那抹红晕,从脸颊悄悄蔓延到了耳根。 两人继续缓步前行,走过一丛盛放的月季,萧凝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盘桓已久的疑惑。 “李轩,”她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你一开始,用毒药控制她,难道就不觉得……这种手段,终究非是正道所为吗?” 她问得很小心,不是质问,更像是探寻。 她出身将门,自幼所受的教育,是光明磊落,是沙场对决。 对于毒药、暗杀这类阴诡之术,骨子里是排斥的。 她并非不理解李轩当时的处境,只是,她想听他亲口说一说。 她想更深入地,去了解这个即将与自己共度一生的男人,他的所思所想。 李轩闻言,脚步一顿。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牵着她,走到了廊下的一处美人靠坐下。 他看着萧凝霜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那里面没有丝毫的责备,只有纯粹的求知与信任。 他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凝霜,你知道吗?我很高兴,你能问我这个问题。” 萧凝霜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因为这证明,你不是在盲目地崇拜我,或者畏惧我。你是在真正地,试着理解我。”李轩的目光变得柔和而深邃,“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他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正色道:“你问我,用毒是不是正道。我的回答是,当然不是。以毒攻毒,以杀止杀,皆是霸道,而非王道。若有的选,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双手,沾满这些阴暗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萧凝霜却能从中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可当时,我没得选。”李轩的眼神望向远方,似乎穿透了这宫墙,看到了更久远的过去,“柳如烟,她是二哥李湛手中最锋利的刀,是经过最严苛训练的死士。她的脑子里,除了任务和死亡,一无所有,我擒下她,若是不加以控制,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投降,而是自尽。即便不自尽,她也随时可能成为一颗引爆的炸弹,伤到你,伤到我,伤到东宫里的任何一个人。”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慢慢感化她,去让她相信我。‘七日断肠丹’,那不是毒药,而是一把锁。一把能暂时锁住她寻死之心,也锁住她伤人之能的锁。它为我,也为你,争取到了最宝贵的东西——时间。” 萧凝霜静静地听着,她能想象到,当初李轩在做出这个决定时,所面临的局面是何等的凶险与复杂。 “霸道,是手段,是过程。而我所求的,却是王道之果。”李轩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在她的脸上,眼神灼灼,“凝霜,我所用的手段,或许会很脏,很黑,甚至很残忍。我会毫不犹豫地利用人心,挑动纷争,会让鲜血染红屠刀。因为我要面对的,不是温文尔雅的君子,而是一群为了权力,可以不择手段,泯灭人性的豺狼。” “对付豺狼,你不能指望用道德去感化它。你必须比它更狠,更强,用它唯一能听懂的语言——恐惧和痛苦,让它知道,你,才是这片丛林的主人。” “但是,”他话锋一转,握着萧凝霜的手,紧了紧,“手段可以无情,但心,不能没有底线,我的底线,就是你们,就是这大周的万里江山,和这江山之上的亿万百姓。” “我用霸道之术,清除那些趴在帝国身上吸血的蛀虫,肃清那些只知党同伐异的腐儒,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建立一个真正属于万民的,朗朗乾坤,到那时,天下大治,百姓安居,我便可以将手中这把染血的屠刀,熔掉,铸成一口警世钟。” 他的声音不高,却有着振聋发聩的力量。 萧凝霜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一直以为,李轩的智谋,是为了夺嫡,为了自保,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他那双看似玩世不恭的眼眸深处,究竟装着何等宏大的格局与抱负。 皇位,于他而言,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能让他实现心中那个“朗朗乾坤”的工具。 为了这个最终极的“正”,他甘愿在过程中,背负所有的“不正”。 这份胸襟,这份担当,让她震撼,更让她……心折。 “所以,给柳如烟解药,并非是我一时心软,也不是什么仁慈的赏赐。”李轩的声音将她从失神中拉了回来,“这也是我计划中的一步。一把被恐惧控制的刀,终究是不可靠的。我需要的是能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战友。今日我赠她以信任,来日,她必还我以性命。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他最后又不正经地加了一句,眨了眨眼,仿佛在为自己的精明算计而得意。 萧凝霜看着他那副样子,却再也生不出一丝嗔怪。她只觉得,眼前的男人,真实得可爱,也沉重得令人心疼。 他将所有的阴暗与算计,都坦然地铺陈在她的面前,没有丝毫的隐瞒。这份极致的信任,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打动她的心。 “我明白了。”萧凝霜轻声说道,她反手,用力地握住了李轩的手,一双清冷的眸子,亮得惊人,“世人或许会说你残忍,说你霸道。但在我眼中,你只是一个,试图背负着黑暗,将光明带给别人的……傻瓜。” 李轩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傻瓜?这可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了。” 他笑着,将她轻轻地揽入怀中。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回廊之下,两道身影紧紧相依。 影与光,在这一刻,再无隔阂,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第102章 不同意,孤就会踏平你王庭 东宫,书房。 檀香袅袅,驱散了清晨的微凉。李轩指尖捏着一枚黑子,悬在棋盘上空,迟迟未落。 “殿下。”荆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直,“专案组那边,如您所料。除了御史大夫刘秉忠,其余人等,皆称偶感风寒,卧床不起了。” 李轩闻言,指尖的棋子“啪”地一声落在棋盘上,截断了白子的一条大龙。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都病了?这京城的秋风,还真是够厉害的。” 一旁的萧凝霜正专心为他研墨,闻言抬眸,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忧色:“这个刘秉忠……我听父亲提过,是朝中有名的‘铁骨头’,油盐不进,万一他……” “万一他真把这案子查个底朝天?”李轩笑着接话,伸手将萧凝霜揽到身边坐下,握住她微凉的手,“放心,这世上,顽石比烂泥好对付。烂泥你不知道它会溅到哪里,而顽石,你只需知道它的棱角在哪,便能将它变成趁手的兵器。” 他看着棋盘上被自己截断的白龙,意有所指:“这盘棋,该收官了。传我的话,去请匈奴的呼延灼使臣,就说孤要与他商谈议和的最后事宜。” 荆云躬身:“在何处?” 李轩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吐出三个字:“天牢。” …… 大周天牢,是整个京城最阴暗潮湿的角落。 这里终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腐朽与绝望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足以让任何一个养尊处优的人闻之作呕。 当西匈奴使臣呼延灼,在一队东宫卫率的“护送”下,踏入这座人间炼狱时,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外交官的从容。 他每走一步,都能听到从两旁黑暗囚室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呻吟与诅咒,脚下的石板湿滑黏腻,不知沾染了多少囚犯的血泪。 他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这位大周太子,到底想干什么? 在天牢的最深处,一间还算干净的囚室被临时清了出来。 一张简单的桌案,两把椅子,便是全部的陈设。 李轩已经到了,正悠闲地坐在主位上,身旁的萧凝霜白衣胜雪,在这阴暗的环境中,宛如一朵不染尘埃的雪莲,清冷而圣洁。 太子夫妇的身后,只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荆云,和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的铁牛。 “呼延使臣,请坐。”李轩伸手示意,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里待客。 呼延灼压下心中的怒火与屈辱,深吸一口气,在李轩对面坐下。 他努力不去看周围的环境,但那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却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 “殿下,您这是何意?”他沉声问道,“我王庭的使臣,可不是阶下之囚。” “使臣误会了。”李轩轻笑,“孤只是觉得,此地此景,更适合谈论我们接下来的话题。 毕竟,一切的开端,都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铁牛便转身,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拽开了旁边一间囚室的铁栅栏。 两个卫士将一个形容枯槁、披头散发的人拖了出来,重重地扔在地上。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污垢却依然能看出昔日桀骜的脸。 正是匈奴黑狼部首领,巴图。 “巴图!”呼延灼瞳孔骤缩,失声喊道。 眼前的巴图,哪里还有半点匈奴王子的威风。 他手筋脚筋皆被挑断,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浑身散发着恶臭,眼中只剩下麻木和恐惧。 “呼延……叔叔……”巴图看到呼延灼,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他挣扎着,发出嘶哑的哀求,“救我……救我……” 呼延灼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李轩这是在杀鸡儆猴,不,他是在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自己,谁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人。 “好了,故人相见也见过了。”李轩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吹了吹热气,仿佛对眼前这凄惨的一幕毫无所觉,“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他将一份早已拟好的国书,推到呼延灼面前。 “大周与西匈奴,可缔结十年和平盟约,互通有无,开放边境互市。” 呼延灼心头一松,这个条件,比他预想的要好。 “贵部入侵我大周边境,屠戮我北安郡军民,所造成的军备、钱粮、民生损失,需照价赔偿。清单在此,一共是白银三百万两,锦缎丝绸五千匹。” 呼延灼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个数目,几乎是西匈奴王庭两年的岁入了。但为了巴图,为了和平,他咬咬牙,觉得还能接受。 李轩看着他的表情,慢悠悠地补充了最后一句。 “另外,为了彰显贵部的诚意,也为了弥补我大周在北境战死的英魂。我大周,需要一万匹,西匈奴最优良的战马。” “什么?!”呼延灼猛地站了起来,双目圆瞪,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万匹战马?太子殿下,您这是在开玩笑吗?!” 战马,是匈奴人的命根子,是他们驰骋草原、赖以为生的根本。别说一万匹,就是一千匹,都是在割匈奴人的肉! “我大周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李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森然,“巴图屠我北安郡,三千守军,一万七千百姓,无一生还。孤让你用一万匹马来换,已经是天大的仁慈!”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呼延灼的心上。 “这不可能!”呼延灼脸色涨红,据理力争,“太子殿下,您这是勒索!是敲诈!我王庭绝不会同意如此苛刻的条件!大不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李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呼延灼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使臣大人,你好像没搞清楚状况。”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如死狗般的巴图,“他是鱼,但孤,是网。”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李轩伸出两根手指,“一,在这份国书上签字,用一万匹马,换回你们王子的命,和未来十年的和平。” “二,”他收回一根手指,语气陡然变得阴冷,“你现在就可以走。三日后,孤会命人将巴图的头颅,用石灰腌好,装在锦盒里,八百里加急,送到你家大汗的王帐里。然后,孤会亲率三十万铁骑,踏平你的王庭,亲自去挑选,不止一万匹,而是十万匹战马!” “你!”呼延灼被他这番话里的滔天杀意,惊得连退两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喜怒无常、手段狠辣的太子,绝对能干出这种事。 “我……我需要上报我王……”他艰难地开口,试图拖延。 “不必了。”李轩打断他,走回桌案前,拿起那份国书,和一方朱红的印泥。 他走到呼延灼面前,将国书递给他,脸上又挂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呼延使臣,你是聪明人。孤相信,你的王庭,会感谢你今日做出的明智选择。” 阳光从天牢顶端唯一的气窗里投下一束光柱,光柱中,尘埃飞舞。 呼延灼看着眼前的李轩,只觉得他比这天牢里的恶鬼,还要可怕。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死灰。 他伸出颤抖的手,接过国书,抓起呼延灼的手,蘸上印泥,重重地按在了国书的末尾。 那鲜红的指印,像一滩凝固的血。 李轩满意地收回国书,吹了吹上面的印泥,对一旁的荆云道:“送使臣大人回鸿胪寺,好生招待。另外,传令下去,天牢阴冷,给巴图王子,加一床新被子。” 说罢,他牵起萧凝霜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片阴暗。 只留下呼延灼,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失魂落魄。 而地上,刚刚被许诺加一床新被子的巴图,听到那“一万匹战马”的代价后,两眼一翻,彻底晕死了过去。 第103章 李轩,其实你不必一个人扛着 紫宸殿。 龙涎香的烟气缭绕,将御座上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衬托得愈发威严。 大周皇帝李承业,正翻看着皇城司刚刚呈上来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昨日天牢里发生的一切,一字不差。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捏着奏报的指节,微微泛白。 “宣太子,觐见。” 李轩踏入紫宸殿时,感觉到的,是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的父皇,这位靠着兵变登上皇位的雄主,心思之深沉,远非他那些兄弟可比。 “儿臣,参见父皇。”李轩恭敬行礼。 “平身吧。”李承业放下密报,抬眼看向自己这个儿子。 眼前的李轩,身姿挺拔,眉目间既有年轻人的锐气,又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那双眼睛,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让人看不透。 李承业心中,是既欣慰,又忌惮。 欣慰于大周后继有人,而且是个远超他预期的继承人。 忌惮的是,这头雏龙,成长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让他这个老龙王,都感到了一丝威胁。 “天牢的事,你办的不错。”李承业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褒贬。 “全赖父皇天威浩荡,儿臣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李轩立刻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狐假虎威?”李承业嘴角扯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朕看你这只狐狸,爪子可比老虎还要利。一万匹战马,好大的手笔。朕当年御驾亲征,将匈奴打得俯首称臣,也不过让他们献上了三千匹而已。” 话语虽轻,却如重锤敲在心上。这是敲打,也是试探。 李轩心中一凛,面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惭愧”与“冲动”。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当时见到那巴图,想起北安郡死难的军民,一时为义愤所冲,言语上是过激了些。”他先是认错,随即话锋一转,眼中泛起赤诚的光,“但儿臣想,匈奴畏威而不怀德。与其让他们赔偿些金银,不如让他们拿出最心疼的战马。一来,可壮我大周军威;二来,也能削其爪牙,让他们十年之内,再无南下之力。如此,才能真正保我北境安宁,为父皇分忧。” 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既解释了动机,又将落脚点放在了“为君分忧”和“江山社稷”上。 李承业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点头:“你有这份心,很好。” 他没有再追究,此事便算是揭过了。 “不过,”李承业话锋一转,“你那个专案组,办得如何了?朕听说,除了刘秉忠,其他人都病倒了。你这个太子,也该去探望探望,关心一下臣工嘛。别让他们觉得,你东宫的门槛,太高了。” 李轩心中雪亮,这是父皇在提醒他,不要逼人太甚,要懂得收放。 “儿臣遵旨。儿臣明日,便亲自去探望几位大人。” 从紫宸殿出来,李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他今日才算有了最真切的体会。 回到东宫,那股无形的压力才算彻底消散。 萧凝霜早已等在殿内,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来,清冷的眸子里满是关切。 “父皇……没为难你吧?” “我这张嘴,你还信不过?”李轩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将方才的疲惫尽数敛去,“走,饿了,看看今日御膳房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晚膳并不奢华,四菜一汤,却做得极为精致。 饭桌上,两人都没有再谈论朝堂上的烦心事。李轩讲着一些军中的趣闻,萧凝霜则安静地听着,时不时被他逗得莞尔一笑,清丽的容颜如冰雪初融,美得惊心动魄。 正吃着,铁牛那洪钟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殿下!殿下!” 李轩眉头一挑,无奈道:“这夯货,又怎么了?” 只见铁牛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满脸的焦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殿下,您快给俺评评理!”他将食盒重重地放在地上,“俺跟御膳房的王总管说,俺晚上要加练,得多吃点肉。可他给俺的,就这么点!” 说着,他打开食盒,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只烧鸡。 李轩和萧凝霜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大一只烧鸡,还嫌少? “王总管说了,这是太子妃特意吩咐的,说俺最近火气大,得吃清淡点,不能吃太多肉!”铁牛一脸的委屈,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殿下,俺冤枉啊!俺火气哪里大了?” 萧凝霜俏脸一红,瞪了铁牛一眼。 她确实是看铁牛最近训练勇猛,又总跟人比试,怕他内火攻心,才让御膳房稍作控制。 李轩乐了,清了清嗓子,摆出太子的威严:“铁牛啊,太子妃这是关心你。你看你,最近是不是眼屎都多了?” 铁牛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有吗?” “你看你看,这就是火气大的表现。”李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听太子妃的,没错。这只烧鸡,就当是孤赏你的。吃完早点去休息,不许加练了。” 铁牛挠了挠头,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既然太子发话了,也只能悻悻地提着烧鸡走了。 看着铁牛那委屈的背影,萧凝霜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就会欺负他老实。” “这哪是欺负,这是生活的智慧。”李轩得意地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你看,这不就解决了?” 殿内的气氛,因这个小插曲而变得格外温馨。 烛光下,萧凝霜看着身边这个男人,他褪去了朝堂上的深沉与锋芒,就像一个寻常的丈夫,会说笑,会耍赖,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疲惫。 她忽然觉得,所谓夫妻,或许并非一定要并肩站在权力的顶峰,指点江山。 更多的时候,是在这万丈红尘里,为对方洗手作羹汤,在一地鸡毛的琐碎中,相视一笑。 “李轩,”她轻声开口,“其实,你不必事事都自己扛着。” 李轩夹菜的手一顿,抬眼看她。 烛光映着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不管多累,多难,回来,总有热茶热饭等着你。” 李轩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字。 “好。” 这一夜,东宫的烛火,燃了很久。 窗外风声渐起,似乎预示着,这份短暂的宁静,即将被打破。 第104章 传说之的婆婆 大周与西匈奴的议和条约,以一种超乎所有人预料的速度,尘埃落定。 当鸿胪寺的官员将那份盖着西匈奴王庭大印与太子朱红指印的国书昭告天下时,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不血刃而得战马万匹、白银三百万两,更换来了北境十年安宁。 这等功绩,堪称大周开国以来,外交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时间,太子李轩的声望,在民间被推上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到处都在传颂着太子殿下如何在天牢之中,三言两语便让那匈奴使臣俯首称臣的传奇故事。 故事被演绎出十几个版本,每一个版本里的太子都更加神机妙算,威武不凡。 相较于民间的热烈,朝堂之上,则是一片诡异的静默。 紫宸殿内,百官肃立。 皇帝李承业高坐龙椅,面带龙心大悦的笑容,下旨嘉奖。 “太子李轩,智退强敌,扬我国威,功在社稷,赏黄金万两,东宫卫率扩编至五千人!” “太子妃萧凝霜,临危不乱,智计百出,堪为天下女子表率,赏凤头钗一对,锦缎千匹!” “北境大将军萧渊,教女有方,镇守边疆有功,其麾下北境军,一体加赏三月钱粮!” 一道道封赏下来,砸得满朝文武晕头转向。 尤其是对北境军的赏赐,这不仅仅是赏赐,更是皇帝在向所有人表明一种态度——太子与萧家的联盟,坚不可摧,并且,他这个皇帝,认了。 李轩与萧凝霜并肩而出,领旨谢恩。他一身太子蟒袍,气度沉稳,她一袭宫装,清冷如旧,两人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接受着百官艳羡、敬畏、嫉妒交织的目光。 人群之中,二皇子李湛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传来的刺痛才能让他勉强维持站立的姿态。 他眼睁睁看着李轩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荣耀,不,是远超他想象的荣耀。 他机关算尽,引狼入室,最后却成了李轩登顶的垫脚石,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更屈辱的事情吗? 他身旁的魏庸微微侧身,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自家主子,心中暗叹一声,却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大势已去,此时任何的怨毒,都只会招来灭顶之灾。 另一侧,三皇子李毅则平静得多。他低垂着眼帘,仿佛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是何等的惊涛骇浪。 他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他自以为看透了李轩的手段,却没想到,李轩的格局,早已超出了皇子内斗的范畴。 当他们还在为了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勾心斗角时,李轩的棋盘,已经放在了整个天下。 这种降维打击般的挫败感,比任何直接的羞辱,都更让人绝望。 朝会散去,李轩牵着萧凝霜的手,在无数复杂的目光中,缓步走出紫宸殿。 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你不高兴?”萧凝霜能感觉到,身旁的男人,情绪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 “高兴。”李轩笑了笑,“只是觉得,这风头出得有点太大了。” 他目光扫过远处那几个落寞离去的兄弟背影,眼神深邃。 “狮子在捕猎前,总是喜欢将自己隐藏在草丛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东宫里这头狮子不仅长成了,还亮出了爪牙。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能安生了。” 萧凝霜闻言,心中一紧。她明白李轩的意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日的无上荣耀,也意味着,他将成为所有潜在敌人最首要的目标。 “不管如何,我陪着你。”她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反手,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李轩心中一暖,所有的思虑与警惕,都在这一握之中,化作了柔情。 “走,回我们的东宫。” …… 东宫,承恩殿。 驱散了所有宫女内侍,李轩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有些无赖地躺在萧凝霜腿上,嗅着她发间清雅的香气,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还是家里好啊。” 萧凝霜有些不习惯这般亲昵的举动,身体微微僵硬,但终究没有推开他。她伸出纤纤玉指,有些生涩地为他按揉着太阳穴。 “父皇的赏赐,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她轻声问道。 “当然有。”李轩闭着眼,懒洋洋地开口,“赏我,是告诉所有人,我是他最满意的继承人。赏你,是安抚你们萧家,也是在提醒萧大将军,女儿女婿都这么风光了,你这个当岳父的,该怎么站队,心里要有数。” “至于赏北境军,那就更有意思了。”李轩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是父皇在告诉我,枪杆子,要牢牢握在他自己手里。他可以给我荣誉,给我地位,但兵权,他一个子儿都不会松。” 萧凝霜听得心惊,原来这简简单单的几句封赏背后,竟藏着如此复杂的帝王心术。 “那你……” “放心。”李轩睁开眼,看着她担忧的眸子,笑道,“我本来也没想要兵权。我要的是人心。兵权是死的,人心是活的。只要北境军的将士们知道,跟着我这个太子,有肉吃,有功赏,他们的家人能过上好日子,那就够了。” 他坐起身,将萧凝霜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仗打完了,也该好好过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了。”他语气一变,带上了几分戏谑,“话说,为夫今日如此威风,太子妃殿下,是不是该给点奖励啊?” 萧凝霜俏脸一红,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还想要什么奖励?黄金万两还不够?” “那都是身外之物。”李轩一脸正色,“为夫想要的,是精神上的鼓励。” 他说着,凑到萧凝霜耳边,压低了声音:“比如……今晚,我们能不能圆房?”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让萧凝霜浑身一颤,脸上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她又羞又恼,伸手就去掐他腰间的软肉。 “不正经!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轩哈哈大笑着躲闪,两人在殿内笑闹成一团。压抑了许久的紧张与疲惫,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 闹了一阵,萧凝霜气息微喘地靠在李轩怀里,心中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安宁与甜蜜。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她早就该问,却一直忽略了的事。 “李轩。” “嗯?” “我们……成婚也有半年了吧?” “差几天。”李轩有些奇怪,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萧凝霜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迟疑与探寻:“按理说,我作为儿媳,早就该去给母后请安了。可是……为何我从未见过母后?” 大周皇后,李轩的生母,慕容雪。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女人。 身为太子妃,却从未拜见过自己的婆母,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李轩脸上的笑容,在听到“母后”两个字时,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他脸上的变化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还是被萧凝霜敏锐地捕捉到了。 “怎么了?” 李轩沉默了片刻,随即恢复了常态,他轻轻抚摸着萧凝霜的长发,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疏离:“母后她……常年礼佛,不问世事。自我们成婚之前,她便去了京郊的皇恩寺,为我大周祈福。说是……要闭关一年,期间不见任何人,不理任何事。” “原来是这样。”萧凝霜恍然大悟。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毕竟皇家为国祈福,是常有之事。 她没有再多问,只是心中那丝莫名的不安,却并未因此而消散。她总觉得,李轩在提起自己母亲时,眼神里藏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那不是孺慕,也不是思念,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像是隔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雾。 李轩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疑虑,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傻瓜,别多想了。等母后出关,我第一时间带你去见她。我保证,她一定会喜欢你这个儿媳妇的。” “嗯。”萧凝霜点了点头,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不再言语。 殿外,夜色渐深。一场席卷朝堂的风波,似乎终于平息。 然而,在这份短暂的安宁之下,新的暗流,已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悄然涌动。 第105章 太子妃吃醋了 大周与西匈奴的议和条约,如一块巨石投入京城这潭深水,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太子的声望如日中天,而他当初为彻查太子妃遇刺案而设的专案组,也如他所料,在几位大人接连不断的“风寒”中,无声无息地解散了。 御史大夫刘秉忠纵有铁骨,也独木难支,在几次上奏无果,反被皇帝以“太子已受责罚,国事为重”的理由不轻不重地敲打一番后,也只能偃旗息鼓。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刺杀案,就这样被更高层级的政治胜利与君臣默契,轻轻地揭了过去。 东宫,书房内。 李轩将最后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淡然道:“收官了。” 对面,萧凝霜正有些笨拙地学着收拾棋子,闻言抬眸,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解:“就这么算了?那些人……” “不算了,又能如何?”李轩握住她收拾棋子的手,将一枚沾了灰的白子从她指间拿开,用自己的袖口擦拭干净,才放回棋盒里。“父皇不想再查,我若揪着不放,就不是查案,是逼宫了。此事,明面上已经了结。” 他顿了顿,看着妻子依然蹙着的眉头,笑了笑:“不过,明面上了结,不代表暗地里就过去了。他们既然知道你是我的软肋,我自然也要让他们知道,触碰软肋的代价,他们付不起。” 夜色如墨,东宫承恩殿内烛火通明,将李轩与萧凝霜的身影投在墙上,轻轻摇曳。 “专案组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李轩将一枚棋子从棋盒中拈出,随手把玩着,语气轻松,“从一开始,它就是个空架子。我那几位好兄弟,还有弹劾我的言官,巴不得离这趟浑水越远越好。如今他们个个‘卧病在榻’,这案子,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萧凝霜正在为他整理书案上的卷宗,闻言动作一顿。她抬起头,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愈发不食人间烟火。 “就这么算了?那些刺客……” “刺客是棋子,下棋的人才是关键。”李轩将棋子放回盒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次他们失手,已经打草惊蛇。知道你是我的软肋,他们只会把你看得更紧。下一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他说着,朝殿外候着的荆云招了招手。 荆云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躬身听令。 “传令下去,东宫卫率,即刻起,对太子妃的护卫等级,提到最高。”李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柳如烟贴身护卫,明松暗紧。另外,你和铁牛,各自挑选最精锐的好手,二十四时辰轮班,将承恩殿周围布防得像铁桶一样。一只苍蝇飞进来,我都要知道是公是母。” “是。”荆云领命,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萧凝霜心中一暖,却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哪有那么夸张,我又不是纸糊的。” “你不是纸糊的,但你是我的命。”李轩走到她身边,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嗅着她发间清雅的香气,“我输得起江山,却输不起你。所以,乖乖听话,让他们保护你。”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让萧凝霜的身体微微一僵,耳根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绯红。 她没有再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被他这样在乎的感觉,像是一壶温热的酒,让她那颗冰封已久的心,渐渐融化。 这几日,东宫的防卫又提升了数个层级。 除了柳如烟寸步不离,荆云手下的暗探几乎将东宫内外梳理了三遍,铁牛率领的卫率更是将巡逻的路线加密到半个时辰一轮。整个东宫,固若金汤。 萧凝霜心中稍安,却又听李轩话锋一转。 “对了,过几日便是三哥大婚的日子,我们身为弟、媳,总得备上一份贺礼。凝霜,你陪我出去挑一挑吧?” 萧凝霜一怔。 三皇子李毅与右丞相之女赵雨柔的婚事,本就是李轩一手促成,用来离间兄弟、打击政敌的棋。如今,他竟还要亲自去挑选贺礼,这其中的意味,实在耐人寻味。 “你想送什么?” “自然是送一份能让他们‘称心如意’的大礼。”李轩眨了眨眼,那副略带狡黠的模样,让萧凝霜明白,这趟出门,绝非挑选礼物那么简单。 次日,两人换上了寻常富贵人家的衣衫,只带了铁牛和便装的柳如烟,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来到了京城最负盛名的“珍宝阁”。 珍宝阁共三层,雕梁画栋,气派非凡,里面往来的皆是达官显贵。 李轩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腰间系着一块成色普通的玉佩,长发用一根木簪束起,少了几分太子的威仪,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潇洒不羁。 萧凝霜则是一身素雅的湖蓝色长裙,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虽遮住了倾城容颜,但那清冷出尘的气质,依旧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老板,把你这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让我家夫人挑挑。”李轩一进门,便学着纨绔子弟的口气,大咧咧地喊道,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了萧凝霜的腰。 萧凝霜身子一僵,面纱下的脸颊瞬间飞红,伸手就在他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别闹。”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羞恼。 李轩却浑不在意,反而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在她耳边低语:“夫人,这叫入戏。你看,旁人都羡慕我们恩爱呢。” 珍宝阁的掌柜是个眼力极佳的中年人,一见两人的气度,便知不是凡人,连忙亲自迎了上来,满脸堆笑:“这位公子、夫人,里面请。小店的镇店之宝,都存在三楼雅间,二位请随我来。” 上了三楼,环境果然清雅许多。 掌柜的命人奉上香茗,随即便将一个个锦盒打开,琳琅满目的珠宝玉器,在日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萧凝霜对这些外物向来不甚在意,只是随意地看着。 李轩却看得津津有味,拿起一支成色极佳的凤钗,在萧凝霜发间比了比,笑道:“好看,配你。” “我不要。”萧凝霜淡淡道。 “为何?不喜欢?” “太招摇。” “也是,”李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家夫人的美,是天然去雕饰,确实不需要这些俗物来点缀。” 萧凝霜听着他这变着法儿的夸赞,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心里却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意。 两人正挑选着,雅间的门帘被掀开,一个娇俏的少女声音传了进来。 “掌柜的,我娘亲看中的那对血玉镯子,包好了吗?” 李轩和萧凝霜闻声回头,只见一个身着粉色罗裙的少女,领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容貌秀丽,眉宇间却带着几分被娇惯出的倨傲。 少女看到雅间里有人,本想发作,待看清李轩的样貌时,却不由得一愣,脸颊微微泛红,眼神也变得有些痴了。 李轩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掌柜的连忙上前打圆场:“哎哟,是兵部侍郎家的王小姐啊,您要的镯子早就备好了。这间雅间有贵客,小的给您换一间?” “不必了。”王小姐的目光依旧黏在李轩身上,她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对着李轩盈盈一福,“小女兵部侍郎王崇之女王婉漪,见过公子。” 这番举动,已经有些失了大家闺秀的礼数。 李轩尚未开口,一直沉默的萧凝霜却忽然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李轩身前。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王婉漪,虽然隔着面纱,但那股迫人的寒意,却让王婉漪心头一颤。 “夫君,我们该走了。”萧凝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一声“夫君”,让王婉漪的脸色瞬间白了。她这才注意到李轩身旁的萧凝霜,眼中顿时充满了嫉妒与不甘。 李轩看着自家夫人这副“护食”的模样,心中好笑,却也涌起一股暖流。 他配合地点点头,对那王婉漪连个正眼都未给,只对掌柜的说:“就那对白玉如意吧,开个价。” 掌柜的早已看出气氛不对,连忙将那对质地温润、雕工精美的白玉如意包好,陪着笑道:“公子、夫人真是好眼光。这对‘称心如意’,乃是本店玉雕大师的得意之作。今日能入二位的法眼,是它的福气。谈钱就俗了,就当是小人送给二位的见面礼。” “那怎么成?”李轩挑了挑眉,“打开门做生意,哪有不收钱的道理。这样吧,五百两,不能再多了。” 掌柜的差点哭出来。这对玉如意,成本就不止一千两,市价更是三千两往上。这位爷,还价也太狠了。 “夫君,我们还是……”萧凝霜扯了扯他的袖子,觉得有些丢人。 “夫人莫急,买东西,就得货比三家,讨价还价。”李轩一本正经地对掌柜道,“你看,你这玉虽好,但寓意太满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能事事称心如意?我看啊,就值五百两。铁牛,给钱。” 铁牛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就要递过去。 掌柜的满头大汗,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啊公子!” 他哪里还看不出来,眼前这位,绝对是京城里自己得罪不起的顶天的人物。这哪里是还价,分明是拿他寻开心。 就在这哭笑不得的当口,那被冷落在一旁的王婉漪,忽然幽幽开口:“公子想必是为三皇子大婚挑选贺礼吧?这对玉如意,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了。只是可惜了……可惜了那赵家小姐,本是与二皇子殿下情投意合,如今却要嫁给三皇子,怕是……终究意难平啊。” 她这话,看似感叹,实则充满了恶意。 既点破了李轩的身份,又故意提起皇子间的龌龊事,想让李轩难堪。 雅间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掌柜的吓得腿都软了,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李轩脸上的笑容未变,眼神却冷了几分。他转头看向王婉漪,慢悠悠地说道:“王小姐年纪轻轻,倒是对皇家秘闻知道的不少。看来王侍郎平日里,家教甚严啊。” 王婉漪脸色一变。 李轩这话,是在警告她,也是在警告她爹。 一个臣子的女儿,妄议皇子婚配,这罪名可大可小。 “本来我不想”李轩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过,有句话要奉劝王小姐。知道的太多,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说完,他不再理会面色惨白的王婉漪,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拍在桌上,拉着萧凝霜的手,径直离去。 第106章 皇后给儿媳的礼物 马车缓缓驶离了珍宝阁,车轮压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咕噜”声。 车厢内,气氛却远不如车外的声音那般平和。 李轩侧头看着身旁的萧凝霜,她端坐着,目视前方,面纱下的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从上了马车开始,她便一言不发,周身的气压比在北境冰原上还要低。 “咳,”李轩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凝固的空气,“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的。” 萧凝霜没理他,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 “刚才那对白玉如意,你说送给三哥,他会不会喜欢?” 依旧是沉默。 李轩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干脆换了副调侃的语气:“我说,车里是不是谁打翻了醋坛子?这酸味,都快把我熏晕了。”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射了过来。 萧凝霜终于转过头,隔着面纱,那双清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不带一丝温度。“殿下说笑了,东宫用度皆有定额,醋是寻常调味品,妾身不敢浪费。”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又处处透着“我就是不高兴”。 李轩被她这副明明在乎得要命,却偏要装得云淡风轻的模样给逗乐了。他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还说没有?刚才在珍宝阁,那王小姐多看我一眼,你的眼风就跟刀子似的飞过去了。那架势,活像一只护着鸡崽的老母鸡。” “你才是鸡!”萧凝霜终于绷不住了,又羞又恼,抬手就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 李轩顺势抓住她作乱的手,将她整个人都揽到怀里,紧紧抱着。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收起玩笑的神色,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变得低沉而温柔,“不过说真的,我很高兴。” 萧凝霜在他怀里挣了挣,没挣开,便也由他去了,只是闷闷地问:“你高兴什么?” “高兴你为我吃醋。”李轩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这证明,你心里有我。看到你挡在我身前,理直气壮地宣示主权,说实话,比打赢了匈奴还让我有成就感。” 这番坦诚的剖白,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萧凝霜心头的那点别扭和不快。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脸上悄悄泛起的红晕,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马车一路无话,气氛却已从冰封的江面,化作了春日里潺潺的溪流。 回到东宫,那股温馨的氛围尚未散去,荆云便如鬼魅般出现在书房门口。 “殿下。” 气氛瞬间由春回冬。 “何事?”李轩扶着萧凝霜坐下,自己则坐到主位上,神色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皇恩寺来了人。”荆云躬身道,“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给太子妃的赏赐,并传了口信。” 李轩和萧凝霜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很快,几个内侍抬着数个紫檀木的箱子走了进来。箱子打开,里面珠光宝气,琳琅满目。从东海的夜明珠,到南海的血珊瑚,从上等的绸缎,到精致的玉器,无一不是稀世珍品。 萧凝霜对这些外物一向淡然,只是依着礼数,谢了传话的嬷嬷。 李轩的目光却落在一个单独呈上来的小巧锦盒上。 他示意萧凝霜打开。 锦盒内,静静地躺着一只通体温润、色泽鲜亮的血玉手镯。 那玉质剔透,血丝在其中仿佛活物般缓缓流动,一看便知是无价之宝。 萧凝霜虽不识货,却也能看出此物非凡。 “这手镯……” “这是当年父皇登基,母后册封时,皇祖母亲手为她戴上的。”李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此物名为‘凤心’,是历代大周皇后的信物。母后将它赐给你,不只是赏赐。” 萧凝霜的心,猛地一颤。 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赏赐,这是认可,是接纳。是皇后对太子妃,最高规格的认可。自嫁入东宫,她虽贵为太子妃,却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这场婚姻,始于一场算计,她从未想过,能真正融入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家族。 而此刻,这只手镯,却给了她一个明确无误的信号。 “皇后娘娘还说,”传话的嬷嬷满脸笑容,恭敬地说道,“娘娘在寺中一切安好,再有一个月,便可功德圆满,出关回宫了。” 这无疑是另一个好消息。李轩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送走了皇恩寺的人,萧凝霜抚摸着腕上那只温润的玉镯,心中百感交集。她抬起头,看向李轩,问出了那个盘桓已久,却一直没机会问出口的疑惑。 “母后……为何要在寺中闭关祈福这么久?自我嫁入东宫,便从未拜见过。” 李轩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他沉默片刻,牵着萧凝霜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凝霜,你可知,我为何能成为太子?” 萧凝霜一怔,道:“因为你是嫡出,母后是皇后。” “这只是其一。”李轩的目光变得深邃,“更重要的,是因为我的外公。” “外公?”萧凝霜从未听他提起过母族之事。 “我的外公,姓慕容,单名一个云字。”李轩缓缓道,“他是大周西境军的统帅,镇西大将军。” 镇西大将军! 萧凝霜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大周兵权,分为四块。其父萧渊,掌管北境三十万铁骑,拱卫国都,抵御匈奴。 而与之并立的,便是镇守西陲,防范秦国西域诸国的西境军。其兵力、战力,丝毫不逊于北境军。 她只知李轩身后有她萧家和北境军,却万万没想到,他的母族,竟是掌控着西境军的慕容家! “父皇靠兵变登基,对兵权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李轩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当年,他能成功,离不开岳父大人和北境军的支持,也离不开我外公和西境军的默许。后来,他娶了我母亲,慕容家的嫡长女,政治联姻,也是一种安抚。” “我被立为太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未来的大周皇帝,将同时拥有北境萧家和西境慕容家这两个最强大的军方势力作为后盾。这在父皇眼中,不是助力,是威胁。” 萧凝霜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终于明白了。 “所以,母后选择了退让。”李轩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她自请前往皇恩寺,为国祈福,常年闭关。用这种近乎自我放逐的方式,削弱慕容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以此来打消父皇的猜忌,换取我太子之位的稳固。” “她不是在祈福,她是在用自己的自由,给我当人质。” 书房内,一片死寂。 萧凝霜怔怔地看着李轩,她只觉得眼前的男人,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她从未看透过迷雾。 她一直以为,他是在孤军奋战,是在刀尖上跳舞。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他不是孤军。 在他身后,潜藏着一股足以颠覆天下的力量。 而为了让他能安稳地坐在这个位子上,他的母亲,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周皇后,竟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 这一刻,她心中对李轩所有的敬佩、好奇、心动,都化作了一股更深沉的情感。 那是夹杂着震撼的心疼。 第107章 婚宴上的明争暗斗 三日后,三皇子李毅大婚。 整个京城洛阳,都沉浸在一片喧闹的喜庆之中。 三皇子府门前车水马龙,张灯结彩,往来皆是朝中显贵。这场由太子一手促成的政治联姻,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金玉满堂。 当东宫的仪仗出现在街口时,所有的喧嚣都为之一静。 百姓们自发地让开道路,目光敬畏而又好奇地投向那辆最华贵的马车。 李轩与萧凝霜并肩而下。 他一身玄色镶金边的太子蟒袍,衬得他愈发英挺不凡,眉宇间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与从容。 身旁的萧凝霜,则是一袭正红色的宫装,繁复的凤纹刺绣与她清冷的气质交织,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两人的出现,如日月同辉,瞬间夺走了所有的光彩,连今日名义上的主角,都显得黯淡无光。 人群之中,几道隐晦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他们身上。 左丞相府的马车旁,宋明看着那对璧人,眼神复杂,而他身旁的女儿宋清婉,这位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的美人,脸上那温婉的笑容,却未达眼底。 她看着李轩身边的萧凝霜,那目光,像是最上等的丝线,看似柔软,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锋利。 另一边,兵部侍郎王崇之的家眷中,王婉漪死死地攥着手帕,那日珍宝阁的羞辱还历历在目,此刻见到两人如此风光,更是妒火中烧。 还有上官家的上官婉儿,周家的周玉瑶……这些京城中最顶尖的贵女们,此刻的心思,怕是都与这场婚礼无关了。 李轩仿佛未曾察觉这些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他坦然地牵着萧凝霜的手,缓步走入三皇子府。 府内,早已是宾客满堂。 身着大红喜服的三皇子李毅,正满脸“喜悦”地接待着宾客。他看到李轩,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 “太子哥哥,你能来,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三弟大喜之日,我这个做哥哥的,岂能不来?”李轩也笑着回应,两人仿佛真是兄友弟恭的典范。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笑容之下,藏着怎样的暗流。 婚礼的仪式繁琐而漫长。 当新人拜过天地,被送入洞房之后,盛大的婚宴正式开始。 李轩与萧凝霜被安排在最尊贵的主桌,与几位德高望重的皇亲国戚同坐。 宴会之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二皇子李湛独自坐在一张桌子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看着那本该属于他的新娘,如今成了死对头的妻子,看着那罪魁祸首的李轩,正与美人相伴,享受着所有人的追捧。 他的胸中,仿佛有一座火山,即将喷发。 一旁的谋士魏庸,几次想开口劝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暗自叹气。 酒过三旬,李毅端着酒杯,来到了李轩这一桌。 “太子弟弟,今日三哥大婚,全赖弟弟从中撮合。这份恩情,哥哥铭记于心。这一杯,定要敬弟弟!”李毅的脸上带着三分醉意,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发自肺腑。 周围的宾客们纷纷侧目,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谁都听得出,这是在捧杀,是在用“恩情”二字,来刺李轩。 李轩从容地端起酒杯,微笑道:“三哥言重了。你与三嫂乃是天作之合,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身为弟弟,看到哥哥成家立业,觅得良缘,心中甚是欣慰。” 他将“天作之合”四个字咬得极准,又摆出一副“为你高兴”的兄长姿态,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对方的绵里藏针。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三嫂。”李轩话锋一转,目光投向了新娘子的方向,“若非三嫂贤良淑德,名动京城,父皇又怎会降下如此恩典?三哥,你可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意的缘分啊。” 这话更是诛心。 他不仅将功劳推给了赵雨柔和皇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最后那句“来之不易的缘分”,更是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捅在了李毅和李湛两个人的心窝子上。 李毅脸上的笑容,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他深吸一口气,哈哈大笑道:“太子弟弟说的是!这份缘分,我自然会倍加珍惜!来,你我兄弟,共饮此杯!”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场暗藏机锋的交锋,看似平分秋色,实则高下立判。 李毅强笑着,又去敬了别人。 李轩放下酒杯,侧过头,对身旁的萧凝霜低声笑道:“你说,今晚这洞房,三哥是进呢,还是不进呢?” 萧凝霜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弯起一抹清浅的弧度。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这个男人不正经的调调了,也越来越能看懂这歌舞升平之下的刀光剑影。 她轻轻拿起酒壶,为李轩斟满一杯酒,动作自然而娴熟。 “少喝点,酒不是好东西。” “夫人管得是。”李轩笑嘻嘻地应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宋清婉眼中,让她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是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 她看着萧凝霜,眼中那柔软的丝线,似乎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酝酿。 …… 婚宴渐入佳境,丝竹之声愈发靡丽,舞女们的腰肢也扭得愈发卖力。 主桌之上,李轩与萧凝霜的低声笑语,与这满堂的喧嚣相比,显得格外宁静,却也格外刺眼。 就在这时,一道清雅的身影,如一缕清风,拂到了他们桌前。 “清婉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宋清婉手持一个白玉酒壶,盈盈一拜,姿态优雅到了极点,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仕女。 李轩抬眸,笑道:“清婉,不必多礼,坐。” 宋清婉的目光在李轩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随即,她转向萧凝霜,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 “早就听闻太子妃殿下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她说着,提起酒壶,为萧凝霜面前的空杯斟上酒,“清婉与太子殿下自幼相识,一同长大。如今见殿下觅得良缘,心中实在为殿下高兴。这一杯,清婉敬太子妃,祝二位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这话听起来,是祝福,是示好,可那一句“自幼相识,一同长大”,却像是在不经意间,宣示着一种旁人无法比拟的亲近。 萧凝霜看着眼前这位京城第一才女,她美丽、温婉,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书香门第的涵养,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裹着蜜糖的针。 若是从前,她或许只会冷淡地点头,懒得周旋。 但现在,她是李轩的妻子,是东宫的女主人。 第108章 你吃醋样子很可爱 萧凝霜端起酒杯,清冷的目光迎上宋清婉的视线,淡淡开口:“宋小姐客气了,青梅竹马的情分,固然难得,但夫妻一体,风雨同舟的缘分,才更需珍惜,殿下与我,会珍惜的。” 她没有反驳,反而先承认了对方的“情分”,再用“夫妻一体”的“缘分”,将对方的情分,轻轻地挡在了门外。 不卑不亢,寸步不让。 宋清婉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她没想到,这个传闻中只知舞刀弄枪的将门之女,辞锋竟也如此锐利。 就在气氛变得微妙之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调调插了进来。 “哎呀,宋姐姐就是太客气了,谁不知道,您和太子殿下才是大家眼中公认的一对,如今……唉,也难怪宋姐姐心中会有些遗憾呢。” 王婉漪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她那张娇俏的脸上,写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她就是要火上浇油,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连远处的乐师,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节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小小的修罗场。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敬酒,而是赤裸裸地挑衅太子和太子妃。 宋清婉的脸色瞬间白了,她再有心机,也只是个未嫁的女子,被王婉漪这样当众揭开女儿家的心事,又羞又愤,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萧凝霜的眸色,彻底冷了下来。 然而,没等她开口,李轩却笑了。 他先是伸手,将萧凝霜面前那杯宋清婉倒的酒,端到自己面前,一饮而尽。 然后,他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向王婉漪,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王小姐,你刚才说什么?本宫没听清。”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王婉漪心头猛地一跳。 “我……我没说什么……”在李轩那看似随意,实则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下,王婉漪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哦?是吗?”李轩挑了挑眉,“本宫还以为,你在质疑父皇的赐婚,非议本宫的太子妃呢。” 轰! 这个帽子扣下来,王婉漪吓得魂飞魄散,一张脸瞬间血色尽失,“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殿下饶命!臣女……臣女是胡说八道!臣女罪该万死!” 质疑皇帝,非议太子妃,这两条罪名,哪一条都够她王家喝一壶的。 李轩看都未再看她一眼,目光转向脸色同样难看的宋清婉,语气却温和了许多:“清婉,本宫与你,情同兄妹。你的心意,本宫明白。但有些话,烂在肚子里,才是对你我最好的保护。今日之事,本宫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这番话,既是安抚,也是警告。既给了宋清婉台阶下,也彻底断了她不该有的念想。 宋清婉身子一颤,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 她屈膝一福,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清婉……失仪了。请殿下、太子妃恕罪。” …… 宋清婉含泪退下,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引得不少人心生怜惜。 王婉漪则被自家父亲兵部侍郎王崇之连拖带拽地拉走,临走前那怨毒的眼神,死死地剜了萧凝霜一眼。 一场风波,看似在李轩的雷霆手段下,被强行按了下去。 但宴会厅内那诡异的气氛,却愈发凝重。 那些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京城贵女们,此刻都收敛了心思,只是那一道道或嫉妒,或不甘的视线,依旧如芒在背,牢牢地粘在萧凝霜的身上。 萧凝霜端坐着,脊背挺得笔直,面纱下的容颜看不出喜怒,但握着酒杯的手,指节却微微泛白。 李轩感受到了她的紧绷。 他伸过手去,在桌案下,轻轻地覆盖住她微凉的手背,用自己的温度,一点点熨帖着她的肌肤。 萧凝霜的身子轻轻一颤,侧头看他。 李轩没有看她,只是目视着前方的歌舞,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我没有。”萧凝霜的声音有些硬邦邦的。 “还说没有?”李轩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在她手背上摩挲着,带着一股让人心头发痒的暖意,“刚才宋清婉给你倒酒的时候,你的杀气都快凝成实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拔剑砍人呢。” “胡说。”萧凝霜的耳根,悄悄地红了。 “不过……”李轩话锋一转,终于侧过头,黑亮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意,“我喜欢。” 萧凝霜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 “你吃醋的样子,比你舞剑的时候,还要好看。”李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蛊惑。 这句直白的情话,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在萧凝霜的心底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李轩,你放开。”她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羞恼。 “不放。”李轩耍起了无赖,“这辈子都不放。” 两人在桌下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不远处,三皇子李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端着酒杯的手,指节捏得发白,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二皇子李湛则是一脸的阴沉,又猛地灌下了一杯酒,酒水洒在衣襟上都浑然不觉。 他看着那本该属于他的赵雨柔,此刻正端坐在喜堂之上,看着那本该被他踩在脚下的李轩,如今正与美人调笑。 屈辱和怨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区域的暗流涌动。 “太子哥哥和太子妃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袍的年轻皇子,正端着酒杯,笑意吟吟地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七皇子,李逸。 在众多皇子中,李逸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母妃令狐燕出身北境拓跋部,只是个小族,在朝中毫无根基。 他自己也从不参与任何党争,平日里只知读书作画,温文尔雅,与世无争。 在众人眼中,他就是个可以忽略不计的透明人。 李轩看到他,眼底却闪过一抹谁也未曾察觉的深意。 “七弟。”李轩笑着举了举杯。 “太子哥哥。”李逸回了一礼,他的笑容很干净,像个不谙世事的邻家弟弟,“小弟见哥哥嫂嫂如此恩爱,心中实在是为你们高兴。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宋清婉、上官婉儿等人,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只是可惜了京城这么多位姐姐妹妹,对太子哥哥一往情深,如今怕是都要伤心欲绝了。”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微妙。 李轩眉梢微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想看看这个一向安静的弟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李逸仿佛没有察觉到兄长的审视,他眨了眨眼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对了!我倒有个主意!” 他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几桌的宾客都能听到。 “太子哥哥如今贵为储君,东宫之中,只有太子妃一人,未免太过冷清。父皇又最是疼爱哥哥,不如……” 李逸的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柄淬了剧毒的匕首,无声无息地刺向了李轩和萧凝霜。 “不如请父皇下旨,将宋姐姐、周姐姐,上官姐姐,王妹妹她们,都纳入东宫,册封为妃。如此一来,既能成全了姐姐们的一片痴心,又能为皇家开枝散叶,岂不是一桩天大的美谈?” 第109章 太子妃的地位,与本宫相同 李逸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喧闹的宴会厅里炸响。 瞬间,连靡丽的丝竹之声都停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 一道道或震惊,或幸灾乐祸,或探究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李轩、萧凝霜以及七皇子李逸的身上。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的毒计! 这一刻,就连一直看戏的三皇子李毅,看向自己这个七弟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一丝凝重。 这个提议,看似天真,实则恶毒到了极点。 这是要把李轩架在火上烤! 答应? 若是李轩点头,那他成什么了?一个见异思迁,贪恋美色的好色之徒! 他前脚刚在珍宝阁为萧凝霜一掷千金,又在宴会上霸气护妻,深情款款的形象瞬间就会崩塌得一干二净。 更重要的是,他会彻底伤透萧凝霜的心,让他与北境萧家的联盟,出现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 而且,京城贵女这么多,纳谁,不纳谁?纳了宋清婉,那上官婉儿怎么办?纳了上官婉儿,那周玉瑶呢? 无论怎么选,都会得罪一大批人,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不答应? 那更是后患无穷。 他当众拒绝,等于是一巴掌打在了所有对他有意的贵女脸上,也等于得罪了她们身后的整个家族。 左丞相宋明,上官家的上官鼎,还有其他一众朝中大员,都会对他心生芥蒂。 这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死局! 无论李轩怎么选,都是错! “七弟所言,甚是在理!” 死寂之中,二皇子李湛第一个跳了出来,他通红着双眼,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他看明白了,这是扳倒李轩的绝佳机会! “六弟,乃国之储君,为皇家开枝散叶本就是分内之事!宋小姐、上官小姐她们,哪一个不是家世显赫,才貌双全的奇女子?能入主东宫,辅佐太子,是她们的福气,也是我大周的福气!” 李湛的话,像是一块巨石,再次投入了本已波涛汹涌的湖面。 “没错!”三皇子李毅也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说出的话却同样诛心。 “父皇一直忧心六弟子嗣单薄,若能广纳贤妃,早日诞下皇孙,父皇定会龙颜大悦。六弟啊,这可是大孝啊!” 一个说是为国,一个说是为孝。 两人一唱一和,直接将李轩推到了一个不得不表态的悬崖边上。 无数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割在李轩和萧凝霜的身上。 宋清婉低着头,攥紧了手帕,心头既有羞愤,又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上官婉儿等人,也是面色各异,心思百转。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位权势滔天的太子殿下,要如何破解这个死局。 更想看看,那位一向清冷孤傲的太子妃,又会是何种反应。 萧凝霜的面纱下,脸色早已一片冰寒。 她放在桌下的手,因为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李轩的掌心。 她可以容忍那些女人的挑衅,因为那是女人之间的战争。 但她无法容忍,有人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算计她的丈夫,来践踏她的婚姻! 一股冰冷的杀意,从她身上缓缓升起。 若是此刻她手中有剑,她毫不怀疑,自己会一剑刺穿七皇子李逸那张看似无害的笑脸。 李轩感受到了她的怒火。 他反手,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用指腹轻轻安抚着她。 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他笑了。 他笑得云淡风轻,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身处绝境。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施施然地站起身,目光却没有看咄咄逼人的李湛和李毅,反而落在了那个一脸“天真”的始作俑者,七皇子李逸的身上。 “七弟这个提议,倒真是……别出心裁。” 李轩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李逸的心头,没来由地一跳。 “只是,”李轩慢悠悠地晃动着酒杯,酒液在杯中漾开一圈圈涟漪,“本宫怎么觉得,七弟你比本宫自己,还要关心本宫的家事呢?”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眼神却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东宫的主人不是我,而是你七皇子李逸呢!” 轰! 一句话,石破天惊!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也没想到,李轩的反击,会如此的直接,如此的霸道! 他没有去解释,没有去辩驳,而是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李逸。 你不是关心我后院的事吗? 好啊! 我直接给你扣一个“意图干涉储君家事,觊觎东宫权柄”的大帽子! 这罪名,可比什么“好色”、“不孝”要重得多了! 李逸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他那张白净的脸庞,瞬间血色尽失,变得煞白一片。 “太子哥哥……你……你误会了,我……我只是……”他语无伦次,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误会?”李轩冷笑一声,向前踏出一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李逸。 “本宫的太子妃,是父皇亲旨册封,是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东宫的!她的地位,与本宫等同!” “你当着满朝文武,当着本宫和太子妃的面,公然商议为本宫纳妾之事,将太子妃置于何地?将父皇的旨意置于何地?将我皇家的颜面,又置于何地?!” 李轩的声音一句比一句严厉,一声比一声响亮,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还是说,在你七皇子李逸的眼中,我大周的太子妃,就只是一个可以任人随意摆布的摆设吗?!” …… 李轩的质问,声声如雷,振聋发聩。 整个宴会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七皇子李逸被他那股滔天的气势压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计策,竟然被李轩如此简单粗暴地破解了。 不,这不是破解。 这是碾压! 李轩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直接掀了桌子,用最蛮横的姿态,将所有的阴谋诡计,碾得粉碎! 第110章 太子妃,谢谢你 “六弟息怒!七弟他……他年幼无知,口不择言,还请六弟看在兄弟情分上,饶他一次!” 关键时刻,三皇子李毅站了出来,对着李轩深深一揖。 他必须站出来。 这个计策,他虽然不是主谋,却也是帮凶。 如果任由李轩将“觊觎东宫”的罪名给李逸坐实了,那他这个煽风点火的,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年幼无知?”李轩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李毅,“三哥,你莫不是在说笑?七弟今年也一十有六了,早已封王开府。若是这个年纪还算年幼,那这满朝文武,岂不都成了嗷嗷待哺的婴儿?” 李毅的脸色一滞,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至于兄弟情分……”李轩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在本宫的太子妃被人当众羞辱,在本宫的家事被人当做棋子算计的时候,你们这些好兄弟,可曾念过半分情分?”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李毅、李湛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又落回到了面无人色的李逸身上。 “说!是谁教你的?!” 李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起惊雷。 李逸吓得浑身一哆嗦,“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 “没……没人教我……是……是我自己胡说的……太子哥哥饶命啊!”他哭喊着,磕头如捣蒜。 这一刻,他再也没有了半分皇子的仪态,像一条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 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心头发寒。 这位太子殿下,平日里看着温和爱笑,可一旦触及他的逆鳞,他便会化身为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而他的逆鳞,很显然,就是他身边那位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太子妃。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凝固到极点的时候。 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地搭在了李轩的手臂上。 是萧凝霜。 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李轩的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刹那间,仿佛整个大厅都亮了起来。 那是一张怎样惊心动魄的容颜。 眉如远山,眸若寒星,琼鼻樱唇,肌肤胜雪。 清冷与绝艳,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的身上完美地融合,形成了一种让人窒息的美。 所有人都看呆了。 即便是那些早就听闻过太子妃艳冠京城的贵女们,在亲眼见到这张脸时,依旧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自惭形秽。 萧凝霜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艳。 她清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那些曾经对李轩心存幻想的贵女们身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那声音,如同昆山玉碎,清冷而又决绝。 “东宫,有我,足矣。”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像是一道不可违抗的懿旨,带着母仪天下的威仪,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宣告了她对东宫,对李轩,绝对的主权! 这一刻,宋清婉的脸上血色尽褪。 这一刻,上官婉儿黯然垂首。 这一刻,所有不该有的念想,都被这六个字,斩得干干净净。 李轩看着身旁的妻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和满足。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那朵生长在北境冰原上的雪莲,终于愿意为他,在这东宫的红墙之内,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他反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然后,他牵着她,在所有人复杂的注视下,转身,向着大门外走去。 “三哥,你这婚宴,酒不错,菜也尚可。” “就是苍蝇多了些,有点倒胃口。” “本宫与太子妃,就先告辞了。” 他那懒洋洋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厅里,像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李毅、李湛、李逸三兄弟的脸上。 直到那对如神仙眷侣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外,众人才如梦初醒,大厅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三皇子李毅站在原地,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眼底是滔天的怒火和屈辱。 他精心准备的婚宴,他本想用来羞辱李轩的舞台,最终,却成了李轩和萧凝霜扬威立万,彰显恩爱的垫脚石! 他,成了整个洛阳城最大的笑话! …… 三皇子府的喧嚣与狼藉,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太子专属的宽大马车,在夜色中平稳地行驶着,车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晕。 车厢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萧凝霜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似乎想将方才那场闹剧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只是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夫人。” 李轩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 萧凝霜没有睁眼,只是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今天才发现,我的太子妃,不仅剑舞得好,这话说得,也霸气得很。” 李轩凑了过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东宫,有我,足矣。’啧啧,这话说出来,怕是整个京城的贵女,今晚都要睡不着觉了。” 萧凝霜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很得意?” “那当然。”李轩毫不掩饰自己的愉快,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自己的夫人这么会护食,我能不得意吗?” “谁……谁护食了!”萧凝霜的脸颊有些发烫,试图挣扎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还不承认?你刚才摘下面纱那一刻,我感觉整个大厅的灯都灭了。”李轩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磁性,“我当时就在想,这是谁家的仙女,怎么就便宜我这个凡夫俗子了呢?” 这般直白又肉麻的夸赞,让一向清冷的萧凝霜有些招架不住,她偏过头,不去看他那双含笑的眼睛。 “油嘴滑舌。” “这可不是油嘴滑舌。”李轩一本正经地纠正她,“这是肺腑之言。凝霜,你今天,真的……很美。” 他收起了玩笑的语气,声音里透着一股认真。 萧凝霜的心,轻轻一颤。 她转回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戏谑,只有化不开的温柔和专注。 “不过,”李轩话锋一转,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今天这出戏,倒是让我看清了一个人。” “谁?”萧凝霜顺着他的话问。 “老七,李逸。”李轩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车窗,“我这个弟弟,藏得可真够深的。平日里看着与世无争,温文尔雅,没想到出手就是杀招,而且是杀人不见血的阳谋。” “他确实不简单。”萧凝霜也蹙起了眉头,“他那个提议,看似天真,却将你逼入了死角。无论你答应与否,都会后患无穷。若非你直接掀了桌子,以势压人,今晚还真不好收场。” “所以说,对付这些自作聪明的阴谋家,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最纯粹的力量,把他们连人带棋盘,一起碾碎。”李轩的语气很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老大鲁莽,老二阴,老三毒,但这三人,都摆在明面上。唯独这个老七,像一条藏在草丛里的毒蛇,不叫,不闹,只等最关键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以后,你得防着他点。” 萧凝霜点了点头,心中对那个看似无害的七皇子,也生出了警惕。 马车内再次陷入了安静,但气氛却不再紧绷,反而多了一丝温馨的暖意。 李轩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冷的梅香,心中一片安宁。 权力的争斗,兄弟的算计,都仿佛被隔绝在了这方寸之间。 怀里拥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这天下,似乎才有了更具体的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萧凝霜感觉到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仿佛能将所有的不安都驱散。 “凝霜。”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为我,站出来。”李轩的声音低沉而真诚,“也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萧凝霜没有说话,只是反手,也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 马车缓缓驶入东宫,夜色温柔,今晚的月亮,似乎也格外的明亮。 第111章 太子的弱点,萧凝霜 三皇子府。 宾客散尽,徒留下一片狼藉。 被下人搀扶回房的李毅,早已换下了那件染血的喜服,此刻他一袭白衣,面沉如水地坐在书案后,眼神阴鸷得能滴出墨来。 空气中,还残留着未散的酒气和脂粉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殿下,您……该去新房了。王妃……还在等着您。”一名贴身的老太监,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 李毅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桌案上的一方砚台,狠狠地扫落在地。 “砰!” 上好的端砚碎成几块,墨汁四溅,染黑了名贵的地毯。 老太监吓得浑身一哆嗦,立刻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言。 李毅闭上眼,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宴会上的一幕幕。 李轩的霸道,萧凝霜的惊艳,以及最后那对璧人相携离去时,投向他那轻蔑的眼神。 还有满堂宾客那或同情,或讥讽,或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一切,都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针,反复扎在他的心上。 他,大周的三皇子,张贵妃的儿子,未来的储君热门,竟然在自己的大婚之日,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 奇耻大辱! “李轩……萧凝霜……”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眼中的滔天怒火已经敛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朝着新房的方向走去。 …… 喜庆的龙凤红烛,静静地燃烧着,烛火跳跃,映照得满室通红。 赵雨柔端坐在床榻边,一身凤冠霞帔,头上的珠翠沉重地压着她的脖颈。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从最初的忐忑,到后来的不安,再到此刻的麻木。 她知道,这场婚事,不是因为情爱,而是因为利益。她父亲右丞相赵德修,需要一个皇子做靠山。而失势的三皇子李毅,也需要赵家的支持来东山再起。 她只是一个筹码。 可即便如此,她心中也曾有过一丝微末的幻想。或许,这位以温文尔雅著称的三皇子,会是一个可以相敬如宾的夫君。 “吱呀——” 房门被推开,打断了她的思绪。 李毅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家常的锦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殿下。”赵雨柔连忙站起身,福了一礼,声音有些干涩。 李毅的目光,在她那张精心装扮过的脸上扫过,那张脸很美,楚楚可怜,足以让任何男人心动。 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温度,反而带着一丝审视和嘲弄。 “坐吧。”他淡淡地开口,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赵雨柔局促地重新坐下,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赵雨柔。”李毅放下茶杯,终于正眼看她,“你可知,我为何要娶你?” 赵雨柔的心一沉,低声道:“臣妾……知道。” “知道就好。”李毅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需要你父亲的支持,而你需要三皇子妃这个身份。我们各取所需,很公平。” 他的话,像一把刀子,将最后那层虚伪的温情面纱,也毫不留情地割开。 赵雨柔的脸色,白了一分。 “所以,”李毅缓缓地走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做好你该做的。当一个安分守己的三皇子妃,为我笼络好你的父亲。除此之外,不该有的心思,最好都收起来。” 他伸出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 “尤其是……对二哥的心思。” 赵雨柔浑身一僵,瞳孔猛地收缩。 “我……我没有……”她慌乱地辩解。 “没有?”李毅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那点青梅竹马的破事?若不是太子李轩乱点鸳鸯谱,请父皇将你指婚给我,让二哥与我作对,他好坐山观虎斗,你现在,怕是已经成了我二哥的妃子了吧?” 赵雨柔的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记住,你现在是我李毅的女人。”李毅的指尖,用力地捏着她的下颌,眼神里满是占有欲和厌恶,“我这个人,有洁癖。我不允许我的妻子,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 “所以,从今日起,你睡这里。”他松开手,指了指那张铺着鸳鸯锦被的婚床。 “我睡书房。” 说完,他再也没有看她一眼,转身,决然地走出了这间喜气洋洋却冰冷刺骨的新房。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 赵雨柔瘫坐在床边,头上的凤冠歪向一旁,珠翠凌乱。 两行清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看着铜镜中那个妆容精致,却满脸泪痕的自己,又看了看这满室刺眼的红色。 良久,她缓缓地抬起手,擦干了眼泪。 镜中的那张脸上,凄楚和软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而坚硬的东西。 李毅,你羞辱我。 李轩,你毁了我的姻缘。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都把我当成棋子。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棋子,也是会翻盘的。 …… 夜,更深了。 三皇子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李毅背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幕,那张俊雅的脸庞,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沉。 新婚之夜,他却独自待在书房,这消息,想必明日一早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他不在乎。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李毅,咽不下这口气! “殿下。”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身着青色长衫,面容清瘦的中年文士,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李毅的第一谋士,徐林。 “坐。”李毅没有回头,声音嘶哑。 “谢殿下。”徐林在下首坐下,看着地上破碎的砚台和李毅紧绷的背影,心中了然。 他没有急着开口劝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此刻的李毅,就像一头受伤的困兽,需要自己舔舐伤口。 果然,半晌之后,李毅转过身,一拳砸在书案上。 “徐先生,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暴躁,“我精心策划的一场局,不仅没能羞辱到李轩,反而让他和萧凝霜出尽了风头!我,成了他们夫妻情深的垫脚石!” “我恨!我恨不得现在就带人,冲进东宫,将他碎尸万段!” 徐林神色平静,缓缓地为他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 “殿下,成大事者,需有静气。太子势大,正面相抗,本就是不智之举。” 李毅端起茶杯,猛地灌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让他稍稍冷静了一些。 “静气?你让我如何有静气!”他喘着粗气,“今日之后,我在京城,还有何颜面可言?那些朝臣,会如何看我?父皇,又会如何看我?” “殿下,面子是小,里子是大。”徐林慢条斯理地开口,“今日之败,看似是太子大获全胜,实则,他也暴露出了自己最大的弱点。” “弱点?”李毅一愣,皱眉道,“他如今圣眷正浓,又有萧家军方支持,行事霸道,毫无顾忌,他还有何弱点?” 徐林的眼中,闪过一抹智珠在握的精光。 “他的弱点,就是他身边那位太子妃,萧凝霜。” 第112章 无后为大 “萧凝霜?”李毅有些不解,“你是说,让我对付一个女人?这……未免太下作了。” “而且,萧凝霜是李轩的逆鳞,之前她在白马寺遇险,李轩直接屠灭了黑风山贼,鸡犬不留,最后还召我和二哥等七位皇子去他东宫,警告我们一番。” “不。”徐林摇了摇头,“殿下误会了。学生的意思是,太子对太子妃的这份‘深情’,既是他的铠甲,也是他的软肋。” 他站起身,走到李毅身边,压低了声音。 “殿下请想,太子大婚至今,已近半年。可东宫之中,除了太子妃,再无其他女人。太子妃的肚子,也迟迟没有动静。” 李毅的眼睛,倏地亮了。 他瞬间明白了徐林的意思。 “你是说……子嗣?” “然也!”徐林抚掌一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可是圣人说的。太子身为储君,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国祚,乃是其首要的责任和义务。他如今专宠太子妃一人,致使东宫无后,这便是‘德不配位’!” 李毅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这个计策,比之前七皇子那个提议,要高明百倍! 那个提议,是逼着李轩做选择,李轩可以直接掀桌子不玩。 而这个计策,是从“孝道”和“国本”入手,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用的,是软刀子! 李轩再霸道,他能公然说自己不要子嗣,不要江山稳固吗? “好……好计!”李毅一拍大腿,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兴奋,“此计甚妙!我们不直接攻击他,而是攻击他的‘不孝’与‘失责’!看他如何应对!” “正是此理。”徐林微微一笑,“我们甚至不需要自己出面。我们只需要将这阵风,吹到陛下的耳朵里。陛下,才是最关心皇嗣的人。” “没错!”李毅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父皇本就对老六的成长速度有所忌惮,若再让他觉得,老六为了一个女人,连皇家的血脉传承都不顾了,父皇会怎么想?” “届时,陛下只需一道旨意,给东宫塞几个女人进去。那萧凝霜性情孤高,岂能容忍?他们夫妻一旦失和,与萧家的联盟,便会出现裂痕。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徐林补充道。 “妙!实在是妙!” 李毅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此计天衣无缝。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他停下脚步,看向徐林,眼中满是赞许。 “先生真乃我的子房!”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已经彻底恢复了冷静和阴狠。 他走到书案前,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 “看来,是时候让我那母妃,还有我那位‘好情人’,去父皇面前,吹吹枕边风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李轩,萧凝霜,你们的恩爱,就快要到头了! …… 翌日。 清晨的阳光,刚刚洒满皇城。 三皇子李毅大婚次日,本该是携新妇入宫拜见帝后和生母的日子。 但他却独自一人,先行踏入了自己母亲张贞兰所在的长春宫。 长春宫内,张贵妃早已等候多时。 她一袭华贵的宫装,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真实年纪,但此刻,那双凤目里却满是心疼和怒意。 “毅儿!” 一见到李毅,张贵妃便快步上前,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 “你……昨夜……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眼圈泛红,“我儿受委屈了!” “母妃,儿子不孝,让您跟着蒙羞了。”李毅对着张贵妃,深深一拜。 “快起来!”张贵妃将他扶起,拉到一旁坐下,挥手屏退了所有宫人。 “都是那李轩和萧凝霜!那对贱人!”张贵妃咬牙切齿,平日里雍容华贵的仪态荡然无存,“一个仗着有皇后撑腰,一个仗着有萧家撑腰,简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在你大婚之日如此放肆,这打的不是你的脸,这是在打我们母子的脸,是在打整个张家的脸!” “母妃息怒。”李毅的表情倒是很平静,“一时之气罢了。儿子今日来,是有一计,想请母妃相助。” “哦?”张贵妃止住怒火,看向自己的儿子。 李毅便将徐林的计策,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张贵妃越听,眼睛越亮,脸上的怒气渐渐被一抹阴冷的笑意所取代。 “好,好一个‘无后为大’!”她抚掌称快,“这个计策好!毅儿,你那个谋士,当真有大才!这才是诛心之计!” 她看向李毅,眼神里满是欣慰和狠毒。 “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母妃身上。父皇虽然偏爱皇后那个贱人生的儿子,但他更看重江山社稷,看重皇室的血脉传承!” “今日,我便去陛下面前‘哭诉’一番。我倒要看看,在父皇心中,是他儿子的孝道国本重要,还是他那个儿媳妇的嫉妒心重要!” 张贵妃的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 与此同时,另一座宫殿,清雅幽静的漱玉轩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淑妃柳倾城,正临窗而坐,素手抚琴。 她身着一袭淡紫色宫装,云鬓高耸,眉目如画,整个人美得如同一幅仕女图。 她是大周公认的,仅次于皇后慕容雪和太子妃萧凝霜的美人。 只是她的美,带着一种江南水乡的温婉柔媚,最是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一曲终了,她幽幽一叹,眉宇间染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愁绪。 “娘娘,三殿下来了。”一个心腹宫女,悄声在她耳边禀报。 柳倾城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亮色,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她挥了挥手。 “让他从暗门进来。” 片刻之后,一身便服的李毅,出现在了内殿。 “倾城。”他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她的手。 柳倾城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站起身,对着李毅福了一福,声音疏离。 “殿下新婚燕尔,不在府中陪伴新王妃,来臣妾这偏僻的宫苑做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楚。 李毅心中一软,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倾城,你明知我心中只有你。娶那赵雨柔,不过是权宜之计。” 柳倾城在他的怀中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推开他。 “殿下如今是做大事的人,臣妾不敢奢求什么名分,只求殿下心中,能有臣妾一席之地,便心满意足了。”她伏在他的肩头,声音哽咽,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李毅心中大动,抱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 “放心,等我大事一成,这天下,都将是我们的。” 温存片刻,李毅将自己的计策,也告诉了柳倾城。 柳倾城静静地听着,那双水波潋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殿下的计策虽好,”她抬起头,柔声细语,“但陛下生性多疑,若是由张贵妃娘娘一人提及,怕是会以为贵妃娘娘是为殿下鸣不平,反而会引起陛下的反感。” “那依你之见?”李毅问道。 柳倾城的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 “此事,需得润物细无声。”她伸出纤纤玉指,点在李毅的胸口,“张贵妃娘娘那边,可以从‘理’字入手,跟陛下谈国本,谈责任。” “而臣妾这边,则要从‘情’字入手。” 她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第113章 再起风雨 “陛下最是念旧,也最心疼皇后娘娘。臣妾只需在伺候陛下时,不经意地提一句,说皇后娘娘常年礼佛,孤身一人,若是能有个皇孙承欢膝下,该是多大的慰藉。再感叹一句,太子与太子妃情比金坚,若是能早日诞下麟儿,那更是天大的喜事。” “如此一来,陛下只会觉得,臣妾是善解人意,为皇家和睦着想,绝不会怀疑到殿下身上。” 李毅听得双眼放光,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倾城,你真是我的解语花!” 柳倾城靠在他的怀里,脸上带着温顺的笑容,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无人能懂的幽深。 她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暗道:李毅,你放心,我不仅会帮你,我还会帮我自己。 这漱玉轩,我早就住腻了。 …… 紫宸殿。 大周的权力中枢,气氛庄严肃穆。 皇帝李承业批阅完最后一份奏折,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 人到中年,即便他勤于保养,精力也大不如前了。 “陛下,张贵妃娘娘求见。”殿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 “让她进来。”李承业的语气有些不耐。 他知道张贞兰为何而来。昨天老三的婚宴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这个做父皇的,岂能不知? 果然,张贵妃一进来,便跪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 “陛下!您要为毅儿做主啊!” 她哭诉着李轩如何在婚宴上嚣张跋扈,如何不给三皇子留半点情面,将李毅说成了一个受尽欺凌的小可怜。 李承业听得心烦,摆了摆手。 “行了!朕知道了。他们兄弟间胡闹,你一个妇道人家,跟着瞎掺和什么!” 张贵妃见状,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惹得皇帝厌烦,立刻话锋一转,用帕子拭着眼角,幽幽地叹了口气。 “臣妾知道,毅儿技不如人,怨不得太子殿下。臣妾只是……只是心疼陛下。” “心疼朕?”李承业挑了挑眉。 “是啊。”张贵妃抽泣着,“陛下为国事操劳,日夜不休,盼的,不就是儿孙满堂,享享天伦之乐吗?可如今,太子殿下大婚已近半年,东宫却冷冷清清,连个喜讯都无。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恩爱是好事,可……可这国本为重,皇嗣为大啊!若是因为太子妃善妒,而耽误了为皇家开枝散叶,这……这让天下人如何看我们皇家?又让陛下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句句不离“为陛下着想”、“为皇家颜面”,听起来,倒真像是一个忠心耿忿的贤妃。 李承业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朕乏了,你先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张贵妃见好就收,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嘴角,却噙着一抹得意的冷笑。 李承业靠在龙椅上,闭目沉思。 张贞兰那点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 但她的话,却也实实在在地戳中了他的心事。 皇嗣。 这确实是个问题。 他这个太子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出色,太有主见,成长得太快了。 快到让他这个父皇,都感到了一丝压力。 而他这份出色,又与萧家那把北境的利剑,捆绑得太紧。 如今,他又对太子妃专情至此,这看似是优点,但在帝王看来,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一个没有弱点的储君,一个派系力量过于单一且强大的储君,对皇权,永远是威胁。 夜里,李承业宿在了淑妃柳倾城的漱玉轩。 柳倾城温柔体贴,为他捏着肩膀,声音软糯。 “陛下,您今日似乎心事重重?” “还不是朝中那些烦心事。”李承业随口应付道。 柳倾城幽幽一叹。 “说起来,臣妾今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哦?”李承业来了点兴趣,“她怎么样?” “皇后娘娘一切都好,只是……臣妾看着,娘娘清修的日子,实在是孤单了些。”柳倾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怜惜,“臣妾当时就在想,若是……若是有个粉雕玉琢的小皇孙,能时常去陪陪娘娘,娘娘定会开怀许多。” 她说完,又像是说错了话一般,连忙道:“臣妾多嘴了。” 李承业的身子,微微一僵。 又是皇孙。 白天张贞兰说,晚上柳倾城说。 一个从国本说,一个从皇后说。 他就算是头猪,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但他不得不承认,柳倾城的话,比张贞兰的话,更能打动他。 他对皇后慕容雪,感情是复杂的。有愧疚,有忌惮,但终究是结发妻子,是轩儿的母亲。 让一个孙儿去陪伴她,这个提议,让他无法不动容。 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或许,他们说的对。 是时候,给轩儿的东宫,添些人了。 这既是为了皇嗣,也是为了分一分萧家的势,更是为了……敲打一下他那个过于完美的太子。 让他明白,君王的雨露,需得均沾。 君王的权力,不容挑战。 良久,他坐起身,原本疲惫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殿外,侍立许久的大太监王福,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陛下。” 李承业看着殿外深沉的夜色,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望向了东宫的方向。 “王福。” “奴才在。” “太子成婚,多久了?” 王福躬身答道:“回陛下,整五月又二十一天了。” “半年了啊……”李承业低声自语,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一下,又一下,敲在王福的心上。 “传朕旨意,命宗人府和礼部,共同拟一份名单。” 王福的心猛地一跳,头埋得更低了。 “甄选京中品貌端庄、家世清白的适龄贵女,为东宫……充实后庭。” 第114章 萧凝霜:今天晚上,来我房间吧 皇帝李承业一道为东宫充实后庭的旨意,宛如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洛阳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消息传出宫门,不过半个时辰,便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洛阳城内,无论是一等一的公侯府邸,还是稍有品阶的官员之家,全都沸腾了。 太子李轩! 那可是当今大周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文能定国,武能安邦,于匈奴使团面前舌战群儒,不费一兵一卒便为大周夺回万匹战马,这是何等的功绩?更遑论他那俊美无俦的容貌,早已是京城无数怀春少女的梦中情郎。 虽说东宫已有了一位太子妃萧凝霜,可那又如何? 太子妃再尊贵,也只是正妻。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更何况是未来的天下之主!能将自家女儿送入东宫,哪怕只是做个侧妃、良娣,那也是泼天的富贵,一步登天! 一时间,各家府邸的门槛几乎要被媒婆踏破。 左丞相宋明府上,宋清婉听闻消息,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她对着铜镜,细细描摹着自己的眉眼,镜中的人儿我见犹怜,她低声呢喃:“殿下,清婉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机会了……” 兵部侍郎王崇府上,王婉漪更是直接摔了心爱的玉簪,对着父亲大发脾气:“爹!你一定要想办法把我送进去!那个萧凝霜不过是仗着家世好,凭什么她能做太子妃,我就不行?” 更有吏部尚书周文,他本是二皇子的人,此刻也动了心思,拉着女儿周玉瑶的手,语重心长:“瑶儿,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若能入东宫,博得太子殿下欢心,于为父,于整个周家,都是天大的助力!” 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狂热之中。无数双眼睛,都盯上了东宫那看似平静的后院。 …… 东宫,承恩殿。 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李轩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手中那盏尚好的雨前龙井,早已失了温度。 萧凝霜坐在他的身侧,绝美的脸庞上覆盖着一层寒霜,她没有说话,但紧紧抿着的红唇,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殿下侍立的柳如烟,更是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仿佛随时都会化作一柄出鞘的利刃。 唯有铁牛,还在不明所以地挠着头,小声嘀咕:“不就是给殿下多找几个媳妇嘛,父皇关心殿下,是好事啊,大家怎么都这个脸色?” “砰!” 荆云一脚踹在铁牛的屁股上,压低声音怒斥:“你懂个屁!闭嘴!” 铁牛委屈地闭上了嘴,却还是想不明白。 就在刚才,荆云面色凝重地从宫外回来,带回了两个消息。 第一,为东宫选妃的旨意,千真万确。宗人府和礼部已经开始拟定名单,整个京城的官宦世家都闻风而动。 第二,经过他暗中查探,此事背后,果然有张贵妃和淑妃柳倾城的影子。正是她们二人,一唱一和,一个从“国本”入手,一个从“孝道”切入,在父皇耳边吹了两天枕边风,才最终促成了这道旨意。 “张贞兰!柳倾城!” 李轩缓缓吐出这两个名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狂暴的气息从他身上升腾而起,让殿内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好一个三弟!好一个李毅!明着斗不过我,就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吗?真以为我李轩的东宫,是他们想塞人就能塞进来的?” 他眼中杀机毕现,抬脚便要往外走。 “本宫现在就进宫,去找父皇理论!我倒要问问他,我东宫的事,何时轮到一个贵妃和一个淑妃来指手画脚了!” 他身为太子,为国为民,立下赫赫功劳。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父皇的猜忌和打压,是后宫嫔妃的肆意算计!这口气,他咽不下! “殿下!”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萧凝霜瞬间起身,拦在了他的面前。 她伸出素手,紧紧抓住了李轩的衣袖,那双平日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此刻却写满了理智与坚决。 李轩的脚步顿住了,他回头,看着妻子坚定的脸庞,胸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霜儿,你让开。此事,我必须去问个清楚!” 萧凝霜摇了摇头,抓着他衣袖的手,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开口。 “殿下,你现在去,便是自投罗网,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 萧凝霜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李轩的怒火之上。 他停下脚步,眉头紧锁,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得不像话的妻子。 “自投罗网?父皇下这样的旨意,本就是偏袒老三,打压于我!我若再不反抗,岂不是任人宰割?” “反抗,也要讲究方法。” 萧凝霜将他拉回座位上,亲自为他续了一杯热茶,殿内的气氛随着她的动作,稍稍缓和了一些。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而有条理:“殿下,你有没有想过,父皇为何会听信张贵妃和柳倾城之言?” 李轩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无非是忌惮我,忌惮我背后的萧家和慕容家。” “这只是其一。”萧凝霜摇了摇头,“父皇是帝王,他所做的一切,都源于帝王心术。他需要平衡,需要掌控。殿下你最近声望太盛,功劳太大,又与我萧家捆绑太深。他看不惯,所以要敲打,要分化。” “往东宫塞人,就是最好的分化手段。新人入宫,必然会分走殿下的宠爱,也会动摇我这个太子妃的地位。一旦我与殿下生了嫌隙,萧家自然也会与殿下离心。这便是父皇想看到的局面。” 李轩静静地听着,他发现,自己这位太子妃,不仅剑法超群,对于人心的洞察,对于朝堂局势的分析,竟也如此透彻。 他之前只顾着愤怒,却忽略了这背后最深层的逻辑。 “你说的对。”他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许多,“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自然不能。”萧凝霜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殿下,父皇、张贵妃,他们用以攻击我们的最锋利的武器,是什么?” 李轩一怔,随即脱口而出:“国本!皇嗣!” “没错。”萧凝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脸颊上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但语气依旧镇定。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成婚至今,已有近半年,我这里却迟迟没有动静。这便给了他们最好的借口。他们可以打着为皇家开枝散叶的旗号,名正言顺地往东宫塞人,我们就算反对,在‘理’字上也站不住脚。” 李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啊,他们最大的破绽,就在于此。 因为他尊重萧凝霜,也因为两人之间一开始的隔阂,他们成婚至今,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一直分房而居,有名无实。 在外人看来,这便是太子妃“无所出”的铁证。 “所以……”李轩看着她,呼吸都变得有些灼热起来。 萧凝霜迎着他的目光,这一次,她没有躲闪。 那抹红晕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所以,我们必须把这个最大的破绽,给补上。” 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如同蚊蚋,却清晰地传入了李轩的耳中。 “殿下……今夜,来我房里吧。”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第115章 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荆云和柳如烟齐齐低下了头,假装自己是两根柱子。 铁牛瞪大了牛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看看李轩,又看看萧凝霜,脸上写满了“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李轩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主动提出要与自己圆房的女子,她明明羞得耳根都红透了,却依旧挺直了脊背,用最冷静的语气,说着最动人的情话。 这不仅仅是夫妻间的亲密,这更是她在此刻,选择与他并肩作战的宣言。 她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为他筑起一道对抗风雨的城墙。 之前所有的愤怒、憋屈,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柔情与感动。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 “好。” 一个字,重若千钧。 他反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声音低沉而温柔:“凝霜,委屈你了。” 萧凝霜摇了摇头,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那点紧张和羞涩,也渐渐被一股暖意所取代。 “我们是夫妻,本就该如此。只是……”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我们只有一晚上的时间。明日之后,我们便对外宣称,我已有了身孕。当然,这只是缓兵之计,用以拖延时间。只要能拖到母后出关,此事,便有了转机。” 皇后慕容雪,才是这后宫真正的主人。只要她出关,张贵妃和柳倾城,断然不敢再如此放肆。 李轩笑了。 他笑得格外开怀,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好一个缓兵之计!凝霜,你可真是我的女诸葛!” 他站起身,拉着她的手,朗声道:“荆云,铁牛,传令下去,东宫今夜戒严,任何人不得擅入后殿。另外,去御膳房传膳,今晚,本宫要与太子妃,好好喝一杯。” “是,殿下!” 荆云和铁牛领命而去,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夜色,很快降临。 承恩殿内,红烛高燃,暖意融融。 一桌精致的酒菜,一杯醇香的合卺酒。 李轩与萧凝霜相对而坐,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有一种别样的温馨在空气中流淌。 酒过三巡,萧凝霜的脸颊早已染上了醉人的酡红。 李轩扶着她,走进了那间他从未踏足过的寝殿。 寝殿内,熏香袅袅,纱幔轻垂。 萧凝霜坐在床沿,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心跳如擂鼓。 李轩走到她的面前,半蹲下来,仰视着她。 他没有急着做什么,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温柔地凝望着她。 “凝霜,你怕吗?” 萧凝霜贝齿轻咬下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李轩轻笑出声,他轻轻执起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 寝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 李轩的指尖温热,轻轻摩挲着萧凝霜冰凉的手背,像是在传递着一股安定的力量。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最温柔的动作,一点点解开她繁复的宫装。 当外袍滑落,露出里面轻薄的寝衣时,萧凝霜的身子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并拢双臂。 李轩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只有满满的珍视与怜惜。 “凝霜,若是不愿,我们……” 他的话还未说完,萧凝霜却主动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这个动作,笨拙而生涩,却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勇气。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音带着一丝微颤的呢喃。 “我愿意。” 这三个字,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瞬间点燃了李轩心中所有的柔情。 他不再犹豫,打横将她抱起,轻轻放在了那张铺着大红锦被的床榻上。 红色的纱幔缓缓落下,遮住了一室春光。 …… 起初,是紧张的,是带着一丝痛楚的。 萧凝霜紧紧地咬着唇,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李轩感受到了她的僵硬,他停了下来,俯下身,用带着酒气的吻,温柔地落在她的眉心,她的眼角,她的鼻尖。 “别怕,交给我。” 他的声音,沙哑而蛊惑,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渐渐地,紧张被一种陌生的感觉所取代。 像是漂浮在云端,又像是沉溺于深海。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幔的缝隙,悄悄地溜了进来,洒下一地银霜。 殿内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和那一声声压抑不住的低吟。 这一夜,很长,也很短。 当床单上那一抹鲜艳的殷红绽放时,也代表着,那个清冷如霜的萧家大小姐,真正成为了太子李轩的女人。 …… 翌日。 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亮了寝殿。 萧凝霜是被一阵酥痒感弄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便看到李轩正侧躺在她的身边,用一缕发丝,轻轻地搔弄着她的鼻尖,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意。 “醒了?我的太子妃。” 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慵懒沙哑,听在耳中,却让萧凝霜的脸颊瞬间红透。 昨夜那些疯狂而羞人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她下意识地拉起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羞恼的眸子瞪着他。 “无赖!” 李轩哈哈大笑,伸手将她连人带被一起揽入怀中。 “现在才骂我无赖,是不是太迟了点?” 他低下头,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萧凝霜的身子一僵,随即却慢慢放松下来,任由自己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安宁,将她整个人包裹。 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这种感觉。 阳光下的李轩,褪去了平日里的深沉与锐利,只剩下属于丈夫的温柔与宠溺。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或许,父皇那道旨意,也并非全是坏事。 至少,它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也让她与他之间,再无隔阂。 “殿下……”她轻声开口。 “嗯?” “你昨晚……累不累?” 李轩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得更加开怀,他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暧昧地低语。 “为凝霜效劳,累死也心甘情愿。” 萧凝霜的脸,彻底变成了熟透的苹果。 两人在床上温存了许久,直到殿外传来柳如烟的请安声,才终于起了床。 当两人携手走出寝殿时,等候在外的柳如烟、荆云和铁牛,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 太子殿下神清气爽,眉宇间尽是满足的笑意,走路都带着风。 而太子妃,虽然依旧清冷,但眉梢眼角,却多了一抹往日没有的妩媚与风情。 那张绝美的脸庞,像是被雨水滋润过的海棠花,娇艳欲滴,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她虽然不是过来人,但是都懂。 柳如烟的嘴角,勾起一抹由衷的笑意,她上前为萧凝霜整理着衣襟,动作轻柔。 荆云则是对着李轩,默默地抱了抱拳,眼神里写满了“恭喜”。 只有铁牛这个憨货,凑到李轩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然后一脸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 “殿下,您真是厉害!俺就说,太子妃这么漂亮,您怎么能忍得住呢!俺看您今天这精神头,昨晚肯定没少辛苦!” “滚!” 李轩笑骂着一脚踹了过去。 整个东宫,都因为这对新婚夫妇的真正结合,而充满了欢快活泼的气息。 李轩牵着萧凝霜的手,站在庭院中,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昨夜的缠绵,不仅是身体的结合,更是灵魂的交融。他能感觉到,他和萧凝霜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与默契。 他侧过头,看着妻子娇艳的侧脸,心中豪情万丈。 后院的火,他已经用最直接的方式给灭了。 现在,是时候让那些算计他的人,尝尝引火烧身的滋味了。 李轩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对着萧凝霜轻声道。 “凝霜,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116章 本宫再说一遍,你们什么身份 庭院中阳光和煦,李轩牵着萧凝霜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细腻的温度,心中的万丈豪情与怒火交织在一起。 昨夜的温存是蜜糖,父皇的旨意便是砒霜。 他李轩的东宫,绝不能成为别人随意安插棋子的棋盘。 “凝霜,好戏,才刚刚开始。” 李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力量。 萧凝霜抬眸看他,雨后海棠般娇艳的脸庞上,神色却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理智。 “夫君打算如何应对?” “他们不是拿皇嗣说事吗?”李轩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本宫就给他们一个皇嗣。” 萧凝霜的脸颊微微泛红,瞬间明白了李轩的意思。 “殿下是想……假孕?” “正是。”李轩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父皇既然下了旨,我们直接抗旨,乃是下下之策。但你若此时有了身孕,那便是天大的喜事。父皇再想往东宫塞人,就得掂量掂量。天下人会如何看他?朝臣会如何议论?一个为了制衡太子,连自己即将出生的皇孙都不顾及的帝王?这个名声,他担不起。” 这确实是一招妙棋。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用他们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堵住他们自己的嘴。 萧凝霜的眸光微动,补充道:“此事还需母后配合,只要我们能拖到母后出关,由她老人家出面,张贵妃和柳倾城便再无兴风作浪的可能。” “知我者,凝霜也。”李轩满意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他当即唤来荆云。 “荆云,你立刻去办一件事。”李轩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去寻几个嘴巴不严的宫人,让他们‘无意间’听到太子妃身体不适,请了太医入宫。然后,再让他们‘不小心’将太子妃已有喜脉的消息,传到紫宸殿、永宁宫和玉秀宫去。” 他特意强调:“记住,要办得像那么回事,不能刻意,要让他们觉得是自己打探到的天大秘密。” “属下明白。”荆云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庭院中。 看着荆云离去的方向,李轩心中的怒火却并未平息。 被动防守,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他转头看向萧凝霜,沉声道:“凝霜,单单如此还不够。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让他们知道,算计我李轩,是要付出代价的。” 萧凝霜看着他眼中熊熊燃烧的战意,没有劝阻。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一头猛虎,不是一只绵羊。 虎被挑衅,必要亮出爪牙。 “我陪殿下一起去。”她语气平淡,却无比坚定。 李轩心中一暖,他要的就是她这份无条件的支持。 “好!我们夫妻二人,今天就去会一会那两位‘深谋远虑’的娘娘!” 说罢,李轩牵起萧凝霜的手,大步流星地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 铁牛和柳如烟紧随其后,二人周身都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今日的东宫,全员出动,气势汹汹。 …… 永宁宫。 三皇子李毅的生母张贵妃,正与淑妃柳倾城相对而坐,悠闲地品着香茗。 “妹妹,这回可要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在陛下面前吹了那阵枕边风,此事还未必能成呢。”张贵妃满面春风,心情极好。 柳倾城掩唇轻笑,眉眼间风情万种:“姐姐说哪里话。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为他绵延子嗣,也是你我做妃子的本分。只是可惜了太子妃,听说太子殿下对她宠爱有加,这新人一进宫,怕是要伤心了。” 她嘴上说着可惜,眼中却全是幸灾乐祸。 张贵妃冷哼一声:“一个善妒的女人,本就不配做太子妃。若不是她萧家势大,这太子妃的位置,哪里轮得到她?” 两人正一唱一和地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声音发颤。 “娘娘,不好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杀过来了!” “什么?” 张贵妃与柳倾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们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便看到两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殿门口。 李轩一身玄色锦袍,面若寒霜,龙行虎步而来。 他身边的萧凝霜,一袭素色宫裙,神情清冷,却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仪。 两人并肩而立,竟如两柄出鞘的绝世神兵,锋芒毕露,让整个永宁宫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李轩的目光扫过殿内错愕的二人,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张贵妃,柳淑妃,本宫的东宫,何时轮到你们来做主了?” …… 李轩的声音不高,却像是惊雷一般在永宁宫大殿内炸响。 殿内的宫女太监们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跪倒在地,将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张贵妃最先反应过来,她毕竟是执掌后宫多年的贵妃,很快便镇定下来。 她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脸上露出几分长辈的威严。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本宫与淑妃妹妹,不过是体恤殿下,关心皇家子嗣,何来为你做主一说?” 她身旁的柳倾城也立刻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柔弱模样,起身对着李轩福了一福,声音娇柔委屈。 “殿下息怒。臣妾与贵妃姐姐绝无他意,只是想着皇后娘娘常年闭关,臣妾们身为父皇的妃嫔,理应为殿下分忧。若有思虑不周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好一个“分忧”,好一个“恕罪”。 两人一唱一和,将自己摆在了关心晚辈、顾全大局的制高点上,仿佛李轩的怒火,才是无理取闹。 若是换做旁人,或许就被她们这番话给堵了回去。 但她们面对的,是李轩。 一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李轩。 他甚至懒得与她们辩论什么“国本”、“皇嗣”,只是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她们,一字一顿地开口。 “本宫再问一遍,你们,是什么身份?” 张贵妃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本宫乃是陛下的贵妃。” “不错,贵妃。”李轩的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你是父皇的女人,不是本宫的。本宫的家事,我东宫的后院,何时轮到父皇的妾室来指手画脚了?” “妾室”二字,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张贵妃和柳倾城的脸上。 她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在大周,后宫妃嫔,说白了,就是皇帝的妾。 只有皇后,才是名正言顺的妻。 这个事实谁都清楚,但从未有人敢如此赤裸裸地当着她们的面说出来。 这已经不是不敬,这是羞辱! “你……你放肆!”张贵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轩的手都在哆嗦,“李轩!本宫是你的长辈!你竟敢如此与本宫说话!” “长辈?”李轩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那股迫人的气势让张贵妃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本宫的母亲是皇后慕容雪。你是本宫哪门子的长辈?论身份,本宫是储君,未来的天子。你不过一介贵妃。论尊卑,本宫的太子妃乃是将门之女,诰命在身,也远不是你一个靠着家族荫庇的后宫妇人能比的。” “你给本宫听清楚了。”李轩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浓烈的杀意,“我李轩的妻子,只能有一个。我东宫的子嗣,也只会从我妻子的肚子里出来。谁敢把手伸到我东宫,我就剁了谁的手!谁敢再打我妻子的主意,我就拧断谁的脖子!”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刀子,在张贵妃和柳倾城的脸上一一刮过。 “至于你们……”他顿了顿,语气中的轻蔑毫不掩饰,“还是管好自己吧。别忘了,这后宫,姓慕容,不姓张,也不姓柳。” 这番话,诛心至极。 第117章 她们没资格,那朕可有? 不仅将她们的脸面撕得粉碎,更是直接戳中了她们最深的恐惧。 只要皇后慕容雪还在一日,她们就永远只能是妾,永远要仰人鼻息。 柳倾城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浑身瘫软地跌坐在椅子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贵妃则是气急败坏,她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她猛地指向李轩,尖声叫道:“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目无君上,目无陛下!此事乃是陛下的旨意,你竟敢公然违抗!来人!去请陛下!本宫倒要看看,在陛下面前,你还敢不敢如此猖狂!” 她已经彻底失了理智,只想让皇帝来为自己做主,狠狠地惩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子。 就在她话音刚落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一个太监尖细而绵长的唱喏声。 “陛下驾到——!” 这声音仿佛一道天雷,让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张贵妃和柳倾城脸上的惊怒瞬间化为了狂喜和委屈,仿佛看到了救星。 而李轩,则是缓缓转过身,看向殿门的方向,黑色的瞳孔中,一片深不见底。 只见皇帝李承业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在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股属于帝王的威压,却在一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让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 李承业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在殿内扫视了一圈。 他看到了跪了一地的宫人,看到了满脸委屈的张贵妃和柳倾城,也看到了站在殿中,神情冷峻的儿子和儿媳。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李轩的身上,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的旨意?轩儿,看来,你对朕的旨意,很有意见?” …… 皇帝的声音,如同一座大山,轰然压下。 永宁宫内,空气凝固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陛下!” 张贵妃和柳倾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到李承业的脚边,哭得梨花带雨。 “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张贵妃声泪俱下地控诉,“太子殿下……他……他竟说臣妾只是个妾室,没资格管他东宫的事,还说……还说要拧断臣妾的脖子……” 柳倾城更是柔弱不能自已,只是掩面而泣,肩膀一抽一抽的,更显得楚楚可怜。 李承业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脚边的两个女人。 他的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定在李轩身上。 “跪下。”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李轩没有丝毫犹豫,拉着萧凝霜的衣袖,双双跪倒在地。 “儿臣,参见父皇。” “朕问你话,你对朕的旨意,是不是有意见?”李承业的声音依旧平淡,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平淡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太子的回答。 这是一个死局。 承认有意见,就是公然抗旨,挑战皇权。 否认有意见,那他刚才这番大闹,就成了一个笑话。 李轩将头深深地埋下,声音沉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回父皇,儿臣不敢对父皇的旨意有任何意见。” 此言一出,张贵妃和柳倾城的哭声都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然而,李轩的话并没有说完。 “儿臣只是不忿!”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赤诚的愤慨,“儿臣不忿,为何儿臣的家事,要由两位娘娘来操心!儿臣不忿,为何儿臣的太子妃,要受此等委屈!” “父皇明鉴,凝霜嫁入东宫,贤良淑德,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于国,她是镇北大将军之女,满门忠烈,对我大周忠心耿耿,于家,她是我李轩的妻子,未来的国母,如此女子,却要被人非议‘无所出’,要与一群不知底细的女人共侍一夫,儿臣心痛!儿臣身为她的丈夫,若连这点委屈都不能替她出头,还算什么男人!” 他这番话,避开了皇权,只谈夫妻之情,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张贵妃和柳倾城,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护妻心切的形象。 可李承业是何许人也? 他怎会看不出儿子这点小心思。 他冷冷地看着李轩,突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说得好。护妻之心,人皆有之。朕,也护过。”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变得森然。 “但她们的主意,最终变成了朕的旨意。她们没资格,那朕呢?朕有没有这个资格,来管你东宫的事?” 帝王之怒,如山崩海啸,瞬间而至! 这已经不是在问询,而是在逼迫。 逼迫李轩,在这君与父、夫与子的角色中,做出唯一的选择。 那就是臣服! 李轩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感受到了那股排山倒海而来的压力。 他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了父皇的底线。 在绝对的皇权面前,任何的道理和情感,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没有再争辩,而是缓缓地,将额头重重地叩在了冰冷的金砖之上。 “儿臣不敢。”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清晰。 “父皇乃天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下之事,皆可由父皇一言而决。儿臣……领旨谢恩。” 他彻底地,完全地,选择了臣服。 这并非懦弱,而是最清醒的认知。 与天子硬抗,是世上最愚蠢的行为。 看到李轩终于低头,李承业眼中的怒意才稍稍退去了一些。 对于这个儿子,他既欣赏,又忌惮。 今日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正准备开口,宣布对李轩的惩处。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荆云领着一名太医,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脸喜色的东宫小太监。 那小太监似乎是太过激动,竟忘了礼数,一进殿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李承业和李轩的方向,语无伦次地大喊。 “大喜!大喜啊!陛下!殿下!” 李承业眉头一皱:“何事喧哗?” 那小太监激动得满脸通红,磕磕巴巴地喊道:“回……回陛下,是……是太子妃娘娘!太医刚刚诊过脉,太子妃娘娘……她……她有喜了!” “轰!” 一句话,让整个大殿,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118章 假孕败露 有喜了?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炸得永宁宫内鸦雀无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张贵妃和柳倾城脸上的得意与委屈,像是被冻住的面具,滑稽地挂在脸上,只剩下彻头彻尾的错愕与呆滞。 怎么可能? 她们费尽心机,才让陛下松口选妃,就是拿准了太子妃无所出这一点。 怎么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了? 李承业也明显怔住了,他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猛地转向依旧跪在地上的萧凝霜。 他的视线,仿佛能够穿透衣衫,死死地盯住了她那依旧平坦的小腹。 那眼神中没有喜悦,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审视。 刚刚才缓和下来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比之前更加诡异,更加紧绷。 帝王的审视,无声无息,却重若千钧。 跪在地上的萧凝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升起,浑身僵硬。 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几乎要将她洞穿。 她身旁的李轩,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让她稍稍心安。 “陛下!陛下!” 最先打破这死寂的,是那名被荆云带来的太医。 他连滚带爬地跪到前面,声音激动得发颤。 “回陛下,千真万确!臣刚才为太子妃娘娘请脉,脉象滑实,如盘走珠,确是喜脉无疑!已有一月余的身孕了!” 李承业缓缓收回了视线,转向那名太医。 “你,确诊了?”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太医叩首道。 李承业沉默了。 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没人能猜透这位帝王心中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啊!真是天佑我大周!朕,要有皇孙了!” 那笑声洪亮而爽朗,充满了喜悦,瞬间驱散了殿内所有的阴霾。 他快步上前,亲自将李轩和萧凝霜扶了起来。 “轩儿,凝霜,你们真是给了朕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拍着李轩的肩膀,又看向萧凝霜,神情温和慈爱。 “凝霜啊,你有了身孕,乃是皇家头等的大事,怎么还跪在这里?快,快起来。来人,赐座!” 立刻有太监搬来了锦凳。 李轩扶着萧凝霜坐下,夫妻二人齐声道:“谢父皇。” 李承业的喜悦溢于言表,他转过身,看向还瘫在地上的张贵妃和柳倾城,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去。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 “陛下……”张贵妃二人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子妃已有身孕,为东宫选妃一事,就此作罢。”李承业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们身为长辈,不思体恤晚辈,反而在此搬弄是非,成何体统!即日起,禁足宫中三月,抄写女则百遍,好生反省!” “陛下饶命!” 两人惊恐求饶,但李承业已经懒得再看她们一眼。 他挥了挥手,立刻有侍卫上前,将二人拖了下去。 一场风波,似乎就此平息。 李承业又对李轩和萧凝霜温言抚慰了几句,言语间满是为人祖父的期待与关怀。 “凝霜,你现在身子金贵,好生在东宫休养,缺什么就跟朕说。朕已经命人将库里最好的补品都送到东宫去。” “轩儿,你也是,凝霜怀着我李家的第一个皇孙,你定要好生照料,不可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儿臣遵旨。”李轩恭敬应道。 “好了,你们也受了惊吓,回去歇着吧。”李承业摆了摆手。 李轩与萧凝霜行礼告退,并肩走出了永宁宫。 直到走出宫门,被午后的阳光一照,萧凝霜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一幕,实在是惊心动魄。 她侧头看向李轩,见他神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殿下,我们……” “回宫再说。”李轩低声道。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东宫。 遣散了所有宫人,寝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李轩亲自为萧凝霜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 “凝霜,今日,委屈你了。” 萧凝霜摇了摇头,捧着茶杯,指尖还有些颤抖。 “殿下,父皇他……真的信了吗?” 李轩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的一株海棠,沉默了片刻。 “你觉得呢?” 萧凝霜的心沉了下去。 是啊,那是一位何等精明的帝王。 早不下旨,晚不下旨,偏偏在下旨为东宫选妃的当天,太子妃就有了身孕。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父皇最后的笑容越是慈爱,赏赐越是丰厚,就越证明他心中的疑虑有多深。 那不是赏赐,是敲打,是警告。 “我们,是不是太冒险了?”萧凝霜的声音有些发涩。 “不冒险,难道真让他们把人塞进东宫?”李轩转过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平视着她的眼睛。 “凝霜,你记住,我们没有做错。错的是他们。从今往后,你就是有孕之人,谁敢质疑,谁就是对皇家不敬,就是盼着皇孙出事。” 他将“事实”强行坐实,将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可是父皇那里……” “父皇那里,有我。”李轩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力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怀疑,就让他去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演好这出戏。” 看着他深邃的眼眸,萧凝霜纷乱的心绪,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 而此刻,在紫宸殿中。 李承业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品着茶。 殿下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飞鱼服,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 “查。” 李承业只说了一个字。 “是。” 面具男子躬身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大殿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承业放下茶盏,走到窗边,望着东宫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皇孙? 他轻轻地笑了。 轩儿,你最好,是真的给朕一个惊喜。 否则,欺君之罪,朕看你如何承担。 …… 太子妃有喜的消息,如同一阵春风,一夜之间吹遍了整个洛阳城。 百姓们奔走相告,欢欣鼓舞。 储君有后,乃是国之大幸,意味着国本稳固,江山永昌。 东宫门前,前来道贺的王公大臣络绎不绝,送来的贺礼堆积如山。 然而,在这片喜庆祥和的气氛之下,却涌动着一股诡谲的暗流。 皇帝陛下,在永宁宫大喜之后,竟再无任何表示。 他没有公开昭告天下,也没有为即将出世的皇孙祈福,甚至连东宫都未曾踏足一步。 这不同寻常的沉默,让京中那些嗅觉敏锐的狐狸们,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第119章 暴雨前的宁静 贤王府。 二皇子李湛听着幕僚魏庸的分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的意思是,老六的太子妃,是假孕?” “殿下,此事太过蹊跷。”魏庸捻着胡须,眼中闪烁着精光,“早不孕,晚不孕,偏偏在陛下下旨选妃的时候有孕。这分明是老六走的一步险棋,用来应对危局的。” “好一个李轩!真是好大胆!”李湛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他竟敢行此欺君罔上之事!他把父皇当成什么了?傻子吗?” “殿下息怒。”魏庸劝道,“此事我们能想到,陛下又岂会想不到?如今陛下按兵不动,想必已在暗中调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或者……帮父皇一把,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李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错!本王倒要看看,他这出戏,能演到几时!” 三皇子府。 李毅听完属下的密报,却是轻笑出声。 “假孕?有意思,真有意思。”他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神情惬意,“我这个六弟,还真是什么事都敢做。不过,他这次,怕是要玩火自焚了。” 他身旁的谋士徐林躬身道:“殿下,此事乃是扳倒太子的绝佳机会。我们是否也该有所动作?” “不急。”李毅摆了摆手,“父皇生性多疑,我们若是跳得太欢,反而会引他猜忌。二哥那个蠢货,肯定已经按捺不住了。就让他去当这个出头鸟,我们,坐山观虎斗即可。” 他顿了顿,又吩咐道:“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派人盯紧了,尤其是宫里那位给太子妃诊脉的太医。本王要拿到最确实的证据。” “是,殿下。” 一时间,洛阳城中,无数双眼睛,都悄然盯向了太医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轩,却仿佛置身事外。 他每日陪着萧凝霜在东宫散步、赏花、听曲,一副二十四孝好夫君的模样。 东宫上下,也洋溢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喜悦。 只是,无人察觉,在东宫的暗处,荆云麾下的卫率,早已将整个宫殿守护得如铁桶一般。 夜色深沉。 皇城司,诏狱。 这里是整个大周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常年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朽的气味。 那日为萧凝霜诊脉的太医张远,此刻正被绑在十字刑架上,浑身是血,气息奄奄。 在他面前,站着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皇城司指挥使。 “说,太子妃的喜脉,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具下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张远的声音微弱而颤抖,“太子妃娘娘,确实是喜脉……” “看来,你的骨头,比我想象中要硬。” 指挥使挥了挥手。 立刻有两名狱卒上前,将一盆烧得通红的烙铁,端到了张远的面前。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诏狱中回荡。 半个时辰后。 已经不成人形的张远,终于崩溃了。 “我说……我全都说……” “是……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事先找到了我,给了我一千两黄金,让我……让我配合他演一出戏……” “太子妃娘娘,她……她根本没有怀孕……”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指挥使静静地听着,直到张远说完最后一个字。 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处理干净。” “是。” 身后,传来一声利刃入肉的轻响,随即一切归于沉寂。 子时。 紫宸殿依旧灯火通明。 李承业独自一人,在批阅着奏折。 青铜面具的指挥使,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殿中。 他单膝跪地,将一份写满了血字的供词,呈了上去。 “陛下,查清楚了。” 李承业没有接,甚至没有看一眼。 他只是淡淡地问道:“结果。” “太子妃,假孕。” “所涉太医,已灭口。” 李承业手中的朱笔,顿了一下,在奏折上留下一个浓重的墨点。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许久,李承业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很好。” “欺君罔上。” “朕的好儿子,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他将手中的朱笔,重重地掷在御案之上。 “传朕旨意,明日清晨,在御花园设家宴,宣太子与太子妃,入宫。” …… 翌日清晨,一纸圣旨送抵东宫。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陛下念及太子妃身子劳累,特在御花园设下家宴,让一家人小聚闲聊,放松身心。 接到旨意的李轩和萧凝霜,心中却无半点放松。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凝重。 萧凝霜换上了一身宽松的宫装,刻意遮掩着依旧平坦的小腹,脸上画了淡妆,让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添了几分孕妇特有的柔和光泽。 李轩则依旧是一身玄色锦袍,神情自若,仿佛真的是去赴一场轻松的家宴。 夫妻二人携手登上马车,一路驶向皇宫。 御花园内,春意盎然,百花盛开。 一座精致的凉亭下,早已摆好了酒菜。 李承业一身明黄常服,正悠闲地喂着池中的锦鲤,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 “儿臣(儿媳)参见父皇。” 李轩与萧凝霜上前行礼。 “免礼,都坐吧。”李承业笑着招了招手,“今日没有君臣,只有父子,不必拘束。” “谢父皇。” 两人落座,李承业亲自为李轩斟了一杯酒,又示意宫女为萧凝霜换上了安胎的汤羹。 “凝霜啊,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酒就不能喝了。这安神汤是朕特意让御膳房为你准备的,多喝点,对你和孩子都好。” 他的语气,关怀备至,慈爱无比。 若是不知内情的人见了,定会感叹天家父子情深。 可李轩和萧凝霜,却只觉得如坐针毡。 “多谢父皇挂念。”萧凝霜端起汤碗,小口地喝着。 “轩儿啊,”李承业将目光转向李轩,状似随意地问道,“朕听说,你最近在东宫,过得很是惬意?” 李轩举杯一饮而尽,笑道:“托父皇的福,儿臣每日陪着凝霜,看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心中觉得无比踏实。” “踏实就好。”李承业点了点头,话锋一转。 “想当年,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刚刚得到你大哥李远。那时候,朕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整日里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他陷入了回忆,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朕那时候就在想,这皇家,最重规矩,也最不讲情面。一步错,步步错。所以啊,做人,尤其是做皇家人,最紧要的,便是‘诚’之一字。” “对君父要诚,对兄弟要诚,对妻子要诚,对自己,更要诚。人若不诚,便无立身之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的目光,看似望着远处的假山,余光却始终落在李轩的脸上。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李轩和萧凝霜的心上。 这是在敲打了。 这是在给他们最后的机会,坦白从宽。 李轩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但他面上,依旧带着谦恭的笑容。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受教了。‘诚’之一字,儿臣定当终身铭记,不敢或忘。” 他滴水不漏地将话接了过来,却绝口不提假孕之事。 李承业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与冷意。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家常,仿佛刚才那番话,真的只是有感而发。 一顿饭,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吃完了。 李轩和萧凝霜如蒙大赦,起身告退。 “去吧。”李承业摆了摆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对萧凝霜开口。 “凝霜。” “儿媳在。”萧凝霜心头一紧。 李承业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朕听闻,你萧家的‘凤鸿’剑法,冠绝天下。只是不知,这剑法若是用来绣花,会不会,也一样精妙绝伦呢?” 萧凝霜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剑法,是用来杀人的。 绣花,是闺阁女子的活计。 让杀人的剑法去绣花,这是何等的讽刺与羞辱。 父皇这是在警告她,不要将武将世家的手段,用在后宫的争斗之中。 更深层的意思,是在说她,用欺骗的手段伪装怀孕,就如同用杀人的剑法去绣花一样,不伦不类,自取其辱! 图穷匕见! 这一刻,所有的伪装都被撕碎,帝王冰冷的杀意,再无遮掩。 “儿媳……儿媳……”萧凝霜浑身冰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120章 太子入狱 李轩一把将她护在身后,对着李承业深深一拜。 “父皇,凝霜她身子不适,儿臣先带她回宫了。” 说完,不待李承业回应,便半扶半抱着萧凝霜,快步离开了御花园。 看着两人狼狈离去的背影,李承业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撒入池中,引得一群锦鲤疯狂争抢。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朕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 …… 回到东宫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萧凝霜的脸色依旧惨白,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父皇最后那句话,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让她遍体生寒。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父皇,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对不起……夫君……都是我不好……”她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哭腔,“若不是我……若不是我当初执意要用这个法子,也不会……也不会将事情弄到这个地步……” 她心中充满了悔恨与自责。 是她,亲手将她的夫君,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轩没有说话,只是将她冰冷的手,紧紧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直到回到寝殿,遣退了所有人,他才终于开口。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凝霜,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自己则在她面前蹲下,一字一顿地开口。 “听着,我们现在,遇到了自成婚以来,最危险的处境。” “比之一线天遇伏,比之北境军营哗变,比匈奴人入侵大周北境,比之黑风口刺杀,都要危险百倍,千倍。” 萧凝霜的心,猛地揪紧了。 她看着李轩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戏谑与温情,只剩下如深潭般的凝重。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李轩如此的严肃, 她甚至可以从李轩那双如同星光一般的眸子里,看到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 “因为,我们这次的对手,是父皇。”李轩的声音压得很低,“是这天下,唯一的君主。” “欺君,乃是滔天大罪。父皇若要追究,轻则,废黜我的太子之位,将我贬为庶民,终身圈禁。重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萧凝霜已经明白。 重则,人头落地。 “李轩…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迟迟不肯圆房,又岂能有此危机。”萧凝霜的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别哭。”李轩替她拭去泪水,神情却愈发冷静,“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我们,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他握住萧凝霜的手,郑重无比地嘱咐。 “凝霜,你听好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父皇的性子,我了解。他既然已经撕破脸,就绝不会善罢甘休。快则今晚,慢则明晨,他一定会对我动手。” “倘若……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皇城司的人踏进了东宫,要将我拿下。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去皇恩寺。” “去找我的母后,慕容雪。” “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她。记住,不要有任何隐瞒。” “这天下,能解我今日之局,救我之人,只有她一人。” 萧凝霜愣住了。 她没想到,在这种生死关头,李轩想的,不是如何自救,而是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他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将唯一的生机,留给了她。 “不……夫君……此事是我的主意,要死,也该我……” “胡说什么!”李轩厉声打断了她。 他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萧凝霜,你给我听清楚了。你是我的妻子,我李轩的太子妃。只要我活着一日,就绝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 “这个计划,是我要谋划的。这欺君之罪,自然也由我一人来担。” “你只要记住我的话,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他的语气霸道,不容置喙。 可萧凝霜听在耳中,却只觉得心如刀割。 在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爱她有多深。 爱她,胜过了他自己的性命。 她再也控制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李轩紧紧地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 父皇,你当真要为了所谓的帝王颜面,逼死自己的儿子吗? 好。 那我们就赌一把。 赌母后在你心中的分量。 也赌我李轩,在你这江山社稷中的分量! 这一夜,东宫无眠。 与此同时,永宁宫。 张贵妃却秘密接见了一位从紫宸殿来的小太监。 听完小太监的耳语,张贵妃先是震惊,随即狂喜。 “假孕?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她立刻派人去请三皇子李毅。 “毅儿,我们的机会来了!太子妃是假孕!此事已经被父皇查实了!” 李毅闻言,也是大喜过望。 “母妃,此事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是父皇身边的人亲口说的!”张贵妃激动地说道,“父皇如今龙颜大怒,但碍于颜面,不好亲自下旨废黜太子。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儿臣明白!”李毅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父皇需要一个台阶,需要一个恶人。这个恶人,就由我们来当!” “明日早朝,母妃,你便去紫宸殿前哭诉,状告太子与太子妃欺君罔上,祸乱宫闱,请求父皇严惩!儿臣也会联络御史台,一同发难!” “好!”张贵妃一拍桌子,“毅儿,你放心,母妃豁出这张老脸,也定要将李轩那个小畜生,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他们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别人棋盘上,一枚心甘情愿的棋子。 他们更不知,这场风暴,会比他们想象中来得更快。 …… 天,还未亮。 整个洛阳城,还沉浸在黎明前的寂静之中。 紫宸殿。 张贵妃一身素衣,跪在冰冷的殿外,哭得声嘶力竭。 “陛下!您要为大周的江山社稷做主啊!” “太子与太子妃,行此欺君罔上之事,将国之储君的颜面,将皇家的颜面,置于何地啊!” “此等弥天大罪,若不严惩,何以正国法,何以安天下人心!” 她的哭诉,字字泣血,充满了对皇室尊严的维护和对太子的痛心疾首。 殿内,李承业端坐龙椅,面沉如水。 他听着殿外的哭喊,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等的就是你。 他要拿下自己的儿子,储君,总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不能是那个主动发难的冷酷君父。 他必须是被臣子、被后妃“逼迫”,为了维护国法家规,才“痛下决心”的无奈帝王。 张贵妃,就是他选好的,递刀子的人。 “陛下!” 殿外,又传来三皇子李毅的声音,他同样跪在地上,满脸悲愤。 “父皇!六弟此举,实乃大逆不道!儿臣恳请父皇,废黜其太子之位,以儆效尤!” 随后,陆续有几位御史言官,也赶来跪在了殿外,齐声附和。 一场由帝王在幕后推动的逼宫大戏,正式上演。 李承业缓缓站起身,走到殿门口,看着跪了一地的众人,脸上露出“悲痛”与“失望”的神情。 “罢了,罢了。” 他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家门不幸,国之不幸啊。” 他转头,对身后的皇城司指挥使下令。 “传朕旨意。” “太子李轩,品行不端,欺君罔上,即刻起,褫夺太子冠服,打入宗人府,听候发落。” “太子妃萧氏,协同犯上,禁足东宫,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去吧。” “遵旨!” 皇城司指挥使领命,带着数百名皇城司精锐,直扑东宫。 第121章 故意落井下石 张贵妃和李毅等人,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狂喜。 成了! 他们终于,将李轩拉下了马! 东宫。 李轩和萧凝霜一夜未眠。 当看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听到宫门外传来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时,他们知道,审判的时刻,到了。 李轩站起身,为萧凝霜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鬓发。 “记住我的话。”他轻声说道。 萧凝霜含泪点头,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等你回来。” “嗯。” 李轩最后看了她一眼,毅然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 他打开殿门。 门外,黑压压的皇城司缇骑,如同一片乌云,笼罩了整个东宫。 为首的,正是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指挥使。 荆云、铁牛和数百名东宫卫率,手持兵刃,将李轩护在身后,与皇城司的人紧张对峙。 “大胆!你们想造反吗!”指挥使厉声喝道。 “让他们退下。”李轩平静地开口。 “殿下!”荆云和铁牛急道。 “这是命令。” 李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荆云和铁牛对视一眼,最终还是不甘地挥了挥手,让东宫卫率退到两侧。 指挥使上前一步,展开圣旨,高声宣读。 当听到“褫夺太子冠服,打入宗人府”时,东宫上下,所有人都面如死灰。 李轩神情平静,听完圣旨,缓缓跪倒在地。 “罪臣李轩,领旨。” 没有挣扎,没有辩解。 他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两名缇骑上前,粗暴地扒下了他身上的太子袍服,露出了里面的白色中衣。 然后,一副沉重的镣铐,锁住了他的双手。 “带走!” 指挥使一声令下。 李轩站起身,在数百名皇城司缇骑的押解下,一步一步,走出了东宫。 从始至终,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殿内,萧凝霜透过门缝,看着他落寞而决绝的背影,心碎欲裂。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不能哭。 她要记住他的话。 她要去找皇后! 太子被废,打入宗人府的消息,如同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雨,瞬间席卷了整个洛阳城。 百官震动,万民哗然。 那个战功赫赫,声望如日中天的太子殿下,怎么会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 各种猜测与流言,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疯狂滋生。 二皇子府和三皇子府,则是一片欢腾。 压在他们头顶的大山,终于倒了! 而此刻,宗人府的大牢内。 李轩被关进了一间最深处,最阴暗的牢房。 牢门“哐当”一声锁上。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远处传来的老鼠吱吱的叫声,脸上,却缓缓露出了一抹凝重之色。 …… 贤王府。 二皇子李湛府邸内,往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 名贵的瓷器碎片还散落在地毯上,那是昨日狂喜之下失手打碎的,可现在无人顾及。 李湛端着酒杯,满面红光,一口将杯中美酒饮尽。 “好!好啊!真是太好了!” 他放声大笑,声音里满是压抑许久的畅快。 “李轩!你也有今天!欺君罔上,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本王看你这次还如何翻身!” 首席幕僚魏庸坐在一旁,脸上也带着一抹得意的微笑,但他比李湛要冷静得多。 他轻轻捻着胡须,慢条斯理地开口。 “殿下,太子虽然倒了,但还未死。宗人府的大牢,可关不住一条真龙。” 李湛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皱起眉头,不悦地看向魏庸。 “先生这是何意?父皇已经下旨,他李轩如今就是个罪人!难道他还能从宗人府里飞出来不成?” “殿下,您忘了,太子虽然被废,可太子妃萧凝霜还在。”魏庸的语气幽幽,仿佛淬了毒的蛇信。 “萧凝霜?”李湛不屑地哼了一声,“一个女人,被禁足在东宫,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殿下,您忘了皇恩寺里的那位了么?”魏庸提醒道,“皇后慕容雪虽然常年礼佛,不问世事,可李轩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萧凝霜若是去皇恩寺求她出山,以慕容家在朝中的势力,再加上萧渊手里的三十万北境军……您觉得,陛下会不会重新考虑?” 李湛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冷汗从额角渗出。 他光顾着高兴,却忘了这最致命的一环。 皇后慕容雪,那才是李轩最大的靠山! “那……那该如何是好?”李湛慌了神,一把抓住魏庸的袖子,“先生,你快给本王想个办法!” 魏庸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辣的光。 “殿下,一不做,二不休。”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李湛耳边。 “萧凝霜要去皇恩寺,必然要出京。从洛阳到皇恩寺,路途遥远,山高林密。若是路上……遇到一伙穷凶极恶的山贼,香消玉殒,那也是她的命不好,怪不得任何人。” 李湛浑身一震,瞳孔猛地收缩。 “刺杀……太子妃?” “不是刺杀,是意外。”魏庸纠正道,脸上浮现出阴冷的笑容,“只要萧凝霜死了,就再也没人能去请皇后出山。到时候,李轩在宗人府里是死是活,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 李湛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个计策,太过歹毒,也太过疯狂。 但,也确实是斩草除根的最好办法! 他的脸上阴晴变幻,最终,一抹狰狞的狠厉取代了所有的犹豫。 “好!就按先生说的办!本王要让李轩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同一时间,三皇子府。 书房内,李毅正悠闲地品着茶,听着心腹谋士徐林的汇报。 “殿下,二皇子那边已经开始联系江湖杀手,看样子是准备对萧凝霜动手了。” 李毅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我这个二哥,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刺杀太子妃?亏他想得出来。这要是留下半点蛛丝马迹,父皇第一个饶不了他。” 徐林躬身道:“殿下英明。我们不必学二皇子那般愚蠢。要对付李轩,何须脏了自己的手。” “哦?”李毅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看向他,“徐先生有何高见?” 徐林眼中精光一闪,缓缓开口。 “殿下,李轩如今身在宗人ar府,那里是什么地方?是天底下最没有王法的地方。他一个被废的太子,落到那群狱卒手里,就算是被折磨死了,也只能说是他罪有应得,畏罪自尽。” 李毅的眼睛亮了起来。 “借刀杀人?” “正是。”徐林笑道,“宗人府的府丞,是张贵妃的远房表亲。我们只需稍稍提点一下,让他‘好好照顾’一下这位前太子。最好,是能逼得李轩在狱中画押认罪,承认自己欺君罔上,图谋不轨。有了这份供词,就算皇后出山,也回天乏术了!” “妙!实在是妙!” 李毅抚掌大笑。 这个计策,比李湛的刺杀计划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既能置李轩于死地,又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就这么办!”李毅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残忍,“你去安排,告诉宗人府的人,本王要李轩,生不如死!最好,让他自己了断在里面!” 徐林躬身领命,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意。 洛阳城上空,两张无形的大网,正从不同的方向,悄然罩向了身陷囹圄的李轩,和被困东宫的萧凝霜。 一场真正的生死之局,已然拉开序幕。 …… 宗人府,天字号大牢。 这里是关押大周皇室宗亲的地方,虽名为府,实为京城最深、最坚固的囚笼。 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与腐朽的气息,终年不见天日。 “哐当——” 一碗馊掉的饭菜,被重重地扔在牢门前的地上,几粒米饭混着泥水,溅到了李轩的脚边。 一名尖嘴猴腮的狱卒,正抱着手臂,斜着眼睛,满脸讥讽地看着牢房里的李轩。 “哟,这不是我们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吗?怎么,这饭菜不合胃口?” 另一名满脸横肉的狱卒也跟着怪笑起来。 “张三,你懂什么。太子殿下平日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哪里看得上我们这猪食。殿下,您要是饿了,可以跪下来求我们啊,说不定哥几个心情一好,给您换碗热的。” 他们是宗人府的老油条了,见惯了皇子王孙的起落。 昨日上面已经传下话来,要“好好照顾”这位前太子。 他们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往日里他们连接近李轩的资格都没有,如今有机会将这位曾经的储君踩在脚下,心中的快感与得意,让他们变得格外猖狂。 牢房内,李轩靠坐在唯一的稻草堆上。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头发有些散乱,往日的锦衣玉食,变成了如今的阶下囚。 可他的神情,却异常平静,没有丝毫阶下囚的狼狈与愤怒。 他甚至没有看地上的馊饭一眼,只是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门外的两个狱卒。 他的目光很淡,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两个原本嚣张的狱卒,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后面的嘲讽话语也卡在了喉咙里。 “说完了?” 李轩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牢房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 “说……说完了又怎么样?”尖嘴猴腮的狱卒壮着胆子回了一句。 李轩缓缓站起身。 他虽然穿着囚衣,但那挺拔的身姿,与生俱来的贵气,却丝毫未减。 他一步步走到牢门前,隔着冰冷的铁栏,与两个狱卒对视。 “本宫不管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两个狱卒脸色微变,眼神躲闪。 李轩轻笑一声,笑容里带着几分嘲弄。 “看来是三皇子了。二皇子没这个脑子,他只会想些更直接的蠢办法。” 他一句话,就将幕后主使猜得八九不离十。 两个狱卒心中大骇,他们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这位前太子竟还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你……你胡说什么!” “本宫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清楚。”李轩的语气依旧平静,“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本宫若是想出去,这宗人府的铁牢,还困不住本宫。” 第122章 夷灭三族,本宫说到做到 “阶下囚?” 李轩重复着这三个字,唇角逸出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自嘲,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向前又走了一步,身躯几乎贴在了冰冷的铁栏上。 那两个狱卒被他这一下动作惊得心脏一抽,竟然后退了半步,旋即又觉得失了面子,强行挺起胸膛。 “你看什么看!别以为你还是太子!到了这宗人府,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尖嘴猴腮的狱卒色厉内荏地叫嚷。 “本宫在想,你们的家人,此刻在做什么。” 李轩的声音很轻,却让两个狱卒的头皮瞬间发麻。 “或许,你们的妻子正在家中缝补衣裳,等着你们带着月钱回去。或许,你们年幼的孩儿,正坐在门槛上,盼着爹爹归家时能带回一块麦芽糖。”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满脸横肉的狱卒感觉到了不对劲,一种莫名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本宫想说,你们有没有想过,因为你们今日的愚蠢,这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李轩的语调陡然转冷。 “本宫不是太子,但本宫依旧姓李,是父皇的第六子。” “本宫的母后,是当今皇后慕容雪。” “本宫的外公,是手握二十万镇西铁骑的镇西大将军,慕容云。” “本宫的岳父,是前不久在北境筑起京观,令匈奴闻风丧胆的镇北大将军,萧渊。” 他每说一句,两个狱卒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这些名字,每一个都重如泰山,是他们这些蝼蚁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存在。 他们只想着奉命行事,讨好三皇子,却忘了眼前这个阶下囚背后,牵连着何等恐怖的势力。 此等势力,只怕当今天子,也要忌惮三分啊! “你们觉得,凭你们,也配在本宫面前作威作福?” 李轩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蔑视。 “现在,滚回去告诉李毅。他的这点小伎俩,本宫还没放在眼里。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等本宫出去,会亲自找他算账。” 两个狱卒被他话语里的气势彻底压垮,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恐惧在他们心中疯狂蔓延。 尖嘴猴腮的狱卒还想嘴硬,他想起了三皇子许诺的好处,想起了府丞大人的交代,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们的下场同样凄惨。 “你……你少吓唬人!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敢大放厥词!” 他壮着胆子,抄起旁边的一根水火棍,隔着牢门就朝李轩捅了过去。 “今天爷爷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他要动手打人! 满脸横肉的狱卒大惊失色,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水火棍带着风声,直刺李轩的胸膛。 然而,李轩动也未动。 就在棍头即将触及他身体的刹那,他那戴着镣铐的右手闪电般探出,不偏不倚,精准地抓住了棍身。 那根碗口粗的硬木棍,在他手中仿佛成了一根稻草。 “找死。” 李轩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 他手腕猛地一抖。 “咔嚓!” 一声脆响,那名狱卒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折断,森白的骨茬甚至刺破了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宗人府的死寂。 尖嘴猴腮的狱卒抱着自己断掉的手臂,疼得在地上翻滚哀嚎,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李轩松开手,任由水火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都未看那在地上抽搐的狱卒,只是将视线转向那个已经吓傻了的横肉狱卒。 “你,也想试试?” “不……不不不……小的不敢!小的该死!” 横肉狱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李轩拼命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他彻底被吓破了胆。 戴着镣铐,隔着铁栏,一招之内,就废掉了一个成年壮汉的手臂。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这哪里是龙游浅滩,这分明是猛虎假寐! 李轩冷冷地看着他。 “今日之辱,本宫记下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怒火。 “回去告诉你们背后所有的人,今日之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不只是你们两个都要死,整个宗人府,所有当值的狱卒,哦,对了,还有府丞,不管官职大小,有一个算一个,本宫都要杀了。” 跪在地上的狱卒浑身一颤,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轩的下一句话,让他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不仅如此,还要夷灭你们三族。” “本宫说到做到。” 横肉狱卒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一股腥臊的液体从他的裤裆下蔓延开来,他竟是活生生被吓尿了。 他毫不怀疑李轩话语的真实性。 这位太子爷,是真的动了滔天的杀意。 李轩不再理会这两个已经形同废人的家伙,转身走回稻草堆,重新坐下,闭上了双眼。 仿佛刚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拂去了肩上的一点尘埃。 横肉狱卒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拖着还在地上惨嚎的同伴,疯了一般地向外跑去。 他要去报告府丞大人,出大事了! 这个被废的太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是个杀神! 牢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但李轩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李毅想要他的命,绝不会只派两个小喽啰来。 更狠毒的手段,还在后面。 他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虎落平阳,龙游浅滩。 但他李轩,即便是龙游浅滩,也绝不会任由虾蟹戏弄。 他必须保持最好的状态,等待转机的到来。 而他唯一的转机,此刻正在东宫之中,为他的生死奔走。 …… 东宫,寝殿。 气氛凝重如铁。 萧凝霜一袭素衣,端坐主位。 她的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片冰雪般的冷静与决绝。 一夜之间,这位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太子妃,仿佛褪去了所有的柔弱,展露出了将门虎女的锋芒。 殿下,站着三个人。 东宫卫率统领,荆云。 副统领,铁牛。 以及她如今最信任的贴身侍女,柳如烟。 这三人,是李轩留下的核心力量,也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太子殿下的情况,想必你们已经清楚了。” 萧凝霜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宗人府是什么地方,你们比我更明白。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我必须立刻动身,前往皇恩寺,去请母后。” 第123章 夫君,等我 铁牛闻言,瓮声瓮气地第一个开口,他一拳砸在自己胸口,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太子妃娘娘,您下令吧!俺铁牛这条命就是殿下的!谁敢拦您的路,俺就用这斧子,把他劈成两半!” 他的话语简单粗暴,却充满了最真挚的忠诚。 荆云则要冷静得多,他眉头紧锁,上前一步。 “娘娘,此事万万不可鲁莽。殿下被废,东宫如今就是众矢之的。您一旦离开东宫,必然会引来无数豺狼。从洛阳到皇恩寺,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您的性命。” “我明白。”萧凝霜点了点头,“正因如此,此行才更需要你们。” 她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个人。 “荆云,你心思缜密,武功高强。我需要你,为我规划出一条最隐秘、最安全的路线,并挑选出最精锐的卫士,随我同行。” “铁牛,你勇猛无双,万夫莫当。我需要你,留守东宫。殿下不在,东宫便是我们的根基,绝不能出任何差错。你是殿下最信任的猛将,只有你坐镇,我才能放心。” 铁牛愣了一下,他本想跟着去保护太子妃,但听到萧凝霜如此说,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娘娘放心!只要俺铁牛还有一口气,谁也别想踏进东宫半步!” 最后,萧凝霜的目光落在了柳如烟的身上。 “柳儿。” 柳如烟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奴婢在。” “你曾是暗夜里的刀,最擅长在阴影中行走。”萧凝霜看着她,郑重地开口,“此行,我只带你一人在身边。你是我的护卫,也是我的影子。” 柳如烟抬起头,她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炽热的火焰。 李轩给了她新生,萧凝霜给了她尊重。 这份恩情,她唯有以命相报。 “娘娘,殿下曾对奴婢说,他需要的是并肩作战的袍泽。今日,奴婢愿为娘娘手中之刃,披荆斩棘,万死不辞!”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萧凝霜亲自将她扶起。 “好。” 一个“好”字,包含了所有的信任与托付。 她看着眼前的三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是她的夫君,为她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 “荆云,去准备吧。我们不能走大路,更不能惊动任何人。准备一辆最普通的马车,换上平民的衣服。今晚三更,我们就动身。” “是,娘娘!”荆云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计划已定,箭在弦上。 萧凝霜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皇宫的方向。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块李轩交给她的,刻着“雪”字的暖玉。 夫君,等我。 无论前路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会走到你的面前。 因为,我是你的妻子。 …… 翌日,金銮殿。 早朝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龙椅上的李承业,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殿下的文武百官,一个个噤若寒蝉,眼观鼻,鼻观心,生怕一不小心,就引火烧身。 太子被废,打入宗人府。 这无疑是平地起惊雷,震动了整个大周朝堂。 昨日还门庭若市的东宫,今日便门可罗雀。 那些曾经削尖了脑袋想往太子身边凑的官员,此刻都躲得远远的,仿佛生怕和“罪人”沾上一点关系。 二皇子李湛和三皇子李毅,并肩站在百官前列,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心”与“沉痛”,眼底深处,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朝会开始,议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有人都默契地避开了那个最敏感的话题。 李承业端坐龙椅,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很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种震慑,要的就是让所有人都明白,君王之怒,不可触犯。 就在他以为今日的朝会,就会在这般沉闷的气氛中结束时,一个身影,却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是左丞相,宋明。 宋清婉的父亲。 他手持玉笏,躬身一拜。 “陛下,臣有本奏。”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承业抬了抬眼皮,淡淡开口。 “讲。” “陛下,臣闻,前太子李轩,因‘欺君罔上’之罪,被打入宗人府。”宋明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然,太子殿下北境大捷,扬我国威,筑京观,开粮仓,救万民于水火,此乃不世之功。今仅因后宫家事,便废黜储君,打入天牢,臣以为,此举有失偏颇,恐寒了天下将士之心。”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谁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一向被视为中立派,明哲保身的宋明,竟敢第一个站出来,为李轩说话! 李湛和李毅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龙椅上,李承业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眸色却深沉了几分。 “宋爱卿,你的意思是,朕,做错了?” 帝王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巨大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宋明却是不卑不亢,再次躬身。 “臣不敢。臣只是以为,太子殿下虽有过,但功大于过。陛下乃圣明之君,还请陛下三思,从轻发落。” “放肆!” 一声怒喝响起。 御史大夫刘秉忠站了出来,他本就是三皇子一党,此刻正是表忠心的时候。 “宋丞相!太子欺君,乃是弥天大罪,动摇国本!你竟敢为其求情,是何居心?莫非,你与太子乃是一党,意图不轨?” 一顶大帽子,毫不客气地扣了下来。 宋明脸色不变,正要反驳。 忽然,又一个身影,从武将的队列中走了出来。 是右丞相,上官鼎。 上官婉儿的父亲。 他同样躬身行礼。 “陛下,臣附议宋丞相之言。太子殿下年少有为,乃国之栋梁。一时糊涂,罪不至废。还请陛下念其往日之功,给太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果说宋明站出来,是意外。 那上官鼎也站出来,就是震惊了! 两位丞相,竟然同时为废太子求情! 这在大周的朝堂上,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紧接着,吏部尚书周文,也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他本是二皇子李湛的人,此刻却满脸纠结,最终一咬牙,跪倒在地。 “陛下,太子殿下……确有大功于社稷,请陛下……明察啊!” 李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人,竟然会在这种关键时刻,临阵倒戈! 第124章 密林、刀光 三更时分,夜色如墨。 洛阳城,万籁俱寂。 东宫的偏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 一辆极其普通的青布马车,在几名便衣护卫的簇拥下,悄然驶出,汇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马车内,萧凝霜和柳如烟相对而坐。 两人都换上了寻常人家的布衣,摘下了所有华贵的首饰。 萧凝霜的脸上,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坚毅。 柳如烟则如同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双目微闭,看似在养神,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已经提升到了极致,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车外,荆云亲自驾车,另外四名东宫卫率中的顶尖好手,则扮作随行的伙计,散布在马车周围。 他们沿着洛阳城最偏僻的街道,一路向西门行去。 西门的守城校尉,早已被荆云用重金买通。 看到荆云出示的令牌,连盘问都未曾盘问,便立刻下令打开了城门。 马车顺利出城,很快便消失在了官道尽头的黑暗里。 直到天色微明,马车已经驶出了数十里。 窗外,竟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雪花。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雪花落在车窗上,瞬间融化成水珠,让车外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 “娘娘,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吧。” 柳如烟从一旁的小火炉上,取下水壶,为萧凝霜倒了一杯热茶。 萧凝霜接过茶杯,点了点头。 她一夜未睡,此刻确实感到了一丝寒意与疲惫。 “我们到哪里了?” “回娘娘,已经过了风陵渡,再往前,就要进入西山地界了。”柳如烟答道,“西山多山林,路不好走,荆统领说,我们要加快速度,争取在天黑前穿过去。” 萧凝霜“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她掀开车帘的一角,望向窗外。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苍茫。 官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他们的马车,在风雪中孤独地前行。 一种莫名的不安,渐渐涌上她的心头。 她总觉得,这寂静的雪景之下,似乎隐藏着某种看不见的危险。 马车继续前行。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驶入了一片茂密的松林。 高大的松树遮天蔽日,让本就阴沉的天色,显得更加昏暗。 道路也变得崎岖起来,马车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就在马车驶过一个拐角时。 “吁——” 驾车的荆云,忽然猛地一勒缰绳,马车骤然停下。 车厢内的萧凝霜和柳如烟,都因为惯性,身体向前一冲。 “怎么了?”萧凝霜急忙问道。 车外,没有传来荆云的回答。 只有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连风声和雪落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柳如烟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她一把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护在了萧凝霜的身前。 “娘娘,小心!”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划破了林中的寂静。 一支黑色的羽箭,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致命的寒光,从侧方的密林中爆射而出。 它的目标,直指车窗! “噗!” 羽箭精准地穿透了薄薄的车壁,深深地钉在了萧凝霜身侧的木板上。 箭尾兀自“嗡嗡”作响,距离她的脸颊,不过三寸之遥! …… 那支夺命的羽箭兀自颤动,嗡鸣声仿佛死神的低语,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 萧凝霜的脸颊能感觉到箭羽擦过空气时带起的微风,一丝凉意,却点燃了她眼底的怒火。 “保护娘娘!” 荆云的爆喝声从车外传来,紧接着,是兵刃出鞘的锐响和金铁交击的轰鸣。 战斗,在一瞬间爆发。 “娘娘,待在车里别动!” 柳如烟的声音又低又急,她没有冲出去,而是反手一剑,将另一侧的车窗捅穿,整个人如灵猫般贴在车壁上,透过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从皑皑白雪的松林间悄然浮现。 他们身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这些人行动间配合默契,身法诡异,手中的兵器或是长刀,或是短匕,招式狠辣,每一击都直取要害,根本不是寻常山匪或刺客,倒像是一群经过严酷训练的江湖杀手。 荆云与另外四名东宫卫率瞬间结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将马车护在中央。 然而,敌人数量太多了。 几乎是三四个杀手同时围攻一名卫士。 “噗嗤!” 一名东宫卫率躲闪不及,被一把长刀划破了手臂,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雪地。 他却闷哼一声,不退反进,手中的横刀奋力劈向面前的敌人,以伤换伤,为同伴争取了一丝喘息之机。 “找死!” 荆云双目赤红,他手中的长剑化作一道银龙,剑光所过之处,必有一名杀手捂着喉咙倒下。 作为东宫卫率统领,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尤其是刺杀与反刺杀的技巧,早已炉火纯青。 可双拳难敌四手。 杀手们仿佛无穷无尽,倒下一个,立刻就有两个补上,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护卫,冲向马车。 “锵!” 柳如烟手中的软剑从车窗的破洞中闪电般刺出,精准地洞穿了一名试图靠近马车的杀手的咽喉。 那名杀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缓缓倒下。 她的剑法刁钻而致命,每一剑都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攻出,专门攻击敌人的破绽。 一时间,竟无人能靠近马车三步之内。 车厢内,萧凝霜紧紧握住身旁的长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没有慌乱,更没有尖叫。 身为将门之女,她从小耳濡目染,深知此刻的自己,最大的作用就是保持镇定,不给外面奋战的护卫添乱。 她相信她的夫君为她留下的人。 战斗愈发惨烈。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冰雪的寒气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又一名东宫卫率在格挡开正面一刀后,被侧面偷袭的匕首刺穿了小腹。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却在倒下的瞬间,死死抱住那名杀手的双腿。 “统领!快走!”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荆云喊道。 那名被抱住的杀手大惊,挥刀便砍,可卫士却死不松手。 “老三!” 荆云目眦欲裂。 他看准时机,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铁球,狠狠砸在地上。 “砰!” 一声闷响,一股浓烈的白烟瞬间弥漫开来,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柳如烟,驾车!冲出去!” 荆云的声音在烟雾中响起。 柳如烟毫不犹豫,一脚踹开车门,飞身跃上车辕,从荆云手中夺过缰绳,对着受惊的马匹狠狠一抽。 第125章 夜黑,杀人夜 “驾!” 马车猛地向前冲去。 “想走?留下命来!” 烟雾中传来杀手头领冰冷的喝声。 数道身影破开烟雾,如附骨之疽,朝着马车追来。 荆云和剩下的两名卫士紧随马车之后,拼死断后。 “噗!” 又一名卫士为了抵挡追来的一刀,后心被长剑贯穿,他踉跄着向前扑倒,溅起一地雪花。 “走!别管我们!” 最后那名卫士怒吼着,转身冲向了追兵,身影很快被数名黑衣人淹没。 荆云的眼睛彻底红了。 他飞身跳上疾驰的马车车顶,回头看了一眼,那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已经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同伴。 五个,只剩他一个了。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疯狂颠簸,车轮好几次都险些陷进雪坑。 柳如烟拼命地挥舞着马鞭,将马匹的潜力压榨到了极致。 身后的追杀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冲出松林,来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开阔地。 柳如烟这才勒住缰绳,疲惫不堪的马匹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天地间,又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 车厢的门被推开,萧凝霜走了下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看着空荡荡的马车后方,看着独自站在车顶,浑身浴血,气息不稳的荆云。 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顺着她冰冷的脸颊,滑落下来。 …… 雪,越下越大了。 仿佛要用这纯白的颜色,掩盖掉世间所有的血腥与罪恶。 荆云从车顶上跳下来,身体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几处,虽然都不致命,但失血过多,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 “你的伤……” 萧凝霜睁开眼,声音有些沙哑。 “娘娘,无妨,都是皮外伤。” 荆云摇了摇头,他走到马车后面,看着那空无一人的雪地,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从怀中,取出了四块残破的身份腰牌。 那是他方才在混战中,从牺牲的同伴身上拿回来的。 “你们回去将四位牺牲的东宫卫率尸体拉回来,找个地方,安葬他们。” 萧凝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然。 他们是为保护她而死,她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是,娘娘!。” 柳如烟点了点头,准备折返。被荆云阻止,“柳如烟,搬运尸体,岂能由你一个女子,还是我去吧,你留在此处保护好娘娘。” “嗯!”柳如烟嘱咐一句,“多加小心!” 荆云朝她点头,随即驾着马车离去。 半个时辰后,荆云带着四具残破不堪的尸体回来,就连性格孤冷的柳如烟此刻也是眸子一红,不忍直视。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指着不远处一处背风的山坳。 “那里可以。” 荆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马车赶了过去。 在山坳里,荆云用手中的长剑,在冻得坚硬的土地上,艰难地挖了两个坑。 没有棺木,甚至连草席都没有。 他们只能将那四位忠诚卫士的尸体,并排着放入坑中。 萧凝霜亲自上前,将那四块带着血迹的腰牌,一一放在了他们的胸口。 “诸位,一路走好。”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们的家人,东宫会奉养终身。你们的仇,李轩和我,也必会百倍奉还。” 荆云和柳如烟站在她的身后,同样躬身行礼。 没有过多的言语,但那份沉重的悲痛与复仇的火焰,却在三人的心中熊熊燃烧。 泥土被重新填上,两个孤零零的土包,很快就被新雪覆盖。 若不是那渗出雪地的点点殷红,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做完这一切,三人都已精疲力尽。 柳如烟从马车上取下帐篷,在山坳里搭建起来,又生了一堆篝火。 橘红色的火焰跳动着,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三人心头的阴霾。 萧凝霜坐在火堆旁,沉默地为荆云包扎着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很仔细,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这些杀手的路数,很奇怪。” 荆云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们不像是官府的人,更不像是寻常匪类。招式狠辣,配合默契,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怀疑,是某个江湖门派豢养的死士。” 萧凝霜的动作顿了一下。 “江湖门派?” “嗯。”荆云点了点头,眼神凝重,“而且,刚才的刺杀,我觉得只是一次试探。” 柳如烟抬起头,她一直在擦拭着自己的软剑,剑身上沾染的血迹早已凝固。 “我同意。”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他们想看看我们到底有多少实力。现在,他们试探出来了。” 七个人,只剩下三个。 其中一个还受了伤。 对方若是再来一次,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下一次的刺杀,必然会更加惨烈,更加不留余地。”荆云沉声说道,“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萧凝霜包扎好最后一处伤口,打了个结。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两人。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她的目光转向柳如烟。 “柳儿,你擅长布置陷阱,这周围,就交给你了。” “是,娘娘。” 柳如烟没有多言,起身便走入了风雪之中。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夜色里,仿佛与这片山林融为了一体。 萧凝霜又看向荆云。 “你伤势不轻,需要休息。今晚,我来守夜。” “不可!” 荆云立刻拒绝。 “娘娘万金之躯,怎能……” “这是命令。” 萧凝霜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一股将门虎女特有的威严。 “你若倒下了,我们三个,谁都走不出这片西山。” 荆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最终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属下守上半夜,娘娘守下半夜。” “好。” 夜,渐渐深了。 山风呼啸,卷起漫天风雪,敲打着薄薄的帐篷。 柳如烟在外面布置了许久才回来,她的身上落满了雪花,发梢眉间都结了冰霜。 她没有去休息,而是盘膝坐在帐篷的入口处,闭目养神,手中的软剑就放在膝上。 荆云则靠在另一侧,强迫自己入睡,以恢复体力。 帐篷内,只剩下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萧凝霜抱着双膝,静静地看着跳动的火焰。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李轩被带走时的情景,回想着他那句“去皇恩寺,找母后”。 夫君…… 她心中默念着这个称呼。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无论如何,我都会走到母后的面前。 谁也拦不住我。 就在这时,帐篷外的风雪声中,似乎夹杂进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属于自然的声音。 闭目养神的柳如烟,猛地睁开了双眼。 …… 那声音极其轻微,就像是雪花落在枯叶上,若有若无。 但在柳如烟这样顶尖刺客的耳中,却无异于惊雷。 她几乎是本能地握紧了膝上的软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整个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另一侧的荆云也同时睁开了眼睛,他虽然在休息,但心神却始终保持着一丝警惕。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凝重。 来了! 而且,来的人是个高手! 第126章 寒雪,一剑凤鸣 “砰!砰!砰!” 几声细微的闷响,从帐篷外的不同方向传来。 那是柳如烟之前布置的绊索陷阱被触发了。 可预想中的惨叫声并未响起,只有几道黑影在林间一闪而过,速度快得惊人,竟是硬生生用身体撞开了那些淬毒的竹刺,连哼都未哼一声。 紧接着,一股浓烈的杀气,混合着风雪的寒意,铺天盖地般压了过来。 “柳如烟,保护娘娘!” 荆云低喝一声,长剑出鞘,一个箭步便冲出了帐篷。 柳如烟紧随其后,她没有迎向正面,而是身形一矮,如鬼魅般融入了帐篷侧面的阴影里。 帐篷内,萧凝霜并未慌乱。 她缓缓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用布包裹着的凤鸣剑,安静地立在火堆旁。 跳动的火焰,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也映照出她那张毫无惧色的脸庞。 帐篷外,杀戮已然开始。 数十名黑衣刺客,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手中的兵器各不相同,但每一个人的动作都干脆利落,配合默契,显然是经受过严酷训练的死士。 荆云一剑挥出,剑光如匹练,瞬间割裂了最前方一名刺客的喉咙。 然而,更多的刺客悍不畏死地涌了上来。 “锵!” 一把厚重的鬼头刀,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荆云当头劈下。 刀未至,那股霸道绝伦的力道已经压得空气都为之凝固。 荆云横剑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 荆云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从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两步。 他本就有伤在身,气血翻涌之下,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持刀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黑衣人,他比寻常人高出半个头,浑身肌肉虬结,即便是宽大的夜行衣也无法掩盖。 他正是这群刺客的首领。 “东宫卫率统领,荆云?” 那首领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玩味。 “倒是条汉子,可惜,今日你得死在这里。” 说罢,他再次举刀,刀势比方才更加凶猛,一刀接着一刀,连绵不绝,逼得荆云只能被动防守,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与此同时,其余的刺客也绕开了正面的战场,目标明确地扑向了那顶小小的帐篷。 就在这时,一道乌光从黑暗中闪电般射出。 “噗!” 一名冲在最前的刺客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多出的一柄环刀,随即软软倒下。 是柳如烟! 她藏身于暗处,如同最致命的毒蛇,每一次出手,都必然会带走一条性命。 她的身法诡异至极,在林间的阴影中穿梭,刺客们甚至无法捕捉到她的具体位置。 软剑如灵蛇吐信,环刀似死神镰钩。 转瞬之间,便有七八名刺客倒在了她的脚下。 刺客们显然没想到,除了荆云之外,还有一个如此可怕的杀手。 阵型顿时一乱。 柳如烟的出现,极大地缓解了正面的压力。 然而,刺客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在她击杀敌人的同时,仍有数名刺客突破了她的防线,冲到了帐篷近前。 “滚开!” 荆云见状,目眦欲裂。 他强行催动内力,一剑逼退首领,转身便要回防。 “你的对手是我!” 那首领冷笑一声,鬼头刀如影随形,再次将他缠住。 “轰!” 一声巨响。 冲到最前的一名刺客,一刀劈开了帐篷。 破碎的布料向两侧飞去。 然而,帐篷内,却空无一人。 那刺客一愣。 也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一道寒光,从他头顶的树梢上悄然落下。 “噗嗤!” 柳如烟的身影倒悬而下,手中的软剑,精准地从那刺客的天灵盖刺入,一穿到底。 她借力在尸体上一蹬,再次隐没于风雪弥漫的夜色之中。 “一群废物!” 刺客首领见状,怒骂一声。 他不再留手,刀势陡然变得狂暴起来。 每一刀都蕴含着开山裂石之力,刀风甚至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荆云本就带伤,此刻更是险象环生。 他只能凭借精妙的剑法和丰富的经验,勉力支撑。 “咻!” 就在荆云疲于招架之际,一枚淬毒的银针,悄无声息地从侧面射向刺客首领的脖颈。 那首领反应极快,头微微一偏,躲过了要害。 但银针还是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血痕瞬间变成了乌黑色。 “贱人!” 刺客首领吃痛,怒吼一声,攻势却缓了一缓。 荆云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退反进,长剑化作一道惊鸿,直刺对方心口。 “叮!” 刺客首领横刀一挡,剑尖与刀身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两人再次陷入缠斗。 柳如烟在林中不断游走,一边击杀着试图靠近的刺客,一边用各种暗器袭扰那名首领,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战斗,一直持续到凌晨时分。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山坳里,血流成河。 雪地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到处都是黑衣刺客的尸体。 横七竖八,足有四五十具。 刺客首领环顾四周,心头巨震。 他带来的七十名顶尖死士,此刻,竟只剩下了他自己和身边最后三名亲信。 而这一切,绝大部分都是那个神出鬼没的女刺客的杰作。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骇然。 “柳如烟,你果然名不虚传。” 他死死地盯着那片黑暗的树林。 “可惜,你一个人,护不住她。” “你们这里所有人,都得死!” 话音刚落,他与剩下的三名刺客,竟不再理会荆云,而是同时发力,朝着马车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荆云脸色大变,提剑便追。 然而,那首领猛地回身一刀,霸道的刀气将他逼退。 眼看那四人就要冲到马车前。 忽然,一道清冷而坚定的女声,从马车后方响起。 “你们的对手,是我。” 刺客首领循声望去。 只见风雪中,一个身着布衣,却难掩绝代风华的女子,手持一柄散发着淡淡青光的长剑,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萧凝霜。 她终于,出手了。 …… 风雪似乎在萧凝霜出现的那一刻,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明明是纤弱的身姿,却给人一种渊渟岳峙的厚重感。 凤鸣剑的剑尖斜指地面,一片雪花飘落,在触及剑身三寸之外时,便被无形的剑气搅得粉碎。 “太子妃,萧凝霜?” 刺客首领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传说中养在深闺,只懂琴棋书画的娇弱太子妃,竟敢在这种时候,主动站出来。 送死!? “找死!” 一名亲信刺客狞笑一声,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功劳。 他身形一晃,手中的短匕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取萧凝霜的咽喉。 萧凝霜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直到那匕首距离她不足一尺。 她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眼花缭乱的招式。 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抬手,一递剑。 “叮。” 一声轻响。 凤鸣剑的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刺客的匕首尖上。 快,准,狠。 那名刺客只觉得一股绵长而锋锐的力道顺着匕首传来,他整个人如遭雷击,手臂一麻,短匕竟是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他大惊失色,抽身便退。 可萧凝霜的剑,比他退得更快。 剑光一闪,如月华流转。 那刺客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他捂着喉咙,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凝霜,最终不甘地倒了下去,身体在雪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一剑封喉。 剩下的两名刺客和那名首领,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眼中的猎物,竟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雌虎! “一起上!杀了她!” 第127章 此剑法,乃夫君所授 刺客首领怒吼一声,压下心中的震惊,与另外两名亲信呈品字形,将萧凝霜包围了起来。 与此同时,荆云和柳如烟也摆脱了纠缠,一左一右,护在了萧凝霜的身侧。 “娘娘,您退后!” 荆云喘着粗气,他身上的伤口又崩裂了好几处。 “不必。” 萧凝霜的声音依旧平静。 “速战速决。” 话音未落,她已主动出击。 凤鸣剑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 时而轻灵如燕,时而迅猛如鹰,剑招变幻莫测,完全不拘一格。 那两名亲信刺客,皆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此刻在萧凝霜的剑下,竟被打得手忙脚乱,毫无还手之力。 柳如烟的软剑则如同毒蛇,总是在最刁钻的角度,配合着萧凝霜的攻势,封死对方所有的退路。 而荆云,则正面挡住了那名魁梧的首领。 虽然依旧被压制,但有了萧凝霜和柳如烟的策应,他身上的压力大减,竟也能堪堪稳住阵脚。 “噗!” “啊!” 两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 一名刺客被萧凝霜一剑刺穿了肩膀,另一名则被柳如烟的环刀划开了后心。 转瞬之间,围攻之势已破。 场中,只剩下了那名孤零零的刺客首领。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情报中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妃,会拥有如此高绝的剑法。 这套剑法,他从未见过,既非将门大开大合的路数,也非江湖任何一个门派的传承。 它灵动、飘逸,却又暗藏杀机,每一招都仿佛经过千锤百炼,直指实战的核心。 “你……你到底是谁?” 刺客首领死死地盯着萧凝霜,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形。 “萧家北境军刀法闻名天下,你这剑法,从何而来?” 风雪之中,萧凝霜挽了一个剑花,剑身上的血珠被尽数震落,剑刃依旧光洁如新。 她抬起眼帘,清冷的眸子看向那名首领,一字一句地开口。 “这套剑法,是本宫与殿下新婚之时,夫君亲手所授。”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说,总有一日,能派上用场。” “什么?竟然是李轩?” 此言一出,不仅是那刺客首领,就连荆云和柳如烟,都是浑身一震。 他们这才恍然。 原来,殿下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他不仅为太子妃留下了最顶尖的护卫,更是亲手为她,铸造了一柄最锋利的剑! 那刺客首领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恐惧。 他怕的不是萧凝霜的剑法,而是那个远在京城宗人府,却仿佛能算尽天下事的男人。 那是一种对未知,对无法掌控的未来的深深恐惧。 “撤!” 他再无半点战意,虚晃一刀,转身便要逃入密林。 “想走?” 萧凝霜冷哼一声。 “问过我手中的剑了吗?” 她的身影如一道青色的闪电,瞬间追了上去。 荆云和柳如烟也同时出手,从两侧包抄。 那首领被三面夹击,避无可避,只能怒吼一声,回身拼死一搏。 鬼头刀舞得虎虎生风,刀气纵横,竟是硬生生扛住了三人的联手猛攻。 然而,他终究是强弩之末。 在又一次格开荆云的长剑后,他门户大开。 萧凝霜的凤鸣剑,如一道流光,精准地刺向他的心口。 那首领瞳孔急缩,拼尽全力扭动身体。 “噗嗤!” 凤鸣剑没能刺中心脏,却也洞穿了他的左胸。 剧痛之下,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竟是不管不顾,用肌肉死死夹住凤鸣剑,手中的鬼头刀,以一个同归于尽的姿态,横斩向萧凝霜的脖颈。 “娘娘小心!” 荆云和柳如烟大惊失色,想要救援,却已然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萧凝霜竟是果断弃剑,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仰倒。 锋利的刀刃,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划过。 带起的劲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也就在她倒下的瞬间,柳如烟的软剑,从下方无声无息地刺出,没入了那首领的小腹。 “呃……” 那首领的身体猛地一僵,力气瞬间被抽空。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长剑和小腹的软剑,脸上写满了不甘与绝望。 “你……你们……” 他话未说完,荆云的长剑已经划过了他的脖子。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无头的尸身轰然倒地,溅起漫天血雪。 战斗,终于结束了。 萧凝霜从雪地上站起来,走到那首领的尸身旁,拔出了自己的凤鸣剑。 她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精疲力尽,浑身浴血的荆云和柳如烟,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 “我们走。” 可就在这时,密林的深处,一个阴冷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走?太子妃,你以为,你们逃得出这西山吗?” “今夜,不过是开胃小菜。等着你们的,是真正的天罗地网!” 那声音飘忽不定,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萧凝霜三人脸色一变,立刻戒备起来。 然而,除了风雪声,林中再无任何动静。 那个神秘人,说完话后,便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那阴冷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久久不散。 荆云和柳如烟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今夜这一战,他们虽然胜了,但胜得惨烈。 荆云伤上加伤,柳如烟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和内力。 而对方,仅仅称之为“开胃小菜”。 这意味着,接下来,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比今夜这些死士更强大,更可怕的敌人。 “娘娘,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荆云捂着胸口,急促地说道。 “对方既然敢放话,就说明他们有恃无恐,下一波追杀,随时都可能到来。” 萧凝霜点了点头,她的脸色在雪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苍白。 她走到马车旁,从里面取出了那份早已被血迹浸湿的地图。 她将地图在雪地上摊开,借着微弱的天光,仔细地看着。 她的手指,顺着那条通往皇恩寺的官道,缓缓移动。 最终,停在了西山那片最崎岖,最险峻的区域。 “不能再走这条路了。”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这条官道,已经成了一张为我们准备好的网。我们走得越深,就陷得越深。” 荆云和柳如烟闻言,都是一怔。 “可是娘娘,”柳如烟忍不住开口,“西山是通往皇恩寺最近的路。若是绕行,不仅要多走数百里,耽搁更多的时间,而且别的路上,也未必安全。” 萧凝霜没有回答,她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荆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曾几何时,这位太子妃在他眼中,只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高高在上的贵女。 可从昨夜到现在,她所展现出的冷静、果决与坚韧,却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感到震撼。 尤其是那句“这套剑法,是夫君亲手所授”,更是让他对这位太子妃,生出了由衷的敬佩。 他知道,能让殿下如此费心教导的人,绝非凡俗。 就在这时,萧凝霜的手指,停在了地图上一个几乎被忽略的角落。 那里是西山山脉的边缘,与另一片广袤的平原接壤的地方。 而在山脉与平原之间,地图上用极小的字,标注着一道深邃的峡谷。 峡谷的名字,叫做“断龙崖”。 “这里。” 萧凝霜指着那道峡谷。 “我们从这里过去。” 荆云和柳如烟凑上前去,当他们看清地图上的标注时,脸色同时大变。 “娘娘,不可!” 柳如烟失声惊呼。 “这断龙崖,图上标注,‘飞鸟难渡,猿猴愁攀’,乃是一处绝地!下面是万丈深渊,终年云雾缭绕,我们带着马车,根本不可能过去!” “我们放弃马车。” 萧凝霜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第128章 寒山不见雪 “什么?” 荆云也愣住了。 “娘娘,没有马车,我们……” “只要过了这断龙崖,对面就是青州地界。” 萧凝霜打断了他的话,她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直线。 “从那里到皇恩寺,快马加鞭,只需一日。不仅能彻底甩开所有追兵,还能比走官道,节省至少两日的时间。” 她的计划,大胆到了疯狂的地步。 荆云和柳如烟都沉默了。 他们不是不明白这个计划的好处,只是,其中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断龙崖,那可是连最富经验的猎户都不敢轻易涉足的死亡之地。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娘娘,请三思。” 荆云艰难地开口。 “您的安危,是第一位的。属下宁愿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也绝不能让您去冒这样的奇险。” “是啊,娘娘。”柳如烟也跟着劝道,“只要我们还活着,总能想到办法。” 萧凝霜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没有反驳。 她抬起头,望向京城的方向。 风雪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仿佛能看到,在那座冰冷的宗人府大牢里,她的夫君,正在等着她。 她的脑海里,又回响起李轩被带走时,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凝霜,若我回不来,去皇恩寺,找母后。” 那一刻,他眼中的决绝与不舍,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底。 她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然。 “你们说的我都明白。” “可是我等不了。” 她转过头,看着眼前的两人。 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水光。 “只要能救夫君,别说区区一道悬崖,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过去!” “谁也拦不住我!”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也不再是那个威震沙场的将门虎女。 她只是一个,想要拼尽一切,去救自己丈夫的普通的妻子。 那份深藏在冰冷外表下的炙热情感,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迸发了出来。 荆云和柳如烟,都被她话语中的那份深情与决绝,深深地触动了。 他们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再无半点劝阻的念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动容与敬意。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属下(奴婢),愿随娘娘,共闯断龙崖!” 萧凝霜看着他们,缓缓点了点头。 她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痕。 “好。” “我们走。” 三人不再犹豫,立刻开始行动。 他们将马车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搜集了起来。 食物、清水、伤药、火石,以及所有能找到的绳索。 至于那些金银细软,则被毫不犹豫地抛弃在了雪地里。 做完这一切,他们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山坳,以及那两个孤零零的新坟。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断龙崖的方向,走入了茫茫的风雪之中。 他们的前方,是万丈深渊,是九死一生的天险。 但他们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因为在他们心中,都燃烧着一团不灭的火焰。 那是希望,是信念,也是一种爱。 …… 风雪在断龙崖口愈发狂暴,卷起碎石冰屑,打在人脸上生疼。 深渊之下,是翻涌的云雾,看不见底,只听得风声呼啸,仿佛巨兽的嘶吼。 “娘娘,这里风太大,我们必须尽快下去。” 荆云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他将寻来的一大捆浸透了雪水的青色藤蔓扔在地上,双手冻得通红。 “藤蔓不够坚韧,必须用数股合一。” 他将刚刚寻来的数十根坚韧藤蔓拧成一股粗壮的长绳,一端死死地绑在了一块凸起的巨岩上。 他用力拽了拽,确认万无一失。 萧凝霜看着那根悬在崖边的藤绳,它在狂风中摇摆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荆云,你先下。” “不,娘娘。”荆云摇头,态度坚决。“属下必须断后。若追兵赶到,属下还能抵挡一阵。你们在下面,不能有任何干扰。” 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残酷的办法。 一旦追兵出现,留在崖上的人,便是十死无生。 萧凝霜喉头有些发堵,她看着这个一路浴血护卫的心腹,最终只是沉沉地点了下头。 “保重。” 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两个字。 柳如烟没有说话,她从包袱里取出一截短绳,将自己和萧凝霜的腰间系在了一起。 这样一来,万一其中一人失手,另一人还能有个照应。 “娘娘,抓紧了。” 萧凝霜深吸一口气,将凤鸣剑反手背在身后,率先抓住了冰冷的藤绳。 刺骨的寒意顺着掌心传来,岩壁上的冰雪湿滑无比,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两人就这么悬挂在峭壁之上,一点一点地往下挪动。 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 风从深渊下灌上来,吹得她们的身子剧烈摇晃,好几次险些抓不住藤绳。 萧凝霜只能将凤鸣剑的剑鞘尖端用力刺入岩缝之中,以此来稳固身形。 柳如烟则用环刀的刀尖做着同样的事情。 下降的速度极其缓慢,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已经深入了崖壁中心,头顶上,荆云的身影早已被云雾遮蔽,看不真切。 周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两人沉重的呼吸。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高亢的鹰唳,划破了风雪。 一只体型硕大的雄鹰,不知从何处钻出,双翼展开足有一丈多宽,铁灰色的羽毛在风雪中显得格外狰狞。 它那双锐利的眸子,死死锁定了悬在半空的两人。 “小心!”柳如烟低喝。 话音未落,那雄鹰便收拢双翼,化作一道灰色的闪电,俯冲而下。 它的目标,是萧凝霜! 那锋利的鹰爪,在空中划出数道寒光,若是被抓实了,怕是连骨头都要被捏碎。 萧凝霜正处在一个极其刁钻的位置,一手抓着藤绳,一手用剑鞘插在岩缝里,根本无法腾出手来。 电光火石之间,柳如烟猛地松开环刀,身体借着绳索的力量荡向一旁,右手闪电般探出。 “咻!” 一道乌光脱手而出。 是她的另一柄环刀。 那环刀在空中高速旋转,带着破空的锐响,精准地迎上了俯冲而下的雄鹰。 “噗嗤!” 一声闷响。 环刀从雄鹰的脖颈处一闪而过。 大片的鲜血混合着羽毛,在空中爆开。 那雄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巨大的身体失去了控制,翻滚着坠入了下方的万丈深渊。 危机解除。 萧凝霜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看向柳如烟,只见对方脸色也有些发白。 刚才那一击,耗费了她极大的心神。 两人不敢再耽搁,加快了下降的速度。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她们的脚下,终于触及到了坚实的地面。 崖底的风雪,比崖顶要小上许多。 两人解开腰间的绳索,都是长长地松了口气,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瘫坐在了雪地上。 休息了片刻,柳如烟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个特制的竹哨,放在唇边,吹出了三长两短的信号。 这是她们事先约定好的,安全抵达的暗号。 尖锐的哨声在山谷间回荡,传向崖顶。 然而,一息,两息,十息…… 时间缓缓流逝,崖顶之上,却迟迟没有任何回应。 柳如烟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再次吹响了竹哨。 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萧凝霜也站了起来,她仰头望着那片被云雾笼罩的崖顶,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出事了。 荆云,恐怕是遭遇了不测。 这个念头,让两人浑身发冷。 是追兵赶到了吗?还是……有别的什么意外? 她们不知道。 她们只知道,那个沉稳可靠的东宫统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萧凝霜的拳头,死死地攥在了一起,指甲深陷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悲伤和愤怒,像是两头猛兽,在撕扯着她的内心。 “娘娘……”柳如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们……走。” 萧凝霜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不能倒下。 荆云用性命为她们换来的生机,她绝不能浪费。 她要活着,要去皇恩寺,要去救她的夫君! 柳如烟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辨认了一下方向,不再回头,朝着青州地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而去。 她们的身后,断龙崖依旧沉默地矗立在风雪之中,埋葬了忠魂,也见证着她们不屈的脚步。 …… 翻过断龙崖,地势便渐渐平缓。 风雪也小了许多,前方出现了一片广袤的平原。 极目远眺,在平原的尽头,隐约可以看见一座山峰的轮廓。 山峰之上,殿宇连绵,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是皇恩寺!” 第129章 竹林魅影,南楚苗疆巫蛊之术 冬日的竹林,显得格外萧瑟。 翠绿的竹叶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两人走进竹林,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声。 林中光线昏暗,一根根挺拔的竹子,像是沉默的卫兵,矗立在道路两旁。 气氛,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柳如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软剑,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有危险。 萧凝霜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连一声鸟叫,一声虫鸣都没有。 这片竹林,安静得像是一座坟墓。 两人放慢了脚步,背靠着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毫无征兆地在林间响起。 那笛声婉转动听,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异,仿佛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勾起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什么人!” 萧凝霜厉喝一声,凤鸣剑已然出鞘。 笛声未停。 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子。 她身着一袭火红色的长裙,在这片银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刺眼。 长裙的款式极为大胆,露出了大片雪白的大腿肌肤,腰间系着一串银色的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红纱,看不清具体的容貌,但仅凭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便可知其必然是个绝色尤物。 她的手中,握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碧玉长笛,悠扬的笛声,正是从那里发出的。 在女子的身后,还跟着数十名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的打扮十分奇特,身材干瘦,皮肤黝黑,手中拿着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的弯刀、钩索之类。 他们看向萧凝霜和柳如烟的表情,充满了嗜血的贪婪。 柳如烟在看到那女子的瞬间,脸色剧变。 “南楚苗疆的……巫蛊之术!”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几个字。 那红衣女子听到柳如烟的话,发出一声娇媚入骨的轻笑,笛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小妹妹好眼力。”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却让人不寒而栗。 “竟能认出姐姐的来历。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你们是谁派来的?”萧凝霜冷冷地开口,凤鸣剑的剑尖,直指对方。 红衣女子咯咯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太子妃,死人,是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的。” 她将玉笛凑到唇边,轻轻吹出了一个短促而尖锐的音符。 “杀了她们。” 她身后的数十名黑衣刺客,瞬间动了。 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从四面八方,朝着萧凝霜和柳如烟扑了过来。 “找死!” 柳如烟眼中杀机一闪。 她不等那些刺客近身,身形一晃,主动迎了上去。 她的身影,在竹林间化作了一道飘忽不定的鬼影。 手中的软剑,则变成了一条最致命的毒蛇。 “噗!” “嗤!” 剑光闪过,血花迸溅。 一名黑衣刺客的喉咙被瞬间割开,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便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柳如烟一击得手,毫不停留。 她的身法诡异至极,时而在东,时而在西,每一次出现,都必然会有一名刺客倒下。 她的剑,快、准、狠,招招致命,毫不拖泥带水。 短短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有超过一半的黑衣刺客,成了她的剑下亡魂。 那红衣女子见状,眼中闪过一抹讶异,随即化为了浓浓的怒火。 “废物!” 她怒骂一声,再次将玉笛放到了唇边。 这一次,她吹出的不再是悠扬的曲调,而是一连串急促而刺耳的音节。 随着笛声响起,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周围的雪地,开始剧烈地耸动起来。 一条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一只只狰狞可怖的毒虫,竟是从雪地之下,源源不断地钻了出来。 蝎子、蜈蚣、蜘蛛……密密麻麻,成千上万。 它们仿佛受到了笛声的召唤,汇聚成一股黑色的洪流,朝着萧凝霜和柳如烟的方向,汹涌而来。 “不好!” 萧凝霜和柳如烟都是脸色大变。 这大冬天的,天寒地冻,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毒蛇毒虫! 可见这红衣女子的毒术,已经到了何等骇人听闻的地步。 柳如烟一剑逼退最后几名刺客,迅速回到了萧凝霜的身边。 “娘娘,这些东西有剧毒,千万不能被碰到!” 此时,那片由毒虫组成的潮水,已经近在眼前。 那股腥臭的气息,令人作呕。 …… “嗡!” 凤鸣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萧凝霜手腕一抖,一道匹练般的剑光横扫而出。 剑气所及之处,冲在最前方的数十条毒蛇瞬间被斩为两段,绿色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 然而,后面的毒虫悍不畏死,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疯狂地涌上来。 “殿下教我的剑法,正好拿你们来试试!” 萧凝霜眼中寒光一闪,不再被动防守。 她脚步一错,身形如风,主动冲入了那片黑色的虫潮之中。 凤鸣剑在她手中,化作了万千光影。 时而如狂风扫落叶,大开大合,将成片的毒虫斩碎。 时而如细雨润无声,剑尖轻点,精准地刺穿每一只毒蝎的头颅。 这套剑法,正是李轩亲手所授。 它融合了将门枪法的刚猛霸道,又兼具了江湖剑术的灵动飘逸。 此刻在萧凝霜的手中施展开来,威力绝伦。 她的身影在虫潮中穿梭,一袭布衣,却宛若一尊不可战胜的女战神。 无数毒虫试图靠近,却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便被无情的剑光绞成了碎片。 另一边,柳如烟也展现出了她作为顶尖刺客的可怕实力。 她的软剑,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在身前舞出了一片密不透风的剑网。 任何试图突破剑网的毒虫,都会在瞬间被切割成数段。 主仆二人,一个主攻,一个主守,配合得天衣无缝。 她们就像是礁石,任凭那黑色的潮水如何汹涌,都无法将她们撼动分毫。 竹林深处,那名红衣女子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的表情由愤怒,渐渐变为了凝重。 她显然没有料到,这两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是如此的扎手。 她的笛声变得更加尖锐,更加急促。 更多的毒虫从地下钻出,攻势也变得越发疯狂。 第130章 剑势、妖女 甚至有一些长着翅膀的怪异飞虫,从空中发动了袭击。 萧凝霜和柳如烟的压力,陡然大增。 “娘娘,这样下去不行,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柳如烟一边挥舞着软剑,一边急促地开口。 “柳儿,必须先解决那个吹笛子的女人!” 萧凝霜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那红衣女子站得极远,周围还有最后几名黑衣刺客护卫。 想要在万千虫潮的包围下,冲过去击杀她,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们边战边退!” 萧凝霜当机立断。 “往皇恩寺的方向退!” 只要能退到寺庙门口,惊动了里面的人,她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两人立刻改变了策略。 萧凝霜负责在前方开路,凤鸣剑的剑光,硬生生在虫潮中劈开了一条通道。 柳如烟则负责断后,软剑挥舞,挡住从后方和两侧涌来的毒虫。 她们的移动速度并不快,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毒虫的汁液染成了五颜六色,散发着刺鼻的腥臭。 体力,也在飞速地消耗着。 那红衣女子显然看穿了她们的意图,她眼中闪过一抹残忍的冷笑。 她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手中的玉笛,仿佛催命的魔音,不断地召唤着更多的死亡仆从。 她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戏耍着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享受着她们在绝望中挣扎的过程。 “跑啊。” “再快一点。” “皇恩寺就在前面了,你们很快就能看到了。” 她娇媚的声音,带着戏谑的语调,清晰地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萧凝霜和柳如烟充耳不闻,只是咬着牙,拼命地向前突围。 汗水,顺着她们的脸颊滑落,与血迹和污渍混在一起。 她们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 挥剑的手臂,也开始感到阵阵酸麻。 …… “娘娘,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柳如烟的声音透着一丝急促,她的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不再平稳。 软剑在她手中舞成了一片银色的光幕,每一次挥动都能绞碎数只毒虫,但那黑色的浪潮无穷无尽,仿佛整个竹林的地下都成了它们的巢穴。 萧凝霜一剑将一条试图从侧面偷袭的斑斓毒蛇斩成两截,腥臭的汁液溅在雪地上,冒起一阵细微的白烟。 她心中的焦灼,比任何人都要深。 李轩还在宗人府的大牢里等着她。 她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柳儿。”萧凝霜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你负责挡住这些畜生,我去杀了那个女人。” 柳如烟闻言,脸色骤变。 “娘娘,不可!” 她想也不想地拒绝。 “那妖女的手段太过诡异,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她的目标是您,只要奴婢还在,就绝不会让她靠近您半步!” “正因为她的目标是我,我才必须去。” 萧凝霜打断了她的话,凤鸣剑的剑锋在昏暗的林间划过一抹亮色。 “你留在这里,挡住虫潮,活下去的希望比我大。若我死了,你就想办法逃出去,去皇恩寺,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母后!” 这番话,几乎等同于托付遗言。 柳如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不!”她嘶声喊道,“奴婢的命是殿下和娘娘给的!殿下让奴婢护您周全,奴婢若是独自苟活,有何面目去见殿下!” 她的眼眶泛红,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要战,我们一起战!要死,奴婢也一定死在娘娘前面!” 看着柳如烟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萧凝霜的心湖泛起一阵波澜。 她知道,这个曾是顶尖刺客的女子,此刻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她不再是那个被毒药控制的工具,而是愿意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姐妹。 “好。” 萧凝霜重重地点了下头,不再多言。 她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所剩不多的内力尽数灌注于凤鸣剑之上。 “嗡——” 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璀璨的剑芒暴涨三尺。 “柳儿,给我开路!” “是,娘娘!” 柳如烟厉喝一声,手中的软剑陡然变招。 她不再固守方圆,而是将所有力量汇于一点,整个人化作一道离弦之箭,朝着前方猛然突进。 “嗤嗤嗤!” 软剑在她身前撕开了一道死亡通道,无数毒虫被凌厉的剑气绞成粉末。 萧凝霜紧随其后,脚步一错,身形飘忽,竟是直接踩着那些被斩碎的毒虫尸体,越过了柳如烟的头顶。 她的人在半空,手中的凤鸣剑已经化作一道惊鸿,直刺竹林深处那抹刺眼的红色。 “一剑惊鸿!” 这一剑,是李轩教给她的剑法中,最为凌厉霸道的一招。 它舍弃了所有防御,将所有力量都凝聚在了这必杀的一击之上。 竹林深处,那名红衣女子原本正带着戏谑的笑意,欣赏着猎物的垂死挣扎。 当她看到那道璀璨的剑光撕裂虫潮,朝着自己奔袭而来时,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 那双勾魂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惊愕与忌惮。 她没想到,这个看似已经山穷水尽的太子妃,竟还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一击。 笛声戛然而止。 红衣女子身形急退,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弯刀。 那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迎上了凤鸣剑的剑尖。 “叮!” 一声脆响。 金铁交鸣之声,在死寂的竹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萧凝霜只觉得一股阴寒诡异的力道从剑尖传来,震得她手臂发麻,身形在半空中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而那红衣女子,也被这一剑的威势逼得连退了三步,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她稳住身形,看着萧凝霜,眼神里再无半点轻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 “你,找死!”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竟是主动发起了攻击。 手中的弯刀,如同黑夜里的一弯新月,带着死亡的气息,朝着萧凝霜的脖颈抹了过来。 …… 红衣女子的弯刀快得只剩下一道银线。 刀锋未至,一股阴冷的腥风便已扑面而来,那刀刃上,显然淬了剧毒。 萧凝霜不敢硬接,脚尖在雪地一点,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飞,同时手腕一转,凤鸣剑斜斜撩起,试图格开对方的弯刀。 “叮叮当当!” 转瞬之间,两人已交手数十招。 红衣女子的刀法极为诡异,招式狠辣刁钻,每一刀都攻向萧凝霜的要害。 她的身法更是如同鬼魅,火红色的长裙在林间飘动,随着她的动作,裙摆下雪白的大腿若隐若现,腰间的银铃发出阵阵脆响,竟是能扰人心神。 更可怕的是,她一边与萧凝霜激战,一边还能将那支碧玉长笛凑到唇边,吹出短促而诡异的音节。 随着笛声,那些原本被柳如烟挡住的毒虫,竟是分出一部分,化作数股黑色的细流,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向萧凝霜袭来。 一时间,萧凝霜险象环生。 她既要应付那神出鬼没的弯刀,又要防备那些无孔不入的毒虫,一身精湛的剑法,竟被压制得有些施展不开。 “小美人,你的剑法不错,可惜,马上就要变成我这些小宝贝们的晚餐了。” 红衣女子娇笑着,手中的弯刀攻势更急。 她猛地一刀劈下,萧凝霜横剑格挡。 “铛!” 巨大的力道传来,萧凝霜只觉得虎口一麻,凤鸣剑险些脱手。 就在这时,一条通体漆黑的蜈蚣,不知何时已悄然爬到了她的脚下,猛地弹起,朝着她的小腿咬去。 萧凝霜心中一凛,想要收腿闪避,已是慢了一步。 眼看那狰狞的口器就要咬中自己。 “咻!” 一道乌光破空而至。 第131章 剑荡八方、生死之境 “咻!” 一道乌光破空而至。 “噗嗤”一声,精准地将那只黑蜈蚣钉死在了地上。 是一柄环刀。 柳如烟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战场的边缘。 她解决了最后几名黑衣刺客,看到萧凝霜遇险,毫不犹豫地掷出了手中的兵器。 “妖女,你的对手是我!” 柳如烟娇叱一声,手中软剑一抖,化作漫天剑影,从侧翼攻向红衣女子。 有了柳如烟的加入,萧凝霜的压力骤然一减。 她不再理会那些毒虫,将所有心神都放在了与红衣女子的对决上。 “剑荡八方!” 萧凝霜长啸一声,凤鸣剑光芒大作,一套大开大合的剑法施展开来,剑气纵横,将红衣女子笼罩其中。 柳如烟则如同潜伏在暗影中的毒蛇,身法飘忽,每一次出剑,都指向红衣女子防御的空隙,逼得她手忙脚乱。 主仆二人,一刚一柔,一主攻一策应,配合得天衣无缝。 红衣女子以一敌二,渐渐落入了下风。 她脸上的媚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狰狞。 “两个贱人,真以为能杀得了我?” 她怒喝一声,猛地一刀逼退萧凝霜,同时左手从怀中掏出一把五彩斑斓的粉末,朝着两人猛地一撒。 “小心,有毒!” 柳如烟惊呼一声,拉着萧凝霜暴退。 那粉末迎风而散,化作一片彩色的毒雾,所过之处,无论是翠绿的竹叶,还是地上的积雪,都瞬间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化为一滩黑水。 好霸道的毒! 萧凝霜和柳如烟屏住呼吸,心中骇然。 趁着两人后退的间隙,红衣女子再次吹响了玉笛。 这一次的笛声,却不再是召唤毒虫,而是发出了一种奇异的频率。 “嘶嘶——” 周围的毒虫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竟是如潮水般退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了雪地之下。 萧凝霜和柳如烟都是一愣,不明白这妖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这时,一名幸存的黑衣刺客跌跌撞撞地从竹林外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凑到红衣女子耳边,用一种她们听不懂的语言飞快地低语了几句。 红衣女子听完,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抹浓浓的不甘与怨毒。 她死死地盯了萧凝霜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算你命大!” 她冷哼一声,竟是没有再战,而是猛地一跺脚,身体如同一片火红的枫叶,向后飘飞而去。 “我们走!” 随着她一声令下,那几名幸存的黑衣刺客也毫不犹豫地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竹林的深处。 …… 看着红衣女子和她的手下消失在林海雪原之中,萧凝霜和柳如烟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萧凝霜拄着凤鸣剑,才勉强稳住身形,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和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柳如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脸色苍白,握着软剑的手微微颤抖,刚才为了给萧凝霜解围,她同样消耗巨大。 “娘娘,您没事吧?”柳如烟快步走到萧凝霜身边,扶住了她。 “我没事。”萧凝霜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些被腐蚀出的坑洞和毒虫的尸体,心有余悸。 “那妖女为何突然撤退?”柳如烟不解地问。 刚才她们虽然占了上风,但对方显然还有余力,尤其是那手神鬼莫测的毒术,若是真拼起命来,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萧凝霜也想不通。 “或许是她的帮手出了什么问题。”她猜测道,“不管如何,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两人不敢再耽搁,稍作喘息,便互相搀扶着,继续朝着皇恩寺的方向赶去。 穿过这片诡异的竹林,前方豁然开朗。 地势渐渐平缓,风雪也小了许多。 在广袤平原的尽头,那座矗立在山峰之上的寺庙轮廓,变得越发清晰了。 殿宇连绵,青瓦红墙,在白茫茫的天地间,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 “是皇恩寺!” 柳如烟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激动。 萧凝霜望着那个方向,连日的奔波、厮杀、悲伤与绝望,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只要到了那里,只要能见到母后,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夫君,等着我,我很快就来救你了。 两人精神大振,脚下的步伐也快了许多。 从这里到皇恩寺山脚,只有一条官道。 官道上积着厚厚的雪,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咯吱”声。 越是靠近,希望就越是真切。 然而,就在她们距离山脚只剩下最后几里路的时候,一股极致的危险感,毫无征兆地笼罩了她们的心头。 柳如烟的反应最快,她猛地将萧凝霜扑倒在地。 “小心!” 几乎在同一时间。 “咻咻咻咻咻——” 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从官道两侧的树林中骤然响起。 无数支黑色的羽箭,如同凭空出现的蝗群,遮蔽了午后惨淡的阳光,形成了一张死亡的大网,朝着两人刚刚站立的位置覆盖而来。 “噗噗噗噗!” 箭矢深深地钉入雪地,瞬间便将那片区域变成了一片箭林。 若是晚了哪怕半步,两人此刻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萧凝霜和柳如烟趴在雪地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又来! 这些杀手,简直是阴魂不散! 不等她们起身,第二轮箭雨,接踵而至。 “走!” 柳如烟低喝一声,拉着萧凝霜,就地一个翻滚,躲到了一块路边的巨石后面。 羽箭打在巨石上,发出“咄咄”的闷响,溅起一片片碎石。 透过箭雨的间隙,萧凝霜看到,在两侧的树林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上百名手持弓弩的黑衣刺客。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拉弓、搭箭、射击,一气呵成,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他们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萧凝霜咬着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箭雨一波接着一波,根本不给她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就在两人被压制得抬不起头的时候,官道的前方,缓缓出现了几道身影。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紫色华服的蒙面少女。 那身料子,是江南最顶级的云锦,在风雪中泛着华贵的光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虽然蒙着面,但从她那窈窕的身段和露出的那双冰冷而高傲的眼睛,可以判断出,她的年纪不大。 在她的身后,跟着四名身材高大的蒙面黑袍人。 他们手中拿着的兵器各不相同,有长刀,有重剑,有铁爪,有链锤。 四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便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那股气势,比之前竹林里遇到的所有刺客加起来,都还要恐怖。 那名华服少女,只是冷冷地看着被困在巨石后的萧凝霜二人,仿佛在看两只已经落入陷阱,无路可逃的猎物。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 漫天的箭雨,瞬间停歇。 树林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 箭雨停歇,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不减反增。 那名身穿华服的蒙面少女,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高傲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与轻蔑。 “太子妃,萧凝霜。” 她的声音清脆,却冷得像是冰块。 “你的死期到了。” 萧凝霜扶着巨石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对方。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二皇子,还是三皇子?还是其他人?” “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华服少女似乎失去了耐心,她朝着身后的四名黑袍人,冷漠地挥了挥手。 “杀了她们,速战速决。” “是!” 四名黑袍人齐声应诺,声音低沉沙哑。 下一刻,四人动了。 他们如同四头出闸的猛虎,从四个方向,朝着萧凝霜和柳如烟包抄而来。 手持重剑的黑袍人一马当先,他每一步踏出,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震动。 人还未至,他便高高跃起,手中的重剑带着开山裂石之势,朝着萧凝霜当头劈下。 剑未到,凌厉的劲风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娘娘小心!” 柳如烟惊呼一声,身形一晃,手中的软剑如同灵蛇出洞,缠向那柄重剑。 然而,另外三名黑袍人也已杀到。 持刀者刀法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势大力沉。 用铁爪者身法诡异,双爪挥舞间,带起道道寒光,招招不离柳如烟周身要害。 而那名使用链锤的黑袍人最为阴险,他游走在外围,手中的链锤神出鬼没,时而砸向萧凝霜的下盘,时而攻向柳如烟的后心,逼得两人不得不分心防备。 这四人,不仅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配合得天衣无缝,瞬间便将萧凝霜和柳如烟逼入了绝境。 第132章 夫君,我要食言了 “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柳如烟以一敌二,身形化作一道飘忽的鬼影,在刀光爪影中穿梭,手中的软剑舞得密不透风,竟是硬生生挡住了两名黑袍人的疯狂进攻。 但她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对方的实力,超出了她的预估。 另一边,萧凝霜独战那名手持重剑的黑袍人,同样是险象环生。 对方的力量实在太过恐怖,每一次兵器碰撞,都震得她气血翻涌。 她引以为傲的精妙剑法,在对方这种一力降十会的打法面前,竟是处处受制。 “噗嗤!” 一个不慎,柳如烟的肩膀被铁爪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她闷哼一声,脚步一个踉跄。 那名持刀的黑袍人抓住机会,一刀横斩,直取她的腰腹。 “柳儿!” 萧凝霜见状,目眦欲裂。 她不顾一切地一剑逼退眼前的重剑大汉,反手一剑,朝着那名持刀黑袍人刺去。 围魏救赵! 那持刀黑袍人若是不收刀,必然会被凤鸣剑刺穿心脏。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竟是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侧身,任由凤鸣剑刺入他的左肩,而他手中的长刀,依旧毫不留情地斩向柳如烟。 以伤换命! “嗤啦!” 长刀划过,柳如烟腰间的衣衫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借着被砍中的力道,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总算避开了被拦腰斩断的下场。 但她也因此身受重伤,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而那名持刀黑袍人,虽然左肩被刺穿,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拔出凤鸣剑,狞笑着再次扑了上来。 “柳儿!” 萧凝霜心急如焚,却被重剑大汉和那名使用链锤的黑袍人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转眼间,场上的局势就变成了一对三。 萧凝霜独战三名顶尖高手,她浑身浴血,身上的伤口一道叠着一道,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 但她依旧死死地咬着牙,手中的凤鸣剑,没有丝毫退缩。 她知道,她一旦倒下,她和柳如烟,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杀!” 萧凝霜怒喝一声,竟是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李轩教给她的那套剑法,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施展了出来。 剑光如雨,疯狂地攻向三名黑袍人。 那三名黑袍人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太子妃,竟是如此悍不畏死。 一个不慎,那名使用链锤的黑袍人,被萧凝霜一剑封喉,当场毙命。 但萧凝霜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重剑大汉的剑锋,擦着她的肋下划过,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持刀黑袍人的刀,也砍中了她的后背。 剧痛传来,萧凝霜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手中的凤鸣剑脱手而出,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远处,那名华服少女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结束了。” 那名重剑大汉和持刀黑袍人,喘着粗气,一步步走向倒在地上的萧凝霜和柳如烟。 他们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兵器,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去死吧!” 冰冷的刀剑,带着死亡的呼啸,朝着两人无情地斩下。 …… 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 萧凝霜躺在冰冷的雪地里,鲜血不断地从身体各处涌出,带走了她最后的力气和温度。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 朦胧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北境的帅帐,看到了那个霸道又温柔的身影。 李轩…… 夫君…… 对不起,凝霜……可能要食言了。 我来不了了…… 两行清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就在她准备闭上眼睛,迎接死亡的最后一刻。 “保护太子妃!” 一声焦急而熟悉的怒吼,如同惊雷一般,在她的耳边炸响。 这个声音……是荆云? 他不是…… 萧凝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的尽头,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骑着战马,疯了一般地朝着这边冲来。 在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大军。 他们身披精甲,手持长枪与弓弩,装备精良,气势如虹。 一面面绣着古朴“慕容”二字的黑色军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是幻觉吗? 是自己临死之前,看到的幻想吗? 荆云……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这支军队……慕容军?是母后的亲军? 不等她想明白。 那两名正要行凶的黑袍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 他们停下动作,惊疑不定地望向那支奔袭而来的军队。 “杀!” 荆云双目赤红,手中的长枪,如同一条出海的蛟龙,带着无尽的怒火,直取那名重剑大汉。 与此同时,从慕容军的阵中,掠出两道纤细的身影。 是两名身穿劲装的漂亮侍女。 她们的速度快得惊人,一人手持长剑,一人手持双刀,竟是后发先至,抢在荆云之前,拦住了那名持刀的黑袍人。 “锵!” 剑光如霜,刀影如雪。 那两名侍女的武艺,竟是丝毫不下于全盛时期的柳如烟,两人联手,瞬间便将那名持刀黑袍人压制得节节败退。 “奉皇后娘娘之命,救驾太子妃!” 其中一名粉裙持剑侍女声音清冷,传遍整个战场。 “凡伤太子妃者,格杀勿论!” 随着她一声令下,后方的慕容军已经赶到。 “放箭!” 数百名弓弩手弯弓搭箭,密集的箭雨,朝着官道两侧树林里的那些刺客倾泻而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之前还不可一世的弓箭手,在这些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瞬间便被射杀大半。 战场上的局势,在短短十几个呼吸之间,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转。 不远处,那名华服少女看到这一幕,脸色剧变。 她怨毒地看了一眼被救下的萧凝霜,又看了一眼那面迎风招展的“慕容”军旗,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忌惮与不甘。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风雪之中。 主使一逃,剩下的刺客更是军心大乱。 在荆云、两名侍女以及慕容军的围剿下,那两名实力强悍的黑袍人,连同树林里所有幸存的刺客,很快便被斩杀殆尽,一个不留。 鲜血,染红了官道。 硝烟散尽。 荆云浑身浴血,也顾不上去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他扔掉长枪,跌跌撞撞地跑到萧凝霜身边,单膝跪地,声音里充满了自责与后怕。 “属下荆云,救驾来迟,请娘娘恕罪!” 萧凝霜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心腹,确认了这不是梦,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那名持剑的侍女也快步来到她的身边,单膝跪下。 那侍女的容貌极美,气质清冷,一双眸子亮如寒星。 “皇后娘娘座下,贴身侍女水仙,拜见太子妃殿下。” 她的声音,恭敬而清晰。 “我等奉命前来,护送娘娘前往皇恩寺。” 第133章 皇后慕容雪 意识像是沉入深海,又被一股温暖的力量缓缓托起。 萧凝霜的眼睫轻轻颤动,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和檀香混合的气息。 她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古朴雅致的屋顶,身下是柔软的锦被。 偏过头,便看到柳如烟半躺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榻上,身上同样缠着绷带,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显然也已脱离了危险。 “娘娘,您醒了。” 柳如烟察觉到她的动静,挣扎着想要起身。 “别动。” 萧凝霜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她动了动身体,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肋下和后背传来,让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荆云。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武士服,但脸上和脖颈间仍能看到一些未及处理的伤痕,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沉稳。 “娘娘。” 荆云走到床边,单膝跪下,头颅深深垂下。 “属下无能,让您和柳儿身陷险境。” “起来吧。”萧凝霜的声音很轻,“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 她想问,你为何会活着,又为何会带着一支军队出现。 荆云站起身,脸上露出一抹后怕与庆幸交织的神情。 “属下在断龙崖为娘娘断后,与那批刺客缠斗,虽斩杀数人,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身负重伤,坠下了山崖。” 萧凝霜和柳如烟的心都提了起来。 “属下命不该绝,恰好落在一棵伸出的古松上,保住一命。就在属下以为必死无疑之时,水仙姑娘和琉璃姑娘带着一队人马出现,救了属下。” “水仙?琉璃?” 萧凝霜重复着这两个名字。 “她们是皇后娘娘派来接应您的。”荆云解释道,“皇后娘娘算着您的脚程,却迟迟不见您抵达,心中不安,便派出了身边的两位高手,带着三百慕容亲军前来探查。她们救下属下后,属下便将您的行踪告知,我们一路循着痕迹追来。幸好斥候及时发现了官道上的伏击,我们火速驰援,才……才没有酿成大错。” 原来如此。 萧凝霜心中了然,那份从心底生出的安全感,让她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是母后,是母后救了她。 柳如烟看着荆云,冷不丁地开口:“你倒是命大。” 荆云被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得一愣,随即苦笑了一下:“确实是命大。” “哼,下次死远点,别让娘娘为你担心。”柳如烟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 荆云摸了摸鼻子,竟有些无言以对。 他一个大男人,东宫卫率的统领,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教训了。 可偏偏,对方说得好像也没错。 萧凝霜看着两人之间有些奇妙的氛围,苍白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劫后余生,真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一名身穿青色僧衣的小尼姑走了进来,双手合十,恭敬地行了一礼。 “太子妃殿下,皇后娘娘已经处理完寺中事务,正朝这边过来。” …… 小尼姑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威仪便笼罩了整个禅房。 屋外守卫的慕容亲军甲胄碰撞,发出的声音整齐划一,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分立两侧。 正是水仙和琉璃。 紧接着,一位身穿玄色凤袍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不过三十许,容颜绝美,眉眼间与李轩有几分相似,却又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下的雍容与锐利。 一头乌发用一支简单的凤钗绾起,没有过多的饰物,但她只是站在那里,便仿佛是天地的中心,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度,令人不敢直视。 这便是大周的皇后,李轩的生母,慕容雪。 “母后……” 萧凝霜挣扎着想要行礼。 “凝霜,躺着别动。” 慕容雪快步走到床边,只说了四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她的视线落在萧凝霜身上,从她苍白的脸,到缠着厚厚绷带的肩膀和腰腹,那双原本平静无波的凤眸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股冰寒刺骨的杀意,自她体内弥漫开来,整个禅房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水仙和琉璃立刻垂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荆云更是直接单膝跪地,将头埋得更低了。 “水仙。” 慕容雪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奴婢在。” “传我懿旨。”慕容雪的目光没有离开萧凝霜,一字一句地吩咐,“命慕容军统领慕容拓,亲率五百铁骑,封锁皇恩寺方圆十里。凡遇行踪可疑者,不必审问,格杀勿论。” “奴婢遵旨!” 水仙领命,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快步离去。 格杀勿论! 好大的杀气! 萧凝霜心中震撼,她从未想过,这位常年礼佛、不问世事的母后,竟有如此铁血的一面。 慕容雪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萧凝霜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是这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就是这个温柔的触摸,瞬间击溃了萧凝霜数日来用坚强筑起的全部防线。 从洛阳出逃的决绝,被伏击的凶险,战友惨死的悲痛,独闯断龙崖的恐惧,以及对李轩安危的无尽担忧……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后怕,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母后!” 萧凝霜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慕容雪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从一开始的压抑,到后来的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些天所承受的一切,都宣泄出来。 慕容雪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只是用手轻轻地拍着萧凝霜的后背,任由她哭泣。 但那双凤眸之中,翻涌的怒火与杀机,却足以将整个京城焚烧殆尽。 良久,萧凝霜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变成了低低的抽泣。 “哭出来就好了。”慕容雪柔声开口,用自己的衣袖,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从现在起,你什么都不用怕,一切有我这个母后。”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萧凝霜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眼前这张与夫君如此相像的容颜,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她的身后,站着的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是手握重兵的慕容家。 这场棋局,还没有结束。 第134章 一年潜修,当真以为我的剑钝了吗? 情绪稍稍平复后,慕容雪扶着萧凝霜重新躺好,又亲自为她掖了掖被角。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慕容雪坐在床沿,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但那份沉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萧凝霜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思绪,从三皇子大婚那晚开始说起。 她讲到李毅和张贵妃、柳淑妃如何联手,以“国本”为由,逼迫父皇给东宫选妃。 讲到夫君李轩为了护她,无奈之下,行了假孕的险计。 讲到事情败露,父皇震怒,将李轩废黜,打入宗人府大牢。 也讲到了自己是如何遵照夫君的嘱托,在荆云和柳如烟的护卫下,连夜出京,前来求援。 最后,她将这一路上遭遇的数次惨烈截杀,以及荆云带的四名卫率的牺牲,都一一说了出来。 整个过程中,慕容雪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禅房内的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跪在地上的荆云,早已是双拳紧握,指节发白,眼中充满了愤怒与自责。 当萧凝霜讲完最后一个字,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呵。” 慕容雪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只是那笑声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无尽的冰寒。 “好一个张贵妃,好一个柳淑妃。” “好一个兄友弟恭的李毅。” “更好一个……我的好陛下。” 她每说出一个名字,身上的寒意便重一分。 说到最后,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风雪掩映的寺庙。 “为了一个皇位,他们竟敢动我慕容雪的儿子,动我慕容雪的儿媳。”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们是真的以为,我在这皇恩寺待了一年,手中的剑,就已经钝了吗?” 一股磅礴的威压,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那不是武道高手的气势,而是一种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帝后威仪。 “琉璃。” “奴婢在。” “去告诉慕容拓,清剿行动之后,大军不必休整。”慕容雪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明日一早,本宫要摆驾回宫!” 回宫!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仿佛一道惊雷,在萧凝霜和荆云的心头炸响。 皇后娘娘要回宫了! 那个一年不问世事,一心礼佛的大周皇后,要重返京城了! 萧凝霜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仿佛已经能预见到,当母后的凤驾出现在洛阳城门前时,整个京城,将会掀起何等滔天的巨浪。 那些自以为得计的小人,那些在暗中窥伺的豺狼,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是,娘娘!” 琉璃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快步退了出去。 慕容雪转过身,重新走到萧凝霜的床边,脸上那冰封般的表情,在看到儿媳时,又化作了柔和。 “凝霜,你好好歇着,把伤养好。” 她握住萧凝霜的手,那只保养得宜的手,温暖而有力。 “剩下的事情,交给母后。” “明日,我们一起回京。” “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的凤驾,谁又敢动我的儿子!” …… 一夜无话。 或许是终于有了依靠,萧凝霜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清晨,当她醒来时,只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身上的伤口在军医的良药下,也不再那么疼痛。 柳如烟已经能下地走动,正和琉璃一起,为她准备洗漱的用具。 整个皇恩寺,都弥漫着一种紧张而肃杀的气氛。 往日里清净的寺院,此刻已变成了戒备森严的军营。 一队队身披黑甲的慕容亲军,在寺内各处要道往来巡逻,他们的眼神锐利,步伐沉稳,身上带着百战之士的铁血气息。 萧凝霜在柳如烟的搀扶下,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只见寺庙外的广场上,一万名骑士已经整装待发,冰冷的盔甲在晨光下泛着寒芒。 一面绣着浴火凤凰的黑色大旗,在主殿前高高竖起,迎风招展。 那是皇后的仪驾。 一年了,这面代表着大周皇后无上尊荣的旗帜,终于要再一次离开这座清冷的寺庙。 “凝霜,您醒了。” 慕容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已经换下了一身凤袍,穿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紧身红色宫装,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狐裘大氅,更显得身姿挺拔,英气逼人。 “母后。” 萧凝霜连忙行礼。 “凝霜,感觉怎么样?”慕容雪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 “好多了,多谢母后挂心。” “那就好。”慕容雪点点头,随即递给她一套叠放整齐的衣物,“换上吧,这是你的太子妃朝服。我们回家,总要风风光光的。” 那是一套用金线绣着凤凰的华美宫装,代表着她尊贵的身份。 萧凝霜看着那套衣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母后这是在告诉她,也告诉天下人,她萧凝霜,依旧是大周的太子妃。 谁也别想撼动。 “凝霜,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慕容雪看着她,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轩儿的处境,已经到了绝境?” 萧凝霜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错了。”慕容雪的嘴角,勾起一抹与李轩如出一辙的弧度,自信而强大,“对于真正的棋手而言,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境。所谓的绝境,不过是掀翻棋盘的最好时机。” 她拉着萧凝霜,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 “轩儿行假孕之计,看似鲁莽,实则是一步妙棋。他这是在逼,逼着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全都跳出来,也是在逼我,逼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能再置身事外。” 萧凝霜心中一动,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知道,只要他被废,你一定会来找我。他也知道,我绝不会坐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被人欺凌至此。”慕容雪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用自己做饵,将这潭死水彻底搅浑。而我,就是要在他搅浑的这潭水里,将那些鱼,一条一条地,全都捞出来,晒成鱼干!” 一番话,说得萧凝霜心潮澎湃。 她终于明白,夫君那看似被动的棋路背后,藏着何等深远的算计。 他不是输了,他只是在为母后的雷霆一击,创造最好的机会! 就在这时,水仙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凝重。 “启禀娘娘,京城八百里加急密报。” 她将一卷用火漆封口的竹筒,呈了上来。 …… 慕容雪接过竹筒,捏碎火漆,展开里面的密信。 她看得很快,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在看到信中内容时,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混账!” 她猛地将密信拍在桌上,一声怒喝,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萧凝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母后,可是夫君他……” 慕容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将密信递给了萧凝霜。 “你自己看吧。” 萧凝霜颤抖着手接过,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显然是出自东宫安插在京城的探子之手。 信的内容不长,却字字诛心。 三皇子李毅,买通了宗人府府丞,正在用各种酷刑折磨李轩,逼他画押认罪。 虽然李轩意志坚定,拒不画押,但信中提到,李毅已经失去了耐心,准备伪造一份认罪书,然后让李轩在狱中“畏罪自尽”! 时间,就在今晚! “砰!” 萧凝霜只觉得眼前一黑,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今晚…… 他们今晚就要对夫君下死手! “母后!”萧凝霜猛地抓住慕容雪的手,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声音里充满了哀求与绝望,“我们必须快,我们必须马上回去!” “别慌。” 慕容雪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沉声喝道。 她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让几近崩溃的萧凝霜,强行镇定了下来。 “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慕容雪站起身,那双凤眸之中,已是一片彻骨的寒意,“他们想今晚动手,那我们就偏不让他们如愿。” 她转身,对着门外沉声下令。 “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开拔!” “目标,洛阳!” “日落之前,本宫要看到京城的城门!” 命令一下,整个皇恩寺瞬间沸腾起来。 军官的喝令声,士兵的脚步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成一片。 半个时辰后,一支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地驶离了皇恩寺。 队伍的最前方,是五百名慕容家最精锐的黑甲铁骑,他们手持长枪,腰挎弯刀,气势森然。 队伍的中央,是一辆由八匹骏马拉着的巨大凤辇,车身由金丝楠木打造,四角悬挂着明珠,车顶覆盖着华盖,尽显皇家威仪。 萧凝霜换上了那身华丽的太子妃朝服,端坐在凤辇之中。 她的身边,是同样换上宫装,神情冷峻的慕容雪。 在凤辇的两侧,水仙、琉璃、柳如烟、荆云四人,骑着高头大马,如众星捧月般护卫着。 队伍的后方,是近万名步卒,他们军容整齐,杀气腾腾。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回宫,这分明是一支奔赴战场的军队。 车轮滚滚,碾过厚厚的积雪,朝着京城洛阳的方向,疾驰而去。 凤辇内,慕容雪看着面沉如水的萧凝霜,缓缓开口。 “凝霜,记住。” “我们是去救人,也是去杀人。” “从今天起,任何挡在我们面前的人,无论是皇子,还是贵妃,都是我们的敌人。” 慕容雪的眼中,闪过一抹冷酷的杀机。 “对敌人,不必有丝毫怜悯。” “挡我者,死!” 第135章 柔情与刀光剑影 宗人府,天字号大牢。 阴暗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血腥与霉腐的气味,令人作呕。 李轩盘膝坐在铺着发霉稻草的石床上,双目紧闭,呼吸悠长。 他身上的太子常服早已被污血和尘土染得看不出原色,手腕与脚踝上沉重的玄铁镣铐,在每一次细微的动作中,都会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吱呀——” 沉重的牢门被推开,刺耳的摩擦声打破了地牢的死寂。 宗人府府丞张贺,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人,脸上堆着谄媚又残忍的笑容,领着几个狱卒走了进来。 “哟,废太子殿下,还没死呢?”张贺的声音尖利刻薄,充满了小人得志的快意。“您这身子骨,可真是硬朗啊。” 李轩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张贺见他不理不睬,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变得狰狞起来。“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还真当自己是太子呢?” 他对着身后的狱卒使了个眼色。 两名狱卒立刻上前,一人手中拿着一桶散发着恶臭的盐水,另一人则提着一条浸透了水的牛皮鞭。 “哗啦!” 冰冷刺骨的盐水,兜头盖脸地浇在了李轩的身上。 伤口被盐水浸泡,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 李轩的身体猛地一颤,眉头紧紧皱起,却依旧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啪!” 牛皮鞭带着风声,狠狠抽在他的后背上,皮开肉绽。 “殿下!” 一声凄厉的哭喊从牢门外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左丞相之女宋清婉,在几名侍卫的簇拥下,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她提着一个食盒,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此刻挂满了泪水,眼中满是心疼与不敢置信。 在她身后,还跟着几位贵女,正是右丞相之女上官婉儿,吏部尚书之女周玉瑶,以及兵部侍郎之女王婉漪。 她们的表情各异,有担忧,有同情,也有几分幸灾乐祸。 张贺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贵女会来这种污秽之地。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些人都是来看废太子笑话的。 “原来是宋小姐和各位小姐。”张贺连忙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这废太子顽固不化,不肯认罪,下官也是奉命行事,不得已才用些手段。” “住手!”宋清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你们不准再动他!” 她快步走到牢门前,泪眼婆娑地看着牢中浑身湿透、背上血肉模糊的李轩,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轩哥哥……” 李轩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她,那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我来看看你。”宋清婉哽咽着,将手中的食盒递过去,“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不必了。”李轩摇了摇头,“这里的东西,不干净。” 他的话一语双关,既是指牢饭,也是指这些人。 王婉漪掩着口鼻,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哎呀,宋姐姐,你何必呢?他如今已是废太子,一个阶下囚罢了,你还管他做什么。” 周玉瑶也小声附和:“是啊,我们看看就走吧,这里味道太难闻了。” 唯有上官婉儿,看着李轩的惨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宋清婉却不管不顾,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哀求地看着张贺:“张大人,求求您,让我进去为殿下上药吧,他伤得很重。” 张贺瞥了一眼三皇子李毅的亲信,见对方微微点头,便打开了牢门。 宋清婉立刻冲了进去,跪在李轩身边,看着他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眼泪断了线般落下。 “轩哥哥,疼不疼?”她颤抖着手,想要为他涂抹伤药。 李轩却侧身避开了。 “我说了,不必。”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疏离。 “为什么?”宋清婉的泪水更加汹涌,“你我从小一起长大,难道这点情分都没有了吗?” 李轩沉默了。 他不是无情,只是他很清楚,宋清婉此刻的出现,只会让三皇子李毅的手段更加酷烈。 他不想连累她。 看着宋清婉哭得梨花带雨,李轩心中终究还是软了一下。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宋清婉还想说什么,却被张贺不耐烦地打断了。 “好了好了,宋小姐,探视时间到了,您请回吧。” 狱卒粗鲁地将宋清婉拉了出去。 临走前,宋清婉回头,深深地看了李轩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不舍与决绝。 众人走后,地牢再次恢复了死寂。 夜色渐深。 往日里总有狱卒巡逻的过道,此刻却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 李轩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他知道,真正的杀招,要来了。 就在此时,府丞张贺悄然出现在地牢的尽头。一名黑衣人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只画了一个狰狞的骷髅头。 张贺会意,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 他对着仅剩的几名心腹狱卒挥了挥手。 “都下去吧,今晚不用当值了。” 一名狱卒迟疑道:“大人,这……” 张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压低了声音。 “三殿下有令,今晚,要给这天字号大牢,做个了断。” …… 地牢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后一丝火光熄灭,黑暗如浓墨般将一切吞噬。 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只有李轩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如同蛰伏的猛兽,在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从甬道的尽头传来。 那声音不像是鞋底与地面的摩擦,更像是几片羽毛,被夜风拂过。 来了。 李轩的身体没有动,但全身的肌肉却在瞬间绷紧,每一寸皮肤都感受着空气中那丝丝缕缕的杀气。 四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牢门外。 紧接着,第五道身影缓步而至。 那是一个身穿紫色华服的蒙面少女,身形窈窕,即便在昏暗中,也难掩其华贵的气度。 此女正是在皇恩寺山脚下刺杀萧凝霜的女子。 她手中没有拿任何兵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动手。”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没有多余的废话。 其中一名黑衣刺客上前,手中不知用了什么工具,只是轻轻一扭,那精铁打造的牢门锁应声而断。 四名刺客,鱼贯而入,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将李轩围在了中间。 一人手持判官笔,直刺李轩咽喉。 一人手握短刃,无声无息地划向他的后心。 第136章 杀机、痴情 另外两人则手持分水刺,一左一右,封死了李轩所有闪避的路线。 杀招,瞬间而至。 牢门外的华服少女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李轩血溅当场的画面。 一个被废黜的太子,一个戴着沉重镣铐的阶下囚,如何能抵挡四名顶尖刺客的绝杀? 然而,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就在那判官笔即将触及咽喉的刹那,李轩动了。 他并非闪躲,而是身形猛然下沉,同时手腕一抖。 “哗啦!” 那沉重的玄铁锁链,在他惊人的腕力之下,竟如一条活过来的铁龙,呼啸着横扫而出。 “铛!” 判官笔被铁链精准地击中,那名刺客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虎口崩裂,兵器脱手而出。 与此同时,李轩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堪堪避开了从后心刺来的短刃。 “太慢了,就你这样,如何给李毅当走狗!” 李轩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脚下的锁链如同毒蛇出洞,猛地缠住了那名刺客的脚踝,用力一扯! 刺客重心不稳,惊呼一声,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李轩倒去。 李轩看也不看,手肘向后狠狠一顶,他怒吼一声,“给本宫…死!”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在死寂的地牢中格外刺耳。 那名刺客的胸骨瞬间塌陷,一口鲜血喷出,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另外两名手持分水刺的刺客大惊失色,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打法。 一个戴着镣铐的人,竟然将这束缚变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李毅就找了你们这种废物货色?”李轩缓缓站起身,手中的锁链在他身周盘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真是……可悲。” 这句极具侮辱性的话,瞬间点燃了两名刺客的怒火。 他们对视一眼,不再有任何保留,身形暴起,手中的分水刺化作两道寒光,交错着刺向李轩的胸膛。 李轩不退反进,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锁链被他舞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铁幕。 “铛铛铛!” 一连串密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那两名刺客只觉得自己的分水刺仿佛刺入了坚不可摧的城墙,每一次攻击都被那狂舞的铁链精准地格挡下来。 他们越打越心惊。 对方的动作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韵律。 那不是武功,更像是一种对力量和时机最原始、最精准的掌控。 李轩的表情始终平静,那双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他在等。 等一个破绽。 终于,其中一名刺客因为久攻不下,心神出现了一丝焦躁,出招的瞬间,慢了半拍。 就是现在! 李轩手中的铁链猛然一收,随即如同一条出海的蛟龙,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了下去! 那名刺客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躲,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气机锁定,根本动弹不得。 “噗!” 沉重的铁锁,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红白之物四溅。 那名刺客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二个。”李轩甩了甩锁链上的血迹,转向最后一名已经面无人色的刺客。 那名刺客怕了。 他看着地上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又看了看那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握着分水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废物!” 一声娇斥从牢门外传来。 华服少女眼中满是怒火,她没想到,四名精心培养的死士,在一个戴着镣铐的废人面前,竟会如此不堪一击。 她缓缓从身后抽出一柄造型奇特的环刀。 刀身如满月,刀柄两侧各有一个月牙形的锋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看来,得我亲自动手了。” 她一步步走进牢房,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最后那名刺客的心脏上。 那名刺客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到了一旁。 李轩看着那柄奇特的环刀,又看了看少女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神情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女人,很强。 “你,该死!”少女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话音未落,她动了。 她的身影仿佛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一道冰冷的寒光已经贴近了李轩的脖颈。 李轩瞳孔一缩,手中的锁链猛地向上扬起,试图格挡。 “铛!” 环刀与锁链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响。 李轩只觉一股阴柔而刁钻的力量顺着锁链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 少女一击不中,手腕一翻,那柄环刀在她手中滴溜溜一转,刀柄侧面的月牙锋刃,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划向李轩的肋下。 李轩急忙后退,但沉重的脚镣限制了他的速度。 “嗤啦!” 衣衫破裂的声音响起。 一道血线,从李轩的肋下飙射而出。 剧痛传来,李轩闷哼一声,他没想到对方的刀法如此诡异狠辣。 “我说过,你该死。” 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来自九幽的催命符。 她手中的环刀舞成了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轮,将李轩完全笼罩。 一时间,地牢内只剩下密集的兵器碰撞声和李轩沉重的呼吸声。 “哗啦!” 李轩再次被逼退,脚下的锁链被他踩住,一个踉跄。 少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手中的环刀化作一道致命的流光,直刺李轩的心脏之处! 这一刀,避无可避! 死路! 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准备拼着重伤,也要将这个女人留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凄厉的娇喝,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从甬道的尽头传来。 一道倩影,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张开双臂,死死地挡在了李轩的身前。 是宋清婉! …… 火把的光芒瞬间照亮了阴暗的地牢。 宋清婉俏生生地挡在李轩面前,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决绝,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却一步也未曾后退。 甬道之中,是手持火把和兵刃,面带惊慌的官兵。 更远处,她的贴身侍女映月,正焦急地呼喊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华服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她那必杀的一刀,竟然被宋清婉娇娇喝之声打断,硬生生地停在了距离宋清婉心口不足三寸的地方。 刀锋上散发的寒气,甚至让宋清婉的衣衫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李轩也是一怔,他没想到宋清婉会在这最危险的时刻出现,更没想到她会用自己柔弱的身躯来为自己抵挡这致命的一击。 一股复杂难明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涌。 “你找死!” 华服少女的错愕只持续了一瞬间,便被无尽的杀意所取代。 在她眼中,所有阻碍她完成任务的人,都得死! 她手腕一沉,环刀再次向前递出,这一次,目标是宋清婉! “不要!”李轩目眦欲裂,他疯狂地抖动手中的锁链,想要缠住少女的手腕,但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 “小姐!”侍女映月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眼看那柄诡异的环刀就要刺入宋清婉的身体。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道身影以惊人的速度从宋清婉身后扑了出来,用自己的身体,迎向了那致命的刀锋。 是映月!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环刀深深地刺入了映月的肩胛,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衫。 映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但她却死死地抓住了少女持刀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不让她再前进分毫。 “小姐……快走……”映月的声音因为剧痛而颤抖。 第137章 李轩真的怒了 “映月!”宋清婉回头,看到侍女血流如注的肩膀,大脑一片空白,泪水瞬间决堤。 “杀!” 此时,那些被吓傻的官兵终于反应过来,举着刀枪,呐喊着冲了上来。 华服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烦躁。 她用力一抽,将环刀从映月的身体里拔出,带起一串血花。 映月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 少女身形一晃,手中的环刀化作一道绚烂的银色匹练,迎向了冲上来的官兵。 “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寻常的官兵,哪里是她的对手。 只一个照面,便有数人被环刀割断了喉咙,倒在血泊之中。 少女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无人能挡。 剩下的官兵被这血腥恐怖的场面吓破了胆,纷纷怪叫着向后退去,再也不敢上前。 地牢内,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对峙。 李轩将重伤的映月扶到墙角,又将吓得瘫软的宋清婉拉到自己身后,他手持锁链,神情凝重地与那华服少女对峙着。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体力也消耗巨大,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 “你到底是谁?”李轩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华服少女没有回答,她看了一眼甬道外越来越多,将整个地牢团团围住的火光,又看了一眼李轩,眼中满是不甘和怨毒。 她知道,今晚的刺杀,已经彻底失败了。 “算你们命大。” 她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对着角落里那名幸存的黑衣刺客使了个眼色。 两人身形一晃,如同两道青烟,瞬间没入了地牢深处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了。 李轩紧绷的身体一松,一股强烈的虚弱感涌了上来,他险些站立不稳。 “轩哥哥!” 宋清婉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她看着李轩身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以及之前被鞭子抽打得血肉模糊的后背,心疼得仿佛被无数根针扎着。 “你怎么样?你流了好多血……”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她扑上前,想要扶住李轩。 “别碰我。” 李轩却侧身避开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宋清婉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轩,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要推开自己。 “为什么?”她的泪水更加汹涌,“我只是想帮你……”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李轩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昏迷不醒的映月,“带她走,找最好的大夫。” 他的话语中,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刚才那个拼死相救的女子,与他毫无关系。 宋清婉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撕裂了。 她不明白,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换来的却是如此冰冷的对待。 她看着李轩那张冷峻的侧脸,看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心中的委屈和心疼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 不,她不能走。 她若是走了,谁来照顾他? 宋清婉擦干眼泪,从怀中掏出那个精致的瓷瓶,那是她从宫中求来的上好金疮药。 她走到李轩面前,语气虽然哽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转过去,我给你上药。” 李轩皱了皱眉,正要拒绝。 “你若是不想我死在这里,就别动。”宋清婉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决绝。 她知道李轩的性子,寻常的哀求对他无用,只能用这种方式。 李轩沉默了。 他看着宋清婉那双哭得红肿,却异常明亮的眼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触动了一下。 他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缓缓地转过身,将那片血肉模糊的后背,暴露在她的面前。 得到默许,宋清婉立刻跪坐在李轩身后,小心翼翼地撕开他黏在伤口上的破烂衣衫。 当那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鞭痕和刀伤完全展现在眼前时,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不敢想象,他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她用颤抖的手,将清凉的药膏,一点一点地涂抹在那些狰狞的伤口上。 她的动作轻柔到了极点,生怕弄疼了他。 李轩紧闭着双眼,感受着后背传来的丝丝凉意和那轻柔的触感,紧绷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 地牢里很安静,只有宋清婉压抑的抽泣声和药瓶碰撞的轻响。 就在这时,一阵夸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哎哟!这是怎么了?咱这宗人府的大牢,怎么还进了刺客了?” 宗人府府丞张贺,带着一群狱卒,姗姗来迟。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血迹,脸上装出无比震惊的表情,但那双小眼睛里,却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他走到牢门前,看着正在为李轩上药的宋清婉,阴阳怪气地开口。 “宋小姐,您这可是金枝玉叶,怎么能来这种污秽之地,还亲自动手……这要是传出去,怕是对您的名节有损啊。” 他的话语,充满了恶意和挑衅。 …… 张贺那尖酸刻薄的声音,打破了地牢内短暂的温情。 宋清婉上药的动作一顿,抬起头,那双含着泪水的眸子,此刻却射出冰冷的怒火。 “张大人来得可真是时候。”她的声音清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刺客都跑了,尸体也凉了,你才带着人出现,莫非是来替刺客收尸的?” “你!”张贺被噎得脸色一滞,他没想到平日里温婉柔顺的宋小姐,竟会如此牙尖嘴利。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宋小姐说笑了,下官也是刚得到消息,就立刻带人赶了过来。谁曾想,这废……殿下的命这么硬,这样都死不了。” 他故意加重了“废”字的发音,眼神中的轻蔑和恶意毫不掩饰。 宋清婉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开口反驳。 “清婉。” 李轩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开口:“扶我起来。” “轩哥哥……”宋清婉有些担忧,他的伤势很重。 “扶我起来。”李轩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宋清婉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起来。 李轩缓缓转过身,面对着牢门外的张贺。 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一丝波澜,却让人看上一眼,便从心底里冒出寒气。 张贺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但一想到自己背后站着的是三皇子,胆气又壮了起来。 “看什么看?你以为你还是太子吗?我告诉你,今天你死不了,明天,后天,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张贺恶狠狠地开口,试图用言语找回场子。 李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就在张贺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准备再放几句狠话的时候,李轩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却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地扎进张贺的心里。 “你叫张贺,对吗?” 张贺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宗人府府丞,从五品。家住城南的青石巷,家里有一个老婆,两个妾,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在国子监读书,却不学无术,整日斗鸡走狗。二儿子……” 李轩不急不缓地,将张贺的家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甚至连他哪个小妾喜欢吃哪家的点心,都说得一清二楚。 张贺的脸色,从一开始的错愕,到震惊,再到最后,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恐惧。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不明白,这个被关在天牢里的废太子,是如何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的! “你……你……”张贺指着李轩,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会出去的。”李轩的语气依旧平静,“等我出去之后,我会去青石巷拜访你。我会当着你全家的面,把你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敲碎。然后,我会让你的老婆孩子,亲眼看着你,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死去。” “至于你的三族,我会把他们所有人的名字,都刻在你的墓碑上,让他们……下去陪你。” “本宫要让你知道,这就是你这几日给欺凌毒打本宫的下场。” 地牢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李轩这番话给震住了。 那不是威胁,更像是一种宣判。 一种来自地狱阎罗的,对一个凡人命运的最终裁决。 张贺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骚臭味。 他被吓尿了。 宋清婉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李轩。 第138章 本宫的皇儿,也是你们这些蝼蚁敢动的? 宋清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李轩。 那个曾经温润如玉,会笑着喊她“婉儿妹妹”的轩哥哥,仿佛在这一刻被一个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彻底吞噬。 他的话语不带丝毫温度,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入张贺的要害,也同样扎得她遍体生寒。 她不认识他了。 这个男人,陌生得让她感到恐惧。 那份暴虐与冷酷,是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哪怕是传闻中他在北境筑京观,也没有此刻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李轩察觉到了身后女子的僵硬与颤抖,但他没有回头,更没有解释。 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 有些黑暗,也只能由他一人背负。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只需要他们……敬畏。 哪怕是他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 更何况,倘若真正的懂他, 他又何物解释。 就在地牢内气氛凝固到冰点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甬道外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名狱卒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见了鬼一般的惊骇,声音都变了调。 “府……府丞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被吓得瘫软在地的张贺,此刻就像一只惊弓之鸟,被这声尖叫吓得浑身一哆嗦,他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脸,怒吼道:“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那狱卒喘着粗气,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天……天真的要塌了!皇后……皇后娘娘……她……她率领三千慕容亲军,已经……已经进城了!”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张贺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皇后? 慕容雪? 那个女人……那个手握京畿最强兵权,背后站着整个慕容世家,连当今天子都要忌惮三分的女人,她回来了? 她不是一直在皇恩寺为国祈福,常年闭关吗? 怎么会突然回来!还带着军队! 张贺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绝望。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虐待的,不是一个废太子。 他虐待的,是那个疯女人唯一的儿子! 一股求生的本能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他手脚并用地爬到牢门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谄媚到了极点。 “殿……殿下……误会,都是误会啊!下官……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腰间摸出钥匙,哆哆嗦嗦地想要打开牢门。 “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快出来,下官这就给您赔罪,这就给您安排最好的房间,最好的酒菜……” 李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前一刻还嚣张跋扈,此刻却卑微如狗的宗人府府丞。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不必了。” 李轩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张贺的动作瞬间凝固。 “本宫说过,会亲自去青石巷拜访你。” “你,和你的家人,好好洗干净脖子,等着。” 李轩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件既定的事实。 张贺手中的钥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再次瘫软下去。 那双小眼睛里,最后一点光彩也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死灰。 李轩的话,彻底宣判了他的死刑。 而就在此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张贺身后的人群中响起。 “府丞大人,事已至此,再无退路!皇后娘娘就算到了,从宫门到这宗人府,也需要时间!” “您想一想,若是让这位殿下活着见到了皇后,您和您的家人,会是什么下场?” “可若是他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这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精准地钻进了张贺绝望的心里。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说话那人,那是三皇子安插在他身边的心腹幕僚。 那幕僚对他使了个眼色,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贺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这句话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张贺脑中混沌的绝望,露出了一丝疯狂的狰狞。 是啊! 横竖都是一死! 如果李轩活着,自己和全家老小,必定会像他刚才说的那样,被一根根敲碎骨头,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 可如果李轩死了呢? 皇后就算再愤怒,也只能杀了自己泄愤。 而三皇子殿下,为了掩盖真相,说不定还会保下自己的家人! 用自己一条命,换全家一个前程! 这笔买卖……划算! 一瞬间,求生的欲望被嗜血的疯狂彻底取代。 张贺那张肥胖的脸扭曲起来,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凶光。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牢房里的李轩,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一不做,二不休!” “他已经不是太子了!他就是一个废人!一个阶下囚!” “给本官上!杀了他!谁能杀了他,本官赏金千两,保他一世富贵!” 张贺的声音尖利刺耳,在地牢中回荡。 他身后的狱卒和官兵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吓了一跳,但听到“赏金千两”和“一世富贵”时,一些人的眼中还是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刀枪,脚步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宋清婉见状,花容失色,她再次张开双臂,死死地护在牢门前,对着那些官兵厉声喝道:“你们敢!他就算被废,也是皇子!是皇后的嫡子!你们杀了他,就是谋逆!诛九族的大罪!”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充满了不容侵犯的威严。 那些官兵的脚步,果然迟疑了。 是啊,一边是府丞大人许诺的富贵,另一边,却是皇后娘娘那足以将人碾成齑粉的雷霆之怒。 这道选择题,太难了。 张贺见状,气急败坏,他一把夺过身边一名狱卒手中的佩刀,双眼赤红地吼道:“怕什么!皇后还没到!等她到了,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 “谁敢后退,本官先斩了他!” 说着,他挥刀就朝着一名犹豫不决的狱卒砍去。 那狱卒惨叫一声,手臂上顿时鲜血淋漓。 血腥味刺激了所有人的神经。 在死亡的威胁下,人性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开始崩溃。 “杀!”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十几名官兵和狱卒终于被逼上了绝路,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举着刀枪,如同潮水一般,朝着牢房汹涌而去。 “轩哥哥!” 宋清婉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她闭上了眼睛,准备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那冰冷的刀锋。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她只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以及李轩那平静到令人心悸的声音。 “清婉,退后。” 宋清婉猛地睁开眼,只见李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 他手中的玄铁锁链,被舞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铁幕,将所有刺来的刀枪全部格挡在外。 火花四溅。 那沉重的镣铐,此刻在他手中,竟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要致命。 每一击,都精准地砸在对方的兵刃上,震得那些官兵虎口发麻,连连后退。 李轩的脸色愈发苍白,肋下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但他站得笔直,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将所有的危险,都挡在了身后。 可双拳难敌四手。 对方的人太多了。 一把长枪瞅准一个空隙,毒蛇般刺向李轩的大腿。 李轩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枪尖在瞳孔中不断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地牢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仿佛能踏碎大地的脚步声。 “咚!” “咚!” “咚!” 每一步,都像是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那是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 原本疯狂冲杀的官兵们,动作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疯狂,变成了惊愕,最后化为了无边的恐惧。 他们僵硬地转过头,望向甬道的尽头。 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身着银甲、手持强弩的士兵。 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身上散发出的滔天杀气,几乎将整个地牢的空气都凝固了。 在他们的甲胄上,绣着一个浴火凤凰的图腾。 慕容亲军! 所有官兵和狱卒的腿,都开始筛糠般地抖动起来,手中的兵器再也握不住,“哐啷啷”掉了一地。 张贺那张扭曲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变得惨白如纸。 他来了…… 那个女人,真的来了! 就在所有人被这股气势震慑得不敢动弹之时,一个清冷而威严,仿佛蕴含着无尽怒火的女子声音,从那片钢铁森林之后传来,响彻整个地牢。 “本宫的皇儿,也是你们这群蝼蚁,敢动的?” 第139章 凡是宗人府所有人,一个不留,就地格杀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九天之上的神明在发出诘问。 地牢内,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向甬道尽头。 那片钢铁森林般的慕容亲军,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一道身着凤袍的华贵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她身姿绰约,容颜绝世,岁月仿佛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美得令人窒息。 但此刻,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那双美丽的凤眸之中,燃烧着足以焚尽天地的怒火。 正是大周皇后,慕容雪! 在她的身后,紧跟着同样一脸煞白,眼中含泪的太子妃萧凝霜。 还有水仙、琉璃两位气息森寒的贴身侍女。 慕容雪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径直穿过人群,落在了那间狭小的牢房里,落在了那个浑身是血,却依旧站得笔挺的儿子身上。 当她看到李轩身上那纵横交错的伤口,看到那染红了半边身子的鲜血时,她那双燃烧着怒火的凤眸,瞬间变得猩红。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从她身上轰然爆发。 整个地牢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刻都下降了好几度。 那些官兵和狱卒,在这股气息的压迫下,再也支撑不住,“噗通噗通”跪倒了一片,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凝霜,去看看轩儿。” 慕容雪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是,母后!” 萧凝霜早已是心急如焚,得到允许,立刻提着裙摆,不顾一切地冲向牢房。 “夫君!” 当她冲到牢门前,看清李轩身上那深可见骨的刀伤和血肉模糊的鞭痕时,泪水瞬间决堤。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那个在北境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男人,那个在东宫会温柔地为她描眉的夫君,此刻,竟被人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开门!快开门!” 萧凝霜疯了一样地摇晃着冰冷的牢门,对着旁边吓傻了的狱卒嘶吼。 那狱卒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捡起地上的钥匙,用颤抖的双手,好不容易才将牢门打开。 门开的瞬间,萧凝霜便扑了进去,紧紧地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李轩。 “夫君……我对不起你……我来晚了……” 她的哭声,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 感受到怀中温软的身体,闻着那熟悉的馨香,李轩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萧凝霜的后背,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丝笑意。 “傻瓜,哭什么。” “我这不是……还没死么。”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萧凝霜哭得更加凶了。 而另一边,慕容雪的目光,终于从儿子身上移开,缓缓地,落在了瘫跪在地的张贺身上。 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是你,伤了本宫的儿子?” 张贺被她的目光锁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连灵魂都在颤抖。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疯狂地磕头。 “皇后娘娘饶命……饶命啊……下官……下官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 慕容雪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晚了。”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张贺,对着身后的慕容亲军统领,下达了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命令。 “拖出去。” “把他全家老小,带到他面前。” “让他亲眼看着,他们是怎么一个一个死在他面前的。” “然后,再把他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地,给本宫敲碎。” “本宫要让他知道,敢动我慕容雪的儿子,会是什么下场!” …… 慕容雪的声音,在地牢中清晰地回响。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裹挟着万年玄冰的重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狠! 太狠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杀人泄愤了,这是最极致的折磨,最残酷的诛心! 跪在地上的官兵和狱卒们,听到这番话,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头埋得更低了,生怕那滔天的怒火会波及到自己。 而作为当事人的张贺,则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瘫在地上,变成了一滩烂泥。 他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悔恨。 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他不该听信三皇子的鬼话,不该对这位废太子下那么重的手,更不该在最后关头,动了杀心! “不……不要……皇后娘娘……求求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张贺发出了野兽般的哀嚎,他宁愿立刻就死,也不想承受那样的痛苦和折磨。 然而,慕容雪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再也没有看他。 两名身材魁梧的慕容亲军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不断挣扎哀嚎的张贺拖了出去。 地牢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解决了张贺,慕容雪这才快步走到牢房前。 她看着被萧凝霜搀扶着的李轩,看着他身上的伤,那双通红的凤眸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再强大的女人,在面对自己受伤的孩子时,也只是一个心疼的母亲。 “轩儿……” 慕容雪伸出手,想要触摸儿子的脸颊,却又怕弄疼了他,手停在了半空中,微微颤抖。 “母后,我没事。” 李轩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这个笑容因为牵动了伤口而显得有些扭曲。 “皮外伤而已,养几天就好了。” “还说没事!” 慕容雪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都伤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母后要是再晚来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李轩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牢房角落里那两具刺客的尸体,“就算母后不来,他们也杀不了我。”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慕容雪一怔,这才注意到那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以及李轩脚下那沾满血迹的锁链。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自己的儿子,即便身陷囹圄,戴着镣铐,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从心底油然而生。 这才是她慕容雪的儿子! “好,好,不愧是本宫的儿子!” 慕容雪擦干眼泪,脸上的悲伤被一种凌厉的杀气所取代。 她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慕容亲军统领下令:“传本宫懿旨!封锁宗人府,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所有参与虐待殿下、意图行刺的官兵狱卒,全部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是!” 统领沉声应诺,随即拔出腰间的佩刀,高声喝道:“奉皇后懿旨,封锁宗人府!违令者,杀无赦!” “杀!杀!杀!” 三千慕容亲军齐声怒吼,杀声震天。 地牢内,那些跪着的官兵和狱卒们,听到这道命令,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他们想要逃跑,想要反抗,但在那如狼似虎的慕容亲军面前,他们的一切挣扎,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时间,惨叫声、求饶声、兵器入肉声,响彻了整个宗人府。 一场血腥的清洗,就此展开。 宋清婉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俏脸煞白。 她从未想过,皇家的报复,会是如此的直接,如此的酷烈。 第140章 张贺三族,给本宫杀杀杀! 地牢中的血腥气,浓得化不开。 宋清婉呆呆地看着那片人间地狱,看着那些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在转瞬间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俏脸煞白如纸。 她从未见过如此直接、如此酷烈的报复。 这就是皇家的怒火吗? 慕容雪的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那滔天的杀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心疼。 她对着身后的慕容亲军统领一挥手。 “将殿下与太子妃,即刻护送回东宫,传所有太医会诊,不得有误!” “是!” 统领沉声应诺,立刻分出一队最精锐的甲士,护卫在李轩和萧凝霜身侧。 萧凝霜搀扶着李轩,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怀中抱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李轩经过宋清婉身边时,脚步顿了顿。 他没有看她,声音平静而疏离。 “宋小姐,多谢援手。夜深了,回府吧。” 说完,便不再停留,径直向外走去。 宋清婉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 她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 轩哥哥,你我之间,终究是回不去了吗? …… 东宫,灯火通明。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寝殿内,数名太医围着李轩,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伤口太多,太深了。 鞭伤、刀伤,交错纵横,尤其是肋下的那一刀,深可见骨,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内腑。 萧凝霜屏住呼吸,站在一旁,一颗心揪得紧紧的。 柳如烟和荆云也闻讯赶来,看到李轩的伤势,两人的眼眶都红了。 “殿下……” “无妨。” 李轩的声音依旧平稳,他甚至还有心情对着萧凝霜笑了笑。 “别担心,死不了。” 可他越是这样,萧凝霜的心就越痛。 不知过了多久,为首的张太医才颤颤巍巍地完成了包扎,他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 “启禀太子妃,殿下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需好生静养,切不可再动用真气,更不能有剧烈动作。” “下去吧。”萧凝霜挥了挥手,声音有些沙哑。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萧凝霜端来一碗参汤,用汤匙小心地吹凉,递到李轩嘴边。 “夫君,喝点参汤补补身子。” 李轩没有拒绝,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温热的参汤滑入腹中,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他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萧凝霜放下碗,刚想劝他好好休息。 李轩却突然掀开被子,挣扎着要下床。 “夫君,你做什么!”萧凝霜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按住他,“太医说了,你不能乱动!” “有些债,必须今晚讨回来。” 李轩的动作很慢,但却异常坚定,他推开萧凝霜的手,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衣架旁,取下一件黑色的锦缎长袍,披在身上,遮住了那一身骇人的绷带。 “今夜,洛阳城要流血。”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志。 “荆云,铁牛。” “属下在!” 一直守在门外的两人立刻推门而入。 “点齐三千东宫卫率,随我出宫。” “殿下,您的伤……”荆云担忧地开口。 “执行命令。”李轩打断了他。 “是!” 荆云和铁牛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萧凝霜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解。 “夫君,母后已经……” “母后是母后,我是我。”李轩走到她面前,抬手抚去她眼角的泪痕,动作轻柔,“母后为我讨回的是她皇后的颜面,而我,要为我的太子妃,讨回公道。” “杀人,要诛心。” “灭族,才是最好的警告。” 说完,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那身黑色的长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背影孤绝而肃杀。 东宫之外,三千东宫卫率,三千慕容亲军,甲胄鲜明,持戈而立,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 李轩走到阵前,翻身上马。 他没有说任何鼓动人心的话,只是拔出腰间的龙吟剑,向前一指。 冰冷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长街。 “目标,城南青石巷,宗人府府丞张贺府邸。” “奉本宫之令,张氏三族,上下三百余口,无论男女老幼,鸡犬不留!” “给本宫……杀!杀!杀!一个不要留下。” “杀!” 冰冷的字眼,让所有士兵心头一凛。 “杀!” “杀!” “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冲天而起,撕裂了洛阳城静谧的夜空。 大军开拔,马蹄声如雷,卷起漫天烟尘,直扑城南。 青石巷,张府。 张贺的家人还不知道大祸临头,府内依旧灯火通明。 下一刻,沉重的撞门声轰然响起。 铁牛手持巨斧,一斧便劈开了朱红色的大门。 “杀进去!” 冰冷的命令下达。 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入,见人就杀。 惨叫声、哭喊声、求饶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府邸。 李轩端坐于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幕人间惨剧。 他的心,没有半分波澜。 对于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他从不会有丝毫怜悯。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府内的声音便彻底消失了。 一名将领浑身是血地走出来,单膝跪地。 “启禀殿下,张府上下,三百一十六口,已尽数诛绝!” “很好。” 李轩点了点头,他调转马头,目光望向皇城的方向,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杀意更盛。 他举起依旧在滴血的龙吟剑,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 “下一处,三皇子府!” …… 夜色如墨,杀气如潮。 六千大军的马蹄声,踏碎了洛阳城的长夜。 无数高门大户的窗后,亮起了灯火,无数人被这惊天的动静所震动,却无人敢出门探查。 那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声,那冰冷肃杀的节奏,无不昭示着,这是一支真正的百战之师。 而这支军队的目标,赫然是三皇子李毅的府邸。 消息早已如风一般传开。 此刻的三皇子府,灯火通明,却是一片死寂。 府内的侍卫、家丁、婢女,一个个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太子,带着军队,杀过来了! “轰!” 一声巨响,三皇子府那两扇耗费巨资打造的鎏金大门,被铁牛一斧劈得粉碎。 木屑纷飞中,李轩身披黑色长袍,手持龙吟剑,缓缓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是荆云和铁牛,再往后,是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的甲士。 府内的侍卫统领硬着头皮上前,拔刀喝道:“太子殿下,此乃皇子府邸,您带兵闯入,是……是意图谋反吗?” 李轩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聒噪。” 话音未落,荆云的身影一闪而过。 一道寒光闪过,那名侍卫统领的喉咙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他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剩下的侍卫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丢下兵器,跪倒在地。 李轩一路畅通无阻,走进了府邸的正厅。 第141章 本宫杀的人,还有你 大厅之内,烛火通明。 三皇子李毅一袭锦衣,端坐于主位之上,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依旧竭力维持着镇定。 在他的身旁,站着他的首席幕僚,徐林。 看到李轩走进来,李毅缓缓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六弟,你这是何意?深夜带兵闯我府邸,莫非是来找三哥我喝酒的?” 李轩没有理会他的故作姿态,他的目光,落在了徐林身上。 “把他给本宫拖过来。” 荆云领命,身形一晃,便到了徐林面前。 徐林大惊,想要反抗,却被荆云一掌拍在丹田,瞬间真气涣散,软倒在地。 荆云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到了李轩脚下。 “六弟,你!”李毅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徐林乃是本王的幕僚,你敢动他?” 李轩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刺骨。 “本宫的太子妃,在出京的官道上,遇到刺杀。” “那些人,是你派的吧?” 李毅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没想到,李轩竟然会问得如此直接。 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看到李轩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他知道,任何谎言都毫无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沉声道:“是。” “但后面的事情,与我无关!” “我只派了一次洛阳官道的刺杀行动。” 李毅急忙解释道:“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派去的都是些江湖草莽,根本没想过要太子妃的性命!后来在断龙崖伏击你们的那些顶尖高手,绝非我的人!有人想借我的手,置你们于死地!” 他说的,是实话。 在得知萧凝霜遭遇了第二波、第三波更致命的刺杀时,他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意识到,刺杀萧凝霜,除了他们兄弟几人,还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搅动风云。 “是吗?” 李轩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可你,终究还是动手了。” “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李轩的语气很轻,却让李毅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你想怎么样?”李毅咬着牙问道。 李轩没有回答他,而是低头看向了脚下的徐林。 “这等毒计,应该是你想出来的吧?” 徐林面如死灰,身体抖如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既然做了,就要有死的觉悟。” 李轩对着荆云,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杀。” “你敢!”李毅目眦欲裂。 荆云没有丝毫犹豫,手中长剑出鞘,寒光一闪。 一颗大好的人头,冲天而起,滚落在李毅的脚边。 鲜血,染红了名贵的地毯。 徐林的脸上,还残留着无尽的惊恐。 “李轩!” 李毅彻底暴怒了,他指着李轩,浑身都在颤抖。 “你竟敢在我的府上,杀我的人!” “本王跟你拼了!” 他怒吼一声,从一旁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长剑,携着无尽的怒火,朝着李轩猛刺过来。 李轩看着冲来的李毅,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冷笑。 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龙吟剑。 剑身与剑鞘摩擦,发出一阵清越的龙吟之声。 “本宫杀的,不止是你的人。” “还有你。”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 ……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交鸣声,在大厅内炸响。 李毅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手中的长剑险些脱手而出。 他定睛一看,李轩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手中的龙吟剑,轻描淡写地架住了他的全力一击。 “怎么可能?” 李毅心中大骇。 他自认武功不弱,在众皇子中也算是佼佼者,可面对李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三岁的孩童,在面对一个身经百战的巨人。 李轩根本没有给他震惊的时间。 手腕一抖,龙吟剑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如同毒蛇吐信,直刺李毅的咽喉。 剑势凌厉,快到极致! 李毅大惊失色,急忙后撤,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堪堪避开这致命一击。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李轩的攻击便如狂风暴雨般接踵而至。 剑光闪烁,杀机凛然。 李毅只能被动地格挡,疲于奔命,毫无还手之力。 他越打越心惊。 李轩的剑法,大开大合,充满了沙场征伐的铁血气息,每一招每一式,都直指要害,没有任何花哨,纯粹是为了杀人。 “这就是你在北境学到的东西吗?” 李毅一边格挡,一边咬牙切齿地嘶吼。 “不。”李轩的声音,如同万年寒冰,“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话音未落,李轩的剑招猛然一变。 龙吟剑发出一阵高亢的嗡鸣,剑身上仿佛有金色的龙影盘旋。 “砰!” 李毅手中的长剑,应声而断。 龙吟剑的剑尖,去势不减,稳稳地停在了他的眉心之前,只差分毫,便能洞穿他的头颅。 剑锋上散发出的森寒剑气,刺得他眉心生疼。 李毅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地上。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他。 这位一向自视甚高,视人命如草芥的三皇子,终于感受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六弟……老六……饶命……饶命啊!” 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哀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对太子妃动手……求你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饶我一命!” 李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 “现在知道错了?” “晚了。” 他手腕微沉,龙吟剑便要刺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不要!” 一声凄厉的娇呼从后堂传来。 一道身着粉色宫装的倩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正是三皇子妃,赵雨柔。 她不顾一切地扑到李轩脚下,死死地抱住他的腿,哭得梨花带雨。 “殿下!求求您,饶殿下一命吧!”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知廉耻,心向二皇子,才让王爷心生怨怼,铸成大错!您要杀,就杀我吧!” 她一边哭,一边拼命地磕头,很快,光洁的额头上便是一片血红。 李轩皱了皱眉。 他厌恶地想要将赵雨柔踢开,这个女人的心机,他早已领教过。 他高高举起了龙吟剑。 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他为凝霜报仇! 可就在此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夜空。 “圣旨到——” 一名手持拂尘,身着大红蟒袍的太监,在一队金吾卫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进来。 正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总管太监,王德。 王德看了一眼大厅内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展开手中的明黄卷轴,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李轩,即刻停手,入宫觐见,不得有误!三皇子李毅,禁足府中,闭门思过!钦此!” 圣旨,是皇帝的意志。 是这座皇城,至高无上的权威。 李轩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他心中的杀意,如同沸腾的岩浆,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如蒙大赦的李毅和赵雨柔,又看了一眼手持圣旨,面无表情的王德。 良久。 他缓缓地,垂下了手中的剑。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 李轩手腕一翻,一道寒光闪过。 “啊!” 李毅发出一声惨叫。 他头顶那束着皇子身份象征的紫金冠,连带着一撮头发,被齐齐削断,散落在地。 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这是奇耻大辱! 李轩看也不看他,还剑入鞘,转身对着王德,声音平静。 “公公,带路吧。” 第142章 父皇,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儿子吗? 紫宸殿。 大周王朝权力最核心的地方,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李轩跟在总管太监王德身后,一步步踏上汉白玉的台阶。 他的步伐很稳,身上那件遮掩伤口的黑色长袍,在夜风中没有一丝摆动。 王德的额角却在不断渗出冷汗,他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的太子,只觉得这位殿下今夜的气息,比宗人府的酷刑和三皇子府的血腥,还要让人心头发寒。 殿内,灯火辉煌。 大周皇帝李承业,身着一袭龙袍,面沉如水地端坐于龙椅之上。 他的身侧,站着一位身段妖娆,容貌绝美的宫装女子,正是淑妃柳倾城。 她看到李轩进来,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得意与怨毒,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受了惊吓的模样,往李承业身边靠了靠。 李轩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再无波澜。 他知道,今夜这盆火,少不了这个女人在旁边煽风。 “儿臣,参见父皇。” 李轩走到大殿中央,撩起长袍,对着龙椅上的李承业,缓缓跪下。 动作标准,礼仪周全,声音平静无波。 “孽子!你还知道朕是你的父皇!” 李承业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一声巨响,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颤。 他霍然起身,指着李轩的鼻子,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滔天怒火。 “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你竟敢擅自带兵,屠戮宗人府府丞满门!血洗三皇子府邸!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洛阳城都人心惶惶,都以为你要逼宫造反!” “你把朕的脸,把大周皇室的脸,都丢尽了!” 皇帝的咆哮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柳倾城的嘴角,已经忍不住微微翘起。 李轩依旧跪在地上,头颅低垂,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儿臣不敢。” “儿臣所为,并非为了一己之私。” “宗人府府丞张贺,身为朝廷命官,却收受三皇子指使,在狱中对儿臣百般折辱,酷刑相加,此为蔑视皇子,罪不容诛,他们该死!” “三皇子李毅,心胸狭隘,手段毒辣,竟派人刺杀当朝太子妃,此为谋害皇嗣,罪无可赦。” “儿臣所杀之人,皆是该死之人。儿臣所做之事,皆是为了维护母后、太子妃,以及儿臣自己的颜面。说到底,是为了维护父皇您,至高无上的皇家颜面!” 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条理分明,竟让李承业一时语塞。 “好一个伶牙俐齿!” 李承业气得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满是森寒。 “维护皇家颜面?朕看你是被那两个女人冲昏了头脑!” “你母后,仗着慕容家的势力,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后宫干政,擅自带兵围困宗人府,她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还有你的太子妃!萧家的女儿,果然是好家教!不过是受了点惊吓,你就敢在洛阳城掀起腥风血雨!一个善妒无能,连子嗣都生不出的女人,也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李轩啊李轩,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被两个女人支配,你这太子之位,迟早要毁在她们手上!” 李承业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 尤其是最后一句,几乎是指着李轩的鼻子骂他是个被女人控制的废物。 大殿内的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跪在地上的李轩,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原本平静的脸上,此刻没有了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眸子,黑得吓人。 他看着龙椅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那个他的父亲。 然后,在李承业和柳倾城震惊的注视下,他撑着地面,一寸一寸地,站了起来。 …… 李轩站起来了。 没有得到皇帝的允许,就这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却又最激烈的忤逆。 紫宸殿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 李承业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一向在他面前恭顺守礼的儿子,今夜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你……你想做什么?给朕跪下!” 李承业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变形。 李轩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承业,那眼神,平静得让人心慌。 “父皇。”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儿臣的这条命,是您给的。您想打,想骂,甚至想杀了儿臣,儿臣都绝无怨言。” “但是。” 他的话锋猛然一转,变得锐利如刀。 “您,唯独不能羞辱我的母后,和我的妻子。” “她们是儿臣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李承业被他这番话顶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反了!真是反了!” 他指着李轩,手指都在颤抖,“为了两个女人,你连君臣父子之礼都不顾了!” 李轩没有理会他的咆哮,而是将视线转向了他身旁的柳倾城。 那视线,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柳倾城被他看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又往李承业身后缩了缩。 “父皇。” 李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嘲讽。 “您是天子,是这大周的主人。您的身边,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只会搬弄是非,构陷忠良的妃子说话了?” 这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李承业的脸上。 他这是在骂柳倾城,更是在骂李承业自己识人不明,宠信奸佞! “你!” 李承业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轩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逼近。 “父皇,您总说儿臣行事酷烈,不顾手足之情。可儿臣想问问您,当二哥李湛通敌卖国,证据确凿之时,您只是将他禁足了事。” “当三哥李毅设下毒计,意图毁掉赵家小姐清白,嫁祸二哥之时,您也只是罚俸三月。” “他们做的哪一件事,不比儿臣今夜所为更加恶劣?可您,却总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为什么?” 李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委屈与不甘。 “是因为儿臣功高盖主,让您忌惮了吗?是因为儿臣的存在,威胁到了您心中那点可怜的平衡之术吗?” “所以您就偏袒他们,打压儿臣,哪怕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将屠刀挥向儿臣,挥向儿臣最爱的人,您也视而不见!” “父皇,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儿子吗?” 字字句句,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李承业的心上。 李承业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 他被说中了心事,那种被儿子看穿一切的羞恼与恐慌,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住口!” 他怒吼着,想要打断李轩。 可李轩的眼中,已经泛起了血丝,那积压了太久的痛苦与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父皇,儿臣就想问问您。”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那是一种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绝望。 “当初,仅凭一个‘假孕’的罪名,您便不问青红皂白,将儿臣打入宗人府受尽折磨时,父皇您,又在哪里?” …… 当李轩问出那句“父皇您,又在哪里”时,整个紫宸殿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李承业脸上的愤怒僵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他明知道是计,却顺水推舟,是为了敲打李轩和萧家? 说他默许宗人府的折磨,是为了磨掉李轩的锐气,让他更“听话”? 这些深埋在心底的帝王心术,在儿子那双血红的,充满痛苦与质问的眼睛面前,显得如此卑劣和不堪。 李轩看着他父皇的反应,心中最后一点希冀,也彻底化为了灰烬。 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儿臣在宗人府,被张贺那个阉人走狗用盐水浇身,用皮鞭抽打的时候,父皇,您在温柔乡里,听着您的爱妃弹曲吧?” “儿臣的太子妃,为了救儿臣,孤身一人,带着荆云统领,侍女柳如烟和数名卫士,风雪兼程赶往皇恩寺。她在路上遭遇一波又一波的刺杀,浑身浴血,命悬一线的时候,父皇,您在朝堂之上,欣赏着您的儿子们,为了太子之位,互相倾轧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让他身体晃了晃。 可他依旧站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枪。 第143章 你不疼自己儿子,臣妾疼 “父皇,您是天下人的君父,可您,从来都不是我李轩一个人的父亲!” “在您心里,只有您的江山,您的权力,您的制衡之术!” “亲情,在您眼中,一文不值!” 说完最后一句,李轩眼中的光,彻底黯淡了下去。 他对着龙椅上那个脸色煞白的男人,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仿佛是在告别。 告别那个曾经让他敬仰,让他孺慕的父亲。 然后,他转过身,拖着疲惫而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向殿外走去。 他没有等皇帝的旨意,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那决绝的背影,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李承业的心里。 “陛下……” 柳倾城看到李承业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慌,连忙上前,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挽回局面。 她想说,太子他太过放肆,目无君父,应该严惩。 然而,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轰隆!”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那声音,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让整个紫宸殿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紧接着,一名金吾卫统领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 “启禀陛下!不……不好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她率三千慕容亲军,已经兵围紫宸殿!” …… “什么?” 李承业如遭雷击,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脸上血色尽失。 慕容雪? 三千慕容亲军? 兵围紫宸殿? 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那个女人,她疯了吗! 柳倾城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个清冷而威严的声音。 “让开。”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 围在殿门的金吾卫,竟是不由自主地向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通路。 一道身着凤袍,头戴九凤朝阳钗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 正是大周皇后,慕容雪。 她的身后,跟着水仙和琉璃两名侍女,再往后,是黑压压一片,身披重甲,手持戈矛的慕容亲军。 那森然的杀气,几乎要将紫宸殿的殿顶都给掀翻。 慕容雪没有看任何人,她的目光,径直落在了龙椅上的李承业身上。 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失望。 她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进了大殿,走到了李承业的面前。 “陛下,臣妾的儿子,臣妾要带他回家。”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是在宣布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李承业看着她,看着她身后那三千铁甲,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辱与愤怒涌上心头。 他是一国之君,是天子! 现在,他的皇后,竟然带着兵马,闯进了他的寝宫,要从他手里“抢”儿子! “慕容雪!”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你这是要造反吗!” 听到“造反”二字,慕容雪突然笑了。 那笑容,绝美,却也绝望。 “造反?陛下,您太多心了。” 她轻轻摇头,凤眸之中,一片悲凉。 “臣妾只是来提醒您,轩儿,他不光是您的儿子,他也是我慕容雪的儿子。您不心疼,我心疼。” “您把他当成一颗可以随意摆弄,用来平衡朝局的棋子。但在我眼里,他是我的命。” “谁敢动我的命,我就要谁的命。天王老子,也不例外!”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陛下,太子殿下他……” 一旁的柳倾城,仗着李承业的宠爱,还想开口挑拨几句。 慕容雪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是一道怎样的视线啊。 冰冷,锐利,充满了蔑视,仿佛在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 “柳妃。” 慕容雪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让柳倾城如坠冰窟。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你,不配在这里说话。” “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柳家的人。” “再有下次,本宫不介意,让你整个柳家,从京城彻底消失。” 柳倾城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慕容雪不再看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李承业。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爱,有恨,有失望,也有决绝。 她转过身,向殿外走去。 当走到殿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那句话,却让李承业如遭五雷轰顶,僵在了原地。 “李承业,你别忘了。” “十八年前,你这把龙椅,是怎么来的。” …… 慕容雪走了。 带着三千慕容亲军,浩浩荡荡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仿佛一阵狂风过境,将紫宸殿内的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 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李承业一个人。 柳倾城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了下去。 李承业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慕容雪最后的那句话。 “十八年前,你这把龙椅,是怎么来的。” 轰! 像是一道惊雷,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尘封了十八年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吞没。 十八年前的那个血色之夜。 洛阳城头,火光冲天。 喊杀声,惨叫声,兵刃交击声,响彻了一整夜。 他,当时还只是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子,被他的父皇,当今的太上皇,远远地打发在边疆。 是慕容家,是那个一身戎装,风华绝代的女子,带着慕容家最精锐的铁骑,发动了宫变。 是他们,亲手斩下了当时太子的头颅,血洗了东宫,将他从一个无名之辈,硬生生地扶上了这至高无上的宝座。 那把龙椅,不是他赢来的,是慕容家用无数鲜血和人命,替他抢来的。 这是他一生最大的荣耀,也是他一生最深的隐秘,更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拔除的一根刺。 他坐在这把龙椅上,享受着万民的朝拜,却也无时无刻不被这个秘密所煎熬。 他害怕。 他害怕世人知道他得位不正。 他更害怕的,是慕容家那通天的权势,是慕容雪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所以,他登基之后,一边加倍地对慕容雪好,立她为后,许她荣宠,一边又不动声色地扶持其他世家,用来制衡慕容家的势力。 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他以为自己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 可直到今夜,他才幡然醒悟。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心术,所有的制衡,都不过是一个笑话。 他那个最出色的儿子,被他伤透了心。 他那个最强大的盟友,被他逼到了对立面。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孤零零地站在权力的巅峰,感受到的,却只有刺骨的寒冷。 “帝王心术……终究只是术,而非道啊……” 李承业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一抹惨然的笑容。 他缓缓地走下龙椅,脚步有些踉跄。 他走到大殿的一面墙壁前,摸索了片刻,启动了一个隐秘的机关。 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块黑色的铁牌。 李承业颤抖着手,将铁牌拿了出来。 铁牌上,只刻着一个字。 “影”。 他握紧铁牌,眼中闪过一抹前所未有的狠厉与决绝。 慕容家,是猛虎。 他不能再任由这头猛虎,卧于他的榻侧。 他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一条更听话的狗。 “王德。”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低声唤道。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 “奴才在。” “传朕密旨。” 李承业的声音,沙哑而冰冷。 “派人去一趟东境,给令狐家传个话。” 第144章 皇儿,我们没有退路了 马车缓缓驶离皇宫,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与车厢内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轩靠在软垫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方才在紫宸殿与父皇的决裂,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那种被最亲近之人背叛、当成棋子随意摆布的痛楚,远比宗人府的酷刑更让他难以承受。 太子之位,于他而言,此刻竟成了一个沉重而可笑的枷锁。 慕容雪坐在他的身侧,静静地看着儿子。 她没有开口劝慰,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李轩冰凉的手。 那双曾执掌凤印,威仪天下的手,此刻却只有属于母亲的温暖。 李轩的身体微微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母亲那担忧紧张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涩。 “母后,儿臣……不想当这个太子了。”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疲惫与失望。 “太累了。” 慕容雪的心,被这三个字狠狠刺痛。 她知道,儿子是真的伤透了心。 她反手握紧了李轩的手,凤眸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轩儿,你以为,这太子之位,仅仅是父皇的恩赐吗?” 李轩没有作声,只是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慕容雪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一段尘封已久的血腥往事,从记忆深处重新挖出来。 “十八年前,你的父皇,还只是一个被太上皇发配到边疆,最不受宠的皇子。” “当时的大周,太子之位属于你的大伯,他背后站着的是当时权倾朝野的齐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军中势力更是盘根错节,无人能及。” 慕容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那时的洛阳城,是齐家的天下。他们嚣张跋扈,鱼肉百姓,甚至连皇权都不放在眼里,大周江山,已是危如累卵。” “你外公,镇西大将军慕容云,还有你的舅舅慕容熙,不忍见大周落入奸佞之手,才决定行那兵行险着之事。” 马车内,光线昏暗,慕容雪的脸庞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格外凝重。 “那一夜,洛阳城血流成河。你外公和你舅舅慕容熙,还有你母后我,率领八万慕容家最精锐的铁骑,发动了宫变。” “为了斩杀齐氏一族的核心党羽,为了攻破东宫,为了将你父皇从边疆迎回洛阳,扶上龙椅……那一战,我慕容家整整五万将士,永远地倒在了洛阳城的街头巷尾。” 李轩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停滞了。 五万! 那不是一个冰冷的数字,那是五万条活生生的性命! 是五万个慕容家的忠勇之士! “你现在坐的这个太子之位,是你外公和你舅舅冒着诛灭九族的风险,是五万慕容将士用他们的血和命,为你换来的!” 慕容雪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轩儿,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的背后,站着整个慕容家,站着那五万长眠于地下的忠魂!” “这个太子之位,不仅关系到你我的生死,更关系到整个慕容家族的存亡与兴衰。皇儿,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一番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李轩的脑海中炸响。 他震撼到无以复加。 原来,他的命运,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和整个慕容家,和那场血腥的宫变,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他肩上扛着的,不只是一个储君的名号,更是慕容家上上下下数千口人的性命,是那五万忠魂未竟的期望! 胸中那股颓废之气,被这沉重如山的责任感,瞬间冲刷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反手握住母亲的手,一字一句,郑重无比。 “母后,您放心。” “儿臣,绝不会让您失望,更不会让那五万忠魂失望。” “这个天下,我要定了!” 慕容雪看着儿子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欣慰地笑了,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 马车在东宫门口停下。 慕容雪没有下车,只是深深地看了李轩一眼。 “回去吧,凝霜还在等你。” 说完,她便放下车帘,吩咐车夫返回后宫。 李轩站在东宫门口,看着马车远去,直到消失在夜色深处。 他转身,迈步走入东宫。 刚一进门,就看到一道倩影,正焦急地在大厅门口来回踱步。 …… 萧凝霜一袭素色长裙,未施粉黛,清丽的脸庞上写满了担忧。 她听到脚步声,猛地回头,当看到李轩那熟悉的身影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夫君!” 她再也顾不上平日的清冷,提着裙摆,快步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李轩的怀里。 温香软玉入怀,李轩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他伸出手,紧紧地抱住怀中的人儿,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独有的清香。 “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萧凝霜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能感受到李轩身上那浓重的血腥气,更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疲惫。 “夫君,父皇……他没有为难你吧?” 萧凝霜抬起头,仰着小脸,仔细地打量着他。 李轩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寝殿。 屏退了所有下人,寝殿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李轩没有隐瞒,将今夜在紫宸殿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萧凝霜。 从他与父皇的激烈争执,到母后率兵围殿的霸气,再到那尘封了十八年的宫变秘闻。 萧凝霜听得心惊肉跳,小嘴微张,久久无法合拢。 她虽然出身将门,对朝堂之事有所了解,却也万万没有想到,当今皇帝的龙椅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惊心动魄的血腥往事。 更没有想到,李轩的太子之位,竟是慕容家付出了如此惨烈的代价换来的。 “原来……原来是这样……” 她喃喃自语,看向李轩的表情里,除了心疼,更多了几分敬佩与理解。 她终于明白,为何李轩总是背负着那么多,为何他行事总是那般滴水不漏,甚至不惜以酷烈的手段震慑敌人。 因为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夫君,你受苦了。” 萧凝霜的眼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 她取来金疮药和干净的绷带,小心翼翼地解开李轩身上那件被血浸透的黑色长袍。 当看到那交错纵横,深可见骨的伤口时,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别哭。” 李轩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他的声音温柔,让萧凝霜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她咬着嘴唇,不再说话,只是低下头,用棉签蘸着药膏,一点一点,轻柔地为他涂抹。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温凉的药膏触碰到伤口,带来一阵舒缓的凉意。 李轩看着她专注而心疼的侧脸,心中一片柔软。 江山万里,权倾天下,似乎都比不上眼前这一刻的温情。 “凝霜。” “嗯?” “有你真好。” 萧凝霜的动作一顿,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她抬起头,撞进李轩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俏脸一红,又迅速低下头去,轻声应了一句。 “我也是。” 寝殿内的气氛,温馨而旖旎。 待处理好所有伤口,重新换上干净的衣物,李轩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他虽然疲惫,却没有立刻休息。 “凝霜,帮我传荆云、铁牛和柳如烟过来。” 他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 “我有要事吩咐。” 萧凝霜知道他心系大事,点了点头,立刻起身去传人。 很快,三道身影便出现在了寝殿之内。 一场针对幕后黑手的秘密议事,在东宫的深夜里,悄然展开。 第145章 恢复太子之位,喜忧参半 寝殿内,烛火摇曳。 荆云、铁牛和柳如烟三人单膝跪地,神情肃穆。 “都起来吧。” 李轩靠在床头,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威严不减。 “谢殿下。” 三人起身后,目光都落在了李轩身上缠着的厚厚绷带上,眼中难掩担忧与愤怒。 “殿下的伤……”荆云忍不住开口。 “无妨。”李轩摆了摆手,直接切入正题。 “今夜召你们来,有三件事。” 他的视线首先落在了荆云身上。 “第一件事,彻查太子妃前往皇恩寺途中,遭遇刺杀一案。” “此事,本宫要你亲自去办,动用东宫所有暗桩,务必将幕后主使,给本宫连根拔起!” “属下遵命!”荆云沉声应诺。 李轩点了点头,又看向萧凝霜。 “凝霜,你再仔细回忆一下,那几波刺客,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萧凝霜蹙眉凝思片刻,缓缓开口。 “夫君,你这么一问,我倒真想起一些细节。” “前后一共三波刺杀。第一波在西山松林,那些人武功路数杂乱,像是江湖草莽,应该是三哥派来试探的。” “第二波在断龙崖,那些黑衣死士武功极高,配合默契,招式狠辣,绝非寻常杀手组织。” “最诡异的是第三波。”萧凝霜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在断龙崖深处,我遇到了一个红衣女子,她能操控毒虫,手段极为阴邪,不像是中原武功。” “毒虫?”李轩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错。”萧凝霜肯定地回答,“那些毒虫铺天盖地,而且……我听那些人交谈的口音,似乎带着南方的腔调。” “南方……楚国!” 李轩和荆云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吐出了这个国名。 大周与南方的楚国素来不睦,边境摩擦不断。 楚国精通蛊毒之术,尤以苗疆为最。 “看来,刺杀你的,不止我那几位好哥哥。”李轩的表情变得冷峻,“大周朝中,有人与楚国勾结,想要置我们于死地。” 事情的复杂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皇子内斗,而是牵扯到了国与国之间的暗战。 “荆云,加大力度查!”李轩的声音加重了几分,“特别是朝中与楚国有过来往的官员,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 李轩的目光,随即转向了铁牛。 “铁牛,第二件事。从明日起,加强东宫防卫,特别是寝殿周围,要做到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另外,挑选一百名卫率精锐,二十四时辰轮班,贴身保护太子妃。” “殿下放心!”铁牛拍着胸脯,瓮声瓮气地保证,“谁敢动太子妃一根汗毛,俺铁牛第一个拧断他的脖子!” 最后,李轩看向了柳如烟。 “柳如烟。” “属下在。” “从今往后,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作为凝霜的影子。她在哪,你就在哪。吃饭,睡觉,都不许离开她半步。” “属下,誓死保护太子妃周全!”柳如烟的声音冰冷而坚定。 “很好。” 李轩吩咐完一切,感觉一阵疲惫感袭来。 他挥了挥手。 “都下去吧,各司其职。” “属下告退。” 三人行礼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殿。 萧凝霜重新坐回床边,为他掖了掖被角。 “夫君,早些歇息吧。” 李轩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入怀中。 “抱着你睡。” 萧凝霜俏脸一红,却没有挣扎,顺从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夜的担惊受怕,终于化作了安心的睡意。 这一夜,洛阳城暗流涌动。 而东宫之内,却难得地享受了一夜安眠。 第二天清晨,一道圣旨,再次打破了京城的平静。 …… 翌日,天光大亮。 一道明黄的圣旨,由总管太监王德亲自护送,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东宫。 东宫上下,跪迎圣旨。 李轩身着太子常服,与萧凝霜并肩跪在最前方。 他一夜休整,虽伤势未愈,但精神已恢复了不少。 王德展开圣旨,那尖利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东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李轩,虽有冲撞之举,然其情可悯,护妻心切,乃人之常情。今查明宗人府府丞张贺构陷皇子,三皇子李毅谋害太子妃,罪证确凿,皆已严惩。太子李轩受奸人所害,蒙受不白之冤,朕心甚慰。兹恢复其太子之位,掌监国之权,钦此!” 圣旨念完,东宫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轩平静地叩首谢恩,接过了圣旨。 萧凝霜的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喜悦。 一场滔天风波,似乎就此尘埃落定。 然而,李轩的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 他清楚,这道圣旨,不过是父皇在母后的压力之下,做出的妥协。 是安抚慕容家的无奈之举。 果然,王德并未立刻离去,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堆着笑,从袖中又取出另一道圣旨。 “殿下,还有一道旨意,是关于几位皇子殿下的。” 李轩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 王德再次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诸子,皆已成年,理应为国分忧,开枝散叶。特册封二皇子李湛为宋王,赐封地于南阳郡。册封三皇子李毅为晋王,赐封地于河东郡。册封四皇子李杰为燕王……册封七皇子李逸为梁王……” 这道圣旨,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巨浪。 封王! 除了大皇子和太子,其余所有成年皇子,尽数封王! 李湛和李毅,这两个刚刚犯下谋逆大罪的皇子,不仅没有受到严惩,反而一步登天,从皇子变成了亲王! 虽然封地都在京城之外,但这无疑是给了他们名正言顺建立自己势力的机会!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东宫众人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他们都品出了这道圣旨背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帝王心术。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这边刚刚恢复了李轩的太子之位,安抚了皇后和慕容家。 那边就立刻给所有皇子封王,将他们远远打发出去,任其发展势力,形成一个又一个可以与太子抗衡的藩王。 制衡! 又是制衡! 李承业这是要让他的儿子们,斗得更厉害,更惨烈! 王德念完圣旨,笑眯眯地看着李轩。 “太子殿下,恭喜了。陛下说了,以后您要和各位王爷兄弟,同心同德,共辅江山啊。” 第146章 冰释前嫌 东宫的暖阁内,药香与茶香交织,形成一种奇异而安宁的氛围。 李轩斜倚在软榻上,面色虽仍有几分苍白,但气息已然平稳悠长,那身常服穿在他身上,少了几分储君的威严,多了几分闲适的慵懒。 宋清婉站在不远处,一身素雅的衣裙,衬得她本就清丽的容颜愈发楚楚动人。 她望着李轩,美眸中水光潋滟,混杂着心疼、庆幸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宗人府那地狱般的场景,至今仍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殿下,看你安好,清婉便放心了。” 她声音轻柔,带着几分颤意。 李轩抬眼,对上她的视线,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这次,多谢你。若非你及时出现,我恐怕真要在那阴暗角落里多受些罪了。” 他没有提救命之恩,只说是少受罪,巧妙地减轻了宋清婉的心理负担。 “殿下说笑了,清婉……清婉什么都没能做到。” 宋清婉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愧疚。 她指的是自己最终还是被狱卒架走,未能护他周全。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李轩的语气不容置喙。 “你的侍女映月,伤势如何了?” 提及映月,宋清婉的眼圈又红了。 “大夫说,那一刀偏了寸许,没有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些时日,没有性命之忧。” “那就好。” 李轩点了点头。 “等她痊愈,孤会亲自嘉奖。忠心护主之人,不该被亏待。”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清婉,你可知,孤为何让你此时来东宫?” 宋清婉一怔,下意识地抬头。 恰在此时,珠帘轻响,一道清冷的身影走了进来。 萧凝霜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宫装长裙,长发如瀑,仅用一支简单的玉簪绾住。 她甫一出现,整个暖阁的空气似乎都清冽了几分。 宋清婉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袖。 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青梅竹马,一个是名正言顺的妻,一个是舍命相护的情。 这三个人共处一室,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凝滞。 萧凝霜的步子很轻,她走到李轩身边,自然而然地为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领,动作亲昵而熟稔。 她没有看宋清婉,仿佛暖阁里只有她和李轩两个人。 但宋清婉却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殿下,该喝药了。” 萧凝霜端起旁边温着的药碗,声音平淡。 “不急。” 李轩却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抬眼看向局促不安的宋清婉。 “清婉,孤知道,你与凝霜之间,或许有些误会。” 他一开口,就将话题挑明,不留任何转圜的余地。 宋清婉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李轩继续说道:“宗人府内,你舍身相护,这份情,孤记下了。而凝霜,是孤的妻子,是东宫的女主人,她为孤千里奔波,浴血搏杀,这份爱,孤刻骨铭心。”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你们二人,一个是孤的过去,一个是孤的现在与未来。孤不希望你们因为孤,而心存芥蒂,甚至彼此敌视。” 李轩看着她们。 “孤今日请你来,就是希望你们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他拉着萧凝霜的手,又对宋清婉伸出了手,示意她坐下。 “凝霜,清婉在天牢里不顾性命救过我。清婉,凝霜是我此生挚爱。我希望你们,能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萧凝霜的身体微微一僵,她没想到李轩会如此直白。 宋清婉更是心头巨震,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轩。 他竟然想让自己和他的妻子成为朋友? 李轩的目光在两个同样绝色的女子脸上扫过,语气变得柔和却坚定。 “后花园的梅花开了,你们去走走吧。女儿家之间,总有些体己话好说。” 说完,他松开了萧凝霜的手,轻轻推了推她。 “去吧,我相信你们都是明事理的女子。” 萧凝霜深深地看了李轩一眼,最终没有反驳。 她转过身,对着依旧呆立的宋清婉,吐出两个字。 “宋姑娘,请。” 宋清婉浑身一颤,像是从梦中惊醒,她看了一眼软榻上神情坦然的李轩,又看了看面前清冷如月的萧凝霜,最终咬了咬唇,随着萧凝霜一同走出了暖阁。 …… 东宫的后花园,红梅怒放,白雪压枝,景致别有一番风味。 寒风拂过,卷起阵阵清冽的梅香。 萧凝霜与宋清婉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谁也没有先开口。 气氛比这冬日的天气还要冷上几分。 一个清冷如冰山,一个温婉似静水,两个本该是情敌的女子,此刻却因同一个男人,不得不并肩而行。 最终,还是宋清婉先打破了沉默。 “太子妃殿下,”她停下脚步,对着萧凝霜的背影福了一福,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清婉自知身份,不敢与殿下并肩。今日之事,是清婉唐突了。” 萧凝霜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的女子,眉眼如画,气质温婉,确实是京城贵女中的翘楚。 若非李轩半年前李轩醉酒意图玷污她萧凝霜,她与李轩也不会因此走到一起,而此刻站在李轩身边的,或许就是她宋清婉。 “你救了他。” 萧凝霜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于公,你是相府千金;于私,你是太子的故人。于情,你对他有恩。无论哪一条,你都有资格站在这里。” 宋清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微微一愣。 “我……” “你不必紧张。”萧凝霜走到一株梅树下,伸手拂去枝头的一片落雪,“殿下是个重情的人,你舍命护他,他便会记你一辈子。同样,他也是个分得清轻重的人。” 最后那句话,像是一根温柔的针,轻轻刺破了宋清婉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她凄然一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太子妃殿下说的是。清婉……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脸上的悲戚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 “其实,清婉今日来,除了探望殿下,也是想对太子妃说一声谢谢。” 宋清婉抬起头,目光澄澈。 “谢谢你,为他做的一切。若非你搬来皇后救兵,殿下他……” “我是他的妻子,救他是我的本分。” 萧凝霜打断了她的话。 “不一样的。”宋清婉摇了摇头,“我自幼便与殿下相识,看着他从一个顽劣的皇子,长成如今的模样。以前的他,虽然也聪慧,却远不及现在这般……让人看不透,也让人……心安。” 她顿了顿,回忆起从前。 “清婉知道,殿下他深爱你,那种爱,是清婉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是融入骨血、刻入灵魂的。” 萧凝霜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想起李轩在宗人府对她说的那些话,想起他为自己做的种种。 宋清婉见她神色松动,便继续道:“太子妃殿下,或许你对殿下的过去不甚了解。他小时候其实很淘气,有一次为了掏鸟窝,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哭得惊天动地,还是先帝爷抱着哄了半天才好。” 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那笑容纯粹而怀念。 萧凝霜静静地听着,脑海里竟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李轩哭鼻子的模样,不禁也觉得有些好笑。 “还有一次,他跟二皇子打架,打输了,不服气,偷偷在二皇子的墨汁里加了痒痒粉,害得二皇子第二天上朝时在金銮殿上挠个不停,被陛下罚抄了一百遍《孝经》。” “他还会带着宫人去御膳房偷点心,被抓住了就嫁祸给三皇子。” 宋清婉一件件地说着李轩儿时的糗事,那些属于她和李轩的独家记忆,此刻却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了萧凝霜。 她每说一件,萧凝霜脸上的冰霜便融化一分。 原来那个运筹帷幄、杀伐果决的太子,也曾有过这样幼稚可笑的童年。 “他虽然顽劣,但心是好的。”宋清婉的语气变得郑重,“众多皇子之中,只有他,会记得边关将士的苦,会心疼受灾的百姓。清婉知道,他想做的,不仅仅是当一个太子,他想当一个好皇帝,让大周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她看着萧凝霜,眼神无比真诚。 第147章 洛阳城外送君行 “太子妃,他选择你,是他的福气,也是大周的福气。清婉……虽有缘无分,但能看着他实现抱负,看着你们幸福,便心满意足了。” 说完,她再次对着萧凝霜深深一拜。 “今日叨扰了。清婉告退。” 萧凝霜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般决绝,又那般坦荡。 她忽然开口。 “宋姑娘。” 宋清婉脚步一顿。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萧凝霜的唇边,终于绽开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以后若有空,常来东宫坐坐吧,陪我说说话。” 宋清婉的身子一颤,缓缓回过头,看到萧凝霜那抹清浅的笑容,她也笑了,泪水却终于滑落。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快步离去,仿佛怕再多留一刻,自己便会舍不得。 两代京城绝色,在这一刻,一笑泯去了所有恩仇。 …… 三日后,洛阳城外,十里长亭。 旌旗招展,车马粼粼。 奉旨前往封地的几位亲王,今日正式离京。 二皇子宋王李湛,三皇子晋王李毅,四皇子燕王李杰……几位曾经在京城呼风唤雨的皇子,此刻都穿着亲王礼服,面色各异地准备踏上征途。 名为就藩,实为放逐。 所有人都清楚,京城的舞台,从此只属于太子李轩一人。 李湛的脸色最为难看,他站在自己的车驾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送行的御酒,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南阳郡,虽是富庶之地,但远离权力中心,他此去,无异于龙困浅滩。 李毅则显得平静许多,他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与前来送行的官员寒暄着,仿佛只是去进行一次寻常的巡视。 只是偶尔掠过李湛时,他唇边会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 在他看来,李湛的刺杀计划愚蠢至极,不仅没能伤到萧凝霜分毫,反而成了李轩发作的最好借口。 “二哥,此去南阳,山高水远,可要保重身体啊。” 李毅端着酒杯,慢悠悠地晃到李湛面前,笑吟吟地开口。 “南阳风光好,不比京城这般处处受气,二哥正好可以养养性子。” 这番话,句句都在戳李湛的肺管子。 李湛猛地将酒杯掷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李毅!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若不是你母妃在父皇面前煽风点火,搞出什么‘子嗣’的鬼把戏,事情何至于此!” 他压低了声音,话语里满是怒火。 “二哥这话可就冤枉我了。” 李毅故作惊讶地摊了摊手。 “为皇家绵延子嗣,乃是国之大计,我与母妃也是为六弟着想,谁能想到他会用那等欺君的手段?说到底,还是二哥你的人办事不利,连个女人都解决不了,反而打草惊蛇,给了人家英雄救美的机会。” “你!” 李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毅,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知道,李毅说的是事实。 自己的失败,衬托了李轩的成功。 “怎么?二哥想在这里跟我动手?” 李毅轻笑一声,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别忘了,我们现在都是丧家之犬。斗来斗去,只会让东宫那位看笑话。有这个力气,不如想想到了封地,该如何积蓄力量,以图东山再起吧。” 李湛的胸口剧烈起伏,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怒火。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哼,河东郡那等穷乡僻壤,我看你能积蓄出什么力量!” 看着李湛愤然离去的背影,李毅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冷意。 他当然知道河东郡贫瘠,但也正因如此,天高皇帝远,他才有机会将那里打造成属于自己的铁桶江山。 不像李湛,去了富庶的南阳,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而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擂鼓一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官道尽头,一队玄甲骑兵正奔腾而来。 为首一人,身披黑色大氅,骑着一匹神骏的乌骓马,不是太子李轩又是谁? 在他身后,铁牛、荆云等东宫卫率精锐紧紧跟随,人人面容冷肃,杀气腾行。 长亭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看着这支不速之客。 太子殿下不是应该在东宫养伤吗?他怎么会来这里?而且还带着如此阵仗! 李湛和李毅的脸色同时一变,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 马蹄声在长亭外戛然而止,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杂音。 三千东宫卫率如同一堵黑色的铁墙,沉默地矗立在官道上,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煞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 前来送行的文武百官,无不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轩翻身下马,身上的黑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长亭中央。 他的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位皇子的心坎上。 “诸位皇兄,今日离京,孤特来相送。” 李轩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 “六弟有心了。” 四皇子李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拱手道。 李轩的目光扫过他,最终落在了李湛和李毅的脸上。 那目光,淡漠得如同在看两个死人。 “送行是假,警告是真。” 李轩开门见山,一句话就撕碎了所有虚伪的客套。 “孤的太子妃,在前往皇恩寺的路上,遭遇了两次刺杀。一次在西山松林,一次在断龙崖前。刺客训练有素,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他每说一个字,李湛和李毅的脸色就白一分。 周围的官员们更是听得心惊肉跳,他们只知道太子妃遇袭,却不知过程竟如此凶险。 “孤一直在查,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孤的女人。” 李轩的语气陡然转冷,一股凛冽的杀意从他身上弥漫开来,让整个长亭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查来查去,线索断了。但是,孤心里有数。”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李湛。 “二哥,南阳富庶,但人心复杂。你最好祈祷,不要让孤在南阳,查到任何与楚国刺客有关的蛛丝马迹。” 李湛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强自镇定道:“六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 李轩轻笑一声,那笑容却比冰雪还要寒冷。 “孤会让你懂的。” 说完,他又转向李毅。 “三哥,河东民风彪悍,盗匪横行。你此去,正好多多操心治下之事,别总把心思放在一些不该放的地方。”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李毅的袖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宗人府地牢的阴湿气息。 “毕竟,孤的耐心,是有限的。” 李毅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温文尔雅的假面几乎维持不住。 李轩竟然连宗人府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孤的太子妃,是孤的底线,也是孤的逆鳞。” 李轩的声音响彻整个长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谁敢碰她一根头发,孤不管他是皇子,还是亲王,孤都会亲手拧断他的脖子,再把他满门上下,连同他所有的党羽、门生、故吏,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这番话,充满了血腥与暴戾,完全不像一个储君该说的话。 但从李轩口中说出,却没有人怀疑他会说到做到。 黑风山和宗人府丞张贺全族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证明。 众位皇子吓得面无人色,李湛更是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他们终于切身体会到,这个弟弟,这个太子,究竟是何等的疯子! “孤今日把话撂在这里。” 李轩环视众人,最后目光定格在李湛和李毅身上。 第148章 给李毅夫妇埋下怀疑种子 李轩的话,像一把无形的刀,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长亭内外,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声,卷着雪沫,呜咽着穿过亭柱,带来刺骨的寒意。 李湛和李毅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身后的亲信和侍卫,更是个个手心冒汗,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已经不是警告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们的脸皮,狠狠地撕下来,踩在脚下。 “六弟,你……你不要太过分!”李湛的嘴唇哆嗦着,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过分?”李轩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 他缓步走到李湛面前,伸出手,像是兄弟间亲昵的举动一般,为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领。 “二哥,你错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李湛的耳中。 “这才只是开始。” 李轩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转身,走向了另一边神色僵硬的李毅。 他没有对李毅说话,而是将视线投向了李毅身后,那道穿着三皇子妃服饰的倩影。 赵雨柔。 此刻的她,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晋王妃。”李轩开口了。 赵雨柔身体一颤,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慌。 李毅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本宫与王妃,有几句体己话要说,三哥不介意吧?”李轩的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命令。 李毅的拳头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能说什么? 说介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太子,只会让他显得更加心虚和可笑。 “六弟请便。”李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李轩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赵雨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雨柔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迈着小碎步,跟着李轩走到了长亭的一角,远离了人群。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他们看到,太子殿下负手而立,低声对晋王妃说着什么。 而晋王妃,则从一开始的紧张惶恐,到后来的错愕,再到最后,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竟然飞上了两片动人的红霞,臻首低垂,一副娇羞无限的模样。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顿时变得暧昧无比。 尤其是李毅,他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酱紫。 自己的妻子,当着自己的面,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甚至面带红晕。 这对他而言,是比当众掌掴还要难堪的奇耻大辱! 他死死地盯着那两道身影,恨不得用眼神将他们千刀万剐。 片刻之后,李轩结束了谈话。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满脸娇羞的赵雨柔,又转头,对着远处的李毅,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那笑容,充满了挑衅与不屑。 “三哥,孤的这位三嫂,不错。你要好好待她。” 说完,李轩不再停留,翻身上马,对着身后的大军一挥手。 “我们走。” 三千玄甲骑兵,如同来时一样,卷起一阵狂风,呼啸而去,只留下一地铁蹄印,和满亭心神不宁的众人。 李毅站在原地,身体气得发抖。 他看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赵雨柔,那双阴鸷的眼睛里,杀机毕现。 …… 车轮滚滚,碾过官道上的积雪,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 晋王李毅的车驾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凝结出冰来。 赵雨柔端坐在一角,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手中的丝帕,不敢去看对面丈夫那张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 从十里长亭出来,李毅便一言不发,只是用那种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良久,李毅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而冰冷。 “说吧。” “他,跟你说了什么?” 赵雨柔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抬起头,看到李毅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心中一阵发慌。 她想起在长亭时,李轩对她说的话。 “太子殿下他,只是……只是说了一些宽慰我的话。”赵雨柔的声音细若蚊蚋。 “宽慰?”李毅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讥讽,“能把你宽慰得面红耳赤,娇羞无限?赵雨柔,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他猛地倾身向前,一把捏住了赵雨柔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本王再问你一遍,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赵雨柔的下颌骨生疼,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王爷……疼……” “说!”李毅的眼中,没有半分怜惜,只有无尽的暴戾。 赵雨柔吓坏了,她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只能带着哭腔,将李轩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殿下……殿下说,他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二皇子,当初不该乱点鸳鸯谱,让我嫁给王爷您……” “他说……王爷您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我跟着您,定然会受尽委屈。” “他还说……若是我在王府过得不开心,受了委“屈,可以……可以随时写信给他,他会为我做主……” 赵雨柔一边哭,一边说,将李轩那番看似体贴,实则处处挑拨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李毅,希望能看到他暴怒,看到他对李轩的恨意。 然而,李毅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却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他松开了捏着赵雨柔下巴的手,缓缓坐了回去,甚至还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只是那双眼睛,却深得像一潭不见底的死水。 赵雨柔心中一沉,她知道,这才是他真正暴怒的前兆。 “很好。”李毅放下茶杯,声音平静得可怕,“他倒是对你这位‘旧识’,关怀备至啊。” “王爷,我……我跟太子殿下真的没什么,我们……”赵雨柔急忙想要解释。 “闭嘴!”李毅厉声喝断了她的话。 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妻子,心中却感受不到一丝怜爱,只有滔天的怒火与屈辱。 他根本不相信赵雨柔的话。 什么乱点鸳鸯谱,什么受尽委屈,什么为她做主…… 在他看来,这全都是借口! 这分明是李轩那个混蛋,在向他炫耀! 炫耀他可以随意地玩弄自己的妻子,炫耀他可以随意地插手自己的家事! 赵雨柔,这个他不想娶的妻子,根本就是李轩安插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一个眼线! 甚至……甚至他们早已有了苟且之事! 否则,李轩为何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单独找她说话? 否则,她为何会露出那副娇羞的模样? 一想到自己可能戴上了一顶翠绿的帽子,李毅就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开车门,对着外面的车夫吼道:“停车!” 马车骤然停下。 李毅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翻身上了自己的坐骑。 第149章 太子监国 “从今日起,王妃独乘一车,没有本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冰冷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像一把刀,狠狠扎进赵雨柔的心里。 她知道,自己和这位夫君之间,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关系,在今天,彻底碎了。 她瘫坐在冰冷的车厢里,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为什么,他就是不信呢?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那只小小的木鸟。 那是李轩在长亭,塞到她手里的。 他说,若有性命之忧,便捏碎它。 这只冰冷的木鸟,此刻,竟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 洛阳城,东宫。 与离京藩王们的愁云惨淡不同,东宫之内,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李轩的伤势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他脱下常服,换上了一身绣着四爪金龙的太子监国礼服,正式开始了他代天子理政的生涯。 书房内,堆积如山的奏折,被分门别类地摆放在案头。 李轩坐在主位上,一手端着萧凝霜亲手泡的参茶,一手翻阅着奏折,神情专注。 萧凝霜则静静地坐在一旁,为他研墨,或是整理批阅完的奏章,夫妻二人,一动一静,配合默契,画面温馨和谐。 “夫君,喝口茶,歇一歇吧。”萧凝霜见他看了一个时辰,心疼地开口。 “不碍事。”李轩放下奏折,揉了揉眉心,“这些陈年旧账,再不处理,国库都要被蛀空了。” 他拿起一本奏折,递给萧凝霜。 “你看看这个。” 萧凝霜接过,只见上面写的是关于修缮京城外黄河大堤的议案。 工部尚书在奏折中言辞恳切,称黄河大堤年久失修,多处出现险情,若不及时加固,来年雨季,恐有决堤之危,届时下游数万百姓将流离失所。 “这……这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吗?为何夫君你……”萧凝霜有些不解。 “好事?”李轩冷笑一声,“你再看看,这奏折是谁上的?” 萧凝霜翻到末页,看到了工部尚书的名字和官印。 “王崇?此人我听说过,好像是……二哥的幕僚。” “不止是幕僚。”李轩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他是李湛的亲舅舅。也是当年跟着李湛,在北境喝兵血,吃空饷的老手了。” “修缮大堤是假,想借着这个由头,从国库里捞一笔是真。这笔钱,十成里能有一成真正用到大堤上,都算是他良心发现了。” 萧凝霜听得心头火起。 “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拿数万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朝堂之上,这种人,多得是。”李轩的表情,没有太大波澜,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他们以为我初掌监国之权,根基不稳,便想用这种法子来试探我,刁难我。若我批了,国库空虚,他们中饱私囊。若我不批,便是罔顾百姓死活,失了民心。” “好一个两难之局。” 萧凝霜蹙起眉头,担忧地看着李轩。 “那夫君打算如何应对?” 李轩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们想玩,本宫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第二日,早朝。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李轩身着监国礼服,端坐于龙椅之下,太子金座之上,神情肃穆,不怒自威。 工部尚书王崇,第一个出列,将修缮黄河大堤之事,再次当众提了出来,说得是声情并茂,感人肺腑,仿佛他就是心系苍生的在世青天。 不少与他交好的官员,也纷纷出列附议,一时间,整个朝堂,都充满了“为民请命”的呼声。 李轩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直到他们说得口干舌燥,他才缓缓开口。 “王大人,爱民之心,天地可鉴,本宫……深感佩服。” 王崇心中一喜,以为太子这是要妥协了。 然而,李轩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修缮大堤,利国利民,此事,本宫准了。” “但是……”李轩的话锋一转,变得凌厉起来。 “国库如今并不宽裕,如此浩大的工程,所需银两甚巨。本宫以为,不能只让朝廷出钱。” 他环视着殿下百官,声音陡然拔高。 “本宫决定,效仿古时先贤,发起募捐!” “凡我大周五品以上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需为修缮大堤,‘捐献’一年俸禄,以示与民同苦之心!” “尤其是王大人你,身为倡议者,更应以身作则。本宫看,王大人就捐个……三年俸禄吧!”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所有人都傻眼了。 让他们捐钱?还是一年的俸禄? 王崇更是直接被这记从天而降的闷棍,砸得头晕眼花。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反驳? 那就是不愿为民分忧,那就是虚情假意! 他自己刚刚才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爱民如子的清官典范,现在若是反悔,岂不是当众自扇耳光? “怎么?”李轩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王大人,莫非……有难处?” “不……不……臣……臣没有难处。”王崇的脸,憋成了猪肝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臣……遵旨。” “很好。”李轩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王大人都同意了,诸位爱卿,想必也没有意见吧?” 他的视线,如同刀子一般,从那些刚刚还在附议的官员脸上一一扫过。 那些官员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一个个哭丧着脸,躬身下拜。 “臣等……遵旨。” 一场原本针对太子的刁难,就这么被李轩轻描淡写地化解,还反过来,让这些企图捞钱的蛀虫,大出了一笔血。 退朝之后,王崇等人垂头丧气地走在宫道上,一个个脸色比死了爹还难看。 “王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户部的一名侍郎哭丧着脸,“一年的俸禄啊!下官这一大家子,下半年都得喝西北风了!” “哭什么哭!”王崇本就一肚子火,此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点钱算什么!太子这一手,釜底抽薪,我们想从大堤工程里捞油水的计划,也彻底泡汤了!” “那……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算了?”王崇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不是想修大堤吗?好啊!本官就让他修!” “传令下去,让下面的人,都给本官‘用心’点!” “到时候,大堤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决了口,淹死了人……我看他这个监国太子,还怎么当!” …… 东宫,暖阁。 李轩听着荆云关于早朝后续的汇报,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王崇让他们在工程上动手脚?” “是。”荆云躬身道,“属下安插在工部的眼线回报,王崇已经授意下去,让他们在采买石料和雇佣民夫的账目上做文章,准备以次充好,克扣工钱。” “意料之中。”李轩冷哼一声,“这些朝堂蛀虫,脑子里除了捞钱,就没别的了。” “殿下,是否要属下派人,将他们的罪证……” “不急。”李轩摆了摆手,“现在动他们,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做,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本宫要的,不是砍掉几只爪子,而是要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属下明白。” “让你查的另一件事,有眉目了吗?”李轩换了个话题。 荆云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回殿下,关于刺杀太子妃的楚国刺客,线索指向了鸿胪寺。” “鸿胪寺?”李轩的眉头皱了起来。 鸿胪寺,是大周负责接待外宾、处理外交事宜的机构。 “没错。我们查到,在太子妃遇刺前后,鸿胪寺卿徐阶,曾与楚国使团有过数次秘密接触。而且,徐阶的小儿子,与三皇子李毅私交甚密。” “徐阶……”李轩的眼中,寒光一闪。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此人是朝中有名的“主和派”,一直主张与楚国修好,甚至不惜割地赔款。 没想到,他不仅主和,还与楚国暗中勾结,甚至参与到了刺杀太子妃的阴谋之中。 “很好。”李轩的声音,冷得像冰,“继续查。把徐阶和他背后的人,全都给本宫挖出来。” “是!” 第150章 虎口探话 荆云退下后,一名侍女走了进来,通报道:“殿下,左丞相府的宋小姐求见。” 李轩眉毛一挑。 宋清婉?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宋清婉一袭白裙,素面朝天,款款走了进来。 她比之上次,清瘦了些许,那张绝美的脸上,也少了几分少女的天真,多了几分淡淡的愁绪。 “清婉,参见太子殿下。”她盈盈一拜,礼数周全。 “免礼,坐。”李轩指了指一旁的座位。 “谢殿下。” 宋清婉坐下后,却并没有开口,只是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李轩,其中蕴含的情绪,复杂难明。 “找本宫,有事?”李轩率先打破了沉默。 宋清婉像是被惊醒了一般,连忙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奉上。 “殿下,这是……这是清婉为您准备的。” 李轩接过,翻开一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本册子上,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京城各大粮商的米价、库存,以及近期的交易动向。 其中,有好几家粮商的动向,被用朱笔圈了出来,旁边还有详细的标注,指出他们与三皇子李毅的党羽有资金往来。 “这是……” “殿下,清婉知道,您在查三皇子暗中屯粮之事。”宋清婉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家父虽为丞相,但有些事,不便出面。清婉便借着与各家夫人小姐们交际的机会,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这些粮商,都在暗中高价收购京城周边的粮食,恐怕……所图不小。” 李轩合上册子,深深地看了宋清婉一眼。 他不得不承认,他小看了这个女人。 她不再是那个只懂得风花雪月的千金小姐了。 宗人府的变故,让她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 她用自己的方式,在帮助自己。 “你做得很好。”李轩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得到心上人的夸奖,宋清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仿佛冬日里绽放的梅花,清丽而动人。 “能为殿下分忧,是清婉的福分。” 李轩看着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他原本只是想利用宋清婉,利用她父亲左丞相的势力。 但现在,他发现,宋清婉本身,就是一把锋利的,可以插入敌人心脏的利刃。 “清婉,本宫这里,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李轩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殿下请讲,清婉万死不辞。” “本宫想让你,接近一个人。” “谁?” “鸿胪寺卿,徐阶的夫人。”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想办法,从她那里,套出一些东西。” 宋清婉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李轩的意图。 “殿下放心,清婉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要套出什么。 只要是他的要求,她都会不折不扣地完成。 看着她那双写满了信任与爱慕的眼睛,李轩的心,微微一动。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在利用她,甚至可能会让她陷入危险。 但他别无选择。 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注定是孤独而冷酷的。 所有的人,都可能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包括这个深爱着他的女人。 “万事小心。”最终,他也只能说出这四个字。 “嗯。”宋清婉重重地点了点头,起身告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李轩轻轻叹了口气。 他拿起那本记录着粮商动向的册子,嘴角的弧度,却变得冰冷。 李毅,你的好日子,不长了。 …… 左丞相府的马车,在鸿胪寺卿府邸门前缓缓停下。 宋清婉在侍女的搀扶下,提着一袭素雅的白裙,走下马车。她今日未施粉黛,一张清丽绝伦的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忧愁,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是她亲手做的,据说是她母亲传授的,最拿手的几样苏式糕点。 门房的下人见到是左丞相府的千金,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边飞也似地跑进去通报,一边恭敬地将她迎入前厅奉茶。 不多时,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在丫鬟的簇拥下,快步从内堂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热络的笑意。 “哎哟,是清婉来了!真是稀客,快,快让伯母好好看看。” 来人正是鸿胪寺卿徐阶的夫人,王氏。她与宋清婉的母亲是闺中密友,两家时常走动,关系匪浅。 “清婉见过徐伯母。”宋清婉盈盈一拜,姿态柔婉,礼数周全。 “快起来,快起来,跟伯母还客气什么。”王夫人亲热地拉起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随即心疼地蹙起了眉,“你这孩子,怎么瘦了这么多?瞧瞧这小脸,都快没肉了。可是近来有什么烦心事?” 宋清婉眼圈微微一红,臻首低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声叹了口气:“让伯母见笑了。只是一些女儿家的心事,不值一提。” 她这副模样,最是能勾起长辈的怜爱之心。 王夫人立刻会意,以为她还在为太子殿下的事情伤神,连忙拉着她坐下,屏退了左右的下人,只留下一个心腹的嬷嬷。 “傻孩子,你这点心思,还能瞒得过伯母?”王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劝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太子殿下如今与太子妃琴瑟和鸣,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以你的家世容貌,这京城之中,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到?” 宋清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顺手打开了食盒。 “伯母教训的是。清婉今日来,一是许久未见,心中想念伯母。二是前几日跟母亲学了几样新糕点,特地带来给伯母尝尝鲜,还望伯母不要嫌弃。” 王夫人看着那几碟精致小巧,香气扑鼻的糕点,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有心了。光是闻着,就知道味道差不了。” 她捻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嘴中,细细品尝,连连点头:“嗯!不错,不错!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比你母亲当年做的,还要好上几分。” 两人就着糕点,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从京城最近新开的胭脂铺子,聊到哪家的话本小说最是动人,又从谁家的公子高中了探花,聊到谁家的千金即将出阁。 宋清婉始终表现得兴致缺缺,只是偶尔附和一两句,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总是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郁。 王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当她是情伤未愈。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宋清婉看似无意地将话题一转,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说起来,最近京城里真是热闹,前些日子是诸位皇子封王离京,这几日,听闻楚国的使团也到了。徐伯父身为鸿胪寺卿,想必是这段时间最忙碌的人了。” 提到自己的丈夫,王夫人的话匣子顿时被打开了,但脸上却露出了几分抱怨的神色。 “谁说不是呢!”她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糕点,“你伯父他,就是个劳碌命。自从那楚国使团来了之后,他就没在家里睡过一个安稳觉。不是在宫里,就是在部里,要么就是陪着那些楚国人。这不,昨儿个夜里,三更半夜了才回来,一身的酒气。今儿个天不亮,又出门了。” 宋清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但脸上的关切之色却更浓了。 “伯父真是为国操劳,辛苦了。只是,身体也要紧。楚国人向来蛮横,怕是不好应付吧?” “何止是不好应付!”王夫人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压低了声音,凑到宋清婉耳边,“你是不知道,那些楚国人,一个个眼高于顶,傲慢无礼得很!来了这么多天,正事不谈,天天就知道寻欢作乐,还提各种无理的要求。前儿个,还非要去什么教坊司,点名要见那个叫什么‘赛飞燕’的头牌,闹得鸡飞狗跳。” “更可气的是,你伯父还得陪着笑脸,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有时候,府里还会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客人,说是你伯父的朋友,可我瞧着,一个个獐头鼠目,说话口音也怪得很,根本不像是咱们大周的人。深更半夜的,在你伯父书房里,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 说到这里,王夫人似乎察觉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连忙住了口,摆了摆手:“哎,瞧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都是些朝堂上的烦心事,污了你的耳朵。” 宋清婉的心,却因为这几句话,猛地提了起来。 奇奇怪怪的客人?口音很怪?深更半夜,密谈一两个时辰? 这一切,都与太子殿下的猜测,不谋而合!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面上却装作好奇地问道:“伯母,那些客人,都是些什么人呀?竟能让伯父如此郑重对待?” “我哪知道。”王夫人撇了撇嘴,“神神秘秘的。不过有一次,我给他们送茶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一耳朵,好像在说什么……‘断龙崖’,还有什么‘红衣女子’……哎呀,都是些听不懂的话。你伯父不让我多问,我便也没放在心上。” 断龙崖!红衣女子! 宋清婉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出,溅在了她的手背上。 “呀!”她低呼一声。 “怎么了?烫着了没有?”王夫人大惊,连忙抓过她的手,看到那一片迅速泛起的红晕,心疼得不得了,“快,快拿烫伤膏来!” 就在府里一阵手忙脚乱之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夫人,何事如此惊慌?” 一个身穿绯色官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正是刚刚下朝回府的鸿胪寺卿,徐阶。 “老爷,您回来了。”王夫人见到丈夫,连忙起身。 宋清婉也急忙站起,忍着手背上的刺痛,对着徐阶福了一福:“清婉,见过徐伯父。” 徐阶的目光,在宋清婉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和她微微发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落在了自己夫人那有些慌乱的表情上。 他何等人物,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早已是人精中的人精。只一眼,便察觉到了气氛中的不对劲。 第151章 毒计 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原来是清婉侄女来了。不必多礼。这是怎么了?手烫伤了?” “是妾身不好,没照顾好清婉。”王夫人自责道。 “无妨,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宋清婉连忙摇头,心中却警铃大作。 她能感觉到,徐阶那看似温和的目光,实则像两把锋利的刀子,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她不敢与他对视,只能低下头,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 “既然来了,就用了午膳再走吧。我让厨房,做几样你爱吃的菜。”徐阶的语气,依旧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不了,不了。清婉出来得久了,也该回去了,不然父亲母亲该担心了。”宋清婉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也好。”徐阶点了点头,没有强留,“路上小心些。夫人,替我送送清婉。” “是。” 王夫人亲自将宋清婉送到了府门口,看着她的马车缓缓离去。 转身回到厅内,却见徐阶正端着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品着,只是那眼神,却冷得吓人。 “她今天来,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徐阶放下茶杯,淡淡地问道。 “没……没什么,就是些女儿家的闲话……”王夫人在他冰冷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闲话?”徐阶冷笑一声,“能把闲话说得让你把不该说的,都说了出去?” 王夫人脸色一白,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老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蠢货!”徐阶低喝一声,眼中满是失望与厌恶。 他站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脸色阴晴不定。宋清婉,左丞相之女,太子的青梅竹马。她今天突然到访,绝非偶然。再联系到自己夫人刚刚那番话,和宋清婉最后的反应,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女人,是替太子来套话的!而自己这个蠢婆娘,竟然真的把什么都说了出去!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徐阶的身后,单膝跪地。 “大人。”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徐阶的声音,冷得像冰。 “回大人,看方向,是往东宫去的。” “东宫……”徐阶的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黑影抬起头,用眼神请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大人,要不要属下在半路……” “糊涂!”徐阶猛地转身,一脚踹在了那黑影的胸口,“杀了她?你知道她是谁吗?左丞相的独女!在这京城脚下动她,你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吗!” 那黑影被踹得连退几步,捂着胸口,不敢说话。 徐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绝不能自乱阵脚。杀了宋清婉,是下下之策,不仅会立刻暴露自己,还会引来左丞相和太子的雷霆之怒。 但,就这么让她把消息带回东宫,自己也一样是死路一条。 必须想个办法……一个既能让她闭嘴,又能将这潭水,彻底搅浑的办法! 徐阶的眼睛,微微眯起,一道阴狠毒辣的计策,瞬间涌上心头。 他对着那黑影,招了招手。 黑影连忙凑了过去。 徐阶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几句。 那黑影听完,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残忍而阴险的冷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属下明白。定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能给太子,送上一份大礼!” 说完,黑影的身形一闪,便再次消失在了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徐阶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缓缓走到窗边,望着东宫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森然的冷笑。 “太子殿下,你不是想查吗?老夫,就给你一个查个水落石出的机会……” …… 宋清婉坐在返回东宫的马车里,一颗心仍在“怦怦”狂跳。 既有成功套出关键情报的兴奋,也有被徐阶那洞穿一切的目光所带来的后怕。 断龙崖,红衣女子…… 这两个词,就像两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她几乎可以肯定,鸿胪寺卿徐阶,绝对和太子妃遇刺一案脱不了干系! 她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太子殿下! 马车穿过繁华的朱雀大街,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巷道,这是返回东宫的近路。 就在马车行至巷道中央时,异变突生!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巷口处,一辆贩卖木柴的板车,突然侧翻,瞬间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吁——” 车夫大惊,猛地勒紧了缰绳,马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堪堪停下。 “怎么回事?”车厢内,宋清婉的贴身侍女,掀开车帘,探出头去。 然而,她话音未落,巷尾的方向,也传来一阵骚动,几名挑着货担的货郎,像是受到了惊吓,将担子一扔,竹筐、布匹、杂物散落一地,同样将后路堵得严严实实。 前有断木,后有路障。 这条僻静的巷道,瞬间变成了一个封闭的囚笼! 车夫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他混迹京城多年,立刻意识到,这是冲着他们来的! “不好!有埋伏!快,保护小姐!”车夫大声嘶吼,一把抽出了藏在座位下的佩刀。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侧低矮的院墙之上,猛地窜出了七八道黑影! 这些人,个个蒙着黑布,手持明晃晃的钢刀,眼中闪烁着凶残的光芒,二话不说,便如同饿狼扑食一般,从天而降,直扑马车而来! “啊!”侍女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保护小姐!” 宋府的几名护卫,反应也是极快,纷纷拔出武器,怒吼着迎了上去。 “锵!锵!锵!” 刀剑相击之声,瞬间在狭窄的巷道中激烈地回响,伴随着兵器入肉的闷响和凄厉的惨叫。 宋府的护卫,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这些黑衣人,身手竟是更加狠辣,招招都是拼命的打法,悍不畏死。 只一个照面,便有两名护卫,身中数刀,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小姐快走!”车夫双目赤红,挥舞着佩刀,死死地挡在车前,但很快,他便被三名黑衣人围住,身上瞬间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车厢内,宋清婉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和惨叫声,一张俏脸,早已吓得毫无血色。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知道,此刻慌乱没有任何用处。 第152章 宋清婉性命垂危 她死死地攥着袖口,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这些人是谁?是徐阶派来杀人灭口的吗? 不……不对! 她的脑海中,飞速地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徐阶真的要杀她,何必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以他的手段,一杯毒酒,或者一个伪装成意外的刺客,都比现在这样当街截杀,要干净利落得多。 这样明目张胆的截杀,只会将事情闹大,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除非……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杀她! 就在她思绪电转之间,外面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噗嗤!” 随着最后一声闷响,忠心耿耿的车夫,也被一刀捅穿了胸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刀尖,缓缓地跪倒在地,眼睛,却依旧死死地望着马车的方向。 所有的护卫,都在片刻之间,被屠戮殆尽。 巷道内,血流成河,充满了浓郁的血腥味。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狞笑,一步步地,走向了那辆孤零零的马车。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令牌。 一块刻着“晋”字的腰牌!正是晋王李毅府中,亲卫的制式腰牌! 黑衣人将那块腰牌,不着痕迹地,扔在了其中一具护卫尸体的旁边,位置刁钻,既不容易被立刻发现,但只要仔细勘察现场,就一定能找到。 做完这一切,他才狞笑着,一把掀开了车帘! “啊!”侍女再次发出惊恐的尖叫,却被另一名黑衣人,一记手刀,砍在后颈,瞬间晕了过去。 宋清婉端坐在车厢内,虽然脸色苍白,身体不住地颤抖,但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冰冷的愤怒。 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为首的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这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保持镇定,不由得一愣。 但他没有回答,只是嘿嘿一笑,伸出手,便要来抓宋清婉。 宋清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从发髻上,拔下一根尖锐的银簪,狠狠地刺向那黑衣人的眼睛! “找死!” 黑衣人没料到她敢反抗,勃然大怒,头一偏,躲过银簪,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宋清婉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 一声脆响,宋清婉的手腕,竟被他硬生生地折断! “呃啊!” 剧烈的疼痛,让宋清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手中的银簪,也无力地掉落。 黑衣人还不解气,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她那张绝美的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巷道中回响。 宋清婉的嘴角,立刻流下了一丝鲜血,整个人都被打得摔倒在车厢的角落里,头脑一阵阵发昏。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人!”黑衣人啐了一口,不再废话,一把将她从车厢里拖了出来,像是拖着一个破布娃娃。 他没有杀她,而是将她扛在肩上,对着剩下的手下,低喝一声:“撤!” 一行人,身手矫健,迅速地翻过院墙,消失在了纵横交错的巷道深处。 …… 一炷香后。 “快!快!封锁现场!” “去!通知京兆府尹!还有,立刻上报刑部!” “这里!这里发现了一块令牌!” 京畿卫的兵马,终于姗姗来迟。 当他们看到巷道内那如同炼狱般的惨状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左丞相府的马车,被鲜血染红,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死状凄惨。 而丞相府的千金,宋清婉,却不见了踪影!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京城引爆!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当朝一品大员的独女,竟然当街被劫!护卫被屠戮一空! 这是何等的猖狂!何等的无法无天!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也传到了各大府邸的案头。 左丞相府,当听到噩耗的左丞相宋明,眼前一黑,当场便晕了过去。 而当京兆府的仵作,在现场勘察时,发现了那块被“不小心”遗落的,刻着“晋”字的腰牌后,整个案件的性质,瞬间变得扑朔迷离,且无比的恐怖! 矛头,直指刚刚离京不久的晋王,李毅! 东宫,书房。 李轩正听着荆云关于黄河大堤工程的汇报,脸上一片平静。王崇那些小动作,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正准备下达下一步的指令,一名东宫侍卫,突然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甚至忘了通报。 “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轩的眉头,微微一皱:“何事如此惊慌?” 那侍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殿下!左丞相府的宋小姐……宋小姐她,出事了!” “什么?”李轩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的茶杯,轰然落地,摔得粉碎!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一股冰冷而恐怖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整个书房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 侍卫不敢隐瞒,连忙将刚刚收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宋小姐在回东宫的路上,于安仁巷遇袭,随行护卫全数被杀,宋小姐本人……下落不明。京兆府在现场,发现了……发现了晋王府的腰牌!” 李轩听完,瞳孔骤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状。 晋王府的腰牌? 李毅? 不! 李轩的脑海中,瞬间否定了这个可能。 李毅虽然恨他入骨,但绝不会蠢到用这种留下明确证据的方式,来劫走宋清婉。 这不符合他阴险狡诈的性格。 这分明是栽赃!是嫁祸! 一个名字,瞬间从他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徐阶! 好一个老狐狸!好一招毒计! 他不仅要杀人灭口,还要借刀杀人,挑起自己和李毅的争斗,甚至还要离间自己和左丞相的关系! 一旦左丞相认定是自己保护不力,甚至是为了对付李毅而将他女儿当成了诱饵,那自己将会失去一个最重要的朝堂臂助! 一箭三雕! 狠!真是太狠了! “殿下……”荆云看着李轩那阴沉得可怕的脸色,低声开口。 第153章 若做不到,本宫自请废黜太子之位!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李轩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来自九幽的寒气,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骤然下降。那名跪地的侍卫,被这股恐怖的气息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身体抖如筛糠。 荆云脸色凝重,上前一步,代替那名已经说不出话的侍卫,沉声汇报道:“殿下,消息刚刚从京兆府传来。宋小姐在返回东宫的途中,于安仁巷遇袭,随行十二名护卫,包括车夫,全数被杀,无一生还。宋小姐本人……下落不明。”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京兆府的仵作在现场,发现了这个。”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用布包裹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展开。 那是一块腰牌,玄铁打造,上面一个龙飞凤舞的“晋”字,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光。 晋王府的腰牌! 李毅! 萧凝霜原本站在一旁,听到这个消息时,绝美的脸上也瞬间失去了血色。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她不是为宋清婉和李轩那点青梅竹马的过往而惊,而是为这背后毒辣的算计而心寒! 这分明是栽赃!是嫁祸! 李轩看着那块腰牌,眼神却越过了它,仿佛看到了鸿胪寺卿徐阶那张布满阴狠皱纹的老脸。 好一个老狐狸!好一招毒计! 他不仅要杀人灭口,还要借刀杀人,挑起自己和李毅的争斗!更毒的是,他要离间自己和左丞相宋明的关系! 宋清婉是奉了自己的命令,才去的徐府。如今当街被劫,生死不明,宋明那个老狐狸,会怎么想?他会认为自己保护不力,甚至是为了对付李毅,不惜将他的女儿当成了诱饵! 一旦宋明倒戈,朝堂之上,自己将失去一个最重要的臂助,甚至多出一个可怕的敌人! 一石三鸟! 狠!真是太狠了! “殿下……”荆云看着李轩那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脸色,低声开口,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宋小姐!” “丞相大人只有这么一个独女,视若掌上明珠。如今出了事,他已经疯了!属下得到消息,他刚刚冲进了宫里,正在陛下面前哭诉。若是天黑之前,我们还不能给出一个交代,恐怕……恐怕宋相会彻底倒向二皇子那边!” 荆云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轩心上。 他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但他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朝堂上的利弊得失,而是宗人府那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那个不顾一切挡在他身前,用柔弱的肩膀为他扛起一片天的少女。 是她,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送来了伤药和食物。 是她,在他被所有人唾弃的时候,依旧喊他“轩哥哥”。 这份情,他李轩记着! 他答应过她,会护她一世周全。 可现在,他却亲手将她推入了万丈深渊! 一股滔天的怒火和愧疚,如同火山般在李轩的胸中爆发,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传我令!” 李轩猛地抬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燃烧着两簇疯狂的火焰,声音冷得像冰渣。 “命铁牛,亲率三千东宫卫率,立刻封锁洛阳城四门!许进不许出!任何人,胆敢冲撞者,无论身份,格杀勿论!” “命你,荆云!”他死死地盯着荆云,“率领剩下所有东宫卫率和暗卫,给我一寸一寸地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告诉他们,天黑之前,我要见到宋小姐!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是!”荆云重重抱拳,眼中也燃起了凶光,转身大步离去。 整个东宫,随着李轩的命令,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无数身披甲胄的卫率,从各处涌出,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萧凝霜走到李轩身边,看着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伸出微凉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夫君,你别急。”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对方既然留下晋王府的腰牌,目的就是为了搅乱视线,拖延时间。他们暂时不会伤害宋小姐,她还有利用的价值。” 李轩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萧凝霜的手,胸中的狂怒,总算被压下去了几分。 他知道凝霜说得对。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我没事。”他拍了拍萧凝霜的手,转身从墙上摘下了龙吟剑,“凝霜,东宫就交给你了。我要进宫一趟,去见见那位……快要急疯了的宋相。” …… 紫宸殿。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年过半百的左丞相宋明,此刻全无半分朝堂一品大员的威仪。他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老泪纵横,声嘶力竭。 “陛下!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小女她……她惨遭贼人掳掠,生死不知啊!陛下!”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何人如此猖狂!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宋明一边哭喊,一边用头“咚咚咚”地磕着地,很快,额头便一片血肉模糊。 龙椅之上,皇帝李承业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心中同样是怒火滔天。 打狗还要看主人!宋明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用以制衡慕容家的重要棋子,如今他的独女在京城被劫,这打的不仅仅是宋明的脸,更是他这个天子的脸! “宋爱卿,你先起来。此事,朕已经知晓,朕已经下令京兆府全力追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李承业沉声道。 “交代?陛下,老臣要什么交代!”宋明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状若疯虎,“老臣只要我的女儿平安回来!” 他猛地转向一旁的御史大夫刘秉忠等人,嘶吼道:“你们不是说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吗?小女从徐府出来,是回东宫!是回他的东宫!为何在路上会遇袭?他的人呢?他的卫率呢?他为什么保护不好我的女儿!” “还有晋王李毅!”他更是直接点出了名字,全然不顾那是皇子,“现场发现了晋王府的腰牌!铁证如山!不是他还能有谁!他嫉恨太子,便拿我女儿下手!此等丧心病狂之徒,枉为皇子!恳请陛下降旨,将他押回京城,千刀万剐!”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宋明这豁出去一切的疯狂给吓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而有力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宋相放心,你的女儿,本宫会亲自给你带回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子李轩,一身玄色蟒袍,腰悬龙吟长剑,在一片肃杀的甲胄碰撞声中,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没有看龙椅上的皇帝,而是径直走到了宋明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太子殿下,你来得正好!”宋明看到李轩,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挣扎着爬起来,指着李轩的鼻子骂道,“我女儿是去找你!现在她人没了!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说法?”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本宫现在给不了你说法。但本宫,可以给你一个承诺。” 他伸出三根手指,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紫宸殿,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三天。” “三天之内,本宫会把清婉,完好无损地,带回到你面前。” “若做不到……”李轩的目光,扫过大殿上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最后落在了龙椅上的李承业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本宫,自请废黜太子之位!”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用太子之位做赌注? 他疯了吗! 第154章 贤内助 宋明也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定到可怕的年轻人,一时间,竟忘了哭喊。 李承业坐在龙椅上,双眼微微眯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谁也看不懂的精光。 他没有出声,既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人,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步步走入那个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 李轩不再理会众人,他转身,对着龙椅上的李承业,微微躬身:“父皇,儿臣还有要事处理,先行告退。” 说完,他不等李承业回应,便转身,在一众东宫卫率的簇拥下,再次大步离去。 只留下满朝文武,和那一个石破天惊的……三日之期。 刚走出宫门,荆云便快步迎了上来,他的脸色,比进去时更加难看。 “殿下,出事了。” “说。”李轩的脚步没有停。 “我们封锁全城之后,在城西的一处废弃民宅里,发现了一条……新挖的密道。”荆云的声音无比干涩,“密道直通城外十里坡的一处乱葬岗。我们在出口,发现了新鲜的马车辙印,看痕迹,至少有两辆马车,往西山的方向去了。” 李轩的瞳孔,骤然一缩。 西山! 又是西山! 当初凝霜遇刺,也是在西山! 老狐狸,果然是把人送出城了! 偌大的西山,山峦叠嶂,林海茫茫,想要在里面找到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三天时间,怎么可能!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第一次,笼罩在了李轩的心头。 …… 东宫,书房。 压抑的气氛,几乎让空气都凝固了。 李轩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一张巨大的洛阳及周边地区的堪舆图,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城西那片连绵起伏的西山山脉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人,已经被送出城了。 三天之内,找回来。 这句在紫宸殿上掷地有声的承诺,此刻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还是冲动了。 被宋明的疯狂和心中的愧疚,激得失去了冷静。 现在,他把自己逼上了一个绝路。 “夫君。” 一只温柔的手,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参茶,放到了他的面前。 萧凝霜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她换下了一身华贵的宫装,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裙,秀发简单地用一根碧玉簪子挽起,清丽的容颜上,带着一丝担忧。 “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李轩抬起头,看着妻子关切的眼神,心中的烦躁,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手心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度。 “凝霜,我是不是……太自负了?”他声音有些沙哑。 萧凝霜摇了摇头,她绕到书案后,伸出双臂,从背后轻轻地环住了李轩的脖子,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不。”她柔声道,“你不是自负,你只是太在乎。在乎宋小姐这份青梅竹马的情谊,在乎她曾在宗人府舍身相护的恩情。你若对她不管不顾,那你也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李轩了。” 她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智慧。 “而且,夫君,你真的认为,这是一个死局吗?” 李轩一怔:“什么意思?” “你想想。”萧凝霜的语气,像是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徐阶费尽心机,绑走宋小姐,栽赃给三哥,他的目的是什么?” “搅乱局势,离间我们和宋相,让我们和三哥狗咬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李轩想也不想地回答。 “没错。”萧凝霜点了点头,“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宋小姐必须活着,而且必须掌握在他的手里。一个死人,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所以,至少在徐阶的目的达到之前,宋小姐是安全的。” “其次,他既然敢把人送出城,就说明他有绝对的自信,我们找不到。这份自信,从何而来?” 李轩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这份自信,来源于他对藏匿地点的熟悉,和他认为我们对那个地方一无所知!” “正是如此!”萧凝霜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派人去西山进行无谓的搜索,那只会浪费时间和人力,正中对方下怀。” “我们应该静下心来,仔细分析,徐阶,或者说他背后的人,最有可能把人藏在什么地方?一个足够隐秘,足够安全,又方便他们控制,并且我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李轩豁然开朗! 是啊!他被“西山”这两个字给迷惑了,陷入了思维的死胡同。 对方故意留下指向西山的线索,就是想让他把所有力量都投入到那片茫茫林海之中! “凝霜,你真是我的贤内助!”李轩反手握住萧凝霜的手,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分析和锐利的锋芒。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大脑飞速运转。 徐阶,鸿胪寺卿,负责接待楚国使团。 楚国,红衣妖女,苗疆蛊术。 断龙崖…… 一个个线索,在他脑海中飞速串联。 “荆云!”李轩沉声喝道。 “属下在!”一直侍立在旁的荆云,立刻上前。 “派人去查!查徐阶这几年,除了官面上的产业,私下里,在京城郊外,尤其是西山方向,购置过哪些庄子、田地,或者与哪些寺庙、道观往来密切!” “是!” “另外,让柳如烟去一趟京兆府,就说奉我的命令,协助查案。我要她,亲自勘验安仁巷那十几具护卫的尸体!记住,我要知道每一处伤口的细节!” “是!”荆云领命,迅速退下。 李轩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徐阶只是一个文官,他自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去组织这样一场干净利落的截杀。 他背后,一定有专业的杀手组织在支持! 而柳如烟,本身就是顶尖的刺客,她一定能从那些尸体的伤口上,看出对方的来路和手法! 就在这时,铁牛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那张憨厚的脸上,带着一丝困惑。 “殿下,有个奇怪的事情。” “说。” “刚才,城南的一个药铺掌柜,偷偷来报。说今天上午,有一个穿着打扮很奇怪的人,去他那里,买走了店里所有的‘金蝉兰’。” “金蝉兰?”李轩和萧凝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第155章 死局吗 “金蝉兰?”李轩和萧凝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那是什么?” 铁牛挠了挠头:“俺也不懂。那掌柜的说,这金蝉兰,不是什么名贵药材,反而是一种很偏门的毒草。它的汁液,无色无味,但人一旦沾染上,半个时辰内,就会浑身麻痹,动弹不得。而且,这种麻痹效果,寻常的解药根本没用,只有一种叫‘七星海棠’的草药,才能解。” “最奇怪的是,”铁牛继续说道,“那掌柜的说,这金蝉兰,只在南楚和西域的交界处才有生长,咱们大周,极其罕见。他那点存货,还是早年一个西域行脚商留下的。所以他对那个买药的人,印象特别深。” 南楚! 又是南楚! 李轩的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他想起了萧凝霜在断龙崖下,遭遇的那个吹笛御虫的红衣妖女! 难道…… “那个买药的人,长什么样?往哪个方向去了?”李轩急切地问道。 “掌柜的说,那人戴着斗笠,看不清脸。不过他走路的姿势有点怪,一瘸一拐的。付了钱之后,就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往……往城西的方向去了。” 一瘸一拐! 李轩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想起来了!在安仁巷的截杀中,宋清婉最后用银簪反抗,虽然手腕被折断,但也刺伤了为首那个黑衣人的眼睛! 如果那人不是眼睛受伤,而是腿部在之前的搏斗中受了伤呢? 买金蝉兰,是为了对付宋清婉,让她失去反抗能力! 而解药“七星海棠”,他们一定也提前准备好了! “铁牛!”李轩猛地一拍桌子,“立刻去查!全城所有的药铺!查最近三天,有谁购买过‘七星海棠’!不管是谁,买了多少,立刻带来见我!” “是!”铁牛领命,转身就跑。 线索,终于出现了! 虽然还很模糊,但就像黑夜中的一点星火,给了李轩无限的希望!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名东宫侍卫,再次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殿下!宫里……宫里来人了!” “谁?” “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水仙姑姑。”侍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说,皇后娘娘凤体抱恙,想请您……和太子妃殿下,立刻去凤仪宫一趟。” 李轩的心,猛地一沉。 母后病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已近黄昏,距离他许诺的“天黑之前”,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隐隐感觉到,一股比徐阶的阴谋,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暗流,正在京城的深处,悄然涌动。 而凤仪宫,似乎就是那漩涡的中心。 …… 凤仪宫。 当李轩和萧凝霜赶到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整座宫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但气氛,却诡异得让人心头发毛。 宫门外,不见往日里巧笑嫣然的宫女,取而代之的,是两排身披银甲、手持长戟的慕容亲军。他们面无表情,如同两排冰冷的雕塑,身上散发出的铁血煞气,让空气都带上了一丝血腥味。 李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母后的凤仪宫,何时需要慕容亲军来守卫了? 侍女水仙早已在殿外等候,见到二人,连忙迎了上来,脸上却不见丝毫笑意,只有一片凝重。 “殿下,太子妃殿下,娘娘在里面等你们。”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李轩点了点头,与萧凝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 两人迈步走进大殿。 殿内,更是安静得可怕。 皇后慕容雪,并没有像水仙说的那样,“凤体抱恙”地躺在床上。 她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玄色凤袍,端坐在主位之上,手中端着一杯热茶,正慢条斯理地吹着气。 她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得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看不出喜怒。 但在她下首的位置,却跪着一个人。 一个身穿绯色官袍,头发散乱,脸上带着几道清晰指痕的中年男子。 鸿胪寺卿,徐阶! 而在徐阶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身形婀娜,却同样瑟瑟发抖的妇人,正是他的夫人,王氏。 李轩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什么情况? 母后竟然把徐阶给抓到凤仪宫来了? “儿臣(儿媳),拜见母后。”李轩和萧凝霜压下心中的震惊,上前行礼。 “起来吧。”慕容雪放下茶杯,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赐座。” 有宫女搬来两个绣墩,李轩和萧凝霜谢恩坐下。 “母后,您这是……”李轩看着跪在地上的徐阶,忍不住开口问道。 慕容雪没有回答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徐阶的夫人王氏。 “王夫人,本宫再问你一遍。”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下午,宋相的千金宋清婉,去你府上,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王氏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听到皇后问话,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泣不成声:“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臣妇……臣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慕容雪冷笑一声,那笑容,却比冰雪还要寒冷,“你的丈夫,深夜与南楚奸细密会,谋划绑架朝廷命官之女,意图搅乱我大周朝堂!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情?”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轩的脑海中炸响! 母后……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难道…… 他猛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徐阶。 徐阶此刻,也是一脸的死灰。他似乎已经认命,只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臣妇冤枉啊!”王氏还在哭喊,“臣妇真的不知道老爷他……他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啊!清婉那孩子来,也只是……也只是与臣妇聊些女儿家的闲话……” “闲话?”慕容雪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聊着闲话,就把你丈夫书房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聊出去了?” 王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后,仿佛在看一个鬼魅。 她怎么会知道! 当时房间里,明明只有她和宋清婉两个人!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慕容雪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 她对着殿外,淡淡地开口:“琉璃。” “奴婢在。” 侍女琉璃,手捧着一个托盘,缓步走了进来。 托盘上,用红布盖着。 “让王夫人,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琉璃走到王氏面前,一把掀开了红布! “啊——!” 王氏只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尖叫,双眼一翻,竟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李轩和萧凝霜也好奇地望去。 只见那托盘里,放着的,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人头,双目圆睁,脸上还带着死前那无尽的恐惧和痛苦。 李轩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这个人头,他认识! 正是今天上午,去药铺购买“金蝉兰”的那个,一瘸一拐的男人! 虽然只从药铺掌柜的描述中得知其特征,但那独特的,带着一道刀疤的眉角,和李轩脑海中构建的形象,一模一样! 母后……竟然已经抓到了他,并且……杀了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后的情报网,为何会如此恐怖?甚至比他这个重生者,还要快上一步! “徐阶。” 慕容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现在,你可以告诉本宫,宋清婉,被你藏到哪里去了吗?” 一直闭目等死的徐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看皇后,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李轩,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那是一种,计谋得逞的,疯狂而扭曲的笑容。 “呵呵……呵呵呵呵……”他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如同夜枭。 “皇后娘娘,您现在才来问,不觉得……太晚了吗?” 李轩的心,猛地一紧!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你什么意思!”李轩厉声喝道。 徐阶的笑容,愈发狰狞:“太子殿下,您不是承诺了宋相,三天之内,会把他的宝贝女儿,完好无损地送回去吗?” “现在,恐怕是做不到了。”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轩,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因为,就在半个时辰前,宋小姐她……已经被送上了一艘开往南楚的船。” “而且,不是一个人。” 徐阶的脸上,露出一个足以让任何人头皮发麻的笑容。 第156章 扑朔迷离 “他不是一个人。” 徐阶的笑容里,带着一种报复的癫狂,他享受着李轩脸上那瞬间的僵硬,享受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被自己拖入泥潭的快感。 “为了让宋小姐在路上不那么寂寞,我特意……为她寻了个伴。” 他一字一顿,仿佛在品尝着每个字带来的冲击力。 “那个人,就是您的好二哥,南阳宋王,李湛!” 轰! 如果说刚才的消息是惊雷,那现在这句话,就是足以将整个大周朝堂都彻底倾覆的霹雳! 李湛! 那个刚刚被父皇下令,让他回京自辩的二皇子! 他,怎么会和宋清婉一起,被送往南楚?! 李轩的脑子,在这一瞬间几乎是空白的。 他猛地明白了徐阶这步棋的恶毒之处!这已经不是一石三鸟,这是一石要砸烂他所有根基的绝户计! 如果事情为真,李湛勾结外敌,挟持朝廷命官之女叛逃!这是何等滔天的大罪?父皇会怎么想?满朝文武会怎么想? 而他李轩,刚刚还在朝堂之上,信誓旦旦地为李湛求情,甚至不惜以太子之位做担保! 如今,李湛“畏罪潜逃”,还带走了宋清婉。 这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李轩的脸上!更是扇在了皇帝李承业的脸上! 他李轩,将彻底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一个识人不明、被兄弟欺骗的蠢货!而左丞相宋明,在失去女儿的疯狂之下,绝对会把所有的恨意,都倾泻到他这个“帮凶”身上! 届时,他内外交困,众叛亲离! 好!好一个徐阶!好一招釜底抽薪! “你以为,本宫会信你的鬼话?”李轩的声音,已经冷到了极点,他死死地盯着徐阶,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信不信,由不得太子殿下您。”徐阶仿佛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也忘却了死亡的恐惧,他像一条毒蛇,吐着最恶毒的信子,“您大可以去查。去查查南阳王府,看看您的好二哥,是不是还在府里。再去查查通往南楚的官道,看看有没有一艘挂着‘宋’字旗号的商船,在今夜子时,顺流而下。” “哦,对了。”徐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更加恶劣的笑容,“为了感谢太子殿下您封锁全城,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我还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 “我的人,已经将宋王李湛勾结南楚,绑架宋清婉,意图叛国的‘罪证’,‘不小心’遗落在了京兆府尹的案头。算算时间,现在,这份罪证,应该已经摆在了陛下的龙案上了吧?” “太子殿下,您说,陛下看到这份罪证,再联想到您今天在朝堂上为李湛的‘仗义执言’,他会怎么想您呢?是会觉得您仁厚,还是会觉得……您和李湛,本就是一丘之貉?” “噗——” 李轩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了出来。 不是伤,是气的! 他重生以来,自认算无遗策,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老狐狸,逼到了如此绝境! “夫君!” 萧凝霜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玉手急急地拍着他的后背,眼中满是心疼和担忧。 “轩儿!” 一直端坐不动的皇后慕容雪,也终于站了起来。 她的脸上,再无半分平日里的雍容与慈爱,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片足以冻结灵魂的森寒。 她没有去看李轩,甚至没有看一眼那得意狂笑的徐阶。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吓晕过去的王氏身上。 “琉璃,把她给本宫弄醒。” “是。” 侍女琉璃应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在王氏的鼻尖晃了晃。一股刺鼻的味道散开,王氏悠悠转醒,一睁眼,看到皇后那冰冷的眼神,顿时又吓得尖叫起来。 “本宫的耐心,是有限的。”慕容雪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 “本宫再问你最后一遍,徐阶,平日里,都和哪些人来往?他在城外,可有什么隐秘的据点?”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王氏还在徒劳地哭喊。 “是吗?”慕容雪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看来,你是真的心疼你的夫君。既然如此,那本宫,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冰冷。 “来人!把这个贱妇,拖下去!就在这凤仪宫的庭院里,就在徐阶的面前,给本宫一刀一刀地剐了!本宫要让他亲眼看着,他的女人,是怎么一片一片,变成一堆碎肉的!” “是!” 两名如狼似虎的慕容亲军,立刻上前,架起王氏,就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往殿外拖去。 “不!不要!我说!我说!娘娘饶命!我说!” 死亡的恐惧,终于彻底摧毁了王氏最后的心理防线。她崩溃了,涕泪横流,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说了出来。 “老爷……老爷他每个月,都会去城西三十里外的‘观云寺’上香,一去就是一整天……” “他还……他还在观云寺的后山,买下了一座别院,叫‘听竹小筑’,说……说是用来静心养性……” “他还和一个……一个叫‘影子’的人有联系,每次都是那个人来找他,神神秘秘的,我只听过一次,他们提到了……提到了楚国,还提到了……三皇子……” 三皇子! 李毅! 李轩的瞳孔,再次猛地一缩! 果然!徐阶背后,还有人! “观云寺……听竹小筑……”慕容雪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挥了挥手,示意亲军将已经瘫软如泥的王氏拖了下去。 然后,她才缓缓地,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徐阶。 “徐阶,你以为,你这招绝户计,真的能将死本宫的儿子吗?” 徐阶的笑声,戛然而告。他看着皇后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你太小看本宫了,也太小看轩儿了。” 慕容雪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你以为,你把人送上了船,就能高枕无忧了?” “你以为,你伪造了李湛的罪证,就能离间他们父子兄弟了?” “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让你背后的人,安然无恙了?” 慕容雪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徐阶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可怜的蝼蚁。 “本宫告诉你,就在你的人,将宋清婉送出城西密道的时候,本宫的人,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徐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派去南阳王府,假传圣旨,‘请’李湛上路的人,现在,应该也已经在本宫的天牢里,享受着最精心的‘招待’了。” 徐阶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至于你那份送往京兆府的‘大礼’……”慕容雪的笑容,愈发冰冷,“本宫已经命人,帮你换了一份。一份……真正的大礼。” 她转过头,看向李轩,那冰冷的眼神,终于融化了一丝,化作了心疼和一丝恨铁不成钢的严厉。 “轩儿,你记住!” “身为太子,身为未来的君王!永远不要被敌人的节奏带着走!更不要因为一时的愤怒和愧疚,就压上自己所有的筹码!” “你最大的筹码,不是你的承诺,不是你的信誉,而是你手中的权力和军队!” “你今天,错得离谱!” 李轩被母后这番话,训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第157章 凤鸣天下 是啊,他今天,确实是冲动了,自负了。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却差点被敌人一个反手,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现在,本宫再教你一件事。” 慕容雪重新坐回主位,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当你的敌人,以为他已经将死你的时候,你要做的,不是去解那个残局。”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和霸道。 “而是,掀了整个棋盘!” 她放下茶杯,目光扫过李轩和萧凝霜,最后,落在了殿外那片深沉的夜色之中,声音,响彻整个凤仪宫。 “传本宫懿旨!” “命慕容拓,亲率三千黑甲铁骑,即刻出城!” “目标,城西,观云寺!” “给本宫……踏平它!” …… 踏平它! 三个字,从皇后慕容雪的口中说出,轻描淡写,却带着一股焚天煮海般的霸道与杀伐! 那不是商量,不是命令,而是懿旨! 是这大周朝,除了皇帝圣旨之外,最高级别的意志! 李轩的心脏,被这股滔天的气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他看着自己的母后,那个平日里雍容华贵,甚至有些慈爱得过分的女人,在这一刻,仿佛化身成了一尊执掌生杀予夺的修罗女神。 他终于明白,母后那句“掀了整个棋盘”,是什么意思了。 徐阶不是想用观云寺做据点,玩一出瞒天过海,金蝉脱壳的戏码吗? 好! 我不跟你玩这些虚的! 我不管你里面藏了什么人,有什么阴谋! 我直接用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用三千铁骑,将你这个据点,连同你的阴谋,一起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抹去! 这,就是皇后的行事风格! 这,就是顶级世家,慕容家的底气!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母后……”李轩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在母后这雷霆万钧的手段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直跪在地上的徐阶,此刻已经彻底傻了。 他那张因为计谋得逞而扭曲的脸,此刻写满了无尽的恐惧和不敢置信。 踏平观云寺? 疯了!皇后一定是疯了! 观云寺是什么地方?那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古刹,在民间香火鼎盛,享有极高的声誉!寺中主持了凡大师,更是与京中诸多王公大臣都有交情!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派兵去踏平一座古寺? 她就不怕,引起满朝文武的口诛笔伐?不怕被天下的悠民百姓,戳脊梁骨吗? “皇后娘娘……你……你不能这么做!”徐阶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观云寺乃是佛门清净之地!你派兵围剿,是与天下佛门为敌!陛下……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陛下?” 慕容雪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冷冷地瞥了徐阶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本宫做事,何须向他解释?” “至于天下佛门……”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的嘲讽,“一群只会念经吃斋,蛊惑愚民的秃驴罢了。他们若敢多言半句,本宫不介意,让这大周的天空下,再无一座寺庙!” 狂! 太狂了! 李轩看着自己的母后,心中除了震撼,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热血沸腾! 这才是他认识的母后! 那个在十八年前,敢发动宫变,将父皇扶上龙椅的女人! 那个视天下规则如无物,唯一在乎的,只有自己儿子安危的母亲! …… 观云寺。 香火缭绕,梵音阵阵,本该是一片清净祥和的佛门圣地。 然而今日,这片祥和,被森然的铁甲与冲天的杀气,撕得粉碎。 “咚!咚!咚!” 三千黑甲铁骑,如同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将整座观云寺围得水泄不通。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轰鸣,仿佛死神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无数前来上香的香客,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尖叫着,哭喊着,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生怕被卷入这场滔天的是非之中。 东宫卫率的士兵面无表情,分列两旁,手中的长戈如林,组成一道冰冷的人墙,将所有退路彻底封死。 李轩一身玄色蟒袍,立于大军之前,面沉如水。 他没有骑马,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但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君临天下般的威压,却比身后那三千铁骑的杀气,更加令人心胆俱裂。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此乃佛门清净之地,您……您这是何意啊?” 观云寺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穿明黄色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的老和尚,在一群僧人的簇拥下,快步走了出来。 正是观云寺的主持,了凡大师。 这老和尚在京城德高望重,与不少王公贵族都有交情,平日里无论是谁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地称一声“大师”。 可今日,他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写满了惊慌与不解。 李轩甚至没有拿正眼看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荆云。” 李轩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末将在!” 荆云一身戎装,按刀出列,声如洪钟。 “封锁整座观云寺,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遵命!” 荆云大手一挥,身后的东宫卫率立刻行动起来,弓上弦,刀出鞘,冰冷的杀机,瞬间将整座寺庙彻底笼罩。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了凡大师见状,脸色大变,他急忙上前一步,挡在了军队面前,手中的锡杖重重地顿在地上。 “阿弥陀佛!太子殿下,观云寺乃是传承数百年的古刹,受历代先皇敕封,您今日带兵围寺,是……是想与我天下佛门为敌吗?您就不怕,引得天下悠悠众口,戳您的脊梁骨吗?” 他试图用佛门和民意来压李轩。 换做任何一个皇子,面对这等指责,恐怕都要掂量三分。 然而,李轩却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讥讽与森寒。 “天下佛门?” 他缓缓地踱步上前,走到那了凡大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一群只会骗取香火,蛊惑愚民的秃驴罢了。本宫今日,便是要告诉天下人,这大周,究竟是佛祖说了算,还是本宫说了算!” “你!” 了凡大师被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这是大不敬!老衲……老衲要面见陛下!要状告你这无法无天的狂悖之举!” “状告本宫?” 李轩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了凡大师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老和尚,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别说你见不到父皇,就算你见到了,又如何?” “本宫今日,奉的是皇后懿旨!” “母后有旨:观云寺藏污纳垢,助纣为虐,命本宫……踏平此地!” 轰! “踏平此地”四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了凡大师和他身后的僧人们,齐齐倒退一步,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不敢置信。 疯了! 太子疯了!皇后也疯了! 踏平一座百年古刹?这是要捅破天的大事啊! “不……不可能……皇后娘娘一向礼佛,怎会下达如此……如此荒唐的懿旨!”了凡大师的声音都在颤抖。 “信不信,由你。” 李轩收回了手,神色陡然变得凌厉,“本宫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交出寺内藏匿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个代号‘影子’的楚国奸细,以及所有与他有牵连的人。” “本宫,可以看在佛祖的面上,只诛首恶,留你观云寺一脉传承。” “否则……” 李轩的声音顿了顿,眼中杀机爆射。 “今日,这观云寺,便会从大周的版图上,彻底消失!” 了凡大师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李轩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知道对方没有在开玩笑。 今日,观云寺,已然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第158章 袈裟之下,是杀戮 “阿弥陀佛……” 了凡大师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悲苦之色,“太子殿下,您说的什么‘影子’,什么奸细,老衲一概不知。我观云寺上下,皆是潜心修佛的出家人,绝无您所说的藏污纳垢之事。” “看来,你是选择后者了。” 李轩的耐心,终于耗尽。 “铁牛!” “在!” 铁牛那小山般的身影,轰然出列。 “给本宫砸!” 李轩指着那朱红色的寺门,冷冷下令,“谁敢阻拦,给本宫……杀!” “是!” 铁牛兴奋地应了一声,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他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柄足有水桶粗的攻城巨木,一个人扛在肩上,迈开大步,就朝着寺门冲去。 “护寺!” “拦住他们!” 了凡大师身后的几十名武僧,见状也是急了眼,纷纷抽出藏在僧袍下的戒刀棍棒,怒吼着冲了上来,组成一道人墙,死死地挡在寺门前。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铁牛眼中凶光一闪,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加快了脚步。 “给俺滚开!”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肩上的巨木,带着呼啸的恶风,狠狠地撞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 挡在最前面的七八名武僧,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被这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撞得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将后面的同伴也砸倒了一大片。 人墙,瞬间崩溃。 然而,就在铁牛准备一鼓作气,撞碎那寺门之际。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从寺内一闪而出。 那人同样身穿僧袍,却比寻常僧人要高大许多,肌肉虬结,面容刚毅,一双眼睛,开合之间,精光四射,竟带着几分金刚怒目之相。 只见他面对着那呼啸而来的攻城巨木,不闪不避,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掌。 那手掌,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干瘦。 可就在即将与巨木接触的刹那,整个手掌,竟诡异地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轰!!!”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这一次,不是血肉横飞。 而是那坚逾精铁的攻城巨木,在与那只金色手掌接触的瞬间,竟……寸寸碎裂! 木屑纷飞! 铁牛那庞大的身躯,也被这股恐怖的反震之力,震得“噔噔噔”连退了三大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踩出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他一脸骇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虎口处,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整个场面,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凭一己之力,单掌撼退铁牛,击碎攻城木的神秘僧人。 这是何等恐怖的修为! 李轩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他看着那个僧人,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金刚不坏神功?” “有意思。” “想不到,这小小的观云寺,竟然还藏着一条真龙。” …… “阿弥陀佛。” 那神秘僧人单掌立于胸前,宣了一声佛号,声音雄浑如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他看都未看被震退的铁牛一眼,一双锐利如鹰的眸子,直勾勾地锁定在李轩身上。 “贫僧戒杀,见过太子殿下。” 戒杀。 好一个戒杀! 李轩心中冷笑,此人一身刚猛霸道的横练功夫,杀气内敛,双手指骨粗大,虎口老茧厚重,不知沾了多少人的性命,竟敢妄称“戒杀”,当真是莫大的讽刺。 “戒杀大师?”李轩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本宫看你,杀气比我这三千铁骑还重。这法号,是你自己取的,还是佛祖给你取的?” 戒杀的面容依旧刚毅如铁,没有丝毫波动。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贫僧之杀,是为荡尽世间邪魔,还众生一个清净。太子殿下今日率兵围寺,杀气冲天,已堕魔道,还请殿下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放肆!” 荆云勃然大怒,‘呛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刀,遥指戒杀,“区区一个妖僧,也敢对太子殿下说教!找死!” “荆云,退下。” 李轩摆了摆手,制止了冲动的荆云。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戒杀,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藏品。 “这么说,你是要拦本宫了?” “佛门圣地,不容亵渎。”戒杀的声音斩钉截铁,“殿下若要硬闯,便先踏过贫僧的尸体。” “好一个‘踏过贫僧的尸体’!” 李轩抚掌而笑,只是那笑声,却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本宫就喜欢你这样的硬骨头。因为,只有把这样的骨头一寸寸敲碎,听到的声音,才最悦耳。” 话音未落,李轩的身影,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是一步踏出,整个人便如一道青烟,瞬间跨越了十余丈的距离,出现在了戒杀的面前。 快! 快到极致! 戒杀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完全没料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太子,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来不及多想,他暴喝一声,浑身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坟起,青筋如龙,那层淡淡的金色光芒再次浮现,护住周身要害。 同时,他一记刚猛无俦的“大金刚拳”,直捣李轩的面门! 拳风呼啸,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威势骇人! 然而,面对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拳,李轩却不闪不避。 他只是探出了右手,五指张开,看似轻飘飘地迎了上去。 “找死!” 戒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这金刚拳,就算是百炼精钢,也能打出一个窟窿!太子竟然敢用肉掌来接? 可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就从狰狞,变成了惊骇! 两只手掌,一大一小,一刚一柔,在半空中触碰。 没有预想中的骨骼碎裂声。 只有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 “砰!”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炸开! 戒杀只觉得一股诡异至极的螺旋劲力,从对方的掌心传来,瞬间便破开了自己的护体金芒,蛮横地钻入了自己的经脉之中! 那股劲力,时而如猛虎咆哮,时而如龙豹雷音,在他的体内疯狂冲撞,肆虐! “噗!” 戒杀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如遭重锤,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了朱红色的寺门之上。 “轰隆”一声巨响,那厚重的寺门,竟被他直接撞得四分五裂! 一招! 仅仅一招! 第159章 前往周楚边境营救 那个不可一世,单掌击碎攻城木的武僧戒杀,竟然就被太子殿下轻描淡写地击败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无论是东宫的卫率,还是观云寺的僧人,全都石化当场,用看神仙一般的眼神,看着那个负手而立,衣袂飘飘的玄衣太子。 强! 太强了!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武学的认知! “你……你这是什么功夫?” 戒杀挣扎着从废墟中爬起,他捂着自己不断起伏的胸口,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轩。 他的金刚不坏神功,早已练至大成,自信便是一品大宗师,也休想一招破他防御。 可刚才对方掌心传来的那股力量,根本不讲道理! “杀你的功夫。” 李轩淡淡地说道,一步一步,朝着戒杀走去。 肋下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手,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痛苦之色,只有一片漠然。 “本宫再问你一遍,人,交还是不交?”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戒杀的心头。 他能感觉到,眼前的太子,是真的动了杀心。 “戒杀!退下!” 就在这时,一直呆立原地的了凡大师,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发出一声惊呼,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跪倒在李轩的面前。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啊!” 老和尚涕泪横流,抱着李轩的大腿,苦苦哀求,“殿下神功盖世,老衲……老衲服了!我观云寺,愿意……愿意配合殿下!” 李轩停下了脚步,低头俯视着这个已经彻底丧失了所有尊严和风骨的老和尚,眼神中没有半分怜悯。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了凡大师宁死不屈,身后数百僧人亦是同仇敌忾,用血肉之躯筑成一道人墙,死死挡在寺院门口。 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 “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观云寺可是活人无数的佛门圣地啊!” “是啊,去年我家乡遭了水灾,就是了凡大师带头募捐,才让我们活了下来……” “就算寺里真藏了什么人,也不能这么带兵围寺吧?这……这简直是与天下佛门为敌啊!” 这些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地传入李轩耳中。 他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股烦躁。 他当然可以下令,让铁牛和三千铁骑将眼前这些碍事的秃驴连同这百年古刹一起碾成齑粉。 但,然后呢? 他堵得住寺门,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弑杀僧人,踏平古刹,这顶帽子一旦扣下,对他这位监国太子的声望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二哥、三哥,还有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只怕做梦都要笑醒,会立刻抓住这个把柄,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李轩,可以杀人,可以灭族,但杀的,是该杀之人。 他要的是天下,要的是民心,而不是一个暴君的骂名。 就在李轩进退两难之际,人群外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太子妃娘娘驾到!” 人群如摩西分海,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一辆典雅而不失威仪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大军之后。车帘掀开,萧凝霜一身素色长裙,未施粉黛,却依旧美得令人窒息。她清冷的目光扫过全场,那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与淡然,竟让周围嘈杂的议论声都小了下去。 她莲步轻移,穿过肃杀的军阵,径直走到李轩身旁。 “殿下。”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你怎么来了?”李轩看到她,眼中的戾气稍减,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臣妾担心殿下,便过来看看。”萧凝霜的目光落在那些严阵以待的僧人,和周围面带惊惧的百姓身上,冰雪聪明的她,瞬间便明白了李轩的困境。 她没有多言,只是凑到李轩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地说道:“殿下,为了一群跳梁小丑,而失了民心,毁了您在百姓心中的仁德形象,不值得。” “今日若血洗观云寺,正中敌人下怀。他们巴不得您成为一个嗜杀的孤家寡人。” 李轩的身体微微一僵。 萧凝霜继续道:“君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但真正的君王,从不为一时之气而妄动刀兵。殿下忘了,我们真正的目的,是救人。” “宋姐姐还在南楚人的手上,生死未卜。观云寺里的‘影子’,不过是瓮中之鳖,跑不了。可时间拖得越久,宋姐姐就越危险。孰轻孰重,殿下比臣妾更清楚。” 一番话,如同一盆清澈的雪水,浇熄了李轩心中那股即将燎原的无名邪火。 是啊。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 他一心想将那个藏在暗处的“影子”揪出来碎尸万段,却险些忘了,宋清婉还在敌人手中。 徐阶的毒计,就是用宋清婉来牵制他,让他失去理智,让他犯错。 自己,差点就上当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萧凝霜,这个平日里清冷如仙子的女人,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点醒他,拉住他。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轩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脸上的杀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可测的平静。 他再次看向了凡大师,那眼神,却比刚才更加令人心寒。 “老和尚,你今日,为你观云寺上下,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李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本宫今日,可以不踏平你这观云寺。” 了凡大师和众僧人闻言,脸上刚刚露出一丝喜色。 “但是……”李轩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森寒,“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荆云!” “末将在!” “传本宫令!自今日起,封锁西山!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观云寺!一只鸟,都不许给本宫飞出去!” “本宫要让你这佛门圣地,变成一座真正的孤岛!本宫倒要看看,你这寺里的菩萨,能不能给你们变出粮食来!” 这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狠! 这是要将他们活活困死,饿死! 了凡大师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轩不再看他,转身拉起萧凝霜的手,大步朝着马车走去。 “铁牛,率三千东宫卫率,随本宫前往青阳渡!” “其余人,交由荆云统领,给本宫把这西山,围成铁桶!” “遵命!” 震天的应答声中,李轩与萧凝霜登上了马车。三千铁骑调转马头,黑色的洪流跟随着马车,朝着京城方向奔腾而去,只留下荆云和数千兵马,以及一片死寂的观云寺。 百姓们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心中又是敬畏,又是后怕。 这位太子殿下,行事霸道,却又似乎……并非不讲道理。 马车内。 萧凝霜看着李轩依旧紧绷的侧脸,柔声问道:“殿下还在生气?” 李轩摇了摇头,反手将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本宫不是生气,是后怕。”他看着萧凝霜,眼神里带着一丝庆幸,“若非你及时赶到,本宫今日,怕是真的要铸成大错了。” “殿下只是关心则乱。”萧凝霜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宋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李轩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他掀开车帘,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 “传令下去,全速前进!日夜兼程,三日之内,必须赶到青阳渡!” “另外,飞鸽传书给慕容拓,让他率领五千慕容亲军,从洛阳直接南下,与我们在青阳渡会合!” 既然敌人想在边境玩,那本宫,就陪你们好好玩一场! 这一次,本宫不仅要救回宋清婉,还要将你们这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连同你们背后的主子,一并连根拔起! 第160章 青阳渡暗藏玄机 夜色如墨,星月无光。 通往青阳渡的官道上,一条火龙正急速蜿蜒前行。 三千东宫卫率铁骑,人衔枚,马裹蹄,除了沉重的马蹄声和甲胄碰撞的闷响,再无半点杂音。肃杀之气,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居中的一辆马车内,烛火摇曳。 李轩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但紧皱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萧凝霜坐在一旁,正用一把精致的小银刀,细心地为他削着一个苹果。她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要将所有的关心,都融入这刀锋的起落之间。 “殿下,还在为观云寺的事烦心?”她将削好皮的苹果切成小块,用银签插起一块,递到李轩嘴边。 李轩睁开眼,看着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张口将苹果吃了进去,冰凉甜脆的口感,让他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 “我不是在想观云寺。”他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是在想,我们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漏掉了什么?”萧凝霜不解。 “从徐阶被擒,到我们得知宋清婉被送往南楚,再到观云寺对峙,这一切,都太顺了。”李轩的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着我们一步步按照他写好的剧本走。” “先是用宋清婉的安危,逼我失控,想让我血洗观云寺,自毁长城。这一计不成,又顺理成章地将我的注意力,引向千里之外的青阳渡。” 萧凝霜闻言,手中的银刀也停了下来,秀眉微蹙:“殿下的意思是,这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很有可能。”李轩坐直了身体,面色凝重,“如今京城,母后坐镇凤仪宫,手握慕容亲军,又有你父亲的镇北军遥相呼应,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他们想在京城里动手脚,难如登天。” “可如果我这个监国太子,带着三千精锐离开了京城呢?京城的防卫,必然会出现空档。他们会不会趁这个机会……” 他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但萧凝霜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立刻回京吗?”她紧张地问道。 “不。”李轩断然否定,“现在回京,就等于告诉敌人,我们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计策。而且,清婉还在他们手上,我们不能不去。” 他看着萧凝霜担忧的眼神,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安慰道:“放心,京城那边,我早有安排。荆云留下的,不止是封锁西山的兵马,我东宫的暗卫,早已遍布京城内外。只要他们敢动,就绝对逃不过荆云的眼睛。”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计就计。他们想让我离开京城,那我就如他们所愿。我倒要看看,我不在,京城里会是何等的‘群魔乱舞’。” “而且……”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既然费尽心机把我引到青阳渡,必然在那里,为我准备了一份‘大礼’。我们若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番‘美意’?” 听着李轩的分析,萧凝霜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 他看似冲动,实则每一步,都暗藏深意。 “那我们此去青阳渡,殿下可有全盘计划?” “计划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最强的力量,碾过去。”李轩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我不仅带了三千东宫卫率,还调了母后的五千亲军。八千铁骑汇于一处,足以踏平南楚边境的任何一座城池!” “他们想在青阳渡设伏杀我?好啊!本宫就给他们这个机会!看到底是谁,埋葬谁!” …… 与此同时。 河东郡,晋王府。 书房内,烛火通明。 三皇子李毅身穿一袭锦袍,正负手站在一副巨大的大周疆域图前,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青阳渡”三个字上。 一个面容阴鸷,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文士,正站在他的身后,恭敬地汇报着。 “王爷,根据我们安插在东宫的眼线回报,李轩已经率领三千东宫卫率,星夜兼程,赶往青阳渡了。” 此人,正是李毅在徐林死后,新启用的首席谋士,杜远。 “呵呵……呵呵呵呵……”李毅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快意与不屑,“本王这个六弟啊,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一个宋清婉,竟真的敢以太子之尊,亲赴险地。” “他这是自寻死路!” 杜远也跟着附和道:“王爷说的是。他这一走,京城空虚,正是我等行事的天赐良机。而且,青阳渡那边,‘影子’大人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他一头撞进去。此番,李轩必死无疑!” “不。”李毅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芒,“不能让他死得那么轻松。” 他转过身,看着杜远,冷冷地说道:“派人给‘影子’传信,就说,本王要李轩活着。至少,在宋清婉被‘救’回来之前,他必须活着。” 杜远一愣,不解地问道:“王爷,这是为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你懂什么?”李毅冷哼一声,“李轩死了,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本王和二哥。父皇和慕容家那只母老虎,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彻查起来,我们谁都跑不掉。” “可如果,是南楚人杀了宋清婉,而李轩,因为护卫不力,被父皇问罪,甚至废黜呢?” 杜远的眼睛,瞬间亮了。 “王爷高明!”他恍然大悟,连忙躬身一拜,“如此一来,我们非但撇清了嫌疑,还能借刀杀人,一举扳倒太子!届时,王爷您再站出来,力主为太子复仇,讨伐南楚,必能尽收民心与军心!” “没错。”李毅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本王不仅要让他身败名裂,还要让他尝尝,眼睁睁看着心爱之物被毁掉,却无能为力的滋味!” “他加诸于本王身上的耻辱,本王要千倍百倍地,还给他!” 李毅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十里长亭,赵雨柔那含羞带怯的模样,以及李轩那句轻描淡写的“乱点鸳鸯谱”。 一股滔天的恨意,再次涌上心头。 他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杀”字。 “杜远。” 第161章 本宫亲自送你们上路 “在。” “立刻去办。另外,从王府的死士中,挑选出最顶尖的十人,由‘鬼面’亲自带队,也去一趟青阳渡。” 杜远心中一惊:“王爷,您这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毅的眼中,闪动着毒蛇般的光芒,“‘影子’那帮人,信不过。本王,要有自己的后手。” “若是‘影子’失手了,就让‘鬼面’替他们,完成任务。” “若是‘影子’成功了……”李毅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愈发森然,“那就让‘鬼面’,送他们一起上路。南楚的把柄,绝对不能留!” “是!”杜远心头一颤,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李毅一人。 他看着地图上那遥远的青阳渡,仿佛已经看到了李轩血溅当场,众叛亲离的凄惨下场。 他慢慢地举起手,五指张开,对着地图上洛阳的位置,猛地一握。 “这个天下,是我的!” …… 官道漫漫,尘土飞扬。 连续两日两夜的急行军,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感到了一丝疲惫。 眼看天色将晚,前方官道旁,出现了一家孤零零的客栈。 客栈不大,门前挂着一盏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灯笼,上面写着“迎君客栈”四个字。 “殿下,天色已晚,将士们人困马乏,是否在此歇息一晚?”铁牛策马来到马车旁,瓮声瓮气地请示道。 李轩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那家客栈。 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样一家客栈,本身就透着一股诡异。 “不必了。”他淡淡地说道,“传令下去,继续赶路。” 他此行是为了救人,争分夺秒,不想在任何不必要的地方浪费时间。 然而,他话音刚落,身旁的柳如烟却忽然开口了。 “殿下,不可。” 李轩和萧凝霜都有些意外地看向她。柳如烟一向沉默寡言,极少会主动发表意见。 “为何?”李轩问道。 柳如烟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地盯着那家客栈,声音压得极低:“殿下请看那客栈的屋顶,瓦片上有新的踩踏痕迹,而且不止一人。再看周围的树林,有飞鸟惊起的迹象,却听不到半点虫鸣。” “这说明,客栈周围,早已布下了埋伏。” 李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微微一缩。 经她提醒,他也发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夏末的夜晚,本该是虫鸣蛙叫最热闹的时候,可这里,却静得如同一片坟场。 “有意思。”李轩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看来,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他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人家已经摆好了宴席,我们若是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铁牛!” “俺在!” “传令下去,大军在此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你,带一百亲卫,随本宫和太子妃,入住客栈!” 铁牛一愣:“殿下,这……这太危险了!” “执行命令。”李轩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铁牛虽然憨,却也知道军令如山,不敢违抗。 很快,大军在官道旁停下,开始安营扎寨。 而李轩和萧凝霜,则在铁牛和百名亲卫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朝着那家“迎君客栈”走去。 客栈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笑容可掬,身材矮胖的掌柜,点头哈腰地迎了出来。 “哎呦!客官,几位客官里边请!小店今日有贵客临门,真是蓬荜生辉啊!” 李轩瞥了他一眼,这掌柜笑得一脸谄媚,但那双小眼睛里,却不时闪过一丝精光。 他那双看似端着算盘的手,指关节粗大,虎口有茧,分明是个练家子。 “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最好的上房,最好的酒菜,都给本公子上来。钱,少不了你的。”李轩随手从怀里抛出一锭金元宝。 那掌柜的眼睛都看直了,连忙接住,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好嘞!客官您放心!保证让您满意!” 一行人走入客栈。 客栈的大堂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桌客人,有行商打扮的,有江湖人士模样的,他们看似在各自喝酒聊天,但眼角的余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李轩这边。 整个客栈,都弥漫着一股虚假而又危险的气息。 李轩等人被带到了二楼的天字号房。 房间很大,也很干净。酒菜很快就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李轩让铁牛和亲卫们在外面守着,自己则和萧凝霜、柳如烟在房内坐下。 “殿下,您为何要以身犯险?”萧凝霜看着满桌的酒菜,却没有半点食欲,脸上写满了担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晃动着酒杯,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他们既然想在这里动手,必然是觉得吃定我们了。我们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的轻敌之心,探一探他们的虚实。” “看看这第一份‘开胃菜’,究竟是三哥的手笔,还是南楚的‘影子’。” 柳如烟一直站在窗边,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她忽然转过头,低声道:“殿下,客栈里的伙计,连同那些客人,加起来一共三十六人。人人太阳穴高高鼓起,呼吸绵长,都是内家高手。” “而且,我能感觉到,在客栈之外的暗处,还隐藏着不少弓箭手。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萧凝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李轩却仿佛没听到一般,他端起酒杯,放在鼻尖闻了闻,忽然笑了。 “凝霜,如烟,你们闻闻,这酒香不香?” 两女不解,但还是依言,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酒香。 酒很香,是上好的女儿红,醇厚浓郁。 “除了酒香,还有别的味道吗?”李轩继续引导着。 萧凝霜和柳如烟再次细细分辨,这一次,她们的脸色,都变了。 在那浓郁的酒香之下,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淡淡的甜腥气。 “是‘七日断肠散’!”柳如烟失声惊呼,“南楚秘制的奇毒!无色无味,中毒之后,七日之内,必会肠穿肚烂而死,神仙难救!”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客官,您的酒不够了,小的再给您送一壶来。”门外,传来了那个掌柜谄媚的声音。 李轩和萧凝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冰冷的杀意。 “进来吧。”李轩淡淡地说道。 房门被推开,那矮胖掌柜端着一壶酒,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客官,这是小店珍藏了三十年的女儿红,您尝尝,这可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他靠近桌子的瞬间,左手猛地一扬,一把白色的粉末,朝着李轩和萧凝霜的面门撒去! 同时,他右手闪电般地从衣袖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直刺李轩的心脏! 这一下,快如闪电,狠辣至极! 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银色的光环,如鬼魅般,后发先至,精准地套在了他持匕首的手腕上! 是柳如烟的日月环!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掌柜的手腕,竟被硬生生绞断! “啊!”掌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匕首脱手落地。 与此同时,李轩身形一晃,早已避开了那片毒粉。 他看都未看那断腕的掌柜一眼,目光穿过房门,望向了漆黑的院落。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缓缓站起身。 “酒里有毒,菜里有毒,连空气里,都充满了杀气。” 他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那声音,仿佛一道命令。 “既然来了,就都出来吧。” “这杯酒,本宫,送你们上路!” 第162章 前朝暴魏余孽 李轩那句“送你们上路”,如同一道冰冷的敕令,在地狱门前宣判了所有人的死刑。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名被柳如烟绞断手腕的矮胖掌柜,眼中迸发出一抹绝望的疯狂。 他没有后退,反而用仅剩的左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瓷瓶,猛地朝着地面砸去! “为大义赴死,就在今日!”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砰!” 瓷瓶碎裂,一股墨绿色的浓烟瞬间炸开,以惊人的速度弥漫了整个房间,烟雾中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显然是某种剧毒。 “屏住呼吸!”柳如烟低喝一声,身形一闪,已挡在萧凝霜身前。 然而,李轩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就在那毒烟即将触碰到他衣角的刹那,他只是轻轻一挥袖。 一股无形的罡风凭空而起,竟如一道看不见的墙壁,将那汹涌的毒烟硬生生逼退,甚至倒卷而回,尽数灌入了那矮胖掌柜自己的口鼻之中。 “呃……啊……” 掌柜的眼中露出极致的恐惧和不敢置信,他捂着自己的喉咙,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黑紫色,短短数息之间,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化作一具扭曲的尸体,死状凄惨无比。 这诡异而霸道的一手,让整个客栈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杀!”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被彻底点燃的杀机。 客栈大堂内,那些伪装成行商和江湖客的杀手,不再有任何掩饰。他们齐齐发出一声低吼,掀翻了桌椅,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抽出了兵刃。 长刀、短剑、铁爪、判官笔…… 三十五名内家高手,在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朝着二楼的天字号房合围而来,脚步声沉重而密集,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死之意。 楼梯口,窗户外,甚至有人直接用飞爪勾住房檐,如壁虎般攀爬而上,试图破窗而入。 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收紧! “保护殿下和娘娘!” 门外,铁牛那雷鸣般的怒吼响彻夜空。他和他带来的一百名东宫亲卫,早已结成战阵,用盾牌和长枪,死死地堵住了楼梯口。 “叮叮当当!” 兵刃碰撞的脆响,如同暴雨般密集。鲜血,在第一时间就染红了客栈的木质地板。 这些杀手的武功路数极为诡异,他们悍不畏死,招招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一时间,竟让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东宫亲卫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夫君,这些人……不对劲。”萧凝霜手持凤鸣剑,护在李轩身侧,清冷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何处不对劲?”李轩依旧安坐,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为自己和萧凝霜各倒了一杯未曾下毒的清水。 “他们的武功,杂乱无章。”萧凝霜一剑刺出,剑尖如灵蛇吐信,精准地洞穿了一名从窗外破入的杀手咽喉,随即冷静地分析道,“有佛门的金刚掌,有道家的太乙剑,甚至还有军中简单直接的劈刺之术。但他们的配合,却又天衣无缝,仿佛演练了千百遍。这绝不是寻常的江湖门派或者皇子豢养的死士。” “太子妃说得对。”柳如烟的日月环在空中划出两道银色的死亡轨迹,瞬间绞断了两名敌人的脖颈,她抽空补充道,“他们更像……被强行催生出来的怪物。你看他们的眼睛。” 李轩顺着她的指引看去,只见那些杀手的双眼,都泛着一种不正常的赤红色,充满了疯狂和暴戾,却缺少了人类应有的理智和恐惧。 “有点意思。”李轩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用药物和秘法,强行提升功力,再抹去其神智,变成只知杀戮的傀儡。好大的手笔,好狠的手段。” 他抬眼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幕后操纵这一切的黑手。 “看来,京城里,除了本宫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还藏着些了不得的人物啊。” 就在他说话间,战况愈发惨烈。 一名东宫卫率一时不慎,被一名杀手用铁爪撕开了胸膛,但他临死之前,却死死抱住了对方的腰,用身体为同伴创造了机会,三柄长枪瞬间将那名杀手贯穿。 “轰!” 一声巨响,客栈的大门被从外面轰然撞开! 更多的东宫卫率如潮水般涌入,瞬间将整个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那些杀手对此视若无睹,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李轩! “结阵!诛杀!” 一名看似头领的黑衣人发出一声嘶哑的命令。 剩下的二十余名杀手,竟瞬间变幻阵型,组成了一个诡异的圆形剑阵。他们彼此之间气机相连,攻守合一,竟硬生生顶住了一百名东宫卫率的冲杀,一步步地,坚定地朝着二楼逼近。 “殿下,让俺去撕了他们!”铁牛浑身浴血,手中的开山斧已经砍得卷了刃,他双眼赤红,显然是被激怒了。 “不急。”李轩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如同绞肉机一般的战场,眼神平静得可怕。 “传令下去,外围弓箭手准备。” “让他们退到院子里来。” 铁牛一愣,但还是立刻传达了命令。 楼下的东宫卫率得到命令,开始且战且退,很快便将战场从狭窄的客栈大堂,转移到了外面空旷的院落之中。 那些杀手果然穷追不舍,剑阵运转,如同一台巨大的杀戮机器,碾压而出。 就在他们全部踏入院落中央的瞬间,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放箭!” 一声令下! “咻咻咻咻咻!” 早已埋伏在客栈周围屋顶和树林中的东宫弓弩手,万箭齐发! 密集的箭雨,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从天而降,覆盖了整个院落! 这才是李轩真正的杀招!从一开始,他让柳如烟指出的那些埋伏,就不是敌人的,而是他自己的! 那些杀手组成的剑阵虽然精妙,但终究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这来自天空的死亡之雨? “噗噗噗!” 利箭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惨叫声,哀嚎声,响成一片。 不过短短一轮齐射,那坚不可摧的剑阵便被射得千疮百孔,二十余名杀手倒下了一大半。 然而,就在李轩以为大局已定之时,异变再生! 那名黑衣头领,竟在一片箭雨之中,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他全身的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本就高大的身躯,竟再次暴涨了一圈,浑身的肌肉虬结,将身上的黑衣都撑得爆裂开来! 他无视了插在身上的数支羽箭,双目之中血光大盛,猛地一踏地面! “轰隆!” 一声巨响,他脚下的青石板寸寸碎裂,而他整个人,则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拔地而起,竟无视了十几丈的距离,直扑二楼窗口的李轩而来! 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血色弯刀,刀锋之上,缠绕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血煞之气。 “太子殿下!纳命来!” 他的声音,嘶哑而又疯狂。 “这天下,不是你李家的!” 这一刀,快到了极致,也狠到了极致,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劈开! 萧凝霜和柳如烟脸色剧变,齐齐出手,凤鸣剑与日月环交织成一片光幕,迎向那道血色刀光。 李轩却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他只是看着那名头领,看着他手中那柄血色弯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感兴趣的神色。 “逆血七杀刀?拜火魔教?” 他轻轻地吐出了两个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随即,那丝怀念化为了森然的杀意。 “原来是前暴魏的余孽。既然你们自己从坟墓里爬了出来,那本宫,就再送你们回去。” 话音未落,他终于出手了。 他没有用剑,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并指如剑,朝着那道惊天血芒,轻轻一点。 …… 李轩那一指,看似轻描淡写,不带丝毫烟火气。 然而,当他的指尖与那柄血色弯刀的刀锋触碰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一瞬。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清脆得如同玉珠落盘的“叮”。 那名黑衣头领脸上的疯狂和狰狞,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骇然。 他只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从刀尖传来。那股力量,初时如涓涓细流,温和无害,但瞬息之间,便化作了足以摧毁一切的滔天巨浪! “咔嚓……咔嚓嚓……”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他手中那柄用天外陨铁混合百人精血炼制而成的“逆血七杀刀”,竟从刀尖开始,寸寸断裂,化作无数碎片,四散纷飞! 第163章 伤我的人,你们都得死 而那股力量,余势不减,沿着他的手臂,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噗!” 黑衣头领狂喷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整个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院落之中,将地面都砸出了一个浅坑,生死不知。 一指,仅仅一指! 便废掉了一名功力堪比江湖一流高手的魔教头领,更击碎了一柄削铁如泥的魔刀! 这神鬼莫测的手段,彻底震慑了全场。 无论是院中幸存的几名杀手,还是身经百战的东宫卫率,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口那个负手而立,衣袂飘飘的年轻太子。 他们心中同时涌起一个念头:这……还是人吗? “殿下……”萧凝霜和柳如烟也是一脸震撼。 她们虽然知道李轩武功深不可测,却也从未想过,他竟强到了如此地步。 “一些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李轩收回手指,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解决了他们,继续赶路。” “是!” 铁牛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高举开山斧,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兄弟们!为死去的弟兄报仇!将这些杂碎,剁成肉泥!” “杀!” 数百名东宫卫率气势如虹,朝着院中仅剩的几名杀手冲杀而去。 失去了头领和剑阵,这些杀手再也无法抵挡,很快便被淹没在了愤怒的刀枪洪流之中。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伏击已经结束的时候,李轩的眉头,却忽然微微一皱。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客栈东南角一处不起眼的马厩。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皆是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马厩空空如也,除了几捆干草,什么都没有。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际,一阵阴冷的笑声,从那马厩的阴影中传了出来。 “呵呵……呵呵呵呵……不愧是能让‘影子’大人都感到棘手的太子殿下,果然名不虚传。” 随着笑声,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那人身材中等,穿着一身最普通的黑色夜行衣,脸上,却戴着一张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青铜鬼脸面具。 他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却散发出一股比刚才那三十多名杀手加起来还要危险、还要阴冷的气息。 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又出现了十道身影。 这十个人,与他穿着同样的服饰,戴着同样的面具,如同十个从地狱爬出的鬼魅,身上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只有纯粹的、凝如实质的杀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轩看着那个为首的鬼面人,眼睛微微眯起,“你们,是三哥的人?” “呵呵,太子殿下说什么,我们可听不懂。”鬼面人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生意人而已。” “哦?是吗?”李轩冷笑一声,“那你们这‘黄雀’,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不等本宫和那群‘螳螂’斗个两败俱伤,就急着跳出来,是怕……抢不到功劳吗?” 鬼面人面具下的眼神一凝,显然是被李轩说中了心事。 他们确实是三皇子李毅派来的后手,由首席死士“鬼面”亲自带队。他们的任务,本是在拜火魔教的余孽与李轩拼个你死我活之后,再出来收拾残局。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李轩的实力,竟恐怖到了如此地步! 仅仅一指,就秒杀了魔教头领! 鬼面当机立断,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若是等李轩腾出手来,他们这十一个人,恐怕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太子殿下,你的废话,太多了。”鬼面人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我们只要你的命。至于你是谁杀的,自有别人去头疼。” “动手!” 一声令下,他和他身后的十名死士,身形同时一动! 他们没有像之前的魔教杀手那样正面冲锋,而是化作了十一道黑色的影子,以一种诡异绝伦的身法,从十一个不同的角度,如鬼影般飘向李轩所在的二楼。 他们的目标明确而又狠辣! 其中五人,目标是李轩! 另外五人,目标是萧凝霜! 而为首的鬼面,他的目标,却是站在萧凝霜身旁的柳如烟! 他看得很清楚,在刚才的战斗中,这个看似柔弱的侍女,所展现出的杀伤力,甚至还在那些东宫亲卫之上。 擒贼先擒王,杀人先剪其羽翼! 这是一个顶尖刺客的判断! “好大胆!”李轩眼中杀机暴涨。 这些人,比刚才的魔教余孽,要专业得多,也危险得多! 他身形一动,便要出手。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心中警兆突生! 一股致命的危机感,从背后袭来! 他猛地回头,只见客栈的屋顶之上,不知何时,竟也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脸上同样戴着面具,只是那面具,是银色的。 他手中握着一张巨大的铁胎弓,弓弦早已拉满如月,一支通体漆黑,连箭头都未曾反光的特制破甲箭,正死死地锁定着他的后心! “嗡!” 弓弦震响! 那支黑色的箭矢,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已洞穿了虚空,出现在李轩的身后! 这一箭,快到无与伦比! 这一箭,算准了李轩为救妻即将出手,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刹那!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这才是真正的“黄雀”! 三皇子李毅,竟在这里,布下了双重杀局! 鬼面和他的人,是第一只“黄雀”,是明面上的杀招,为的,就是逼出李轩的破绽! 而屋顶上那个银色面具的弓箭手,才是第二只“黄雀”,是隐藏在暗处,准备给予致命一击的死神! “夫君小心!”萧凝霜花容失色,发出一声惊呼。 电光火石之间,李轩根本来不及转身格挡。 前有鬼面死士围杀妻、仆,后有夺命毒箭穿心而来! 他,竟在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 绝境! 前所未有的绝境!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放慢。 那支漆黑的破甲箭,在李轩的瞳孔中急剧放大,箭矢上缠绕的凌厉气机,甚至已经刺痛了他的后背。 而另一边,鬼面和他手下十名死士的攻击,也已经近在咫尺。 他们的兵器,都是淬了剧毒的短刃和细刺,角度刁钻,招招都指向萧凝霜和柳如烟的要害。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堪称完美的连环杀局! 换做任何一个江湖顶尖高手,在这一刻,都必死无疑! 然而,李轩不是普通的高手。 他是宗师! 是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早已将战斗化为本能的武道宗师! 就在那支破甲箭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千分之一刹那,李轩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选择回身格挡,也没有选择狼狈闪避。 他只是身体微微一侧,左肩向后一沉! “噗嗤!” 一声闷响。 那支足以洞穿三层铁甲的破甲箭,竟被他用肩膀的肌肉和骨骼,硬生生地夹住了! 箭矢入肉三寸,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月白色的长袍,但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自己。 以血肉之躯,硬抗破甲箭! 这是何等强悍的肉身,何等恐怖的控制力! 屋顶上那名银面弓箭手,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而李轩,利用这硬接一箭所争取到的,那不足眨眼十分之一的宝贵时间,完成了他的反击! “滚!” 一声雷音,从他口中炸响! 不是虎豹雷音,而是更为霸道,更为纯粹的,蕴含着宗师精神意志的——道喝! 一股无形的音波,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那五名攻向他的鬼面死士,只觉得耳中嗡的一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动作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丝僵硬。 高手相争,胜负只在毫厘! 就是这一丝僵硬,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李轩的身影,如鬼魅般,在五人中间一闪而过。 他甚至没有出拳,没有用掌,只是用他的肩膀、手肘、膝盖,在五人身上看似随意地“撞”了一下。 “砰砰砰砰砰!” 五声沉闷的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 那五名顶尖死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身体便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胸骨塌陷,内脏尽碎,齐齐倒飞出去,人在半空,便已没了声息。 一喝,一撞,五名顶尖死士,毙!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李轩的道喝,震慑了攻向他的五人,却没能完全阻止另外六人。 尤其是为首的鬼面,他的实力,显然比其他死士高出一截。他只是身形微微一顿,便立刻恢复过来,手中的鬼头匕首,依旧毫不留情地刺向柳如烟的心口! 而另外五名死士,也已经杀到了萧凝霜的身前! “找死!” 柳如烟眼中寒芒一闪,她没有退,反而迎着鬼面的匕首,不闪不避,手中的日月环脱手而出,一道攻向鬼面的咽喉,另一道,则旋转着飞向那五名围攻萧凝霜的死士,竟是要以一人之力,同时救援并反杀! 这是一种极其刚烈的打法,也是一种自信到极点的表现! “叮!” 鬼面冷哼一声,匕首一横,精准地磕飞了袭向他咽喉的日环。 但另一边,那五名死士却没有他这样的实力。 柳如烟的月环,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在五人之间急速穿梭。 “噗!噗!” 两名死士躲闪不及,瞬间被割断了喉咙。 但剩下的三名死士,却已经趁此机会,突破了防线,三柄毒刃,成品字形,封死了萧凝霜所有的退路! 萧凝霜临危不乱,手中凤鸣剑挽起一朵绚烂的剑花,一剑惊鸿,光华璀璨,同时迎向了三柄毒刃。 然而,她终究是以一敌三,又分心担忧李轩的安危,剑招之中,终究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破绽。 其中一名死士抓住了这个机会,身形诡异地一扭,竟避开了凤鸣剑的锋芒,手中的短刺,毒蛇般刺向萧凝霜的左臂! 眼看萧凝霜就要香消玉殒! “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如烟的身影,如一道青烟,挡在了萧凝霜的身前。 她用自己的手臂,迎向了那致命的短刺! 日月环是她的兵器,但她的身体,同样是兵器! “噗嗤!” 短刺毫无阻碍地刺入了柳如烟的左臂,黑色的毒血,瞬间涌出。 柳如烟却连哼都未哼一声,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那名死士持刺的手腕,猛地一扭! “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响。 那名死士发出一声惨叫,而柳如烟的月环,已经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她的手中,顺势一划。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第164章 血染白衣 李轩那句“点火”,不带丝毫感情,却像是一块万载玄冰,砸入了在场所有东宫卫率的心里。 铁牛提着还在滴血的开山斧,愣在了原地,他那张憨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迟疑和不解。 “殿下……这……这火一点,整个客栈就……” 就全完了! 他们还在里面啊!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还有受了重伤的柳姑娘,都还在这二楼的窗口!这火要是从四面八方烧起来,浓烟滚滚,烈焰滔天,就算殿下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能护得住太子妃周全? 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本宫的话,你没听见?”李轩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知道铁牛在想什么,也知道那些卫率在犹豫什么。 但他更清楚,今夜的敌人,远比他们想象的要诡异和难缠。 无论是那些被药物催生出来的死士,还是那个懂得“逆血七杀刀”的拜火魔教余孽,背后都牵扯着一张他暂时还看不清的大网。 客栈里,一定还藏着更多的秘密,甚至可能还有别的活口或者机关。 他没有时间去一一搜查。 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一场大火,将这里所有的一切,无论是活的、死的,还是藏在阴影里的罪恶,全都烧成灰烬! 寸草不生,斩草除根! 这,才是他李轩的行事风格! “可是殿下……”铁牛还想再劝。 “铁牛。”这一次开口的,是萧凝霜。 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执行命令。” 她不懂什么阴谋诡计,但她懂自己的夫君。 她相信李轩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他的道理。哪怕这个决定,看起来是如此的疯狂和危险。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站在他身边,无条件地信任他,支持他。 萧凝霜的话,比李轩的命令更有用。 铁牛那颗榆木脑袋瞬间转过了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最后一丝犹豫也化为了决绝的杀气。 “是!娘娘!” 他猛地转身,对着院中数百名东宫卫率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咆哮:“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殿下的命令吗!” “点火!给老子烧!” “把这狗娘养的客栈,烧得干干净净!” “是!” 数百名卫率齐声应诺,声震四野。 他们不再犹豫,立刻行动起来。 客栈里本就不缺柴火,再加上火油的辅助,熊熊的烈火,几乎是在瞬间,便从客栈的四面八方燃起! “轰——!” 火舌如同一条条贪婪的巨蟒,舔舐着干燥的木质结构,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滚滚的黑烟冲天而起,将天上的那轮弯月都遮蔽得黯淡无光。 炽热的浪潮,扑面而来。 整个迎君客栈,在短短十数息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而狰狞的火炬,将方圆数里之地,都照得亮如白昼。 “夫君!” 萧凝霜感受着那灼人的热浪,下意识地向李轩身边靠了靠。 她不怕火,但她担心李轩的伤。 那支黑色的破甲箭,还插在他的左肩上,随着他的呼吸,伤口处的衣袍已经被鲜血彻底浸透,变成了刺目的暗红色。 他流了太多的血。 “无妨。”李轩感觉到她的担忧,伸出右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热浪。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仿佛这滔天的烈火,只是自家后院点燃的一堆篝火,“这点小场面,还伤不到我们。” 柳如烟默默地站在两人身后,左臂的伤口处,血已经变成了纯粹的黑色,一股麻痹感正顺着经脉不断向上蔓延。她用右手死死点住左肩的穴道,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却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履行着自己作为护卫的职责。 火势越来越大。 客栈的房梁被烧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浓烟夹杂着火星,不断从窗口涌入,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李轩揽着萧凝霜,正准备带着她们从窗口一跃而下,萧凝霜却忽然拉住了他。 “夫君,别动。”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执拗。 在李轩微愕的目光中,这位一向清冷如冰雪仙子的太子妃,竟从怀中取出了一方洁白的手帕,然后,伸出那双素白如玉的纤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了他左肩伤口处被鲜血黏住的衣料。 当她看清那狰狞的伤口,以及那支几乎完全没入血肉的破甲箭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抹浓得化不开的心疼,瞬间涌上了她清冷的凤眸。 “会很疼,你忍着些。”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看着李轩的眼睛,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 下一刻,不等李轩反应,她并指如剑,闪电般点在了李轩左肩周围的几处大穴上,暂时封住了他伤处的血脉。 紧接着,她深吸一口气,右手握住了那支破甲箭的箭杆。 “凝霜,你……”李轩终于明白了她要做什么,眉头微皱。 现在可不是处理伤口的时候,客栈马上就要塌了! “别说话!” 萧凝霜的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颤抖的哭腔。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 她什么都可以听他的。 唯独这件事,不行! 她无法忍受,这支该死的箭,在他的身体里,多停留哪怕一息的时间! 看着她那双泛红的眸子,看着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执拗,李轩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无奈,却又充满了温暖的笑容。 他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为她拭去眼角的湿润,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好,都听你的。” 得到他的允许,萧凝霜不再犹豫。 她贝齿紧咬,眼中闪过一抹决然,握着箭杆的右手,猛地发力! “噗——!”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响起。 那支带着倒钩的破甲箭,被她硬生生地从李轩的血肉之中,拔了出来! 一蓬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她满脸满身。 李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他却硬是咬着牙,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妻子,看着她那张沾染了自己鲜血,却更显凄美决绝的脸,眼中充满了怜惜与爱意。 “凝霜……” 他刚想开口安慰,萧凝霜却已经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倒出金创药,不顾一切地,用手帕按在了他那血流如注的伤口上。 她的动作,因为紧张和心疼,显得有些笨拙,甚至有些慌乱。 可正是这份笨拙与慌乱,却像是一股最温暖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李轩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伸出双臂,将眼前这个为他担惊受怕,为他心疼落泪的女子,紧紧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轰隆——!” 就在此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 他们脚下的地板,连同整座客栈的结构,再也无法承受烈火的焚烧,轰然坍塌! 三人脚下一空,身体瞬间失去了凭依,朝着下方那片由烈焰与死亡组成的深渊,坠落下去! ……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萧凝霜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她手中的手帕和药瓶脱手飞出,瞬间便被下方翻涌的火海吞噬。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这般真切。 然而,预想中的坠落和灼痛并没有到来。 一个强壮而有力的臂膀,在坍塌的瞬间,便已经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牢牢地护在了怀中。 “别怕,有我在。” 李轩的声音,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就算天塌地崩,也无法让他有丝毫动容。 萧凝霜猛地睁开眼,只见李轩左肩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再次崩裂开来,鲜血如注,将他月白色的长袍染得更加殷红,触目惊心。 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旁边一根正在燃烧的断裂房梁,借力一荡,竟硬生生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扫向另一侧。 柳如烟因为毒素发作,加上失血过多,反应终究是慢了一瞬。她虽然在第一时间用日月环勾住了一根横梁,但身体却因为虚弱而摇摇欲坠。 一根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巨大主梁,正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她当头砸下! “小心!”萧凝霜花容失色。 李轩眼神一凝,没有任何犹豫。 他抱着萧凝霜的身体在空中猛地一旋,将她甩向一处相对安全的墙角,同时脚尖在身旁的断梁上重重一点! “砰!” 断梁应声碎裂,而李轩的身体,则如同一发出膛的炮弹,逆着坠落的趋势,瞬间跨越了数丈的距离,出现在柳如烟的身侧。 他一把揽住柳如烟柔软的腰肢,将她从即将被砸中的位置带开。 “轰隆!” 那根巨大的主梁,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衣角,重重地砸了下去,将下方的一切都砸得粉碎,激起漫天火星! “殿下!” 柳如烟被李轩救下,心中一暖,但看到他因为自己而再次牵动伤口,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眼中顿时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属下无能,拖累殿下了!” “闭嘴。”李轩低喝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霸道,“你是本宫的人,护着你,天经地义。” 一句话,让柳如烟瞬间红了眼眶。 她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咬紧了嘴唇,将这份恩情,深深地刻在了心底。 此时,整个客栈的内部结构已经完全崩塌,化作了一片火的海洋。 无数燃烧的木块和瓦砾,如同流星火雨般,不断从上方坠落,根本没有丝毫可以落脚的地方。 “殿下!娘娘!” 客栈外,铁牛和一众东宫卫率看得是心胆俱裂,一个个双目赤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想要冲进去救人,却被那恐怖的高温和不断坍塌的火墙死死挡在外面,根本无法靠近分毫。 “都给本官让开!”铁牛发出一声怒吼,他抢过一面巨大的铁盾,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硬生生撞开一条通路。 “轰!” 他刚冲出两步,一根巨大的横梁便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他面前,将地面都砸出了一个深坑,溅起的火焰,差点将他的眉毛都点燃。 “殿下!”铁牛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火海之中,李轩抱着柳如烟,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四周。 他的内力,在经脉中飞速运转,一股无形的罡气,透体而出,形成了一道淡金色的护罩,将三人周围三尺之地笼罩起来,把那些致命的火焰和浓烟,尽数隔绝在外。 但这样消耗巨大,根本撑不了多久。 必须立刻出去!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客栈东侧的一面承重墙上。 那里,是整个客栈结构最坚固的地方,虽然也被大火烧得焦黑,但暂时还没有完全坍塌。 “凝霜,过来!”李轩低喝道。 萧凝霜闻言,立刻施展身法,踩着几块坠落的碎石,如一只翩跹的蝴蝶,几个起落,便来到了李轩的身边。 “抓紧我。” 李轩的语气不容置疑。 萧凝霜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第165章 拜火魔教怪物 就连萧凝霜和柳如烟,近在咫尺地感受着这股霸道绝伦的力量,美眸之中,也写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撼。 三步之后,李轩的身形已经来到了那面承重墙的顶端。 他没有任何停顿,双脚在墙头重重一踏! “轰!” 那面坚固的墙壁,竟被他一脚踏得四分五裂! 而他的身体,则借着这股巨大的反冲之力,化作一道流光,抱着怀中的两女,从那片火海的上方,一跃而出! 月光下,他的身姿,如神如魔! “砰!” 三人稳稳地落在了院落的空地之上。 直到双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萧凝霜依旧有些恍惚,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梦。 她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李轩那张因为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灼热温度和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殿下!娘娘!” 铁牛等人见状,欣喜若狂,如同潮水一般,蜂拥而上,将三人团团围住。 “殿下,您没事吧!” “快!快传军医!” 李轩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惊慌。 他松开怀中的两女,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柳如烟的手臂上。 那里的伤口,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甚至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臭。 “毒已经攻心了。”李轩眉头紧锁,他并指如剑,闪电般点在柳如烟身上数处大穴,暂时用内力封住了她毒素的蔓延,随即对铁牛命令道,“立刻找一间干净的屋子,备好烈酒、金疮药和干净的刀子!” “是!”铁牛不敢怠慢,立刻带人去办。 “夫君,你的伤……”萧凝霜看着李轩血流不止的肩膀,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和自责。 如果不是她刚才执意要拔箭,他也不会伤上加伤。 “皮外伤,死不了。”李轩看着她,露出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倒是你,有没有被吓到?” 萧凝霜摇了摇头,她伸出手,想要为他擦去脸上的烟灰,却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刚才,她是真的怕了。 怕他会出事,怕自己会永远失去他。 李轩握住了她冰凉颤抖的手,将她再次拉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都过去了,没事了。” 温暖的怀抱,温柔的声音,终于让萧凝霜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在李轩的胸膛,任由那压抑了许久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襟。 李轩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两人相拥在劫后余生的废墟前,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头顶是皎洁的明月。 这一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 然而,就在这片刻的温情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片火海废墟的最深处,那具被李轩一指击飞,本应早已化为焦炭的魔教头领的“尸体”,他那被烧得焦黑的手指,忽然,诡异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极度邪恶、极度疯狂的气息,正从那片火焰的中心,缓缓地,苏醒! …… 一间还算完好的偏房内,烛火通明。 柳如烟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青紫色。 李轩坐在床边,手中握着一柄被烈酒消过毒的锋利短刀,神情专注而凝重。 “可能会很疼,你忍一下。” “殿下动手便是,属下的命是您救的,便是再疼十倍,也绝不皱一下眉头。”柳如烟的声音虽然虚弱,但语气却无比坚定。 李轩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手起,刀落! 没有丝毫犹豫,他手中的短刀,快如闪电,精准地划开了柳如烟手臂上那道伤口周围已经坏死的黑肉。 “呲啦——” 刀锋过处,黑色的毒血,如同墨汁一般,喷涌而出! 柳如烟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但她硬是咬紧了牙关,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痛呼,死死地咽了回去。 站在一旁的萧凝霜,看得是心惊肉跳,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她紧紧地握着柳如烟的另一只手,想要给她一些力量。 李轩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割开腐肉,挤出毒血,敷上金创药,再用干净的布条迅速包扎。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他的额头上,也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不仅仅是体力上的消耗,更是精神上的高度集中。 “好了。”李轩收起短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毒血已经清除了大半,剩下的余毒,需要慢慢调理。这几日,你不可再动用内力。”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柳如烟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李轩一把按住。 “躺好,别动。”李轩的声音不容置喙,“你这次是为了保护凝霜才受的伤,本宫记下了。等你伤好之后,本宫会亲自指点你的武功,算是给你的奖赏。” 柳如烟闻言,眼中顿时迸发出一阵狂喜的光芒。 能得到殿下的亲自指点! 这对于任何一个习武之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无上荣光! 这比任何金银珠宝的赏赐,都要珍贵百倍! “属下……属下谢殿下隆恩!”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现在,轮到你了。” 处理完柳如烟的伤势,萧凝霜不由分说,立刻将李轩按在了椅子上。 她取过新的伤药和布条,看着李轩左肩那深可见骨,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而有些外翻的伤口,眼眶又是一红。 她的动作,比李轩温柔了千百倍。 她先用温热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和污垢,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她才将金创药,细细地,均匀地洒在伤口上。 冰凉的药粉触碰到伤口,传来一阵刺痛,李轩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弄疼你了?”萧凝霜立刻停下了动作,紧张地问道。 “没有。”李轩摇了摇头,反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看着她那双写满了心疼和担忧的眸子,轻声笑道,“被自己的娘子这般悉心照料,就算是再疼十倍,心里也是甜的。” 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让萧凝霜那张布满愁云的俏脸,瞬间飞上了一抹动人的红霞。 她嗔怪地白了李轩一眼,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低着头,继续为他包扎伤口。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温馨和暧昧。 然而,就在这片刻的宁静之中,异变陡生! “吼——!!!” 一声不似人声,充满了无尽痛苦、疯狂与怨毒的咆哮,毫无征兆地,从外面那片火海废墟之中,冲天而起! 那声音,仿佛是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鬼在嘶吼,带着一股令人灵魂颤栗的邪恶气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客栈! 房间内,正在为李轩包扎伤口的萧凝霜,手猛地一抖。 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柳如烟,脸色“唰”的一下,再次变得惨白! “怎么回事?!” 李轩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 他第一时间站起身,将萧凝霜护在身后,目光如电,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轰隆——!!!”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见客栈那片燃烧的废墟中心,猛地炸开! 无数燃烧的断木和碎石,被一股恐怖的力量,从中心向四周掀飞! 火星漫天飞舞! 在那片爆炸的中心,一个浑身燃烧着暗红色火焰,如同从地狱烈火中爬出的魔神般的身影,缓缓地,站了起来! 正是那个本应早已死去的,拜火魔教的头领! 只是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模样。 他的身体,比之前暴涨了整整一圈,浑身的肌肉虬结,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黑色,上面布满了岩浆般的赤红色裂纹。 他的双眼,已经彻底变成了两团燃烧的血色火焰,里面看不到任何理智,只有纯粹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 一股比之前强大了十倍不止的恐怖气息,从他身上疯狂地席卷开来! “是……是拜火魔教的禁术……血魔解体大法!”柳如烟看着那个怪物,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以自身精血为引,献祭灵魂给魔神,换取短暂而强大的力量!施展此术者,必将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殿下!快走!他已经不是人了,他现在就是一头只知杀戮的怪物!” “走?” 李轩看着那个浑身燃烧着魔焰的怪物,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在本宫面前,还没有人,能玩火自焚之后,还能站起来的。” “铁牛!”李轩发出一声爆喝。 “末将在!”守在门外的铁牛,立刻提着开山斧冲了进来。 “结阵!弓弩手准备!”李轩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给本宫,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射成刺猬!” “是!” 铁牛领命,立刻冲了出去。 很快,院中残存的数百名东宫卫率,便迅速结成了防御阵型,一面面巨大的铁盾,如同一堵钢铁城墙,挡在了最前面。 后排的弓弩手,也已经全部弯弓搭箭,将那闪烁着寒芒的箭头,对准了那个从火海中走出的怪物。 “放箭!” 随着铁牛一声令下! “咻咻咻咻咻!” 数百支羽箭,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化作一片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般地,朝着那魔教头领覆盖而去! 然而,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那怪物面对着足以将一支重甲骑兵都射成筛子的恐怖箭雨,竟不闪不避! 他只是仰天发出一声疯狂的咆哮,任由那些羽箭射在他的身上! “叮叮当当!” 一连串金属碰撞般的脆响传来! 那些足以洞穿铁甲的羽箭,射在他的身上,竟如同射在了最坚硬的精钢之上,纷纷被弹开,甚至连他那焦黑的皮肤,都未能射穿分毫! “这……这怎么可能!”铁牛看得是目瞪口呆。 “金刚不坏?不……”李轩微微眯起了眼睛,“是那层魔焰,护住了他的身体。” “吼!” 那怪物硬扛了一轮箭雨,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他猛地一踏地面! “轰隆!” 他脚下的地面,瞬间龟裂开来,而他整个人,则如同一头发狂的巨兽,拖着燃烧的烈焰,朝着东宫卫率的盾阵,发起了死亡冲锋! 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数十丈的距离,几乎是眨眼即至! “顶住!给老子顶住!”铁牛双目赤红,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怪物,用他那燃烧着魔焰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那堵由数十面铁盾组成的钢铁防线之上! 第166章 凤舞九天 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一柄看不见的万钧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口! 那堵由数十面玄铁重盾组成的钢铁防线,在那具燃烧着魔焰的怪物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轰——咔嚓!” 最前排的七八名东宫卫率,连人带盾,被那股无可匹敌的恐怖力量,硬生生地撞得倒飞了出去!坚固的铁盾在半空中便扭曲变形,化作致命的铁片,而那些卫率的身体,更是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胸膛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塌陷下去,人在半空,便已鲜血狂喷,气绝身亡。 防线,被撕开了一个狰狞的缺口! “吼!” 那怪物一击得手,似乎更加兴奋,他那双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眸子里,只有最纯粹的毁灭欲望。他迈开大步,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碾压一切的气势,朝着阵型内部,直冲而来! 他每一步落下,大地都为之震颤,他所过之处,无论是东宫卫率的精锐,还是那些身经百战的悍卒,都如同狂风中的麦秆,被轻易地撞飞、撕碎! “啊!” “顶住!给老子顶住!” “为了殿下!杀!” 惨叫声、怒吼声、兵刃入肉的闷响声,瞬间交织成了一曲惨烈无比的死亡交响曲。 这些东宫卫率,是大周最精锐的士兵,他们每一个,都曾在北境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他们无畏死亡,意志如钢。 可此刻,他们面对的,已经不是一个可以被战技和勇气战胜的敌人。 那是一个怪物!一个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力量无穷,刀枪不入的怪物! 一名卫率眼看同伴被那怪物的利爪撕成两半,双目瞬间赤红,他放弃了所有防御,怒吼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长枪,狠狠刺入了怪物的大腿! “噗嗤!” 长枪入肉三寸,带起一蓬黑色的毒血。 然而,那怪物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只是反手一挥! “砰!” 那名卫率的头颅,便如同一个被砸碎的西瓜,轰然爆开,红白之物,溅了周围同伴一身! “畜生!俺跟你拼了!” 铁牛看到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兵,如同草芥一般被屠戮,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瞬间布满了血丝。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将手中的开山斧舞成了一道旋风,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怪物的后心,猛劈了过去! 这一斧,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量,带着开山裂石之势! 那怪物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猛地转身,放弃了对其他士兵的屠杀,那双燃烧着血焰的眸子,死死地锁定了铁牛。 他不闪不避,竟是直接伸出那只燃烧着魔焰的利爪,迎向了铁牛那势大力沉的开山斧! “铛——!” 一声刺耳到极致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夜空! 火花四溅! 铁牛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从斧身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他那柄由百炼精钢打造的开山斧,竟在那怪物的利爪之下,被硬生生地捏出了一道清晰的爪痕! 而铁牛那庞大的身躯,也被这股巨力,震得“噔噔噔”连退了五六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吼!” 怪物一击震退铁牛,似乎觉得这个“玩具”比那些脆弱的士兵要有趣得多,他发出一声兴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再次前冲,利爪如钩,直取铁牛的咽喉! 铁牛旧力已去,新力未生,面对这快如闪电的一击,他根本来不及回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利爪,在自己的瞳孔中,不断放大! 完了! 铁牛的心中,闪过一丝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动我的人,你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个冰冷而平静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喧嚣的战场,清晰地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房间内,李轩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左肩的伤口,依旧在向外渗着血,月白色的长袍,早已被染得殷红一片,触目惊心。 可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痛苦之色,只有一片漠然。 那是一种视众生为蝼蚁,视死亡如游戏的,绝对的漠然。 萧凝霜的心,猛地一紧。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真的动了杀心。 只见李轩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 下一刻,他便已经出现在了铁牛的身前,出现在了那只即将撕裂铁牛咽喉的利爪之前。 他没有出拳,也没有用掌。 他只是伸出了右手,并指如剑,朝着那只燃烧着魔焰的利爪,看似随意地,迎了上去。 又是那一指。 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天地至理的一指。 那怪物似乎也从这一指之上,感受到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那疯狂的攻势,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迟滞。 然而,已经晚了。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只有一声仿佛热刀切入牛油的轻响。 李轩的手指,竟无视了那层坚不可摧的魔焰,无视了那堪比精钢的皮肤,轻而易举地,洞穿了怪物那只无坚不摧的利爪! 黑色的毒血,如同喷泉一般,飙射而出! “吼——!!!” 一声痛苦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咆哮,从那怪物的口中,爆发出来! 这是他从出现到现在,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了疼痛! 他猛地收回受伤的手掌,另一只手,带着滔天的怒火,狠狠地朝着李轩的头顶拍下! 这一掌,势大力沉,若是拍实了,就算是一座小山,也要被拍成齑粉! 李轩却是不闪不避,左手揽住身后惊魂未定的铁牛,将他向后一推,右手,则再次并指如剑,迎着那从天而降的巨掌,逆流而上!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 “给本宫……碎!” 话音未落,他的指尖,与那燃烧着魔焰的巨掌,再次碰撞在了一起! “轰——!!!”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无息。 而是一声足以震裂苍穹的恐怖爆响! 一股肉眼可见的环形气浪,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炸开! 周围的东宫卫率,被这股气浪一冲,纷纷人仰马翻,东倒西歪! 而处于爆炸中心的那头怪物,他那只巨大的手掌,竟从中心开始,寸寸碎裂,炸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碎末! “啊啊啊啊——!” 怪物发出了此生最凄厉的惨嚎,他庞大的身躯,再也无法维持平衡,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在了那片火海废墟之中,激起漫天火星。 整个战场,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站在场中,衣袍被鲜血染红,左肩还绑着绷带,却依旧身姿挺拔,宛如神魔的年轻太子。 一指破防,一指碎掌! 这……这还是凡人能够拥有的力量吗? “殿下威武!”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冲天而起! “殿下威武!” “殿下威武!” 劫后余生的东宫卫率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宣泄着心中的激动与崇拜。 他们的太子,他们的主心骨,是战无不胜的神! 然而,李轩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他的目光,依旧冰冷地锁定在那片火海之中。 因为他能感觉到,那股邪恶而疯狂的气息,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以一种更加恐怖的速度,攀升! “吼——!!!”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那头怪物,竟再次从火海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那只被轰碎的手掌,此刻,竟在无数肉芽的蠕动之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了出来! 虽然新生的手掌,显得有些畸形和扭曲,但那上面燃烧的魔焰,却比之前更加旺盛,更加邪恶! “还没完?” 李轩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这东西的生命力,未免也太顽强了些。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身影,手持凤鸣长剑,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夫君,我来助你。” 萧凝霜看着李轩那不断渗血的伤口,清冷的凤眸之中,满是坚定与决然。 她不是花瓶。 她是镇北大将军萧渊的女儿。 她的男人在流血,她绝不能,再袖手旁观! …… 萧凝霜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李轩身旁,手中那柄凤鸣剑在火光的映照下,流转着清冽的寒芒,整个人如同一朵于烈火中绽放的雪莲,孤傲而又决绝。 李轩转过头,看着她那张写满了“与君同生共死”的俏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知道,他拦不住她。 这个平日里清冷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一旦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更何况,他也不想拦。 有妻如此,并肩作战,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好。” 李轩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浅笑,那笑容,冲淡了他脸上的煞气,多了一丝难言的温柔。 “小心些,跟在我身后。” “嗯。” 萧凝霜重重地点了点头,握着剑柄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收紧。 “吼——!” 就在两人温情对视的刹那,那头重塑了手掌的怪物,再次发起了攻击! 他似乎也知道,眼前这两个人,才是最大的威胁。他放弃了对周围士兵的屠杀,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燃烧的残影,双爪齐出,带着两道撕裂空气的漆黑爪痕,直扑李轩与萧凝霜而来! 这一次的攻击,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 “来得好!” 李轩眼中精光一闪,不退反进! 他左肩有伤,不便发力,便将全身的内力,尽数灌注于右掌之中! “龙象般若!” 一声低喝,他一掌拍出! 刹那间,风云变色! 空气中,仿佛响起了一声高亢的龙吟,与一声沉闷的象鸣! 一道凝如实质的金色掌印,凭空出现,掌印之上,隐约可见龙象虚影盘旋,带着一股镇压天地,摧毁一切的无上威势,悍然迎向了那两道漆黑的爪痕! “轰——!!!” 金色的掌印与黑色的爪痕,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恐怖的能量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院落! 地面被硬生生犁出了一道数丈长的深深沟壑,周围的断壁残垣,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尽数化为了齑粉! 那头怪物再次被震得连连后退,新生的那只手掌,再次被震得血肉模糊! 然而,李轩也同样不好受。 第167章 南疆尸毒 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另一只手,并指如剑,指尖之上,一缕金色的罡气,凝聚到了极致,散发着一股无坚不摧的锋利气息! “今日,本宫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一指……洞玄!” 话音未落,他那凝聚着无上罡气的手指,便带着一股洞穿虚空,斩灭一切的决绝之意,狠狠地,点向了那怪物胸前,凤鸣剑的剑柄之上! 他竟是要以自身的内力,通过凤鸣剑的传导,将那股毁灭性的力量,直接灌入怪物的体内,从内部,将他彻底摧毁! “不——!!!” 怪物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他发出了此生最凄厉,最绝望的咆哮! 他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摆脱李轩的钳制,但李轩的手,却如同焊死在他手腕上的铁箍,任他如何发力,都纹丝不动! “轰!” 李轩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凤鸣剑的剑柄之上! 刹那间,以凤鸣剑为中心,一道璀璨到极致的金色光芒,轰然爆发! 那光芒,圣洁而又霸道,带着一股净化一切邪祟的无上威严! “啊啊啊啊啊——!!!” 怪物在金光之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嚎! 他那庞大而坚固的魔躯,如同被烈日照耀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寸寸消融,和逐渐瓦解! 黑色的魔气,伴随着凄厉的嘶吼,不断地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逸散而出,又在接触到那金色光芒的瞬间,被彻底净化,化为虚无! 这一幕,神圣而又残酷。 宛如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明,正在审判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 最终,在一声不甘的怒吼声中,那头不可一世的怪物,连同他身上那滔天的魔焰,彻底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只留下,一柄插在地上,剑身依旧在嗡嗡作响的凤鸣剑,和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菱形晶石。 战斗,结束了。 院落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神魔乱舞般的战斗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李轩看着那颗黑色的晶石,眉头微皱,正准备上前查看。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心中,再次警兆狂鸣!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阴冷,都要致命的杀机,毫无征兆地,从一个他绝对意想不到的方向,爆射而来! 不是屋顶,不是废墟,也不是那些黑暗的角落。 而是……地下! “轰隆!” 一声巨响! 李轩脚下的地面,猛地炸开!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破土而出的毒蛇,以一种快到极致的速度,从地底钻出! 他手中,握着一柄漆黑如墨,没有任何反光的匕首,匕首之上,缭绕着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色死气! 那死气,充满了诅咒与怨毒,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感觉灵魂都要被冻结! 而那匕首的目标,不是刚刚大战过后,身受重伤的李轩。 也不是站在一旁,同样消耗巨大的萧凝霜。 而是……那个因为重伤和中毒,早已失去了战斗力,正靠在墙角,艰难喘息的……柳如烟!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这才是真正的黄雀! 之前的一切,无论是魔教死士的伏击,还是三皇子死士的截杀,甚至那头恐怖的怪物…… 全都是幌子! 他们真正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杀李轩! 而是为了消耗他,麻痹他,让他以为自己已经赢得了胜利! 然后,在他最松懈,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动这来自地底的,致命一击! 杀掉他身边最忠诚的护卫,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 这一刻,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那道从地底钻出的黑色身影,快如鬼魅,他出现得太过突然,太过出人意料,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轩,都未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柳如烟靠在墙角,本就因为失血和中毒而脸色惨白,此刻更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而瞳孔剧烈收缩! 她想躲,想反抗,可身体却因为虚弱而根本不听使唤!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缠绕着黑色死气的匕首,在自己的眼前,急剧放大! 那匕首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已经刺得她皮肤生疼。 她甚至能闻到,那上面淬着的,是足以见血封喉的剧毒! 完了。 柳如烟的心中,闪过一丝绝望。 她不怕死。 作为一名刺客,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她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不甘心,再也无法追随在那个男人的身后,为他扫平一切障碍。 更不甘心,让自己的死亡,成为殿下的一个污点,一个被敌人嘲笑的把柄。 “不!” 一声凄厉的娇喝,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不是李轩,也不是铁牛。 而是……萧凝霜! 就在那柄淬毒匕首即将刺入柳如烟咽喉的千分之一刹那,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一道惊鸿,以一种奋不顾身的决绝姿态,横插了进来! 萧凝霜! 她竟在最危急的关头,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柳如烟的身前! “噗嗤!” 匕首入肉的声音,沉闷而又清晰。 那柄漆黑的匕首,深深地,没入了萧凝霜的右肩! 黑色的死气,瞬间顺着伤口,疯狂地涌入她的体内! “凝霜!” 李轩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那个平日里清冷孤傲,视规矩礼法为一切的太子妃,竟会做出如此……刚烈的举动! 一股比刚才面对怪物时,还要狂暴百倍的怒火,轰然一声,从他的心底,彻底引爆! “你……找……死!” 李轩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足以将人神魂都碾碎的无上杀意! 他动了。 甚至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 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 下一刻,李轩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那名黑衣刺客的身后。 而他那只完好的右手,已经化作了一只金色的龙爪,死死地,扣住了那名刺客的天灵盖! 那名黑衣刺客,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 他似乎没想到,这个太子妃,竟然会为了一个区区的侍女,而舍命相护! 更没想到,李轩的反应,会快到如此地步! 他刚想抽回匕首,再次攻击,一股足以捏碎金刚的恐怖力量,便从头顶传来!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那名黑衣刺客的头颅,竟被李轩硬生生地,捏得变了形! 他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眼中的神光便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秒杀! 又是一次干脆利落的秒杀! 可这一次,李轩的心中,却没有半分快意,只有无尽的悔恨与滔天的怒火! 他一把丢开那具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尸体,身影一闪,便回到了萧凝霜的身边,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凝霜!凝霜你怎么样!”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再也没有了半分平日里的冷静与从容。 萧凝霜靠在李轩的怀里,一张绝美的俏脸,此刻已经因为剧痛和毒素的侵蚀,而变得煞白如纸。 一缕缕黑色的气丝,正顺着她右肩的伤口,不断地向着她的心脏蔓延。 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痛苦和后悔。 她看着李轩那张写满了惊慌失措的脸,看着他那双因为自己而变得通红的眼睛,竟是虚弱地,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却无比满足的笑容。 “夫君……你……你没事,就……就好……”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别说话!你不会有事的!本宫绝不会让你有事!” 李轩疯狂地嘶吼着,他伸出手,想要像刚才救治柳如烟那样,用内力为萧凝霜封住毒素的蔓延。 然而,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萧凝霜的身体,一股阴冷至极,充满了怨毒与诅咒的力量,便顺着他的指尖,反噬而来! “这是……尸咒之毒!” 李轩的心,猛地一沉!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剧毒了! 而是南疆巫蛊之术中,最恶毒,最阴狠的一种诅咒! 中咒者,神魂会被万千怨灵日夜啃噬,血肉会慢慢腐烂,最终化作一具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永世不得超生! 这种毒,寻常的内力,根本无法驱除!甚至会因为内力的介入,而加速毒素的扩散! “怎么会……怎么会是尸咒之毒……” 李轩抱着怀中气息越来越弱的妻子,感受着她身体里那不断流逝的生机,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与恐惧,瞬间将他吞噬。 他重生以来,自认算无遗策,天下尽在掌握。 可此刻,他却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 “殿下……殿下……” 就在李轩心神大乱之际,一旁虚弱的柳如烟,挣扎着开口了。 “尸咒之毒……属下……属下知道,有一个地方,或许……或许能解……” 李轩猛地回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哪里?” “南楚……拜月神教……” 柳如烟的声音,断断续续。 “传说……拜月神教的圣女,拥有净化一切邪祟的……圣洁之力……她是……唯一能解尸咒之毒的人……” 拜月神教!南楚! 李轩的心,沉到了谷底。 又是南楚! 这一切,果然都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阴谋! 他们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杀他,也不是杀柳如烟! 而是用这种最恶毒的方式,重创萧凝霜,逼他不得不前往南楚,去求那虚无缥缈的拜月圣女! 一旦他这个大周太子,踏入了南楚的国境,那便是自投罗网! 到时候,是生是死,是战是和,便全都由不得他了! 好毒的计! 好狠的心! 第168章 皇后救媳 李轩的动作,疯狂而决绝!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俯下身,滚烫的嘴唇印上了萧凝霜那冰冷的伤口,随即猛地一吸! “噗!” 一口漆黑如墨、散发着腥臭与怨毒气息的毒血,被李轩狠狠地吐在了地上,瞬间将青石板腐蚀出一个滋滋作响的小坑。 “夫君!” “殿下!” 两声凄厉的惊呼同时响起。 一道是靠在墙角,虚弱不堪的柳如烟。 另一道,则是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满脸血污的铁牛!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尊贵如太子,竟会用这种最原始,也最危险的方式,为自己的妻子吸毒! 那可是尸咒之毒!是沾之即死的南疆奇毒! “别过来!”李轩头也不回,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他双目赤红,俊朗的面容因为极致的愤怒与心痛而扭曲,他再次俯下身,对着那不断向外冒着黑气的伤口,又是一口! 第二口毒血被吸出,萧凝霜那惨白如纸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色。 有用! 李轩心中一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准备吸第三口! 然而,就在此时,他只觉得一股阴冷至极,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寒气,顺着他的唇舌,疯狂地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嘴唇,瞬间变得乌黑!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大脑,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那尸咒之毒,已经开始反噬! “殿下!不要!”铁牛发出一声悲怆的嘶吼,他再也顾不上君臣之别,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伸出,死死地抓住了李轩的肩膀,用力将他向后拖拽! “滚开!”李轩状若疯魔,反手一肘,狠狠地砸在铁牛的胸口。 铁牛被这一肘砸得气血翻涌,但他却死也不松手,那双虎目之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声音因为哽咽而变得沙哑: “殿下!您不能再吸了!再吸下去,您……您也会没命的啊!” “她若死了,本宫要这条命,又有何用!”李轩疯狂地挣扎着,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妻子体内的毒,全部吸出来!哪怕是以命换命,他也在所不惜!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力,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恐惧。 他是重生者,他是武道宗师,他自以为天下尽在掌握,可到头来,他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这份无力感,像是一把淬毒的尖刀,将他的心脏,捅得千疮百孔! “殿下!” “殿下三思啊!” 就在这时,周围那些劫后余生的东宫卫率,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扑通!扑通!” 以荆云为首,数百名浑身浴血的卫率,齐刷刷地单膝跪地,他们手中的兵器,因为主人的激动而锵然作响。 “殿下!太子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您万万不可再冒险了!” “我等愿即刻奔赴南楚,就算是将那拜月神教翻个底朝天,也定为娘娘寻回解药!” “求殿下保重龙体!大周不能没有您,东宫不能没有您啊!” 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泣血哀求,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李轩的心上。 他挣扎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着那些跪在自己面前,忠心耿耿的士兵,看着他们脸上那真挚的担忧与哀求,看着铁牛那张因为悲痛而扭曲的憨厚脸庞…… 心中的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崩”的一声,断了。 一股巨大的悲恸,瞬间将他吞噬。 他缓缓松开了挣扎的力气,任由铁牛将他拉开。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双眸已经渐渐失去神采的萧凝霜,看着她那张因为自己而变得乌黑的嘴唇…… 这个傻女人,这个平日里清冷孤傲,视规矩礼法为一切的傻女人,竟会为了一个侍女,奋不顾身地挡下那致命一刀! 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机,一点点流逝。 “啊——!!!” 李轩仰天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悔恨的咆哮,那声音,撕心裂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两行滚烫的清泪,再也无法抑制,顺着他俊朗的脸颊,潸然而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抱着萧凝霜冰冷的身体,就像是抱着一件即将破碎的稀世珍宝,身体因为巨大的悲痛而剧烈地颤抖着。 “凝霜……对不起……是夫君没用……是夫君没有保护好你……” 他将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自责。 周围的卫率们,看着他们那宛如神魔一般战无不胜的太子殿下,此刻竟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痛哭流涕,无不感同身受,纷纷低头垂泪,整个院落,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所笼罩。 “殿下……”柳如烟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张口,便是一口黑血涌出。 她自己的伤,同样不容乐观。 李轩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泪痕未干,但那双赤红的眸子,却已经被一片冰冷彻骨的决然所取代。 他不能倒下! 他的妻子,还在等着他去救! 他小心翼翼地将萧凝霜平放在地上,用自己已经染血的衣袍,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动作温柔到了极致。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 “铁牛,荆云听令!” “末将在!”两人立刻起身,躬身应答。 “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开拔,全速赶往青阳渡!”李轩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宫,要亲自去一趟南楚!” 他要去那个所谓的拜月神教,他要找到那个圣女! 如果那个圣女能救凝霜,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如果她救不了…… 那本宫,就让整个南楚,为我爱妻陪葬! 一股凛冽的杀意,从他身上轰然爆发,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铁牛和荆云心中一凛,正要领命。 然而,就在此时,客栈之外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又整齐的马蹄声! 那马蹄声,沉重如雷,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所有人都是一惊,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以为又有敌人来袭。 “戒备!”荆云厉声喝道。 然而,还不等他们布好阵型,一个尖锐而又充满了惊喜的嗓音,便已经划破了夜空,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殿下!是娘娘!是皇后娘娘的凤驾到了!” 话音未落,一支装备精良,气势森然的铁骑,便已经出现在了官道尽头。 为首的,是一辆华贵而又不失威仪的巨大凤辇,凤辇由八匹神骏的白马拉着,周围簇拥着数百名身披黑甲,手持长戈的慕容亲军! 而在那凤辇之前,一名身穿宫装,面容冷艳的女子,正策马急奔而来,正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侍女之一,水仙! *** 水仙的出现,以及她身后那面迎风招展的慕容家凤凰旗,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为之一松。 李轩紧绷的神经,也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母后? 她怎么会来这里? 还不等他想明白,那辆巨大的凤辇,便已经在一众慕容亲军的护卫下,停在了客栈的废墟之前。 车帘掀开,一道身着华贵凤袍,头戴九凤金钗,雍容华丽,却又带着一身生杀予夺无上威严的身影,缓缓走了下来。 正是大周皇后,慕容雪!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场中。 当她看到那片还在冒着黑烟的客栈废墟,看到那些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东宫卫率,看到自己儿子那身早已被鲜血染红的月白长袍,以及他嘴角那抹刺眼的乌黑…… 尤其是,当她看到躺在地上,气息奄奄,右肩插着一柄淬毒匕首,生死不知的儿媳萧凝霜时…… 慕容雪那双美丽的凤眸之中,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股比李轩之前爆发出的杀意,还要恐怖百倍的冰冷煞气,从她那娇柔的身体里,轰然席卷而出! “放肆!” 她没有歇斯底里地咆哮,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但这两个字,却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魔力,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轩在内,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仿佛天威降临,万物俯首! “水仙!琉璃!” “奴婢在!”两名同样美貌冷艳的宫装侍女,从她身后闪出,躬身领命。 “查!”慕容雪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给本宫查!从这客栈的掌柜,到背后所有牵扯之人,无论他是皇子,还是朝臣,本宫要他九族之内,鸡犬不留!” “遵命!”水仙和琉璃眼中同样闪过一丝厉芒,瞬间化作两道残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直到这时,慕容雪才快步走到李轩面前。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关心儿子的伤势,而是伸出那只保养得宜,白皙如玉的手,轻轻抚上了李轩的脸颊,用指腹,擦去了他嘴角的乌黑毒血。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但李轩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母后那微凉的指尖,正在剧烈地颤抖。 “轩儿,你做得很好。”慕容雪看着儿子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身为男人,身为太子,就该如此。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要这江山,又有何用?”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股暖流,瞬间涌入了李轩那颗早已冰冷悔恨的心。 他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母后……”李轩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眶再次泛红。 “别说话。”慕容雪打断了他,她缓缓蹲下身,看着躺在地上的萧凝霜,那双凤眸之中,充满了无尽的痛惜与愤怒。 “本宫的儿媳,大周的太子妃,竟被伤成了这个样子……好,很好!” 她缓缓站起身,转头对着凤辇的方向,冷声道:“南宫先生,有劳了。” 话音刚落,一名身穿青色长衫,须发皆白,面容清瘦,但精神矍铄,背着一个古朴药箱的老者,从凤辇的另一侧,缓缓走了下来。 他一出现,周围的空气中,都仿佛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药香。 正是大周杏林第一人,有着“医仙”之称的太医院院首,南宫远! 南宫远显然也看到了场中的惨状,他眉头紧锁,快步走到萧凝霜身边,二话不说,便蹲下身,开始为她诊治。 他先是伸手探了探萧凝霜的鼻息,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最后,伸出两根干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搭在了萧凝霜的手腕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南宫远,期待着他能带来奇迹。 李轩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南宫远是大周医术最高明的人,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那…… 良久,南宫远才缓缓收回了手,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比凝重的神色。 “怎么样?”慕容雪沉声问道。 南宫远站起身,对着慕容雪和李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娘娘,殿下,恕老臣无能。” 这一句话,让李轩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太子妃娘娘所中之毒,并非凡品,而是南疆巫蛊之术中,最歹毒的‘尸咒之毒’。”南宫远的声音,充满了凝重,“此毒,以百种至阴至毒之物,辅以刚死之人的怨气炼制而成,歹毒异常。它不仅会腐蚀人的血肉,更会侵蚀人的神魂,中咒者,七日之内,神魂便会被万千怨灵啃噬殆尽,化作一具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永世不得超生。” “老臣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阴狠的毒咒!” “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李轩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 南宫远看着李轩嘴角的乌黑,又叹了口气:“殿下刚才为娘娘吸毒,自己也染上了尸咒之毒,只是因为殿下内力深厚,暂时压制住了。但此毒如附骨之疽,寻常的内力,根本无法根除。” 他沉吟片刻,继续道:“解此毒,只有两个办法。” 李轩的眼中,瞬间重新燃起了希望:“先生请讲!” “其一,便是找到下咒之人,取其心头血为引,方可配出解药。但下咒之人,早已身死,此路,不通。” 李轩的心,又凉了半截。 “其二……”南宫远看了一眼柳如烟,缓缓道,“便是如这位姑娘所言,寻到南楚拜月神教的圣女。传说拜月神教的圣女,代代相传,拥有最圣洁的净化之力,是天下一切邪魔歪道的克星。或许,只有她的力量,才能净化太子妃娘娘体内的尸咒。” 又是拜月圣女! 唯一的希望,竟真的在那虚无缥缥缈的传说之中! 第169章 李轩南下楚国救妻 “而是要用这种方式,逼你不得不踏入南楚的国境!一旦你这个大周太子,为了求药而进入南楚,到时候,是战是和,是生是死,便全都由他说了算了!” “好一个南楚太子!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 李轩的拳头,瞬间捏得“咯咯”作响,一股滔天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一个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先生!”李轩猛地转身,看着南宫远,那双赤红的眸子里,充满了决绝,“你可能为凝霜……为太子妃,压制毒性,为本宫,争取一些时间?” 南宫远看着李轩那决然的眼神,沉吟良久,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臣可以金针封穴之法,暂时封住太子妃的心脉,减缓毒素的扩散。再加上老臣特制的‘续命丹’,或可为殿下,争取一月时间!” “一月……”李轩喃喃自语。 足够了! 他眼中寒芒一闪,猛地转身,对着铁牛和柳如烟,下达了命令。 “铁牛!柳如烟!” “属下在!” “立刻去准备!换上便装,备好快马和盘缠!一炷香之后,随本宫,亲赴南楚!” *** 夜色更深,寒意渐浓。 经过南宫远一番金针封穴,辅以丹药之后,萧凝霜那原本微弱不堪的气息,总算平稳了下来。她脸上的黑气虽然没有完全褪去,但至少不再继续蔓延,陷入了深度的昏睡之中。 李轩亲自将她抱上了那辆宽大舒适的凤辇,为她盖好锦被,深深地凝望了她许久。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那张依旧苍白却美得令人心碎的睡颜,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与愧疚。 “凝霜,等我。我一定会带拜月神教圣女回来救你。” 他俯下身,在她的额头,印下了一个滚烫的吻。 随即,他毅然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凤辇之外,皇后慕容雪正静静地等着他。 “母后,凝霜和京城,就拜托您了。”李轩对着自己的母亲,深深一拜。 “放心去吧。”慕容雪扶起了他,凤眸之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然,“京城有本宫在,翻不了天。你此去南楚,万事小心。记住,你不仅是凝霜的夫君,更是大周的太子,是慕容家未来的希望。”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块雕刻着麒麟图腾的黑色铁牌,塞到了李轩的手中。 “这是慕容家最高等级的‘麒麟令’,见此令如见家主。慕容家在南楚境内,也安插了一些暗桩,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帮到你。” 李轩紧紧握住那块还带着母后体温的铁牌,重重地点了点头。 “铁牛,如烟,我们走!” 没有再多的言语,李轩翻身上了一匹早已备好的黑色骏马。 铁牛和柳如烟也早已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江湖人士装扮,紧随其后。 “驾!” 三匹快马,如同三道离弦之箭,瞬间划破夜色,朝着南方,绝尘而去。 …… 三日之后。 大周与南楚的边境,清阳州。 与大周北境的苍凉雄浑不同,南方的土地,山清水秀,草木繁盛,充满了湿润而又温热的气息。 一座名为“望江城”的边境小城内,三道风尘仆仆的身影,牵着马,走进了城门。 正是乔装打扮后的李轩、铁牛和柳如烟三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轩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青色儒衫,扮作一位游学的富家公子,铁牛则扮作憨厚耿直的护卫,柳如烟则是一身利落的劲装,扮作贴身丫鬟。 连续三日三夜的急行军,饶是铁打的身子,也感到了一丝疲惫。 “殿下,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再打探消息吧?”铁牛摸了摸肚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嗯。”李轩点了点头。 三人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和一些酒菜。 店小二热情地将他们引到二楼临窗的一张桌子旁。 “三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小店的清蒸望江鱼,可是咱们这一绝!” 李轩随手扔过去一小块碎银子,淡淡道:“把你们的招牌菜上几样,再来一壶好茶。” “好嘞!客官您稍等!”店小二眉开眼笑地接住银子,颠颠地跑下了楼。 李轩的目光,望向了窗外。 望江城虽然不大,但因为地处边境,来往的商旅极多,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可李轩的心,却始终笼罩着一层阴云。 凝霜的毒,就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没有半分欣赏风景的心情。 “殿下,您别太担心了。”柳如烟看出他的忧虑,轻声安慰道,“我们已经到了南楚,离找到圣女,又近了一步。” 李轩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虑。 他现在要做的,是冷静。 越是危急,越要冷静。 很快,酒菜和茶水便送了上来。 李轩端起茶杯,状似无意地对那名店小二问道:“小二哥,跟你们打听个事。” “客官您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 “我们是从北方来的行商,久闻南楚之地,人杰地灵,多有奇闻异事。听说,在你们南楚,有一个叫做‘拜月神教’的,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李轩的语气,说得极为平淡随意,就像是在闲聊一般。 然而,他此话一出,异变陡生! 那名店小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眼中的热情,瞬间被一种极度的惊恐所取代!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惊慌失措地说道: “客……客官!您……您可千万别再提这个名字了!这是禁忌!是会死人的!” 他这番话,虽然声音极小,但在这嘈杂的酒楼里,却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 原本还在高声阔论、推杯换盏的周围几桌客人,竟在这一瞬间,齐刷刷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带着一丝惊惧与审视,瞟向了李轩他们这一桌。 整个二楼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诡异到了极点。 李轩心中一沉。 他知道,自己恐怕是捅了马蜂窝了。 “哦?这是为何?”李轩不动声色,继续追问道。 “客官,您就别问了!”那店小二的脸色,已经吓得煞白,他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用嘴型说话,“总之,在南楚,‘拜月神教’这四个字,比当今陛下的名讳还要禁忌!你们是外乡人,不懂规矩,小的劝你们一句,以后千万别再打听了,不然……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他像是躲避瘟神一样,再也不敢多待一秒,慌不择路地转身,匆匆跑下了楼。 随着店小二的离去,酒楼二楼那诡异的寂静,才被打破。 客人们重新开始喝酒聊天,但气氛,却再也回不到刚才的热闹。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与李轩他们这一桌,拉开了距离。 “殿下,情况似乎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柳如烟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何止是复杂。”李轩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一个能让整个南楚都讳莫如深的教派,要么,是它强大到了连皇室都忌惮的地步;要么,就是它早已被皇室,列为了头号剿灭对象。” “看这情形,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铁牛挠了挠头:“那俺们现在咋办?这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上哪打听去?” 李轩没有说话,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透过窗户,落在了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在那里,一个原本正在摆摊算命的瞎眼老者,在听到他们谈话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收起了卦幡,混入了人群之中。 而在另一个方向,一个原本在喝酒的江湖汉子,也匆匆结了账,朝着城南的方向,快步离去。 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李轩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三人结了账,离开了客栈,不紧不慢地,朝着那名江湖汉子离去的方向走去。 穿过几条繁华的街道,他们拐进了一条僻静幽深的小巷。 巷子很长,也很窄,两边是高高的院墙,头顶的天空,被挤压成了一条狭长的细线。 就在他们走到巷子中段的时候,前方的去路,被几道身影,挡住了。 而在他们的身后,巷子的入口处,也同样出现了几个人,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前后加起来,一共八个人。 八个身穿黑色劲装,腰佩弯刀,脸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的精悍男子。 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狰狞刀疤,他看着李轩三人,眼神如同在看三个死人。 一股冰冷的杀机,瞬间锁定了他们。 那刀疤脸男子缓缓上前一步,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压迫感。 “三位,胆子不小啊。” “敢在望江城,打听‘拜月神教’的下落。”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 “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来这里,打听神教的消息,究竟有何目的?” 第170章 杀!一个不留 那刀疤脸男子的声音沙哑,如同两块粗糙的砂石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巷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仿佛连风都停下了脚步。 李轩的目光,在那刀疤脸和他身后七名精悍男子的身上缓缓扫过。 他没有看他们手中的弯刀,也没有看他们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他们那粗糙黝黑,骨节异常粗大的手上。 “你们是挖矿的,还是采石的?”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从李轩的口中,轻飘飘地吐了出来。 巷子里,无论是刀疤脸众人,还是他身后的铁牛和柳如烟,都齐齐一愣。 这种剑拔弩张,生死一线的时刻,太子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那刀疤脸男子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开场,他脸上的狞笑僵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凶狠:“小子,你死到临头,还敢耍花样?” “我只是好奇。”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神情,仿佛不是在面对一群亡命之徒,而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欣赏着几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你们这双手,虎口老茧厚重,指节因常年握持重物而变形,但皮肤上,却没有矿石或石粉留下的痕迹,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和……尸气。” “这说明,你们常年从事的,是挖土的活计。而且,挖的不是普通的土,是坟土。” 李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小锤,敲在刀疤脸众人的心上。 他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 “我再猜猜。”李轩仿佛没有看到他们那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寻常的盗墓贼,求的是财,身上带的是土腥气和贪婪。而你们身上,除了土腥气,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和杀气。这说明,你们盗的,不是普通的墓,而是养着‘东西’的凶坟。你们不是为了财,而是为了……杀人。” “你们,是南楚皇室豢养的‘掘墓人’,专门负责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尸体,以及,培养一些见不得光的……杀人工具。” 李轩每说一句,刀疤脸和他身后七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当李轩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那八个人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凶狠,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惊骇! 他们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北方公子,是如何仅凭一双手,就将他们隐藏最深的身份,一语道破的! 这已经不是观察入微了,这简直是妖术!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刀疤脸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颤抖。他手中的弯刀,握得更紧了,手心处,却已经渗出了一层黏腻的汗。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李轩的语气,依旧是那般风轻云淡,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你只需要知道,你们今天,会死在这里。” “狂妄!”被李轩一语道破身份的震惊,迅速被一种恼羞成-怒的杀意所取代。刀疤脸知道,今天绝不能让眼前这三个人活着离开! 他猛地一挥手,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杀!一个不留!”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七名“掘墓人”,竟如七道离弦之箭,没有半分犹豫,瞬间暴起!他们的身法极为诡异,看似笨拙,却快得惊人,手中的弯刀,划出七道刁钻狠辣的弧线,从不同的角度,同时攻向李轩三人!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两人攻向铁牛,两人攻向柳如烟,剩下的三人,则合围李轩! “来得好!”铁牛那颗简单的脑袋想不通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打架,他从没怕过谁!他发出一声兴奋的咆哮,将背上那柄巨大的开山斧,一把抄在手中,不退反进,如同一头发狂的巨熊,迎着那两道刀光,便狠狠地劈了过去! 柳如烟更是连话都懒得说,她身形一晃,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柳叶,悄无声息地飘出。手中的日月环,在昏暗的巷道中,划出两道银色的死亡轨迹,后发先至,直取那两名攻向她的掘墓人的咽喉! 巷道之中,瞬间杀机爆闪,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面对那三柄从上、中、下三路同时袭来的弯刀,李轩却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三名掘-墓人,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唯一没有动手的刀疤脸身上,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讥讽。 “你以为,凭这几个废物,就能伤到我?” 那三名掘墓人见他如此托大,眼中凶光更盛,手中的弯刀,又快了三分! 眼看那三柄弯刀就要将李轩分尸! “滚!” 一声淡淡的,仿佛不带丝毫烟火气的低喝,从李轩的口中吐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无形的音波。 但那三名掘墓人的身体,却仿佛被一柄无形的万钧巨锤,狠狠地砸在了胸口! “噗!噗!噗!” 三声整齐划一的闷响,三道身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人在半空,便已是口喷鲜血,胸骨寸寸碎裂! 他们重重地摔落在十余丈之外的地上,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了声息。 一言,杀三人! 这神乎其技,甚至可以说是诡异到了极点的一幕,让整个巷子里的厮杀,都为之一滞! 无论是正在和铁牛硬碰硬的掘墓人,还是与柳如烟缠斗的刺客,甚至是那个站在最后,准备随时策应的刀疤脸,所有人都石化当场,用一种看鬼般的眼神,看着那个依旧负手而立,衣袂飘飘的青衫公子。 这……这到底是什么妖法? “现在,轮到你了。”李轩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落在了刀疤脸的身上。 刀疤脸的心脏,猛地一缩!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将他吞噬! 他再也没有了半分战意! 跑!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他想也不想,猛地转身,将全身的功力都灌注于双腿之上,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朝着巷子深处,疯狂逃窜! 他相信,只要自己能逃出这条巷子,混入人群,就一定能活下去! 然而,他才刚跑出两步。 一个幽幽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响起。 “我,让你走了吗?” 刀疤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回头,却看到了一张放大的,带着一丝戏谑笑意的俊朗脸庞。 李轩不知何时,竟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刀疤脸亡魂大冒,求生的本能让他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他想也不想,反手一刀,便朝着李轩的胸口,狠狠捅去! 这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最强的一刀! 然而,面对这致命的一刀,李轩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伸出了右手,并指如剑,看似随意地,朝着那刺来的刀尖,轻轻一点。 “叮!” 一声清脆得如同玉珠落盘的声响。 刀疤脸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从刀尖传来,瞬间摧毁了他所有的防御。 他手中的弯刀,寸寸碎裂! 而那股力量,余势不减,沿着他的手臂,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咔嚓!咔嚓嚓!”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密集地响起! 他的四肢,竟在这一指之下,被硬生生地,寸寸震断!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响彻整个巷道! 刀疤脸的身体,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软软地瘫倒在地,巨大的痛楚,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李轩缓缓蹲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经变成了废人的刀疤脸,声音平淡而又冰冷。 “我问,你答。” “拜月神教的圣女,在哪里?” 刀疤脸躺在地上,浑身抽搐,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他看着李轩,那双因为剧痛而凸出的眼睛里,除了恐惧,竟然还露出了一丝诡异的、解脱般的笑容。 “呵呵……呵呵呵……” 他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口吐血沫。 “你……你以为……你赢了吗?”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她……她今晚……就会成为……圣女的……祭品……” “你……永远也……救不了她……” 李轩的瞳孔,骤然一缩! 祭品? 什么意思? 他刚想上前,抓住刀疤脸的衣领,逼问清楚。 异变,再次陡生! 只见那刀疤脸的笑容,变得无比的狰狞与疯狂,他的嘴角,猛地溢出一股漆黑如墨的血液! 他竟是,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囊!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就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他的身体,竟如同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砰”的一声,轰然炸开! 血肉横飞! 一股腥臭无比的黑色毒雾,瞬间笼罩了整个巷道!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片炸开的血雾之中,一只通体漆黑,长着一对透明翅膀,形如蝎子,却又长着一张酷似婴儿脸庞的怪异毒虫,竟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振翅而起,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扑李轩的面门! 第171章 只可惜用箭之人是废物 那只人面蝎身的怪异毒虫,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它出现得太过突然,又是在刀疤脸自爆的血雾掩护之下,寻常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殿下小心!” 柳如烟和铁牛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柳如烟离得稍近,她想也不想,强行压下与对手缠斗后翻涌的气血,手中那枚刚刚收回的日环,便要再次脱手而出,去拦截那只毒蛊!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面对那直扑面门的致命毒蛊,李轩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只在自己瞳孔中不断放大的怪物,然后缓缓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食指与中指。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宛如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 就是这样两根看似毫无力量的手指,却在毒蛊即将触碰到他鼻尖的千分之一刹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和精度,闪电般地,夹住了它! “叽——!!!” 那只人面毒蛊,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啸! 它那足以洞穿铁石的尾针,疯狂地朝着李轩的手指刺去!它那锋利如刀的口器,也拼命地想要撕咬!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李轩的两根手指,仿佛是这世上最坚固的囚笼,任凭它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南疆血婴蛊?”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用刚死不久的婴儿神魂,与剧毒的黑玉蝎融合炼制而成。好歹毒的手段,好阴狠的心思。”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点评一道菜肴,而非一只足以让江湖闻风丧胆的致命毒蛊。 巷道里,剩下的那四名掘墓人,看到这一幕,已经彻底傻了。 他们的首领,死了。 他们最后的杀手锏,血婴蛊,竟然被对方……用两根手指,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夹住了? 这……这还是人吗? 恐惧,如同无边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最后的斗志。 “跑!”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剩下的四人,再也顾不上什么任务,什么命令,发一声喊,转身便朝着巷子的两个方向,疯狂逃窜! “想走?”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夹着血婴蛊的手没有动,只是屈指一弹。 “咻!” 一道无形的指风,破空而出! 那名跑在最前面的掘墓人,只觉得后心一凉,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在地,再也没了声息。 他的后心处,多出了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 而这,仅仅是开始! 李轩的手指,如同在弹奏一曲死亡的乐章,接连弹出三道指风! “咻!咻!咻!” 又是三声闷响,剩下的三名掘墓人,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应声倒地,气绝身亡。 他们的死状,与第一个人,一模一样。 弹指杀人! 而且是隔着数十丈的距离,瞬杀四名身手不凡的高手! 铁牛和柳如烟,已经彻底看呆了。 他们知道自己的殿下很强,却也万万没有想到,他竟强到了如此神鬼莫测的地步! 这已经不是武功,这是仙术! 解决了那几个杂鱼,李轩才重新将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中那只还在疯狂挣扎的血婴蛊上。 “叽叽!叽叽!” 血婴蛊似乎也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它那张酷似婴儿的脸上,竟流露出一种人性化的恐惧,口中发出阵阵哀鸣。 “现在知道怕了?”李轩冷笑一声,“晚了。” 他两指微微用力。 “啵!” 一声轻响,仿佛捏碎了一个熟透的浆果。 那只让江湖人闻之色变的南疆奇蛊,就这么被他硬生生地,捏爆了! 绿色的浆液,混合着黑色的毒血,溅射而出。 然而,那些足以腐蚀金石的毒液,在即将触碰到李轩手指的瞬间,便被一层无形的淡金色罡气,尽数蒸发,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 做完这一切,李轩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巷道,眉头却再次紧紧地锁了起来。 “殿下,您没事吧?”柳如烟快步上前,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曾褪去的震惊。 “无妨。”李轩摇了摇头,他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怎么了殿下?俺看你刚才,不是把他们都杀光了吗?”铁牛也扛着他那柄巨大的开山斧,凑了过来,一脸的崇拜和不解。 “杀光了?”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不,正主儿,还没出现。” “什么?”铁牛和柳如-烟都是一惊。 李轩没有解释,他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了巷子两侧,那高高的院墙之上,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看了这么久的戏,也该出来了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空旷的巷道中回荡。 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吹过尸体,带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铁牛和柳如烟顺着李轩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殿下,您是不是……”铁牛挠了挠头,刚想问李轩是不是感觉错了。 一个阴冷的,仿佛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忽然从那个角落里,幽幽地响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 “不愧是能让‘影子’大人都感到棘手的大周太子殿下,这份感知力,当真是……举世无双。” 随着笑声,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那院墙的阴影之中,浮现了出来。 那人身材不高,甚至有些瘦小,穿着一身最普通的黑色夜行衣,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银色面具。 他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却散发出一股比刚才那八名掘墓人加起来,还要危险百倍的气息。 那是一种,纯粹的,凝如实质的,仿佛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来的……杀气! “你是谁?”李轩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 他能感觉到,这个人,才是今晚真正的威胁。 刚才那些掘墓人,包括那只血婴蛊,都不过是开胃小菜,是用来试探他深浅的炮灰。 “我是谁,不重要。”银色面具下的声音,冰冷而又傲慢,“重要的是,我家主人,想请太子殿下,去一个地方,喝杯茶。” “你家主人?”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是南楚太子楚岳,还是我那位远在河东郡的三哥,李毅?” 银面人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显然,他没想到,李轩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看来,大周太子殿下知道的,不少啊。”银面人的声音,冷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也就省去了我不少口舌。” “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若是不去呢?” “呵呵……”银面人再次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他话音未落,巷子的四面八方,屋顶之上,院墙之后,竟同时,悄无声息地,冒出了数十道黑色的身影! 这些人,与那银面人穿着同样的服饰,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同样冰冷而又致命的杀气! 他们将整条巷子,围得水泄不通,组成了一张天罗地网! “忘了告诉太子殿下。”为首的银面人,缓缓从背后,抽出了一柄造型奇特的十字长弓,弓身漆黑,散发着幽幽的寒光。 “我家主人说,他不喜欢喝茶的时候,有太多苍蝇在耳边嗡嗡叫。” 他将一支通体血红,仿佛用鲜血浸泡过的箭矢,搭在了弓弦之上,遥遥地,对准了李轩。 “所以,还请太子殿下……一个人上路。” 那血色的箭头,在昏暗的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上面缠绕的杀机,竟让李轩都感到了一丝皮肤被刺痛的错觉。 这才是真正的杀局! 前面的一切,都只是铺垫! 对方真正的目的,是要将他从护卫身边剥离,将他一个人,带入一个未知的,充满凶险的陷阱之中! …… 银面人那句“一个人上路”,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也彻底封死了李轩所有的退路。 巷道之内,杀气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铁牛和柳如烟一左一右,将李轩护在中间,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他们都清楚,今晚,恐怕是遇到真正的硬茬子了。 光是那个为首的银面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就远在之前那个会“金刚不坏神功”的妖僧戒杀之上。 更何况,周围还埋伏着数十名同样深不可测的顶尖刺客。 “殿下,您先走!俺和柳姑娘,给您断后!”铁牛双目赤红,将巨大的开山斧横在胸前,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 柳如烟没有说话,但她手中的日月环,已经悄然旋转起来,随时准备发动雷霆一击。 “走?”李轩却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铁牛那坚实如铁的臂膀,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我的字典里,还从没有‘走’这个字。” 他越过两人,缓步上前,独自一人,面对着那数十名顶尖刺客,和他正前方,那个手持血色箭矢,杀机凛然的银面人。 “我可以跟你们走。”李轩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巷道。 银面人身后的那些黑衣刺客,闻言都是一愣。 他们本以为,会迎来一场惨烈至极的血战。 却没想到,这位传说中杀伐果决,霸道无双的大周太子,竟然……这么轻易就服软了? 就连为首的银面人,面具下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一皱。 事情,顺利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殿下!”铁牛和柳如烟更是急了。 “闭嘴。”李轩头也未回,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让两人噤若寒蝉,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不过……”李轩的话锋,猛然一转,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寒芒,“在走之前,我想知道,你们的主人,许了你们什么好处?竟能让你们这群见不得光的老鼠,有胆子来捋我的虎须?” 银面人冷哼一声:“太子殿下,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是吗?”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笑容,“我只是觉得,你们若是现在跪下,向我效忠,我能给你们的,一定比你们那藏头露尾的主人,要多得多。” “比如,这大周的万里江山,如何?”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那些黑衣刺客,一个个面面相觑,眼中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位太子,竟然在策反他们? 而且,一开口,就是许诺江山? 他疯了吗! 银面人的身体,也是猛地一震,他握着弓的手,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愤怒! 奇耻大辱! 他身为南楚最顶尖的刺客组织“影杀”的首领,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李轩!你休要猖狂!”银面人终于忍不住,直呼其名,声音里充满了暴怒,“你以为,凭你三言两语,就能动摇我‘影杀’的忠诚吗!” “影杀?”李轩的眉头,微微一挑,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原来是‘影杀’啊。我还以为是多了不得的组织,不过是一群只敢在阴沟里苟活,靠出卖主子换取荣华富贵的丧家之犬罢了。” 李轩的话,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银面人的心上! “你……找死!”银面人彻底暴怒了! 第172章 假冒南楚鬼部 “噗嗤!” 一声闷响。 血色的箭矢,毫无阻碍地,洞穿了他的咽喉。 鲜血,如同喷泉一般,飙射而出。 银面人那高大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那个不断冒着血泡的窟窿,眼中的神光,迅速黯淡下去。 他至死,都不明白。 自己,是怎么死的。 “首……首领!” “首领死了!” 剩下的数十名“影杀”刺客,看到这一幕,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随之而来的,是土崩瓦解般的恐惧! 他们的首领,死了! 被对方用自己的箭,一击反杀! 这个男人,是魔鬼! “跑!”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所有的刺客,再也没有了半分战意,如同受惊的鸟兽,发一声喊,转身便要四散奔逃!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一声仿佛来自地狱的钟声,在他们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我,让你们走了吗?” 李轩的声音,冰冷而又宏大,仿佛天神在宣读审判。 “咚!” 他一步踏出。 一股无形的,却又重如山岳的恐怖气势,以他为中心,轰然席卷了整个巷道! “领域!” 所有“影杀”的刺客,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瞬间灌满了铅汞,变得沉重无比,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比见到鬼还要惊恐的表情! 宗师! 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太子,竟然是一位……已经踏入了陆地神仙之境的……武道宗师! 他们,竟然在刺杀一位宗师? 这一刻,无尽的绝望,将他们彻底吞噬。 李轩没有再给他们任何机会。 他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像是死神的脚步,踩在每一个刺客的心脏上。 他没有出拳,也没有用剑。 他只是伸出了手,在那一个个因为恐惧和威压而无法动弹的刺客头顶,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砰!” “砰!” “砰!” 一个又一个的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一般,轰然爆开,红白之物,溅满了一地。 那场面,血腥而又诡异。 李轩就那么闲庭信步般,走过这条由尸体和鲜血铺就的巷道。 当他走到巷口时,他身后,已经再无一个活口。 巷口的风,吹起他月白色的衣角,上面,却未曾沾染上半分血迹。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边那轮被乌云遮蔽的弯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又残忍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钟声,忽然从望江城的城楼之上,响彻了整个夜空! “铛!铛!铛!” 那是……封城的警钟! 紧接着,无数的火把,从城中的四面八方亮起,无数嘈杂的脚步声和呐喊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迅速合围而来! “抓刺客!” “封锁全城!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整座望江城,在这一瞬间,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正在缓缓收紧的……牢笼! 而他们三人,就是这牢笼之中,最显眼的猎物! …… 封城的警钟,一声急过一声,如同催命的符咒,在望江城的上空凄厉地回荡。 原本还算静谧的街道,在短短数十息之间,便被无数涌动的火把和嘈杂的脚步声彻底点燃。 “快!快!封锁所有街口!” “城主有令!有北周奸细作乱,格杀勿论!” “挨家挨户地搜!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老子挖出来!” 城防军、地方巡捕、甚至还有一些穿着各色服饰,明显是江湖帮派的打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朝着李轩他们所在的这条僻静小巷,迅速收紧。 巷道之内,血腥气混合着尸体炸裂后的焦臭,令人作呕。 “殿下,怎么办?俺们被包饺子了!”铁牛将巨大的开山斧往地上一顿,发出“当”的一声闷响,他那张憨厚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悍不畏死的决然,“俺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护您和柳姑娘杀出去!” 柳如烟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地站在李轩的身侧,手中的日月环悄然旋转,那双冰冷的眸子,如同最警惕的猎豹,死死地盯着巷子的两个出口,寻找着最合适的突围时机。 然而,身处这绝境之中的李轩,脸上却没有半分慌乱。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已经近在咫尺的火光,只是伸出手,用那块还算干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手指上沾染的最后一丝血污,擦拭干净。 “慌什么?”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仿佛能安定人心的奇异魔力。 “不过是几只叫得响亮的狗罢了。” 他将那块手帕随意地丢在地上,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讥讽。 “他们以为,把笼子关上,就能困住猛虎。却不知,对猛虎而言,这笼子里的,究竟谁才是猎物。”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选择突围,也没有选择硬闯。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青烟,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竟出现在了那具被他一箭反杀的银面人首领尸体旁。 在铁牛和柳如烟不解的目光中,李轩伸出手,在那具尸体上摸索了片刻,随即,竟从其怀中,摸出了一块巴掌大小,通体由黑铁打造,上面雕刻着一只狰狞恶鬼图腾的令牌。 “殿下,这是……”柳如烟忍不住开口。 “南楚镇抚司,‘鬼部’的腰牌。”李轩将那块令牌在手中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今晚这场戏,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几分。” 南楚镇抚司,与大周的锦衣卫类似,是南楚皇室手中最锋利,也最见不得光的一把刀,专司监察、暗杀、刑讯,权势滔天。 而“鬼部”,更是镇抚司中最神秘,也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传闻“鬼部”中人,皆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每一个都身负绝技,冷血无情。 今晚这些所谓的“影杀”刺客,根本就是南楚官方的秘密力量! “殿下,他们过来了!”铁牛的低吼声,将李轩的思绪拉回。 只见巷子的两个出口,已经被数十名手持火把,身披甲胄的城防军,堵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一名校尉,看到巷道内那如同炼狱般的惨状,以及那满地的黑衣人尸体,也是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当他的目光,落在那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李轩三人身上时,眼中瞬间迸发出一股贪婪的光芒。 城主大人可是下了死命令,活捉奸细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 “弓箭手准备!”那校尉厉声喝道,手中的钢刀,遥遥指向李轩,“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本将军箭下无情!” 数十名弓箭手,瞬间弯弓搭箭,那闪烁着寒芒的箭头,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致命。 然而,面对着那数十支对准了自己的箭矢,李轩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将那块“鬼部”的腰牌,高高举起。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李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君临天下般的威压,清晰地传入了那名校尉的耳中。 那校尉本是不屑一顾,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块令牌上,那只狰狞的恶鬼图腾时,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状! 脸上的贪婪与凶狠,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鬼……鬼部令!” 他失声惊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甚至破了音! 他身后的那些士兵,虽然不认识这块令牌,但看到自己长官那副见了鬼般的模样,也都齐齐愣住了,手中的弓箭,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几分。 “你……你们……究竟是……”那校尉的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也想不通,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当朝宰相都敢暗杀的镇抚司“鬼部”的大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和人发生了火并? “我们是什么人,你还没资格知道。”李轩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现在,本官命你,立刻带着你的人,滚!” “可是……城主大人的命令是……”那校尉还想挣扎一下。 “城主?”李轩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轻蔑,“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指挥我‘鬼部’办事?” “你若再敢多言半句,信不信,明日一早,你和你全家的脑袋,就会被挂在望江城的城楼之上?”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那校尉的头顶,浇到了脚底。 他瞬间打了个哆嗦,再也不敢有半分犹豫。 镇抚司的凶名,早已深入南楚每一个官吏的骨髓! “是!是!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下官这就滚!这就滚!” 那校尉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对着李轩磕了几个头,随即猛地转身,对着身后那些还一脸懵逼的士兵,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是镇抚司的大人们在办事吗!快!撤!都给老子撤!” 一群城防军,来得快,去得更快。 不过短短片刻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一场足以致命的围剿,就这么被李轩轻描淡写地,用一块捡来的令牌,给化解了。 铁牛看得是目瞪口呆,他挠了挠头,一脸的想不通:“殿下,这……这就完了?” “当然没完。”李轩将那块令牌收回袖中,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 “他们不是想把全城当做猎场,来抓我们这几只‘兔子’吗?” “那本宫,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本宫倒要看看,今晚,这望江城,究竟谁是猎人,谁……才是猎物!”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穿透了重重夜色,最终,落在了城中心那座灯火通明,戒备森严的府邸之上。 望江城,城主府。 “与其被动地等着被咬,不如,先去敲掉这条看门狗的牙。” …… 夜色下的望江城,已然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牢笼。 街道上,火把如龙,一队队杀气腾腾的士兵和巡捕,正呼啸而过,挨家挨户地进行着粗暴的搜查。 踹门声、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喊声,混合着官兵们嚣张的喝骂,让这座本该陷入沉睡的边境小城,变成了一座喧嚣而又充满了恐惧的人间地狱。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表象之下,李轩三人,却如同三道融入了黑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穿梭在纵横交错的屋檐与巷道之间。 那块从银面人身上得来的“鬼部”腰牌,成了他们在这座城市里,最完美的通行证。 好几次,他们都与那些搜查的队伍迎面撞上,但只要李轩将那块令牌不经意地露出一角,那些原本还凶神恶煞的官兵,便会立刻像见了猫的老鼠,一个个噤若寒蝉,甚至主动为他们让开道路,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殿下,您真是神了!”铁牛跟在李轩身后,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由衷的佩服,“俺以前咋就没想到,这玩意儿比啥都好使!” “这不是神,是权势。”李轩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当你的权力,大到足以决定他人生死的时候,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在他们眼中,便都是神谕。” 柳如烟默默地跟在最后,她看着前方那个身着青衫,步履从容,仿佛不是在龙潭虎穴中穿行,而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的背影,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异彩连连。 这就是她的殿下。 无论身处何等绝境,都能闲庭信步,化腐朽为神奇。 这种运筹帷幄,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气度,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之沉沦。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城主府。 与外面那鸡飞狗跳的混乱不同,城主府内,虽然也是灯火通明,但却显得异常的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高大的院墙之上,每隔十步,便有一名手持强弓的精锐卫兵,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府邸之内,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的队伍来回穿梭,戒备森严到了极点。 第173章 刺杀 铁牛看得是目瞪口呆,他虽然力大无穷,但这等神乎其技的轻功,却是拍马也赶不上。 柳如烟则是眼中精光一闪,她同样深吸一口气,身形一晃,如同一只黑色的夜枭,紧随其后,悄无声息地翻入了墙内。 只剩下铁牛一个人,看着那高高的院墙,挠了挠头,一脸的苦恼。 就在他准备用最笨的办法,直接硬闯的时候,一只手,却从墙内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下一刻,铁牛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他那三百多斤的庞大身躯,竟被硬生生地,从墙外给“提”了进来! 当他双脚落地时,还有些晕乎乎的。 李轩松开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着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三人借着夜色和建筑的掩护,如三道鬼魅,悄无声息地,朝着城主府最深处,那间灯火最亮的书房,潜行而去。 一路上,他们避开了数队巡逻的卫兵,甚至有两次,几乎是与对方擦肩而过,但那些卫兵,却仿佛瞎了一般,对近在咫尺的三人,毫无察觉。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那间书房之外。 书房的窗户,被厚厚的窗纸糊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却能清晰地听到,里面传出的对话声。 “……大人,现在全城都已经戒严,那三个北周奸细,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他们的人头,提到您的面前!” 一个充满了谄媚与讨好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 紧接着,另一个略显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城主,不要掉以轻心。本官得到的消息,这次来的,是条大鱼。‘鬼部’的精锐,都在他手上折损殆尽,连‘血羽’大人,都……失手了。” “什么?!”那个王城主的声音,瞬间充满了震惊,“连‘血羽’大人都……这……这怎么可能?那北周奸细,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该问的,别问。”沙哑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只要记住,你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给本官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是让他们跑了,或者……让他们将望江城的消息,传了出去……你知道后果。” “是!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王城主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下官已经将城中所有的兵力都派出去了,还联络了黑龙帮和漕帮的人,三教九流,一起动手!就算是只苍蝇,也休想飞出望江城!” “嗯。”沙哑的声音,似乎满意了些,“祭坛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禀大人,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等吉时一到,便可开坛做法!那个从京城送来的‘祭品’,也已经安置妥当,绝对万无一失!” 窗外,李轩听到“祭品”二字,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冰冷彻骨的杀机! 宋清婉! 果然在这里!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对着身后的铁牛和柳如烟,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杀! 下一刻!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书房那扇由精铁包裹的厚重房门,竟被一股无可匹敌的恐怖力量,从外面,硬生生地轰碎! 木屑纷飞,烟尘弥漫! 铁牛那小山般的身影,手持开山巨斧,如同一尊从地狱爬出的魔神,第一个冲了进去! “狗官!拿命来!” 书房内,那名身穿官袍,身材肥胖的王城主,和另一名身穿黑色锦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是魂飞魄散!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这戒备森严,固若金汤的城主府内,竟然会有人,敢用如此粗暴,如此不讲道理的方式,直接杀进来! “护驾!有刺客!” 那名黑袍男子反应极快,他发出一声厉啸,身形暴退,同时,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护在了身前。 然而,他快,一道银色的光环,比他更快! 柳如烟的身影,如鬼似魅,后发先至,手中的月环,带着一道凄美的死亡弧线,直取他的咽喉! 那黑袍男子瞳孔一缩,只来得及将软剑横在胸前。 “叮!”一声脆响,他竟被那月环上蕴含的巨大力道,震得连连后退,手臂一阵发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青色的身影,已经闲庭信步般,穿过了破碎的门框,走进了书房。 李轩的目光,甚至没有看那正在和柳如烟、铁牛缠斗的两人一眼。 他的视线,越过了书案,越过了那惊慌失措的两人,最终,落在了书房内,那面挂着一副“猛虎下山图”的墙壁之上。 “把人,交出来。” 他的声音,平淡而又冰冷。 “本宫,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 “狂妄!” 那名与柳如烟缠斗的黑袍男子,听到李轩这番视他们如无物的话,不由得勃然大怒! 他乃是南楚镇抚司“鬼部”的副指挥使,杜康!一身修为,早已臻至江湖一流高手之境,平日里在南楚,无论是谁见了他,都要敬畏三分。 何曾受过这等轻视? “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拿下他!”杜康发出一声厉喝。 他话音未落,书房之内,异变陡生! 原本空无一物的房梁之上,竟悄无声息地,倒垂下四道黑色的身影! 四名与之前那些“影杀”刺客穿着同样服饰的顶尖杀手,如同四只致命的毒蜘蛛,手中的短刃,在烛火下闪烁着幽幽的绿芒,悄无声息地,朝着李轩的头顶和后心,刺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个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的肥胖城主王莽,眼中也猛地闪过一丝与他外表毫不相符的狠厉! 他竟从宽大的官袍之下,摸出了一把短小的机簧手弩,对准了李轩的后腰,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咻咻咻!” 三支淬了剧毒的弩箭,呈品字形,封死了李轩所有的退路! 天上地下,前后左右,在这一瞬间,竟形成了一个堪称完美的绝杀之局! “殿下小心!” 正在与两名府内高手酣战的铁牛,见状是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惊天怒吼,想要回身救援,却被对手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柳如烟同样被那杜康缠住,一时间也分身乏术。 杜康和王莽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狰狞笑容。 他们相信,就算是江湖顶尖的大宗师,面对这等精心策划,毫无死角的围杀,也绝对是有死无生! 然而,面对这足以致命的危机,李轩却连头都未曾回一下。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朝着地面,轻轻一跺。 “咚!”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从他脚下传出。 一股无形的,却又重如山岳的恐怖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席卷了整个书房! “领域!” 那四名从天而降的顶尖刺客,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瞬间灌满了铅汞,下坠的趋势,竟硬生生地,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 而那三支足以洞穿铁甲的淬毒弩箭,更是诡异地,悬停在了距离李轩后背不过三寸的空中,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地捏住了,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一片凝固的泥沼之中! “这……这是……宗师领域!?” 杜康那张阴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神色!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年轻得过分的北周公子,竟然会是一位……已经踏入了陆地神仙之境的……武道宗师! 完了!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遗言吗?” 李轩缓缓地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场中每一个因为恐惧而面容扭曲的敌人,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已经死去的蝼蚁。 “不!不要杀我!饶命!大人饶命!” 那个肥胖的城主王莽,第一个崩溃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中的手弩也掉落在地,对着李轩,拼命地磕头求饶。 “这一切……这一切都和我无关啊!都是杜康!都是镇抚司逼我这么做的!祭品……祭品就在墙后的密室里!我……我这就给您打开!” 他为了活命,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同伴,出卖得干干净净。 “王莽!你敢!”杜康见状,又惊又怒。 然而,他话音未落。 李轩只是随意地,屈指一弹。 “咻!” 一道无形的指风,破空而出。 那四名还被禁锢在半空中的刺客,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眉心处,便齐齐多出了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身体软软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紧接着,李轩的目光,落在了杜康的身上。 “现在,轮到你了。” 杜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自己今天,必死无疑! 一股困兽般的疯狂,涌上了他的心头! “李轩!你别得意!”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就算你杀了我,你也休想活着离开南楚!” “你以为,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杀你吗?” “你错了!大错特错!” “从你踏入望江城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成了我家殿下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那个女人,是饵!” “而你,则是引诱那条真正的大鱼,上钩的关键!” 杜康的话,让李轩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信息。 第174章 请君入瓮 然而,杜康却没有再给他追问的机会。 只见他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身上的气势,竟在瞬间暴涨了数倍! 他竟是,燃烧了自己的生命,换取了短暂的爆发! 他没有攻向李轩,而是转身,一剑刺向了那个跪在地上,还在拼命磕头求饶的城主王莽! “噗嗤!” 长剑穿心而过。 王莽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那截带血的剑尖,眼中的神光,迅速黯淡下去。 “你……你就算是死,也休想知道,我家殿下真正的计划!”杜康狞笑着,猛地拔出长剑,反手一抹,便要自刎! 他竟是要用这种方式,来保守秘密! “在本宫面前,你想死,也得问问本宫,同不同意。”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幽幽响起。 李轩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一只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捏住了他持剑的手腕。 另一只手则并指如剑,闪电般般点在了他身上数处大穴之上。 杜康只觉得全身一麻,那股刚刚燃烧起来的气血,瞬间被封死,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软软地瘫倒在地,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家殿下,真正的计划,是什么了吗?” 李轩缓缓蹲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到半分情绪。 杜康看着李轩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股比死亡还要恐怖的绝望。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将会是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的折磨。 “你……你休想……” “是吗?” 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伸出手,在那面挂着“猛虎下山图”的墙壁上,摸索了片刻,找到了一个隐秘的机关。 “轰隆隆……” 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幽深黑暗的密室。 一股阴冷潮湿,混合着淡淡血腥味的气息,从密室中扑面而来。 密室的中央,一座由黑曜石打造的诡异祭坛,赫然映入眼帘。 祭坛之上,一个身穿白色衣裙,被铁链牢牢捆绑,陷入深度昏迷的少女,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正是宋清婉! 而在那祭坛的四周,竟还摆放着四个巨大的,还在不断冒着气泡的血池! 那浓郁的血腥味,正是从那四个血池中散发出来的! 看到这一幕,李轩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终于明白,杜康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囚禁! 这是一个……请君入瓮的,血腥陷阱! 就在李轩心神被祭坛吸引的刹那,那个本已瘫软如泥,动弹不得的杜康,眼中猛地爆射出一股疯狂的精光! 他竟是冲破了李轩的穴道封锁!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不是攻向李轩,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掌,拍向了那座诡异的黑曜石祭坛! “以我之血,恭迎圣驾!” “轰——!!!” 随着他那充满了疯狂与虔诚的嘶吼,整座祭坛,竟在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刺目至极的血色光芒! 那四个血池,如同被煮沸了一般,开始剧烈地翻涌起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充满了邪恶、暴戾、与无尽怨毒的恐怖气息,正从那祭坛的深处缓缓地苏醒! …… 那刺目的血光,如同一颗在密室中引爆的太阳,瞬间吞噬了所有的烛火!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邪恶与暴戾,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从那黑曜石祭坛的深处,轰然爆发! “轰隆隆——!” 整座城主府,不,是小半个望江城,都仿佛在这股恐怖的气息之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密室之内,那四个翻涌的血池,在此刻彻底沸腾!咕噜咕噜的血泡不断炸开,粘稠的血液仿佛拥有了生命,化作四道粗大的血色触手,冲天而起,精准地缠绕在了祭坛上宋清婉的四肢之上! “啊!” 即便是身处深度昏迷,宋清婉那张清丽的俏脸上,也瞬间浮现出极致的痛苦之色。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一丝丝肉眼可见的生命精气,正顺着那四道血色触手,被源源不断地抽离,疯狂地涌入那黑曜石祭坛之中! “不好!他在用宋清婉的生魂,血祭魔神!”柳如烟失声惊呼,她曾在大周秘阁中,看到过关于南疆血祭的记载,眼前这诡异而又血腥的一幕,与那记载中的禁忌之术,何其相似! “殿下!不能让他得逞!一旦祭祀完成,宋小姐她……她会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不用她说,李轩也早已看出了这祭坛的歹毒! 他眼中杀机爆闪,身影一晃,便要冲向祭坛,阻止这血腥的仪式! 然而,那个本已自尽身亡,被李轩封住穴道的杜康,此刻竟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的笑容,张开了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挡在了李轩的面前! “呵呵……呵呵呵呵……”他口中不断涌出黑血,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快意,“李轩……你以为,我家殿下的算计,就这么简单吗?” “这个祭坛,一旦启动,便不可逆转!除非……能承受住魔神降临时的反噬之力!” “你想救她?可以啊!”杜康的笑容,变得无比的狰狞与疯狂,“那就用你的身体,去替她承受那无尽的怨毒与诅咒吧!” “这才是我家殿下,为你准备的,真正的……请君入瓮!” 说完,他的身体竟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砰”的一声,轰然炸开! 但这一次,炸开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团纯粹的,由他毕生精气神凝聚而成的血色能量,尽数涌入了那黑曜石祭坛之中,成为了催动祭坛运转的最后一把燃料! “吼——!!!” 得到了这股庞大的能量补充,祭坛之上,那股邪恶的气息,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一道由无尽的鲜血与怨气凝聚而成的,高达数丈的扭曲虚影,在祭坛上空,缓缓成形! 那虚影,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只有一双燃烧着血色火焰的巨大眼眸,和不断变幻扭曲的肢体,仿佛是由无数张痛苦哀嚎的人脸,硬生生地拼接而成! 一股足以让神魂冻结的恐怖威压,从那血影魔神的身上,轰然扩散! 铁牛和柳如烟,在这股威压之下,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撕裂,双腿一软,竟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 这就是……魔神? 这就是南楚皇室,隐藏在背后的,真正的力量?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天地变色的恐怖魔神,李轩却依旧站得笔直。 他的衣袂,在那股狂暴的气浪中猎猎作响,那张俊朗的面容,在血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平静得如同一潭万年不化的寒冰。 “装神弄鬼。” 他淡淡地,吐出了四个字。 随即,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华丽炫目的招式。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朝着那座正在疯狂吞噬宋清婉生魂的祭坛,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每走一步,身上那股属于武道宗师的无上气势,便攀升一分! 他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 他周身的空气,都因为那股庞大的威压,而变得粘稠如水! “吼!”那血影魔神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一只由纯粹的血能凝聚而成的巨大利爪,带着撕裂虚空的力量,狠狠地,朝着李轩当头拍下! 这一爪,尚未拍实,那股腥臭的恶风,便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五指张开,看似轻飘飘地,迎向了那从天而降的血色巨爪。 “找死!”看到这一幕,暗中观察的某些人,心中都同时闪过这两个字。 用肉掌去硬撼魔神之力?这和螳臂当车,有何区别?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 只见李轩那只白皙如玉的手掌,在与那血色巨爪接触的刹那,竟猛地爆发出了一阵璀璨到极致的金色光芒! “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龙吟之声,响彻整个密室! 那金光,霸道,宏大,充满了至刚至阳的无上神威! 血色的巨爪,在那璀璨的金光面前,竟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连一息的时间都未能坚持,便被硬生生地,寸寸消融,瓦解,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什么?!” 暗中,传来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呼! 而李轩,却连看都未看那消散的巨爪一眼。 他的身影,已经如鬼似魅,出现在了祭坛之旁。 他看着祭坛上,那个因为生机被大量抽离,身体已经变得有些半透明,美丽的面容上充满了无尽痛苦的宋清婉,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了一丝不忍。 “醒来。” 他伸出手指,在那四道不断抽取宋清婉生魂的血色触手之上,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也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那四道坚韧无比,仿佛与祭坛融为一体的血色触手,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般,“啵”的一声,轻而易举地,断裂了! 失去了能量的来源,祭坛上空,那尊庞大的血影魔神,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仪式,竟被他如此轻易地,就打断了! 然而,就在李轩准备伸手,将昏迷的宋清婉从祭坛上抱下来的时候。 异变,再次陡生! 那尊本该消散的血影魔神,竟猛地调转了方向,放弃了对宋清婉的侵蚀,化作一道铺天盖地的血色洪流,以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姿态,朝着李轩的身体,狠狠地灌了进去! 它竟是要……夺舍! 第175章 南楚太子 血色的洪流,铺天盖地! 那是由最纯粹的怨毒、杀戮与暴戾凝聚而成的能量,带着一股侵蚀神魂,污染一切的邪恶意志,疯狂地涌向李轩! “不好!” 柳如烟和铁牛肝胆俱裂! 他们看得分明,那血影魔神并非是要攻击李轩的肉体,而是要直接冲进他的识海,夺走他的神智,将他这具万中无一的强大肉身,变成一具只知杀戮的魔神傀儡! 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歹毒百倍! “殿下!” 两人发出一声悲怆的嘶吼,想要上前救援,却被那股狂暴的能量余波,死死地压制在原地,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道血色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毫无阻碍地,从李轩的天灵盖,狠狠地灌了进去! “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若有若无的,充满了得意与残忍的阴冷笑声,仿佛从虚空之中传来。 “李轩啊李轩,你终究还是太傲慢了!” “你以为,你打断了仪式,就赢了吗?” “你错了!这血祭之术,真正的杀招,从来就不是那个女人!” “而是你啊!” “你的这具肉身,这身惊世骇俗的修为,才是我家殿下,为你准备的,最好的……容器!” 那声音,飘忽不定,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却又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柳如烟和铁牛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们最敬爱的太子殿下,终究还是……中了敌人的奸计! 密室之内,李轩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已经被一片妖异的血色所取代,浑身上下,不断地冒出一缕缕不祥的黑气。 一股狂暴、嗜血、混乱的气息,正从他的体内,疯狂地向外扩散!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俊朗的面容,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额头之上,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狰狞的蚯蚓。 显然,他的神魂,正在与那侵入体内的血影魔神,进行着一场惨烈无比的生死搏杀! “吼!” 李轩的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低吼! 他的意识,仿佛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海洋。 无数张扭曲、哀嚎、充满了怨毒的人脸,从那血海之中浮现,化作一只只无形的手,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灵魂,想要将他的意志,彻底拖入这片绝望的深渊! “放弃吧!” “挣扎是徒劳的!” “与我融为一体!你将获得永恒的生命,无上的力量!” 一个宏大而又充满了诱惑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正是那血影魔神的声音! 它在诱惑他,在动摇他的心神! 只要李轩的意志,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他便会被这片血海,彻底吞噬,万劫不复! 然而,就在那无尽的血色即将淹没他意识的最后一刻。 李轩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道道身影。 有那个在宗人府,不顾一切为他挡刀的青梅竹马,宋清婉。 有那个在荒野客栈,为了保护他的妻子,用自己的手臂去抵挡毒刃的忠心侍女,柳如烟。 有那个在紫宸殿外,率领三千铁甲,只为给他讨一个公道的雍容母后,慕容雪。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了一张清冷绝美,却因为他而染上了尸咒之毒,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凤辇之中,生死不知的俏脸之上。 萧凝霜! 他的妻子! “凝霜……” 李轩的口中,喃喃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一股前所未有的,炽热如岩浆般的情感,轰然一声,从他灵魂的最深处,彻底引爆! “就凭你这区区一道残魂怨念,也想夺舍本宫?” “给本宫……滚出去!” 一声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怒喝,在他的识海之中,轰然炸响! 下一刻! “嗡——!” 一道比太阳还要璀璨,比神剑还要锋锐的金色光芒,自他识海的最深处,冲天而起! 那金光,不是内力,不是罡气,而是他身为两世为人,意志千锤百炼,早已坚如金刚的——精神意志! 是属于武道宗师,那不屈不挠,足以撼动天地的无上神魂! 金光所及之处,那片翻涌的血海,竟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发出了“滋滋”的声响,被硬生生地,蒸发、净化! 那些狰狞扭曲的怨灵,在金光的照耀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化为虚无! “不!这不可能!” “你……你的神魂,怎么可能如此强大!你到底是谁!” 那血影魔神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充满了恐惧的尖叫! 它感觉自己,不是在吞噬一个凡人的灵魂,而是在……挑战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明! “我是谁?” 李轩那冰冷的声音,在识海中回荡。 “我是,要你命的人!” 话音未落,那道璀璨的金光,瞬间凝聚成了一柄顶天立地的金色巨剑,带着一股斩灭万物,破灭虚空的无上剑意,狠狠地,朝着那血海的中心,斩了下去! “不——!!!” 伴随着一声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的凄厉惨嚎。 那片足以污染神魂的无边血海,连同那尊不可一世的血影魔神,竟在那一剑之下,被硬生生地,从中间,一分为二! 然后,彻底崩碎,瓦解,化作了漫天的光点,消散于无形! 外界。 密室之内。 李轩那双被血色占据的眸子,猛地恢复了清明! 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狂暴、嗜血的气息,也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带着淡淡黑气的浊气,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容,也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双眸子,却比之前,更加的深邃,更加的冰冷。 他成功了! 他竟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地,将那足以夺舍大宗师的血影魔神,给彻底炼化、磨灭了! “殿下!” 铁牛和柳如烟见状,欣喜若狂! 然而,李轩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密室的墙壁,穿透了重重的夜色,仿佛看到了那个隐藏在幕后,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黑手。 “南楚太子,楚岳。” “你,很好。” 他缓缓地站起身,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都要纯粹的杀意,从他的身上,缓缓升腾。 他伸出手,将那座黑曜石祭坛上,因为生机被抽离而陷入深度昏迷的宋清婉,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然后,他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充满了血腥与罪恶的密室。 他走到密室之外,走到那具早已冰冷的杜康尸体旁,停下了脚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不。” “这,才刚刚开始。” 他抬起脚,在那具尸体之上,重重一踏! “轰!” 一股金色的气浪,轰然爆发! 那具尸体,连同他脚下那坚硬的青石地面,竟在这一脚之下,被硬生生地,踏成了……齑粉! …… 挫骨扬灰! 李轩这一脚,不仅仅是踏碎了杜康的尸体,更是踏碎了南楚太子楚岳所有的阴谋与算计! 那股滔天的怒火与杀意,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彻底点燃! 柳如烟和铁牛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个抱着昏迷的宋清婉,背影孤绝而又充满了无尽煞气的男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是真的怒了。 那是一种,被触及了逆鳞,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后,彻底爆发的,足以毁天灭地的怒火! “殿下,我们现在……”铁牛小心翼翼地开口,他想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然而,李轩却没有回答他。 他的目光,依旧冰冷地注视着前方,那片被火光与黑暗交织的虚空,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敌人,进行着无声的对峙。 “出来吧。” 良久,李轩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 “看了这么久的戏,也该看够了。” 铁牛和柳如烟都是一愣。 还有人? 他们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可除了他们自己,和满地的尸体,以及那还在燃烧的客栈废墟,这片区域,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活物。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是李轩感觉错了的时候。 一阵清脆的,仿佛是鼓掌的声音,忽然从城主府最高的那座阁楼之上,幽幽地传了过来。 “啪!啪!啪!” “精彩!真是精彩!” 一个略显轻佻,却又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与雍容的年轻男子的声音,随之响起。 “不愧是能让本宫那位皇兄,都感到头疼的北周太子。” “这身修为,这份心性,当真是……让本宫,都有些嫉妒了啊。” 随着话音,一道身穿月白色锦袍,头戴玉冠,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的年轻身影,缓缓地,从那阁楼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他手中,摇着一柄白玉折扇,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戏剧的笑容。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渊深如海,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知是内家修为已臻化境的灰袍老者。 那两名老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那股气势,竟丝毫不下于李轩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 当看到那名年轻男子的瞬间,李轩的瞳孔,骤然一缩! 虽然他从未见过此人,但那眉宇之间,那股与生俱来的,属于皇室的贵气与傲慢,以及他刚才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 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南楚太子,楚岳?” 李轩的声音,冰冷刺骨。 “呵呵,正是本宫。” 楚岳轻笑一声,合上折扇,对着李轩,遥遥一拜,动作优雅,礼数周全,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个生死大敌,而是在会见一位许久未见的老友。 “久闻北周太子李轩,文韬武略,冠绝同代,乃是人中之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本宫在此,有礼了。”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也充满了“善意”。 但李轩,却从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深处,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如同毒蛇一般的阴冷与残忍! 第176章 愤怒是弱者的表现 楚岳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柄重达万钧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李轩的尊严之上。 跪下。 然后像一条狗一样,爬过去。 巷道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连夜风,仿佛都在这一刻,因为这极致的羞辱,而停止了流动。 “你他娘的说什么!” 第一个爆发的,是铁牛!他那张憨厚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涨成了猪肝色,双目赤红,如同一头发狂的巨熊。他再也顾不上什么敌我差距,什么宗师威压,手中的开山巨斧猛地一横,便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那个敢如此羞辱他家殿下的杂碎,劈成两半! “找死!” 楚岳身后,那两名如同雕塑般的灰袍老者,眼中同时寒芒一闪。其中一人,只是随意地抬了抬眼皮,一股无形的,却又凝如实质的恐怖气机,便如同一座看不见的大山,轰然压向铁牛! “噗!” 铁牛那小山般的身躯,连一步都未能踏出,便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他那三百多斤的庞大身躯,竟被这股气机,硬生生地压得双膝一软,“砰”的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将坚硬的青石板,都砸出了两个深深的凹陷! 仅仅一个眼神! 便重创了一名堪比江湖二流高手的悍将! 这就是南楚皇室的底蕴!这就是那两位深不可测的灰袍老者的实力! “铁牛!”柳如烟惊呼一声,她身形一晃,便要上前扶住铁牛,但那灰袍老者的气机,却如影随形,同样将她笼罩。她只觉得全身的经脉仿佛都被冻结,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那张本就苍白的俏脸,更添了几分死灰。 差距,太大了!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碾压! 楚岳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轻轻摇着手中的白玉折扇,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排演好的戏剧,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未曾动一下的李轩身上。 “李兄,你看,你的这两条狗,虽然忠心,却不太懂规矩。”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快意。 “本宫只是想请你跪下,他们却急着上来送死。你说,本宫是该成全他们呢,还是……再给他们一次,亲眼看着自己的主人,是如何像狗一样,爬到本宫面前的机会?”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地扎在李轩的心上。 李轩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怀中抱着因为生机被大量抽离而身体冰冷,陷入深度昏迷的宋清婉。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般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可如果有人能看清他的眼睛,便会发现,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深处,早已不是寒潭,而是一片正在疯狂燃烧,即将喷薄而出的……地狱岩浆! 他在忍。 他在等。 他更是在……权衡。 他想起了在宗人府那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那个不顾一切,用柔弱的肩膀为他挡住刀锋的少女。 他想起了在荒野客栈那冲天的火光中,那个为了保护他,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毒刃的忠心侍女。 他想起了在紫宸殿外,那个为了给他讨一个公道,不惜率领三千铁甲,兵围皇城的绝代母后。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了那辆还停在京郊,静静等待着他归去的凤辇之上。那里面,躺着他此生唯一的挚爱,他的妻子,那个同样为了救他的侍女柳如烟,身中尸咒之毒,至今生死不知的……萧凝霜。 她们,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们,都在等着他去救。 而现在,解药的线索,唯一的希望,就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手上。 尊严? 身为两世为人,身为一代武道宗师的尊严? 在她们的性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李轩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眸子里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杀意,所有的愤怒,都已尽数敛去,只剩下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宛如死水般的平静。 “好。” 一个字,从他的口中,轻轻吐出。 声音不大,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楚岳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身后的两名灰袍老者,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也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动容。 他们都以为,李轩会选择玉石俱焚,会选择用最惨烈的方式,来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 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殿下!不要!” 被气机压制得动弹不得的铁牛,发出一声悲怆到极致的嘶吼,虎目之中,泪水和着血水,一同滚落! 在他的心中,太子殿下是神!是战无不-胜,顶天立地的神! 神,怎么可以下跪! 柳如烟没有哭喊,但她那紧紧咬住的嘴唇,早已渗出了丝丝血迹,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李轩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昏迷的宋清婉,平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直起身,挺直了那如标枪般笔直的脊梁,最后一次,用一种平等的姿态,看向了那个站在阁楼之上,脸上带着一丝错愕与玩味的楚岳。 四目相对。 李轩的眼神,平静,淡漠,却又带着一股让楚岳都感到心悸的……疯狂。 那是一种,仿佛在说“今日你让我跪下,他日,我便让你整个南楚,跪在我脚下颤抖”的,不死不休的疯狂! 随即,李轩收回了目光。 他缓缓地,曲起了自己的双膝。 那动作,很慢,很慢。 仿佛他弯下的,不是自己的膝盖,而是整个大周的国运,是他身为一代宗师,所有的骄傲与风骨。 “咚!” 一声轻响。 却又仿佛一声惊雷,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大周太子,监国储君,一代武道宗师李轩。 跪下了。 就在这望江城冰冷的青石板上,就在他此生最大的敌人面前,就为了那两个生死不知的女人,他放下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双膝触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阁楼之上,楚岳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了一阵畅快淋漓,充满了无尽快意与满足的大笑! 他赢了! 他不仅在计谋上,赢了李轩! 更在精神上,将这个他生平最大的对手,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这种征服的快感,远比直接杀了他,要美妙一万倍! “不错,不错!李兄当真是能屈能伸,是做大事的人!”楚岳一边笑,一边抚掌赞叹,只是那话语里的讥讽与轻蔑,毫不掩饰。 他享受着李轩的屈辱,享受着铁牛和柳如烟那绝望的眼神。 他缓缓地走下阁楼,一步一步,来到了李轩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跪在自己脚下的男人,眼神如同在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李兄这份诚意,本宫看到了。” 楚岳的笑容,变得无比的恶劣。 “不过,你似乎忘了本宫的另一个要求。” “本宫让你,爬过来。” 他伸出那只穿着云纹锦靴的脚,在李轩面前的地上,轻轻地点了点,那动作,像是在召唤一只宠物。 “现在,带着你怀里那个昏迷的美人,一起爬到本宫的脚下。” 楚岳的眼中,闪烁着变态的兴奋与期待。 “本宫,想亲自检查一下,这件即将用来祭祀的‘祭品’,究竟……是何等的成色。” …… 楚岳的话,像是一把淬了剧毒的钝刀,在李轩那早已鲜血淋漓的心上,又狠狠地,来回剐蹭了数刀! 爬过去! 带着宋清婉,一起爬过去!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 这是在将他的尊严,将他身为一个男人的所有一切,都彻底地,碾碎成泥! “你……欺人太甚!” 被气机压制得动弹不得的铁牛,再次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他拼命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那股山岳般的气机,死死地压在地上,连抬起头,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李轩跪在地上,没有动。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平静如死水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楚岳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扭曲的俊美脸庞。 他没有愤怒,没有咆哮。 因为他知道,愤怒是弱者无能的表现。 他只是将眼前这张脸,将这张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深深地,深深地,刻进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他要记住。 记住今天所承受的一切。 记住这份深入骨髓的奇耻大辱。 他日他要让楚岳,让整个南楚皇室,用比这痛苦万倍的代价来偿还! “怎么?” 楚岳看着李轩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心中竟没来由地,升起了一丝寒意。 但他很快便将这丝寒意,压了下去。 他现在,是胜利者! 是掌控一切的猎人! 而李轩,不过是他笼子里,一只待宰的困兽罢了! “李兄莫非是不愿意?”楚岳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也罢,既然李兄不愿意,那本宫,也不好强人所难。”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冰冷而又充满了威胁。 “只是,本宫的耐心,是有限的。你那位身在京城的太子妃,体内的尸咒之毒,恐怕……等不了太久。” “本宫听说,那尸咒之毒一旦发作,中咒者便会化作毫无理智的行尸走肉,届时,就算是拜月圣女亲临,也回天乏术了。” “李兄,你可要想清楚了。” “是你的尊严重要,还是你那两位红颜知己的性命……更重要?”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李轩的心上。 他知道,楚岳没有在撒谎。 他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的余地。 李轩缓缓地,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 他伸出手,将地上那个因为痛苦而身体微微颤抖的宋清婉,再次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少女的身体,很轻,也很冷,仿佛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 李轩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是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然后在楚岳那充满了期待与兴奋的目光中,在铁牛和柳如烟那绝望到极致的眼神里。 李轩动了。 他的双手撑在了冰冷的,沾染着血污的青石板上。 他那双刚刚才向敌人屈服的膝盖,再次弯曲。 第177章 拜月神教 他开始像一条失去了脊梁的狗一样,拖着怀中昏迷的少女,朝着那个他此生最痛恨的敌人,一点一点地爬了过去。 每一下移动,都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每一下摩擦,都仿佛是在用最锋利的刀刃,凌迟着他的灵魂。 那段不过十余丈的距离,此刻,却仿佛成了这世上最遥远,最漫长的天堑。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煎熬。 阁楼之上,那两名一直古井无波的灰袍老者,看着这一幕,眼中也忍不住闪过了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他们见过的英雄豪杰不计其数。 宁死不屈的硬汉,他们见过。 卑躬屈膝的软蛋,他们也见过。 可像李轩这般,身负绝世武功,手握滔天权势,却能为了别人,将自己的尊严,践踏到如此地步的……他们是第一次见。 这需要的,不是勇气而是一种……近乎于自残的恐怖的意志力! 这样的人,要么是真正的圣人。 要么,就是比魔鬼还要可怕的……疯子! 终于李轩爬到了楚岳的脚下。 他没有抬头,只是将怀中的宋清婉,轻轻地,放在了地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在安放一件稀世珍宝。 “呵呵……哈哈哈哈!” 楚岳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如同死狗一般的李轩,再次爆发出了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他伸出脚,用那双名贵的云纹锦靴,轻轻地踩在了李轩的后背之上。 然后用力地,碾了碾。 “李轩啊李轩,你可曾想过,你也会有今天?” 楚岳的声音里,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胜利者的姿态。 他俯下身,蹲在李轩的面前,用那柄白玉折扇,轻轻地挑起了李轩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他想看的,是李轩眼中那屈辱、不甘、愤怒的火焰。 然而他失望了。 李轩的眼中,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死寂。 一片……比死亡,还要冰冷的死寂。 那眼神,让楚岳的心,再次没来由地一颤。 他不喜欢这种眼神。 这种眼神,让他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个失败者,而是在面对一头……蛰伏的,随时可能暴起伤人的洪荒巨兽! “哼!” 楚岳冷哼一声,收回了折扇,将心中的那丝不安强行压下。 他站起身,不再理会李轩,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宋清婉。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艳与贪婪。 “啧啧啧……不愧是能让北周太子,折腰至此的绝色佳人。” 楚岳一边感叹,一边伸出手,便要去触碰宋清婉那张苍白却依旧美得令人心颤的脸颊。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宋清婉皮肤的刹那。 一只手,一只沾染着血污却又稳定得如同磐石般的手,闪电般地伸出,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李轩! 那个匍匐在地,本该像条死狗一样的李轩! “你敢碰她一下,我现在,就让你死。” 李轩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两簇金色的,仿佛能焚尽万物的……火焰! 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却像是一道来自九幽地狱的魔咒,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足以让神魔都为之战栗的无上意志! 楚岳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仿佛被一只烧红的铁钳,死死地箍住! 一股钻心的剧痛,伴随着一股阴冷刺骨的杀意,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他脸上的血色,也在这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一阵悠扬而又空灵的,仿佛能洗涤人心的奇异笛声,毫无征兆地,从那望江城的尽头,那片连接着滔滔江水的码头方向,幽幽地传了过来。 笛声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一般清晰地穿透了这喧嚣的夜,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听到这笛声,楚岳那张因为恐惧而煞白的脸,瞬间变得无比的难看! 而他身后,那两名一直稳如泰山的灰袍老者,更是脸色剧变,其中一人,甚至失声惊呼: “不好!是她们!” “拜月神教的‘圣卫’!她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那悠扬空灵的笛声,仿佛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魔力,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那声音不似凡间之乐,更像是来自九天仙界的缥缈仙音,又仿佛是来自九幽地狱的摄魂魔咒,让人听了心神摇曳,竟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装神弄鬼!” 楚岳身后,那名被称为“玄老”的灰袍老者,猛地发出一声冷哼! 他那干瘦的身体里,竟爆发出了一股浑厚如山的恐怖气势,一股无形的音波,自他口中发出,与那悠扬的笛声,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嗡——!” 一声沉闷如钟鸣的巨响,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开! 铁牛和柳如烟,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翻涌,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而那悠扬的笛声,却只是微微一顿,便再次响起,依旧是那般空灵,那般飘渺,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音波对抗,对它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玄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沉声道:“好深厚的精神修为!来人的实力,不在我之下!” 另一名被称为“冥老”的灰袍老者,也缓缓上前一步,与玄老并肩而立,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如临大敌。 楚岳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狠狠地甩开李轩的手,也顾不上去计较刚才的失态,只是咬牙切齿地低吼道:“这群阴魂不散的疯婆子!她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李轩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楚岳,也没有去理会那诡异的笛声。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地上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宋清婉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重新抱起,用自己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青衫,将她冰冷的身体,紧紧地包裹住。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抬起头,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场中神色各异的众人。 他知道变数,来了。 而变数往往也意味着……转机! 就在此时,那悠扬的笛声,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紧接着一道道白色的身影,如同从月光中走出的精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巷道两侧的屋檐之上。 那些身影,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都穿着一身洁白如雪的素雅长袍,长袍之上,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弯精致的,散发着淡淡辉光的新月形状。 她们的脸上,都蒙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色面纱,让人看不清具体的容貌,只露出一双双清冷如月,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眸。 她们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这片夜色,融为了一体。 没有杀气,更没有威压。 但她们的存在本身,却比刚才那数十名“影杀”刺客,带来的压迫感,还要强大百倍! 因为,她们的眼神是俯视。 一种视众生为蝼蚁的,绝对的俯视。 “南楚太子,楚岳。” 为首的一名白衣女子,缓缓开口了。 她的声音,清冷如冰,也空灵如笛声,仿佛不含人间半点烟火气。 “你好大的胆子。” 她只是平平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但楚岳的身体,却是猛地一颤,那张俊美妖异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忌惮”的神色。 “月……月姬大人。” 楚岳的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那名被称为“月姬”的白衣女子,躬身一拜。 “不知月姬大人深夜驾临望江城,所为何事?若有需要,本宫定当全力相助。” 他竟是,主动放低了姿态! 堂堂南楚太子,面对一个连面容都不敢示人的神秘女子,竟然……如此的卑微? 这一幕,让李轩的心中,对这个所谓的“拜月神教”,再次提高了几分警惕。 “所为何事?” 那名叫月姬的女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同样清冷,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楚岳,你当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能瞒得过我神教的眼睛?” 她缓缓抬起那只戴着白色丝质手套的纤手,遥遥地指向了望江城码头的方向。 “你在那艘所谓的‘圣女船’上,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需要用我神教圣女的名义来做掩护?” “你在这城主府的地下,布下这等伤天害理的血祭大阵,想要召唤的,又是什么妖魔?” “你,是不是该给本座一个解释?” 月姬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楚岳的心上! 楚岳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怎么也想不通! 这些事情,都是他筹划了数年,在最隐秘的情况下进行的! 除了他最核心的几个心腹,绝不可能有外人知晓! 拜月神教的这些人,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月姬大人……您……您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事到如今,楚岳也只能死不承认。 “听不懂?” 月姬的语气,陡然变得森寒! “看来,不给你看点东西,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她话音一落,身后一名白衣教众,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由水晶打造的罗盘。 那罗盘之上,指针疯狂地旋转,最终,遥遥地,指向了李轩怀中,那个昏迷不醒的宋清婉! 同时,罗盘的中心,那块晶莹剔剔的水晶,竟猛地亮起了一阵柔和而又圣洁的白色光芒! 那光芒,与宋清婉身上,那股因为血祭而残留的邪恶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阴之体!” 月姬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爆发出了一阵难以抑制的炽热的光芒! 那是一种,看到了稀世珍宝,看到了神迹降临的狂热! “错不了!这绝对是传说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太阴之体!” “我神教复兴的希望!终于找到了!”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身后的那些白衣教众,也一个个呼吸急促,眼神狂热地看着李轩怀中的宋清婉,仿佛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李轩的心,猛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将怀中的宋清婉,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这些所谓的“拜月神教”之人,对宋清婉,抱着一种……近乎于病态的渴望! 他们的目的,恐怕,也并不单纯! 就在这时,那名被称为月姬的白衣女子,终于将她那炽热的目光,从宋清婉的身上,移开。 她缓缓地,落在了李轩的身上。 那双清冷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在李轩的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许久。 第178章 借刀 月姬那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这片死寂的血色池塘,激起了千层涟漪。 楚岳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的精彩。他先是错愕,随即是狂怒,最后,竟是化作了一丝难以抑制的讥讽。 “月姬大人,你这是……在跟本宫抢东西?”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那份属于南楚太子的雍容与傲慢,仿佛刚才那个在李轩面前失态的人,根本不是他。 “抢?”月姬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那隐藏在面纱之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楚岳,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这世间万物,只要是我拜月神教看上的,那便是我神教的。何来‘抢’之一说?” 她顿了顿,那双清冷的眸子,缓缓转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的李轩。 “本座,是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你,和他,都一样。” 这句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楚岳的脸上! 他楚岳,堂堂南楚太子,未来的南楚之主,在这个神秘女子的眼中,竟然和那个跪在他脚下,被他肆意羞辱的丧家之犬,是等同的地位? 奇耻大辱! “月姬!你不要太过分!”楚岳身后的玄老,终于忍不住,踏前一步,一股浑厚如山岳的恐怖气势,轰然爆发,直逼屋檐之上的月姬!“我家殿下敬你是神教圣卫,你却再三羞辱!莫非真以为,我南楚皇室,怕了你拜月神教不成!” 然而,面对着这足以让寻常宗师都为之色变的恐怖威压,月姬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身旁,一名同样身着白衣的女子,悄无声息地,踏前一步。 她没有释放任何气势,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朝着那股山岳般的气机,轻轻一按。 “嗡——!” 一声仿佛来自虚空的奇异嗡鸣响起。 玄老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气势,竟如同泥牛入海,在那只看似纤弱无力的玉手之下,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于无形! 玄老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能感觉到,对方用的,不是内力,不是罡气,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圣洁与净化之力的……奇异能量! 那能量,仿佛是他们这些修炼世俗武功之人的天生克星! “太阴之力……”玄老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干涩与骇然。 “现在,你们还觉得,本座在说笑吗?”月姬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那般高高在上。 楚岳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知道,今天,他遇到了真正的麻烦。 拜月神教这群疯子,竟然真的为了一个所谓的“太阴之-体”,不惜与他这个南楚太子,当场翻脸!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仿佛是个局外人一般的李轩身上。 他忽然笑了。 “好,很好。”楚岳的笑容,充满了玩味与残忍,“既然月姬大人,也看上了这件‘祭品’,那本宫,自然不能夺人所爱。” “不过……”他的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芒,“这件‘祭品’,现在,可是在李兄的手上。而且,看李兄这架势,似乎……并不愿意放手啊。” “月姬大人神通广大,不如,就由您亲自出手,从李兄的手中,将这件‘祭品’,‘请’过来如何?” 他竟是要祸水东引! 挑起拜月神教和李轩的直接冲突! 他很想看看,当这两个同样神秘,同样强大的势力,碰撞在一起的时候,究竟会是何等的精彩! 他更想看看,这个刚刚才在自己面前,放下所有尊严,跪地求饶的北周太子,在面对拜-月神教这群不讲道理的疯子时,又会是何等的狼狈! 月姬闻言,那双清冷的眸子,终于再次落在了李轩的身上。 她没有理会楚岳的挑拨,只是用一种仿佛是在审视货物的眼神,静静地看着李轩。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她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把她交给我,我救你妻子,杀你仇敌,甚至,助你登临九五。” “这笔买卖,你,不亏。” 巷道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李轩的身上。 他,俨然成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一边,是手握解药,却又将他尊严践踏至泥泞的南楚太子。 另一边,是实力深不可测,行事霸道无双,同样许以重诺的神秘神教。 他该如何选择? 跪在地上的铁牛,和被气机压制得动弹不得的柳如烟,也都紧张地看着李轩。 他们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太阴之体”是什么,但他们能感觉到,怀中的宋小姐,对于眼前这两拨人来说,都无比的重要! 这或许,是殿下唯一翻盘的机会! 李轩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阁楼上,那个一脸看好戏表情的楚岳。 也没有去看屋檐上,那个仿佛神明一般俯视着他的月姬。 他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怀中,那个因为生机被大量抽离,身体冰冷,俏脸苍白如雪的少女。 他伸出手,用那还算干净的袖口,轻轻地,擦去了她额角因为痛苦而渗出的,细密的冷汗。 他的动作,轻柔到了极点,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生怕一用-力,便会将其碰碎。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眸子,第一次,正视着屋檐之上的月姬。 他的声音,沙哑,却又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然。 “她不是货物。” “她是人。” “是我李轩,欠了天大恩情的……朋友。” “所以,你们谁,都别想从我手上,带走她。” 此言一出,满场死寂! 楚岳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月姬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也第一次,闪过了一丝错愕。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面对如此绝境,在面对他们开出的,如此诱人的条件之下,李轩,竟然会选择……拒绝! 而且,是如此干脆利落,不留任何余地的拒绝! 他疯了吗?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他竟连自己妻子的性命,都不要了吗? “李轩,你可想清楚了!”楚岳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厉声喝道,“你这是在拿你妻子的命,在赌气!” “赌气?”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理会楚岳,只是将目光,重新落在了月姬的身上。 “本宫知道,你们想要她。也知道,你们拜月神教,有救我妻子的能力。” “所以,我们来做个交易。” “交易?”月姬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本座谈交易?” “就凭,她在我手上。”李轩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也凭,只有我,能让你们,得到一个完完整整的,心甘情愿追随你们的……太阴之体。” “而不是一具,被你们强行掠走,充满了怨恨与抗拒的……行尸走肉。” 月姬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李轩的话,精准地,戳中了她的软肋! 拜月神教寻找太阴之体,是为了神教的无上大计!需要的是一个能完美融合神教圣力,心甘情愿为神教奉献一切的“圣女”,而不是一个被强迫的,充满了反抗意志的“囚徒”! 李轩,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月姬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凝重。 “很简单。”李轩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你们帮我,解决掉眼前这个,令人作呕的苍蝇。” “然后,再拿出能救我妻子的解药,以示诚意。” “事成之后,本宫,自会亲自说服她,让她明白,成为你们的圣女,是她命中注定的荣耀。” “当然……”李轩的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笑容,“她若是愿-意,本宫绝不阻拦。她若是不愿……那本宫,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强迫于她。” “这就是我的交易。” “现在,选择权在你的手上。” “月姬大人。” …… 李轩的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 他竟是要……借刀杀人! 借拜月神教这把神秘而又锋利无比的刀,去杀南楚太子楚岳! 这个想法,不可谓不疯狂!不可谓不大胆! 阁楼之上,楚岳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难看到了极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被自己逼入绝境,本该像条死狗一样摇尾乞怜的李轩,竟然还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想出如此阴狠毒辣的翻盘之计! “李轩!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挑拨离间!”楚岳厉声喝道,试图打断李-轩的节奏,“月姬大人,你可千万不要听信他的一面之词!此人狡诈如狐,最擅蛊惑人心!他这分明是想利用神教,来替他铲除异己!” 然而,屋檐之上,那名叫月姬的白衣女子,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只是静静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下方的李轩。 她在判断。 在权衡。 李轩的这个提议,对她,对整个拜月神教而言,无疑是充满了诱惑。 一个心甘情愿的“太阴之体”,其价值,远比一具被强行掠走的“躯壳”,要大上千倍万倍! 更重要的是,李轩刚才所展现出的,那神鬼莫测的实力,以及那洞悉一切的智慧,都让她生出了几分忌惮。 强抢,或许能成功。 但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甚至,可能会在争斗之中,伤到“太阴之体”的本源。 那样的结果,是她绝对无法接受的。 所以,李轩提出的“交易”,似乎成了眼下最好的选择。 只是…… “本座,凭什么相信你?”月姬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探究,“你北周太子,素来以言而无信,心狠手辣著称。本座今日若是帮你杀了楚岳,他日,你翻脸不认人,又当如何?” “呵呵……”李轩闻言,却是轻笑一声。 “月姬大人说笑了。” “本宫与你,素未谋面,谈何信任?你信的,不该是我这个人。而是……”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自己怀中,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宋清婉身上,声音变得无比的认真。 “而是她,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太阴之体’,对你们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重要到,你们是否愿意,为此赌上一把。” 一句话,再次将皮球,踢回给了月姬。 这是一场阳谋。 一场赤裸裸的,摆在台面上的阳谋。 赌的,就是拜月神教对“太阴之体”的渴望,究竟有多么的强烈! 月姬沉默了。 她身后的那些白衣教众,也一个个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们的首领,做出最终的决断。 巷道里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到了冰点。 楚岳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死死地盯着月姬,生怕她会点头答应。 他身后的玄冥二老,也早已将功力提升到了极致,随时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终于,月姬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越过了李轩,最终,落在了阁楼之上,那个脸色无比难看的楚岳身上。 “楚岳。” 她只是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但这两个字,却让楚岳的心,猛地一沉! “本座,可以不杀你。” 听到这句话,楚岳的脸上,刚刚露出一丝喜色。 第179章 太子一怒 楚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月姬竟然会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 船上的那个“圣女”,是他用来研究拜月神教力量,甚至企图复制“太阴之体”的关键! 而那个所谓的“神主”,更是他父皇,南楚皇帝,暗中布下的,用来颠覆大周,甚至反制拜月神教的,最深的底牌! 这些东西,无论哪一样泄露出去,对他,对整个南楚皇室而言,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月姬!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楚岳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欺人太甚?”月姬冷笑一声,“楚岳,你派人假扮我神教圣女,四处招摇撞骗,败坏我神教名声,又布下这等血祭邪阵,意图染指不属于你的力量。本座现在只是让你交出东西,而不是直接将你和你背后的整个南楚皇室,连根拔起,已经是看在你流着一丝皇室血脉的份上,法外开恩了。” “你,当真以为,我拜月神教,是你们凡俗皇权,可以随意揉捏的吗?”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都要圣洁,仿佛能净化万物的浩瀚威压,自月姬那娇柔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在这股威压之下,无论是楚岳,还是他身后的玄冥二老,都齐齐闷哼一声,脸色一白,竟是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强! 太强了! 这个女人的实力,远在他们的想象之上! 楚岳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今天,他栽了。 栽得彻彻底底! 他看了一眼下方,那个抱着宋清婉,一脸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李轩,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他本是猎人。 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到头来,自己,竟成了别人刀俎上的鱼肉! 而那个本该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猎物,却摇身一变,成了那个坐山观虎斗,笑到最后的……渔翁! “好……好……好!” 楚岳连说了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死死地盯着李轩,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李轩!你给本宫等着!” “今日之辱,他日,本宫必将千倍百倍地,奉还给你!”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袍,竟是不再有丝毫停留,转身,便要带着玄冥二-老,狼狈离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一个冰冷而又充满了讥讽的声音,却在他的身后,幽幽地响了起来。 “楚太子,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本宫,让你走了吗?” 楚岳的脚步,猛地一僵! 他僵硬地,缓缓地,回过头。 只见那个本该虚弱不堪,只能任人宰割的李轩,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 他怀中的宋清婉,也被他交到了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些许气力的柳如烟手上。 他缓缓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令人牙酸的骨骼爆响声。 他看着楚岳,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眸子里,再也没有了半分隐忍与克制,只剩下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滔天杀意! “刚才,你打得很爽,骂得也很爽。” “现在……” 李轩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如同魔鬼般的笑容。 “轮到我了。” 话音未落! “轰——!” 一股比玄冥二老,比月姬,比之前任何一个人,都要恐怖,都要霸道,仿佛能将这片天地都彻底倾覆的无上气势,自李轩那看似单薄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整个望江城,都仿佛在这股气势之下,剧烈地,哀鸣了起来! 楚岳的瞳孔,骤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状! 他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招惹了一个……何等恐怖的……怪物! …… 那股气势,不是内力,不是罡气,而是一种纯粹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属于武道宗师的无上意志! 在这股意志的面前,无论是楚岳那属于皇室的骄傲,还是玄冥二老那身经百战的宗师气场,都显得那般的可笑,那般的……不堪一击! “你……你……”楚岳指着李轩,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个人,而是在面对一片无边无际,充满了毁灭与死亡的……黑暗深渊! 仅仅是与之对视,他的灵魂,都仿佛要被那片深渊,彻底吞噬! “玄老!冥老!杀了他!给本宫杀了他!”楚岳终于从极度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甚至破了音! 不用他下令,玄冥二老也早已动了! 他们知道,今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面对一位已经彻底暴怒的武道宗师,任何的侥幸,都是在自寻死路! 唯有,拼死一战! “玄冰掌!” “幽冥鬼爪!” 两声低喝,同时响起! 玄老那干瘦的身体,竟在瞬间,散发出了一股足以冻结空气的恐怖寒气!他一掌拍出,一道由纯粹的玄冰真气凝聚而成的,晶莹剔透的巨大掌印,带着一股冰封万物的极寒之意,悍然轰向李轩! 而冥老的身影,则化作了一道飘忽不定的鬼影,他那双干枯的手掌,在此刻变得漆黑如墨,十指如钩,带着一股撕裂神魂的阴森鬼气,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直取李轩的心脏! 两大顶尖宗师,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同时出手! 他们联手一击的威势,足以将一座小山,都夷为平地! 屋檐之上,月姬和她身后的那些白衣教众,看到这一幕,脸色也齐齐一变! 她们虽然自信,却也自问,无法在如此恐怖的联手夹击之下,全身而退! 这个北周太子,死定了! 然而,面对着这足以毁天灭地的一击,李轩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惧色。 他甚至,连看都未曾看那两名老者一眼。 他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眸子,自始至终,都死死地,锁定在那个早已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楚岳身上! “在本宫的领域之内,你们,不过是两只稍微强壮一点的……蝼蚁罢了。” 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他的口中,幽幽响起。 话音未落,他动了。 他没有出拳,也没有用掌。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了右手,朝着那呼啸而来的玄冰掌印和幽冥鬼爪,凌空一握! “碎。” 一个字,轻轻吐出。 下一刻! “轰——咔嚓!” 一声仿佛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在所有人的耳边,轰然炸开! 只见那气势汹汹,仿佛能冰封万物的玄冰掌印,竟在距离李轩不过三尺的空中,猛地一滞! 随即,在那掌印之上,竟凭空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 紧接着,在玄老那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那道由他毕生功力凝聚而成的掌印,竟如同一个被敲碎的冰雕,“砰”的一声,轰然炸开,化作了漫天的冰晶,四散纷飞! 而另一边,冥老那足以撕裂神魂的幽冥鬼爪,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形! 他只觉得自己的手爪,仿佛陷入了一片凝固的空间之中,无论他如何催动功力,都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正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挤压着他的身体,挤压着他的灵魂! “不!这不可能!” “这是……空间法则!你……你竟然已经触碰到了……那一层境界!” 冥老发出了此生最惊骇,也最绝望的尖叫! 武道宗师,虽然强大,但终究还在“人”的范畴。 可一旦触碰到“法则”的边缘,那便意味着,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神”的领域! 那已经不是可以通过人数和功力,可以弥补的差距了! 那是生命层次的……碾压! “现在才明白?” 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太晚了。” 他那凌空一握的右手,猛地收紧! “啊——!!!” 冥老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那双无坚不摧的幽冥鬼爪,连同他的两条手臂,竟被那股无形的空间之力,硬生生地,寸寸挤压,扭曲,最终,“砰”的一声,爆成了一团血雾! “冥老!” 玄老见状,目眦欲裂! 他想也不想,转身便要逃!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他修炼了一百二十年,从未像现在这般,感觉到死亡的降临! 然而,他才刚一转身。 一个幽幽的声音,便在他的耳边,轻轻响起。 “本宫,让你走了吗?” 玄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回头,却看到了一张放大的,带着一丝戏谑笑意的俊朗脸庞。 李轩,不知何时,竟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你……” 玄老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一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拳头,便已经轻飘飘地,印在了他的胸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恐怖的气浪。 那-一拳,看起来,甚至有些软弱无力。 可玄老的身体,却是猛地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自己的胸口,依旧完好无损。 他刚想松一口气。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却从他的体内,轰然传出! 他的心脏,他的五脏六腑,他全身的经脉骨骼,竟在那一拳之下,被一股霸道绝伦的暗劲,尽数震成了……齑粉! “噗!” 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逆血,从他的口中狂喷而出。 他眼中的神光,迅速黯淡下去。 他至死,都未能明白。 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两大顶尖宗师,在短短数息之间,一个被废,一个被杀! 整个世界,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阁楼之上,那个本该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南楚太子楚岳,此刻已经彻底傻了。 他瘫软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裤裆处,一片湿热。 他竟是,被活生生地吓尿了! 第180章 拜月神教的野心 楚岳想过自己会输。 在玄冥二老被李轩如同捏死两只蚂蚁一般,一个挫骨扬灰,一个瞬息毙命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今天,踢到了一块足以将他整个南楚都砸个窟窿的铁板!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输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他更想不到,这个刚刚还在自己面前,放下所有尊严,跪地爬行的男人,在站起来之后,竟会爆发出如此毁天灭地,如同神魔降世一般的恐怖力量! “你……你不是宗师……你……你到底是谁!” 楚岳瘫软在地,他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李轩,那张俊美妖异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半分血色,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不敢置信。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那股从灵魂深处涌出的寒意,几乎要将他的血液都彻底冻结。 他引以为傲的计谋,他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布局,在这个男人的绝对力量面前,显得是那般的可笑,那般的……不堪一击! 李轩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走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楚岳的心脏之上,将他最后一点侥幸,一点一点地,踩得粉碎。 他走到楚岳的面前,缓缓蹲下身,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眸子,平静地,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这个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南楚太子。 “刚才,你问本宫,想好怎么死了吗?” 李轩的声音,很轻,很柔,仿佛是在对一个相识多年的老友,叙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现在,本宫把这句话,还给你。” “楚岳,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死亡的恐惧,终于彻底摧毁了楚岳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皇子尊严,什么太子体面,他像一条真正的,卑微到了极点的死狗,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缩着,口中发出了语无伦次的哀嚎与求饶。 “李轩!不!大周太子殿下!轩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这一切,都不是我的主意!是徐阶!是杜康!是他们!是他们蛊惑我的!我……我只是一时糊涂啊!” “求求你,看在我们都是皇室子孙的份上,饶我一命!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与你为敌了!” 他涕泪横流,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之前那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雍容气度? 屋檐之上,月姬和她身后的那些白衣教众,看着这一幕,眼中都忍不住,闪过了一丝鄙夷。 这就是南楚的太子? 这就是那个妄图染指神教圣物,与虎谋皮的枭雄? 当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李轩看着楚岳这副丑态,眼中却没有半分快意,只有无尽的冰冷与漠然。 他缓缓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楚岳的头发,将他那张沾满了鼻涕和泪水的脸,从地上,硬生生提了起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现在,知道错了?” 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可惜,晚了。” “本宫说过,血债,必要血来偿。” 他抓着楚岳头发的手,猛地用力! “砰!” 楚岳的整张脸,被他狠狠地,砸进了那片沾染着血污与尘土的青石板地里!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和楚岳那一声被压抑在喉咙里的凄厉惨嚎! 他的鼻梁骨断了。 他的牙齿,被磕掉了好几颗。 鲜血混合着尘土,瞬间糊满了他的脸,让他那张原本俊美妖异的脸,变得狰狞而又可怖! “这一砸,是替我那在西山惨死的四个护卫砸的。” 李轩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他再次抓起楚岳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然后,再次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这一砸,是替我那身中奇毒,至今生死不知的侍女柳如烟砸的。” “砰!” “这一砸,是替我那为了救我,不惜以身犯险,同样身中尸咒之毒的太子妃萧凝霜砸的!” “砰!” “这一砸,是替我那为了护我,不惜放下所有骄傲,跪在你面前的……我自己砸的!” 李轩每说一句,便狠狠地将楚岳的脸,往那坚硬的青石板上,砸上一次! 每一次撞击,都仿佛要将楚岳的整个头骨都砸得粉碎! 那血腥而又残暴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是心惊肉跳,遍体生寒! 就连铁牛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悍将,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狠! 太狠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杀人了,这分明是在用最原始,最直接,也最残忍的方式,来发泄那积压了太久的,滔天怒火! 当李轩第四次将楚岳的脸砸在地上时,这位不可一世的南楚太子,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的脸,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血肉模糊,骨骼变形,只有那双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痛苦而凸出的眼睛,还在证明,他还活着。 “嗬……嗬……” 他的口中,发出了破风箱一般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轩松开了手,任由楚岳那滩烂泥般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 他缓缓站起身,用那块早已被鲜血浸透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迹。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眸子,再次落在了屋檐之上,那名从始至-终,都未曾动一下的月姬身上。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关于解药的交易了。” 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如同地狱魔神一般,将南楚太子当成沙包一样暴打的人,根本不是他。 月姬看着下方那个浑身浴血,煞气冲天,却又偏偏带着一股掌控一切的从容与冷静的男人,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无比凝重的,名为“忌惮”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之前,还是小看了这个男人。 他的狠,不仅仅是对敌人。 更是对自己。 一个能对自己都下得去如此狠手,能将尊严和骄傲都当成武器来使用的男人,远比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要可怕一万倍! 这样的人,只能合作,绝不能为敌! “可以。” 月姬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便点了点头。 她缓缓地,从那宽大的白色袖袍之中,取出了两个一大一小,通体由羊脂白玉打造的精致瓷瓶。 “这瓶大的,里面装的,是三枚‘太阴冰魄丹’,是我神教用天山雪莲之心,辅以太阴圣泉之水,炼制七七四十九日而成,虽不能根除尸咒之毒,但却能暂时压制毒性的扩散,保你妻子一月之内,性命无忧。” 她屈指一弹,那只大一点的瓷瓶,便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精准地,飞向了李轩。 李轩伸手,稳稳接住。 他打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仿佛能洗涤神魂的冰冷清香,瞬间扑面而来。 仅仅是闻了一下,他便感觉到,自己体内因为强行吸毒而残留的那丝阴冷尸气,都仿佛被冲淡了几分。 是真药! 李轩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这瓶小的……” 月姬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里面装的,是我拜月神教的无上圣物,‘九转还魂露’。” “此露,乃是我教第一代圣女,采集九天星辰之精华,融合自身一滴本命精血,炼制而成,总共,也不过只有三滴。” “它,能活死人,肉白骨。更能……彻底净化这世间一切的阴邪诅咒。” “包括,尸咒之毒。” 此言一出,李轩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那双金色眼眸,死死地,锁定在了月姬手中那只小小的,不起眼的白玉瓷瓶之上! 那里面,装着的,是能救他妻子性命的,真正的希望! “把它,给我。” 李轩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然而,月姬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行。” 她看着李轩,那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光芒。 “这‘九转还魂露’,太过珍贵,本座,不能就这么轻易地交给你。” “除非……” 她顿了顿,缓缓地说出了一个让李轩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的条件。 “除非,你肯拜入我拜月神教,成为我神教的……圣子。” “并且,与我神教未来的圣女,也就是你怀里的这位‘太阴之体’,结为……道侣。” …… 圣子? 道侣? 月姬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轩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神秘莫测的拜月神教,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她们最终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让他堂堂大周太子,未来的大周之主,去加入她们一个来历不明,行事诡异的教派,当什么狗屁圣子? 还要让他,娶那个至今还昏迷不醒的宋清婉,当什么道侣? 滑天下之大稽! “你是在……跟本宫开玩笑吗?” 李轩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那双刚刚才恢复了些许平静的眸子里,再次燃起了两簇危险的金色火焰。 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杀意,自他身上,缓缓升腾。 他可以为了救自己的妻子,放下尊严,跪地求饶。 但他绝不可能,为了活命,而出卖自己的感情,背叛自己的婚姻! 那是他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一个丈夫最后的底线! “你看本座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月姬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李轩身上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她的语气,依旧是那般清冷,那般理所当然。 “李轩,你不要以为,本座是在羞辱你,或者是在强迫你。” “恰恰相反,本座,是在给你一个天大的机缘。” 她缓缓地从那高高的屋檐之上,飘然而下,落在了李轩的面前,与他遥遥相对。 一股淡淡的,如同雪莲般清冷,却又带着一丝奇异幽香的气息随之而来。 “你可知道,我拜月神教的圣子,意味着什么?” 月姬那双隐藏在面纱之下的清冷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李轩,声音里,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骄傲。 “那意味着,你将拥有调动我神教遍布天下的,所有力量的权力!” “那意味着,你将得到我神教传承了数千年的,无上功法与秘术的传承!” “更意味着……” 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抛出一个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疯狂的诱饵。 “你将得到,我拜月神教,倾尽全教之力的支持,助你……君临天下!” 君临天下! 好大的口气! 李轩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娇小,却仿佛能将整个天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神秘女子,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终于明白,拜月神教的图谋,究竟是什么了! 她们不是要偏安一隅,也不是要割据一方。 她们要的,是这整个天下! 她们扶持的,也不是南楚,更不是大周。 她们要扶持的,是一个能被她们完全掌控的,属于她们自己的……傀儡皇帝! 而他李轩,因为今天所展现出的,那远超世俗的强大实力,以及他那大周太子的尊贵身份,便成了她们眼中,最完美的……投资对象! 第181章 尸毒解药 到时候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只能被她们推着,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她们为他铺设好的,充满了鲜血与阴谋的帝王之路! 好深的心机! 好大的手笔! “怎么样?” 月姬看着李轩那阴晴不定的脸,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诱惑。 “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太子妃名分,换一个唾手可得的天下,这笔买卖,你不亏。” “更何况……” 她看了一眼被柳如烟抱在怀里,依旧昏迷不醒的宋清婉,声音变得更加的轻柔。 “这位宋小姐,乃是天生的‘太阴之体’,是上天赐予我神教的无上瑰宝。你若能与她结为道侣,阴阳调和,不仅能让你自身的功力,在短时间内,突破到前所未有的境界,更能让你……延年益寿,青春永驻。” “这等天大的好处,可是你在大周洛阳的那个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太子妃,给不了你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精准地,扎向李轩心中最薄弱的地方。 她不仅要用权势和力量来诱惑他,更要用这种方式,来离间他和萧凝霜之间,那坚不可摧的感情! 最毒,妇人心! “说完了吗?”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轩在听完她这番话之后,脸上的阴沉与愤怒,竟缓缓地,褪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 一种……比死亡,还要冰冷的平静。 他看着月姬,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眸子里,看不到半分被诱惑的贪婪,也看不到半分被羞辱的愤怒,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彻底冻结的……漠然。 “说完了,就该轮到本宫了。” 李轩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伸出一根手指,遥遥地,指向了月姬。 “第一,本宫的妻子,是死是活,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评头论足。” “第二,本宫的天下,本宫会自己来取,也轮不到你们这群见不得光的老鼠,来指手画脚。” “第三……” 他的声音,顿了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的,如同魔鬼般的笑容。 “本宫的人,本宫的江山,本宫的一切,都只能是本宫的。” “你,也想染指?” “你,也配?” 话音未落! “轰——!”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都要纯粹,都要霸道的无上意志,自李轩的身上,轰然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宗师领域! 在那股金色的气势之中,竟隐隐约含着一丝丝灰色的,仿佛能扭曲空间,磨灭万物的混沌气息! 那是……法则之力! 虽然还很微弱,虽然还很不稳定! 但那确确实实,是只有传说中,那些早已破碎虚空,飞升仙界的陆地神仙,才能掌握的……法则之力! 在这股力量的面前,月姬那引以为傲的,充满了圣洁与净化之力的“太阴之力”,竟如同遇到了天敌一般,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不由自主地,被压制了回去! 月姬那张隐藏在面纱之下的俏脸,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骇然”的神色! 她的身体,竟在这股力量的压迫之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 这个男人的体内,竟然还隐藏着如此恐怖的,足以颠覆整个武道认知-的……底牌!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半步神仙! 他分明就是一尊,披着人皮的……远古魔神! “现在,本宫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李轩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月姬,走了过去。 他每走一步,身上那股融合了法则之力的恐怖气势便强盛一分! 他脚下的青石板,寸寸碎裂! 他周身的空气,都因为承受不住那股庞大的威压,而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响声! “把解药,给本宫。” “或者……” 李轩走到月姬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因为极度的震惊与恐惧,而早已说不出话来的神秘女子,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笑容。 “死。” …… 死。 一个简简单单的字,从李轩的口中吐出,却仿佛带着言出法随的无上魔力。 整个巷道,不,是小半个望江城,都仿佛被这个字,彻底冻结! 空气,凝固了。 风,停下了。 就连那还在远处燃烧的客栈废墟,那熊熊的火焰,都仿佛在这股冰冷彻骨的杀意之下,不由自主地,矮了三分。 月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她那身洁白如雪的长袍,被李轩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势,吹得猎猎作响。 她那双一向清冷孤傲,视众生为蝼蚁的眸子里,此刻终于被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彻底填满! 她怕了。 她真的怕了! 她修炼拜月神教的无上秘法《太阴真经》数十年,一身修为,早已臻至当世顶尖之境,就算是面对南楚皇室那两位成名已久的玄冥二老,她也自信,能稳稳压制。 可现在,在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前,她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在面对一头……来自远古洪荒的,择人而噬的恐怖巨兽! 那股融合了“法则之力”的威压,根本就不是她这个层次的力量,可以抗衡的!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质的……绝对碾压! “你……你到底……是谁?” 月姬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再也没有了半分之前的清冷与高傲。 她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 大周皇室,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逆天到不讲道理的怪物? 这份修为,这份实力,别说是当一个太子,就算是立刻登基称帝,横扫六合,统一天下,也似乎……并非难事啊! 可他为什么,还要隐忍至今? 他图的,到底是什么? 李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眸子,冰冷漠然,仿佛在看一个随时可以捏死的有趣的玩具。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五指张开,朝着月姬的头顶,凌空一握! “嗡——!” 一股熟悉而又令人绝望的,足以碾碎一切的空间禁锢之力,瞬间将月姬和她身后那数十名白衣教众,牢牢地,锁定在了原地! 完了! 这是月姬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她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空间之力,正在疯狂地挤压着她的身体,挤压着她的神魂。 她那引以为傲的“太阴之力”,在那股霸道绝伦的法则之力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纸,连一丝一毫的反抗都做不到!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这般真切,这般……触手可及。 她甚至已经能闻到,那来自九幽地狱的,死亡的硫磺气息。 然而,就在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那最后的审判之时。 预想中的,身体被碾成齑粉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那股足以将她神魂都彻底磨灭的恐怖威压,竟在距离她不过分毫的空中,猛地一滞,停了下来。 月姬有些错愕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李轩那只足以决定她生死的手,依旧悬在半空,没有落下。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有杀意,有不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奈。 “把解药,给我。” 李轩的声音,再次响起,沙哑,却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威严。 他终究还是没有下杀手。 不是因为他心软。 而是因为他不能。 他怀里的宋清婉,还需要她们的“太阴之体”理论来救治。 他远在京城的妻子萧凝霜,更需要她们手中那唯一的“九转还魂露”,来解那无解的尸咒之毒。 他可以杀了月姬,可以杀了在场所有的拜月教众。 但他赌不起。 他不敢赌,杀了她们之后,自己还能不能找到,救活自己妻子的方法。 所以他只能忍。 哪怕心中那股想要将眼前这些算计自己,羞辱自己的人,全部撕成碎片的杀意,早已沸腾到了顶点! 月姬看着李轩那双充满了挣扎与痛苦的眸子,冰雪聪明的她,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她心中那股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恐惧,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重新掌握了主动权的,隐秘的窃喜。 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这个看似神魔一般,战无不胜的男人,终究,还是有他的软肋。 而这个软肋,就是他那些……该死的女人! “可以。” 月姬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那颗还在剧烈跳动的心,平复下来。 她重新恢复了那副清冷孤傲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个在死亡边缘疯狂徘徊的人,根本不是她。 她将手中那只装着“九转还魂露”的白玉瓷瓶,缓缓举起。 “解药,就在这里。” “但你凭什么认为,本座会把它给你?” 她的声音重新带上了一丝高高在上的意味。 虽然她依旧忌惮李轩那深不可测的实力。 但现在,她手里,握着能救活他妻子的,唯一的筹码! 她不信,李轩还敢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地,对她下杀手!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李轩的疯狂。 也低估了,一个被彻底激怒的男人,会做出何等不计后果的事情! “凭什么?” 李轩笑了。 那笑容,灿烂,阳光,仿佛能融化世间一切的冰雪。 可那笑容,落在月姬和她身后那些白衣教众的眼中,却比那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鬼,还要可怕,还要……令人心胆俱裂! “就凭……” 李轩的笑容,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粹的,足以将人的灵魂都彻底冻结的疯狂! “你们若是不给!” “本宫,现在就杀了你们!” “然后再杀光你拜月神教,在南楚境内的所有分坛!” “最后,本宫会亲自率领我大周的百万铁骑,踏平你南楚的山河,将你那所谓的‘拜月总坛’,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抹去!” 第182章 陷入 月姬将装着九转还魂露的瓷瓶递给李轩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李轩,虽然这九转还魂露能够净化尸咒之毒,但仅凭此露,还不足以彻底根除你妻子体内的毒性。” 李轩握着瓷瓶的手微微一紧:“什么意思?” “尸咒之毒乃南疆巫蛊秘术,光有解药还不够,必须要我教圣女亲自施法,以太阴之力引导,才能彻底清除毒性。否则,你妻子最多也就是多活几个月而已。” 听到这话,李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是在威胁本宫?” “不,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月姬摇头,“实话实说,我教圣女凌寒月目前就在河边的水月庵中。她一直在等待真正的太阴之体出现。现在宋姑娘既然苏醒,不如我们一同前往,让圣女为她觉醒太阴之体的同时,也教会你如何为你妻子解毒。” 李轩沉思片刻,看向怀中的宋清婉。此时宋清婉已经苏醒,正用一双清澈的眸子怯怯地看着他。 “轩哥哥…”宋清婉声音微弱,“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你安全了。”李轩轻抚她的额头,温声安慰道。 铁牛上前一步,警惕地看着月姬:“殿下,属下总觉得这女人不怀好意。” 柳如烟也皱眉道:“殿下,会不会又是陷阱?” 月姬冷笑一声:“你们以为我还敢算计他吗?刚才那一幕,我可是差点就见阎王去了。” 李轩看了看众人,最终点头:“带路。不过,若是再有半点算计…” “明白。”月姬赶紧点头,“我拿我的性命担保。” 一行人离开巷道,朝河边走去。夜色深沉,月光如水,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 远远地,就看到河边有一座古朴的庵堂,名为水月庵。庵外柳絮飞舞,清香阵阵。 “圣女就在里面。”月姬指着庵堂说道。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靠近时,李轩忽然停下脚步,眉头紧皱。 “怎么了?”月姬不解地问。 “有埋伏。”李轩冷声道,“铁牛,柳如烟,护好宋清婉。” 话音刚落,河边芦苇丛中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数十名黑衣刺客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正是应该重伤垂死的楚岳! 此时的楚岳脸色惨白,但眼中的恶毒却更加浓烈。他的脸虽然还包着纱布,但明显经过了某种秘法治疗,已经能够行动。 “李轩,你以为本太子真的会这么容易就死吗?”楚岳狞笑着说道,“本太子在南楚经营多年,岂是你能轻易撼动的?” 月姬脸色大变:“楚岳,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恢复了?” “多亏了我皇室的''血莲再生术'',虽然代价不小,但要对付你们,足够了。”楚岳舔了舔嘴唇,“月姬,你背叛本太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李轩将宋清婉护在身后,冷眼看着楚岳:“看来,本宫刚才下手还是太轻了。” “轻?”楚岳哈哈大笑,“你差点要了本太子的命,但现在,本太子要十倍奉还!” 他一挥手,埋伏的刺客立即发动攻击。这些刺客显然都经过特殊训练,配合默契,招招致命。 铁牛怒吼一声,挥动开山斧杀入敌阵。柳如烟则护着宋清婉,日月环在手中飞舞,划出道道银光。 月姬也不甘示弱,太阴之力涌动,掌中凝聚出冰冷的月华,将靠近的刺客一一击退。 然而,敌人数量太多,而且明显有备而来。很快,众人就陷入了苦战。 就在这时,楚岳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支奇异的骨笛,放在嘴边吹响。 “呜呜呜——” 诡异的笛声响起,那些原本就凶猛的刺客忽然眼中泛起红光,仿佛失去了理智,攻击更加疯狂。 “这是控心魔音!”月姬惊呼道,“楚岳,你竟然修炼了这种邪术!” 李轩眼中闪过寒光,他看着越来越多涌来的敌人,以及逐渐不支的月姬等人,终于下定决心。 “既然你们找死,那本宫就成全你们!” 李轩一声长啸,体内金色气息猛然爆发。恐怖的宗师威压瞬间笼罩全场,那些失去理智的刺客竟然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 他一步踏出,如鬼魅般出现在几名刺客面前,随手一挥,几人的脖子瞬间扭断。 “龙象般若功!” 李轩双掌齐出,金色掌影如山岳般压下,十几名刺客瞬间被压成肉泥。 楚岳见状,脸色大变,急忙后退:“不可能!你的功力怎么可能这么强!” 李轩冷笑一声,身形再次闪动,直奔楚岳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水月庵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 “住手!” 一道白色身影从庵中飞出,落在李轩和楚岳之间。来人白衣胜雪,容颜绝美,正是拜月神教的圣女——凌寒月。 凌寒月看着满地的尸体,眉头微蹙:“杀戮太重,有伤天和。” 李轩停下动作,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圣女。确实如传言所说,美若天仙,而且身上有一股出尘的气质,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圣女!”月姬惊喜地喊道,“您怎么出来了?” 凌寒月淡淡地看了一眼月姬,然后将目光转向李轩:“你就是大周太子李轩?” “正是。”李轩点头,“听说只有圣女能够彻底解除尸咒之毒?” 凌寒月的目光落在李轩怀中的宋清婉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太阴之体…果然如传言所说。” 楚岳见状,知道机会难得,立即大喊:“圣女,这李轩杀我南楚将士,还请圣女为我南楚做主!” 凌寒月冷冷地看了楚岳一眼:“楚太子,你勾结邪教,修炼邪功,已经走火入魔。我拜月神教向来不问世俗之事,但也绝不容忍邪恶横行。” 说着,她玉手一挥,一道纯净的月华击中楚岳胸口。楚岳惨叫一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树上。 “你…”楚岳口吐鲜血,不敢置信地看着凌寒月。 凌寒月收回手,对李轩说道:“太子殿下,我可以帮你治疗这位姑娘,也可以教你解除尸咒之毒的方法。但是…” “但是什么?”李轩问道。 凌寒月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我有一个条件。” 李轩看着眼前这位出尘如仙的圣女,心中警惕顿起:“什么条件?” 凌寒月雪白的纱裙在夜风中轻舞,她那双如寒潭般清冽的眸子直视李轩:“我要亲自跟你去大周,为你妻子解毒。” “圣女!”月姬大惊,“您不能离开南楚!教中还有诸多事务需要您主持!” 凌寒月摇头:“这些年来,我一直困在这小小的南楚,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而且…”她看向宋清婉,“太阴之体觉醒需要时间,我必须亲自看护,确保不出意外。” 楚岳在一旁虚弱地咒骂:“该死的贱人,你敢背叛南楚!” 凌寒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对李轩说道:“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李轩沉思片刻。让拜月神教的圣女去大周,这其中的风险不小。但眼下为了救萧凝霜,他别无选择。 “好,本宫答应你。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先为宋清婉治疗。” “自然。”凌寒月点头,“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回我的分坛吧。” 月姬立即道:“圣女说得对,楚岳虽然重伤,但他在望江城的势力不小,随时可能有援兵赶来。” 李轩看了看狼狈不堪的楚岳,心中闪过杀意。但想到还需要凌寒月的帮助,只好暂时放过他。 “走。”李轩抱起宋清婉,跟着凌寒月向深山中走去。 铁牛和柳如烟紧随其后,月姬走在最后,不时回头警戒。 经过一段山路后,众人来到一处隐蔽的山谷。谷中建有一座古朴的建筑群,正是拜月神教的分坛。 “这里就是我们的栖身之所。”凌寒月介绍道,“平时很少有外人来此。” 分坛内装饰简朴,但处处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墙上刻着各种奇异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凌寒月将众人带到一处清雅的厢房:“太子殿下,请将宋姑娘放在这里。” 李轩小心翼翼地将宋清婉放在床上。宋清婉虚弱地握住他的手:“轩哥哥,我好害怕…” “别怕,很快就会好的。”李轩轻抚她的手背安慰道。 凌寒月在一旁观察着宋清婉的状态,美眸中闪过异色:“太阴之体果然纯净,但现在还处于沉睡状态。要想彻底觉醒,需要一些时间。” “需要多久?”李轩问道。 “至少三日。”凌寒月思索着说,“这三日内,我会用太阴圣水为她洗练经脉,逐步觉醒体内的太阴之力。” 月姬在一旁补充道:“圣女的太阴圣水极其珍贵,用来洗练太阴之体,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李轩点头:“那就有劳圣女了。” “不必客气。”凌寒月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瓶,“这是太阴圣水,先给宋姑娘服下一滴。” 她小心地倒出一滴如珍珠般晶莹的液体,送到宋清婉嘴边。 宋清婉服下圣水后,脸色立即好转了许多,原本虚弱的气息也逐渐平稳下来。 “好神奇…”宋清婉轻声说道,“我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清凉的力量在流动。” 凌寒月微微一笑:“这是太阴之力在觉醒的征象。接下来这几日,你需要静心调息,不可妄动。” “我明白。”宋清婉乖巧地点头。 这时,月姬走上前来:“圣女,关于李轩妻子的解毒之法,我们是否也该详细说明一下?” 凌寒月点头,转向李轩:“太子殿下,尸咒之毒确实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能解除。除了九转还魂露外,还需要太阴月华引导。” “太阴月华?”李轩不解。 “就是在月圆之夜,借助月亮的力量,以太阴真诀引导九转还魂露的药力,才能彻底清除毒性。”凌寒月解释道,“而这个过程,必须由掌握太阴真诀的人亲自施法。” 李轩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要亲自去大周。” “正是。”凌寒月点头,“而且,这个过程需要施法者消耗大量的太阴之力,稍有不慎,施法者也会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话,李轩心中一沉:“那…” “太子殿下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全力以赴。”凌寒月淡淡道,“只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够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李轩问道。 凌寒月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想见识一下大周的繁华,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这个要求让李轩有些意外。在他想象中,这位出尘如仙的圣女应该对世俗之事毫不关心才对。 “为什么?”李轩忍不住问道。 凌寒月轻叹一声:“我从小被选为圣女,一直生活在神教之中,从未真正接触过外面的世界。这些年来,我常常想,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普通人又是如何生活的?”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向往,也带着一丝孤寂。 月姬在一旁劝道:“圣女,您是我们神教的希望,不应该有这些俗念。” 凌寒月摇头:“月姬,我虽为圣女,但也是普通女子。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吗?” 李轩看着凌寒月眼中的渴望,心中忽然有些触动。这位看似高不可攀的圣女,原来也有着和普通女子一样的心愿。 “好,本宫答应你。”李轩点头道,“等到了大周,本宫会安排你体验普通人的生活。” 凌寒月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多谢太子殿下。” 就在这时,分坛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白衣教众匆忙跑进来。 “坛主,圣女,不好了!楚岳带着数千官兵包围了我们的分坛!” 月姬脸色大变:“什么?他怎么会知道这里?” 凌寒月皱眉:“应该是有内奸泄露了位置。” 李轩冷笑一声:“看来这楚岳还真是阴魂不散。” 铁牛握紧开山斧:“殿下,咱们杀出去吧!” 柳如烟也道:“数千官兵而已,我们未必不能突围。” 然而凌寒月却摇头:“不行,宋姑娘刚刚开始治疗,现在移动对她的身体有害。” 李轩看了看床上虚弱的宋清婉,心中也是左右为难。 这时,外面传来楚岳的大喊声:“李轩,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就乖乖出来受死!” 楚岳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浓浓的得意之色。 “李轩,本太子已经调集了三千精锐,将这山谷围得水泄不通!你们插翅难飞!” 分坛内,众人脸色凝重。月姬快步走到窗边,向外望去,只见山谷四周黑压压的都是官兵,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该死,他们人数太多了。”月姬咬牙道,“而且把所有的出路都封死了。” 李轩抱着龙吟剑,眼中闪过寒光:“看来这楚岳是想要置本宫于死地。” 凌寒月走到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宋清婉,轻声道:“宋姑娘现在正是治疗的关键时刻,绝不能中断。” 宋清婉虚弱地睁开眼:“轩哥哥,都是因为我,才连累了你们…” “别胡说,这不是你的错。”李轩温声安慰,然后转向众人,“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宋清婉,其他的事情本宫来处理。” 铁牛憨厚地笑道:“殿下,大不了就跟他们拼了!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杀个痛快!” 柳如烟也道:“属下愿与殿下同生共死!” 凌寒月听着几人的对话,美眸中闪过异色。她从未见过如此团结的主仆关系,心中不由有些触动。 “其实…”凌寒月忽然开口,“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解决目前的困境。” 众人齐齐看向她。 凌寒月缓缓道:“我们拜月神教的分坛下方,有一条暗河,直通城外。只是这条路极其危险,而且…” “而且什么?”李轩急问。 “而且需要有人断后,否则一旦被发现,所有人都会死在里面。”凌寒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 第183章 麒麟令 那诡异的笛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一种令人心神颤栗的魔性,尖锐而刺耳,穿透了整个战场。 原本那些悍不畏死的南楚士兵,在听到笛声的瞬间,眼中的红光变得更加妖异,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疯狂。他们身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虬结起来,青筋暴起,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攻击速度和力量,竟在瞬间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噗嗤!” 一名拜月教的白衣教众躲闪不及,被一名士兵的长刀直接贯穿了胸膛,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惊骇。 月姬脸色铁青,她手中的月华之力虽然凌厉,但面对这些彻底沦为杀戮机器的士兵,也开始感到吃力。 “是南疆万毒门的控心魔音!”凌寒月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楚岳竟与这等邪门歪道同流合污!” 李轩将宋清婉护在身后,目光如电,扫向树林深处笛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月光之下,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悄然出现。 那是一个女子,身穿一袭紧身的红色长裙,将她那凹凸有致的火爆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她赤着一双雪白的玉足,脚踝上系着一串金色的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脆而魅惑的声响。 女子的容貌更是妖艳到了极致,一双丹凤眼眼波流转,仿佛能勾魂夺魄,朱唇一点,似笑非笑,手中握着一支碧绿色的骨笛,正是那魔音的来源。 “咯咯咯……”女子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娇笑,声音酥媚入骨,“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拜月教圣女,还有大周的太子殿下,竟然被我家小王爷逼得如此狼狈,真是让奴家大开眼界呢。”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楚岳捂着胸口,在两名士兵的搀扶下站起身,怨毒地看着李轩和凌寒月,狞笑道:“皇莆护法,你总算来了!杀了他们!给本太子将他们碎尸万段!” “皇莆弱水!”月姬看到来人,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南疆万毒门的左护法!你竟敢踏足我南楚腹地!” “月姬坛主,别来无恙啊。”皇莆弱水媚眼一挑,完全没把月姬的威胁放在眼里,“南楚的土地,可不是你拜月教一家说了算的。我们万毒门与楚太子殿下合作愉快,倒是你们拜月教,不识时务,注定要被淘汰呢。” 李轩的眼神冷了下来。 又是这种恶心的感觉。 从红衣妖女,到华服少女,再到眼前这个皇莆弱水,这些敌人仿佛都与南楚,与某些阴暗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个藏头露尾的太子,一个装神弄鬼的妖女。”李轩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正好,本宫今日一并送你们上路。” “好大的口气!”皇莆弱水娇笑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太子殿下武功盖世,奴家自然是怕得很。不过,奴家杀人,可从来不靠拳脚功夫。”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抖,一道微不可查的粉色烟雾,顺着夜风,悄无声息地飘向众人。 “小心!是她的‘七情六欲散’!”凌寒月立刻出声提醒,同时催动太阴之力,在身前形成一道冰冷的屏障,试图阻挡毒雾。 然而,那粉色烟雾诡异至极,竟能轻易穿透凌寒月的真气屏障。 铁牛和柳如烟等人只觉得鼻尖闻到一股异香,脑中瞬间一阵眩晕,眼前竟出现了各种幻象。 铁牛看到了满桌的美酒佳肴,柳如烟看到了牺牲的同伴在向她招手,就连心志坚定的月姬,眼神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哼,一群废物!”李轩一声冷喝,舌绽春雷,蕴含着龙吟虎啸之力的声音瞬间将众人从幻境中震醒。 “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宫面前班门弄斧?”李轩眼中金光一闪,磅礴的宗师气机轰然爆发,那飘来的粉色毒雾竟被他强大的气场直接震散! 皇莆弱水脸上的媚笑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的“七情六欲散”乃是精神与毒素结合的奇毒,无形无质,专门针对人的心神,就算是同级别的宗师,稍不注意也会中招,没想到竟被李轩一声断喝就给破了。 “有点意思。”皇莆弱水舔了舔红唇,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更加兴奋,“看来太子殿下,确实是个值得奴家认真对待的男人。” 她话音一转,笛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笛声不再是控制士兵,而是变得尖锐而急促。 “嘶嘶——” 四周的草丛中,忽然传来密密麻麻的爬行声。 下一刻,无数色彩斑斓的毒蛇、蜈蚣、蝎子、蜘蛛,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黑压压的一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是蛊虫!”月姬惊呼。 这些毒虫眼中都泛着与那些士兵一样的红光,显然都已被皇莆弱水所控制。 “咯咯咯,太子殿下,尝尝奴家这些小宝贝的厉害吧!”皇莆弱水娇笑着,指挥着无穷无尽的毒虫大军,向众人发起了攻击。 铁牛挥舞着开山斧,每一斧下去都能砸死一大片毒虫,但毒虫的数量实在太多,根本杀之不尽。 柳如烟的日月环飞舞,形成一道银色光圈,护住身边的宋清婉,但也不断有毒虫试图突破她的防御。 “殿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柳如烟急道。 李轩眼神冰冷,他知道,擒贼先擒王。 “你们护好清婉!”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动,如一道金色闪电,竟直接无视了那无穷无尽的毒虫,朝着皇莆弱水本人暴冲而去! 他所过之处,强大的护体罡气将所有靠近的毒虫全部震成血雾,在虫潮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死亡通道。 皇莆弱水见状,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慌。 她没想到李轩竟如此生猛,完全不惧她的万毒大军。 “拦住他!”她尖声叫道。 楚岳指挥着身边的亲卫和那些被控制的士兵,疯狂地冲向李轩,试图为皇莆弱水争取时间。 “挡我者死!” 李轩一声怒吼,双掌齐出。 “龙象般若功!” 金色的掌影铺天盖地,如同两座山岳横推而出。 那些冲上来的士兵和亲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在恐怖的掌力下被碾成了漫天血肉! 李轩势不可挡,转瞬间便已冲到皇莆弱水面前。 “妖女,受死!” 他一指点出,指尖金光凝聚,正是那无坚不摧的“一指洞玄”! 这一指,快到了极致,也霸道到了极致,仿佛要洞穿虚空,直取皇莆弱水的眉心。 皇莆弱水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花容失色,她没想到李轩的攻击竟如此迅猛凌厉。 仓促之间,她将骨笛横在胸前,同时身形急速后退。 然而,李轩的指尖已经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皇莆弱水那赤着的玉足之上,金色的铃铛忽然发出一阵急促的震动。 “叮铃铃——”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金色细线,从铃铛中激射而出,缠向李轩的手指。 李轩眉头一皱,感觉到了那金色细线上传来的危险气息,但他去势已尽,变招已然不及。 “噗!” 一声轻响。 金色的细线,竟然是一只通体金黄,细如发丝的怪虫! 它一口咬在了李轩的手指之上! 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李轩只觉得一股阴冷而霸道的力量,顺着伤口疯狂地涌入自己体内! 他闷哼一声,身形一滞。 皇莆弱水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身形如一缕红烟,瞬间飘出数十米远,与李轩拉开了距离。 “咯咯咯……太子殿下,你中了我本命金蚕蛊的毒,感觉如何?”皇莆弱水稳住身形,看着李轩,脸上又恢复了那妖媚的笑容,但眼中却带着一丝后怕。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感觉自己要死了。 李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只见被咬中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细小的黑点,并且一道黑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他的手臂经脉,向上蔓延! 这蛊毒,竟然连他至刚至阳的龙象般若功内力,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化解! “殿下!” 铁牛和柳如烟等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想要冲过来,却被无穷无尽的毒虫和士兵死死缠住。 “轩哥哥!”宋清婉更是急得哭了出来。 凌寒月看着李轩手臂上蔓延的黑线,清冷的俏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惊容:“是‘化龙蛊’!南疆万毒门最恶毒的蛊毒之一!专门吞噬武者的内力和精气!” “圣女好眼力。”皇莆弱水得意地笑道,“这化龙蛊,乃是用上古异种金蚕配合九十九种剧毒之物,喂养了整整十年才炼制而成。中此蛊者,内力越是深厚,蛊虫便会越兴奋,吞噬得越快。不出一个时辰,一身功力便会化为乌有,最终精气枯竭而亡!天下间,无药可解!”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楚岳更是猖狂地大笑起来:“李轩!你死定了!哈哈哈!任你武功再高,还不是要死在我南楚的土地上!” 李轩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手臂上不断蔓延的黑线,眼神平静得可怕。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蛊虫正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的龙象真气,并且随着吞噬,那股阴冷的力量越来越强,甚至开始冲击他的心脉。 “无药可解么……” 李轩忽然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疯狂的弧度。 “在本宫这里,从来就没有‘无解’二字!” 话音未落,他眼中金光暴涨,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气息,轰然从他体内爆发! “既然你喜欢吞,那本宫,就让你吞个够!” 他竟不顾一切地,将体内浩瀚如海的龙象真气,主动朝着那只“化龙蛊”疯狂地灌了过去! “疯子!你这个疯子!” 看到李轩非但不压制蛊毒,反而主动用内力去喂养蛊虫,皇莆弱水那张妖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表情。 化龙蛊的特性就是吞噬内力,内力越强,它就越活跃,吞噬速度也越快,直到将宿主吸干为止。 正常人中毒后,第一反应都是拼命压制,延缓蛊毒的扩散。 可李轩倒好,反其道而行之,竟然主动将自己那浩瀚如海的内力,疯狂地灌注给蛊虫! 这无异于抱薪救火,自寻死路! “他在干什么?!”楚岳也愣住了,完全无法理解李轩的行为。 只有凌寒月,看着李轩眼中那抹决绝与疯狂,似乎想到了什么,清冷的俏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他是想用自己磅礴无匹的内力,硬生生将蛊虫撑爆!” 此言一出,月姬、铁牛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霸道的想法! 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去赌自己的内力比蛊虫的胃口更大! “轰——!!!”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李轩的体内,爆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 一股肉眼可见的金色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席卷开来! 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轮金色的太阳,刺目的金光让人无法直视。恐怖的气浪所过之处,无论是那些疯狂的士兵,还是无穷无尽的毒虫,尽皆被碾成了齑粉! 整片树林,瞬间被清空了一大片! 皇莆弱水和楚岳等人也被这股恐怖的气浪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喷鲜血。 “噗——” 李轩也猛地喷出一口黑血,那血液落在地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他手臂上那道蔓延的黑线,在金色气浪爆发的瞬间,猛地停滞了一下,随即以更快的速度,疯狂地冲向他的心脏! 显然,他的做法激怒了体内的化龙蛊! 李轩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欲坠,但他眼中的疯狂之色却愈发浓烈。 “还不够……还不够!给本宫爆!” 他再次发出一声怒吼,体内剩余的龙象真气,毫无保留地,全部冲向了那只蛊虫! 这是真正的生死一搏! 成了,海阔天空! 败了,万劫不复! 皇莆弱水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状若疯魔的李轩,眼中满是恐惧和怨毒。 “杀了他!快!趁现在杀了他!”她尖声对楚岳喊道。 她能感觉到,自己与本命金蚕蛊之间的联系正在变得极其不稳定,那只蛊虫仿佛随时都会脱离她的掌控,甚至被撑爆。 本命蛊一旦死亡,她自身也将遭受无法想象的反噬! 楚岳也被李轩的疯狂吓破了胆,听到皇莆弱水的话,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指挥着残余的士兵,再次冲向李轩。 “殿下!” 铁牛和柳如烟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救援,却被潮水般涌来的敌人死死缠住。 眼看着几把长刀就要砍在李轩身上,而李轩正处于与蛊毒对抗的关键时刻,根本无法动弹。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冷的娇喝响起。 凌寒月动了。 她白衣飘飘,如月中仙子,瞬间挡在了李轩的身前。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前所未有的决绝。 只见她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奇异的法印,一轮皎洁的弯月虚影,在她身后缓缓浮现。 “圣女,不要!”月姬看到那个法印,失声惊呼,脸上满是惶恐。 “太阴血祭!您会死的!” 凌寒月没有理会月姬的呼喊,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那个正在与死亡搏斗的男人,口中轻声念诵着古老而晦涩的咒文。 第184章 圣女凌寒月 李轩向后倒下的身躯,落入一个虽虚弱却努力支撑的怀抱。 凌寒月接住了他。 她自己的身体也在颤抖,施展禁术的代价正疯狂反噬,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冰冷的无力感。 可当那个男人的重量压在她身上时,她还是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稳住了身形。 “殿下!” “轩哥哥!” 柳如烟和宋清婉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两人踉跄着扑了过来。 “末将该死!” 慕容拓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声音里满是雷霆般的怒火和后怕。 他身后,三千黑甲骑士的甲胄碰撞声戛然而止,整片林地陷入了一种由钢铁和杀气构筑的死寂。 慕容拓抬起头,那双饱经沙场的虎目瞬间锁定了倒在凌寒月怀中的李轩。 当他看到李轩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以及胸前那大片干涸与新鲜交织的黑血时,一股狂暴的杀意从他身上冲天而起。 “军医!快给殿下诊治!”他对着身后咆哮。 一名背着药箱的老军医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柳如烟和宋清婉已经小心翼翼地将李轩从凌寒月怀中扶下,让他平躺在地上。 凌寒月也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被旁边的月姬及时扶住。 “圣女!”月姬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老军医跪在李轩身侧,手指颤抖地搭上他的脉搏,仅仅片刻,老军医的脸色就变得比李轩还要难看。 “这……这……”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殿下到底如何!”慕容拓的声音仿佛要将人的耳膜震碎。 “回……回将军……”老军医咽了口唾沫,声音艰涩,“殿下他……他经脉尽断,内腑多处破裂,气血衰败到了极点……而且……而且体内还有一种闻所未闻的残余剧毒在侵蚀生机……这……这简直是……是神仙难救啊!” 神仙难救! 这四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柳如烟和宋清婉的脸瞬间煞白。 铁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是一口黑血喷出,再次倒下,眼中满是绝望和不甘。 慕容拓的身躯猛地一震,他霍然起身,那双充血的虎目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了同样虚弱的凌寒月和月姬身上。 在他看来,这几个穿着南楚服饰的女人,无疑最为可疑。 “你们是什么人?”慕容拓的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只有冰冷的质问,“殿下为何会伤重至此?” 他一步步走来,那股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恐怖压力,让月姬都感到一阵窒息。 “我们是……” 月姬刚要解释,柳如烟却抢先一步,挡在了她们身前。 “慕容将军,她们是友非敌。”柳如烟的声音清冷而坚定,“若非凌姑娘舍命相救,我们恐怕一个人都活不到现在。” “友?”慕容拓冷笑一声,他指着李轩,“我只看到太子殿下命悬一线!而你们,却安然无恙!” 他当然看到了凌寒月和月姬的虚弱,但在他看来,这或许只是苦肉计。 殿下的安危高于一切,任何一丝一毫的风险,都必须被扼杀在摇篮里! “拿下!”慕容拓懒得再废话,直接下达了命令。 “唰唰!” 两名亲兵瞬间出列,手中的长刀闪着寒芒,直逼凌寒月和月姬。 “住手!”月姬厉喝一声,将凌寒月护在身后,一股宗师的气势勃然爆发。 然而,她刚一运功,就牵动了伤势,脸色一白,气息顿时紊乱。 “还敢反抗?”慕容拓眼中杀机更盛,“格杀勿论!” “慕容将军,你敢!”柳如烟也急了,日月环瞬间在手,护在凌寒月身前。 她很清楚,李轩体内的情况有多复杂,寻常医术根本无用。 那个老军医说神仙难救,或许,唯一的“神仙”,就是眼前这位拜月教的圣女! 杀了她,殿下就真的没救了! 眼看着慕容亲军的长刀就要落下,一场内讧一触即发。 “咳……咳咳……” 就在这时,一直被月姬护在身后的凌寒月,发出几声剧烈的咳嗽。 她推开月姬,苍白的俏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是平静地看着慕容拓。 “他体内的蛊虫虽然爆了,但蛊毒已经随着他暴走的真气,融入了四肢百骸,甚至……侵入了心脉。”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寻常解毒之法,根本无用。你们若杀了我,他……必死无疑。” 慕容拓的动作一顿,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凌寒月。 他感觉凌寒月说的不像有假。 这可关系李轩的性命,他不能大意。 “你有什么办法?” “我的太阴之力,是世间一切污秽毒物的克星。”凌寒月淡淡地说道,“只有我,能一点点将侵入他心脉的蛊毒净化剥离出来。” 老军医听到这话,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连忙对慕容拓道:“将军!这位姑娘说的或许是真的!太阴之力,在古籍中确有记载,是至纯至净的力量!殿下的情况……或许真的只有奇术才能救治!” 慕容拓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他身负守护太子之责,不敢有丝毫赌博。 可眼下的情况,不赌,殿下就是死路一条。 赌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被俘的楚岳却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李轩!你也有今天!经脉寸断,蛊毒入心!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你就等着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烂死吧!” 楚岳大腿中箭,被几名士兵死死按在地上,状若疯癫。 慕容拓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没有理会楚岳,而是对着凌寒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救!若是救不活殿下,本将会让你们所有人,为他陪葬!” 慕容拓的威胁,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月姬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扶着凌寒月,压低声音道:“圣女,您为他耗尽本源,已是油尽灯枯,万万不可再强行动用太阴之力!否则您的根基会彻底毁掉的!” 凌寒月轻轻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李轩脸上。 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深沉的脸,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眉头却依旧紧紧皱着,仿佛在昏迷中仍在与剧痛抗争。 这个男人,霸道,疯狂,却又在最危险的关头,选择用自己的命去搏那一线生机。 “他不能死。”凌寒月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说完,她不再理会月姬的劝阻,在柳如烟和宋清婉的搀扶下,缓缓走到李轩身边,盘膝坐下。 “准备一个木桶,装满清水,再找一些冰块来。”凌寒月对旁边的军医吩咐道。 她的声音虽然虚弱,但那股清冷的气质和专业的态度,却让老军医下意识地听从了命令。 “快!按姑娘说的去办!”老军医连忙对旁边的士兵喊道。 慕容拓没有阻止,只是站在一旁,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着凌寒月的一举一动。 只要她有任何异动,他会毫不犹豫地拧断她的脖子。 很快,一个装满清水和冰块的大木桶被抬了过来。 “把他放进去。”凌寒月指挥道。 柳如烟和宋清婉小心地将李轩抬起,缓缓放入冰冷的木桶之中。 刺骨的寒意让李轩昏迷的身体都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你们退开。”凌寒月对众人说道。 柳如烟和宋清婉对视一眼,退到了一旁,眼中满是紧张和担忧。 凌寒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虚弱感。 她伸出两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并指成剑,指尖萦绕起一抹淡淡的,几乎微不可见的皎洁月华。 这抹月华,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黯淡,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月姬看到这一幕,心疼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是圣女仅存的本源之力了! 凌寒月没有丝毫犹豫,她将萦绕着月华的指尖,轻轻点在了李轩的眉心。 “嗡——” 那一缕微弱的太阴之力,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注入李轩的体内。 就在太阴之力入体的瞬间,异变突生! 李轩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体表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黑色纹路,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瞬间再次浮现,并且比之前更加狂暴! “噗!” 李轩猛地又喷出一口黑血,那血液落在冰水里,竟发出“滋滋”的声响,升起一缕缕黑烟。 “殿下!” “怎么回事!” 慕容拓和柳如烟等人大惊失色,慕容拓更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别动!”凌寒月低喝一声,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这是蛊毒的最后反扑!他体内的经脉乱成一团,我的太阴之力进去,就像在一锅沸油里滴入了一滴水,必须先将这些狂暴的残余力量镇压下去!” 说着,她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加大了太阴之力的输出。 那抹微弱的月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黯淡。 凌寒月的脸色,也随之又白了一分。 她的指尖,仿佛变成了一个战场。 一边是至纯至净的太阴之力,带着净化和冰封的属性。 另一边,是化龙蛊爆裂后,与李轩自身龙象真气混杂在一起的狂暴毒素,霸道而充满了毁灭性。 两股力量在李轩的眉心紫府激烈碰撞! 李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时而泛起诡异的金色,时而又爬满骇人的黑色纹路,整个人在冰冷的木桶中,身体却散发着惊人的热量,让周围的冰块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都能感觉到,那小小的木桶周围,正进行着一场外人无法插手的生死搏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凌寒月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的嘴角,一丝鲜血缓缓溢出。 本就油尽灯枯的她,再次强行催动本源之力,已然是伤上加伤。 月姬在一旁看得心如刀绞,却又不敢上前打扰。 终于,在所有人的煎熬等待中,李轩身上那狂暴的气息,开始缓缓平复下来。 他皮肤上不断交替闪现的金色和黑色纹路,也渐渐隐去。 那股暴戾的蛊毒之力,终究是被凌寒月那精纯的太阴之力,强行镇压了下去。 虽然只是暂时的镇压,并未根除,但至少,为李轩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凌寒月缓缓收回手指,那指尖的月华已经完全消失。 她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向后一仰,倒在了月姬的怀里,彻底昏了过去。 “圣女!”月姬失声惊呼。 老军医连忙上前,搭上凌寒月的脉搏,随即脸色大变:“不好!这位姑娘心力交瘁,本源耗损过度,已是……已是气若游丝!” 就在现场一片混乱之际,慕容拓却快步走到木桶边。 他伸手探入水中,搭在李轩的脉搏上。 片刻之后,他那张紧绷如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虽然依旧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但比起刚才,殿下的脉搏,确实平稳了许多。 那个女人,没有说谎。 她真的,暂时救了殿下的命。 慕容拓缓缓直起身,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凌寒月和月姬,又看了一眼被士兵死死按住的楚岳,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厉色。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将这两位姑娘好生照看,派最好的军医救治!另外,把南楚太子给我就地审了!本将要知道,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 夜色更深,树林里燃起了数十个火把,将这片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土地照得亮如白昼。 慕容亲军的士兵们行动效率极高,一部分人打扫战场,处理尸体,另一部分人则在周围布下了严密的警戒线。 林地中央,临时搭建起了一座简易的营帐。 李轩依旧泡在不断更换的冰水中,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却平稳了许多。 另一边,凌寒月也躺在一张行军床上,一名军医正在小心翼翼地为她施针,试图稳住她那几近枯竭的生机。 第185章 萧凝霜能活吗? “说吧。”慕容拓将擦拭干净的佩刀缓缓归鞘,声音陡然转冷,“谁派你们来的?皇莆弱水那个妖妇逃去了哪里?你们万毒门和那个所谓的‘影子’组织,在南楚,到底还有多少人?” 楚岳心头一凛,对方竟然连“影子”都知道! 他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了一副合作的姿态:“慕容将军,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不仅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还会劝说我父皇,立刻撤兵!我们还可以结盟,共同对付那个‘影子’组织,如何?” 他试图用利益来打动慕容拓。 然而,他面对的,是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纯粹军人。 慕容拓笑了,笑得有些残忍。 “看来,太子殿下还是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他对着身后的两名士兵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名士兵会意,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造型奇特的匕首。 那匕首很薄,刀刃上布满了细密的倒钩,像是鱼类的骨刺。 “这是‘鱼鳞’,我们北境审讯蛮族探子时最喜欢用的东西。”慕容拓淡淡地介绍道,“一刀下去,不会伤筋动骨,但能连皮带肉,撕下来一片。那滋味,据说比凌迟还要美妙。” 楚岳看着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吓得魂飞魄散,裤裆处瞬间传来一股骚臭味。 “不!不要!我说!我什么都说!”他惊恐地尖叫起来。 “晚了。”慕容拓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本将现在,更喜欢自己动手‘拿’情报。”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那名士兵手起刀落,一片血淋淋的皮肉,被匕首上的倒钩,硬生生地从楚岳的后背上撕扯了下来。 剧烈的疼痛让楚岳浑身抽搐,几乎当场昏死过去。 一旁的柳如烟和宋清婉看到这一幕,都下意识地别过了头,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唯有月姬,依旧面无表情,甚至眼神深处还闪过一丝快意。 对于这些害得圣女险些殒命的罪魁祸首,她恨不得亲手将其千刀万剐。 “皇莆弱水……她……她应该是逃回万毒门在边境的老巢……黑风崖了……”剧痛之下,楚岳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断断续续地哀嚎着。 “‘影子’……‘影子’的首领,我们都叫他‘先生’……我只知道,他在南楚朝堂的地位很高……很高……甚至能影响我父皇的决策……” “这次围杀李轩……就是‘先生’和皇莆弱水共同策划的……他们告诉我,只要杀了李轩,‘先生’就能扶持我,成为南楚唯一的继承人……” 在“鱼鳞”的伺候下,楚岳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出来。 慕容拓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神却愈发凝重。 一个能影响南楚皇帝决策的“先生”? 一个隐藏在南楚朝堂深处的庞大组织? 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刺杀的范畴,牵扯到了两国之间的惊天阴谋。 “那个‘先生’,到底是谁?”慕容拓追问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楚岳哭喊着,“我只见过他一次,他全身都笼罩在黑袍里,根本看不清样貌……” 慕容拓盯着他看了半晌,确认他不像是在说谎。 “最后一个问题。”慕容拓站起身,走到楚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们,是怎么精准地找到我大周太子行踪的?” 这是一个关键问题。 李轩一行人的行踪极为隐秘,按理说,南楚方面不可能这么快就布下天罗地网。 除非……有内鬼! 楚岳浑身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恐惧。 慕容拓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对着行刑的士兵,再次使了个眼色。 “不!我说!是……是你们大周的人!”楚岳彻底崩溃了,尖声喊道,“是一个叫……叫‘幽灵’的人,是他向我们传递了李轩的全部动向!” 幽灵? 慕容拓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营帐之内,气氛凝重。 凌寒月依旧昏迷不醒,她的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军医用尽了各种方法,也只能勉强吊住她的一口气。 “姑娘她本源耗损太过严重,心脉衰竭,老夫……老夫无能为力啊。”老军医擦着额头的汗,满脸的无奈和惭愧。 宋清婉守在床边,看着凌寒月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担忧。 她知道,这位圣女是为了救轩哥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军医,真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宋清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老军医摇了摇头,叹息道:“除非有能补充本源的天材地宝,否则……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天材地宝? 在这荒山野岭,上哪儿去找? 宋清婉的眼中,泛起了绝望的泪光。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为凌寒月掖一掖被角。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凌寒月手腕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股冰冷至极,却又带着某种奇异亲和力的气息,从凌寒月的体内,猛地传了出来,瞬间涌入了宋清婉的指尖! “啊!” 宋清婉只觉得自己的手指仿佛被一块万年寒冰冻住,一股凉气顺着手臂,闪电般地窜遍了全身! 她惊呼一声,猛地缩回了手。 可那股冰冷的气息,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起来。 宋清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的嘴唇瞬间变得青紫,眉毛和发梢上,竟然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清婉姑娘!” “怎么回事?” 旁边的柳如烟和月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连忙上前扶住她。 “好……好冷……”宋清婉牙齿打着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圣女的太阴本源之力!”月姬见多识广,立刻反应了过来,脸色大变,“圣女昏迷,体内的本源之力失去了控制,外泄了出来!宋姑娘她……她被太阴之力侵体了!” 太阴之力虽然至纯,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却是致命的寒毒! “快!快运功帮她抵御寒气!”柳如烟立刻反应过来,将手掌贴在宋清婉的后心,将自己的内力渡了过去。 月姬也急忙出手,将自己所剩不多的功力输入宋清婉体内。 然而,两人的内力刚一进入宋清婉的身体,就像是泥牛入海,瞬间被那股霸道无比的寒气吞噬、同化,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反而,那股寒气似乎受到了刺激,变得更加狂暴! 宋清婉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皮肤表面都开始泛起一层冰晶,整个人仿佛要被冻成一座冰雕。 “不行!这股力量太霸道了!”柳如烟咬着牙,额头见汗。 月姬也是一脸焦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宋姑娘她会被活活冻死的!” 就在两人束手无策之际,昏迷中的凌寒月,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她紧闭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口中无意识地呢喃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令狐……回家……” 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在这混乱的时刻,没有人注意到这句梦话。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被冻僵的宋清婉身上。 然而,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柳如烟和月姬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宋清婉体内那股狂暴的寒气,在冲到她丹田位置时,却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猛地停滞了下来。 紧接着,一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根同源的阴寒之力,从宋清婉的丹田深处,缓缓苏醒。 这股力量,比起凌寒月外泄的太阴之力,更加温和,更加内敛,仿佛是未被开发的璞玉。 正是宋清婉那与生俱来的“太阴之体”! 在外界太阴本源的刺激下,她体内潜藏的力量,竟然被动地觉醒了! 两股太阴之力,在宋清婉的体内,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对峙和共鸣。 凌寒月那狂暴外泄的本源之力,仿佛找到了同类,不再横冲直撞,而是缓缓地,一丝丝地,融入了宋清婉自身觉醒的力量之中。 宋清婉身体的颤抖,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眉梢的白霜开始融化,青紫的嘴唇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非但没有被冻死,反而像是久旱的禾苗遇到了甘霖,整个人的气息,都在发生着一种玄妙的改变。 柳如烟和月姬都惊愕地收回了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这……这是怎么回事?”柳如烟喃喃自语。 月姬的眼睛却瞪得滚圆,她死死地盯着宋清婉,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 “太阴之体!竟然是传说中的太阴之体!”月姬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震撼,“她……她竟然能主动吸收圣女的本源之力!” 传说中,太阴之体是修炼太阴法诀的绝佳炉鼎,万中无一。 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天生便与太阴星力契合,修炼拜月教的功法,一日千里。 但这种体质,已经数百年没有在南楚出现过了!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在一个大周的女子身上看到! 就在月姬震惊之际,宋清婉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眸子,比平时多了一抹清冷,仿佛蕴含着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感觉到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 “我……我这是……” “宋姑娘,你感觉怎么样?”柳如烟关切地问道。 宋清婉摇了摇头,她非但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觉得精神前所未有的好,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她转过头,看向依旧昏迷的凌寒月。 不知为何,她此刻能清晰地感觉到,凌寒月体内的生机,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流逝。 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既然自己能吸收她的力量……那是不是,也能将力量还给她? 想到这里,宋清婉不再犹豫。 她学着之前凌寒月救治李轩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将刚刚觉醒的那一丝微弱的太阴之力,汇聚到指尖,然后,小心翼翼地,点向了凌寒月的眉心。 当宋清婉那根萦绕着新生太阴之力的手指,点在凌寒月眉心时,奇迹发生了。 两股同源的力量,瞬间产生了共鸣。 凌寒月那衰竭的身体,仿佛找到了救命的甘泉,开始本能地吸收起宋清婉渡来的力量。 虽然宋清婉觉醒的太阴之力还很微弱,对于凌寒月那巨大的本源亏空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但这股力量,却像是一颗火种,重新点燃了凌寒月体内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她的呼吸,以一种微不可查的速度,变得悠长了一些。 苍白如雪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 “有……有效果!”一直紧张关注着的老军医,惊喜地低呼出声。 月姬和柳如烟也松了一口气,看向宋清婉的眼神,充满了惊奇和赞叹。 谁能想到,这看似柔弱的京城贵女,体内竟隐藏着如此玄妙的秘密,在最关键的时刻,成了拯救圣女的唯一希望。 宋清婉见自己的做法有效,心中也是一喜,便专心致志地,将体内新生的力量,一点点渡给凌寒月。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天色微明。 ……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林间的薄雾时,慕容拓下达了班师回朝的命令。 此地不宜久留。 无论是逃走的皇莆弱水,还是那个神秘的“影子”组织,都是巨大的威胁。 更何况,太子殿下和拜月教圣女都身负重伤,急需一个安稳的环境来疗养。 队伍被重新整编。 一辆经过改造,内部铺满了柔软毛皮和被褥的马车,被安排给了李轩和凌寒月。 李轩依旧昏迷不醒,但经过一夜的冰水浸泡和太阴之力的镇压,他体内的蛊毒暂时稳定了下来,不再继续恶化。 而凌寒月,在宋清婉几乎耗尽了初生太阴之力的帮助下,也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虽然依旧昏迷,但生机已然稳固。 宋清婉、柳如烟和月姬,则同乘另一辆马车,方便随时照应。 至于楚岳,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南楚太子,此刻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捆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巴,扔在了一辆囚车里。 经过一夜的“审讯”,他早已不复人形,浑身都是被“鱼鳞”刮过的恐怖伤口,奄奄一息。 “全军开拔!” 第186章 父皇,你眼里只有你的江山社稷 而萧凝霜身上那股黑色的雾气,也终于变得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 “噗!” 凌寒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一仰,被月姬及时接住。 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再次陷入了昏迷。 “圣女!”月姬的惊呼声中,充满了心疼和焦急。 也就在这一刻。 床上,那个静静躺了近一个月的绝美女子,她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那双紧闭了许久的,长长的睫毛,开始微微颤抖。 李轩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在李轩紧张到极点的注视下,萧凝霜那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缓缓地,缓缓地睁了开来。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缓缓转动眼珠,看到了床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男人,依旧英挺,但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眼中布满了血丝,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那眼神里,有狂喜,有激动,有后怕,还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切到骨子里的痛楚和柔情。 “李……轩……” 萧凝霜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蚊蚋般微弱的声音。 仅仅两个字,却像是一道惊雷,在李轩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个经历了两世为人,心机深沉,视江山如棋盘的男人,在这一刻,像个孩子一样,眼眶瞬间红了。 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角滚落。 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紧紧地,紧紧地握住了萧凝霜那只还有些冰凉的手。 “凝霜……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泪水,顺着李轩的脸颊滑落,滴落在萧凝霜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她混沌的意识愈发清醒。 她醒了。 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中,挣脱了出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曾经让她恨之入骨,后来又让她情根深种的男人。 他哭了。 哭得像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握着她的手,用力到指节都有些发白。 萧凝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泛起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疼。 她能感觉到,他这段时间,一定过得很苦,很煎熬。 她想开口安慰他,却发现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连抬起另一只手为他拭去泪水的力气都没有。 “我……我没事……”她用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温柔。 李轩听到她的声音,哭得更凶了。 他俯下身,将脸埋在她的手背上,滚烫的泪水,将她的手背濡湿了一片。 压抑了太久的恐惧、担忧、愤怒、后怕,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前世,他为武道宗师,心坚如铁。 今生,他为大周太子,玩弄权谋。 他以为自己早已不会流泪。 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不是不会流,只是未到伤心处。 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永远地失去她了。 一想到那种可能,他的心脏就痛得无法呼吸。 江山? 皇位? 在那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只想她活着。 只想她能像现在这样,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对自己说一句话。 萧凝霜静静地看着他,任由他发泄着情绪。 她的心中,百感交集。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他深深的心疼,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珍视,被爱到骨子里的甜蜜和满足。 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是她萧凝霜,认定了要相守一生的男人。 他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 她为了他,同样也可以。 不知过了多久,李轩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他抬起头,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把脸,眼中虽然依旧布满血丝,但那股失而复得的狂喜,却让他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光彩。 “饿不饿?渴不渴?我让他们去准备些吃的。”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温柔。 萧凝霜轻轻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了李轩苍白的脸上,和他那空荡荡的,似乎受了伤的左臂上。 “你……受伤了?”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小伤,不碍事。”李轩下意识地想要掩饰,但随即又苦笑一声。 在她的面前,任何伪装都显得那么多余。 “在南楚,遇到了一点麻烦,不过都解决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现在只要你好了,一切就都好了。” 萧凝霜没有再追问。 她知道,他口中的“一点麻烦”,绝对是九死一生的凶险。 她只是用尽力气,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以后,不许再这样冒险了。” “好,我答应你。”李轩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阳光从窗棂照进,洒在两人紧握的手上,温暖而祥和。 寝殿内的气氛,温馨得仿佛能融化一切。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殿下!” 是荆云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李轩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的温情被打断,让他有些不悦。 “何事?” “宫里来人了!”荆云在门外禀报道,“陛下……陛下在御书房召见您,让您立刻过去!” 又是召见。 李轩眼中的温情,瞬间被一片冰冷的讥诮所取代。 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自己刚刚回京,连一口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就要开始算账了。 “知道了。”李轩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松开萧凝霜的手,柔声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萧凝霜看着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冷意,心中有些担忧:“是……父皇?” “嗯。”李轩点了点头,替她掖好被角,“放心,没事的。”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 当他转过身,面向殿门的那一刻,脸上所有的温柔和脆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大周太子李轩的,那份深沉与冷冽。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寝殿。 殿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该来的,终究要来。 有些账,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他看了一眼守在殿外的柳如烟和宋清婉,吩咐道:“照顾好太子妃。还有,将凌姑娘安顿在最好的客房,请御医好生诊治,需要任何药材,直接去内库取,不必通报。” “是,殿下。”两人齐声应道。 李轩不再停留,带着荆云,大步朝着宫门外走去。 他要去见一见,他那位伟大的,视江山社稷重于一切的父皇。 御书房。 檀香袅袅,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大周皇帝李承业,身穿一袭黑色龙袍,端坐在书案之后。 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 李轩走进御书房,对着书案后的身影,不咸不淡地躬身行了一礼。 “儿臣,参见父皇。” 没有请安,没有问好,甚至连自称都带着一股疏离。 李承业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他。 “你还知道回来?”皇帝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还知道,朕是你的父皇?” 李轩直起身,迎着李承业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儿臣不敢忘。” “不敢忘?”李承业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案! “砰!” 那厚重的紫檀木书案,发出一声巨响。 “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让你私自带兵出境,前往南楚?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南楚境内,打伤南楚太子,挑起两国争端?!” 李承业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霆,在御书房内炸响。 “你知不知道,就在今天早上,南楚的国书已经送到了朕的案头!他们以太子被辱为由,陈兵十万于边境,扬言要我大周割地赔款,交出凶手!否则,便要挥师北上,让我大周血流成河!” 皇帝的怒火,仿佛要将整个御书房都点燃。 然而,面对这雷霆之怒,李轩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凶手?”他反问道,“父皇说的凶手,是指儿臣吗?” “不然呢!”李承业怒喝,“除了你这个逆子,还有谁!” “原来如此。”李轩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嘲弄,“那么,父皇是准备将儿臣绑了,送到南楚,去平息他们的怒火吗?” “你!”李承业被他这副态度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李轩,怒道,“你以为朕不敢吗?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没有什么,是朕不敢做的!” “江山社稷……”李轩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随即,他猛地抬起头,一直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父皇的眼里,就只有你的江山社稷吗?!” 他的声音,第一次盖过了皇帝的怒吼。 “凝霜身中尸毒,命悬一线,父皇你可曾过问一句?可曾派一个得力的御医去诊治?” “儿臣在南楚,被万毒门和‘影子’组织布下天罗地网,九死一生,父皇你又在哪里?” “我为了救我的妻子,千里奔袭,浴血搏杀!父皇你却只关心,我是不是打伤了南楚的太子,是不是会影响你那稳固的皇位!” 李轩一步步向前,逼视着龙椅上的皇帝,他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那火焰里,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深可见骨的悲凉。 “父皇!” 他再次发出一声怒吼,这一次,他的眼眶,又红了。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喜悦,而是因为彻骨的寒心! “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儿子?有没有把凝霜当成你的儿媳?有没有把母后,当成你的妻子?!” “你的心里,除了那张冰冷的龙椅,除了你的万里江山,还剩下什么?!” 字字诛心! 句句泣血! 李轩的质问,像是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李承业的心脏。 第187章 若本宫儿子不能继承皇位,那慕容家不守西境 慕容雪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九天惊雷,在死寂的御书房内轰然炸响。 那只抓着李承业手腕的手,纤细,白皙,看起来毫无力量,却又像是一只烧红的铁钳,让这位九五之尊,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慕容雪!你放肆!” 李承业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涨成了猪肝色。 他奋力想要挣脱,却发现那只看似柔弱的手,蕴含着一股他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 他是皇帝,是天子! 现在,他的皇后,竟当着他儿子的面,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他行使一个父亲,一个君王的权力!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我放肆?” 慕容雪缓缓抬起头,那张雍容华贵,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婉笑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一片冰冷。 一片足以冻结灵魂的,彻骨的冰冷。 她没有看李承业,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个闭着眼睛,脸上满是决绝,却始终未曾躲闪的儿子身上。 当她看到李轩嘴角那抹尚未干涸的,刺目的乌黑毒血时,她那双美丽的凤眸之中,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股比李承业的龙威,还要恐怖百倍的冰冷煞气,从她那娇柔的身体里,轰然席卷而出! “李承业。” 她直呼其名。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今天,到底是谁在放肆!”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是一柄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李承业的心上。 “轩儿身中南疆奇毒,九死一生,千里奔袭,只为救回他被人掳走的青梅竹马,只为维护他身为太子的颜面,说到底,是为了维护你皇家的颜面!他做错了什么?!” “他回到京城,不顾自己经脉寸断,毒入心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去看望他那同样身中尸毒,命悬一线的妻子!他又做错了什么?!” “而你呢?” 慕容雪的目光,终于转向了李承业,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失望与讥讽。 “你不问他伤势如何,不问他此行凶险,不问他妻子死活,一开口,就是南楚的国书,就是你的江山社稷!” “你堵住东宫的大门,不让他见自己命悬一线的妻子,将他逼到这里,就是为了扇他这一巴掌,就是为了彰显你那可怜的,早已荡然无存的父爱与君威吗?!” 字字诛心! 句句如刀! 慕容雪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将李承业那身名为“帝王”的华丽龙袍,剥得干干净净,露出了里面那个自私、冷漠、猜忌的灵魂。 “你……你……” 李承业被问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竟是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他忌惮李轩和慕容家的势力,所以想借南楚之事,打压他? 说他根本不在乎萧凝霜的死活,甚至巴不得她早点死,好让李轩娶一个能为他所用的世家之女? 这些深埋在心底的,见不得光的帝王心术,在慕容雪那双洞悉一切的凤眸面前,显得是那般的可笑,那般的……肮脏! “够了。” 慕容雪似乎也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 她猛地一甩手! 李承业那高大的身躯,竟被她这一甩之力,震得“噔噔噔”连退了三大步,最后狼狈地撞在了身后的龙椅之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皇后,眼中除了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惧。 他知道慕容雪会武功,却从未想过,她的实力,竟也到了如此深不可测的地步! “从今日起,轩儿,我亲自来教。” 慕容雪不再看他,她走到李轩的面前,伸出手,用自己那柔软的丝帕,轻轻地,为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那动作,轻柔到了极点,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 “这些年,是母后疏忽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惜与自责。 “母后为了大周江山,为了减少你父皇对我慕容家,以及对你的猜忌,一味的忍让,而对你,只教了你如何治国,如何权谋,却忘了教你,如何……保护你自己,和你爱的人。” “是母后错了。” “走,轩儿,我们回家。” 她拉起李轩的手,转身,便要朝着御书房外走去。 “站住!” 李承业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与羞恼中回过神来,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谁敢走!” “来人!给朕拦住他们!没有朕的旨意,谁敢踏出这御书房半步,给朕……格杀勿论!” 随着他一声令下,御书房外,数十名身披金甲,手持长戈的禁军侍卫,瞬间涌了进来,将整个御书房,围得水泄不通! 冰冷的杀机,瞬间锁定了慕容雪和李轩母子二人。 然而,慕容雪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只是拉着李轩,继续向前走,仿佛眼前这些杀气腾腾的禁军侍卫,都不过是空气一般。 为首的一名禁军统领,硬着头皮,横刀拦在了两人面前。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请留步!陛下有旨,您二位……”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慕容雪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美丽的凤眸,平静地,落在了那名禁军统领的身上。 她没有说话。 甚至没有释放任何气势。 但那名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禁军统领,在接触到她眼神的刹那,却只觉得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握刀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他的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他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位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而是在面对一尊……执掌生杀予夺的,远古神明! “滚。” 一个字,轻轻地,从慕容雪的口中吐出。 那名禁军统领,如蒙大赦! 他想也不想,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竟是直接撞翻了身后的好几名同伴! 整个御书房,鸦雀无声。 慕容雪拉着李轩,在数十名禁军侍卫那充满了恐惧与敬畏的注视下,闲庭信步般,走出了御书房。 只留下,那个瘫坐在龙椅之上,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的,孤家寡人。 御书房外,是另一番天地。 夕阳的余晖,将整座皇宫都染上了一层凄美的血色。 宽阔的宫道之上,早已被两股泾渭分明的力量,彻底割裂。 一边,是数以千计,身穿金色铠甲,手持长戈,代表着皇权的禁军。 他们组成了一道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将从御书房到宫门口的每一条道路,都堵得严严实实。 而另一边,则是同样数量庞大,却更加精锐,更加肃杀的黑甲铁骑。 他们,是慕容家的私军。 是皇后慕容雪,最忠诚,也最锋利的一把刀! 此刻,这两股代表着大周最高武力的军队,正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遥遥对峙。 刀已出鞘,弓已上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火药味和杀气。 仿佛只要一点火星,便能将整座皇城,都彻底点燃! 当慕容雪拉着李轩,从御书房那幽暗的门洞之中,缓缓走出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瞬间,汇聚了过来。 “恭迎皇后娘娘!恭迎太子殿下!” 慕容亲军那一边,以慕容拓为首,数千将士,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冰冷的甲胄碰撞声,汇成了一股钢铁的洪流,声震云霄! 而禁军那一边,则是一片死寂。 为首的禁军大统领赵无极,策马立于阵前,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凝重与挣扎。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赵无极催马上前,在距离两人十步之外停下,他翻身下马,对着慕容雪,抱拳躬身。 “末将赵无极,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他的礼数,无可挑剔。 “末将奉陛下旨意,护送娘娘与殿下回宫。只是……陛下方才有令,任何人,不得擅离皇宫,还请娘娘与殿下,移步凤仪宫歇息,莫要让末将,难做。” 他的话,说得不卑不亢,既传达了皇帝的旨意,又给足了皇后和太子的颜面。 换做平时,慕容雪或许会给他这个面子。 但今天,不行。 慕容雪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她身旁,那名一直如同影子般跟随着的侍女水仙,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 她看着眼前这位掌管着数万禁军,权势滔天的大统领,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一片漠然。 “赵将军。” 水仙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扎进了赵无极的耳朵里。 “我家娘娘要去哪里,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更轮不到陛下,来指手画脚。” “你若识相,现在,便带着你的人,让开一条路。” “否则……” 水仙没有再说下去。 但那未尽的威胁,却让赵无极的心,猛地一沉! 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敢说半个“不”字,下一刻,对面那三千如狼似虎的慕容铁骑,便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和他的禁军,撕成碎片! 慕容家的人,都是疯子! 这是整个大周朝堂,人尽皆知的秘密。 “这……娘娘,您这是在逼末将啊!” 赵无极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一边,是君令。 一边,是足以将他碾成齑粉的,绝对的实力。 他,该如何选择? 就在他天人交战之际,慕容雪终于开口了。 “赵无极。”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平淡,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本宫知道,你是陛下的心腹,也知道,你对大周,忠心耿耿。” “但你莫要忘了,十八年前,是谁,将你从一个边军的小小校尉,一手提拔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赵无极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慕容雪。 那段尘封的记忆,被瞬间唤醒。 十八年前,他确实只是一个在边境挣扎求存的小人物。 是当年那个一身戎装,风华绝代的慕容家大小姐,在一次巡视边防时,看中了他的勇武,破格将他提拔。 这份知遇之恩,他一直铭记在心。 只是后来,随着李承业登基,他为了前途,选择了效忠新皇,便刻意地,将这段往事,埋藏在了心底。 却没想到,时隔十八年,竟会被皇后娘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次提起! “本宫今日,不想与你为难。” 慕容雪看着他那张变幻不定的脸,继续说道。 “本宫只问你一句。” “这条路,你,是让,还是不让?” 第188章 血洗皇宫 夜,深了。 今夜的洛阳城,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皇后娘娘在承天门前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早已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地震,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也传到了每一个权贵府邸的案头。 有人震惊,有人惶恐,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而作为这场风暴的中心之一,东宫,此刻却显得异常的安静。 慕容雪亲自将李轩送回了东宫,看着他走进那间属于他和萧凝霜的寝殿,她那张一直紧绷着的,布满了冰霜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一丝难言的疲惫和心疼。 “轩儿,剩下的事情,交给母后。” 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殿外,对着儿子的背影,轻声说道。 “你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伤,好好陪着凝霜。” “天,塌不下来。” 说完,她便毅然转身,重新登上了凤辇。 她没有回自己的凤仪宫,而是直接去了……宗人府。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皇后娘娘在宗人府的大牢里,和那个本该被处死,却一直被她留着性命的张贺,谈了些什么。 人们只知道,当皇后娘娘从宗人府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而从那一天起,一场无声的,却又血腥到了极点的清洗,便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在这座巨大的皇宫之内,悄然拉开了序幕。 凤仪宫。 慕容雪端坐于凤座之上,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 她的面前,跪着一排瑟瑟发抖的宫女和太监。 这些人,都是她在凤仪宫内,安插了多年的眼线,平日里,负责监视宫内的一切动静。 而现在,他们,都成了第一批,被清洗的对象。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名平日里最受慕容雪信任的掌事宫女,此刻正哭得梨花带雨,拼命地磕头求饶。 她的身旁,还放着一个从她房间里搜出来的,小小的,不起眼的香囊。 那香囊里,装的不是香料,而是一张写满了蝇头小字的纸条。 上面记录的,是皇后娘娘最近一段时间的,所有言行举止。 而这张纸条,原本,应该在今晚,被送到宫外,一个不起眼的小酒馆里,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上。 那个人,来自晋王府。 慕容雪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美丽的凤眸之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片漠然。 “不敢了?” 她轻轻地,吹了吹杯中的茶叶,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 “在本宫的身边,安插了整整五年,将本宫的一举一动,都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你那位远在河东郡的主子。” “现在,一句‘不敢了’,就想让本宫,饶了你?” 那名掌事宫女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绝望。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做得如此隐秘,皇后娘娘,究竟是如何发现的? 慕容雪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以为,你做得很干净?” “你以为,你每次传递消息,都神不知鬼不觉?” “真是……天真得可笑。” 她缓缓放下茶杯,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令人心悸的讥诮。 “你可知道,你每次去的那个小酒馆,那个与你接头的,所谓的晋王府的联络人,他真正的身份,是谁吗?” 那掌事宫女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是本宫的人。” 一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砸在了那掌事宫女的天灵盖上!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送出去的每一份情报,在到你主子手上之前,都会先在本宫这里,过上一遍。” “本宫之所以留着你,不过是想看看,我那位藏得最深,心机也最深的三儿子,到底,想做些什么。” “只可惜……” 慕容雪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你们,太让本宫失望了。” “你们的眼界,你们的格局,终究,还是太小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也就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 她缓缓地,对着殿外,那两名如同雕塑般侍立着的慕容亲军,摆了摆手。 “拖下去。” “处理得,干净点。” “是!” 两名亲军上前,架起那早已吓得瘫软如泥的掌事宫女,就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她拖出了大殿。 没有惨叫,没有求饶。 只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绝望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 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了一片血色的阴云之下。 从凤仪宫,到御膳房,再到浣衣局,甚至是皇帝李承业的御书房。 几乎每一天,都有人在悄无声息地消失。 这些人,有的是宫女,有的是太监,有的是侍卫,甚至还有几位,是深受皇帝宠信的低阶嫔妃。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安插在宫里的,属于各个皇子,甚至是某些朝廷大员的眼线和探子。 而现在,这些眼线,这些探子都被慕容雪用最雷霆,也最血腥的手段一一拔除和连根拔起! 整个洛阳皇宫,在这三天之内,几乎被她用鲜血,重新清洗了一遍! 当最后一名属于宋王李湛的探子,被从冷宫的枯井里,捞出来的时候。 慕容雪站在凤仪宫的最高处,俯瞰着这座虽然表面依旧平静,但内里却早已暗流汹涌的皇城,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掌控一切的笑容。 “李湛,李毅……” 她轻轻地,念出了这两个名字。 “你们的棋子,我已经帮你们,清理干净了。” “接下来,该轮到你们,亲自下场了。” “本宫,等着你们。” 第189章 夫妻情深 东宫寝殿 当李轩推开那扇沉重的殿门时,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淡淡药香与女子体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那张宽大的柔软的床榻之上。 那里,一道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绝美身影,正静静地半靠在床头。 她换下了一身素雅的宫装,穿着一件宽松舒适的月白色睡袍,一头如瀑般的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肩头。 她那张清冷绝美的俏脸,虽然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但那双清冷如秋水般的眸子,却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她正低着头,手中拿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彻底静止。 萧凝霜看着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男人,依旧是那般的英俊挺拔,但脸色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下巴上满是来不及打理的青色胡茬,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更是沾满了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 他的眼中,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丝。 可就是这样一双充满了疲惫与沧桑的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却瞬间爆发出了一阵难以言喻的璀璨的光芒! 那光芒里,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如释重负的庆幸,有深入骨髓的后怕,更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足以将人彻底融化的,无尽的柔情。 “凝……凝霜……” 李轩的嘴唇,动了动,他想叫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的颤抖。 萧凝霜没有说话。 她只是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然后,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却又美得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笑容。 就是这个笑容。 彻底击垮了李轩心中,那最后一道防线。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个经历了两世为人,心机深沉如海,视江山社稷如棋盘的男人。 这个面对千军万马,面对宗师围杀,面对神魔降世,都未曾有过半分动容的男人。 在这一刻,竟像个迷了路,终于找到了家的孩子一般,眼眶瞬间红了。 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床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臂,不顾一切地,将眼前这个让他牵肠挂肚,让他担惊受怕,让他险些崩溃的女人,紧紧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砰!” 因为动作太过剧烈,甚至牵动了他身上那尚未痊愈的伤口。 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你……你慢点!你的伤!” 萧凝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粗暴的拥抱,弄得是又惊又喜,又心疼。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的身体。 更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浓郁的尚未散去的血腥气。 她想推开他,想看看他的伤势。 可他的双臂,却如同两道铁箍,将她死死地禁锢在怀里,仿佛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不见一般。 “别动。” 李轩将脸,深深地埋在了她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颈窝,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后怕,而变得哽咽沙哑。 “让我就这么……抱一会儿。” “就一会儿。” 萧凝霜不再挣扎。 她伸出那双还有些冰凉的纤手,轻轻地,环住了他宽阔的后背,一下一下,温柔地,安抚着他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她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湿润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滑落,滴落在自己的脖颈之上,烫得她的心,都跟着一阵阵地抽痛。 他哭了。 这个在她面前,总是表现得那般强大,那般无所不能的男人。 哭了。 哭得像个受尽了委屈,终于找到了依靠的孩子。 萧凝霜的眼眶,也湿润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此时无声,胜有声。 寝殿之内,一片寂静。 只有两人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和那压抑不住的,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李轩的情绪,才终于,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他缓缓地,松开了怀中的人儿,抬起那张布满了泪痕的俊脸,一双赤红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对不起。” 他沙哑着声音,开口说的,却是这三个字。 “对不起,凝霜。” “是我没用,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悔恨。 萧凝霜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一痛。 她伸出手,用那微凉的指腹,轻轻地为他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傻瓜。”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一阵风。 “我不是好好的吗?” “倒是你……”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那空荡荡的,被绷带紧紧包裹住的左肩,眼中的心疼,几乎要溢了出来。 “你才是,受了天大的苦吧?” 李轩摇了摇头,他反手,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颊之上,感受着那份独属于她的温柔。 “不苦。” 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光芒。 “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只要我还能像现在这样,看着你,抱着你。” “那之前所受的一切苦,便都值了。” 一句简单的情话,却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加动人。 萧凝霜的俏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死死地握住,挣脱不得。 “油嘴滑舌。”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早已化作了一汪,能将百炼精钢都彻底融化的,春水。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彼此。 然而,就在这温馨的气氛,即将升华到极致的时候。 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却煞风景地响了起来。 “殿下。” 是柳如烟的声音。 “凌姑娘,醒了。” … 凌寒月醒了。 当李轩走进那间被临时收拾出来,充当客房的偏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那位清冷如月中仙子般的拜月教圣女,正半靠在床头,她那张苍白如纸的俏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虚弱,但那双清冽的眸子,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她的身旁,宋清婉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用银匙一勺一勺地,喂到她的嘴边。 而另一边,拜月教分坛主月姬,则正用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充满了崇敬与激动的眼神看着宋清婉,仿佛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这幅画面,说不出的和谐却又说不出的诡异。 “殿下。” 看到李轩进来,柳如烟立刻躬身行礼。 宋清婉和月姬也停下了动作,纷纷起身,对着李轩盈盈一拜。 “参见太子殿下。” 只有床上的凌寒月,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李轩也不在意。 他知道,这位圣女为了救他,为了救凝霜,耗尽了本源,此刻能醒过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都免礼吧。” 李轩摆了摆手,他的目光,落在了凌寒月的身上。 “感觉怎么样?” 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几分伤后的沙哑,但却充满了真诚的关切。 “死不了。” 凌寒月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听不出喜怒。 李轩点了点头,他走到床边,看着眼前这位救了他和他妻子性命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是一个喜欢欠人情的人。 尤其是,欠一个女人的天大的人情。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 “圣女此次相救之恩,李轩没齿难忘。” 他的声音,无比的郑重。 “本宫知道,你们拜月神教,所图甚大。” “本宫也知道,你们之所以救我,不过是想在本宫的身上,下一场豪赌。” 他没有说任何虚伪的客套话,而是开门见山,直接点明了双方的利害关系。 凌-寒月闻言,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了一丝讶异。 她没想到,李轩竟会如此的直接。 李轩没有理会她的反应,而是继续说道。 “本宫今日,便在这里,给圣女,给整个拜月神教一个承诺。” 他缓缓地,挺直了脊梁,那股属于大周太子,属于未来君王的无上威仪,自他身上,轰然散发! “若有朝一日,我李轩,能登临九五,君临天下!” “我便以大周国运起誓,册封拜月神教,为我大周……国教!” “允你们,在阳光之下,传道授业,建坛立庙,享万民香火,受举国供奉!” “此誓,天地共鉴,神鬼共听!” “若违此誓,便叫我李轩,身死道消,永世不得超生!” 轰! 此言一出,整个偏殿之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无论是柳如烟,还是宋清婉,甚至是那位一直对李轩,抱有几分警惕和敌意的月姬,在听到李轩这番石破天惊的誓言时,都齐齐变了脸色! 国教!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许下的承诺! 自大周立国以来,历代先皇,都对各种宗教势力,抱持着一种打压和警惕的态度。 从未有过任何一个教派,能得到皇室的承认,更别提,是册封为“国教”了! 这背后所代表的权力,利益,与荣耀,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李轩,竟然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许下了如此……疯狂的承诺? 第190章 危机出现 荆云那一声“不好了”,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偏殿之内刚刚升起的,那丝微妙而复杂的温情。 李轩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刚刚还带着几分柔和与复杂的眸子,在转向荆云的刹那,已经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慌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满脸焦急的荆云,冷静了下来。 “殿下恕罪!”荆云单膝跪地,抱拳道:“是属下失态了!只是……只是此事,事关重大!” “说。”李轩只吐出一个字。 荆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就在刚才,宫里传来消息。以御史大夫刘禀章为首,联合了朝中二十三名言官,共同上了一封万言奏折,弹劾殿下您!” “弹劾我?”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是!”荆云的头,埋得更低了,“奏折之中,罗列了殿下三大罪状!” “其一,擅离京师,孤身入南楚,罔顾储君之尊,视国体为儿戏!” “其二,在南楚望江城,滥杀无辜,手段酷烈,更当众殴打南楚太子楚岳,蓄意挑起两国争端,致使邦交破裂!” “其三……”荆云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敢说下去。 “说!”李轩的眼神,陡然一寒。 荆云心头一凛,不敢再有半分迟疑,硬着头皮道:“其三,弹劾殿下您……您在御书房,顶撞陛下,言行无状,毫无孝道人伦,有失人子之德!” “他们……他们请求陛下,废黜您的太子之位,另择贤明,以安天下,以正国本!” 话音落下,整个偏殿之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柳如烟的脸色,变得煞白。 她知道,这是皇帝的反击,是朝堂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在向皇帝,表露他们的忠心! 皇后娘娘在承天门前那番话,虽然震慑了宵小,但也等同于,将太子殿下,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月姬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她虽然不懂大周的朝堂争斗,但也明白,“废黜太子”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她们拜月神教,刚刚才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李轩的身上,若是李轩倒了,那她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唯有床上的凌寒月,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她只是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玩味。 她似乎很想看看,这个刚刚才在她面前,许下“国教”之诺,又欠了她一条命的男人,要如何,度过眼前的这个死局。 “呵呵……” 一阵低沉的,充满了讥诮的笑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是李轩。 他笑了。 在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眸子里,非但没有半分的惊慌与愤怒,反而,燃烧起了一股熊熊的,名为“战意”的火焰! “好,好一个另择贤明,好一个以正国本!”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到了荆云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他们,终于还是忍不住,跳出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荆云的脸上,满是忧色,“皇后娘娘那边……” “不必惊动母后。”李轩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的宫墙,看到了那座金碧辉煌,却又冰冷刺骨的紫宸殿。 “这是冲着我来的,母后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剩下的,该由我这个做儿子的,自己来扛。” “他们不是要弹劾我吗?不是要废了我吗?” 李轩的嘴角,缓缓上扬,勾起一抹充满了霸道与狂傲的笑容。 “好啊。” “我便去看看,这满朝的文武,这所谓的国之栋梁,到底,有几斤几两!” “我倒要看看,我李轩的这个太子之位,除了我父皇,还有谁,敢来废!” 说完,他猛地一甩衣袖,转身,便朝着殿外大步走去! 那背影,虽然因为伤势未愈,而显得有几分踉跄。 但那股一往无前,睥睨天下的滔天气势,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心神剧震! “殿下!”柳如烟和荆云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你们留下,保护好太子妃和凌姑娘。”李轩的脚步,没有停下,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回来。 “我自己去。” 他不需要任何人陪同。 这场战争,是他一个人的。 是他与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之间,一场无声的,却又注定要刺刀见红的……较量! 看着李轩那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殿门之外。 床上的凌寒月,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光彩。 她忽然觉得,自己当初救下这个男人,或许,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让他欠自己一条命。 更是因为,她想亲眼看看。 这个看似已经被逼入绝境的男人,究竟能在这潭名为“朝堂”的浑水里,掀起,何等惊世骇俗的……滔天巨浪! 夜,更深了。 东宫之外,早已是风声鹤唳。 一队队手持长戈的禁军,将整个东宫,围得水泄不通。 那冰冷的甲胄,在宫灯的照耀下,反射着森然的寒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之气。 李轩一步一步,走出了东宫的大门。 他没有坐轿,也没有骑马。 就那么穿着一身沾染着血迹的月白长袍,独自一人,走在那空旷的,通往紫宸殿的宫道之上。 他的身影,在巨大的宫墙映衬下,显得那般的孤单,那般的渺小。 然而,所有看到他的人,无论是那些杀气腾腾的禁军,还是那些躲在暗处,窥探着这一切的眼线,心中,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错觉。 仿佛,那不是一个即将要去接受审判的,落魄的储君。 而是一头,即将要踏入斗兽场的,被彻底激怒的……猛虎! 一场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第191章 南楚进攻大周 紫宸殿。 大周的权力中枢。 此刻,这座平日里威严肃穆的大殿,灯火通明,却又死寂得可怕。 龙椅之上,皇帝李承业面沉如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的下方,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以御史大夫刘禀章为首的一众言官,一个个昂首挺胸,脸上写满了“为国为民”的凛然正气。 而以左丞相宋明为首的另一部分官员,则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所有人都知道,今夜,将决定大周未来数十年的国运走向。 “踏,踏,踏……” 一阵清晰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那幽深的大殿门口。 只见一道修长而又孤单的身影,沐浴着清冷的月光,缓缓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太子李轩。 他依旧穿着那身月白色的长袍,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但他的腰杆,却挺得笔直如枪! 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平静地,扫视了一圈殿内的文武百官,最终,落在了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的身影。 “儿臣李轩,参见父皇。”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声音沙哑,却不卑不亢。 李承业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让他平身,也没有说话。 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御史大夫刘禀章,上前一步,手持象牙笏板,对着李轩厉声喝道: “太子李轩!你可知罪!” 这一声暴喝,中气十足,如同惊雷,在大殿之内回荡不休。 李轩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这个头发花白,一脸正气的老臣,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诮。 “刘大人,本宫何罪之有?” “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刘禀章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奏折,高高举起,声色俱厉地说道:“你擅离京师,孤身犯险,此为不智!在南楚滥杀无辜,殴打太子,挑起两国争端,此为不仁!回京之后,顶撞陛下,咆哮御书房,此为不孝!” “似你这等不智、不仁、不孝之徒,有何资格,身居东宫,执掌国之储君之位?!” “我等今日,冒死进谏,恳请陛下,废黜太子,另择贤明,以安社稷,以正国本!” “恳请陛下,废黜太子!” “恳请陛下,废黜太子!” 随着刘禀章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二十多名言官,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声震寰宇! 这股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若是换了寻常皇子,面对如此阵仗,怕是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跪地求饶了。 然而,李轩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甚至,还轻轻地笑出了声。 “呵呵……” “刘大人,说完了?” 刘禀章被他这副态度,气得是吹胡子瞪眼,“你……你笑什么?!” “我笑刘大人,一把年纪,却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李轩的声音,陡然转冷! “我且问你,我为何要去南楚?是因为我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被南楚贼人掳走!是因为我大周子民,在京畿之地,被人肆意屠戮!本宫身为太子,若连自己的子民都护不住,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了,那还谈何,保护这万里江山?!” “我再问你,我杀的是谁?是南楚的平民百姓吗?不!我杀的,是潜伏在我大周的奸细!是妄图血祭我大周子民的妖人!是设下天罗地网,想要将我置于死地的刺客!” “至于那楚岳……”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他将我大周的子民,当做祭品,抽取生机,意图炼化魔神!此等丧心病狂之举,本宫只是打了他,而不是当场将他斩杀,已经是看在两国邦交的份上,法外开恩了!” “刘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我挑起争端。那在你看来,我大周的子民,被人当做猪狗一般,随意宰杀,我大周的储君,被人设局围杀,我们,就该忍气吞声,卑躬屈膝,去向那南楚,摇尾乞怜吗?!” “这就是你刘大人,身为我大周御史大夫的……骨气?!” 一番话,字字诛心!句句如刀! 说得那刘禀章,是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竟是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李轩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他猛地上前一步,那股属于武道宗师的恐怖气势,轰然爆发,死死地,锁定在了刘禀章的身上! “你弹劾我不智,不仁不孝!” “那我今天,也想问问你!” “南楚细作,潜伏京师,观云寺内,藏污纳垢,身为御史大夫的你,为何不察?此为失职!” “太子妃身中尸毒,命悬一线,东宫卫率,血洒长街,身为百官表率的你,为何不问?此为失德!” “如今,本宫浴血归来,铲除奸佞,扬我国威,你却在此,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妄图构陷储君,动摇国本!此为失心!” “刘禀章!”李轩一声暴喝,直呼其名!“你这等失职、失德、失心之辈,又有何面目,立于这朝堂之上,又有何资格,对本宫,指手画脚?!” “你……”刘禀章被李轩这股滔天的气势,和那一声声诛心的质问,冲击得是心神剧颤,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竟是“噗通”一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整个紫宸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李轩这番石破天惊的言论,给彻底震住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已经陷入绝境的太子,反击,竟会如此的……犀利!如此的……霸道! 他根本不是在辩解! 他是在反攻! 他以一人之力,将整个言官集团,骂得是体无完肤狗血淋头! 龙椅之上,李承业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掀起了一丝波澜。 他看着那个站在大殿中央,虽然衣衫带血,脸色苍白,但脊梁却挺得笔直,浑身散发着无尽锋芒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有愤怒,有忌惮,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欣赏。 这才是他李承业的儿子! 然而欣赏归欣赏。 帝王心术,却不允许他,有半分的动摇。 就在他准备开口,打破这僵局,将此事强行压下的时候。 “报——!!!” 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充满了惶恐与绝望的嘶吼,猛地从殿外传来! 只见一名身披重甲,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大殿! 他手中的令旗,早已折断。 他的脸上,满是黑色的烟灰和干涸的血迹。 “陛下!!” 那传令兵扑倒在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南境……八百里加急军情!” “南楚大将陈叔远,亲率十万大军,背信弃义,悍然来袭!” “镇南大将军欧晟,不幸……不幸中了埋伏,以身殉国!” “青阳渡……青阳渡……失守了!!!” 轰!!!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整个紫宸殿内,轰然炸响! 青阳渡失守! 欧晟将军战死! 这短短的十二个字,像十二柄烧红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紫宸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欧晟将军麾下,可是有足足五万镇南军!怎么会……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南楚蛮子,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主动挑起国战!” “完了……青阳渡一失,南楚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兵锋直指庆阳关!庆阳关若再失,我大周的南境门户,便将彻底洞开啊!” 第192章 生在帝王家 惊呼声,质疑声,恐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刚刚还因为李轩那番话,而陷入死寂的紫宸殿,瞬间,变成了一个混乱的菜市场。 那些之前还眼观鼻,鼻观心的朝臣们,此刻,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一个个脸色煞白,交头接耳,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深深的恐惧。 而刚刚被李轩骂得跌坐在地,失魂落魄的御史大夫刘禀章,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疯狂的光芒!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死死地,指向李轩,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是你!都是你!” “李轩!是你!是你挑起了这场战争!” “若不是你在望江城,肆意妄为,殴打楚岳太子,南楚又岂会背信弃义,悍然出兵?!” “欧晟将军的死,青阳渡数万将士的血,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你不是大周的储君!你是大周的罪人!是千古罪人!” 这一声声泣血的控诉,瞬间,为那些惊慌失措的官员们,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对!都是太子惹的祸!” “若不是他,南境何至于此!” “陛下!臣等恳请,将太子李轩,打入天牢,明正典刑!以慰欧将军在天之灵!以平南楚之怒火!” “请陛下,严惩太子!” 一时间,群情激奋! 刚刚还被李轩压得抬不起头的文武百官,此刻,竟是同仇敌忾,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李轩! 仿佛,只要杀了李轩,南楚的十万大军,便会自动退去。 只要杀了李轩,欧晟将军和那数万战死的将士,便能死而复生。 看着这荒诞而又可笑的一幕。 李轩,笑了。 他的笑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冰冷,与彻骨的失望。 “够了!” 一声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暴喝,自龙椅之上传来! 是李承业! 他缓缓地,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 那股属于帝王的,恐怖的龙威,轰然席卷而出,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嘈杂! 他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一张张或激愤,或惶恐,或幸灾乐祸的脸,最终,落在了那个始终平静地,站在风暴中心的身影。 他的儿子,李轩。 这一刻,李承业的心中,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知道,他赌赢了。 南楚的突然发难,虽然让他震惊,但也彻底,将他从那个被动防守的局面中,解脱了出来。 更是将他的这个儿子,逼到了一个,不得不为他所用的,绝境! “国难当头,尔等不思如何御敌,却在此,党同伐异,攻訐储君,成何体统!” 李承业的声音,冰冷如刀。 那些叫嚣得最凶的官员,瞬间噤若寒蝉,一个个低下了头,不敢再言。 李承业没有再理会他们。 他走下龙椅,一步一步,来到了李轩的面前。 他看着自己这个儿子,那苍白的脸色,那沾染着血迹的衣袍,那双布满了血丝,却依旧明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轩儿,你怕吗?” 李轩抬起头,迎上自己父皇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儿臣,不怕。” “好。”李承业点了点头,“那朕,再问你。” “如今,南境危急,国门洞开,你,可愿为朕,为这大周,走一趟?” 话音落下。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们都明白,皇帝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这是在给太子,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一个用他的命,去填补南境那个巨大窟窿的机会! 成了,他便是挽救大周于危难的英雄,之前所有的罪责,都将一笔勾销。 败了,那便是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李轩的身上。 只见李轩,缓缓地,撩起了自己的衣袍。 他单膝跪地,对着李承业,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父皇!” 他的声音,沙哑,却又充满了决然!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何况儿臣,身为大周储君!” “儿臣,愿亲率十万大军,南下御敌!” “不破南楚,誓不回还!” “若此战功成,儿臣不要任何封赏,只求父皇,善待我母后,善待我东宫之人!” “若此战……不幸兵败。” 李轩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儿臣,愿以我项上人头,祭我大周亡魂!以我一身之血,染我大周战旗!” “好!” 李承业看着跪在自己面前,那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儿子,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他要的,就是这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绝! “传朕旨意!”李承业猛地转身,面向百官,声音,如洪钟大吕,响彻寰宇! “册封太子李轩,为征南大元帅!总领京畿三大营,十万兵马,即刻开赴南境,抵御外敌!” “另,着司礼监掌印太监王贤,为监军,随军出征,代朕,犒赏三军!” “此战,若有畏敌不前者,临阵脱逃者!” 李承业的眼中,爆射出骇人的杀机! “无论官职高低,无论皇亲国戚!” “太子,皆可,先斩后奏!” “朕,说的!” 旨意一下,满朝皆惊! 谁也没想到,皇帝竟会给予太子如此之大的权力! 十万兵马! 先斩后奏! 这几乎是,将整个大周的半壁江山,都压在了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太子身上! 然而,李轩的心,却在听到“王贤”这个名字的时候,猛地,沉了下去。 王贤,是父皇身边最信任的太监,是父皇安插在自己身边,最深的一根钉子。 他知道,这趟南境之行,真正的敌人,或许,从来都不是南楚那十万大军。 而是,来自身后的,那把最致命的……刀! 夜,御书房。 李承业负手而立,看着窗外那轮残月。 他的身后,王贤如同鬼魅般,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贤。” “奴才在。” “此去南境,你知道,该怎么做吗?”李承业的声音,幽幽传来。 王贤的头,深深地,叩在了冰冷的金砖之上。 “奴才,明白。” 他的声音嘶哑而又阴冷。 “太子殿下,若胜,便是功高盖主,威胁陛下天威,当……剪其羽翼,削其锋芒。” “若败……” 王贤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阴狠。 “那便是……国之罪人,死不足惜。” “届时,奴才,会亲自将殿下押解到京师定罪。” 李承业缓缓地,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却又无比残酷的笑容。 “很好。” “去吧。” “别让朕,失望。” 王贤再次重重叩首,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入了黑暗之中。 御书房内,只剩下李承业一人。 他看着窗外那凄冷的月色,喃喃自语。 “轩儿,莫要怪父皇心狠。” “生在帝王家,这,便是你的……命。” 第193章 生死相随 紫宸殿的灯火,将李轩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没有回头去看龙椅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也没有去看那些或惊恐、或怨毒、或幸灾乐祸的百官。 他只是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座代表着大周权力巅峰,却也充满了无尽冰冷与算计的大殿。 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 仿佛他即将踏上的,不是尸山血海的南境战场,而是一条他早已注定的,回家的路。 那股属于帝王的旨意,如同无形的枷锁,压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十万兵马! 征南大元帅! 先斩后奏! 这泼天的权力,砸得满朝文武,头晕目眩。他们看着那个孤单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有的人,看到了一个即将被战争与阴谋彻底吞噬的牺牲品。 有的人,却仿佛看到了一头挣脱了牢笼的猛虎,即将要在另一片更广阔的,充满了血腥的丛林里,掀起真正的腥风血雨! …… 东宫,寝殿。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与女子身上独有的幽香。 萧凝霜已经换上了一身素雅的宫装,静静地坐在床沿,一双美眸,一瞬不瞬地,望着殿门的方向。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那柄凤鸣剑,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当李轩那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时,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你……”她想站起来,双腿却有些发软。 李轩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担忧与恐惧的绝色容颜,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刺痛了。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声音沙哑地开口:“我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萧凝霜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没有问朝堂上的凶险,也没有问那所谓的南境军情,她只是反手,死死地抓住了李轩的手,仿佛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 “伤,还疼吗?”她抬起头,看着李轩苍白的脸,和那身依旧沾染着血迹的衣袍,声音里,带着哭腔。 李轩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不疼了,早就没事了。” 就在这时,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是皇后慕容雪。 她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她挥了挥手,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寝殿之内,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母后。”李轩躬身行礼。 “起来吧。”慕容雪走到桌边坐下,亲自为李轩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决定了?”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淡淡地问道。 “决定了。”李轩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王贤……”慕容雪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他是你父皇养在身边,最锋利,也最阴毒的一条狗。此去南境,他名为监军,实为悬在你头顶的一把刀。” “儿臣明白。”李轩点了点头。 “你不明白。”慕容雪摇了摇头,她站起身,走到李轩面前,亲手为他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领。 “你父皇的心思,比你想象的,要狠得多。”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此战,你若胜,便是功高盖主。他会借王贤之手,削你的兵权,剪你的羽翼,让你空有大元帅之名,却无调兵之实。他会让你,成为一个被架空的英雄。” “你若败……”慕容雪的动作,顿了顿,“他会毫不犹豫地,让王贤将你绑回京城,以‘战败误国’之罪,废了你,杀了你,用来平息天下人的怒火,也用来,彻底拔掉我们慕容家,这根他眼中的钉子。” “这,就是一条死路。”慕容雪抬起头,那双凤眸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悲哀与心疼,“他根本,就没想让你活着回来。” 李轩的心,猛地一沉。 虽然他早已猜到父皇用心险恶,但从母后口中听到如此赤裸裸的真相,依旧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那又如何?”李轩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那股不屈的火焰,“路是人走出来的。他想让我死,我偏要活着回来!还要带着天大的功劳,风风光光地回来!” 看着儿子眼中那熟悉的,与自己年轻时如出一辙的桀骜与疯狂,慕容雪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好,这才是我慕容雪的儿子。”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块通体漆黑,雕刻着麒麟图腾的古朴令牌,塞进了李轩的手中。 “这是‘麒麟令’你之前在南楚用过,见此令,如见你外公亲临。我已飞鸽传书,命镇守南境门户庆阳关的慕容博,做好准备。你到了南境,若有变故,可持此令,调动所有慕容家的力量。” “母后,这……”李轩心中一震,他知道,这块令牌,意味着什么。 “拿着!”慕容雪不容置疑地说道,“这不是为了你一个人,是为了我们整个慕容家。轩儿,你要记住,你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慕容氏。你若倒了,我们,谁也活不了。” “还有,”慕容雪的目光,转向了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萧凝霜,“凝霜,你是个好孩子。轩儿此去,东宫,就要拜托你了。” 然而,萧凝霜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站起身,走到了李轩的身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慕容雪。 “母后,儿媳,要与殿下同去南境。” 此言一出,李轩和慕容雪,同时愣住了。 “胡闹!”李轩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喝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岂是……” “我爹,是镇北大将军萧渊。”萧凝霜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我从小,便是在军营中长大。骑马射箭,排兵布阵,我虽不敢说样样精通,但绝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那也不行!太危险了!”李轩的态度,依旧坚决。 “危险?”萧凝霜忽然笑了,那笑容,却带着几分凄美,“夫君,你以为,留在这东宫,就不危险了吗?” “你走了,这东宫,便是一座孤岛。父皇,还有那些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的兄弟,他们会放过我吗?放过东宫吗?” “与其在这里,提心吊胆地,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刀子,我宁愿,死在你的身边!” “生死相随!绝不分离!”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慕容雪,带着一丝恳求:“母后,王贤此人,阴险狡诈,殿下行伍堂堂,却不善阴私算计。儿媳跟在身边,或许,还能为殿下,分担一二。至少,能在他背后,为他挡住来自暗处的冷箭。” 慕容雪深深地看着自己的这位儿媳。 她看到了萧凝霜眼中的决绝,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追随。 第194章 上任第一把火 良久,慕容雪叹了口气。 “痴儿,你们……都是痴儿。” 她转头看向李轩,“让她去吧。她说得对,这东宫,未必比战场,更安全。有她在你身边,我也能,稍稍放心一些。” 见母后都松了口,李轩知道,再也无法拒绝。 他看着眼前面容坚定的妻子,心中,既是感动,又是心疼。 他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听到了吗?” “嗯。”萧凝霜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应了一声,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一刻,没有太子,没有太子妃。 只有一对,即将要生离死别的,年轻夫妻。 就在这温情与悲伤交织的时刻,殿外,传来荆云急促的禀报声。 “殿下!” 李轩松开萧凝霜,沉声问道:“何事?” 荆云推门而入,单膝跪地,脸色凝重。 “殿下,属下刚刚得到消息。京畿三大营,如今……乱成了一锅粥。” “负责京营防务的三位校尉,左营校尉何进,是三皇子的人;右营校尉钱峰,是二皇子的人;中军校尉孙传,虽是中立,但为人圆滑,向来是见风使舵。” “他们……怕是不会轻易,将兵权,交到您的手上。” 话音落下,寝殿之内,刚刚升起的那一丝温情,瞬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与肃杀。 李轩的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厉芒。 真正的战争,在他踏出京城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 翌日,清晨。 京畿大营,点将台。 十万大军,甲胄鲜明,刀枪如林,汇聚在广阔的校场之上。 旌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在天地之间。 然而,在这肃杀的表象之下,却涌动着一股诡异的暗流。 将士们虽然列队整齐,但许多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茫然与不安。而站在队列前方的各级将领们,更是神色各异,交头接耳,目光,不时地瞟向点将台的方向。 点将台上,早已站着数人。 为首的,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贤。 他今日穿着一身钦赐的监军蟒袍,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正与身旁的三位校尉,谈笑风生。 左营校尉何进,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眼神中透着一股悍匪般的桀骜,他是三皇子李毅的心腹。 右营校尉钱峰,则是个瘦高的中年人,留着山羊胡,眼神闪烁,一看便是精于算计之辈,背后站着的是二皇子李湛。 中军校尉孙传,则是一个貌不惊人的胖子,脸上总是挂着和气的笑容,谁也不得罪。 “王公公,您说这太子殿下,黄口小儿一个,毛都没长齐,懂什么叫打仗?陛下让他做征南大元帅,这不是胡闹嘛!”何进粗声粗气地说道,言语间,充满了不屑。 王贤眼皮微抬,用他那特有的,不阴不阳的语调笑道:“何将军,慎言。这可是陛下的旨意。太子殿下,乃是真龙之子,天生便有神威,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揣度的?” 话虽如此,他眼中的那抹轻蔑,却比何进更浓。 “神威?呵呵,”钱峰冷笑一声,“我只听说,太子殿下昨夜在紫宸殿,可是把满朝文武,都给得罪光了。现在让他领兵,怕不是想让他去南境,送死吧?” 三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笑意。 他们今天,就是要给这位新上任的大元帅,一个下马威!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骑白马,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穿过重重军阵,直奔点将台而来。 马上之人,身着一袭亮银色的麒KAI甲,背后猩红的披风,如同燃烧的火焰。 他没有戴头盔,墨色的长发随风飞扬,那张俊美得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脸庞上,却带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 正是太子,李轩! 在他的身后,铁牛与荆云,同样一身戎装,策马相随,眼神,冷冽如刀。 “太子殿下驾到!” 随着亲卫的一声高喝,校场之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十万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那个飞驰而来的身影之上。 李轩策马来到点将台下,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沓。 他将马鞭,扔给亲卫,随即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上了高高的点将台。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大元帅!” 王贤与三位校尉,不情不愿地,躬身行礼。 但他们只是微微欠身,连腰都未曾弯下,那份敷衍与傲慢,毫不掩饰。 李轩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何进的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平静,淡漠,却又像是一柄最锋利的解牛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得通通透透。 何进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忍不住梗着脖子,喝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大军还等着您训话呢!” 李轩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弧度。 “不急。”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点将台。 “在训话之前,本帅,想先清点一下军备。” 他转过头,看向何进,“何校尉,本帅听说,你麾下的左营将士,最为勇猛。不知,可否让本帅,看看你们的军备?” 何进心中一突,但随即冷笑道:“殿下想看,自然可以!我左营的儿郎,装备精良,随时可以,为国尽忠!” “是吗?” 李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没有再理会何进,而是直接走到了点将台的边缘,目光,扫视着下方那黑压压的大军。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气运丹田! “左营,听令!” 一声暴喝,如同九天惊雷,在整个校场上空,轰然炸响! 那声音之中,蕴含着他武道宗师的恐怖内力,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心神剧颤! 前排的数万左营将士,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压,当头罩下,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所有将士,卸甲!” 李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将士们,愣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校尉,何进。 何进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厉声喝道:“殿下!临阵卸甲,乃是军中大忌!您这是何意?!” “本帅让你的人,卸甲!”李轩猛地回头,那双眸子之中,爆射出骇人的杀机,死死地,锁定在了何进的身上! “怎么?何校尉,是你的命令,比本帅的,还管用吗?!” 那股属于武道宗师的恐怖气势,如同实质般的山岳,狠狠地,压在了何进的心头! 何进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他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滚而下。 他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太子,根本不是什么黄口小儿! 这是一头,吃人的猛虎! “卸……卸甲!” 何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得到了校尉的命令,下方左营的数万将士,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敢违抗,纷纷开始解开身上的甲胄。 很快,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许多士兵脱下外层的铁甲后,里面穿着的,竟然是破旧不堪,甚至是用纸糊的内衬! 更有甚者,一些士兵手中的长枪,枪头竟然是木头削的,只是在外面,刷了一层银漆! 哗——! 整个校场,瞬间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荒诞的一幕,给彻底惊呆了! “这就是你说的,装备精良?”李轩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腊月的寒风。 “我……我……”何进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完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王贤,眼看情况不妙,连忙上前一步,打着圆场。 “殿下,息怒,息怒啊!此事,想必其中,定有误会!何校尉他,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许是……许是被下面的人,给蒙蔽了!” 他一边说,一边向何进使眼色,意图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李轩却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 他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厚厚的账册,狠狠地,摔在了何进的面前! 第195章 杀伐 “误会?蒙蔽?” “何进!你克扣军饷,倒卖军械,私吞的三十万两白银,够不够你买一副上好的棺材?!” “你与三皇子府上的管家,暗中往来的信件,本帅这里,还给你,原封不动地,存着呢!” 轰!!! 此言一出,如同又一道惊雷,炸得何进,魂飞魄散! 他“噗通”一声,瘫软在地,脸上,再无半分血色。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臣……臣是一时糊涂!臣再也不敢了!”他疯狂地,磕着头,涕泪横流。 “晚了。” 李轩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铁牛的身上。 “铁牛!” “末将在!”铁牛上前一步,声如洪钟。 “此人,贪赃枉法,祸乱军心,按我大周律法,当如何处置?” 铁牛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瓮声瓮气地喝道:“当斩!” “好!” 李轩点了点头,“拖下去!斩了!” “遵命!” 铁牛上前,一把拎起瘫软如泥的何进,就像是拎着一只小鸡。 “不!不要!王公公救我!钱校尉,孙校尉,救我啊!”何进发出了杀猪般的,绝望的哀嚎。 然而,王贤早已吓得脸色惨白,退到了一旁。 而钱峰和孙传,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凄厉的惨叫声,很快,便在点将台下,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一名亲卫,提着一颗血淋淋的,死不瞑目的人头,高高举起! “校尉何进,以权谋私,克扣军饷,已被大元帅,就地正法!” 冰冷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校场。 十万大军,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深深的,恐惧! 李轩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上脸色煞白的钱峰和孙传,以及台下那无数噤若寒蝉的将领。 “本帅,新官上任,喜欢烧三把火。” “何进,是第一把。”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令人灵魂颤栗的寒意。 “现在,还有谁,觉得本帅,是在胡闹吗?” 整个校场,死一般的沉寂。 没有人,敢开口。 李轩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身体僵硬,脸色比白纸还要难看的监军太监,王贤的身上。 王贤的嘴角,剧烈地抽搐着,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 他看着眼前的李轩,那眼神,充满了惊惧,怨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他缓缓地,低下头,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嘶哑地说道: “殿下……好手段。” “只是,陛下他……最不喜欢,自作主张的臣子。” “咱家,会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陛下的。” 赤裸裸的威胁! …… 王贤的威胁,如同一根淬了毒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向李轩。 然而,李轩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王贤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那你可要,记清楚一些。” “别忘了告诉父皇,本帅,是奉了他的‘先斩后奏’之权,清理军中蛀虫。” “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父皇,怕是才会真的失望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太监,转身,面向台下那重新变得鸦雀无声的十万大军。 斩杀何进,只是立威的第一步。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难题。 “钱校尉,孙校尉。”李轩的声音,再次响起。 被点到名字的钱峰和孙传,身体,同时一颤,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抱拳,态度,比之前恭敬了何止十倍。 “末将……在!” “大军即刻开拔,粮草,是重中之重。”李轩的目光,落在了掌管后勤的钱峰身上,“钱校尉,本帅要你,在一个时辰之内,将所有粮草辎重,清点完毕,列出详细清单,呈报上来。可能做到?” 钱峰心中一凛,连忙答道:“殿下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他可不想成为,第二颗被挂在旗杆上的人头。 李轩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了王贤。 “王公公。” 王贤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殿下,有何吩咐?” “你既是监军,想必,对粮草之事,也颇为上心。”李轩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军此去南境,路途遥远,不知,兵部和户部,为我这十万大军,准备了多少时日的粮草?” 来了! 王贤心中冷笑一声。 杀人立威,确实霸道。 但打仗,靠的不是杀人,是钱粮! 他知道,这才是卡住李轩脖子的,真正枷锁。 他清了清嗓子,恢复了那副不阴不阳的语调,慢条斯理地说道:“回殿下的话,咱家来之前,已经问过了。兵部那边,已经备齐了十日之粮,足够大军,先行开拔。” “至于后续的补给……”王贤故意顿了顿,摊开手,一脸为难地说道:“殿下也知道,南境战事突发,朝廷一时间,也难以筹措。户部的尚书大人说了,集结粮草,转运调度,都需要时间。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将大军三个月的用度,凑齐送来。” 半个月! 此言一出,台上的钱峰和孙传,脸色,同时一变。 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的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仅凭十日的粮草,根本走不出京畿之地! 等半个月后粮草运到,南境的青阳渡,怕是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 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这是在逼着太子,寸步难行! “王贤。”李轩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抹危险的寒光,一闪而过。 “你是在告诉本帅,我这十万大军,要在这京畿大营,眼睁睁地,等着南境的军情,一道一道地,变成噩耗吗?” “殿下,您这可就冤枉咱家了。”王贤故作惶恐地躬了躬身,“咱家也心急如焚啊!可这,是朝廷的规矩,是流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粮草,大军,如何能动?此事,就算捅到陛下面前,咱家,也占着一个‘理’字。” 他将“理”字,咬得极重。 言下之意,便是,此事,我按规矩办事,你李轩,就算贵为太子,也休想,拿我怎么样! 看着王贤那张有恃无恐的脸,李轩,忽然笑了。 他转过身,走到了钱峰和孙传的面前。 “两位校尉,本帅,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两人心中一紧,连忙道:“请殿下吩咐!” “本帅,给你们三天时间。”李轩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之内,我要看到,足够大军南下三个月的粮草,出现在这校场之上。” “什么?!” 钱峰和孙传,同时惊呼出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殿下,这……这绝无可能啊!”钱峰苦着脸说道,“三天时间,莫说筹集粮草,就是把京城所有的粮仓都搬空,也来不及啊!” “谁让你们,去搬官仓了?” 李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让所有人,都感到心底发寒的笑容。 “本帅听说,这京城之内,达官显贵,皇商巨贾,多如牛毛。他们的府邸,比皇宫还阔气;他们的粮仓,比国库还充盈。” “国难当头,他们,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你们,即刻带人,去城中‘借’粮!” “告诉他们,这是本宫,以征南大元帅的名义,向他们借的军粮!待南境战事平定,朝廷,必将双倍奉还!” “若有不从者……” 李轩的眼中杀机毕现! “便以‘通敌叛国’之罪,论处!” “抄其家!灭其门!其家产,尽数充当军饷!” 第196章 有时候,棋子,也是会掀翻棋盘的啊 轰!!! 此言一出,整个点将台,如同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 王贤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不可!万万不可啊!”他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殿下!您这是……这是在抢劫!您这是要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啊!陛下若是知道了,定会龙颜大怒的!” “抢劫?”李轩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他,“与南境数百万黎民的性命相比,与我大周的江山社稷相比,区区一些奸商劣绅的家产,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父皇……” 李轩一步,逼到王贤的面前,那股恐怖的威压,再次,将他死死笼罩! “王公公,你最好,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你是监军!不是监国!” “本帅如何筹集粮草,如何领兵打仗,还轮不到你一个阉人,来指手画脚!” “你若再敢多言半句,扰乱军心……” 李轩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音! “本帅,不介意,这征南大军的战旗上,多一个监军的祭品!” 王贤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看着李轩那双充满了疯狂杀意的眸子,毫不怀疑,这个疯子,真的敢,当场杀了他!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轩,对着早已被吓傻的钱峰和孙传,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还愣着干什么?!” “去!” “告诉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本帅的耐心,有限!” “哦,对了。”李轩仿佛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拟定‘借’粮名单的时候,别忘了,把兵部尚书,户部尚书,还有那位刚正不阿的御史大夫刘禀章大人府上,排在最前面。” “本帅相信,他们这些国之栋梁,一定会,为了大周,慷慨解囊的。” 钱峰和孙传,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下了点将台,开始集结人马。 他们知道,京城,要变天了! 看着那两支杀气腾腾,即将要冲进京城“打秋风”的军队,王贤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他知道,自己,彻底败了。 他非但没能绊住李轩,反而,被他借力打力,将屠刀,挥向了那些在朝堂上,与太子为敌的官员们! 这一招釜底抽薪,简直,狠到了极点! 就在王贤心神俱裂,不知该如何向皇帝交代之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点将台的一角。 是荆云。 他快步走到李轩身边,附耳,低声急语。 “殿下!” “南境密报!” “我们在南楚安插的暗桩,传来消息。此次南楚大将陈叔远,之所以能轻易攻破青阳渡,斩杀欧晟将军……” 荆云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是因为,军中有内鬼!” “欧晟将军的行军路线,被人提前泄露了!” “而且……”荆云抬起头,眼中,满是凝重。 “传递消息的,是我们大周安插在南楚皇宫深处的最高级别密探,代号‘烛龙’。他传来的最后一道消息里,提到了一个名字……” “‘影子’!” “他说,南楚的这次行动,背后,有‘影子’组织的影子。而我们大周内部,似乎有代号‘幽灵’的更高层内应,在与他们,里应外合!” 荆云的声音,如同一把冰锥,狠狠刺入李轩的耳膜。 “影子”……“幽灵”…… 这两个词,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点将台上那股因斩杀何进而凝固的血腥气,瞬间变得更加阴冷、诡异。 李轩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冷得仿佛万年玄冰的模样。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荆云一眼,只是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在面前那个身体抖如筛糠的监军太监王贤身上。 “本帅,知道了。” 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五个字。 那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刚刚听到的,不是关乎十万大军生死、关乎大周国运的惊天密报,而是一件“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寻常小事。 可荆云却从这五个字里,听出了一股压抑到极致的,即将要焚天煮海的滔天怒火! 他知道,太子殿下怒了。 是那种,真正动了杀心的,狂怒! 王贤也感受到了。 他虽然不知道荆云到底说了什么,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李轩身上那股原本只是针对他的杀气,在这一瞬间,陡然暴涨了十倍、百倍!那不再是单纯的威压,而是一种……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拖入血海地狱的,毁灭性的意志!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多说一个字,眼前这个疯子,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脑袋,也挂到那根旗杆上去! “王公公,”李-轩终于缓缓地,收回了那几乎要将王贤灵魂都冻结的目光,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弧度,“本帅,现在心情很不好。” “所以,本帅劝你,从现在开始,到大军离开京城为止,最好闭上你的嘴,管好你的腿,安安分分地,待在本帅能看得到的地方。” “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威胁,却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更加令人恐惧。 王贤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他想说几句场面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只能疯狂地点头,那张惨白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顺从。 李轩不再理会这个已经彻底被吓破了胆的阉人。 他缓缓转身,面向台下那两支已经集结完毕,即将要冲入京城“借”粮的军队。 钱峰和孙传,早已被点将台上的变故,吓得魂不附体。他们现在看李轩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择人而噬的魔神。 “两位校尉。”李轩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冰冷。 “末……末将在!”两人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声音都带着颤音。 “去吧。”李轩挥了挥手,“记住本帅的话,国难当头,任何敢于阻挠大军出征者,皆可以‘通敌’论处!” “但,”他的话锋,陡然一转,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冷芒,“抄家可以,抢掠可以,但若有士兵,敢趁机欺辱城中任何一个平民百姓,淫辱任何一个妇女……”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滚滚! “无论官职高低,无论亲疏远近,一律斩立决!你们两个,提头来见!” 这番话,让钱峰和孙传,心中猛地一凛。 他们原以为,太子殿下是要让他们,放纵手下,去当一群无法无天的强盗。却没想到,他竟在这暴戾的命令之下,划下了一道,如此清晰,又如此严苛的底线! 这一刻,他们心中对李轩的恐惧,悄然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这,才是真正的,统帅之风! “末将,遵命!”两人齐声喝道,声音,已经不再颤抖,反而充满了力量。 看着两支军队,如同两股黑色的洪流,杀气腾腾地,朝着京城的方向,席卷而去,李轩的眼中,却没有半分得色。 他的心,早已沉入了无尽的深渊。 “影子……” “幽灵……”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影子”组织,他并不陌生。前世,这个隐藏在南楚皇室背后的刺客组织,就曾给大周,带来过无数的麻烦。他们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是南楚最锋利,也最肮脏的一把刀。 可“幽灵”…… 他从未听说过。 一个能提前泄露镇南大将军欧晟行军路线,导致青阳渡十万守军一战而溃的内鬼,其在大周内部的地位,绝对,高得吓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细作,而是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奸! 而代号“烛龙”的密探…… 李轩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烛龙”,是大周安插在南楚皇宫最高级别的密探,由他母后慕容雪一手建立的“凤羽”组织,直接掌管。此人潜伏南楚二十年,传回了无数关键情报,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今,他传回最后一道消息,便意味着他已经暴露了。 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还要痛苦一万倍的结局。 为了传递这个消息,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欧晟将军……”李轩的拳头,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 欧晟,是父皇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忠心耿耿,为人刚正,虽然与慕容家素无往来,但李轩对他,一直颇为敬重。 这样一位百战宿将,不是死在两军对垒的冲锋陷阵中,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背叛之下! 何其悲凉!何其讽刺!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与寒意,从李轩的心底疯狂涌起。 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眸子已经变得一片血红! “父皇……”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个高坐于龙椅之上,眼神深邃如海的身影。 他想起了父皇那所谓的“帝王心术”,想起了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推向南境这个死亡漩涡的冷酷。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了他的心里。 父皇,他……知道“幽灵”的存在吗? 甚至…… 这个“幽灵”,会不会,就是他养在暗处,用来制衡朝堂,甚至……制衡他李轩和慕容家的,另一条狗?!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 李轩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场所谓的南境之战,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一个为了“剪除羽翼,削其锋芒”,甚至不惜牺牲十万大军,牺牲一位镇南大将军性命的,血腥棋局! 而他李轩,就是那颗,被推到最前线,注定要被牺牲的,棋子! “殿下……”荆云看着李轩那张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脸,低声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李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杀意,那双血红的眸子,重新恢复了清明,却也变得,更加深不见底。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冰冷。 “全军,就地整备!” “告诉所有将士,三日之后,粮草一到,立刻开赴南境!” “本帅,要让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好好看一看,什么,叫做雷霆之怒!” “另外,”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飞鸽传书给母后。” “告诉她‘烛龙’已灭,‘凤羽’南境分舵,暂时蛰伏,切勿轻举妄动。” “还有……” 李轩转过头,看着京城的方向,那里的天空,已经被即将涌入的军队,搅动得风起云涌。 “告诉她,京城要乱了。” “请她,务必护好东宫护好凝霜!” 说到最后四个字,他那坚如磐石的声音里,终究,还是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他可以不惧刀山火海,不惧阴谋诡计,但萧凝霜,是他心中唯一的软肋。 他不敢想象,自己离开之后,那座孤岛一般的东宫,将会面临何等疯狂的反扑。 荆云重重地点了点头:“殿下放心,属下,明白!”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去。 点将台上,只剩下李轩,和那个如同木雕泥塑般,一动不敢动的王贤。 李轩没有再去看他,只是缓缓地,走到了点将台的边缘,负手而立。 他的目光,穿过十万大军,穿过高高的京城城墙,仿佛看到了,那座金碧辉煌,却又冰冷刺骨的,紫宸殿。 “父皇……” “你以为,把我逼上这条死路,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你以为,这天下,就真的是你一个人的,棋盘吗?”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见。 “棋子……呵呵……” “有时候,棋子,也是会掀翻棋盘的啊……”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他身后那猩红的披风,如血如火。 第197章 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京城,朱雀大街。 往日里车水马龙,繁华喧嚣的街道,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所有的商铺,都死死地关上了门板。街道两旁的民居,更是窗户紧闭,连一丝光亮都不敢透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慌的气息。 “咚!咚!咚!” 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如同擂响在每个人心头的战鼓,由远及近。 两支黑色的洪流,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 那是右营校尉钱峰,与中军校尉孙传,率领的两万京营将士! 他们甲胄鲜明,手持长戈,脸上,带着一股被压抑的,即将要爆发的戾气。他们的眼神,冰冷而麻木,如同两群被饥饿驱使的,即将要冲入羊圈的,恶狼! 钱峰和孙传,并辔而行,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老钱,你说,太子殿下……他到底想干什么?”孙传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冷汗,“这……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闭嘴!”钱峰低声喝道,“你想死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士兵,苦笑道:“现在,你还觉得,我们有退路吗?” “太子殿下那句话,你没听见吗?国难当头,阻挠大军出征者,皆以‘通敌’论处!我们今天,要是空着手回去,你猜猜,点将台上那根旗杆上,会不会多挂两颗人头?” 孙传的身体,猛地一哆嗦,瞬间不说话了。 是啊,没有退路了。 从他们接下这个命令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和太子李轩,被死死地,绑在了同一辆战车之上! 要么跟着太子,一路冲上云霄! 要么就跟着太子,一起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别想那么多了。”钱峰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厉,“太子殿下,不是给了名单吗?照着办就是了!” “他敢做,我们,就敢干!” “天塌下来,有他这个大元帅顶着!我们怕什么?!” 孙传闻言,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决然。 没错,怕什么?!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干他娘的一票! “第一家,御史大夫,刘禀章府!”钱峰从怀中,掏出那张让他心惊肉跳的名单,高声喝道。 “走!” 两万大军,瞬间转向,朝着城东一座占地极广,朱门高墙的豪奢府邸席卷而去! …… 御史大夫府。 刘禀章,这位刚刚在紫宸殿上,慷慨陈词,痛斥太子“不智、不仁、不孝”的言官领袖,此刻,正悠闲地,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品着上好的雨前龙井。 他的身旁,还坐着几个同样是御史台的官员,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刘大人,您今天在殿上,真是……威风八面啊!”一个官员,谄媚地笑道,“那太子,被您驳斥得,怕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哼!”刘禀章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脸上,满是得意与不屑,“一个黄口小儿,仗着皇后的宠爱,便不知天高地厚!老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能容他,胡作非为?!” “说的是!说的是!”另一个官员附和道,“陛下这次,让他去做什么征南大元帅,我看,就是想让他去送死!等他兵败的消息传回来,到时候,我们再联名上奏,定要将他,彻底废黜!” “哈哈哈……” 凉亭之内,响起了一阵畅快的大笑声。 然而,就在这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前院的方向,猛然传来! 整个刘府,都仿佛,随之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凉亭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刘禀章手中的茶杯,一个没拿稳,“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怎……怎么回事?!”他惊愕地站起身来,脸上满是错愕。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一个管家,连滚带爬地,从前院的方向,冲了过来,脸上,血色尽失,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大事不好了!官……官兵!好多的官兵,把我们府……给围了!” “他们……他们把大门,都给砸了!” “什么?!”刘禀章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官兵? 砸了他御史大夫府的大门?! 这京城之内,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慌什么!”刘禀章强作镇定,厉声喝道,“老夫乃是朝廷一品大员,御史大夫!谁敢在老夫府上放肆!走!随老夫去看看!”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带着满腔的怒火,与那几个同样惊疑不定的同僚,快步,朝着前院走去。 然而,当他们来到前院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瞬间,如坠冰窟! 只见那扇平日里威严无比的朱漆大门,已经被人,用巨木,硬生生地,撞成了碎片! 无数身披重甲,手持兵刃的士兵,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眼神冰冷,手中的长戈,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为首的,正是钱峰和孙传! “你……你们是哪个营的兵?!好大的胆子!”刘禀章看着眼前这骇人的一幕,气得浑身发抖,“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的将军是谁?!老夫要弹劾他!要诛他九族!” 钱峰冷冷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从怀中,缓缓掏出了一卷黄色的令旨,高高举起! “奉太子殿下,征南大元帅令!” 他的声音,冰冷而洪亮,传遍了整个刘府! “国难当头,大军出征在即,粮草短缺!” “闻御史大夫刘禀章,忠君体国,高风亮节,特向刘大人,‘借’粮三万石,白银十万两,以充军资!” “待南境战事平定,朝廷,必将双倍奉还!” “什么?!” 刘禀章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借粮?! 借三万石?!白银十万两?! 这他妈的,哪里是借?!这分明,就是明抢! 还是奉了那个他最看不起的,黄口小儿太子的命令! “放肆!简直是放肆!”刘禀章气得须发皆张,指着钱峰,破口大骂,“李轩他疯了吗?!他一个即将要戴罪出征的太子,有什么资格,调动京营?!有什么资格,来抄老夫的家?!” “老夫要进宫!老夫要面见陛下!老夫要让陛下降旨,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统统砍头!” “抄家?”钱峰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刘大人,您误会了。太子殿下说了,这只是‘借’。” “当然……”他话锋一转,眼中杀机毕现! “殿下也有令,若有不从者,便以‘通敌叛国’之罪,论处!” “通……通敌叛国?!”刘禀章彻底傻眼了。 “来人!”钱峰不再与他废话,大手一挥,厉声喝道,“给我搜!” “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第198章 一起陪葬的觉悟 “是!” 数千名士兵,如狼似虎地,朝着府内,冲了进去! “不!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 刘禀章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他想上前阻拦,却被两个士兵,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很快,府内便传来了一阵阵女人的尖叫声,孩童的哭喊声,以及器物被砸碎的声音! 那几个跟在刘禀章身后的御史官员,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到半个时辰。 士兵们,便从刘府的粮仓里,抬出了一袋又一袋,堆积如山的粮食! 更有甚者,还从一处密室中,搜出了十几口,装满了金银珠宝的大箱子! 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元宝,钱峰和孙传的眼睛都红了。 “好一个‘高风亮节’的刘大人!”孙传忍不住,啐了一口,“他娘的,光他一个人的家产,就够我们大军,吃上好几天了!” 刘禀章看着自己一辈子搜刮来的财富,就这样,被士兵们,一箱一箱地,搬了出去,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老血,猛地喷了出来,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这一夜,整个京城,都注定,无法安眠。 从御史大夫府,到兵部尚书府,再到那些平日里与二皇子、三皇子,走得极近的皇商巨贾…… 两万京营将士,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剃刀,将太子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地,刮了过去! 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响彻了京城的夜空。 无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权贵,在这一夜,尝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而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 灯火通明。 皇帝李承业,正一脸阴沉地,听着一个又一个,从宫外传来的,让他血压飙升的急报。 “报!陛下!京营校尉钱峰,率军,闯入了兵部尚书王大人府邸……” “报!陛下!中军校尉孙传,带人,包围了鸿胪寺卿徐大人的府邸……” “报!陛下!御史大夫刘禀章……被气得,当场吐血,昏死过去了!” “砰!!!” 李承业再也忍不住,一掌狠狠地,拍在了面前的龙案之上! 那张由上好金丝楠木打造的龙案,竟被他,硬生生地,拍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李!轩!!!” 一声压抑着无尽怒火的咆哮,从他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整个御书房,所有的太监宫女,瞬间,全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抖如筛糠。 他们从未见过,陛下发这么大的火! …… 御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 地上跪满了从宫外逃回来,哭天抢地的官员家眷,还有那些闻讯赶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向皇帝哭诉的朝中大臣。 整个大殿,都充斥着一股末日来临般的,凄惶与混乱。 而这所有混乱的中心,便是龙案之后,那个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大周天子,李承业。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混账!简直是混账!” “反了!他这是要反了!” 李承业指着殿外京城的方向,气得浑身发抖,“朕让他去南境御敌,他倒好!还没出京城,就先把朕的京城,给搅了个天翻地覆!” “抢劫朝廷命官!冲击一品大员的府邸!这与强盗何异?!与叛军何异?!” “陛下!您要为臣做主啊!”兵部尚书王林,跪在最前面,老泪纵横,“那……那群丘八,简直就是土匪!他们……他们不仅搬空了臣的粮仓,连……连臣收藏的一副前朝字画,都给顺走了啊!” “是啊陛下!”户部尚书张海也哭喊道,“太子殿下此举,简直是骇人听闻!视朝廷法度如无物!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恳请陛下,立刻下旨,将太子……就地罢免,押解回京,明正典刑啊!” “请陛下严惩太子!” “请陛下为我等做主!” 一时间,殿内群情激愤,哭嚎声,附和声,响成一片。 他们都是今晚,被李轩那两支“借粮”大军,光顾过的受害者。 他们恨不得,生啖了李轩的肉! 就在这时,一个阴柔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陛下,息怒啊!” 只见监军太监王贤,一路小跑着,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一进门,便抱着李承业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奴才……奴才没用啊!奴才拦不住啊!” “太子殿下他……他简直就是个疯子!他当着十万大军的面,杀了左营校尉何进!他还威胁奴才,说……说再敢多言半句,就要把奴才的脑袋,当作战旗的祭品啊!” 王贤一边哭,一边添油加醋地,将点将台上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他着重强调了李轩的“嚣张跋扈”,以及对皇帝的“大不敬”。 果然,李承业听完,脸色,变得更加铁青! “好!好一个‘先斩后奏’!”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朕给他权力,是让他去杀敌的!不是让他,来杀朕的臣子,威胁朕的家奴的!” “来人!”李承业猛地站起身,眼中,杀机毕现! “传朕旨意!命禁军统领赵无极,即刻率领三万禁军,前往京畿大营!将李轩……”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个清冷,而又充满了威严的女子声音,从殿外,悠悠传来。 “陛下,三更半夜的,发这么大的火,是想将谁怎么样啊?” 话音落下,只见一个身着凤袍,仪态万千的雍容身影,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进了御书房。 正是皇后,慕容雪。 她一出现,整个御书房内那股嘈杂混乱的气氛,瞬间为之一静。 那些原本还在哭天抢地的官员们,看到皇后,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个个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低下了头。 这份让人心惊胆战的压迫气势,只有它慕容雪方有。 “皇后?”李承业看到慕容雪,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许,“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前朝议事之地,后宫不得干政!” 慕容雪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她只是迈着从容的步子,走到了大殿中央。 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地上跪着的一众大臣,最后落在了那个还在抱着皇帝大腿,干嚎的王贤身上。 “王公公。”她红唇轻启,声音,听不出喜怒。 王贤的哭声,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僵。 “本宫听说,轩儿,在点将台上,要拿你的脑袋,当祭品?” 王贤的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声道:“回……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只是……只是跟奴才,开个玩笑……” “玩笑?”慕容雪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本宫,倒觉得,这个玩笑,开得很好。” “你一个阉人,仗着陛下的宠信,便敢对当朝太子,指手画脚,干预大元帅的军务。轩儿,没当场砍了你的脑袋,已经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了。” “你,还敢跑到这里来,摇唇鼓舌,搬弄是非?” 慕容雪的声音,陡然转冷! “还是说,你觉得,我慕容家的人,是你可以,随意构陷的?!” 轰! 王贤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 他“噗通”一声,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啊!皇后娘娘饶命!” 慕容雪不再理他,而是缓缓转身,看向龙案后,那个脸色阴晴不定的李承业。 “陛下。”她平静地开口,“臣妾,听闻,您要派禁军,去抓轩儿?” “他目无君父,擅杀大臣,搅乱京城!朕不抓他,难道还要赏他吗?!”李承业怒道。 “目无君父?”慕容雪笑了,那笑容,却带着几分讥讽,“陛下,您忘了,是您,亲口封他为征南大元帅,总领十万兵马,并赐予他‘先斩后奏’之权的。” “他斩的,是克扣军饷,倒卖军械,与三皇子府暗通款曲的军中蛀虫何进!此乃,清理门户,整肃军纪!何错之有?” “他‘借’的,是那些国难当头,却依旧脑满肠肥,不思报国的奸商劣绅,贪官污吏的粮!此乃为国筹粮,解大军燃眉之急!又何错之有?” 慕容雪一步一步,逼近龙案,那双凤眸之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光芒! “陛下,您是想让轩儿,领着一支军备废弛,连饭都吃不饱的军队,去南境送死吗?” “还是说,您希望他,为了所谓的‘规矩’,在京畿大营寸步不行,眼睁睁地,看着南境的防线,被南楚一道一道地,撕开?!” “你!”李承业被她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慕容雪,却没有停下。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封刚刚由“凤羽”加急送来的密信,轻轻地,放在了龙案之上。 “陛下,或许,您该看看这个。” 李承业狐疑地,拿起密信,拆开一看。 只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烛龙已灭,青阳渡失守,乃内鬼‘幽灵’所为。欧晟将军,死于背叛。” “幽灵……” 李承业的嘴里,喃喃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悸与复杂。 “陛下。”慕容雪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现在,您还觉得,轩儿做的,是错的吗?” “在军中有内鬼,朝中有奸臣,前路是刀山火海,后路是万丈悬崖的情况下,他不用雷霆手段,他如何立威?如何服众?如何带着那十万将士,去打一场,根本看不到希望的仗?!” “他是在胡闹吗?!” “不!他是在用他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告诉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告诉那个所谓的‘幽灵’……” 慕容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身为母亲的骄傲与决绝! “他李轩,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 “想让他死,就要有被他拉着整个棋盘,一起陪葬的觉悟!” 整个御书房,死一般的沉寂。 李承业呆呆地,站在那里,手中的密信,被他,死死地,攥成了一团。 慕容雪的话,如同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的心脏。 良久。 他缓缓地,坐回了龙椅之上,脸上所有的愤怒,都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阴沉。 他挥了挥手。 “都……退下吧。” 那些跪在地上的大臣,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御书房。 很快,殿内只剩下了李承业与慕容雪二人。 “你赢了。”李承业看着自己的皇后,声音,沙哑无比。 慕容雪摇了摇头:“陛下,这不是输赢的问题。” “这是我们儿子的,生死问题。” 李承业沉默了。 他闭上眼睛,靠在龙椅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睛,眼中,已经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帝王之态。 “传朕密旨。”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低声说道。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旁。 “去告诉‘幽灵’。” 李承业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 “这盘棋,可以玩得再大一点。” “朕的这位太子,不是猛虎吗?” “朕倒要看看,当他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狼群时,他这头猛虎,还能剩下几根骨头。” 第199章 圈养了十八年的慕容家这头猛虎 那道黑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消失。 慕容雪柳眉一蹙,一双凤眸紧紧的盯着李承业:“陛下,你这么做,莫非忘了十八年前你是如何坐上这方君临天下的龙椅?” 御书房内,那股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也随之缓缓散去。 李承业颓然地靠在龙椅上,眼中的阴沉,却比刚才更加浓郁了三分。 他输了,在与慕容雪的这场对峙中,他输得一败涂地。 并非输在道理,而是输在了,他心中那根最敏感的刺,被慕容雪毫不留情地,再次挑开。 “十八年前……” 这四个字,就像一个魔咒,让他坐在这至高无上的龙椅上,却如坐针毡。 “陛下,夜深了。”慕容雪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半分胜利者的姿态,但那份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压,“轩儿,是我们的儿子。他骨子里,流着你李家的血,也流着我慕容家的血。” “李家的血,让他懂得何为君王,何为社稷。而我慕容家的血,让他懂得,何为傲骨,何为不屈!” 她深深地看了李承业一眼,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失望,有悲哀,也有一丝,最后的警告。 “把他逼上绝路,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猛虎被困,只会噬人。陛下,当了十八年的皇帝,这个道理,应该比臣妾,更懂。” 说完,她不再多言,优雅地转过身,凤袍的裙摆,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缓缓离去。 李承业没有阻止她。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那道雍容华贵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直到那最后一抹明黄,也隐入夜色,他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猛虎……”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泛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笑容。 “朕,既然能将你慕容家这头猛虎,圈养十八年。自然,也有办法拔了这头小老虎的牙!”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了殿外那片被无数火把照亮的,混乱的夜空。 那里的哭喊声,似乎已经渐渐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死寂。 …… 兵部尚书府。 钱峰和孙传,看着眼前这座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府邸,以及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粮草和十几口打开的,闪烁着金银光芒的大箱子,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 “他娘的……”孙传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声音里,带着一丝震撼和后怕,“这些狗官,真他妈的有钱!光这一个兵部尚书,就快赶上国库半年的税银了吧!” 钱峰没有说话,他只是捡起一份从书房里搜出来的账本,随意翻了翻。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笔笔倒卖军械,克扣军饷的黑色交易。其中,最大的几笔,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三皇子,晋王府。 “哼。”钱峰冷哼一声,将账本,揣进了怀里。 这东西,比金银珠宝,更有用。 “将军!府里的人,都控制住了,没有妄动。只是……尚书大人,和几位公子,叫嚷着要进宫面圣,要不要……”一个亲兵上前,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必。”钱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讽,“让他们去。太子殿下,恐怕,正等着他们去呢。” 他知道,今夜这场“借粮”,不仅仅是为了粮草。 更重要的,是太子殿下,在用这种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向整个京城,向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宣告一件事。 他李轩回来了。 而且,是以一种谁也无法忽视,谁也无法阻挡的,霸道姿态! “下一家,户部尚书府!”钱峰将手中的长刀,猛地一挥,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老远。 两万京营将士,这群被太子李轩亲手放出牢笼的虎狼,在短暂的喧嚣之后,再次,化作一股黑色的洪流,朝着下一个目标,席卷而去。 这一夜,京城权贵,人人自危。 那些平日里与(宋王)二皇子、(晋王)三皇子走得近的官员巨贾,更是将府门紧闭,瑟瑟发抖,生怕下一刻,那扇代表着他们地位与财富的大门,就会被轰然撞开。 而与这份恐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居住在陋巷之中的,平民百姓。 他们躲在窗后,看着那一队队杀气腾腾,却秋毫无犯的士兵,从自家门前经过,看着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老爷府邸,被强行“借粮”。 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反而多了一丝快意。 “苍天有眼啊!这些吸血的狗官,终于,也有今天了!” “听说,是太子殿下下的令!为了筹集军粮,去南边打仗!” “太子殿下,真是好样的!” 民心如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轩用最酷烈的手段,震慑了朝堂,却也在无形之中,为自己,赢得了最底层,也最磅礴的力量。 …… 京畿大营,中军帅帐。 李轩端坐于主位之上,手中,把玩着那枚象征着“先斩后奏”权力的帅印。 他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京城里那场由他一手掀起的滔天巨浪,与他,毫无关系。 萧凝霜一袭素衣,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亲手为他,沏上了一杯热茶。 她没有问任何事。 她只是,用自己的陪伴,告诉自己的夫君,无论他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无条件地支持。 帐外,传来了荆云沉稳的脚步声。 “殿下。”荆云走进大帐,单膝跪地,“钱、孙两位校尉,已按名单,‘借’完了前十家。共计粮草二十万石,白银八十万两,黄金三万两。足够大军支撑两月有余。” “嗯。”李轩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那些蛀虫,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他前世,便一清二楚。 “让他们,收手吧。”李轩淡淡地说道,“动静闹得够大了。再闹下去,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是。”荆云应道。 “另外,”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让他们把从兵部尚书府搜出来的那本账本,‘不小心’地,泄露出去几页。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三哥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他要的不仅仅是钱粮。 他要的是李毅身败名裂! “属下,明白!”荆云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兴奋。 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才是他最佩服太子殿下的地方。 然而,就在荆云准备退下之时。 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殿下,”铁牛那瓮声瓮气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带着一丝警惕,“晋王府的长史,杜远求见。” 第200章 出征 杜远? 李轩的眉毛,微微一挑。 这个李毅身边最得力的走狗,这个时候,跑到他这里来干什么? 是来求饶?还是来兴师问罪? 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让他进来。” …… 杜远走进帅帐的时候,腿肚子都在发软。 他虽然是晋王李毅的首席谋士,自诩智计过人,但在踏入这座杀气冲天的军营,尤其是看到帐外那根高高悬挂着左营校尉何进人头的旗杆时,他所有的智计,都变成了一团浆糊。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主位上那个年轻得过分的太子。 那股从李轩身上,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威压,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远古凶兽,死死地盯住了。 “罪臣杜远,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杜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杜长史,何罪之有啊?”李轩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传入他的耳中。 那声音温和,甚至带着几分亲切。 但杜远却听出了一股,让他毛骨悚然的寒意。 “殿下……殿下明鉴!”杜远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份礼单,高高举过头顶,“晋王殿下,听闻太子殿下即将领兵南征,为国戍边,特命罪臣,送来一些粮草军资,以壮军威!” “哦?”李轩的目光,落在了那份礼单上,却没有去接。 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杜远:“三哥有心了。只是本帅的粮草,不是已经‘借’够了吗?” “借”字,他咬得特别重。 杜远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他知道今夜京城发生的一切,都瞒不过这位太子的眼睛。 三皇子派他来,名为送礼,实为试探,更是为了撇清关系! “晋王殿下,对……对那些不法奸商,与朝中蠹虫,勾结之事,毫不知情!”杜远急忙辩解道,“都是……都是下面的人,打着王爷的旗号,胡作非为!王爷,也是被蒙蔽了啊!” “是吗?”李轩轻笑一声,端起萧凝霜递过来的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这么说,倒卖军械,豢养私兵,也都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了?” 轰! 杜远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惊雷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轩。 这件事,是晋王府最核心的机密!除了他和晋王本人,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太子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杜长史,你是个聪明人。”李轩放下茶杯,声音,陡然转冷,“回去告诉三哥,他那些见不得光的把戏,本帅,一清二楚。” “这次,本帅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不动他。但,再有下次……” 李轩没有说下去,但他那双冰冷深邃的眸子里,迸发出的凛冽杀机,已经说明了一切! “滚吧。”李轩挥了挥手,如同在驱赶一只苍蝇。 杜远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帅帐。 直到跑出军营老远,他才敢停下脚步,回头望去。那座灯火通明的帅帐,在他眼中,仿佛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他知道,京城,要变天了。 这位太子殿下,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废物六皇子了。 他是一头,已经挣脱了所有枷锁的,猛虎! …… 三日后。 京城,朱雀门外。 十万征南大军,集结完毕。 旌旗如林,刀枪如雪,一股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高高的城楼之上,李轩一身玄色龙鳞甲,身披猩红大氅,手按腰间龙吟剑,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底下那黑压压的人山人海。 他的身旁,萧凝霜同样,一袭银色软甲,勾勒出她那惊心动魄的玲珑曲线。 她没有佩戴凤钗,而是将一头青丝,高高束起,英姿飒爽,宛如一尊即将要踏上战场的女战神。 这对璧人,并肩而立,便仿佛是这天地间最耀眼的光。 “将士们!” 李轩的声音,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在他那雄浑内力的加持下,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三日前,本帅,命你们入京‘借’粮!” 此话一出,底下十万大军,一阵骚动。不少士兵,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这件事,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终究,不那么光彩。 “本帅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心里不解,甚至觉得憋屈!” 李轩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们是兵!是保家卫国的兵!不是去抢劫乡里的匪!” “但是!”他的话锋,猛然一转,声音,如同惊雷滚滚! “当镇南大将军欧晟,与十万兄弟,血染青阳渡的时候,那些人在做什么?!他们在京城,花天酒地,搂着美人,喝着美酒!” “当你们,连饭都吃不饱,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的时候,那些人在做什么?!他们在用我们兄弟的血汗钱,贪赃枉法,中饱私囊!” “本帅问你们!这样的蠹虫!这样的国贼!他们的粮,我们,借不得吗?!” “借得!!” 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吼出声!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响彻云霄! “借得!!” “杀光国贼!!” 十万将士的眼中,所有的憋屈与不解,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李轩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股气!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龙吟剑,剑指苍天,声音,充满了无尽的霸气与决绝! “今日,我李轩在此立誓!” “此去南境,不破南楚,誓不回还!” “凡我大周将士,所过之处,南楚宵小,皆当,望风披靡!” “我大周的荣光,将在我等手中,重耀于世!” “犯我大周天威者,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十万大军,齐声咆哮,声震四野! 城楼之上,皇后慕容雪,一身凤袍,仪态万千。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那挺拔如松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骄傲与欣慰。 她走上前,对着城下,朗声说道:“将士们,你们是陛下的勇士,是大周的脊梁!本宫会在京城,等你们凯旋归来!” “本宫向你们保证,你们在前方,为国尽忠,你们的家人,在后方,有我慕容家,一力承担!若有半分差池,本宫,提头来见!” 这句话,比任何赏赐,都更加,振奋人心! 慕容家,这三个字,在大周军中,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皇后娘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征南大军,正式开拔! 浩浩荡荡的队伍,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朝着南方的地平线,延伸而去。 李轩与萧凝霜,并辔而行,行在队伍的最前方。 然而,大军刚刚离开京城不到三十里。 监军太监王贤,便骑着一匹快马,追了上来。 他那张惨白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与三日前在点将台上的惊恐,判若两人。 “殿下,殿下请留步。”王贤勒住马,小心翼翼地说道。 李轩的眉头,微微一皱:“王公公,有事?” “殿下,是这样。”王贤从袖中,取出了一份地图,恭敬地呈上,“奴才,昨夜,仔细研究了行军路线。发现,若按原定路线,需绕行三百里,多费三日功夫。奴才这里,有一条近路,可直插庆阳关,能为大军,节省不少时间。” 第201章 埋伏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也充满了“为大局着想”的诚恳。 李轩接过地图,只看了一眼。 他的瞳孔,便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条所谓的“近路”,需要穿过一片名为“黑风峡”的狭长谷地。 十年前,大周一位将军,就是在这里,中了南楚的埋伏,三万大军,全军覆没! 李轩的心中,瞬间杀机暴涌! 好一个王贤!好一个父皇! 大军还没出京畿地界,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置他于死地了吗?! …… 李轩握着地图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在他心底疯狂翻涌。 他几乎要忍不住,当场就将王贤这个阉人,一剑斩于马下!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杀了王贤容易。 但杀了王公公,就等于是彻底和龙椅上那位撕破了脸皮。 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他需要这十万大军,需要征南大元帅这个身份,去南境,去查清“幽灵”的真相,去为欧晟将军和那十万枉死的将士,报仇! 更重要的,他需要活着回来。 回到京城,回到凝霜的身边。 李轩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股滔天的杀意,强行压了下去。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只是那双眸子,变得更加深不见底。 “王公公,有心了。”他将地图,递还给王贤,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笑容,“这条路,确实近了不少。” 王贤见李轩采纳了他的“建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阴狠。 “能为殿下分忧,是奴才的本分。”他躬着身子,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嗯。”李轩点了点头,随即,对着身后的铁牛,朗声下令道,“传令!中军校尉孙传,率本部两万兵马,为先锋!即刻,改走黑风峡一线为大军探明前路!” 此令一出,不仅是王贤,就连一旁的铁牛和荆云,都愣住了。 “殿下,不可!”铁牛急忙上前,压低了声音,“黑风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万一……” “没有万一。”李轩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 他转过头,看着满脸愕然的王贤,微笑道:“王公公,你这条计策,甚好。但为了稳妥起见,本帅以为,由王公公你,亲自,去往前军监军,督促孙校尉,火速前进,你看如何?” “啊?”王贤彻底傻眼了。 他只是想让李轩,自己跳进这个死亡陷阱。 他怎么也想不到,李轩,竟然会把皮球,踢了回来,还让他亲自去趟这趟浑水! “这……这……奴才……奴才要随侍在殿下身边,保护殿下周全啊……”王贤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开玩笑! 黑风峡是什么地方,他比谁都清楚! 那里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李轩这头猛虎,一头撞进去! 他一个小小的太监,跟着去,那不是,纯纯的炮灰吗?! “本帅的安危,不劳王公公费心。”李轩的笑容,渐渐变冷,“还是说,王公公,对你自己献上的这条妙计,没有信心?” “或者说……”李轩的声音,陡然一沉,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了王贤! “这条所谓的近路,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轰! 王贤只觉得,双腿一软,险些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敢说一个“不”字,眼前这个疯子,会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不……不敢!奴才……奴才遵命!”王贤的声音,嘶哑而绝望。 “很好。”李轩满意地点了点头,“铁牛,你亲自,送王公公一程。” “是!”铁牛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 他一把,抓住王贤的马缰,那力气,大得,几乎要将马头都给拧下来。 “王公公,请吧!” 王贤就这样,被铁牛“护送”着,朝着前军的方向绝望而去。 看着他那如同奔丧般的背影,萧凝霜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夫君,你让他去……万一,他真的……” “他不敢。”李轩冷笑一声,“父皇,只是想借南楚的刀来杀我。但绝不会,想让一个监军太监,死在南楚人的手里。这会成为他一生的污点。” “王贤此去,非但不会有事,反而会受到最高规格的‘保护’。” 李轩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 “我就是要让他去,让他,亲眼看看,他自以为是的‘妙计’,是如何变成一个笑话的。” “传令!”李轩对着身后的荆云,沉声说道,“大军,原地休整一个时辰。而后,全速绕行官道!” “另外,飞鸽传书给慕容博将军。”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告诉他,我送了他一份大礼。让他在庆阳关,准备好收尸!” “是!”荆云领命,迅速离去。 …… 与此同时。 南楚,青阳渡大营。 主将陈叔远,正与一个身着黑袍,脸上带着青铜面具的男子,对坐弈棋。 “陈将军,‘幽灵’传来密报。”面具男落下一子,声音沙哑难听,“李轩的十万大军,已经出京。最迟五日,便会进入黑风峡。” “哦?”陈叔远捻起一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影子的人,都安排好了?” “三千‘影卫’,早已在峡谷两侧,布下天罗地网。”面具男冷笑道,“只要李轩敢进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很好。”陈叔远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啪”的一声,清脆悦耳。 “本将,不喜欢打没有准备的仗。”陈叔远看着棋盘上那条被截断的“大龙”,淡淡地说道,“告诉你们的人,这一次,本将,要的不仅仅是李轩的命。” “本将,要他那两万先锋军,全军覆没,片甲不留!” …… 两日后,黑风峡。 孙传率领着两万先锋军,小心翼翼地,驶入了这条狭长的谷道。 整条峡谷,死一般的沉寂,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压抑气息。 “将军,这里……太安静了,有点不对劲啊。”一个副将,凑到孙传身边,低声说道。 孙传的额头上,也全是冷汗。 他何尝不知道这里不对劲。 但太子殿下的命令,他不敢不从。 更何况,那个该死的监军太监王贤,一路上,都在催促他,快点再快点! “全军戒备!斥候前出十里!弓箭手,准备!”孙传下达着一道道命令,心中,却在不停地,祈祷着。 然而,就在大军,行至峡谷最狭窄处时! “咻!咻!咻!” 无数支闪烁着寒光的利箭,如同暴雨一般,从两侧的山壁之上,倾泻而下! “有埋伏!!” “举盾!!”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峡谷! 无数大周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密集的箭雨,射成了刺猬! 紧接着,山壁之上,出现了无数黑衣蒙面的身影。 他们如同鬼魅一般,顺着绳索,滑下山壁,手中的弯刀,毫不留情地,收割着大周士兵的生命! “保护王公公!”孙传目眦欲裂,嘶吼着,挥刀砍翻了一个冲到近前的黑衣人。 然而,那些黑衣人,仿佛根本,没看到那个吓得快要尿裤子的王贤。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分割,包围,歼灭这支大周的先锋军! 战况,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大周的士兵,虽然精锐,但在这种被动挨打的地形下,根本施展不开! 伤亡,在急剧扩大! 孙传的心,沉入了谷底。 完了! 难道,他们这两万人,今天真的要,全交代在这里了吗?! 他绝望地,看向那个被亲兵,死死护在中间的王贤,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都是这个阉人! 然而,就在这时! 那个被他认定为罪魁祸首的王贤,却突然,露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诡异笑容。 紧接着,王贤从怀中,颤颤巍巍地,掏出了一个信号筒。 他看了一眼满脸绝望的孙传,又看了一眼那些如同狼群般,不断扑上来的南楚杀手,惨然一笑。 “太子殿下……您……您真是,神机妙算啊……” 说完,他猛地,拉开了信号筒的引线! “啾——” 一道刺目的红色焰火,冲天而起,在峡谷上空,轰然炸裂! 那绚烂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孙传那张错愕的脸,也照亮了所有南楚杀手,那惊疑不定的眼神。 下一刻! “咚!咚!咚!咚!” 峡谷的入口和出口,两个方向,同时,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战鼓之声! 无数面绣着“李”字的大周龙旗,如同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出现在了两侧的山头之上! “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些原本在山壁上,射杀大周士兵的南楚弓箭手,瞬间成为了靶子,被另一波,更加密集的箭雨覆盖! 一个又一个黑衣人,惨叫着,从山壁上,坠落。 南楚的杀手们,彻底懵了!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这一瞬间,悄然,发生了逆转! 第202章 假死? 黑风峡一战,南楚三千精锐“影卫”全军覆没,陈叔远的脸色阴沉如水。 “将军,李轩这小子,竟然将计就计,反过来坑了我们一把!”副将满脸愤怒,“我们的人,死伤惨重啊!” 陈叔远冷哼一声,目光阴鸷:“本将小看了这个大周太子。能在那种绝境下翻盘,此子,绝非等闲之辈。”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立即传令!”陈叔远猛地起身,“全军后撤至庆阳关外三十里,构筑防线!同时,飞鸽传书朝廷,请求增援!” “是!” 陈叔远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庆阳关的位置重重一点:“李轩,你以为赢了一场伏击战,就能长驱直入了吗?庆阳关,才是真正的战场!” …… 三日后,庆阳关。 巍峨的关城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雄壮,城墙上“大周”二字的旗帜猎猎作响。李轩策马立于关前,身后十万大军排列整齐,军威赫赫。 “殿下!”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将军快步迎了上来,单膝跪地:“末将慕容博,参见太子殿下!” 李轩翻身下马,亲手将慕容博扶起:“慕容将军,一路辛苦了。” 慕容博是慕容家的旁支,但忠心耿耿,镇守庆阳关多年,从未有失。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太子,眼中满是敬佩:“殿下神机妙算,黑风峡一战,已传遍军中。末将佩服!” “都是将士们用命,本帅不敢居功。”李轩拍了拍慕容博的肩膀,“关内情况如何?” 慕容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殿下,欧晟将军的事……” 李轩的眼神一凛:“怎么了?” “末将觉得,此事有蹊跷。”慕容博压低声音,“欧将军的尸体,末将仔细查看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李轩眉头紧皱,“具体说说。” “殿下请随末将来。”慕容博在前引路,“尸体就在关内的义庄里。” 一行人进入庆阳关,李轩环顾四周,只见关内军民井然有序,并无慌乱之象。这让他对慕容博的治军能力更加赞赏。 义庄内,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木板上,用白布覆盖。慕容博掀开白布,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李轩仔细端详,这确实是欧晟的模样,但…… “慕容将军,你觉得哪里不对?” 慕容博指着尸体的手:“殿下请看,欧将军的右手虎口处,应该有一道旧伤疤痕,那是他年轻时练刀留下的。可这具尸体……” 李轩凑近一看,果然,虎口处光滑如初,没有任何疤痕。 “还有这里。”慕容博又指向尸体的左肩,“欧将军左肩有一颗黑痣,末将记得很清楚。但这具尸体上,也没有。” 李轩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伸手摸了摸尸体的肌肉,又检查了骨骼结构。 “这不是欧晟。”李轩断然道,“这具尸体的骨架比欧晟要小一圈,而且肌肉纹理也不对。” 慕容博倒吸一口凉气:“那欧将军他……” “要么已经死了,要么……”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根本就没死!” 这时,铁牛走了进来:“殿下,抓到几个南楚的俘虏,正在审讯。” “带过来。” 很快,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南楚士兵被押了进来。李轩扫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个:“你,过来。” 那士兵被推到李轩面前,吓得瑟瑟发抖。 “本帅问你,青阳渡一战,你们是如何击败欧晟的?” “小……小的不知道啊,我们只是普通士兵……” 李轩冷笑一声,一把抓住那士兵的衣领,内力透体而出:“本帅再问一遍,欧晟现在在哪里?” 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义庄,那士兵脸色惨白,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们只是听说欧将军战死了,尸体被送回来了……” 李轩松开手,那士兵瘫软在地。看他的反应,应该不是在撒谎。 “殿下。”慕容博沉声道,“如果欧将军真的没死,那他现在……” “要么被俘了,要么……”李轩的声音冰冷如刀,“他本来就是南楚的人!”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不可能!”慕容博激动地说道,“欧将军镇守南境二十年,战功赫赫,怎么可能是南楚的细作?” 李轩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义庄内踱步思考。欧晟的身份确实值得怀疑,但仅凭一具假尸体,还不足以定罪。 “传令!”李轩突然开口,“召集所有校尉以上的将领,到关内议事厅集合。本帅要重新部署军情。” “是!” …… 议事厅内,十几名将领齐聚一堂。李轩坐在主位,萧凝霜在他身旁,慕容博等人分列两侧。 “诸位,南楚陈叔远部已退至庆阳关外三十里处构筑防线。”李轩指着桌上的地图,“按理说,我军应该趁胜追击,一举击溃敌军。但本帅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右营校尉钱峰问道:“殿下是担心有埋伏?” “不仅仅是埋伏。”李轩的目光扫过众人,“本帅怀疑,我们内部有问题。” 此话一出,议事厅内瞬间安静下来,众将面面相觑。 “殿下,您是说……”慕容博试探性地问道。 “欧晟的死,疑点重重。”李轩将在义庄的发现说了一遍,“这具尸体,很可能是个替身。” 钱峰震惊道:“如果欧将军真的没死,那青阳渡的败仗……” “很可能是演的一出戏!”李轩冷声道,“目的就是要引我们南下,然后……” 他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如果欧晟真的是南楚的内应,那么他们现在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 萧凝霜轻声道:“夫君,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轩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来都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传令,全军在庆阳关修整三日。同时,派遣斥候四出,探查敌情。另外……” 李轩转身看向慕容博:“慕容将军,你立即派人暗中调查欧晟在庆阳关的所有活动轨迹,包括他的副将、亲兵,甚至是他的马夫,都要仔细盘查。” “是!” “还有。”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如果真的查出欧晟有问题,那么凡是与他有密切接触的人,都要重点怀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众将齐声应道:“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传令兵匆忙跑进来:“报!殿下,南楚使者求见!” “南楚使者?”李轩冷笑,“这个时候派使者来,有意思。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名护卫。 “在下南楚礼部侍郎王文昭,见过大周太子殿下。”那人拱手行礼,态度倒是恭敬。 李轩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地说道:“王侍郎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王文昭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殿下,我朝太子殿下有书信一封,请殿下过目。” 李轩接过信件,拆开一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信中内容很简单:李轩,你的好戏我已经看够了。想要知道欧晟的下落吗?明日午时,庆阳关外十里处,我等你单独前来。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否则,欧晟必死无疑。——楚岳 萧凝霜看到李轩的表情变化,关切地问道:“夫君,信上写了什么?” 李轩将信递给她,萧凝霜看后,脸色也变了:“这分明是陷阱!” 王文昭在一旁说道:“殿下,我朝太子殿下诚意满满,还望殿下能够赏脸一见。” 李轩冷笑:“楚岳那个废物,上次在望江城被本帅打得屁滚尿流,现在又想玩什么花样?” “殿下,欧晟将军确实在我们手中。”王文昭不卑不亢地说道,“如果殿下不来,恐怕……” “够了!”李轩猛地拍案而起,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议事厅,“本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南楚来威胁了?” 王文昭被这股威压震得后退几步,脸色惨白,但仍然强撑着说道:“殿下,这是我朝太子的意思,在下只是传话而已。” 李轩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突然笑了:“好,本帅答应了。告诉楚岳,明日午时,本帅准时赴约。” “殿下!”慕容博急忙劝阻,“此事万万不可!明显是陷阱啊!” 萧凝霜也紧握着李轩的手:“夫君,太危险了。” 李轩轻抚萧凝霜的手背,温声道:“凝霜,相信为夫。” 然后他转向王文昭:“王侍郎,你可以回去复命了。不过……” 李轩的声音突然变冷:“如果楚岳敢耍什么花招,本帅保证,让你们南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王文昭打了个寒颤,连忙告辞离去。 等南楚使者走后,议事厅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慕容博忍不住说道:“殿下,您真的要去吗?这明显是个陷阱啊!” “当然要去。”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谁说本帅要一个人去了?” 第203章 将计就计 夜深人静,庆阳关内一片寂静。 李轩独自站在关楼之上,望着远方南楚军营的点点火光,心中思绪万千。楚岳的这封信,来得太巧合了,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发现欧晟尸体的问题。 “夫君。” 萧凝霜轻步走了上来,手中端着一碗热粥:“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李轩接过粥碗,温声道:“凝霜,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睡,我怎么睡得着。”萧凝霜依偎在他身旁,“夫君,明日之事,真的要去吗?” 李轩喝了一口粥,苦笑道:“不去不行啊。不管欧晟是死是活,是忠是奸,我都必须弄个明白。否则,这仗没法打。” “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李轩轻抚着萧凝霜的秀发,“放心,为夫自有分寸。楚岳那个废物,还奈何不了我。” 萧凝霜抬起头,美眸中满含担忧:“夫君,我总觉得这次南征,处处透着诡异。先是父皇让你带兵南下,然后是监军王贤献计,接着是黑风峡的伏击,现在又是欧晟的假死……” “这些,都在为夫的预料之中。”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父皇想借南楚的刀杀我,南楚想要我的命来立威,各方势力都在这盘棋局中布子。但他们都小看了一件事。” “什么事?” “小看了为夫的决心。”李轩将萧凝霜拉入怀中,“凝霜,这一次,为夫不仅要活着回去,还要让所有算计我的人,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荆云快步上楼,单膝跪地:“殿下,查到了!” “说。” “属下按照殿下的吩咐,暗中调查了欧晟在庆阳关的所有活动。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荆云压低声音,“三个月前,欧晟曾经秘密会见过一个神秘人。” 李轩眼神一凛:“什么人?” “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但属下觉得他不像普通商人。那人的步伐稳健,虎口有茧,明显是练武之人。” “还有呢?” “更重要的是,那人离开后,欧晟的行为就开始变得异常。他开始频繁地更换亲兵,还暗中调动了一批心腹到关键位置。” 李轩沉思片刻:“那些被调动的人现在在哪里?” “大部分都跟着欧晟去了青阳渡,现在生死不明。但还有几个留在庆阳关,属下已经暗中控制了。” “很好。”李轩点头,“明日一早,将那几个人带来,本帅要亲自审问。” “是!” 荆云退下后,萧凝霜忧心忡忡地说道:“夫君,如果欧晟真的是南楚的内应,那我们现在的处境……” “确实很危险。”李轩不否认,“但越是这样,越不能退缩。凝霜,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弱者,只能任人宰割。” “我明白。”萧凝霜紧握着李轩的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夫君身边。” 李轩深深地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暖流。有这样的妻子,夫复何求? …… 次日清晨,议事厅内。 几个被荆云控制的士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李轩坐在主位,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人。 “本帅问你们,欧晟在青阳渡败亡前,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其中一个士兵颤声道:“回……回殿下,欧将军在出征前,确实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他……他把我们这些老兵都留在了庆阳关,带走的都是新招募的士兵。当时我们还觉得奇怪,以为将军是想保护我们……” 李轩冷笑:“保护你们?还是怕你们看出破绽?” 另一个士兵急忙说道:“殿下,欧将军还有一个奇怪的举动。出征前一夜,他烧掉了很多文件,说是机密不能泄露。” “烧掉了?”李轩眉头紧皱,“都是什么文件?” “小的不知道啊,我们只是看到将军在书房里烧了一夜的纸。” 李轩沉思片刻,然后问道:“你们当中,有谁见过欧晟的那个神秘访客?”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年长的士兵说道:“殿下,小的见过一次。那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穿着商人的衣服,但走路的样子不像商人。” “还有什么特征?” “他的左手少了一根小指。” 李轩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左手少小指,这个特征他记得! 在前世的记忆中,南楚有一个著名的间谍头目,代号“断指”,就是左手少了小指。此人专门负责在各国安插内应,手段极其高明。 如果欧晟真的是被“断指”策反的,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不是简单的叛变,而是一个精心策划了多年的阴谋! “殿下?”慕容博见李轩脸色变化,关切地问道。 李轩回过神来,挥手道:“把他们带下去,严加看管。” 等士兵被带走后,李轩对慕容博说道:“慕容将军,立即派人彻查庆阳关内所有与欧晟有过接触的人,包括军官、士兵、甚至是伙夫。凡是可疑的,一律控制起来。” “是!” “另外,”李轩的声音变得更加严厉,“从现在开始,庆阳关进入战时状态。所有人不得随意进出,违者格杀勿论!” 慕容博领命而去。萧凝霜走到李轩身边,轻声问道:“夫君,你想到了什么?” “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李轩的脸色阴沉如水,“如果我猜得没错,欧晟不仅仅是南楚的内应,他很可能是南楚安插在我大周的一颗重要棋子。”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南楚对这次战争,准备得比我们想象的要充分得多。”李轩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他们不仅要在战场上击败我们,还要从内部瓦解我们。” 萧凝霜倒吸一口凉气:“那我们现在……”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楚岳想见我,那我就去会会他。看看这个废物,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夫君,太危险了!” “危险?”李轩冷笑,“凝霜,你忘了为夫是谁了吗?区区一个楚岳,还奈何不了我。” 就在这时,铁牛匆忙跑了进来:“殿下,不好了!南楚军营有异动!” 李轩快步走到关楼上,举起望远镜向南楚军营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似乎有大队人马在调动。 “看来,楚岳是想在今日的会面中搞什么大动作。”李轩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有意思,那就让他来吧。” “殿下,要不要取消今日的约定?”慕容博建议道。 “不。”李轩摇头,“越是这样,越要去。我倒要看看,楚岳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就到了午时。 李轩换上一身便装,腰间佩着龙吟剑,准备出关赴约。 萧凝霜紧紧抓着他的手:“夫君,一定要小心。” “放心。”李轩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等我回来。” 说完,他大步走出关门,向着约定的地点而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庆阳关内就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