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 第259章 晨光初现,最终对决 顾承砚的皮鞋跟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他抬眼望了望工商联合会的鎏金匾额,深灰西装的肩线被晨光勾勒得笔挺,袖扣上并蒂莲的绣纹随着抬手动作微微发亮——那是苏若雪昨夜守着煤油灯赶工的,针脚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顾少。"身后传来低唤。 苏若雪提着皮质公文箱,月白立领衫的领口别着枚珍珠扣,是顾老太太临终前塞给她的。 她把箱子往怀里拢了拢,箱底压着的铁盒硌得肋骨生疼——里面是小林的烟蒂,是松本商事的人昨夜翻窗时掉的,焦黑的过滤嘴上还沾着星点茶渍。 几位核心银行家跟在后面。 荣丰钱庄的周老板摸了摸八字胡,目光扫过顾承砚袖扣时顿了顿;四明银行的陈行长扶了扶金丝眼镜,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他们昨晚在顾宅看了半宿口供和假账,此刻眼底都沉着层血丝。 大厅里已经坐了二十来号人。 纺织业的张老板正往茶盏里续水,手抖得把茶泼在缎面马褂上;米行的王掌柜攥着算盘珠子,指节发白;最前排的藤椅上,松本一郎穿着藏青西装,正用银匙搅动咖啡,见顾承砚进来,嘴角扯出半分笑意。 顾承砚的目光扫过松本时顿了顿。 他记得昨夜在档案室,黑衣人供出松本给的三百日元现钞还带着油墨味——那是新印的军票,专门用来收买汉奸的。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那里躺着巡捕房陈探长刚送来的口供副本,纸页边缘还留着墨汁未干的褶皱。 "诸位。"顾承砚站到长桌前端,声音不高,却像根细针戳破了满室嗡鸣。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聚过来,连松本搅动咖啡的手都停了。 他打开苏若雪递来的公文箱,取出一叠泛黄的纸页:"这是昨夜潜入顾氏绸庄档案室的黑衣人供词。"纸页摊开时,松本的咖啡杯突然发出脆响——他捏得太用力,杯壁裂开道细纹。 "他们受松本商事指使,企图烧毁顾氏与华商银行的合作协议。"顾承砚指尖敲了敲供词上的红指印,"但诸位可能不知道,松本商事的野心,远不止顾氏一家。" 他转身按下留声机的按钮。电流杂音过后,响起两道日语对话。 "松本君,支那商人的债券质押率提到八成?" "哈,大日本的银行会帮他们平仓的——等他们把工厂抵押给我们,战争爆发时,这些机器就是大日本的战利品。" "那顾承砚的绸庄..." "他不是要搞什么''实业救国''么? 等他的丝厂断了原料,看他拿什么救国!" 留声机的刺啦声里,张老板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 王掌柜的算盘珠子稀里哗啦撒了一桌,有颗滚到松本脚边,被他黑亮的皮鞋尖碾碎了。 "这是顾氏在虹口日侨商社安装的监听设备录的。"顾承砚的声音沉下来,"松本商事联合正金银行,用高息贷款套牢民族企业,再通过操纵生丝价格制造资金链断裂——他们要的,是把上海的工厂变成战争机器。" 松本突然站起来,西装下摆扫得藤椅吱呀响:"顾桑,这是栽赃! 大日本商人讲究诚信——" "诚信?"苏若雪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她抱着卷图纸走上前,发梢被刀割过的地方翘着缕碎发,在吊灯下泛着柔黄的光。"这是松本商事近三年的资金流向图。"她展开图纸,用银尺点着密密麻麻的数字,"从东京汇来的军票,通过香港买办转到上海洋行,再以''投资''名义注入华资工厂——"她的银尺重重敲在"松本纺织株式会社"的标记上,"而这些工厂的机器,三个月前就出现在神户港的出口清单里。" 大厅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周老板猛地站起来,八字胡抖得像风中的草:"怪不得我贷给恒丰纱厂的钱收不回! 原来他们早把机器抵押给松本了!"陈行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刀:"正金银行最近确实在压低生丝收价...顾少,这些证据..." "都在巡捕房备案了。"顾承砚从内袋抽出份文件,"还有昨夜黑衣人身上的怀表,后盖刻着''松本商事''——陈探长说,这足够以''破坏商业罪''起诉。" 松本的脸白得像张纸。 他抓起咖啡杯想喝,却发现杯子裂了,深褐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在西装裤上洇出块污渍。 "诸位。"顾承砚环视全场,目光扫过张老板染了茶渍的马褂,扫过王掌柜捡算盘珠子的手,最后落在松本颤抖的肩膀上,"今天不是要分个你死我活。"他的声音放轻了些,像在说句私房话,"是要让那些躲在幕后的,看看我们中国人的算盘,从来不是给别人拨的。"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青鸟站在门廊下,望着远处报馆的烟囱正冒出青烟。 他摸了摸怀里的牛皮纸包,里面是顾承砚让人连夜赶印的号外,头版标题用红笔圈着:《松本商事阴谋录:日资如何吞噬上海工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晨雾渐渐散了。 顾承砚望着窗外透亮的天,忽然想起昨夜苏若雪整理假账时说的话:"他们总以为我们只看得见眼前的算盘珠子。"他笑了笑,把领针又正了正——"实业救国"四个字贴着心口,烫得人发疼。 松本突然抓起桌上的咖啡壶,对着顾承砚砸过来。 苏若雪惊呼一声,却见顾承砚侧了侧身子,壶嘴擦着他耳际飞过,砸在身后的"实业兴邦"匾额上,褐色液体顺着鎏金大字往下淌,像道正在凝固的血。 "顾承砚!"松本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会后悔的! 大日本帝国——" "够了。"周老板拍案而起,震得茶盏跳了跳,"老子做了三十年生意,今天才算明白:跟豺狼讲共荣,不如拿算盘珠子砸他的狗眼!" 王掌柜弯腰捡起最后颗算盘珠,在掌心搓了搓:"顾少,我米行的仓库,以后给你囤生丝。" 张老板扯下染了茶渍的马褂,扔在松本脚边:"恒丰纱厂的机器,我带人拆回来!" 顾承砚望着这些红了眼的脸,忽然想起穿越那天,他在图书馆翻到的旧报纸。 头版照片里,几个穿马褂的商人举着"抵制日货"的旗子,身后是冒烟的工厂。 现在他终于懂了,那些被历史书轻描淡写的"民族企业家",原来都是会疼、会怒、会把算盘珠子当武器的活人。 苏若雪悄悄攥住他的手。 她的手指还凉着,却像团小火苗,顺着掌心往心口窜。 顾承砚回握她,指腹蹭过她手背上被刀划的细疤——那是昨夜挡黑衣人时留下的。 "诸位。"他提高声音,"三日后,我们成立''上海实业自救会''。"他看向松本,后者正被两个巡捕架着往外拖,西装裤腿沾着算盘珠的碎屑,"至于某些人..."他笑了笑,"就让他们看看,中国人的商道,从来不是用来跪的。" 门外传来报童的吆喝声,远远的,却清晰:"号外! 号外! 松本商事阴谋曝光——" 顾承砚转头望向窗外。 晨雾散尽,阳光正漫过外滩的海关大楼。 他想起昨夜在档案室,苏若雪抱着带酒渍的纸包说"他们会相信吗",现在他知道答案了——当算盘珠子砸在豺狼脸上时,连血都带着中国人的志气。 苏若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忽然轻声说:"承砚,你看。" 顾承砚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 远处,几个报童举着号外奔跑,身后跟着群穿学生装的年轻人,举着"支持国货"的纸旗。 阳光落在他们肩头,把影子拉得老长,像片正在生长的森林。 当松本被巡捕架出门时,他西装上的袖扣撞到门框,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承砚目送那藏青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廊转角,突然听到外面报童的叫卖声陡然提高——“松本商事鲸吞华厂铁证!顾少东家掀翻日商阴谋!” “顾先生,《申报》的王记者在外面求见。”穿着灰布长衫的茶房踮着脚挤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印好的号外,油墨味混合着汗味飘进大厅。 顾承砚不用看也知道,这是青鸟昨晚安排的——他早就让报馆预留了头版,此刻全上海的报童正坐着黄包车,把这些报纸塞进每条弄堂的信箱,贴在米店的门板上,甚至塞进巡捕房的铁窗缝里。 “让他稍等一下。”顾承砚应了一声,目光扫过第一排。 原本端坐在松本身边的渡边一郎正用白色手帕擦着额头,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珠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转动——这位松本商事的财务顾问,此刻正捏着顾承砚刚才展示的资金流向图,手指关节把纸边都捏毛了。 “顾先生,这……这都是片面之词。”渡边的日语带着江浙口音,显然在上海住了十年以上,“日本商人与贵国企业是互惠合作,何谈……何谈吞噬?”他突然提高声调,手指敲着桌上还在嗡嗡作响的留声机,“这盘录音带,说不定是伪造的!” “伪造?”陈行长推了推眼镜,突然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拍在桌上。 纸张碰撞的脆响让渡边缩了缩脖子。 “这是正金银行近三个月的外汇流水。”陈行长用指节敲着盖有钢印的纸张,“松本商事每月往东京汇三笔款,备注都是‘机器拆解费’——拆解的是哪家的机器?”他转头看向纺织业的张老板,“张兄,你上个月丢的那批德国细纱机,型号是不是‘西门子M - 12’?” 张老板的马褂下摆还沾着茶渍,此刻却挺直了腰板:“正是!我让人在码头蹲了三夜,亲眼看见松本的货轮把它们装走了!”他抄起桌上的算盘,“当啷”一声拍在渡边面前,“你说互惠?我的机器被拆成废铁卖到日本,这叫互惠?” 渡边的白手帕被汗水浸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刚要弯腰去捡,苏若雪已经蹲下身子,用指尖捏着手帕角递给他——手帕上绣的樱花图案被汗水浸得模糊,像一团化不开的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渡边先生。”她的声音温柔甜美,“顾少还准备了一份英资汇丰银行的担保函。”她转身从公文箱里抽出一份烫金文件,“我们新成立的‘实业自救基金’,每笔账目都由汇丰银行监管。”她把文件推到渡边的鼻尖前,“您说我们伪造证据?汇丰银行的印章,总比松本商事的咖啡杯可信吧?” 渡边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抓起椅子上的西装外套就往外冲。 周老板的八字胡气得直抖,抄起茶杯砸过去——瓷片擦着渡边的耳朵砸在墙上,溅得他后颈都是茶渍。 “想跑?”周老板踢开椅子站起来,“我的荣丰钱庄被你们坑了二十万现大洋,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别想走出这个门!” 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米行王掌柜的算盘珠子敲得噼里啪啦响:“我仓库里囤的暹罗米,全被松本的买办压价收走了!”染坊的赵老板娘拍着桌子:“他们说‘合作染色’,结果把我的靛蓝染料换成了日本产的化学剂,染坏了三批绸缎!” 顾承砚看着这些涨红的脸,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三天前在顾氏绸庄的后巷,这些人还缩在阴影里,压低声音说“松本惹不得”、“日本人有枪”。 可此刻,周老板的茶杯碎片还在地上滚动,张老板的算盘珠子硌着渡边的皮鞋,就连最胆小的棉纺业钱老板也站了起来,手里攥着被日商骗走的合同复印件,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诸位!”他提高声音,掌心向下压了压。 满屋子的喧嚣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看着他,连渡边也僵在了原地。 顾承砚摸了摸西装内袋——里面装着昨晚苏若雪连夜抄写的《监察委员会章程》,纸页边缘还留着她被针戳破的血点。 “我们今天不仅要拆穿阴谋。”他的目光扫过墙上“实业兴邦”的匾额,那道咖啡渍已经凝成了深褐色的疤,“更要立下规矩。” 他转向靠墙站着的两位英美领事——英国领事霍克正用银制铅笔在小本子上记录,美国领事琼斯摸着下巴,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兴趣的光芒。 “我提议成立‘民族工业监察委员会’。”顾承砚展开章程,“由各行业推举代表,联合英美领事馆,共同监督贷款、抵押和原料流通。”他看向陈行长,“四明银行负责资金监管;周老板的荣丰钱庄做民间担保;张老板……”他顿了顿,“您不是说要追回恒丰的机器吗?监察委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帮您把机器追回来。” 掌声像惊雷一样响起。 周老板拍着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王掌柜的算盘珠子撒了一地,被人踩得咔嗒作响;就连赵老板娘也抹着眼泪,把靛蓝染的手帕抛向空中。 霍克领事放下铅笔,用生硬的中文说:“顾先生,我代表英国领事馆支持。”琼斯跟着点头:“美国商会也愿意加入。” 渡边瘫坐在椅子上,西装裤腿上沾着算盘珠的碎屑。 他看着满场沸腾的人群,突然用日语低声骂了句什么。 顾承砚没听懂,但看他扭曲的脸,大概不是什么好话。 苏若雪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口,指尖凉凉的:“承砚,你看。”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门廊外,青鸟正站在阳光下,怀里的牛皮纸包已经空了——那些号外应该已经铺满了上海的街头。 几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人挤在门口,举着刚写好的“支持顾少!”的纸旗,被茶房拦着,但他们笑得露出了牙齿。 “我们赢了吗?”苏若雪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他的耳垂。 顾承砚看着她发梢那缕被刀割过的碎发,在风中轻轻翘起。 他想起昨晚在档案室,她抱着账本打瞌睡,睫毛上还沾着墨点,说“要是能赢就好了”。 现在他想说“赢了”,可喉咙却像塞了一团棉花。 “这只是开始。”他轻声说,握住她的手。 她手背上的细疤蹭着他的掌心,像一道刻进血肉的印记。 窗外,报童的叫卖声越来越远,但却越来越响,像潮水漫过每一条街巷。 他知道,明天这个时候,全上海的黄包车夫都会在客人耳边闲聊,说顾少东家如何掀翻了日商;后天,苏州河沿岸工厂的烟囱会冒出更浓的烟,那是工人们连夜赶工,要把被日商骗走的订单抢回来。 而明天上午九点——他摸了摸内袋里的章程,纸张发出沙沙的响声——民族工业监察委员会的第一次会议将在顾氏绸庄的顶楼会议室召开。 周老板说要带他新收的普洱茶,陈行长说要带汇丰银行的代表,张老板说要带拆机器的工人代表。 苏若雪昨晚给他熨西装时,在口袋里塞了一颗糖,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橘子味。 “承砚?”苏若雪歪着头看着他。 顾承砚笑了,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的伤疤:“走,去见《申报》的王记者。”他牵起她的手往外走,皮鞋跟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阳光洒在外滩的海关大楼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根扎进土里的根。 渡边还坐在椅子上,望着他们的背影。 窗外传来报童的叫卖声:“号外!民族工业监察委员会成立——”他突然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却发现杯子早就裂了,只剩下半滩冷却的咖啡,在桌布上洇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像一块正在褪色的伤疤。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0章 风起云涌,暗流未止 顾承砚提前半小时到了顶楼会议室。 红木长桌擦得能照见人影,他伸手抹过桌沿,指腹沾了点蜂蜡的甜香——是苏若雪天没亮就来擦的。 窗台上摆着两盆新换的绿萝,叶片上还挂着水珠,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 他摸出内袋里的橘子糖,糖纸窸窣响了一声,又原样塞回去。 “顾少。”苏若雪抱着一摞文件推门进来,发梢那缕碎发翘着,像只不安分的雀儿。 她今天穿了月白立领衫,领口别着枚珍珠别针,是顾承砚去年在霞飞路给她挑的——当时她说太贵重,现在倒天天戴着。 “周老板的普洱在茶柜第二层,陈行长的汇丰代表爱吃桂花糕,我让厨房蒸了。”她把文件码成整齐的方块,指尖扫过最上面那份《监察委员会章程》,“张老板带的工人代表姓王,是恒丰纱厂的机修工,去年被日商扣了三个月工钱。” 顾承砚看着她垂落的眼睫,忽然想起昨夜她蜷在档案室藤椅上打盹的模样。 那时账本滑落在地,他弯腰去捡,看见她手背上的细疤——是三年前顾府遭窃,她为护账册被碎瓷片划的。 “若雪。”他轻声唤她。 她抬头,晨光正好漫过她的眉峰:“怎么了?” “等会我说话时,你帮我留意陈行长的拇指。”他指节敲了敲桌面,“上次在汇丰吃茶,他一紧张就会搓拇指——要是他对情报共享有顾虑,拇指该起红印了。” 苏若雪噗嗤笑了,指尖戳了戳他胸口:“顾教授又要拿‘微表情分析’当商战兵法?” 话音未落,走廊传来脚步声。 周老板抱着个描金茶罐撞进来,花白胡子沾着晨露:“顾少!我这饼二十年的易武,比你那橘子糖金贵多了!”他掀开茶罐,樟木香混着蜜香扑出来。 陈行长随后进门,黑呢子大衣搭在臂弯,身后跟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这是汇丰的林经理,说早闻顾少大名。”林经理点头时,袖扣闪了闪,是枚小盾徽。 最后进来的是张老板,粗布短打裹着壮实的腰,身后跟着个穿蓝布工装的年轻人。 “小王!”张老板拍他后背,“这就是顾少,你跟他说说日商怎么拆咱们机器!”小王局促地搓手,指节上还沾着机油。 顾承砚站起来,西装裤线笔挺:“各位,先看章程。” 他翻开桌上的油印本,纸页发出脆响:“昨日工商大会,咱们掀了日商的‘丝绸质量委员会’。但渡边那老鬼子喝凉咖啡时,我看见他袖扣是‘九段商事’的樱花纹——九段在满洲有三个情报站。” 会议室静了。周老板的茶漏“当”地磕在茶船沿。 “所以今天要立规矩。”顾承砚指尖点在“情报共享”那页,“各厂的原料来源、订单动向、甚至账房先生的老家亲戚——只要和日商沾边,都报给监察委。苏若雪管账,陈行长管银行流水,张老板管车间动静,周老板……”他看向白胡子老头,“您茶馆里三教九流多,听来的闲话也当情报。” 林经理推了推眼镜:“顾少,这会不会……” “会动某些人的奶酪。”顾承砚打断他,目光扫过陈行长的拇指——果然红了一圈,“但等渡边的‘第二招’砸下来,咱们连奶酪渣都剩不下。” 苏若雪在桌下碰了碰他的鞋尖。 他低头,看见她翻开的银行流水单,最末一行数字被红笔圈着:“福兴棉纺厂,三笔汇款,每笔五千,汇往虹口东长治路。” 那是日租界的地盘。 顾承砚喉结动了动,把涌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福兴的赵老板昨天在台上拍着胸脯说“与顾少共进退”,今天就往敌占区送钱? 苏若雪的指尖在桌下轻轻勾住他小指,像小时候在苏州河学划船,她怕翻船时偷偷攥他的衣角。 他回勾一下,无声说“稳住”。 “散会前,我提个私事。”周老板突然扯着嗓子,“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非要去大公报当记者,说要写‘顾少传奇’。顾少你给句准话,这稿子能登不?” 满座哄笑。 顾承砚也笑,目光却落在苏若雪推过来的流水单上——福兴的汇款时间分别是凌晨两点、四点、六点,正是昨夜工商大会散场后。 散会时已近正午。 陈行长拽着林经理说“去老正兴吃蟹粉”,张老板拍着小王肩膀“带你见真正的商战”,周老板抱着空茶罐直叹气“好茶配不上好嘴”。 苏若雪收着文件,发梢的碎发扫过他手背:“福兴的账,我让阿香去查了。赵太太昨天去了静安寺,捐了二十块香油钱——她向来抠门,除非有大心事。” “别急。”顾承砚把流水单折成小块,塞进西装内袋,“渡边要的是咱们自乱阵脚。等他收网时,咱们连鱼带网一起捞。” 窗外传来黄包车铃铛响。 青鸟的影子突然投在玻璃上,他敲了敲半开的窗:“顾少,苏小姐。” 他怀里没抱牛皮纸包,左手捏着封皱巴巴的信,封口处沾着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承砚注意到他指节发白,虎口的旧疤凸成青紫色——那是上次查日商走私时被铁锚砸的。 “刚在四马路邮筒拿的。”青鸟把信推过来,“没贴邮票,塞在筒缝里。” 苏若雪拆开信,一张泛黄的照片滑出来。 照片里是个穿月白旗袍的姑娘,倚着棵老梅树,身边站着个穿日军军装的男人,肩章是中尉。 姑娘的脸被人用红笔打了个叉,背面用钢笔写着:“林小姐旧友欲与君一叙,明晚八点,外白渡桥第三根灯柱。” 林芷兰。 顾承砚记得,那是青鸟提过的,三年前在闸北办女工时被日商暗杀的进步学生。 青鸟突然攥住照片,指背青筋暴起:“这是圈套。”他声音发哑,“林小姐死的时候,我在她身边。她没什么‘旧友’穿日军军装。” “那你还去?”苏若雪按住他发抖的手。 青鸟抬头,眼尾发红:“万一……”他喉结滚动,“万一这杂种知道是谁杀了她呢?” 顾承砚摸出烟盒,抽出根烟又放下——青鸟最烦烟味。 “带把刀,别带枪。”他说,“外白渡桥灯柱下有个修鞋摊,老张头是张老板的远房亲戚。” 青鸟把照片塞进怀里,转身时衣角扫过窗台的绿萝,一片叶子“啪”地掉在地上。 苏若雪蹲下去捡,顾承砚也蹲,两人额头碰在一起。 她耳尖通红:“你说青鸟会不会有事?” “他比咱们想象的能打。”顾承砚替她理了理碎发,“倒是福兴……赵老板昨天在台上说‘实业救国’时,我看见他袖口绣了朵山茶花——和渡边情妇的旗袍纹样一样。” 苏若雪瞳孔微缩:“山茶花是……” “日本海军的家徽。”顾承砚站起来,整理袖扣,“走,去法租界。” “去巡捕房?” “找陈探长。”他摸了摸内袋的流水单,“我记得他上个月查鸦片走私时说过,东长治路有间仓库,总在半夜搬木箱——或许和福兴的汇款有关。” 苏若雪拿起他的大衣,指尖在口袋里按了按——那颗橘子糖还在。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 顾承砚替她披上围巾,两人的影子叠在青石板上,像两棵根须交缠的树。 风卷着报童的吆喝穿过弄堂:“号外!民族工业监察委员会成立——” 渡边坐在虹口的咖啡馆里,盯着报纸上的照片。 顾承砚西装笔挺,苏若雪站在他侧后半步,目光清亮。 他摸出怀表,指针指向十一点四十五分。 “福兴的汇款到了。”手下弯腰汇报。 渡边笑了,用银匙搅着咖啡:“告诉赵老板,顾承砚的‘监察委’越热闹,他的‘山茶花’就开得越艳。等顾承砚发现他的‘自己人’在送钱——”他银匙猛地戳进咖啡杯,瓷片飞溅,“就是咱们收网的时候。” 窗外,一只灰鸽子扑棱棱飞过,翅膀投下的阴影,正罩在“顾承砚”三个字上。 法租界巡捕房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承砚摘下礼帽,帽檐压得低低的,正撞上陈探长叼着烟卷从走廊过来。 探长皮靴上沾着泥,警服第二颗纽扣歪在锁骨处——昨夜肯定又蹲了通宵的鸦片铺子。 “顾少?”陈探长捻灭烟蒂,眉峰挑得老高,“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这种大先生,不是该在霞飞路喝下午茶?” 顾承砚从西装内袋抽出折成方块的银行流水单,推到对方面前。 纸页展开时,东长治路的汇款记录在阳光里泛着冷光:“福兴棉纺厂,三笔五千,汇去日租界。” 陈探长的手指在“福兴”两个字上顿住,喉结动了动:“赵德昌那老滑头?上回我查他仓库,他塞给我两盒英国雪茄,说‘都是给工人置冬衣的钱’。”他突然抬头,眼里淬了冰,“你怎么拿到的?” “苏若雪翻了半宿账本。”顾承砚指尖敲了敲“凌晨两点”的汇款时间,“工商大会散场后,赵老板在台上拍胸脯说‘实业救国’,转头就给日本人送钱。”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得像淬过的钢,“陈探长上个月说东长治路有间仓库半夜搬木箱——我猜,木箱里装的不是鸦片,是福兴的棉纱。” 陈探长的拇指蹭过警徽,那枚铜扣被他摸得发亮:“顾少,你知道法租界的规矩。日商的案子……” “我知道渡边在工部局有眼线。”顾承砚打断他,从口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推过去,“这是周老板茶馆里听来的——渡边的情妇昨儿在百乐门说,‘山茶花要开了’。”他盯着陈探长瞳孔微缩的模样,补了句,“山茶花是日本海军家徽。” 走廊传来皮鞋跟叩地的脆响。 陈探长迅速把油纸包塞进抽屉,起身时带翻了茶杯,褐色茶渍在流水单上晕开,倒像朵畸形的山茶花:“今晚十点,我让人去福兴仓库外蹲点。”他压低声音,“但你得记着——” “若有人要当汉奸,我得让他知道代价有多高。”顾承砚替他说完,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桌角,带起一阵风,把窗台上的警帽吹得转了个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英资汇丰银行的金漆挂钟指向六点一刻。 苏若雪把最后一摞贷款档案码进铁柜,指尖在柜门上按出个白印——她等这刻等了三天。 值夜班的老会计正抱着茶缸打盹,老花镜滑到鼻尖,像只犯困的老龟。 她猫着腰钻进档案室,檀木柜的铜锁“咔嗒”轻响。 福兴棉纺厂的信用记录在第三层,牛皮纸封套上落着薄灰——赵德昌果然极少来查账。 泛黄的纸页翻到第二十三页时,她的呼吸突然顿住: “担保方:东京株式会社大和商事(空壳注册)” 钢笔尖在抄本上洇开个墨点。 苏若雪咬着下唇,指甲掐进掌心——三年前顾府遭窃时,她也是这样咬着唇护账册。 楼下传来门房的吆喝:“苏小姐,该锁门了!”她迅速合上封套,抄本塞进旗袍内袋,发梢的碎发被冷汗黏在额角。 出银行时,晚霞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摸了摸内袋的抄本,那抹硬邦邦的触感像颗定心丸——等会拿给承砚看,他该会像上次发现日商压价阴谋时那样,眼睛亮得像星子。 霞飞路的废弃教堂藏在梧桐树后。 青鸟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柄硌得胯骨生疼。 教堂木门裂着缝,漏出一线昏黄的光,像只眯着的独眼。 他推开门,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圣像前的蜡烛晃了晃,照出个穿藏青西装的背影。 “林小姐的贴身助手?”青鸟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三年前闸北女工时,你给她递过药碗。” 那人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泛着冷光:“林芷兰死的时候,我在她床前。”他指节敲了敲胸前的徽章——是枚樱花与刺刀交叉的铜章,“现在,我在梅机关当翻译官。” 青鸟的手按上刀柄,虎口的旧疤突突跳着:“你约我来,就为说这个?” “顾承砚太碍事了。”翻译官从口袋里摸出张照片,正是今早那封密信里的——月白旗袍的姑娘,被红笔打叉的脸,“渡边大佐说,只要你不再查林小姐的案子,不再插手顾承砚的事,我可以告诉你谁开的枪。” 教堂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烛火噼啪响。 青鸟盯着照片里姑娘的笑——那是林芷兰教女工们识字时的笑,像春天第一朵开的梅。 他突然笑了,笑声撞在斑驳的彩玻上:“当年林小姐被打穿肺叶时,喊的是‘救那些机器’。”他抽出短刀,刀锋映着烛光,“现在你让我当缩头乌龟?” 翻译官的镜片闪过一道光:“你知道顾承砚得罪了多少人?渡边的货船明天到吴淞口,他偏要查;赵德昌的汇款……” “够了。”青鸟打断他,刀尖挑起对方的领带,“告诉渡边,他要收网,我就替林小姐掀了他的网。”他收回刀,转身时踢翻了烛台,火苗“腾”地窜上圣像的裙角。 商会顶楼的灯还亮着。 顾承砚站在窗前,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监察委员会章程》上。 门被推开时,他转身,正撞上青鸟泛着冷意的目光。 “他们已经盯上你了。”青鸟把照片拍在桌上,照片背面的字迹被汗浸得模糊,“渡边的人说,你再查下去,会死得像林芷兰。” 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照片边缘,指腹触到红笔的毛刺。 楼下传来黄包车铃铛响,他忽然想起苏若雪说赵太太捐了二十块香油钱——那是赵德昌在给渡边的“山茶花”浇水。 “去把苏若雪找回来。”他抬头时,眼里有暗火在烧,“告诉她,明天天亮前,我要福兴棉纺厂所有资金流向的图。” 窗外,一只灰鸽子扑棱棱飞过,翅膀投下的阴影里,《监察委员会章程》上“赵德昌”三个字,被月光镀得发白。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1章 棋子现身,杀机四伏 商会顶楼的留声机还在转,《天涯歌女》的调子被电流扯得支离破碎。 顾承砚捏着苏若雪连夜送来的资金流向图,指尖在"福兴棉纺厂-日商三井株式会社"的转账线上压出一道折痕。 窗外的梧桐叶扫过玻璃,他突然想起今早赵德昌来送请柬时,袖扣上沾着的樱花香——和渡边大佐办公室里的熏香,一模一样。 "青鸟。"他喊了声,转身时看见墙角阴影里立着的人。 那是他最信任的伙计阿福,此刻正把最后一叠账本锁进铁皮柜,锁芯转动的"咔嗒"声像根细针,扎进夜的寂静里。 "去通知老周,明早七点前,福兴厂后巷的米行、西边的铁匠铺,各安两个能扛事的。"顾承砚把流向图折成方块,塞进西装内袋,"赵老板不是爱说''商战要讲和气''么? 咱们就给他凑个和气的局——明晚的联合融资会,请柬得烫金的,送到他书房案头。" 阿福应了声,转身时门框发出吱呀轻响。 这声响像把钥匙,"咔"地打开了另一重时空——弄堂口的留声机突然拔高,《何日君再来》的靡靡之音裹着油葱饼的香气涌进来。 顾承砚摸出怀表,指针正指向凌晨三点一刻,正是苏若雪约赵太太的茶会时间。 霞飞路的"云裳"茶室内,苏若雪捏着青瓷茶盏的手微微发暖。 赵太太刚把第三块桂花糕推到她面前,胭脂染过的嘴角还沾着糕屑:"苏小姐这妇女互助会可真好,我家那口子整天泡在厂里,我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太太疼先生呢。"苏若雪垂眼轻笑,茶盏在指尖转了半圈,"前儿听顾先生说,福兴厂最近接了大单子? 赵先生怕是要忙到脚不沾地了。" 赵太太的眉毛跳了跳,银镯子磕在桌沿上:"忙? 他倒真是忙! 前儿说去闸北谈货,结果我让车夫跟着——"她突然捂住嘴,眼睛往四周扫了扫,见茶房里只有绣着牡丹的屏风,才压低声音,"竟去了虹口的什么''鹤鸣居'',说是日侨俱乐部! 我跟他闹,他倒骂我头发长见识短......" 苏若雪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她想起顾承砚说过,虹口那片的日侨俱乐部,是渡边大佐的"情报中转站"。 面上却仍挂着柔婉的笑,从手包里摸出丝帕递过去:"太太消消气,许是生意上的应酬?" 赵太太接过丝帕,忽然盯着帕角的并蒂莲绣花:"这花样真巧......苏小姐手真巧。"她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我家那口子总说,等赚够了钱,要送我去日本学茶道......日本......" 窗外有黄包车铃铛叮当响过。 苏若雪看着赵太太发怔的模样,悄悄摸出钢笔,在丝帕内侧快速记下"鹤鸣居 虹口北苏州路37号"。 等赵太太回过神时,她已将丝帕叠好塞进手包,指尖触到包底的铜哨——那是顾承砚让阿福塞给她的,说紧要时吹三声,弄堂口有便衣巡捕。 同一时刻,闸北的旧仓库里,青鸟正把最后一张老照片拍在布满霉斑的木桌上。 照片里穿西装的男人戴着圆框眼镜,和林芷兰站在女工识字班的黑板前,黑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国家"两个大字。 "这是林小姐出事前三个月拍的。"老周蹲在墙角,吧嗒着旱烟,"后来那男的就不见了,再没露过面。" 青鸟的指节抵着照片里男人的脸,指腹蹭过相纸的纹路。 他记得林芷兰出事那晚,自己在医院外守着,听见她最后一口气是从带血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告诉顾先生......查......查山田......" "山田正雄。"老周突然开口,旱烟杆在照片上敲了敲,"前儿听码头的老陈说,日本领事馆新来了个经济顾问,就叫这名儿。" 仓库的破窗漏进一缕月光,正好照在照片边缘的一行小字上——"大正十五年春 山田正雄摄"。 青鸟的虎口旧疤又开始跳,那是三年前替林芷兰挡刀时留下的。 他突然抓起照片塞进怀里,转身时带翻了木凳,"哐当"一声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老周,去弄份领事馆的职员名单。"他的声音像淬了冰,"要带照片的。" 商会顶楼的灯一直亮到天光泛白。 顾承砚站在窗边,看着第一辆黄包车碾过青石板路。 苏若雪的身影出现在弄堂口,手包被晨风吹得微微晃动——他认得那晃动的频率,是丝帕压在包底的重量。 "赵太太说的地方,记下来了。"苏若雪把丝帕递给他时,指尖还带着茶盏的余温,"虹口北苏州路37号,鹤鸣居。" "青鸟那边,查到了山田正雄。"顾承砚展开丝帕,目光扫过那行小字,"日本领事馆的经济顾问。"他转身拉开抽屉,取出烫金请柬,"赵德昌的请柬,该送了。" 苏若雪看着他将请柬装进红漆木盒,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话:"融资会上,得让有些人听见点''风声''。"此刻晨光里,他的侧影被镀上一层金,连睫毛都在发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刚要开口,楼下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是阿福开着顾家的黑色轿车,后座上放着那盒请柬。 "该去福兴厂了。"顾承砚扣上西装纽扣,指尖在请柬盒上轻轻一叩,"赵老板要是问起融资方案......"他抬眼时,眼底有星火在烧,"就说,我们打算把棉纱生意做到长崎去。" 大华饭店的宴会厅里,水晶吊灯将人影切割成碎片。 顾承砚站在长桌尽头,指尖叩了叩面前的牛皮文件夹,目光扫过二十余位企业家泛着油光的脸。 赵德昌坐在左首第三位,金丝眼镜后的瞳孔正随着他开口的动作微微收缩——这是他昨夜在苏若雪整理的"日商代理人行为图谱"里标注过的典型反应:当秘密可能暴露时,眼睑会先于表情绷紧。 "诸位。"顾承砚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银笛,"今日除了联合融资的事,还有桩要紧消息——重庆方面已通过渠道接洽商会,拟将明年三分之一的军用被服订单交予咱们。" 长桌尽头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 顾承砚眼角余光捕捉到赵德昌搭在桌沿的手指骤然蜷缩,指节捏得发白。 那个总把"和气生财"挂在嘴边的福兴棉纺厂老板,此刻喉结正急促滚动,镜片后的眼珠飞快扫过门窗位置——和三天前渡边大佐在虹口俱乐部拍桌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顾少东家这消息......可属实?"坐在下首的纺织业周老板摸出怀表,表盘反射的光正好晃过赵德昌紧绷的下颌线。 "自然属实。"顾承砚将文件夹推向前,封皮上"军事委员会"的烫金字样在灯光下刺目,"明日重庆方面的代表便会到沪,届时诸位可一同见证。" 赵德昌突然起身,西装下摆带翻了茶盏。 琥珀色的茶汁在桌布上洇开,像朵畸形的花:"对不住,内人方才差人来说小女发热......"他扯了扯领带,额角已沁出细汗,"顾少东,容我先行一步。" 顾承砚看着他抓起西装快步往外走,直到旋转门吞掉那道身影,才将目光投向宴会厅角落。 穿藏青长衫的李仲文正端着茶盏,指节在杯壁敲出三下轻响——那是他们昨夜约好的暗号。 "周老板若有疑虑,明日不妨同去码头接人。"顾承砚笑着替周老板续茶,视线却透过玻璃窗,锁定了饭店外那辆黑色轿车。 赵德昌的福特车刚拐出路口,李仲文的雪佛兰已发动引擎,排气管喷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线。 苏州河的风卷着煤渣扑进车窗时,赵德昌正扯松领口。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手指刚要按下车窗按钮,后视镜里突然撞进雪佛兰的银灰色车头。"让开!"他拍着隔板吼司机,话音未落,雪佛兰已横在路中央。 "赵老板这是要去哪儿?"李仲文拉开车门,皮靴碾过满地碎冰,"顾少东说您走得急,让我送些治小儿发热的特效药。"他的目光扫过副驾上半露的油纸包,指尖在车门框上敲了敲,"不如请赵老板移驾,让我替您看看药方?" 赵德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骂,想踩油门冲过去,可瞥见李仲文后腰鼓起的轮廓——那是把勃朗宁,和三年前在法租界见过的巡捕配枪一模一样。 他喉结动了动,强笑着推开车门:"李兄弟这是......" "得罪了。"李仲文戴起白手套,探身摸向座椅缝隙。 指尖触到硬物的瞬间,他瞳孔微缩——用油纸裹着的信封,封口处压着朵樱花状火漆。 他扯开信封,二十张泛黄的信纸"哗啦"散落在地,最上面一张写着:"明日零时,皇军特高课将配合''忠义社'',由商会后巷潜入,炸毁顾氏绸庄账本......" 赵德昌的腿突然软了。 他想捡信,却被李仲文一脚踩住手腕:"赵老板不是急着给女儿看病么? 正好,工部局的巡捕房就在前面。" 当顾承砚推开紧急会议室的门时,墙上的挂钟正指向九点十七分。 赵德昌瘫在靠墙的椅子上,西装前襟沾着泥,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 他脚边的牛皮纸袋里,散落着带樱花火漆的密信、和三井株式会社的往来汇票,还有张泛黄的合影——他和渡边大佐在鹤鸣居的樱花树下碰杯。 "诸位请看。"顾承砚将密信拍在桌上,纸张边缘扫过周老板的手背,"这是赵老板方才急着送出去的''家书''。" 会议室炸开一片抽气声。 染坊的王老板抓起信纸,老花镜滑到鼻尖:"明日炸账本? 他们疯了!" "不是他们疯了。"顾承砚的声音沉得像压舱石,"是有人以为,拆了我们的账房,断了我们的资金链,就能把上海的实业全攥进日本人手里。"他转向赵德昌,后者正盯着自己发抖的手,"赵老板,你说小女发热,可方才我让阿福去你家探了——令爱活蹦乱跳在院子里踢毽子,倒是你房里的保险柜,藏着三井汇来的五万现大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德昌突然嚎起来:"是渡边逼的! 他说不配合就烧了福兴厂......" "够了。"顾承砚打断他,目光扫过全场,"工部局的人已经在外面候着。 我顾某今天把话撂这儿——谁要是再想着当日本人的棋子,赵老板就是下场。"他指节叩在密信上,"至于那些躲在幕后的......"他抬眼时,眼底像淬了火,"我顾承砚奉陪到底。" 散会时已过午夜。 苏若雪站在楼梯口,手里攥着顾承砚的大衣。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照见她眼尾未褪的青黑——她刚替顾承砚整理完这三个月所有可疑账目。 "累么?"顾承砚接过大衣,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背,突然将她的手塞进自己掌心,"明天让阿福去买些桂圆,你熬点......" "承砚。"苏若雪仰头看他,发顶的茉莉香混着他西装上的烟草味,"我们真的能守住这一切么?"她想起今早去丝厂时,看见小桃蹲在染缸前抹眼泪——日本商社的生丝又压了价,女工们这个月的工钱要少三成。 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她指尖的薄茧,那是管账时拨算盘磨出来的。 他望着走廊尽头透进来的天光,轻声道:"若雪,你记不记得三年前在苏州河,我抱着被水浸坏的账本哭? 你说''账本烧了可以重记,人心散了才真没救''。"他捏了捏她的手,"现在人心没散,日本人的刀就砍不断我们的根。" 苏若雪笑了,眼尾的细纹里落着星光。 顾承砚掏出怀表看了眼,凌晨两点十七分。 他摸出钢笔在便签上写了几个名字——周老板、王染坊、码头的陈老大,都是这些年和他共过患难的人。 "等天亮了,我得去见见他们。"他把便签折成小方块,塞进西装内袋,"有些事,该提前准备了。" 窗外,第一缕晨光漫过外滩的海关大楼。 顾承砚望着远处隐约的烟囱,想起青鸟昨夜送来的消息:山田正雄的办公室,就设在三井株式会社顶楼。 他握了握苏若雪的手,指腹触到她腕间的铜哨——那是他们初遇时,他亲手给她打的。 "实业救国。"他轻声说,像在念一句誓言,"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2章 风雨欲来,铁腕应对 晨光漫过外滩海关大楼的尖顶时,顾承砚已经在会客厅坐了两个钟头。 红木茶几上的龙井凉了又续,茶盏边缘凝着细密的水珠,倒映着他微蹙的眉峰——周老板的黄包车该到了。 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染坊的王伯先一步跨进来,靛蓝长袍下摆沾着星点染料,"承砚,我刚从染厂过来,渡边商行的人今早堵了门,说要查我们的生丝来源。"他抹了把额角的汗,"昨儿赵德昌那事儿,我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咱们总得有把刀攥在自己手里。" 顾承砚将茶盏往王伯跟前推了推,指节叩了叩案头的《租界治安管理条例》,"我正是为这个找各位。"他翻开条例,指着其中一条,"工部局允许商会组建自卫团,只要登记备案、不持火器。"他抬眼时,目光像淬过的钢,"日本人烧厂房、堵门,咱们不能总靠巡捕房的马后炮。 自卫团的人穿制服、佩警棍,守在厂门口,既合规矩,又能镇场子。" 门帘一掀,周老板的身影挤进来,皮袍领子还沾着油星子——他刚从早市收摊过来。"承砚,我那布庄前儿被砸了块砖头,巡捕房说''证据不足''。"他重重坐下,"你说咋办,我周老三第一个应!" 顾承砚从西装内袋摸出草拟的章程,推到三人中间,"自卫团的人从各厂青壮工里挑,每月多补两块银洋。 我已和捕房的陈探长谈过,他们出训练手册,咱们出人。"他指尖划过"合作备忘录"几个字,"往后再出事儿,自卫团先控场,捕房半小时内必到——这是陈探长拍胸脯保证的。" 王伯的手指抚过章程上的签名栏,突然笑出声:"好个顾二少,从前只当你是个算账本的,如今倒把官面儿上的规矩摸得门儿清。"他抄起桌上的狼毫,蘸饱墨汁重重落下,"我王有福第一个签!" 周老板跟着按了手印,油渍蹭在宣纸上,倒像朵歪歪扭扭的梅花。 顾承砚望着逐渐填满的签名栏,喉结动了动——三年前他蹲在苏州河边哭湿账本时,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被日商压得抬不起头的老板们,会握着笔跟他赌这口气。 "承砚!"楼梯口传来苏若雪的唤声。 她抱着一摞账本,月白衫子的袖口沾着墨渍,发间的茉莉被汗浸得更香了,"我让阿福去买了桂圆,等会儿给你煮......"她扫过会客厅里的人,顿了顿,将账本搁在顾承砚手边,"这是近三年和日资有过交易的企业名单。"她翻开第一页,指腹点着"福兴纺织"四个字,"赵德昌的账里,有三笔货款走的是三井洋行的暗账。" 顾承砚的瞳孔微缩。 苏若雪又抽出一张纸,墨迹未干的《民族资本自律宣言》跃入眼帘:"我建议让商会成员都签这个,明明白白写清''不与日资合作、不接倭商订单''。"她的声音轻,却像敲在铜钟上,"签了的,咱们互相照应;没签的......"她垂眸看了眼自己腕间的铜哨,"就别怪咱们划清界限。" 王伯捻着胡子点头:"好! 这宣言往报馆一送,让全上海都看看谁是软骨头!"周老板拍着大腿附和,墨迹未干的章程被他带得晃了晃。 顾承砚握住苏若雪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账本传过来。 他看见她眼下的青黑更深了,指节因为整夜翻账泛着青白——可她眼里的光,比当年在苏州河边劝他时更亮。 "我这就让人去印宣言。"他将苏若雪的手轻轻按在账本上,"辛苦你再核对一遍名单。" 苏若雪点头,抱走账本时,一张纸条从夹层里滑落。 顾承砚弯腰去捡,瞥见上面是青鸟的字迹:"虹口三井顶楼,夜十点。" 夜色漫进虹口区时,青鸟贴着墙根往三井株式会社挪。 他裹着件破棉袄,肩头沾着煤渣,活像个讨生活的脚夫。 门岗的日本兵用刺刀挑开他的麻袋,见里面只有半袋发霉的糙米,挥了挥手。 顶楼会客厅的窗缝漏出光来。 青鸟攀着雨水管爬上去,玻璃上蒙着层雾气,隐约映出几个影子。 "顾承砚的自卫团......"是山田正雄的声音,带着股阴鸷的笑,"大日本帝国的生意,岂容他个小商人指手画脚?" 另一个声音用日语接话:"支那商人最是欺软怕硬,顾承砚若再闹,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青鸟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摸出怀里的微型相机,对着窗缝连按快门。 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他迅速滑进雨水管,潮湿的铁锈味灌进鼻腔——得赶紧把消息送回商会。 顾承砚在商会顶楼等到后半夜。 案头的煤油灯结了灯花,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翻着刚印好的宣言,油墨味混着苏若雪留下的茉莉香,突然听见窗外传来轻响。 窗台上躺着个油纸包,打开是几张照片,最上面一张拍着山田正雄的脸,旁边用红笔圈着"清除顾承砚"几个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承砚的手指在照片上顿了顿,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 黄浦江的浪声传来,混着远处工厂的汽笛。 他将照片收进保险箱,转身时碰倒了苏若雪煮的桂圆汤,甜香在空气里漫开。 楼梯传来脚步声,是苏若雪端着热粥上来了。 她的发梢沾着夜露,腕间的铜哨在灯下闪着微光。 顾承砚望着她,突然笑了——这世上的刀枪或许能砍断绸庄的丝线,却砍不断他们攥在一起的手。 窗外,乌云正漫过月亮。 顾承砚捏着照片的指尖微微发烫,煤油灯在他眼底投下摇晃的光斑。 苏若雪端来的热粥还冒着白汽,他却突然笑出声——这笑里没有慌乱,倒像棋局中终于摸到了对手的棋路。 "若雪,"他转身时将照片塞进西装内袋,指节叩了叩保险箱,"明晚六点,帮我约英国商会的哈罗德先生和花旗银行的威尔逊经理。 就说顾某备了西湖莼菜羹,想讨教些''跨国贸易的门道''。" 苏若雪舀粥的手顿住,腕间铜哨轻响:"你要拿自己当饵?" "不是饵。"顾承砚抽出钢笔在便签上唰唰写地址,"是砝码。"他笔尖点着虹口方向,"山田要动我,得先算算动了之后,英国佬的丝绸订单断供谁损失大,花旗的纺织贷款坏账谁来填。"他抬眼时,眼底有星子在跳,"更要紧的是——"他拍了拍内袋,"我这几天让阿福整理的,日商渗透租界企业的账本副本,得让他们看看分量。" 苏若雪望着他条理分明的眉眼,突然伸手抚平他西装领口的褶皱:"我这就去发请帖。"她转身时又顿住,"今晚...我陪你。" 顾承砚握住她欲收未收的手,指腹蹭过她腕间铜哨的刻痕——那是三年前他醉酒摔碎算盘,她蹲在地上捡碎片时划的。"你该睡会儿。"他放轻声音,"明早还要去码头盯新到的意大利织机。" 苏若雪没说话,只是将热粥推到他手边,转身时带起一阵茉莉香。 顾承砚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低头舀了口粥——甜糯的桂圆在舌尖化开,像颗定心丸。 他摸出钢笔在宣言背面写备注,笔尖落下时,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次日傍晚,百乐门的水晶吊灯在顾承砚肩头投下碎金。 他站在包厢门口,看着哈罗德先生扶着银头拐杖走进来,威尔逊经理的西装前襟别着花旗银行的徽章,正和跑堂的伙计比划着要加冰威士忌。 "顾先生,"哈罗德的蓝眼睛扫过桌上摆着的样品——顾氏新出的提花软缎在灯下泛着珍珠光泽,"听说贵商会最近在搞什么''自卫团''?"他扯了扯领结,"这可不太符合租界的''商业传统''。" 顾承砚将软缎轻轻抖开,月光白的料子垂落如瀑:"哈罗德先生,您上个月订的五十匹素绸,可还记得交货期?"他指尖划过缎面暗纹,"要不是自卫团守着染厂,渡边商行的人早把我们的蚕茧车截在闸北了。" 威尔逊端着威士忌凑过来,指节敲了敲桌上的账本:"我更关心顾先生上周提的纺织厂扩建贷款。"他眯眼扫过账本上的数字,"这些...和日资企业的交易记录是?" "证据。"顾承砚合上账本推过去,"证明谁在砸各位的饭碗。"他抽出张照片推到两人中间——正是青鸟拍的山田正雄,"这位山田先生,最近总说''支那商人该懂规矩''。"他顿了顿,"若我哪天''不懂规矩''出了意外..."他敲了敲账本,"这些数据,会在次日清晨出现在英国领事馆和花旗总行的办公桌上。" 哈罗德的银头拐杖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响:"顾先生这是在威胁?" "是提醒。"顾承砚端起酒杯,"大上海的丝绸贸易,英国人占三成,花旗占两成。"他抿了口酒,"要是某天所有民族企业都关了门,贵方的订单...怕是要去东京找替代品了。" 威尔逊突然笑出声,举着酒杯和顾承砚碰了碰:"顾先生,我喜欢你这种''懂规矩''的商人。" 哈罗德盯着软缎看了片刻,也端起酒杯:"明天让秘书去商会签份长期采购协议。"他的蓝眼睛里浮起笑意,"毕竟——"他指了指账本,"我们都不喜欢意外。" 晨光漫进商会顶楼时,顾承砚正翻着刚送来的《申报》。 头版标题刺得他瞳孔微缩:《赵德昌案现重大突破 日资渗透名单曝光》。 他快速扫过内容——赵德昌在巡捕房熬了整夜,供出三井洋行资助的七家买办企业,甚至提到山田正雄亲自拨付过"活动经费"。 "工部局介入了。"苏若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抱着一摞报纸,发间的茉莉沾着晨露,"陈探长刚来过电话,说公共租界要成立特别调查组。" 顾承砚放下报纸,望着黄浦江面粼粼的波光。 江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露出内袋里鼓囊囊的照片——那是昨晚他让阿福连夜洗印的,准备今早送给陈探长的"补充证据"。 "他们不会罢休。"他低声道。 苏若雪走到他身侧,腕间铜哨在风里轻响:"但我们也不会退。"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承砚转身时,看见青鸟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正顺着楼梯往上跑。 他的裤脚沾着泥点,手里攥着封蜡封的信。 "顾先生。"青鸟喘着气递过信,"山田那边...已经开始往码头搬货了。" 顾承砚接过信,指尖触到封蜡上三井的樱花印记。 他抬头望向虹口方向,晨雾中隐约能看见货轮的桅杆——那是要撤退的迹象。 苏若雪凑过来,发梢扫过他手背:"是怕了?" "是忌惮。"顾承砚捏着信,眼底泛起冷光,"但忌惮,才是谈判的开始。" 楼下突然传来敲锣声,是自卫团的人在巡街。 顾承砚望着他们制服上的商会徽章在晨光里发亮,将信收进西装内袋。 明天晨会要通报的"清除计划"还压在保险箱里,但此刻他知道——这场仗,终于要从守势,转向了。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3章 暗流涌动,布局反制 晨光透过商会顶楼的彩玻窗,在雕花柚木长桌上投下斑驳的金斑。 顾承砚站在长桌尽头,指节抵着新摊开的资金流向图,目光扫过十二张紧绷的脸——这些民族企业的当家人,昨日还在为赵德昌案拍手称快,此刻却因他方才的话陷入死寂。 “山田正雄往码头搬的不是货。”他屈指叩了叩图上那个被红笔圈住的“三井物产”,“是账本。” 张记布庄的张老板最先沉不住气,粗短的手指敲着桌沿:“顾少东,你说山田撤退是换马,这马是……?” “买办。”顾承砚抽出一张照片推过去——照片里,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正把牛皮纸袋塞进黄包车,“赵德昌供出的名单里,七家买办企业有四家背后站着新面孔。三井要换更‘干净’的代理人,既能规避工部局调查,又能继续渗透。” 长桌尽头的周掌柜突然呛了口茶:“那咱们的清除计划……” “正是要趁他们换马时打乱节奏。”顾承砚掀开下一张图,墨迹未干的“影子账簿”四个字赫然入目,“我让人伪造了部分交易记录,显示顾氏绸庄上月向英美商行抵押了三成库存。山田若信了,会以为我们现金流吃紧,急着找新买家——”他抬眼,眼底浮起冷锐的光,“到时候他们的新代理人,自然会主动凑上来。”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苏若雪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腕间铜哨轻响,替他补了句:“而我们真正的现金流,早转去了汇丰银行的秘密账户。” 她将文件推到顾承砚手边时,指尖悄悄碰了碰他手背——这是只有他们懂的暗号,意思是“我查过,没问题”。 顾承砚垂眼扫过文件封皮《民族资本自律宣言》,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若雪,把这份宣言译成英文。通过英国商会送路透社。” 苏若雪一怔,随即明白他的用意——国际媒体若报道“中国商人自发规范贸易”,就能堵住日商“民族企业搞政治对抗”的污蔑。 她低头抚过宣言语尾“实业救国非政治行为”的墨迹,轻声应下:“我这就去。” 她转身时,发间茉莉落了一朵在桌上。 顾承砚望着那抹雪白,忽然想起昨夜她伏在账房油灯下核对汇票的模样——睫毛在脸上投下小扇子似的影子,笔尖在算盘珠上跳得比他心跳还快。 “青鸟。” 被点到名的青布衫男人从角落站起,裤脚还沾着码头的泥。 顾承砚扔给他顶旧草帽:“法租界福煦路17号,李仲文的宅子。赵德昌说他是三井新选的‘白手套’。” 青鸟接草帽的动作很轻,像在接一把刀:“我扮码头工人混进去。” “小心便衣。”苏若雪突然开口,她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手里多了块蓝布手巾,“围脖子上,码头工人都这么系。” 青鸟低头接过,指腹蹭过手巾边缘细密的针脚——是苏若雪昨夜赶工的。 他喉头动了动,没说话,转身时草帽檐压得很低,遮住发红的眼尾。 暮色漫进法租界时,青鸟正蹲在李仲文宅后的垃圾堆里。 他嚼着半块硬饼,目光黏在宅门那盏昏黄的门灯下。 晚八点整,两辆黄包车停在巷口,下来两个穿黑衫的男人——不是上海常见的帮派打扮,领口露出的金属扣,是日本宪兵队特高课的标志。 他摸出怀里的小本子,借着月光快速记录:“20:03,特高课便衣入宅;20:17,宅内二楼东边窗亮灯;20:35,便衣出门时,李仲文塞了个铁皮箱。” 铁皮箱磕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像敲在他心上。 青鸟捏紧本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就是顾承砚要的“换马”实证。 商会顶楼的落地钟敲响九下时,顾承砚正盯着苏若雪刚译好的英文宣言。 台灯暖光里,她的笔尖还沾着墨,在“互利(mutual benefit)”这个词上顿了顿,又添了个“双赢(win - win)”。 “这样更符合美国商人的说话习惯。”她抬头,眼尾被灯光染得泛红,“路透社的记者我联系好了,明早十点来采访。” 顾承砚正要说话,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青鸟掀开门帘冲进来,外衣还滴着夜露:“顾先生!李仲文和特高课接上了,今晚送了箱东西——” “我知道。”顾承砚打断他,指节敲了敲桌上的牛皮纸袋,“阿福刚送来的密报,说特高课在找能接触工部局档案的买办。”他忽然笑了,那笑像刀锋破纸,“既然他们要找‘干净’的,我们就给他们个‘更干净’的。” 他转向苏若雪:“明早让王会长去福煦路17号,说要谈丝绸出口代理。”又对青鸟道:“把那份伪造的‘顾氏抵押清单’,故意落在李仲文的黄包车座下。” 苏若雪和青鸟同时一怔。 顾承砚望着窗外渐起的夜雾,指尖摩挲着内袋里的照片——那是山田正雄在码头指挥搬货的背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以为换了马就能藏住尾巴。”他低声道,目光像淬了火的刀,“可他们不知道……我们要的,从来不是砍断尾巴。” 楼下忽然传来巡街自卫团的口号声,“实业救国”四个字被夜风卷进窗来。 顾承砚整理好西装领口,将牛皮纸袋推给青鸟:“去告诉王会长,明早九点,带盒龙井。” 青鸟接过袋子时,触到里面硬邦邦的纸角——是份盖着英美商行公章的“抵押合同”。 他忽然明白顾承砚的打算:当李仲文看到顾氏“急需脱手”的丝绸,又听说英美商行要压价,这个刚被三井选中的“白手套”,定会急着在两边下注。 而当他两边下注的证据落到工部局…… 顾承砚望着青鸟远去的背影,转身对苏若雪伸出手:“走,去账房对一遍影子账簿。” 苏若雪将钢笔插进发间,把手放进他掌心。 两人的影子在地板上叠成一片,像两株并肩的树,根须在暗处交缠。 窗外,黄浦江的夜航船鸣起长笛。 顾承砚望着江面上跳动的灯火,忽然想起穿越前在课堂上常说的话:“商战的最高境界,不是击败对手,而是让对手按照你的规则,亲手递上绞索。” 而此刻,那根绞索的线头,已经缠上了李仲文的手腕。 黄浦江的夜雾漫进账房时,顾承砚刚合上最后一本影子账簿。 苏若雪的钢笔尖在算盘上轻点两下,珠串碰撞声像极了他们初遇时,她在绣楼弹的湘妃竹帘——那时他还是个被骂作纨绔的混小子,偏要凑过去看她算绸缎进项,被她用算盘珠敲过手背。 "王会长那边该到了。"他指腹蹭过桌面一道旧疤——那是原主醉酒时砍的,如今倒成了暗格机关。 苏若雪抬头,见他从疤下抽出个牛皮纸信封,封皮上"日资关联企业清算预表"几个字洇着淡淡墨香。 "这名单有七成是真的。"顾承砚将信封推给她,"但最后一页夹了李仲文的名字。"他指尖敲了敲信封角落的水渍印,"我让阿福在茶水间说漏嘴,说工部局的人今早翻了赵德昌的旧账。" 苏若雪忽然握住他手腕:"你是要让李仲文觉得...他被三井当弃子了?" "他本就是。"顾承砚抽回手,替她别好滑落的钢笔,"三井要的是能遮风挡雨的墙,不是会漏雨的瓦。"他看了眼怀表,"王会长该到福煦路了。" 福煦路17号的门灯刚亮起,王会长的黄包车就碾过青石板停在巷口。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纺绸衫,掌心的冷汗把顾承砚给的名片浸得发潮——那是枚暗纹铜版纸,烫金的"上海民族商会"字样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门房刚要呵斥,王会长已摸出块袁大头拍在门墩上:"劳驾通传,说南市棉纺的老王来谈丝绸代理。"他瞥见门房袖口里露出的靛蓝布边——和特高课便衣常穿的"工作装"一个色。 客厅里,李仲文正摩挲着刚得的青花瓷瓶。 听见通报时,他的手指在瓷瓶上划出道白印。 等见到王会长时,他的目光先黏在对方怀里的锦盒上——盒盖没关严,露出龙井茶叶的青尖。 "顾少东让我带的。"王会长把锦盒推过去,顺势将信封滑到桌角,"他说最近时局乱,有些话不便直说。"他压低声音,喉结动了动,"今早我在汇中饭店听见...工部局要清一批''不明来路''的买卖。" 李仲文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盯着信封上的字迹,突然抓起茶盏灌了口,却被烫得呛咳:"你...你怎么知道?" "我侄子在工部局当差。"王会长抹了把额头的汗,指尖无意识地蹭着裤缝——那是顾承砚教的"慌乱"暗号,"他说名单上有个姓李的...您可千万当心。"他起身要走,又折回来把名片拍在桌上,"要是需要疏通,打这个电话找我。" 等黄包车的铃声消失在巷口,李仲文颤抖着拆开信封。 最后一页的"李仲文"三个字像把刀,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抓起名片对光一照,暗纹里浮出"紧急联络"四个小字——那是顾承砚特意让苏若雪找汇丰印的,和工部局密函用同批纸。 与此同时,三马路的裕丰钱庄里,苏若雪的指尖正顺着分类账快速滑动。 她翻到"大生棉纺"那页时,钢笔尖突然顿住——原本该到账的三十万日资贷款,被划了道刺眼的红杠。 "张经理。"她抬头时,眼尾的弧度收得极紧,"麻烦调阅近三日所有日资银行的放款记录。" 半小时后,一沓薄如蝉翼的纸页摊在她面前:六家棉纺厂、四家米行、两家缫丝坊,总计一百七十万的贷款被抽回。 苏若雪摸出怀表对了对,立即拨通电话:"陈行长,我是顾氏的苏若雪。 请问华懋银行能否支持临时拆借?" 她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银铃,清晰得不带半分颤音:"对,以顾氏、荣记、张记三家的库存做抵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们需要联合发布一份《民族资本互助声明》——就说''同业有难,银企共担''。"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陈行长的笑声带着松快:"苏小姐这是要给市场吃定心丸? 我这就联系浙江兴业。" 等苏若雪放下电话,窗台上的留声机正放着周璇的《何日君再来》。 她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顾承砚说过:"商战里最可怕的不是对手,是人心溃散。"她摸出钢笔在声明稿上添了句"实业为根,互信为土",墨迹在"土"字上晕开个小圆点,像粒埋进土里的种子。 雨是后半夜下起来的。 青鸟撞开商会后门时,青布衫贴在背上,活像片被暴雨打湿的荷叶。 他怀里的油纸包还在滴水,里面是张曝光过度的照片——李仲文正把个铁皮箱塞进特高课的汽车后备箱,箱角露出半截账本封皮。 "他今晚去了虹口。"青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哑得像砂纸,"我跟着到了码头,看见三井的船在装货...装的是机器零件。" 顾承砚接过照片,指腹蹭过相纸边缘的水痕。 窗外的雨丝打在玻璃上,把李仲文的脸割裂成碎片。 他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冷冽的畅快:"三井要转移工业设备? 正好。" "您不是要现在揭发他?"青鸟急得攥紧了湿袖子。 "揭发了,三井换个代理人就是。"顾承砚把照片锁进保险柜,又取出封贴着工部局火漆的空信封,"但要是巡捕房在李仲文的黄包车座下''捡到''这张照片...你说他们是信商会,还是信三井?" 青鸟忽然明白了。 他望着顾承砚将照片塞进空信封,封口才沾了半滴胶水——这样巡捕房的人翻找时,"恰好"能发现。 雨越下越大,商会门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 顾承砚正往茶杯里续水,忽然听见门房的惊呼声。 他推开窗,看见个戴斗笠的人立在台阶下,斗笠边缘垂下的雨帘遮住了脸。 那人抬手抛来个油纸包,转身就融进雨幕,只留下句被风雨撕碎的话:"顾先生...好自为之。" 顾承砚拆开油纸包,里面是张素笺,墨迹未干:"你已站在悬崖边,回头无路。"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苏若雪举着伞跑进来,发梢滴着水:"顾先生,陈行长说声明明早见报。 还有...青鸟说码头的事?" 顾承砚把信纸折成小方块,放进西装内袋。 他望着窗外翻涌的雨云,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旧报纸——1937年的上海,雨也是这么大。 "通知核心成员。"他对苏若雪说,"明晚八点,开闭门会议。" 苏若雪一怔,随即从他眼底读出几分灼灼的光——那是他们初遇时,他站在绸庄门口说"我要让顾家绸庄的绸子,裹住整个上海滩"的光。 她摸出怀表看了眼,雨夜里的表蒙子泛着幽蓝:"好。 我这就去联系荣老板、张老板...还有青鸟。" 顾承砚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又摸了摸内袋的信纸。 雨打在窗玻璃上,像无数只手在敲,敲出个模糊的未来——那里有浓烟,有炮火,有无数双攥紧的手,和一面被鲜血染红的旗子。 而他知道,今晚的雨,不过是个开始。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4章 悬崖勒马,引蛇出洞 雨幕在窗玻璃上织成密网时,顾承砚站在商会二楼的议事厅里,指节抵着胡桃木桌沿。 他能听见楼下苏若雪的木屐声——她正踩着青石板来回奔走,丝绸旗袍下摆沾了水,贴在小腿上划出利落的弧度。 "顾先生,荣老板到了。"门被推开条缝,苏若雪探进半张脸,发间的珍珠簪子闪了闪,"张老板说电车抛锚,最多耽搁一刻钟。"她话音未落,楼梯间就传来粗重的喘息,荣记纱厂的荣胖子裹着湿呢子大衣挤进来,袖口还滴着水:"他娘的这雨,把外滩的广告牌都吹翻了!"他甩着伞上的水,目光扫过顾承砚案头摊开的信纸——正是那封"悬崖边"的威胁信。 顾承砚指尖在信纸上轻叩两下,将纸折成小块收进抽屉:"荣叔,您来得正好。"他抬眼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火的钢,"今晚叫各位来,是要立个''危机应变小组''。" 荣胖子的茶杯顿在半空:"应变?三井那老鬼子又要使什么阴招?" "比阴招更麻烦。"顾承砚抽出张码头货单推过去,"他们往上海运的不只是丝绸机,还有带编号的钢材。 青鸟查过,这些编号能对上关东军兵工厂的出货记录。"他指节敲了敲货单边缘,"但直接揭发,工部局的洋鬼子会说''证据不足''。 我们得先把自己的篱笆扎紧。" 苏若雪将茶盏一一摆到各人面前,青瓷与木桌相碰的脆响里,她轻声接话:"顾先生的意思是,对内要防渗透,对外要抓把柄。"她抬眼时,眼尾的泪痣跟着动了动,"我粗粗算了笔账,顾氏绸庄这半年和日商的往来,有三成走了暗账——" "暗账?"张老板刚跨进门槛,雨水顺着他的旧皮靴淌了一地,"若雪丫头,这可不是小事!" "所以要立新规矩。"顾承砚从西装内袋摸出支钢笔,笔尖在空白信笺上划出深痕,"苏若雪任财务总协调,管紧急调款和信息汇总。 她要建两套账——明账给巡捕房看,暗账记死所有和日商沾边的交易。"他抬眼看向苏若雪,目光软了些,"若雪,你以前管绸庄账房,现在要管整个商会的命脉。 能担吗?" 苏若雪的手指在桌下攥紧,指节泛白。 她想起三年前顾承砚刚接手绸庄时,也是这样看着她,说"若雪,绸庄的账,我信你"。 那时她不过是个躲在账房算算盘的孤女,现在要管几十个厂子的钱袋子。 她吸了吸鼻子,把涌到眼眶的热意压回去:"顾先生信我,我便担。" 荣胖子突然拍了下桌子,震得茶盏跳起来:"好! 我荣家的纱厂先把这月的流水送过来。 若雪丫头,要查账尽管来,我荣某人的裤腰带都系得紧!" 张老板搓了搓手,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我带了茂昌火柴厂的进货单,里面有两笔和三井洋行的交易...暗账里该记的,我都标红了。" 顾承砚望着桌上渐渐堆高的账本,喉结动了动。 窗外的雨还在下,却不像先前那样闷得人喘不过气。 他转向一直靠墙站着的青鸟:"你那边呢?" 青鸟扯了扯湿领子,斗笠下的眼睛亮得像星子:"送信的人找到了。"他从怀里摸出张模糊的照片,雨水在相纸上晕开团墨迹,"穿灰布衫,左耳垂有颗红痣。 我跟到黄浦江码头,他进了十六铺的3号仓库——"他压低声音,"仓库里堆着成箱的''松本纺织''货箱,但箱底贴的是''无锡土布''的封条。" 顾承砚的指节抵着下巴,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未登记的日货...好。"他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刀锋般的冷利,"你今晚再去趟,把仓库的门锁样式、巡夜时间摸清楚。" "是。"青鸟转身要走,又停在门口,"顾先生,那封信..." "我自有打算。"顾承砚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转头对苏若雪说,"去把暗账的封皮换成和明账一样的样式,再找个会刻密文的先生,在每本账的页脚加道暗记。"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若雪,辛苦你了。" 苏若雪抱着一摞账本起身,发梢的水珠滴在账本封面上,晕开个浅淡的圆。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见顾承砚正低头整理那些标红的单据,台灯在他鼻梁投下阴影,倒像是把人嵌进了旧时光里。 她想起今早他站在绸庄染坊前,看阳光透过靛蓝的绸子洒在地上,说"等打完这场仗,要让全中国的人都穿上顾家的绸"。 雨不知何时小了,青石板上的水洼映着路灯,像撒了把碎银。 顾承砚送完最后一位老板,回到议事厅时,苏若雪已经把暗账的封皮裁好了。 她坐在窗下,月光透过湿玻璃落在她发间,珍珠簪子泛着温润的光。 "顾先生。"她抬起头,手里捏着张空白账页,"暗记用什么好?" "用《诗经》吧。"顾承砚走到她身后,俯身时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秦风·无衣》里的句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与子同袍''刻第一页,''与子同泽''刻第二十页...这样就算账本被搜走,他们也看不出门道。" 苏若雪的笔尖在账页上轻轻一点:"好。"墨迹晕开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明早茶馆的说书先生要开新篇...您要不要?" "让他们多嚼几句''顾某人收到警告信''的闲话。"顾承砚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嘴角勾出抹若有若无的笑,"风声传得越广,蛇就越坐不住。" 晨雾漫进窗户时,青鸟的湿鞋印还留在青石板上,像一串深浅不一的问号。 而顾承砚知道,等太阳升起,这些问号都会变成刺向敌人的刀。 商会顶楼的水晶灯在晚风中晃出细碎光斑时,顾承砚正端着红酒杯站在楼梯转角。 楼下宴会厅里,留声机放着《夜来香》,荣胖子的大嗓门混着银匙碰杯的脆响飘上来:"顾先生那信我可听说了,要真有吃里扒外的——"他拍桌子的动静震得水晶灯晃得更急,"老子第一个揪出来沉黄浦江!" 顾承砚垂眼抿了口酒,酒液在舌尖泛起苦意。 三天前他让茶馆的说书先生把"内部警告信"的风声散出去时,就料到会是这副热闹景象。 他捏着杯脚转了半圈,目光扫过宴会厅里的人影:穿墨绿缎面马褂的是福源米行的周老板,正拿丝帕擦额头;穿西装的李仲文端着酒杯往女宾席凑,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比平时快了三倍;最角落里,张老板的手指在桌布上敲出急鼓点——和三年前他偷改绸庄进货单时的小动作一模一样。 "顾先生。"苏若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布料摩擦的窸窣。 她换了件月白旗袍,领口别着枚翡翠胸针,是顾承砚上个月从典当行赎回来的她母亲遗物。"账房那边..."她压低声音,眼尾的泪痣在暖光里颤了颤,"我得先去查查。" 顾承砚转身时,袖口蹭到她腕间的银镯。 那是苏若雪管账房时,他亲手挑的"长命锁"样式,刻着"持筹握算"四个字。"去吧。"他轻声说,"有什么不对,立刻让人来叫我。" 苏若雪走后,顾承砚端着空酒杯下了楼。 李仲文眼尖,立刻挤过来:"顾先生,您可千万得信我! 我李仲文在上海滩混了二十年,什么时候干过吃里爬外的事?"他的手指勾着顾承砚的袖扣,指甲盖泛着不自然的白,"上回三井洋行找我谈棉花生意,我可是推了又推——" "李老板急什么?"顾承砚笑着抽回袖子,指尖在他手背轻轻一按,"真金不怕火炼,等查清楚了,我亲自摆酒给各位赔罪。"他扫过李仲文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心里的算盘又拨了两珠。 此时二楼账房里,苏若雪正把最后一本暗账合上。 煤油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照得账页边缘的《无衣》暗记泛着淡金。 她翻到五月十七日那页时,笔尖突然顿住——汇给"康纳信托"的三万两白银,附言写着"绸缎样品款",但暗记里"与子同泽"的刻痕却深了半分。 她摸出随身携带的铜制放大镜,凑近些看:汇款单上的英文字母"Connor",最后一个"r"的尾巴比寻常多了道钩。 这是青鸟上个月给的情报——所有日资伪装的英资机构,英文签名都会有这样的暗记。 苏若雪的手指攥紧账页,指节泛白。 她想起今早顾承砚说的"把篱笆扎紧",想起三年前自己躲在账房里算错第一笔账时,他蹲下来替她捡算盘珠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从抽屉最底层摸出枚刻着商会钢印的木印,"啪"地盖在汇款单上——"冻结"两个字像道铁锁,将三万两白银锁进了暗无天日的账户。 等她写好纸条让丫鬟送给顾承砚时,窗外的月亮已经爬到了法租界的钟楼尖上。 顾承砚是在宴会厅后巷的梧桐树下收到纸条的。 夜风卷着梧桐絮扑在脸上,他借着路灯看清楚"康纳信托日资暗记"几个字,喉结动了动。 转头时,正看见李仲文从巷口的黄包车上下来,怀里揣着个用油纸包着的长条形物件——像极了三井洋行特供的樱花木烟杆。 "顾先生好雅兴。"英国商会代表乔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夹着股雪茄的甜腻味。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藏青西装,怀表链在路灯下闪着冷光,"听说你们遇到了点麻烦?" 顾承砚把纸条收进西装内袋,转身时笑得温文尔雅:"麻烦倒谈不上,就是发现几个总往日本人怀里钻的。"他从口袋里摸出张折好的名单,"乔治先生,这几位买办最近和贵国的''康纳信托''走得很近——"他顿了顿,"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可别说是我们中国人不讲规矩。" 乔治接过名单的手顿了顿,蓝眼睛里闪过警惕:"顾先生这是..." "不过是提醒朋友。"顾承砚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往宴会厅走,"毕竟,谁都不想自己的生意被老鼠坏了名声,不是吗?" 等他回到办公室时,墙上的老座钟已经敲过十二下。 雨不知何时又下了,玻璃上的水痕像道模糊的帘。 他刚要脱外套,桌上的黑色转盘电话突然"叮铃铃"响起来。 顾承砚的手指在话筒上悬了半秒,接起来时声音沉得像块铁:"哪位?"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粗重得像破风箱,过了三秒才响起沙哑的男声:"你想知道真相吗? 明早十点,十六铺码头。" "喂? 喂——"顾承砚对着话筒喊了两声,只听见忙音的"嘟嘟"声。 他放下电话,窗外的雨幕里闪过道黑影——是青鸟的斗笠。 顾承砚摸出怀表看了眼,凌晨一点十七分。 他走到窗前,敲了敲玻璃。 青鸟抬头,斗笠下的眼睛亮得像星子。 顾承砚对着他比了个"八"的手势——提前两小时。 雨还在下,十六铺码头的旧木牌在风里晃出吱呀声。 顾承砚低头擦了擦镜片,镜片上蒙了层水雾。 他想起苏若雪今晚在账房说的话:"等打完这场仗,要让全中国的人都穿上顾家的绸。" 而此刻,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心里清楚——明早十点的码头,或许就是他们离真相最近的一步。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5章 真相浮出,破局之始 雨丝裹着江风灌进领口时,顾承砚的皮鞋尖在青石板上碾出半道水痕。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着铁锈味——是废弃仓库的铁皮屋檐在滴水。 "七点五十分。"青鸟的声音从阴影里浮出来,斗笠边沿垂落的湿麻线扫过他手背,"比约定早了两小时零十分。" 顾承砚摸出怀表,表盖内侧苏若雪用簪子刻的"砚"字被雨水泡得发亮。 他把表贴在耳侧,听着滴答声里混着码头上运货木轮的吱呀,喉结动了动:"电话里那声音太粗重,像故意压着嗓子。"他指节叩了叩窗台,霉味从朽木缝里钻出来,"若真有人要交情报,不会选在码头这种四通八达的地方——除非..." "除非是饵。"青鸟接得利落,斗笠下的眼睛突然眯起。 仓库外传来两声轻咳,像石子投入水潭。 顾承砚顺着他视线望去,两个穿旧呢子大衣的男人正蹲在码头老槐树下,其中一个低头点烟,火柴光映出左脸道刀疤。 更让他紧绷的是那两人脚边——两截被踩扁的三炮台烟盒,和工部局便衣特勤队的配给一模一样。 "是密探。"顾承砚的手指扣住西装内袋的电报夹,里面还躺着苏若雪凌晨三点发来的急电:"工部局查李宅,恐为障眼。"他想起方才在仓库外看见的木牌,"十六铺"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原定联络人要是看见这阵仗,早跑了。" 青鸟的斗笠微微倾斜,雨水顺着竹篾滴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鼓点。 他突然转身,麻布衣角扫过顾承砚手背:"我绕后巷截一个。" 不等顾承砚应,人已贴着墙根溜了出去。 顾承砚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喉间泛起苦杏仁味——这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前世给学生讲经济危机案例时也会犯。 他摸出钢笔在掌心划了道痕,凉意顺着血管爬遍全身:"苏若雪说工部局在转移注意力,可这两个密探守的是码头,不是李仲文的宅子..." "砰!" 仓库后巷传来重物坠地声,混着闷哼。 顾承砚攥紧钢笔冲出去,正看见青鸟单膝压在刀疤男背上,对方的呢子大衣被扯开,露出里面的藏青警服。 刀疤男的右手还在往靴筒里探,那里插着柄勃朗宁——但被青鸟用麻绳捆了个结实。 "谁派你来的?"青鸟的声音像浸了冰碴,拇指碾着对方手腕的麻筋。 刀疤男疼得额头冒冷汗,却还在硬撑:"老子...老子是巡捕房的!" "巡捕房的会在码头蹲点?"顾承砚弯腰捡起那柄勃朗宁,枪口还带着体温,"三井洋行上个月刚给工部局特勤队换了这批枪,枪托刻着''昭''字——"他把枪倒转,金属表面果然有极小的日文刻痕,"你们特勤队队长野村次郎的私章。" 刀疤男的瞳孔骤然收缩。 青鸟的拇指又加了分力,只听"咔"的一声,对方腕骨发出脆响。 刀疤男终于绷不住,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吴...吴顾问! 吴兆麟吴先生让我们守着,说有个不长眼的要在码头接头,让我们...让我们连人带东西都扣下!" 顾承砚的钢笔尖在掌心戳出个红点。 吴兆麟,赵德昌当年在工部局的靠山,半年前还在《申报》上登过"中日亲善"的软文。 他想起苏若雪电报里最后一句:"李宅监视者佩吴记袖扣",原来不是转移,是双饵。 "还有呢?"青鸟的麻绳又紧了圈。 刀疤男疼得直抽气:"吴先生说...说要是人来了,就把他和码头那批''私货''一起绑了,栽赃给抗日分子!"他突然抬头,眼神发狠,"你们要是现在放了我,说不定还能..." 仓库方向传来枪声。 顾承砚反手把勃朗宁顶在刀疤男太阳穴上,转头时正看见另一个便衣从老槐树上翻下来,手里的枪还在冒烟——子弹擦着青鸟的斗笠飞进江里,溅起老高的水花。 "顾先生!" 是苏若雪的声音。 顾承砚循声望去,码头上停着辆黑色福特轿车,车窗摇下一半,苏若雪的手扒着窗框,发梢滴着水:"我让阿福开车追过来的!"她怀里抱着个铜制饭盒,是今早给顾承砚备的蟹粉小笼,"刚才在电报局听见巡捕房调令,说码头有...有情况!" 另一个便衣的枪又响了。 顾承砚拽着苏若雪往仓库里躲,却见青鸟已经抄起块碎砖砸过去,正砸中对方手腕。 那便衣吃痛松手,枪"当啷"掉在青石板上。 青鸟弯腰捡起枪,枪口却没对准人,而是指向江里——"咔"的一声,子弹被退了出来。 "是空包弹。"青鸟把弹壳递给顾承砚,黄铜壳上的划痕还新鲜,"他们根本不想杀人,只想抓人。" 顾承砚捏着弹壳的手突然收紧。 他望着苏若雪被雨水打湿的旗袍,想起她今早说"等打完仗要让全中国人穿顾家绸"时眼里的光,又想起刀疤男说的"栽赃抗日分子",喉间的苦杏仁味突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火烧般的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吴兆麟想借我们的手,引出真正的情报网。"他把弹壳揣进西装内袋,转身看向青鸟,"而野村次郎...想借吴兆麟的手,把水搅得更浑。" 苏若雪摸出丝帕给他擦脸,帕子上还留着她惯用的茉莉香:"那我们?" 顾承砚望着江面上浮动的雨雾,远处传来货轮的汽笛,悠长而沉闷。 他突然笑了,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既然是局,总要有个破局的人。"他看向青鸟,"把这两个''俘虏''送回巡捕房,就说我们在码头抓了两个偷运鸦片的。"又转向苏若雪,"你回商会,让老周把那批运往南京的丝绸提前三天出货——"他指节敲了敲装弹壳的口袋,"要让吴兆麟的人看见。" 青鸟解下斗笠拧水,竹篾上的雨水落进青石板缝,像滴进了深潭:"你是要..." "引蛇出洞。"顾承砚整理好西装领口,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领结上,晕开个深灰色的圆,"他们以为自己在下棋,可这棋盘...该换个执子的人了。" 码头上的雨还在下。 顾承砚望着江对岸渐起的晨雾,听见苏若雪的轿车发动声,青鸟押着两个便衣往巡捕房走的脚步声,还有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擂响的战鼓,一下,一下,震得胸腔发烫。 他摸出怀表,七点五十九分。 离约定的十点,还有两小时零一分钟。 足够他,布一个更大的局。 顾承砚的皮鞋跟叩在商会木楼梯上时,水痕在橡木板上洇出蜿蜒的线。 二楼办公室的煤油灯被穿堂风晃得一跳,苏若雪正伏在案前写毛笔字,砚台里的墨汁泛着乌光,她抬头时发梢还滴着雨,"回来了?" "吴兆麟的人比想象中急。"顾承砚解下湿西装搭在椅背,袖扣磕在红木桌上发出轻响。 他望着苏若雪笔下"安全协议"四个字,墨迹未干,"电报局那边查到了?" "野村次郎今早给吴宅送了三箱瓷器。"苏若雪将狼毫笔搁进笔山,指节沾着墨渍,"我让阿福盯着码头货单——瓷器箱号和上月三井洋行走私军火的船次对得上。"她从抽屉里抽出叠报纸,最上面是《申报》社会版,"这是近三个月吴兆麟出席的''中日亲善''茶会名单,银行、纺织、航运界的头面人物都在,除了..." "除了拒绝和日商合作的那七家。"顾承砚接过报纸,目光扫过被红笔圈起的名字,"上周陈记米行的仓库失火,前天张记布庄的伙计被巡捕房''请去喝茶''——吴兆麟这是在立规矩。"他把报纸拍在桌上,纸页发出脆响,"所以他要抓我们的现行,坐实''抗日分子''的罪名,再借工部局的手清场。"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青鸟掀开门帘进来时,斗笠上的水珠子落了满地,他解下腰间的油纸包放在桌上,"巡捕房的档案科我翻了。"油纸包展开是几页泛黄的文件,最上面盖着"军统上海站"的钢印,"吴兆麟三年前在南京受过特训,教官是戴笠的副官。" 顾承砚的手指在文件边缘摩挲出褶皱。 前世他研究民国经济史时见过类似档案,军统为筹措经费常与日商暗通款曲,"所以野村次郎给的军火,吴兆麟转手卖给军统?" "不止。"青鸟从怀里摸出枚铜纽扣,背面刻着"忠勇"二字,"我在码头老槐树洞找到的,和军统行动队的制服扣一模一样。"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今天那两个便衣,刀疤男的靴底有''福记鞋庄''的印记——福记老板是军统的线人。" 苏若雪的手指突然攥紧桌角。 她想起今早去电报局时,有个穿灰布衫的男人总在她身后三步远,现在想来,那人走路时右肩微沉,和档案里军统特工"右肩受过枪伤"的特征分毫不差。"所以这局里不只有日商和汉奸,还有军统在搅局?"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顾承砚抓起铜纽扣对着灯光,"野村要清剿抗日力量,吴兆麟要借日商壮大势力,军统要拿军火换钱——可他们都忘了,棋盘上还有第三种人。"他看向苏若雪,"协议草案写好了?" "写好了。"苏若雪打开抽屉,取出份烫金封皮的文件,"英国商会的霍克律师改了三版,重点在第三条:''若顾氏遭非法侵害,吴兆麟需以名下产业赔付三倍损失'',第九条加了''协议内容若泄露,违约方需公开道歉并承担法律责任''。"她把文件推过去,封皮上"顾氏绸庄·吴记洋行安全协议"几个字在灯下泛着冷光,"我还联系了《新闻报》的陈主编,他说只要我们给个暗号,头版能留到凌晨三点。" 青鸟突然笑了,斗笠下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顾先生,你这是要把吴兆麟的脸按在泥里踩。" "他先把脚伸到我们的棋盘上。"顾承砚合上协议,指节敲了敲桌面,"今晚八点,我去吴宅见他。" 苏若雪的睫毛颤了颤。 她想起三年前顾承砚还是纨绔时,醉倒在百乐门门口被巡捕房带走,是她连夜去保释;想起上个月日商放火烧顾家蚕房,他蹲在焦土上捡蚕茧,指甲缝里全是黑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刻他坐在昏黄的灯光下,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过的刀,"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顾承砚握住她沾着墨渍的手,掌心还带着方才在码头攥钢笔时的凉意,"你留在商会,盯着霍克律师改最后的条款,再让老周把运往南京的丝绸货单改到明早五点——要让吴兆麟的眼线看见。"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砚"字被体温焐得温热,"青鸟,你带两个人守在吴宅后巷,要是半小时内我没出来..." "我知道。"青鸟把勃朗宁拍在桌上,枪托的"昭"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上个月我在虹口杀过三个想劫顾氏货船的浪人,不差这一个。" 顾承砚站起身,西装已经半干,后颈还沾着码头的江风。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街道上渐起的灯火,有卖宵夜的馄饨摊支起了灯笼,热气裹着葱香飘上来。"苏小姐。"他突然转身,眼里的光柔和了些,"等谈完这桩,我陪你去看大光明新放的《神女》——你上个月说想看阮玲玉的。" 苏若雪的鼻尖突然发酸。 她想起今早出门前,他站在廊下看她系旗袍盘扣,手指笨手笨脚地帮她理歪了的领花;想起他第一次用现代会计法算绸庄账时,兴奋得拉着她讲了半宿"复式记账法"。 此刻他站在阴影里,轮廓被灯光勾出金边,像株在风雨里拔高的树,"好。"她吸了吸鼻子,把协议塞进牛皮纸袋,"但你要保证,看完电影还能陪我去吃南翔小笼——我今早蒸的那笼,全便宜阿福的胃了。" 青鸟已经收拾好文件,斗笠重新扣在头上。 他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望了眼桌上的煤油灯,"顾先生,吴兆麟的书房挂着幅《松鹤图》,松树下有个暗格。"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三年前林小姐就是在那里找到日商贿赂官员的账册。" 顾承砚的手指在西装内袋轻轻一按。 那里躺着码头捡到的弹壳,还有苏若雪今早塞给他的薄荷糖,"我记住了。" 夜色渐浓时,顾承砚走出商会。 他没坐车,沿着外滩慢慢走,江风卷着湿意扑在脸上。 路过汇丰银行的钟楼时,他抬头看了眼时间——七点三十分,离约定的八点还有半小时。 吴宅的门灯在转角处亮起,像只蹲在暗处的眼睛。 顾承砚摸了摸内袋的协议,又摸了摸藏在袖管里的钢笔——笔帽里装着苏若雪特意准备的紫药水,关键时能当迷药使。 他踏上吴宅的青石台阶时,门房的灯笼映出影壁上"福泽绵长"四个大字。 门"吱呀"一声开了,管家哈着腰迎出来,"顾少东家,我们老爷在花厅候着。" 顾承砚跨进门槛的瞬间,回头望了眼街道。 远处馄饨摊的灯笼还亮着,有个穿灰布衫的身影闪过巷口——是青鸟派来的人。 他笑了笑,跟着管家往里走,靴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像在敲一面战鼓。 楼上,苏若雪推开窗户。 她望着顾承砚的背影消失在吴宅门里,握紧了手里的牛皮纸袋。 楼下老周正指挥伙计搬货,丝绸箱子上的封条在月光下泛着白,像道未干的誓约。 她转身回到桌前,铺开信纸给陈主编写暗号。 笔尖悬在纸上顿了顿,最终落下:"月上柳梢头"。 这是顾承砚教她的,取意欧阳修的词,既文雅又好记。 写完最后一笔,她抬头看向墙上的上海地图。 地图上,顾承砚用红笔圈了几个点——恒丰纱厂、大达轮埠、四明银行。 此刻,那些红点在煤油灯下闪着暖光,像暗夜里的火种。 苏若雪的手指轻轻抚过"荣氏面粉厂"的位置。 那里是明天要邀请的中立派企业家之一,荣老板上周在茶会上说"实业救国不是喊口号",现在想来,倒像是某种默契的呼应。 她合上信纸,放进信封。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得协议封皮上的烫金大字发亮。 明天,或许会是另一场棋局的开始。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6章 暗夜布网,步步为营 顾承砚跟着管家穿过抄手游廊时,鼻尖掠过一缕沉水香。 这味道太熟悉了——上回吴兆麟宴请日商山田正雄时,他在偏厅也闻过。 花厅门帘掀起的刹那,他看见吴兆麟正低头拨弄茶海。 五十岁的人保养得极好,月白杭绸长衫熨得没有半道褶子,连茶夹上的翡翠坠子都擦得透亮。 听见脚步声,吴兆麟抬眼笑:"承砚老弟,让你久等了。" 顾承砚在紫檀木椅上落座,目光扫过桌上摆着的《中日丝绸贸易协定草案》。 封皮是新换的,边角还带着压痕——显然吴兆麟刚让人重新装订过,好显得这协议多郑重其事。 "吴叔客气了。"他指尖叩了叩协议,"您说这草案能保顾氏绸庄三个月内不受日商压价,我信。 可您让我签的独家代理条款..."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摸出钢笔,"这不是让顾氏给山田商会当马前卒么?" 吴兆麟的手指在茶海上停住。 他盯着顾承砚手里的钢笔——那支银壳钢笔帽头刻着顾家祖训"经世致用",是顾老爷子临终前塞给宝贝儿子的。 上回在商会宴会上,这钢笔还别在顾承砚西装口袋里,今天倒成了他握在掌心的"武器"。 "承砚啊,你是读书读傻了?"吴兆麟端起茶盏抿了口,"现在市面上的生丝,三成走日商渠道。 你顾家要是能拿下山田的代理..."他放下茶盏时故意碰出脆响,"上个月周记绸庄的铺子被砸,你当是巧合?" 顾承砚感觉后颈有点发紧。 吴兆麟这是在暗示日商有手段? 他垂眸看协议最后一页的"违约责任"条款,违约金数额比顾氏全年利润还高——好个杀人不见血的陷阱。 "吴叔,我顾某人虽不才,倒也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他突然笑了,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这样吧,我带协议回去和账房商量。 若雪今天整理了份顾家近三年的进项明细,您要是信得过,我让人给您送份副本?" 吴兆麟的瞳孔微微收缩。 苏若雪那女账房的本事他早有耳闻,顾家这两年能在日商打压下撑着,大半功劳在她。 可顾承砚主动提送账目明细...是真傻还是装傻? "承砚有心了。"他扯出个慈祥的笑,"明儿个让苏姑娘差人送来就是。" 顾承砚起身时,袖管里的钢笔轻轻硌了下手心。 笔帽里的紫药水还凉着,像颗藏着的雷。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吴叔可听说荣老板新收了批美国棉纺机? 我正琢磨着约几位老板喝喝茶,聊聊棉纱价格..." 吴兆麟的手指在茶海上重重一按,茶海边缘的水痕顿时晕开。 他望着顾承砚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对着空气低骂:"小崽子,倒会拿荣家当幌子。" 此时的苏若雪正伏在账房的檀木桌上。 她面前摊着三份文件:英国商会律师刚送来的《安全承诺书》,顾家近三年的进项明细——当然,明细里多了几笔"蹊跷"的丝绸采购,供货方是家从未听过的"福兴商行"。 "苏姑娘,吴宅的马车在门口。"老周敲了敲门,"说是来取账目明细的。" 苏若雪把明细装进牛皮纸袋,又将《安全承诺书》的副本抽出来夹在最上面。 她指尖拂过"承诺不与任何反日势力合作"的条款,嘴角勾起抹淡笑——这副本,吴兆麟看了怕是要睡不安稳。 "老周,让车夫等半刻。"她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个铜锁,"把这个给顾少东家,他今早说要收在保险柜里的。"铜锁内侧刻着"防微杜渐",是顾承砚特意让人做的,里头装着码头捡来的弹壳。 等吴宅的马车辘辘驶远,苏若雪打开上海地图。 红笔圈着的"荣氏面粉厂"旁边,她又添了个蓝点——恒丰纱厂的陈老板今早差人递了帖子,说"茶叙定到明儿下午"。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法租界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青鸟贴着墙根往前挪,皮鞋底几乎没沾到地面。 吴兆麟的私宅后墙爬满常春藤,二楼窗户透出昏黄灯光,隐约能看见两个影子在晃动。 他摸出怀里的相机,镜头对准窗户。 穿西装的是吴兆麟,另一个...戴八角帽,领口别着枚梅花徽章——那是军统上海站的标志。 两人凑得很近,吴兆麟手里捏着张纸,在灯光下泛着银边——像是船票。 "咔嗒",快门声被风声盖住。 青鸟迅速收起相机,后退两步隐入巷口的阴影。 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信,上头写着"吴宅密会军统,船票可疑"。 等巡捕房的警车呼啸而过,他才沿着弄堂往商会方向跑,皮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鼓点。 顾承砚回到商会时,月亮已经爬上钟楼。 他摸出铜锁刚要上楼,就看见苏若雪站在楼梯口,手里捧着杯热可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吴叔收了明细和承诺书副本。"她把杯子递过去,"老周说他的车夫看文件时手都抖了。" 顾承砚喝了口可可,甜暖的滋味漫开。 他望着苏若雪身后的地图,蓝点和红点交相辉映,像撒在黑丝绒上的宝石。 "明儿茶叙,荣老板会来么?"苏若雪指着"荣氏面粉厂"的蓝点。 "会来。"顾承砚放下杯子,目光落在"山田正雄"四个字上——那是他用铅笔写在地图角落的,字迹还没干透,"荣老板上周说''实业救国不是喊口号'',我猜他早等着这杯茶了。" 苏若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山田正雄"四个字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像团将燃未燃的火。 她刚要问,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青鸟。 "顾少,法租界的照片洗出来了。"青鸟递过个信封,"吴兆麟和军统的人碰头,手里拿的像是去香港的船票。" 顾承砚抽出照片,瞳孔骤然收缩。 他抬头看向窗外,江风卷着湿意扑进来,吹得地图上的"山田正雄"微微颤动。 明儿的茶叙,该聊聊那位躲在租界里的山田先生了。 ### 第267章 茶席暗潮 明儿的茶叙设在荣氏面粉厂的会客楼。 顾承砚推门时,檀香混着新磨面粉的麦香扑面而来,荣老板正站在红木博古架前摆弄一套汝窑茶盏,见他进来,粗短的手指敲了敲茶盏:"顾少,你要的''闲人免进'',我连跑堂的都支去后巷了。" 茶桌旁已坐了六位老板。 顾承砚扫过众人:恒丰纱厂的陈老板捏着紫砂壶,指节泛白;锦记布庄的周掌柜盯着茶海,喉结上下滚动——这两位是他上周托苏若雪递过《安全承诺书》副本的;剩下三位面生,其中穿墨绿杭纺衫的中年男人正用银镊子夹蜜枣,指甲盖泛着青灰,像是长期握算盘的手。 "今日请诸位来,不为别的。"顾承砚在主位落座,目光缓缓扫过茶桌,"就为聊聊那位总躲在租界里的山田正雄先生。" 茶盏相碰的脆响骤然停住。 穿墨绿衫的男人夹蜜枣的手顿在半空,银镊子在青瓷碟上划出道细痕。 顾承砚注意到他腕间露出的金表——百达翡丽的星相系列,上月山田正雄宴请时,他在日商随从腕间见过同款。 "山田? 那日本鬼子能有什么好聊的?"陈老板率先开口,声音粗哑得像砂纸擦过桌面。 他眼角余光却往墨绿衫男人那边飘,顾承砚心里有数——这是在探底。 "听说山田先生最近在找新的藏身处。"顾承砚端起茶盏抿了口,"法租界巡捕房的人说,他怕咱们这些''爱国商人''砸了他的窝。"他放下茶盏时故意碰出轻响,"不过也难怪,毕竟有人总替他跑腿递话......" 墨绿衫男人的喉结剧烈滚动两下。 他突然站起身,袖口带翻了蜜枣碟,红亮的蜜枣骨碌碌滚到顾承砚脚边:"顾少这话说得没头没尾! 我张顺发跑了二十年货栈,自问没做过亏心事——"他弯腰捡蜜枣时,金表在茶桌下闪了闪,"突然身子发虚,先告退了。" 顾承砚望着他踉跄的背影,指尖在桌下轻轻敲了三下。 门口的学徒立刻低头整理茶盘,等张顺发跨出门槛,那学徒也摸出怀表看了眼,跟着出了门——这是他今早特意安排的"跟梢"。 "张老板这是急着给谁报信去?"荣老板把茶盏重重一放,震得茶海溅出水珠。 顾承砚却笑了,他弯腰捡起蜜枣,蜜渍在掌心黏糊糊的:"荣叔,您看这蜜枣,甜得发腻,里头指不定裹着什么呢。" 茶叙散得比预想早。 顾承砚推说"旧疾犯了",让苏若雪先回绸庄,自己则绕到后巷,钻进辆带篷的黄包车。 车夫是青鸟假扮的,车帘一放,他就压低声音:"跟紧张顺发,别让他发现。" 此时的苏若雪正伏在账房的转椅上。 她面前摊着三本账册:一本是顾家绸庄的流水,一本是商会代收的同业会费,还有本是今早从汇丰银行调出来的信托账户明细。 钢笔尖在"顺发货栈"和"兆丰贸易"两个户头间来回移动,突然顿住——两笔各五千大洋的汇款,收款方都是"吴记米行",而吴记米行的东家,正是吴兆麟的远房侄子。 "苏姑娘,要关窗么?"老周端着桂圆汤进来,"起风了,纸页子直扑棱。" 苏若雪把账册合上,指尖在"顺发货栈"的位置轻轻一按:"老周,帮我把这两本账册锁进保险库。"她从抽屉里摸出枚铜钥匙,"再让人去福兴商行,说''上个月的绸缎瑕疵品''该处理了。" 老周应声退下。 苏若雪望着保险库的铁门缓缓闭合,转身打开另个抽屉——里面躺着本空白的账本,封皮是她亲手糊的,用的是顾家旧账册的边角料。 她提笔在第一页写下"顺发-兆丰-吴记",又在旁边画了个箭头,指向"山田商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末了,她从袖管里摸出张汇票,面额五千大洋,收款方是"昌记木行"——这是顾承砚上周让她注册的空壳公司。 "总得让他们以为钱还在自己兜里。"她对着账本笑了笑,把汇票夹进账册,"等收网那天,再连本带利还回去。" 月亮爬过钟楼时,顾承砚回到了商会顶楼的密议室。 青鸟已经等在窗边,手里捏着张字条:"张顺发进了虹口的''松月楼'',和个穿和服的男人碰了头。 我拍了照片,冲洗需要时间。" 苏若雪端着热姜茶进来,茶盏在桌上放得极轻:"顺发货栈和兆丰贸易的钱,我转到昌记木行了。 吴兆麟要是查账,只会以为是正常的商业周转。" 顾承砚展开青鸟递来的字条,上面画着松月楼的位置——离山田正雄的住所只隔两条街。 他伸手拉开墙上的地图,用红笔在松月楼和吴宅之间画了条线,又在昌记木行的位置画了个圈:"我们要让敌人以为自己已经掌控全局。"他转身看向两人,目光像淬了火的刀,"青鸟,你找几个可靠的兄弟,扮成日商的外围眼线,往松月楼传假消息——就说顾家要联合荣老板把生丝压价三成,逼山田撑不住撤资。" "那我呢?"苏若雪指尖点着地图上的"昌记木行"。 "你继续往昌记转钱,但每次转完都留半张汇票存根。"顾承砚的手指划过"吴记米行","等他们发现钱不对劲时,这些存根就是锁链,能把吴兆麟和山田捆在一条船上。" 青鸟突然笑了,他摸出怀里的相机晃了晃:"顾少这招''双面信使'',够那些老狐狸喝一壶的。" 三人正说着,楼下传来老周的敲门声:"顾少,信箱里有封电报,没写发件人。" 顾承砚接过电报,牛皮纸信封上只印着"上海电报局"。 他拆开看,泛黄的电报纸上只有八个字,墨迹未干:"明日午时,老地方见。"末尾的署名被涂了,只隐约能看出"山"字的竖笔。 苏若雪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碰了碰"老地方"三个字:"会是山田正雄?" 顾承砚把电报折好收进西装内袋,目光扫过窗外的黄浦江。 江面上,货轮的汽笛声穿透夜色,像头沉睡的兽在低吟。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钢笔,笔帽里的紫药水还带着体温——那支笔,是顾老爷子留给他的,也是他破局的刀。 "老地方..."他望着远处法租界的灯火,嘴角勾起抹淡笑,"该去会会这位山田先生了。" 夜色更深了。 商会楼下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有个黑影贴着墙根闪过,袖口露出点墨绿——正是白天茶叙上离席的张顺发。 他抬头看了眼顶楼亮着灯的窗户,摸出怀里的密信,往虹口方向快步走去。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青鸟的身影融入阴影,相机镜头的金属反光,在月光下闪了闪。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7章 旧局重启,新棋落子 顾承砚将怀表贴近耳边,齿轮转动的轻响混着黄包车碾过石子路的颠簸。 他提前半个时辰让车夫停在霞飞路转角,青灰色长衫下摆扫过墙根的青苔——废弃的日侨俱乐部就在前头,铁门锈迹斑斑,门楣上“大和俱乐部”的木牌裂成两半,在风里晃出吱呀声。 “顾少,门里有动静。”青鸟压低帽檐,拇指摩挲着相机背带,“刚才墙缝里闪过枪套的皮子。” 顾承砚脚步未顿,目光扫过门侧新蹭的泥印——是军靴的纹路。 他想起昨夜电报上未干的墨迹,若山田正雄真要会面,何必选这荒宅? 更不必提前布防。 “走正门。”他忽然提高声量,鞋跟叩在青石板上格外清脆,“既然请我来,总得给个座。” 铁门“吱呀”被推开时,大厅里的动静陡然停了。 顾承砚眯眼适应昏暗光线,只见七八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散在四周,袖口鼓鼓囊囊——是勃朗宁。 正中央的红木沙发上坐着个戴圆框眼镜的中年人,西装笔挺,却戴着副白手套,指尖敲着茶几上的茶盏,茶烟里浮着半枚樱花徽章。 “顾少倒是守时。”中年人开口是带江浙口音的官话,“山田先生临时有事,我替他候着。” 顾承砚走到离沙发三步远的位置站定,余光瞥见左侧窗户下堆着半箱子弹箱——箱盖上的“九二式”钢印还泛着冷光。 他笑了笑,摘下礼帽搭在臂弯:“替人待客,总该通个名姓。” “在下松本。”中年人推了推眼镜,“顾少不妨先坐?” “不了。”顾承砚指尖轻轻敲了敲胸口的钢笔,笔帽里的紫药水隔着布料贴着皮肤,“我这人站着谈生意,脑子更清楚。”他话音未落,突然朝右侧的武装男使了个眼色:“兄弟,你枪套扣没系好。” 众人的目光跟着转过去时,顾承砚对青鸟使了个极浅的眼色。 青鸟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转身往侧门走,靴跟碾过片碎玻璃,脆响混着武装男骂骂咧咧系枪扣的声音。 此时的商会顶楼,苏若雪正俯身在电台前。 耳机里的电流声刺得她耳膜发疼,她捏着铅笔的手却稳得很——这台从英国商会借来的信号探测器,能捕捉到半里内的无线电波。 “叮”的一声轻响,她迅速在纸上记下串数字:213.5兆赫,和昨夜那封电报的频率分毫不差。 “若雪姐,英国商会回电了。”小会计阿福捧着电报跑进来,额角沾着油墨,“他们说这个频率的电台不在虹口日租界,定位在...在公共租界西摩路7号。” 苏若雪的笔尖在“西摩路7号”上重重顿了下。 那是前清遗老陈翰林的宅子,上个月刚挂出“出售”的木牌。 她摸出怀表里夹着的照片——是顾承砚昨夜拍的,张顺发鬼鬼祟祟往虹口跑的身影。 可现在信号源在公共租界...她忽然想起顾承砚说的“双面信使”,指节抵着下巴笑了:“阿福,把西摩路7号的地契调出来,要最新的过户记录。” 后巷的野猫突然炸毛窜上墙头时,青鸟正贴着俱乐部后墙。 他摸出块碎砖掷向左边,等看守的脚步声转过去,迅速猫腰钻进两辆黄包车之间。 最里面那辆轿车的车尾灯还亮着,车牌蒙着层灰,却能看见前两位是“沪A·外”——外交牌照。 他蹲下身,镜头对准车尾保险杠,金属反光里映出个模糊的“忠”字,是军统特勤的标志。 “咔嗒”,快门声比心跳还轻。 青鸟刚要退开,轿车里传来咳嗽声,他赶紧缩进垃圾箱后面。 透过缝隙,他看见副驾驶座上的人摸出烟盒,火光亮起的刹那,那张脸——是前天在汇丰银行见过的,替吴兆麟跑贷款的王秘书。 顾承砚盯着松本白手套上的茶渍,那痕迹像朵畸形的樱花。 他忽然伸手扯了扯领口:“松本先生,这屋子太闷。”话音未落,侧门“砰”地被撞开,青鸟喘着气冲进来,额角有道血痕:“顾少!后巷有辆外交车,车牌...车牌...”他踉跄着扶住桌角,目光扫过松本,“是...是山田先生的车?” 松本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蜷了蜷,白手套勒得指节发白:“顾少这是唱的哪出?” 顾承砚弯腰替青鸟拍了拍后背,掌心触到他怀里硬邦邦的相机:“我这兄弟胆小,见着血就慌。”他抬头时,眼底的笑意冷得像刀,“不过松本先生既然替山田先生做主,我倒不妨直说——顾家绸庄要压价三成收生丝的事,您听说了么?” 松本的喉结动了动,茶盏在茶几上磕出脆响。 顾承砚看着他瞳孔微微收缩,知道那半真半假的消息已经钻进对方耳朵。 他摸出钢笔拧开笔帽,紫药水在笔尖凝成颗小珠子:“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跟山田先生谈笔大生意...不过现在么——”他把钢笔插回胸前口袋,“等松本先生问清楚背后的主子,咱们再聊不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厅里的挂钟“当”地敲了十二下。 松本站起身,白手套蹭过樱花徽章:“顾少果然痛快。”他转身往门外走,经过顾承砚身边时,压低声音:“劝顾少莫要多查,有些事,不是商人该碰的。” 顾承砚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铁门后,指尖轻轻碰了碰胸前的钢笔。 紫药水的味道混着铁锈味漫进鼻腔,他想起青鸟后巷拍到的照片,想起苏若雪那边查到的西摩路7号——这局棋,该动真章了。 夜风卷着梧桐叶扑进大厅,顾承砚弯腰捡起松本方才坐过的沙发上掉落的东西——半枚破碎的袖扣,内侧刻着“极秘”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他把袖扣收进怀表夹层,抬头时,看见青鸟正站在门口,相机镜头的金属反光,像颗蓄势待发的子弹。 顾承砚望着松本的背影消失在铁门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表夹层里的袖扣。 金属凉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他听见自己心跳声在空荡的大厅里格外清晰——松本临走前那句“莫要多查”,分明是急了。 “顾少,要追吗?”青鸟扯了扯他的衣袖,相机还攥在掌心,镜头盖没来得及扣,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顾承砚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松本方才坐过的红木沙发。 茶盏里的残茶已经凉透,水面浮着片茶叶,像枚蜷缩的蝶。 他弯腰整理长衫下摆,指尖在桌沿轻轻一勾——藏在袖中的微型录音装置便顺着指缝滑进桌底,橡胶吸盘“啪”地吸住木板,比蚊子振翅还轻。 “追?”他直起身子时,眉梢微挑,“松本急着回去复命,咱们急什么?” 话音未落,大厅角落突然传来皮鞋跟敲击地面的脆响。 顾承砚瞳孔微缩——方才散在四周的黑西装男不知何时围了上来,勃朗宁的枪口从袖口探出,在他腰腹间顶出几个硬邦邦的点。 “顾少好兴致。”松本的声音从铁门后飘进来,他去而复返,圆框眼镜上蒙着层雾气,“山田先生说,顾少既然来了,总得留些诚意再走。” 顾承砚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胸前的钢笔。 紫药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漫开,那是他和苏若雪约定的“危险信号”。 他抬头时,眼尾微弯,像在看什么有趣的戏码:“松本先生这是要请我喝茶?” “请顾少去个更清净的地方。”松本摘下手套,露出苍白的手背,血管像青虫般爬着,“听说顾少最近在查西摩路7号?那宅子...可藏着不少秘密。” 顾承砚的呼吸顿了顿。 他想起苏若雪方才在电台前的侧影,钢笔尖在电报纸上戳出的小坑——原来松本早已知晓他们的调查。 他垂眸盯着脚边的碎玻璃,突然笑出声:“松本先生消息倒灵通。不过——”他抬手指向窗外,“您听,这警笛声,是来给我送行的?” 远处传来尖锐的警哨声,由远及近。 松本的脸色骤变,转身冲向窗口。 月光下,两辆巡捕房的黑铁皮车碾过石子路,车灯像两把白刃劈开夜色,车顶上“工部局”的铜牌闪着冷光。 更后面跟着辆银色轿车,车窗摇下,英国商会代表布朗的红鼻子探出来,冲顾承砚挥了挥手。 “顾先生!”布朗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喊,“我们收到消息,说这里有非法拘禁!” 黑西装男们面面相觑,枪口不自觉垂了几分。 顾承砚趁机后退两步,撞在青鸟身上——后者的相机已经对准人群,镁光灯“咔嚓”炸亮,刺得众人闭眼。 “松本先生,”顾承砚整理好礼帽,声音里带着冰碴子,“你说要请我喝茶,可巡捕房要请你去喝咖啡了。”他指了指桌底,“对了,刚才咱们的谈话,我让人录了音。布朗先生是见证人,这盘带子...明天就能登在《申报》头版。” 松本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扑向桌底。 可巡捕房的门已经被撞开,两名荷枪实弹的巡捕冲进来,警棍敲在他后颈。 他闷哼着栽倒在地,眼镜摔成两半,露出眼底的惊恐——桌底那枚微型装置还在闪着小红灯,像只不倦的眼睛。 “顾少,这是您要的证据。”为首的巡捕摘下帽子,露出左脸的刀疤——正是顾承砚上个月救过家小的王队长。 他蹲下身捡起录音装置,冲顾承砚挤了挤眼,“英国商会的先生说要全程见证,咱们按规矩来。” 布朗踩着锃亮的皮鞋走进来,金丝眼镜反着光:“顾先生是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任何针对他的不法行为,英国商会都不会坐视。”他弯腰看向松本,用日语冷笑,“这位先生,你戴的樱花徽章,和大日本帝国的外交礼仪...似乎不太相符?” 松本的脸瞬间煞白。 顾承砚看着他被巡捕反剪双手拖出去,袖口露出的皮肤泛着青灰——那是长期注射药物的痕迹。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指针刚过十二点半,和苏若雪约定的“安全撤离”时间分毫不差。 “顾少,苏小姐的电话。”青鸟递过从松本轿车里顺来的车载电话,听筒里传来苏若雪的声音,带着点急喘,像刚跑完楼梯。 “承砚,赵德昌的审讯记录被修改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扎进耳膜,“我让阿福查工部局档案库,发现三天前有人用特勤处的章子调走了原件,现在存档的...是伪造的。” 顾承砚的手指在怀表上扣出个浅印。 赵德昌是三个月前被日特刺杀的纺织工会会长,死前曾向他透露过“日商勾结租界官员走私军火”的线索。 他望着窗外巡捕房的车灯渐远,松本的哀嚎被夜风撕碎,突然笑了:“若雪,准备好手电筒。明天天亮,我去档案库看看。” 他挂上电话时,月光正落在胸前的钢笔上。 紫药水在笔帽里晃出细碎的光,像颗未燃尽的星火。 青鸟替他披上外套,两人并肩走出俱乐部大门。 后巷的黄包车夫叼着烟卷等在转角,看见他们立刻踩动踏板——车轮碾过松本方才掉落的半枚袖扣,金属与石子碰撞的轻响,混着远处报馆印刷机的轰鸣,在夜色里荡开层层涟漪。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8章 真相之刃,刺破迷雾 清晨的工部局大楼裹着层薄雾,顾承砚的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后跟叩出清脆的响。 他捏着烫金的商会公函,封皮上"上海民族实业联合会"的红印还带着油墨香——这是昨晚联合荣氏纱厂、大隆机器厂等七家企业连夜盖的。 "顾少东家?"门房老周探出头,见是他,哈腰的动作顿了顿,"您这是..." "查赵德昌案的原始卷宗。"顾承砚将公函递过去,指尖压在"应英国商会要求,配合调查商业间谍案"的字样上,"布朗先生今早特意交代,要赶在《字林西报》记者来之前办完。" 老周的喉结动了动。 英国商会的分量他懂,去年工部局局长夫人的钻石项链失窃,还是布朗一句话就让巡捕房三天破案。 他扫了眼公函末尾的七家企业签章,麻溜地拉开铁门:"您请,档案室在二楼西头,钥匙我这就去拿。" 档案室的霉味混着樟木香涌出来时,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看着靠墙整排的铁皮柜,最顶层第三格的封条被撕得参差不齐——和苏若雪说的"三天前特勤处调走原件"对上了。 "周叔,能借个梯子么?"他指尖敲了敲那排柜子,语气带了点笑,"我记得赵德昌的案子归''工运''类,该在最上面。" 老周搬梯子的空档,顾承砚已经摸到了底层的"备份卷"。 泛黄的纸页翻得哗啦响,当他在第三页看到"关键证人:码头搬运工李阿四、纺织女工陈秀兰"的字迹突然断成墨团时,后槽牙咬得发疼——原卷里这两个人的名字被刮得只剩纸毛,替代的是"无关键证人"五个新写的颜体字,墨迹比上下文浅了三个色号。 更狠的在资金流向页。 原卷里"日商三井洋行每月向纺织工会账户汇入五百大洋"的记录,被涂改成了"某匿名慈善家捐赠",连银行流水的复印件都换了——他摸出怀表里夹着的赵德昌生前交给他的银行存根,对比着看,存根上"三井物产株式会社"的签章在档案里变成了团模糊的墨点。 "顾少?"老周扶着梯子探头,"您要的梯子..." "没事。"顾承砚合上卷宗,指节在木桌上叩出规律的响,"麻烦把这两本都登记借出,我要给英国商会的先生们过目。"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对了,麻烦把今天的查阅记录也给我份——布朗先生说,程序得走全。" 老周擦着汗点头时,顾承砚的怀表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青鸟的暗号:短震三下,长震两下——有情况。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阳光穿过玻璃在脸上割出道亮痕。 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极低:"顾先生,我在赵德昌旧宅后巷,看见个穿灰布长衫的,左耳垂有颗红痣。 上个月山田大佐寿宴,这小子替他挡过酒。" 顾承砚的指腹蹭过怀表背面的划痕——那是赵德昌被刺杀那晚,他冲去医院时撞在门框上留的。"他现在在哪儿?" "往工部局方向去了。"青鸟的呼吸声里混着风响,"我拍了照片,已经让阿福送英国商会了。 顾先生,他们...可能还想动手。" "知道了。"顾承砚挂了电话,望着楼下梧桐树影里闪过的灰布衣角,突然笑了。 他摸出钢笔拧开笔帽,紫药水在晨光里晃成团火苗——这是苏若雪昨晚塞给他的,说"万一要签字按手印,总不能用红墨水,不吉利"。 此刻那团紫火突然烧得他眼眶发热。 他转身往楼下走,路过传达室时,老周正对着公函上的七家签章发怔。 顾承砚顿住脚,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周叔,您还记得十年前,您儿子被黄包车撞了,是谁垫的医药费么?" 老周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是赵先生...赵会长。" "他抽屉里还留着您儿子的周岁照片。"顾承砚拍了拍他肩膀,"有些账,该算清楚了。" 转过街角时,他看见苏若雪的黄包车停在《泰晤士报》驻沪记者站门口。 她穿着月白立领衫,手里抱着个牛皮纸包,发梢被风掀起又落下,像朵摇摇晃晃的玉兰。 "顾少!"车夫阿福从车上探出头,压低声音,"苏小姐说文件都译成英文了,布朗先生派了保镖守着记者站。" 顾承砚摸出怀表看了眼——十点整,比约定时间早了五分钟。 他望着苏若雪的背影消失在记者站玻璃门后,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皮鞋叩地的脆响。 "顾先生。"熟悉的日语从背后刺来,带着股铁锈味,"这么急着见记者?" 他转身时,山田大佐的军靴已经碾到了他的鞋尖。 这个总挂着温和笑容的日商代表,此刻眼眶通红,领口的风纪扣崩开两颗,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刀疤——和松本手腕上的青灰,是同一种针孔痕迹。 "山田先生。"顾承砚往后退了半步,让过对方喷着酒气的呼吸,"我在帮英国商会查商业间谍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您知道的,他们最恨...有人篡改商业记录。" 山田的手指在身侧蜷成爪,突然又松开。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张照片,甩在顾承砚脚边——是青鸟在赵德昌旧宅偷拍时被反拍的画面,镜头里青鸟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却清楚拍到了顾承砚送给他的怀表。 "顾先生。"山田弯腰捡起照片,指甲几乎要戳进相纸,"有些火,不是商人该碰的。" 顾承砚望着他转身时踉跄的脚步,摸出钢笔在掌心划了道紫痕。 苏若雪的电话恰在此时打来,背景音里是记者站的打字机轰鸣。 "承砚,"她的声音裹着笑,"记者说要头版。" 顾承砚望着山田消失的方向,将紫痕按在怀表的划痕上。 紫药水渗进木纹的瞬间,他听见自己说:"若雪,今晚八点,码头仓库。 把所有证据都带上。" 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露出内侧绣着的"顾"字暗纹。 远处黄浦江的汽笛响了,悠长的尾音裹着金箔似的阳光,漫过整座被雾霭笼罩的城市。 顾承砚站在码头仓库的铁门前,江风卷着咸湿的水汽灌进领口。 苏若雪抱着牛皮纸包从黄包车上下来时,他正盯着自己掌心那道紫药水的痕迹——那是昨夜在工部局走廊,他用钢笔尖狠狠划的,此刻结痂的伤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承砚?"苏若雪的声音裹着玉兰香飘过来,她发间的珍珠簪子在暮色里泛着微光,"你说要把证据都带来,我连赵先生最后那封家信都收着。"她将纸包递过去时,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伤痕,"还疼么?" 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 仓库里堆着顾氏新出的杭绸,靛蓝的布疋在昏黄的汽灯下像片深潭。 他打开纸包,赵德昌的银行存根、被篡改的档案复印件、还有青鸟偷拍的灰布长衫男子照片,依次摊在木箱上。"若雪,"他抓起存根时,纸角刮得指尖生疼,"工部局的卷宗被改得太干净,巡捕房和特勤处早穿了连裆裤。 我们要的不只是翻案,是让他们不敢再动第二个人。" 苏若雪俯身时,月白衫子扫过他手背。 她的手指停在那张被篡改的银行流水上,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粉:"你是说...要让外国人掺一脚?" "不是掺,是逼他们不得不掺。"顾承砚摸出怀表,表盖内侧贴着赵德昌临死前用血写的"三井"二字,"法国领事馆的博瓦先生上周还在抱怨,说工部局总拿''华人事务''当借口推案子。 你以个人名义递份''人权保护申请'',告他们政治干预司法——"他抬头时,看见苏若雪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声音软了些,"博瓦夫人上个月在我们绸庄订了十二匹苏绣,你提这个,他不会当废纸。" 苏若雪的手指绞着帕子,帕角绣的并蒂莲被揉成一团。 可当她抬眼时,眼底只剩清凌凌的光:"什么时候递?" "明早九点。"顾承砚将存根按在她手心里,"递完去上海总会的茶会,找布朗先生、还有美国花旗银行的霍克。 你就说...说你害怕,怕哪天顾氏的账房也被人改了,怕他们连''公平''两个字都要抢走。" 苏若雪突然笑了,帕子在指尖展开,并蒂莲又亭亭立着:"我知道了。 就像去年你教我算成本账时说的,要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损失。" 第二天清晨,顾承砚在绸庄后厅听见跑街的阿福喊"苏小姐回来了"时,正对着算盘珠子发怔。 苏若雪推开门,鬓角沾着细汗,手里的鳄鱼皮手包还带着体温:"博瓦先生签了收条,说会''慎重考虑''。"她将手包往桌上一放,珠钗在晨光里晃,"茶会上霍克先生问我要了三份申请复印件,布朗先生说下午让秘书来取卷宗。" 顾承砚抓起算盘往桌上一扣,算珠噼啪乱滚。 他握住苏若雪的手腕,能摸到她脉搏跳得像擂鼓:"你做得很好。" "不止这个。"苏若雪抽出手,从手包里摸出张烫金请柬,"今晚六国饭店的慈善晚宴,工部局副局长夫人要主持。 我应了她的邀。"她低头抚平请柬褶皱,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不是爱说''上流社会不掺俗事''么? 我偏要在水晶灯下,让那些捧着香槟的先生太太们,听听''赵德昌''这三个字。" 三日后的《申报》头版,油墨香还未散尽时,顾承砚正站在绸庄二楼的临街窗前。 报童的吆喝声穿透晨雾:"看嘞! 赵德昌案现铁证,商会公开关键录音——"他抓起报纸,头版右下角的照片里,苏若雪站在法国领事馆门口,手包半开,露出半张申请文件的边角。 "顾先生!"账房先生老陈举着电报冲进来,眼镜片上蒙着层雾,"英国领事馆来的,说''关注此案进展,望保持商业环境公正''! 美国领事馆的电话也打到商会了,荣老板让您赶紧去——" 顾承砚的指节抵着窗玻璃,望着街头围读报纸的人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有穿长衫的老学究拍着大腿骂"黑幕",有戴礼帽的商人捏着报纸往租界跑,连黄包车夫都凑在报摊前,脖子伸得像鹅。 他突然笑出声,笑声撞在玻璃上,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老陈,去把仓库里那批准备运去南洋的杭绸搬出来。"他转身时,阳光正落在"顾氏绸庄"的鎏金招牌上,"告诉染坊,加染十匹月白色——若雪说,这颜色衬得起''公道''二字。" 暮色漫进绸庄时,青鸟的脚步声像片落在青石板上的叶子。 顾承砚正在整理要送商会的证据,抬头便见他站在门口,灰布短打沾着星点泥渍,手里捏着封皱巴巴的信。 "顾先生。"青鸟的声音压得极低,喉结动了动,"在后巷墙根捡的,塞在个铁盒子里。" 顾承砚接过信,信封是最普通的黄草纸,边角被雨水泡得发皱。 他展开信纸,一行小字刺痛了眼睛——是林芷兰的笔迹,他再熟悉不过。 六年前在圣约翰大学,她总爱用紫毫笔写小楷,每个"之"字的捺脚都要挑得尖尖的。 "林芷兰,还活着。" 墨迹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顾承砚的手指攥紧信纸,指节发白。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楼下收摊的吆喝,盖过了黄浦江的汽笛,盖过了所有声音。 直到青鸟轻声唤他,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到了窗前,晚风掀起信角,像只想要飞的蝶。 "你可认出笔迹?"他将信递过去时,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9章 旧影归来,心门再启 暮色漫进绸庄时,青鸟的脚步声像片落在青石板上的叶子。 顾承砚正在整理要送商会的证据,抬头便见他站在门口,灰布短打沾着星点泥渍,手里捏着封皱巴巴的信。 "顾先生。"青鸟的声音压得极低,喉结动了动,"在后巷墙根捡的,塞在个铁盒子里。" 顾承砚接过信,黄草纸边角被雨水泡得发皱,展开的瞬间,一行小楷刺得他瞳孔骤缩——每个"之"字的捺脚都挑得尖尖的,和六年前圣约翰大学图书馆里,林芷兰伏在他肩头抄《资本论》时的笔迹分毫不差。 他的指尖抵着信纸,能触到墨迹干透后微微凸起的纹路,像触到了六年前那个雨夜:她抱着装满密报的铁盒冲进他宿舍,发梢滴着水,说"我要去南京",说"别等我"。 "林芷兰,还活着。"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炸成一片白光。 楼下收摊的吆喝、黄浦江的汽笛、老陈核对账册的算盘声,全被心跳声碾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窗前,晚风掀起信角,像只想要飞的蝶。 直到青鸟轻声唤他,才惊觉自己的指节在窗玻璃上掐出了青白的印子。 "你可认出笔迹?"他将信递过去时,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 青鸟接信的动作极轻,指尖反复摩挲信纸边缘,又凑到灯前对着光看了半刻,才摇头:"小人没跟过林小姐,但...苏州山塘街有位周师傅,当年是林小姐的贴身裁衣匠。 她做旗袍总爱用苏绣,针脚讲究得很,周师傅的剪子只认她的尺寸。"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顾承砚紧绷的下颌线,"若要确认,或许该找他。" 顾承砚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檀木纹路。 赵德昌案刚撕开个口子,英美领事馆的关注像把火,正烧得那些日商买办坐立不安;商会明天要开联席会议,荣老板说要趁势整合纺织业——这节骨眼上,林芷兰的消息若传出去,轻则动摇人心,重则被对手利用做文章。 "先别声张。"他突然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润,"周师傅的事,你亲自跑一趟苏州。" 青鸟点头,把信原样折好递回,转身时衣角扫过木桌,带得烛火晃了晃。 顾承砚盯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今早苏若雪在法国领事馆前的侧影——她手包半开,露出半张文件边角,镜头里的眼尾微微上挑,像把藏在锦缎里的刀。 那时他就该想到,有些事注定要在明处摊开,有些事却要在暗处抽丝剥茧。 一更梆子响过三遍时,书房门被推开条缝。 苏若雪端着茶盏进来,青瓷盏沿腾起的白雾漫过她发间的珍珠簪,在暖黄的灯光里散成一片朦胧。 顾承砚抬头,正撞进她眼底的关切——那是种他再熟悉不过的温柔,像梅雨季里突然放晴的屋檐,能接住所有未说出口的沉重。 "今天整理证据时,你翻错了三次账本。"她将茶盏放在他手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攥得发红的手背,"老陈说你连最爱的碧螺春都喝出了苦味儿。" 顾承砚望着她垂落的睫毛,忽然想起六年前那个暴雨夜。 林芷兰离开后,是苏若雪每天给他送热粥,是她把他锁在书房里的酒坛子全搬去了地窖,是她在他盯着空信笺发呆时,轻声说"日子总得过下去"。 那些细碎的温暖像根线,慢慢把他从回忆的泥沼里拽出来。 "六年前...有个姑娘。"他声音很低,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她穿月白旗袍,会背《共产党宣言》,也会用密语在旗袍滚边上绣情报。 后来她带着半箱密报去了南京,再没回来。" 苏若雪的手覆上来,掌心的温度透过他的手背,一直暖到心脏。"我记得你说过,"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宣纸上的墨点,"有些人活着,是为了让更多人活得更有尊严。"她指尖抚过他虎口的薄茧——那是他这半年在染坊学调靛蓝时磨出来的,"现在的你,不是当年等信的少年了。" 顾承砚喉结动了动,反握住她的手。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上,碎成一片温润的光。 他忽然明白,所谓心门再启,不是要抹掉过去的印记,而是终于能带着那些印记,和眼前人一起往前走。 后半夜起了薄雾。 青鸟裹着件褪色的蓝布衫,蹲在苏州山塘街的馄饨摊前,看老周师傅支起竹帘。 七十岁的老人背有些驼,可拿剪子的手稳得像钟摆——剪子尖挑起块湖蓝缎子,"唰"地裁下道弧线,和六年前林芷兰描述的"周师傅下剪如飞,从不错半分"分毫不差。 "师傅,"他抹了把脸凑过去,"我是吴县来的学徒,想跟您学苏绣。" 老周师傅眯眼打量他,剪子往桌上一搁:"先把这匹杭绸的经纬理清楚。" 青鸟低头理绸子,指尖触到第三寸时,摸到了道极细的针脚——是林芷兰独创的"回"字锁边,当年她总说"密信要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抬头时,老周师傅正盯着他的手,眼里的浑浊突然散了,像被风吹开的雾。 "小顾先生...可好?"老人的声音发颤。 青鸟心头一紧,从怀里摸出那个皱巴巴的信封。 老周师傅接过时,指节抖得厉害,对着月光看了片刻,突然捂住嘴,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往下淌:"是她...是兰丫头的字。 当年她走前塞给我个布包,说''若有一日有人拿这封信来,就告诉他,藏在...藏在城隍庙后巷第三块青石板下''。" 顾承砚在绸庄二楼等到第二日破晓时,收到了青鸟的电报。 他捏着电报站在窗前,看晨雾里"顾氏绸庄"的鎏金招牌渐渐清晰。 楼下报童的吆喝声又响起来:"看嘞! 赵德昌案英美领事联名通电——" 他转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长衫,袖口扫过案头那匹月白杭绸。 苏若雪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要去商会? 我让厨房煮了酒酿圆子。" "先不去商会。"他低头系着盘扣,眼底泛起锐光,"去英国商会。" 晨雾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顾氏绸庄"的招牌重叠在一起。 远处黄浦江的汽笛长鸣,像在应和某种即将破土的新声。 顾承砚推开英国商会雕花木门时,晨雾正顺着外滩的风往领口钻。 他抬手理了理西装领结,目光扫过厅内鎏金壁灯映着的皮质沙发——昨天赵德昌案的报纸还摊在茶几上,"日商买办操纵棉纺市场"的标题被咖啡渍晕染开,倒像是团未擦净的血污。 "顾先生来得早。"霍克先生的声音从楼梯传来,这位英国纺织业代表拄着银头手杖,绛红色领结在晨光里泛着暗金,"我猜您是为赵德昌的案子来?" 顾承砚转身时眼底已浮起得体的笑:"正是为案子,但更是为未来。"他从公文包抽出份文件推过去,"英美领事联名通电后,我收到十几封洋行来信。 他们说——"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报纸上"资金安全存疑"的小字,"担心下一个赵德昌会是他们合作的华商。" 霍克的眉峰动了动,坐进沙发时带起一阵雪松香。 他翻开文件,"商业监督委员会"七个字跃入眼帘,瞳孔微微收缩:"由商会与外资代表共同审查资金流向?" "这不是枷锁,是盾牌。"顾承砚在他对面坐下,指节抵着桌面,"日商能用假账套汇,我们能查;华商若私吞货款,你们能审。 霍克先生应该知道,上周恒丰纱厂的英镑汇票被截,背后正是三井物产的手。"他向前倾身,声音放得更低,"委员会若成,贵行在闸北的新纺织厂,还会总被''意外''烧原料仓么?" 霍克的手杖尖在地毯上点了点,突然笑出声:"顾先生好手段,把我的痛处捏得准。"他合上文件推回来,"下午三点,我约了法商代表。 你带着章程来。" 顾承砚起身时,袖扣在壁灯下闪了闪——那是苏若雪今早替他别上的,说是"谈大事要体面"。 他走出商会时,黄包车夫的吆喝声里混着报童的尖叫:"看嘞! 顾氏绸庄女账房草拟互助基金——" 绸庄二楼账房的窗开着,苏若雪伏在案前的侧影被阳光镀了层金边。 她面前摊着三张宣纸,最上面那张写满蝇头小楷:"基金用于民族工业技术改良,由五名监事联名签字方可支取......"笔锋在"监督"二字上顿了顿,墨点洇开个小圆晕。 "若雪姐!"小桃捧着茶盘撞开门,"荣老板的管家送了信来,说''章程写得公道,荣家愿做第一个签字人''!" 苏若雪搁下笔,指尖抚过信纸上的朱砂印。 荣氏是纺织业龙头,有他牵头,那些观望的小厂主怕是要争着递名帖。 她抬头时,见小桃还站在原地搓手,眼尾泛着红:"还有事?" "周记米行的陈太太来过。"小桃咬了咬唇,"她说...她男人被三井的人堵在码头,说''再跟顾氏走,就断了米行的洋面''。" 苏若雪的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三下。 去年冬天,陈太太抱着生病的孩子来借过钱,她掀开旗袍里衬,露出藏着的金镯子:"等米行熬过这关,一定还。"现在那镯子该还在她箱底压着,和所有小生意人一样,怕事却又不甘被踩进泥里。 "去把陈太太请来。"她解下腕上的翡翠镯子,塞进小桃手里,"就说我请她喝碧螺春。 镯子先押给她——"她望着窗外飘起的顾氏招牌,嘴角扬起清浅的笑,"等互助基金批下来,我亲自去码头接她男人的米船。" 顾承砚回到绸庄时,夕阳正把"顾氏"二字染成暖红。 他在楼梯口就听见账房的动静——苏若雪的笑声像浸了蜜的丝线,缠在陈太太的抽噎里:"您看这章程,监事里有银行的张老,有纱厂的王师傅,您男人的名字要是签上去,三井的人再堵码头,可就是跟整个商会过不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没进去,转身往顶楼书房走。 青鸟正倚着栏杆等他,手里攥着张泛黄的地图,边角还沾着苏州的泥星子。 "城隍庙后巷第三块青石板。"青鸟压低声音,"老周师傅说,当年林小姐塞给他的布包里,除了信,还有半块青铜虎符。" 顾承砚接过地图,指腹擦过用蓝笔圈出的位置。 六年前的雨幕突然漫上来:林芷兰把虎符塞进他手心时,指甲盖被冻得发紫,"这是南京来的联络信物,若我出事......" "今晚去。"他把地图折成小块塞进怀表夹层,"带两个人,穿短打,别带家伙。" 青鸟点头要走,又顿住:"苏小姐今天在《申报》发了声明,说''公平不是天上掉的,是手拉手挣的''。 我在码头听见搬运工念,好些人眼睛都亮了。" 顾承砚望着楼下账房透出的光,喉结动了动。 苏若雪总说自己是"人间灯火",可他知道,她更像块烧红的炭——看着温温柔柔,抱在怀里能把寒夜焐穿。 后巷的青石板在月光下泛着冷白。 顾承砚蹲下身时,裤脚沾了露水。 第三块石板的缝隙里卡着半截稻草,他抠住石沿一掀,泥土里埋着个油布包。 打开的瞬间,半块虎符在月光下闪着幽光,底下压着张纸条,字迹被防潮的樟脑熏得发脆:"承砚,若见此信,速去霞飞路137号。" 他捏着纸条的手在抖。 六年前的雨夜突然清晰起来:林芷兰说"别等我"时,睫毛上还挂着雨珠;苏若雪端来的热粥在桌上凉了又热,瓷碗沿印着她的唇印。 现在虎符在左,苏若雪的笑声在右,他突然明白,所谓选择从不是非此即彼——他要护住眼前的灯火,也要找回当年的星光。 顾宅后巷的梧桐叶沙沙响。 穿黑色旗袍的女子贴着墙根站了很久,直到书房的灯熄了,才抬起头。 月光落在她脸上,竟与书案上那张林芷兰的旧照片有七分相似。 她摸了摸颈间的银链,链上挂着半块虎符——和顾承砚刚从青石板下取出的,严丝合缝。 远处传来巡捕房的警哨,她裹紧斗篷转身。 转角时,墙根的阴影里闪过道灰影——是青鸟。 他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摸了摸怀里的勃朗宁,加快脚步往商会地下室走。 那里有间锁着铁门的屋子,桌上摆着新换的煤油灯,灯芯挑得很亮。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0章 暗夜访客,真假难辨 地下室的铁门吱呀一声,顾承砚的鞋跟叩在青石板上,回音撞着潮湿的砖墙。 他垂眼时,看见墙角霉斑像团凝固的墨,和六年前林芷兰信纸上洇开的水痕一个模样。 "顾先生。" 声音从阴影里浮出来。 顾承砚抬眼,穿黑旗袍的女子已摘下斗篷,月光从气窗漏进来,正落在她眉骨——和书案旧照里林芷兰的眉峰,连挑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他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摩挲怀表夹层里的虎符,金属边缘硌得生疼。 "你还记得''江南织造''计划吗?"女子往前半步,煤油灯照亮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是林芷兰最爱的"春带彩","去年腊月廿三,你在福兴楼说要改良提花机,苏小姐替你磨了半宿墨,砚台里的梅花香,我在二楼雅座都闻见了。" 顾承砚的背抵上木椅。 这是他穿越后做的第一场商战布局,连苏若雪都只知道他翻了三箱《天工开物》,眼前人却连墨香细节都分毫不差。 他盯着女子的眼睛——林芷兰的眼尾有颗朱砂痣,此刻这双眼睛里却浮着层雾,像隔了层毛玻璃。 "你是谁?"他压着声线,指甲掐进掌心。 女子忽然笑了,手抚上颈间银链。 半块虎符坠子晃出来,和顾承砚怀里的严丝合缝。"六年前雨夜里,我把半块虎符塞给你时,说''若我出事,拿这个找南京的人''。"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你知道吗? 那天你转身跑向医馆找苏小姐,我在巷口站了半个时辰,雨把鞋跟都泡软了。" 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跳。 六年前的雨夜突然劈开记忆:林芷兰裹着湿淋淋的月白长衫,虎符贴着他掌心的温度,还有苏若雪举着油纸伞冲过来时,发间茉莉被雨水泡开的甜香。 他猛地站起来,木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够了。"他扯松领口,"林芷兰不会记得这些。" "为什么?"女子的右手突然攥紧袖口,指节泛白,"因为她总把你当弟弟? 因为她心里只有家国大义?"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苏若雪贴着门板,耳尖泛红——她听见女子说到"苏小姐替你磨了半宿墨"时,顾承砚的呼吸顿了半拍。 此刻她盯着女子攥紧的袖口,那是种刻在骨子里的紧张: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交代后事时,指节也是这样发白的。 "青鸟。"她压低声音,余光瞥见墙角阴影里的身影,"去拿留声机,要德国产的那台。"又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通知陈律师,十分钟后到偏厅待命。" 地下室里,女子从手包取出一叠泛黄的纸。 顾承砚扫了眼,瞳孔骤缩——头一页是山田正雄在闸北的纺织厂分布图,第二页竟画着军统上海站的暗桩联络图,连他上周刚和沈站长对过的"梧桐计划"暗号都明明白白写着。 "这是三天前截获的。"女子将纸推过去,"山田要在月底动纺织厂的机器,运去东北;军统的周副站长收了日商的钱,下个月的军布订单......" "够了。"顾承砚打断她,指节叩在情报上,"如果你是林芷兰,六年前在法租界被巡捕房带走时,为什么没把这些给我?" 女子的脸突然白了。 她望着顾承砚身后的砖墙,那里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承砚哥等我"——是六年前她被带走前夜,蹲在地上写的。"因为......"她的声音发颤,"因为他们说只要我消失,就不动顾家绸庄。" 顾承砚的手停在情报上方。 他想起这半年来,日商三井洋行突然不再压价抢单;想起上个月码头卸货,原本该来找茬的巡捕突然全体调走。 这些巧合像根线,此刻被女子的话穿成了串。 "所以你就躲了六年?"他的声音沉下来,"躲到顾家绸庄快撑不住,躲到苏若雪被退婚时,你都没出现?" 女子的眼泪掉在情报上,晕开团墨迹。"我以为......"她哽咽着去摸手包,"我以为等收拾干净这些,就能......" "叮——" 门外传来留声机转盘转动的轻响。 苏若雪退后半步,看青鸟抱着黑铁盒子闪进隔壁储藏室。 她摸了摸腰间的钥匙串,那是顾承砚专门让人打制的,能开商会所有房间的锁。 地下室里,女子的手还停在包口。 顾承砚盯着她的动作,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别碰。"他的声音冷得像刀,"现在告诉我,霞飞路137号是谁的住处?" 女子的瞳孔猛地收缩。 与此同时,储藏室里,青鸟翻着女子方才落在门口的手包。 丝帕、粉盒、半块桂花糕......他的指尖触到个金属硬物,拿出来时,月光透过气窗照在上面——是枚核桃大小的发报机,按键上还沾着新鲜的机油。 "顾先生!"青鸟的声音撞在砖墙上。 顾承砚的手一抖,松开了女子的手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储藏室木门被撞开的动静震得气窗落灰。 顾承砚霍然转头时,正看见青鸟举着那枚发报机冲进来,金属外壳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按键缝隙里的机油还挂着亮泽——分明是刚调试过的新设备。 "顾先生!"青鸟喉结滚动,另一只手抖开本密码本,封皮上"军统上海站"的烫金小字刺得人眼睛生疼,"还有这个!" 地下室霎时静得能听见女子急促的呼吸。 顾承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他早该怀疑的,林芷兰当年是特科的人,怎么会用军统的密码本? 那些关于"江南织造"的细节,怕不是从哪个被策反的手下那里套来的? "你们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猛地拽过木椅坐下,手肘撑在桌上,指节抵着太阳穴,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演这出苦情戏,就为了套我的话?" 女子的脸瞬间惨白。 她望着那枚发报机,喉结动了动,右手下意识去摸颈间的虎符,却在触到银链的刹那顿住——那半块虎符是真的,可虎符主人的命,怕早被这些人捏在手里当筹码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苏若雪端着茶盘进来,青瓷盏底撞着木盘,发出细碎的响。 她垂眼时,看见女子脚边有片被踩皱的桂花糕渣——和方才青鸟在包底翻出的半块,花纹分毫不差。"顾先生,喝口茶。"她将茶盏推到顾承砚手边,余光扫过女子攥得泛白的袖口,"这位小姐既然来了,总该开诚布公些。" 女子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望着苏若雪腕间的翡翠镯子——和自己腕上的"春带彩"是同一块料切的,当年林芷兰说要打两副,一副送救命恩人的女儿,一副......她喉间泛起腥甜,突然抓住顾承砚的手腕:"我是奉命来试探的! 他们说林小姐手里有份''火种计划''的密档,藏在上海某处,要我看你......" "看我是不是知道密档下落?"顾承砚甩开她的手,指节叩在密码本上,"所以你们仿了虎符,查了我的旧账,连苏小姐磨墨的细节都挖出来?"他突然笑了,笑得眼尾发红,"好手段,可惜你们漏了一样——林芷兰被带走前夜,在墙上写的是''等我回来'',不是''承砚哥等我''。" 女子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望着那行炭笔字,突然捂住嘴——当年她跟着林芷兰学暗号时,林小姐总说"承砚"二字要连笔写,可墙上的"承"字最后一钩,分明是她这种生手才会有的顿笔。 "若雪。"顾承砚突然转头,目光灼灼,"去把陈律师叫来。"他又看向青鸟,"你守在门口,别让任何人靠近。"待两人退下,他向前倾身,盯着女子发红的眼尾,"现在告诉我,谁让你来的?" 女子咬着唇不说话。 顾承砚的手指慢慢抚过那叠情报——山田的纺织厂分布图边角有折痕,是经常翻看的痕迹;军统暗桩图上,"梧桐计划"的暗号被红笔圈了又圈,倒像是怕她记不住。 他突然扯过纸笔,唰唰写下几个字:"吴兆麟今晚要撤离法租界。" "你......"女子的瞳孔骤缩,"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顾承砚将纸条推过去,"你把这个发出去,上线自然会联系你。"他的声音放软了些,"我只要知道谁在幕后,就放你走。" 女子的指尖在发报机上悬了半晌,突然抓起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推回来时,墨迹还在渗:"明日午夜,霞飞路教堂。" 顾承砚捏着纸条站起身。 煤油灯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将女子的脸割成明暗两半。 他望着那行字,突然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炭盆。 火星"噼啪"炸开,纸灰打着旋儿飘向气窗。 "你骗我?"女子猛地站起来,发间银簪碰在桌沿,"那是真的联络点!" "我信。"顾承砚转身时,月光正落在他怀表上,"但林芷兰要是死了,虎符不会这么新;她要是不在上海,你们犯不着演这出戏。"他扣上怀表盖,声音轻得像叹息,"所以她一定还活着,而且就在上海。" 青鸟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顾承砚对他使了个眼色,又看向女子:"今晚你住偏院西厢房,苏小姐会让人送晚饭。"他转身走向楼梯,影子被拉得老长,"明晚......"他顿了顿,"明晚我亲自送你去教堂。" 女子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摸出怀里的半块虎符。 月光透过气窗照在上面,虎纹的凹痕里,竟还沾着点淡粉色的碎屑——是林芷兰最爱的胭脂,六年前分别时,她塞虎符的手背上,正染着这种颜色。 楼上传来顾承砚和青鸟低语的声音:"让老周带两个兄弟,今晚去霞飞路踩点。" 女子攥紧虎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地下室陷入一片黑暗。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1章 迷雾深处,真相渐近 暮色漫过霞飞路的梧桐叶时,顾承砚将青布长衫的立领又往上提了提。 他袖中攥着青鸟刚递来的怀表,金属表壳硌得掌心生疼——离午夜还有五个钟头,教堂尖顶上的十字架已在暮色里投下细长的影子。 "老周他们在对面裁缝铺守着,望远镜能扫到教堂正门。"青鸟压低声音,帽檐下的眼睛像淬了冰的刀尖,"后巷我去探,您盯着前门。" 顾承砚点头,目光扫过教堂斑驳的石墙。 墙根下有个卖糖画的老头,竹筐里的糖画模子落了层灰——那是老周的人,今早特意挑的行当。 他喉结动了动,想起昨夜女子攥紧虎符时,指节泛白的模样:"林芷兰的胭脂,她记得比谁都清楚。"这念头刚冒出来,便被他压回心底——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若雪那边?"他突然问。 "半个钟头前通了电话,她说通讯室的电报机都架好了,连法租界的电台频率都摸清楚了。"青鸟从怀里摸出块烤红薯,塞到他手里,"热乎的,垫垫肚子。" 顾承砚捏着红薯,热气透过粗布传来。 他想起苏若雪今早给他系围巾时,指尖凉得像玉:"小心教堂地窖,我查过,二十年前这里埋过鼠疫死者。"她说话时睫毛轻颤,发间茉莉香混着油墨味——定是又在翻旧报纸查教堂底案了。 "走。"他将红薯掰成两半,把大的那半塞回青鸟手里,"后巷见。" 教堂后巷的风带着潮湿的霉味。 青鸟贴着墙根往前挪,第三块青石板下的机关被他用铜钥匙捅开时,传来细微的"咔嗒"声——这是顾承砚让老周今早特意做的记号。 转过弯,两个穿黑修士服的身影正蹲在墙根抽烟,其中一个弯腰时,后腰的枪柄蹭到了粗布道袍。 青鸟的呼吸顿了顿。 他摸出怀里的拍立得,镜头对准两人的鞋——左边那个的牛皮靴底沾着红泥,和霞飞路的青石板完全不搭;右边那个的道袍领口翻出一截灰布,是伪政府特高课的制服衬里。 "笃笃。"他用鞋尖轻踢了踢脚边的碎砖。 两个"修士"同时抬头,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青鸟立刻低头,从怀里摸出个铜十字架晃了晃:"主说,吸烟伤肺。" 左边的"修士"骂了句洋泾浜英语,又低下头。 青鸟退到拐角,按下快门。 相纸在暗袋里显影时,他听见两人低声说话:"...吴先生的船今晚十点靠岸,得把货单换了..." "货单?"青鸟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将相纸塞进竹筒,用信鸽绑了往商会方向送——得让顾承砚知道,敌人不止要联络,还在转移货物。 商会顶楼的通讯室里,苏若雪的钢笔尖"啪"地戳穿了账本。 她盯着第三页右下角的数字,喉间发紧:"伪满洲国中央银行"的汇款单,收款方竟是"霞飞路圣玛利亚慈善会"——这教会名义上是救济孤儿,可她上月查账时,账户流水只有进没有出。 "若雪姐!"小桃端着茶盘推门进来,"顾先生让送的桂圆红枣茶。" 苏若雪迅速合上账本,指尖在桌下掐了自己一把。 她接过茶盏时,杯底压着张纸条——是顾承砚的字迹:"盯住伪满汇款"。 原来他早有怀疑。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抽屉取出加密本。 钢笔在纸上飞转,将汇款单号、金额、收款方信息逐一译成摩尔斯电码。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她想起今早顾承砚说"不能让敌人全身而退"时,眼里的光像淬了火的剑。 "叮——"电报机突然发出长鸣。 苏若雪的手指悬在按键上,心跳快得要撞出胸腔。 那是法租界电台的频率,内容是:"午夜教堂,确认虎符。" 她抓起钢笔在纸条上写下:"敌确认联络时间,虎符为证",塞进信封封好。 转身时,瞥见镜中自己鬓角的碎发——顾承砚今早替她别发簪时,说"这样像民国二十年的月份牌"。 可现在,月份牌上的姑娘该举着刀,而不是团扇。 教堂外的暮色彻底沉了下去。 顾承砚站在裁缝铺二楼,借着橱窗里的留声机灯光,看见青鸟的信鸽扑棱棱落在窗沿。 他拆开竹筒里的相纸,照片上两个"修士"的脸清晰得能看见胡茬——果然是特高课的"鬼面"小队,上个月刚在闸北烧了三家米行。 "老周。"他敲了敲柜台,"让楼下的糖画摊收了,换成卖宵夜的馄饨挑子。"老周点头,算盘珠子"噼啪"响——这是暗号,让兄弟们把后巷围死。 怀表的指针慢慢挪向十一点五十分。 顾承砚摸了摸内袋里的半块虎符,和女子那半块严丝合缝的凹痕还带着体温。 他想起女子昨夜说"明晚我亲自送你去教堂"时,她眼里闪过的光——像困在笼子里的鹰,终于看见出口。 "时间到了。"青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夜风的凉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顾承砚整了整长衫,推开裁缝铺的门。 教堂的铁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门内传来模糊的说话声,混着檀香和铁锈味。 月光漫过门楣上的十字架,在他脚边投下一道阴影,像条通往迷雾深处的路。 门内的说话声突然清晰起来:"带虎符的人来了?" 顾承砚的手按在门把上,指节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跨了进去——这一步,是局,也是棋,更是他等了二十七天的答案。 教堂门轴发出锈蚀的吱呀声,顾承砚的鞋跟刚碾过门槛,檀香混着潮湿的霉味便裹了上来。 正前方祭坛上的圣母像蒙着灰,烛台里的蜡烛却烧得透亮,光晕里立着道颀长身影——藏青西装,金丝眼镜,左胸别着枚翡翠领带夹。 "顾少东家。"男人转身,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尖,"比约定时间早了三分钟。" 顾承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张脸他在法租界巡捕房的档案里见过三次:李慕白,军统上海站吴兆麟的左膀右臂,上月刚随吴站长去南京述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副官这是...转了行当?"他语调轻缓,右手悄悄按在内袋虎符上,指腹摩挲着凹凸纹路——这是昨夜那名自称林芷兰旧部的女子塞给他的,说"拿这个,能钓到最肥的鱼"。 李慕白轻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抽出份文件拍在祭台上:"顾先生该先看看这个。" 牛皮纸封面上"伪满洲国中央银行"的钢印刺得顾承砚眼皮一跳。 他翻开文件,前半页是顾家绸庄近三月的进货单,后半页竟是日商"松本株式会社"与"圣玛利亚慈善会"的密约——用顾家丝绸做掩护,夹带鸦片进公共租界。 "你以为山田大佐为什么要打压顾家?"李慕白的指尖敲在"鸦片"二字上,"他要的是把水搅浑,让你们这些民族资本家先自乱阵脚。"他突然逼近两步,声音压得像毒蛇吐信,"可有人比山田更急——比如那位总说''实业救国''的顾少东家。" 顾承砚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想起三日前被烧的染布坊,想起苏若雪查到的伪满汇款单,原来所有线索早被人串成了网。 但他的表情依然从容,甚至扯出抹淡笑:"李副官这是在替谁说话? 军统? 还是特高课?" "叮——" 通讯室的电报机突然爆发出急促的短鸣。 苏若雪正将李慕白的照片传真件塞进加密箱,听见这串频率时手猛地一抖——这是法租界情报科的紧急密电,摩尔斯码里藏着她最不愿听见的两个字:清除。 "小桃!"她抓起钢笔在电报纸上飞扫,"去把顾先生的怀表拿过来,就说...就说我算错了账期!" 小桃刚推门出去,电报机又"滴"了一声。 苏若雪盯着新译出的内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目标顾承砚,零时三十分执行。" 她抄起电话筒,手指在号码盘上转得发颤。 接通的瞬间,教堂里的对话声隐约传来,混着顾承砚清冽的嗓音:"你们军统,也沦落到替日本人卖命了吗?" "承砚!"苏若雪的声音带着破音,"他们今晚要动手,清除计划升级了!"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若雪,把巡捕房的值班表调出来。"顾承砚的语气平静得反常,"还有,让老周把馄饨挑子的煤炉烧得再旺些。" "嘟——" 顾承砚挂断电话,目光重新落在李慕白脸上。 对方的镜片不知何时起了雾,正掏帕子擦拭。 他趁机扫过祭坛下的阴影——那里堆着三个木箱,缝隙里露出半截油纸,是鸦片特有的焦苦味。 "山田要撤退了。"他突然开口。 李慕白的动作顿住:"你说什么?" "他的货船十点靠岸,可码头上连搬运工都没雇。"顾承砚摸出青鸟送来的照片,拍在祭台上,"特高课''鬼面''小队的靴底沾着吴淞口的红泥,说明他们刚从码头过来。"他往前一步,阴影笼罩住李慕白,"你以为山田是要转移货物? 不,他是要把这摊烂账全推给你——包括鸦片,包括''清除计划''。" 李慕白的额头渗出细汗。 他刚要开口,后巷突然传来"轰"的闷响。 教堂的彩色玻璃窗震得嗡嗡作响,檀香烛"啪"地坠地,火星溅在鸦片箱的油纸上。 "怎么回事?"李慕白冲向窗边,正看见后巷腾起大片灰烟,几个穿黑修士服的人跌跌撞撞往外跑,腰间的枪套撞在墙上叮当作响。 顾承砚趁机扯开祭坛帷幔,露出藏在后面的电台。 他快速转动旋钮,调到法租界巡捕房的频率:"这里是圣玛利亚教堂,有持械暴徒!" "砰!" 教堂正门被撞开。 英商会代表老约翰举着文明棍冲进来,身后跟着十个巡捕,警笛在霞飞路上拉得刺响。 "李副官,这是?"老约翰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鸦片箱,又落在李慕白别着翡翠领带夹的西装上,"您不是说要捐建孤儿院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慕白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拔枪指向顾承砚。 但他的手腕刚抬起,便被巡捕的警棍狠狠砸中——不知何时,糖画摊的老头、馄饨挑子的老板、甚至卖花的小姑娘都围了上来,手里的糖画模子、煤铲、花筐全对准了他。 "带走!"巡捕头目扯过手铐。 顾承砚退到教堂门口,望着警车载着李慕白远去。 夜风掀起他的长衫下摆,他摸出内袋的半块虎符,月光下,虎纹的凹痕泛着冷光——那名女子说过,另一半虎符在林芷兰手里。 "林芷兰..."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钟楼的木楼梯在月光下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最上层的窗户开着,风卷着几片碎纸飘下来。 顾承砚抬头,正看见檐角的铜铃轻晃,却不见人影。 "青鸟。"他转身对暗处招了招手。 巷口的阴影里,青鸟的帽檐动了动,像夜枭扑棱翅膀。 他摸出腰间的短刀,沿着教堂外墙往后门摸去——顾承砚的眼神他懂,那是说:别让漏网之鱼跑了。 钟楼顶层的木梁后,一道身影隐在黑暗里。 她望着顾承砚的侧影,指尖摩挲着怀里的半块虎符,与他那半块相撞时,发出清脆的轻响。 楼下巡捕的脚步声渐近,她转身走向钟楼另一侧的密道,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极轻的节奏——像在应和某个未说出口的约定。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2章 钟楼幽影,暗局初现 顾承砚的目光凝在钟楼晃动的铜铃上,檐角碎纸被风卷着掠过他眉梢。 后巷警笛声渐远,巡捕们押着李慕白的警车转过街角,教堂前的煤油灯在夜风中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青鸟。"他低唤一声,声音轻得像片落在青石板上的梧桐叶。 阴影里立即有动静——卖花小姑娘的竹篮晃了晃,露出半截黑布裹着的短刀柄。 那是青鸟伪装的标记。 顾承砚抬手指了指教堂后门的方向,拇指在喉间虚划一道。 青鸟的帽檐微微倾斜,像夜枭确认目标般点了点,随即贴着墙根猫腰而去,脚步轻得连青苔都没压响。 他这才转身走向钟楼入口。 木楼梯的门轴年久失修,推的时候发出"吱呀"一声,惊得他睫毛颤了颤。 月光从彩绘玻璃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蓝紫色光斑。 他摸出银壳怀表,表盖打开时"咔嗒"轻响——指针正指在九点十七分。 "苏小姐,该行动了。"他对着怀表的暗格轻声道。 那暗格里嵌着半块虎符,虎纹的凹痕蹭过他指腹,像在提醒某个未说出口的约定。 霞飞路尽头的商会大楼顶层,苏若雪正将最后一页纸按在电报机上。 监听室的台灯罩着墨绿色纱罩,将她的侧脸映得柔和,可指尖却快得像穿针引线——这是她当女账房时练出的本事。 听到怀表暗格里的蜂鸣器轻响,她的睫毛倏地一颤,右手迅速按下发报键。 "滴滴答答"的电流声里,伪造的《日资渗透图谱》正通过英国商会的专用频道,爬过电报线,钻进法租界、公共租界多家外资银行的收报机。 她在末尾加了句附言:"此为商会内部未公开资料,请谨慎参考。"笔尖顿了顿,又补了个墨点——那是她和顾承砚约好的"可疑"标记,像颗故意没擦干净的墨渍,却能让多疑的对手坚信这是"泄露"而非伪造。 "叮。"电报机吐出最后一截纸带。 苏若雪将原件投入铜盆,看着火苗舔舐那些精心编造的"证据",嘴角终于扬起极淡的笑。 窗外的霓虹灯映在她眼镜片上,将那抹笑染得五光十色——顾承砚说过,要引蛇出洞,就得让蛇以为自己叼住了最肥的老鼠。 此时的顾承砚已踏上钟楼的木楼梯。 木板经年被雨水浸过,踩上去"吱呀"作响,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他数着台阶,一阶、两阶......第七阶的木板松动了,他刻意踩在边缘,避免发出太大动静。 顶楼的风突然大了些,卷着若有若无的香气钻进鼻腔——是沉水香,和他在古董铺见过的林芷兰旧物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钟楼外墙上,青鸟的手指扣进砖缝。 他像只壁虎般贴着墙面,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扁平,几乎与砖纹融为一体。 顶楼的窗户开着,他眯起眼,看见窗内有道黑影——是个穿黑衣的女子,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月光勾勒出她的轮廓:削肩、细腰,发尾用银簪别着,和顾承砚描述的林芷兰分毫不差。 女子的手揣在袖中,像是握着什么。 青鸟屏息凝神,正欲翻上窗台,忽然听见她低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极轻,却像根细针戳进他耳膜——不是因为声音大,而是因为太熟悉。 三年前在南京,他跟着林芷兰执行任务时,她也这样笑过,在炸掉日军军火库前的最后一刻。 "咔。" 是金属相碰的轻响。 女子转过半张脸,月光恰好掠过她手中的东西——半块虎符,和顾承砚怀里的那半块在暗格里蹭出的痕迹,一模一样。 楼下传来顾承砚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倒数第三阶。 女子侧耳听了听,忽然将虎符塞进衣襟,转身走向钟楼另一侧的墙。 青鸟这才发现,那面墙的砖缝颜色略深,有块砖的边缘带着新鲜的划痕——是密道。 她的鞋跟敲在青石板上,节奏轻得像心跳。 青鸟刚要扑过去,却见她回头望了一眼楼梯口,嘴角扬起个若有若无的笑。 那笑意里没有惊慌,倒像是终于等到了什么。 顾承砚的手掌已经按上顶楼的门闩。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门—— 空的。 月光泼了满地,木梁上的灰尘在风里打着旋儿。 窗台上有半枚未燃尽的沉水香,余烟袅袅,像道没说完的话。 他快步走到窗边,往下望去,教堂后门的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青鸟站在阴影里,对着他摇了摇头。 风掀起他的长衫下摆,他摸出怀表,暗格里的虎符还在。 可刚才那缕沉水香,那声若有若无的笑,还有窗台上残留的温度,都在提醒他—— 她来过。 顾承砚的手指轻轻抚过窗台,指尖沾了点新鲜的砖灰。 他抬头望向钟楼的飞檐,铜铃在风里晃着,发出"叮当"轻响,像在应和某个只有他们听得懂的暗号。 楼下突然传来电车的轰鸣,车灯划破夜色,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影子的轮廓里,仿佛还叠着另一个人的,转瞬便被车灯带走了。 他低头,看见脚边有张碎纸,被风卷着贴在青石板上。 捡起来一看,是半张电报稿,字迹潦草,却能辨认出几个字:"虎符合,夜枭醒......" 风又起了。 碎纸从他指缝溜走,打着旋儿飘向钟楼外的夜空,像片不肯落下的雪。 顾承砚的指节抵在铜钟冰凉的铸纹上,月光从彩窗斜切进来,在字条边缘镀了层银边。 那是张泛黄的毛边纸,墨迹未干,"小心火焚身"五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瞳孔微缩。 他将字条对着月光反复比对——运笔时隐时现的顿笔,末笔刻意压重的收势,和三个月前夹在顾家账本里的匿名信分毫不差。 "又是她。"他低笑一声,指腹蹭过纸背凸起的纤维,喉结滚动。 三个月前那封信警告他"莫要查太源洋行的生丝来源",如今这封却在说"你已太近真相"——这说明自己顺着生丝走私链摸到的日商暗线,已经触到了对方的命门。 楼下传来皮鞋叩击石板的脆响,青鸟的影子先一步爬上钟楼的木墙。"顾先生。"他压低声音,帽檐下的眼睛像淬了冰的刀,"那女人没走远。"他抬手比划,指尖点在钟楼东侧的飞檐下,"夹层的砖缝有新撬动的痕迹,刚才我贴着墙根听见里面有布料摩擦声。" 顾承砚的目光瞬间扫向钟楼穹顶。 年久失修的木梁间果然有道半指宽的缝隙,蛛网被扯断成絮状垂落,像有人刚从那里钻过。 他摸出怀表晃了晃,表盖开合的"咔嗒"声在空旷的钟楼里格外清晰——这是和苏若雪约定的"异常"信号。 霞飞路商会大楼的电话铃几乎同时炸响。 苏若雪刚将最后一页伪造的《生丝进口清单》锁进铁柜,指尖还沾着印泥的红,听见那声熟悉的怀表轻响,她的睫毛倏地一跳。 电话听筒贴在耳边时,英国商会秘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苏小姐,汇丰银行半小时前冻结了顾氏绸庄的美金账户,说是收到了......" "说是收到了''商会内部泄露的日资渗透证据''。"苏若雪接过话头,钢笔在便签纸上划出深痕。 她转身望向窗外,法租界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驳光影,像极了顾承砚说过的"陷阱里的诱饵"。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那是顾承砚上个月在拍卖行拍来送她的,说是"给女账房的镇宅之宝"。 "请转告贵行经理。"她的声音忽然清亮起来,钢笔尖重重戳在"一小时"三个字上,"顾氏将在一小时内带着海关报关单、税务凭证,以及上海总商会的担保函登门。 另外——"她顿了顿,余光瞥见桌上摆着的《申报》,头版头条是顾承砚三天前在商会演讲的照片,标题是《实业救国需清浊流》,"请提醒他们,顾氏绸庄的银钱往来,向来经得起最苛刻的审计。" 挂了电话,她立刻拨响顾家绸庄的内线。 接线员刚"喂"了一声,她便语速极快:"通知账房把近三年的外汇流水账搬来,让阿福去总商会找林会长开担保函,再让小王去海关调报关底单——要加急的。"末了又补一句:"告诉顾先生,银行的戏码按B计划走。" 钟楼里,顾承砚听完电话那头苏若雪的简短说明,指节抵着下巴笑了。 他望向青鸟:"他们急了。"风从彩窗灌进来,掀起他的长衫下摆,"冻结账户是虚招,真正的目的是逼我分神——可他们不知道,苏小姐早就把账册做成了能经得起显微镜查的铁案。" 青鸟的手按在腰间短刀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要现在冲夹层?" "不急。"顾承砚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在铜钟上的字条。 他从袖中摸出半块虎符,和字条并排在窗台上——虎纹的凹痕与字条边缘的毛边,恰好能拼成完整的圆。"我们要让他们以为,自己的虚招真的打乱了计划。"他转身走向楼梯,皮鞋跟叩在木阶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去通知巡捕房,就说商会内部查到了泄密者,证据明天见报。" 青鸟的眼睛亮了:"这是要引她主动动手?" "她要烧我,我便给她递火柴。"顾承砚的嘴角扬起极淡的弧度,走到楼梯口又停住,"对了,让苏小姐在担保函里加一句''顾氏与日资无任何隐秘往来''——要加粗,登在《申报》头版。" 夜风卷着梧桐叶掠过钟楼飞檐,铜铃"叮当"作响。 顾承砚刚走到教堂门口,便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他猛地回头,月光下,钟楼东侧的木梁缝隙里,有半截铜制零件闪了闪,又迅速隐入黑暗。 那声音像极了......电台发报机的齿轮转动声。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九点五十分。 苏若雪的电话应该已经打到了巡捕房,汇丰银行的经理此刻该在翻查顾氏的账册,而钟楼夹层里的那个人...... 顾承砚望着钟楼投在地面的阴影,忽然笑了。 阴影里,仿佛有团暗火正在悄悄舔舐引线。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3章 暗室惊雷,破壳而出 月光在钟楼砖墙上割出冷硬的棱线。 青鸟的布鞋尖刚蹭到夹层木梯的第三级,便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木屑剥落声——那是长期被虫蛀的木梁在承重时发出的警告。 他反手按住腰间短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弧度与三日前在钟楼里如出一辙,只是这一回,他没等顾承砚开口,便屈身钻进了仅容一人的夹层缝隙。 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青鸟的瞳孔在黑暗中缩成细线,直到适应了从彩窗漏下的斑驳月光——正中央的青砖台面上,一架黑色电台像蛰伏的兽,耳机线盘成狰狞的蛇形;旁边摊开的密码本被风掀起半页,纸角在气流中簌簌颤动,露出几行用密文写就的电码。 "找到了!"他低喝一声,右手刚要去摸怀里的相机,后颈突然掠过一阵风。 是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响。 青鸟本能地侧滚,后腰重重撞在墙根的青砖上。 那道黑影借着月光扑下来时,他看清了对方手中的短刃——不是普通的匕首,刀身淬着幽蓝的光,正是日本特高课惯用的毒刃。 "杂种!"黑影闷哼着挥刀,刀锋擦过青鸟的左肩,布料被划开三寸长的口子,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他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借着倒地的势头将人掀翻,却在触到对方手腕的瞬间一怔——这分明是女人的手,皮肤细滑,骨节却硬得像铁。 两人在狭小的夹层里扭打成一团,青砖台面被撞得东倒西歪,电台的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顾承砚在楼下听见动静时,正攥着怀表计算时间——九点五十八分,比预计提前了两分钟。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木梯,夹层入口的布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两条交缠的影子。 "别动!" 枪声在密闭空间里炸响,惊得彩窗上的鸽子扑棱棱乱飞。 顾承砚举着勃朗宁的手稳如磐石,枪口正对着压在青鸟身上的女人后心。 她的短刃已经抵住青鸟咽喉,听见喝止声却突然笑了,手腕一翻将刀抛向角落,缓缓举起双手。 "顾少东家好枪法。"她扯下蒙在脸上的黑纱,月光透过彩窗落在她眉骨上,映出左眼角一颗朱砂痣——正是军统上海站三个月前失踪的潜伏特工"白鹭"。 青鸟捂着流血的肩膀翻身坐起,盯着她的眼神像淬了冰:"你不是被特高课......" "被特高课枪毙?"白鹭整理着被扯乱的盘扣,指尖划过颈间的珍珠项链,"那是演给你们看的戏。 山田大佐说,顾先生最爱拆局,那便给他个局慢慢拆。"她忽然倾身凑近顾承砚,香水味里混着血锈气,"你们以为他从闸北纺织厂撤资是怕了? 他是要腾出手来——"她的指甲掐进密码本,"把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棋子,一个个碾碎。" 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枪柄上的雕花,目光扫过她颈间的珍珠——那串珍珠他在三天前的《申报》社会版见过,照片里,日本驻沪领事夫人正戴着同款在虹口会馆出席茶会。"所以你既是军统的人,又是特高课的线?"他忽然笑了,"有意思。" 楼下突然传来留声机的咿呀声。 顾承砚摸出怀表看了眼——十点整。 苏若雪的行动开始了。 此时的总商会大厅里,苏若雪正将最后一叠文件推到荣记纱厂老板面前。 她的月白旗袍下摆沾着点墨渍,是方才匆忙间打翻砚台留下的,却恰好掩住了别在腰间的微型录音机。"各位老板请看,这是顾氏与日资近三年的所有交易凭证。"她抬眼时,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另外,我这里有段录音......" 留声机的指针划过唱片,电流杂音后,响起一道模糊的女声:"顾氏的外汇流水有问题,明日银行查账时......" "这是?"福源米行的陈老板扶了扶眼镜。 苏若雪指尖按住胸口的翡翠胸针——那是顾承砚去年送她的生辰礼,此刻正随着心跳轻颤,"三天前,有人在我办公室窗外说的。"她看向最末排的西装男人,对方的喉结动了动,"所以我提议,即日起商会成立监察小组,凡与日资有往来的企业......" 钟楼夹层里,白鹭的笑声突然拔高:"你以为放段录音就能揪出内鬼? 顾少东家,你那位苏小姐的戏码,可比你差远了。"她的目光落在被青鸟抢过去的密码本上,"不过没关系,等明日零时......" "明日零时怎样?"顾承砚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勃朗宁的枪口抵住她太阳穴。 白鹭却闭了嘴,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青鸟将密码本拍在顾承砚掌心时,几页纸簌簌飘落——最上面一页边缘有道折痕,隐约能看见"明"字的半边,墨迹未干,像是刚写上去的。 顾承砚翻开密码本的手顿了顿。 月光从彩窗斜照进来,在"明"字的断笔处投下阴影,恰好补上了下半截笔画——"明日零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承砚的拇指抵在密码本折痕处,月光穿过彩窗的蓝玻璃,在纸页上洇出一片幽蓝。 他指尖微颤,将折起的半页轻轻抚平——墨迹未干的钢笔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明日零时,虹桥机场东仓库,接货人代号''苍鹰''"。 "青鸟。"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铅块,指节叩了叩纸页,"虹桥机场现在归谁管?" 青鸟扯下衣襟布角简单包扎左肩的伤口,血珠透过粗布渗成暗红的星子:"淞沪警备司令部名义上管着,但日本航空队的运输机三天两头往里面钻。 上个月还撞坏了咱们两架运棉的货机——"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白鹭颈间的珍珠项链,"顾先生是要......" "要让他们以为我们要清剿接头。"顾承砚将密码本塞进西装内袋,勃朗宁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圈,"但实际上......"他抬眼时,眼底闪过狼一般的锐光,"我们要让接头人以为计划泄露,让特高课以为军统在搅局,让军统以为内鬼在发疯。" 楼下突然传来留声机停转的"咔嗒"声。 顾承砚摸出怀表,秒针正指在十点零五分——苏若雪的"联合声明"该讲到关键处了。 他朝青鸟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拽着白鹭的后衣领往楼下拖,女人的珍珠项链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 总商会大厅的水晶吊灯将光碎在苏若雪的月白旗袍上。 她捏着钢笔的手悬在信笺上方,笔尖沾着的墨滴正摇摇欲坠。 荣记纱厂老板拍着桌子站起来:"苏小姐说要查日资往来,可这账本说封就封,我们的货船还在吴淞口等着......" "陈老板。"苏若雪突然将钢笔重重按进砚台,墨汁溅在信笺边缘,晕开一片深色的云,"您上个月往长崎发的三船生丝,报关单上写的是''运往宁波''吧?"她从文件堆里抽出一张泛黄的提货单,"巧了,顾氏的船上个月在对马海峡遇到风暴,救起的日本船员说,长崎港刚卸了批中国生丝——"她抬眼看向陈老板煞白的脸,"和您报关单上的数量,分毫不差。" 留声机突然又转了起来,这次放的是《天涯歌女》的绵软调子。 顾承砚带着青鸟和白鹭从侧门进来时,正看见苏若雪将最后一页声明稿推到商会会长面前。 她抬头时,目光与他相撞,眼尾微微上挑——那是只有他能看懂的暗号:计划过半,鱼已咬钩。 "顾少东家来得正好。"会长抹了把额头的汗,将声明稿推过去,"苏小姐说要联合签这份''拒日资自清书'',您看......" 顾承砚扫过稿纸上"凡与日资有秘密交易的企业,三日内自曝并补缴税款,否则商会将联合巡捕房彻查"的字样,突然笑了:"好。"他抽出钢笔,在落款处签下"顾承砚"三个大字,墨迹未干便转向青鸟,"去英国商会找亨利先生,就说我要借巡捕房的人,今晚十点半到虹桥机场''巡逻''。" 青鸟领命要走,却被白鹭的笑声拦住。 她被按在靠墙的木椅上,珍珠项链歪在锁骨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借巡捕房? 顾少东家可知亨利先生的夫人,上个月刚收了山田大佐送的钻石胸针?"她歪头看向顾承砚,"您猜,他是帮您,还是帮山田?" "所以才要让他以为自己在帮山田。"顾承砚弯腰凑近她,指节叩了叩她膝头的密码本,"我会告诉他,巡捕房去机场是为了截军统的私货——毕竟三天前,有人看见军统的''苍鹰''在虹口和日本军官喝酒。" 白鹭的瞳孔骤然收缩。 苏若雪将声明稿收进檀木匣时,特意多留了一份副本。 她将副本折成巴掌大的方块,塞进绣着并蒂莲的手帕里,对顾承砚轻声道:"我让阿福送去《新申报》和《上海日报》——亲日的报馆最爱这种''商会同室操戈''的新闻。" 顾承砚接过手帕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打算盘磨出来的。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在众人视线不及处轻轻一捏:"做得好。" 青鸟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去后堂。 白鹭被押在角落的屏风后,嘴角还沾着方才挣扎时蹭的血渍。"老九是谁?"青鸟的短刀抵在她耳后,"你说他和吴兆麟有往来,吴兆麟现在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 "吴参谋长的姨太太,上个月在霞飞路买珠宝,刷的是老九的户头。"白鹭舔了舔唇角的血,"不过顾少东家更想知道的是——"她突然提高声音,"林芷兰还活着。" 顾承砚的背肌瞬间绷紧。 "三年前在南京被炸的不是她,是她的替身。"白鹭的声音像蛇信子般扫过他的耳膜,"她现在住在法租界圣母院路79号,但她不会见你——"她的笑里裹着冰碴,"因为她知道你会背叛她。" 后堂的挂钟"当"地敲响十一下。 顾承砚盯着白鹭的眼睛看了足有半分钟,直到苏若雪掀帘进来,他才移开视线。"把她关到顾宅地窖。"他对青鸟说,声音平稳得像从未起过波澜,"派三个保镖守着,不许她见任何人。" 苏若雪将檀木匣抱在怀里,看他转身要走,轻声问:"林芷兰......" "以后再说。"顾承砚摸了摸她发间的珍珠簪,那是他们定亲时他送的,"现在,该让那些坐不住的人,自己跳出来了。" 月光爬上钟楼尖顶时,顾承砚站在总商会顶楼的露台上,望着远处虹桥机场方向忽明忽暗的灯火。 他摸出怀表,秒针正朝着十二点缓缓移动——明日零时,该来的,终究会来。 而林芷兰的名字,像根细针,正扎在他记忆最深处。 他闭了闭眼,将那丝波动压进心底,转身走向楼梯口。 今夜的上海,注定无眠。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4章 故人难觅,心火再燃 顾承砚看着青鸟将白鹭押出后堂时,后槽牙轻轻咬了咬。 三年前南京那声爆炸的轰鸣突然在耳边炸响——当时他刚接手顾氏绸庄三个月,正为改良织机跑苏州染坊,接到林芷兰秘书的急电时,只来得及在报纸上看到"爱国女商林芷兰殒命日机轰炸"的通栏标题。 此刻白鹭的话像根烧红的银针,正挑开他刻意尘封的记忆:林芷兰总爱穿月白立领旗袍,说话时指尖会轻轻叩桌沿,去年清明他去她墓前,碑上的青苔都是自己亲手擦的。 "顾少。"苏若雪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 她抱着檀木匣站在门口,珍珠簪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是他们定亲时他挑的,说要"像雪地里的月光"。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怀表,表壳硌得掌心生疼。 "地窖钥匙。"他从袖中摸出铜钥匙,指腹蹭过钥匙齿痕——这是顾宅最老的地窖,当年祖父藏过抗倭的火药,后来改做酒窖,如今倒成了关人的好地方。"让阿福带三个会武的,每两个时辰换班。"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别给她水喝。" 苏若雪应了声,却没急着走。 她盯着他发顶翘起的碎发——那是方才在露台被风揉乱的,像小时候他躲在染坊偷学织机时的模样。"要写什么信?"她指了指书案上摊开的信笺,墨汁还未干透。 顾承砚低头看信,笔尖在"愿以顾氏三成纱厂股份为聘"几个字上顿了顿。 这是他权衡半夜的筹码:老九要的是利益,林芷兰对他而言是棋眼——当年她联合江浙纺织业抵制日纱,被日商买通的特务盯上,若她还活着,便是能撬动整个日商商团的楔子。"引蛇出洞。"他将信折成三叠,火漆印按下去时,朱砂在烛火里像一滴血,"他们要我合作,总得拿出点诚意。" 苏若雪没再问。 她知道他的脾气,越是紧要关头越像口深潭,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潮翻涌。 她转身去小厨房煨了盏碧螺春,茶叶是今早刚到的明前茶,她特意挑了芽尖最嫩的,用顾宅祖传的汝窑杯盛着。 经过书房时,见他正对着墙上的上海地图比划,红笔在法租界圣母院路79号画了个圈——那是白鹭说的林芷兰住处。 她轻轻推门进去,茶盏搁在信笺旁时腾起白雾,模糊了"三成股份"几个字。 《江南织造志》是从他书橱最里层抽的,书脊还留着他当年用小楷写的"承砚手录",纸页间夹着半片褪色的蚕茧,那是他改良双宫丝时的样本。 纸条是用他常用的湖笔写的,字迹学他的瘦金体,只在末尾添了朵小梅花——那是她的暗号,代表"我在"。 等她离开时,顾承砚才发现案头多了东西。 茶盏余温透过瓷壁漫进掌心,他翻开《江南织造志》,纸条飘落在地,墨迹未干的"你不是一个人"像颗小太阳,烫得他眼眶发涩。 他突然想起上个月苏若雪发高热,他守了整夜,她迷迷糊糊抓着他的手说:"要是我走了,你别学那些戏文里的痴儿......"他当时拍着她背笑:"傻话,要走也是我先走。"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顾承砚将纸条折好收进怀表夹层,那里还躺着他们的定亲信物:半枚羊脂玉蝉。 这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是青鸟的声音,带着紧绷的沙哑:"顾少,法租界同仁诊所,您让我查的人......" 同仁诊所的消毒水味刺得青鸟鼻尖发酸。 他裹着件灰布长衫,帽檐压得低低的,假装咳嗽着在候诊室踱步。 上午他跟着老九的车夫到这里,车夫进去半小时,出来时怀里多了个牛皮纸包。 现在他盯着二楼第三间诊室,门牌号"302"的铜牌擦得锃亮,门框上挂着"陈济生医师"的木牌——陈济生,这名字他在林芷兰的旧档案里见过,是她留日时的同学,专攻外科。 诊铃响了。 302的门开了条缝,一个穿藏青西装的男人探出头,金丝眼镜反着光。 青鸟的呼吸骤然一滞——那是林芷兰1932年春拍的合影里站在她右首的助手,照片上他别着"国货促进会"的徽章,此刻西装领口却别了枚银质樱花胸针。 他摸出怀里的莱卡相机,快门声被走廊尽头的婴儿啼哭盖过。 照片冲洗出来时,男人正低头递东西给车夫,侧脸清晰得连嘴角的痣都看得见。 青鸟把照片塞进暗袋,出门时故意撞了下门柱,木牌"陈济生"晃了晃,露出背后用铅笔写的小字:"每周三晚八点,密信交门房"。 顾承砚收到照片时,天刚蒙蒙亮。 他捏着相纸的手微微发抖,照片里男人的侧脸与记忆重叠——林芷兰曾说这助手最是可靠,"他父亲是苏州绣娘,从小在染坊长大,对丝绸比我还熟"。 现在照片上的樱花胸针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根刺扎进他眼底。 "备车。"他对候在门外的阿福说,声音里带着久未出现的锐度,"去总商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楼梯间的窗棂漏进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肩头上。 书案上的《江南织造志》被风掀开,夹着的纸条轻轻飘动,"你不是一个人"几个字在光里忽明忽暗。 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顾承砚整理好袖扣,将照片收进西装内袋。 今天的会议,该让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看看他顾承砚的棋盘,到底有多大。 总商会的红木大门被阿福推开时,顾承砚的皮鞋跟在青石板上叩出脆响。 会议室里二十来号人原本还在交头接耳,见他进来,声音像被剪刀剪断的丝线,霎时静了。 "顾少,这时候说要跟吴兆麟周旋?"福源米行的周老板先开了口,茶盏在桌上磕出个白印子,"那老狐狸上个月刚把咱们的棉纱配额压了三成,您倒要递橄榄枝?" 顾承砚把照片往会议桌中央一推。 相纸边角还带着显影液的潮意,西装内袋的热度让那枚樱花胸针在众人眼前泛着冷光。"这是同仁诊所拍到的。"他指节叩了叩照片里男人的侧脸,"陈济生,林芷兰当年最信任的助手,现在替日商送密信。" 满座倒抽冷气。 恒丰纱厂的赵厂长扶了扶老花镜,凑近看了半响:"确实是他! 民国二十年国货促进会合影里,他站林女士右手边......" "林女士若真活着,就是悬在日商头顶的刀。"顾承砚扯松领带,喉结滚动两下,"但现在他们以为我们还蒙在鼓里。 所以要做戏——跟吴兆麟虚与委蛇,让英国商会以为我们要解散,引他们把底牌亮出来。" "可英国佬的安全协议......"布庄的孙掌柜搓着掌心,"那不是明摆着要咱们把厂子抵押给他们?" "抵押是假,转移是真。"顾承砚从公文包抽出一沓草案,封皮上"安全撤离协议"几个字被他按得发皱,"我让人在闸北仓库挖了暗窖,这月十五前,把最紧要的织机、账本先运过去。 等日商以为咱们要散伙放松警惕......"他手指猛地攥紧草案边缘,"再连锅端了他们的走私货栈。"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墙上西洋钟的滴答声。 周老板摸出旱烟袋,火星子在烟锅里明灭:"顾少这步险棋,成了是救市,败了......" "败了我顾氏纱厂抵给各位。"顾承砚解开袖扣,露出腕间被怀表压出的红痕,"但我算过,吴兆麟最近在跑法租界的地皮,急需咱们的丝绸做面子工程;英国商会要的是战时物资储备,他们都等不起。" 赵厂长突然拍了下桌子:"我信你! 当年你带着咱们改良双宫丝,把日商的绢丝挤出十六铺,这胆子我认!" 附和声渐起。 顾承砚望着众人发红的眼眶,喉间发紧——三年前他刚接手顾氏时,这些人还骂他是"纨绔败家子",如今却愿意把身家压在他的"疯点子"上。 此时后堂传来轻叩门板的声音。 阿福探进半张脸:"顾少,苏小姐让送的急件。" 牛皮纸信封还带着苏若雪袖间的茉莉香。 顾承砚拆开,账册复印件上"苏州汇通银号"的红戳刺得他瞳孔收缩——收款方写着"林氏纺织行",金额是五万银圆,附言栏用蓝墨水写着"染坊设备款",落款日期是上个月初三。 他的指尖在"林"字上停了三秒,突然抬头对赵厂长说:"苏州的染坊订单,最近有异常吗?" "上月确实多了笔急单,要的是改良靛蓝染剂......"赵厂长话音未落,顾承砚已将信封塞进西装内袋,"散会。 周叔,麻烦你盯着吴兆麟的货船;孙掌柜,英国商会的茶会你替我去——"他转身时衣摆带起风,吹得会议桌上的草案哗哗作响,"我去苏州。" 顾宅后院的月洞门爬满紫藤,夜露打湿了苏若雪的缎面绣鞋。 她望着顾承砚往皮箱里塞换洗衣物,烛火在他眉骨投下晃动的影:"苏州的汇通银号,我让人查过,收款账户是新开的,用的是林芷兰的旧印鉴。" "所以她可能藏在苏州。"顾承砚扣上皮箱搭扣,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她鬓角的珍珠簪微微摇晃,"若雪,等我回来......"他握住她的手,掌心还留着牛皮纸的纹路,"我想带你去看真正的江南。 不是现在的租界、不是染坊,是有青石板桥、有菱角船的江南。" 苏若雪的指尖轻轻抚过他掌纹里的茧——那是当年在染坊调试织机磨出来的。 她仰头笑时,眼尾的泪痣像落在雪地上的朱砂:"我等你。" 凌晨三点的上海站,蒸汽机车的白雾漫过月台。 顾承砚裹着件灰布长衫,皮箱里除了换洗衣物,还塞着那页汇款记录和半本《江南织造志》。 他望着车窗倒影里自己紧绷的下颌线,听见车轮与铁轨碰撞的哐当声,像极了三年前染坊里织机的轰鸣。 火车驶出站时,苏州方向的天空正泛着鱼肚白。 顾承砚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望着渐次后退的路灯,在玻璃上呵出一团白雾。 他掏出怀表,夹层里的纸条被体温焐得温热,"你不是一个人"几个字在雾中若隐若现。 "林芷兰。"他对着白雾轻念,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细小的水珠,"这一次,我要找到你。" 火车鸣笛的长音消散在晨雾里,苏州站的站牌已在前方若隐若现。 顾承砚整理好衣领,将皮箱提在手里。 月台上的路灯映着他挺直的脊背,像一柄收在鞘中却已磨利的剑——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线索从指缝间溜走。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5章 江南夜行,暗影随踪 苏州站的汽笛在深夜里撕开浓雾时,顾承砚正将灰布长衫的立领往上提了提。 站台的路灯蒙着层薄灰,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青石板上像道晃不稳的墨痕。 他垂眼看了眼腕上的旧表——凌晨两点十七分,比预计晚了半小时。 皮箱提手在掌心压出红印,那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躺着半本《江南织造志》和苏若雪临上车前塞给他的密电码本。 "先生要车吗?"脚夫的吆喝从身后飘来,顾承砚的睫毛动了动。 他没回头,却分明听见两步外的青砖缝里,传来极轻的鞋跟碾过碎石的声响——不是脚夫的粗布鞋,是胶底皮鞋,走得刻意放轻,倒显得更突兀。 他装作看站台公告的模样,余光扫过左侧报亭的玻璃。 两个穿藏青短打的身影缩在柱子后面,其中一个正摸向腰间——是枪套的轮廓。 "吴兆麟的人?"顾承砚在心里冷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表链。 夹层里苏若雪写的"你不是一个人"被体温焐得发烫,像颗小太阳贴在胸口。 他往前走了两步,拐进出站口旁的巷弄,青石板缝里泛着青苔的潮气,混着远处河浜的腥气钻进鼻腔。 "顾先生。" 低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顾承砚抬头,见青瓦屋檐上坐着道黑影,月光漏过瓦缝落在那人眼尾,正是今早他在上海站暗角见过的"青鸟"。 对方扔来个小布包,他抬手接住,是顶旧草帽。 "您往南走,过了三塘桥左转,织坊后门留着灯。"青鸟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那两个尾巴交给我。" 顾承砚把草帽扣在头上,故意放慢脚步。 走到巷口时他忽然停住,弯腰作系鞋带状,余光瞥见那两个身影跟着顿住,缩在墙根点了支烟——火星子在夜里明灭,像两只不怀好意的眼睛。 他直起身时,草帽檐压得更低了些。 等转过街角再回头,巷口已空无一人,只有青砖墙上新添了道淡红的印记——是青鸟特有的标记,用朱砂混着唾液点的,比暗号更隐蔽。 苏州城的夜在他脚下铺展开来。 顾承砚绕了三条巷子,每过个转角都要在水井边照照影子,确认没有新的尾巴。 等看见"瑞锦织坊"的旧木牌时,后颈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领。 织坊后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豆大的光。 他刚伸手要推,怀里的铜哨突然震动——是苏若雪的电报机改装的信号。 顾承砚摸出怀里的密电码本,借着月光译出内容:"汇通账户关联军统乙字站,对方或已察觉。" 他的手指在"察觉"两个字上顿了顿,喉结滚动两下。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回头正看见青鸟从黑影里钻出来,青布短打沾着茶渍,手里捏着半张被揉皱的草纸。 "吴兆麟的人。"青鸟把草纸递过去,"在松鹤楼听的,说明儿清晨观前街''接货'',货单上写着''顾''字。" 顾承砚展开草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卯时三刻,观前街口,顾"。 墨迹未干,还带着茶渍的黄晕。 他抬头时,织坊窗纸突然被风掀起一角,漏出里面晃动的烛火——是守夜的老匠头在煮茶,壶嘴飘出的白雾里,似乎还裹着股熟悉的靛蓝染剂香。 "若雪说得对。"顾承砚把草纸折成小块塞进袖扣,目光扫过观前街方向的夜空,"他们比我想象中更急。" 青鸟摸出怀里的短刀,在月光下擦了擦刀刃:"要我现在去端了他们窝?" "不。"顾承砚低头整理长衫下摆,嘴角勾出抹极淡的笑,"让他们以为自己赢了第一步。"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吆喝混着河风钻进巷弄。 顾承砚望着织坊门楣上斑驳的"瑞锦"二字,忽然想起苏若雪今早说的话:"林芷兰当年在苏州染坊用的暗号,是瑞锦坊的靛蓝。" 他伸手推开后门,老匠头的惊呼声混着茶香扑面而来。 而在观前街的方向,某个茶楼雅间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两张便衣的脸正凑在油灯下,盯着手里的照片——那是顾承砚三年前在染坊调试织机时的模样,边角已经泛了黄。 "卯时三刻。"其中一人把照片按在桌上,"这次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苏州。"顾承砚把草帽檐又压下两分,青布马褂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在"福记裁缝铺"的铜铃前停住。 门内飘出的线香混着浆糊味钻进鼻腔——这是老裁缝唐伯的规矩,每接贵重活计必焚沉水香,与林芷兰当年的信里写的分毫不差。 "外埠来的布商,想订十套苏绣旗袍。"他叩了叩门框,声音刻意粗哑。 门帘掀起半角,露出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正攥着枚银顶针。 唐伯的眼睛在老花镜后眯成两条缝,像在看块需要验纹的绸缎:"苏州绣娘多的是,怎的寻到我这小铺?" 顾承砚摸出怀里的帕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月白缎面上,一株墨兰用乱针绣法绣得刚劲,叶尖还凝着粒极小的朱砂点——这是林芷兰当年独创的"露锋"技法,苏若雪翻遍顾家旧账才从老绣娘嘴里套出的秘密。 唐伯的手指突然抖了下,顶针"当啷"掉在地上。 他猛地拽住顾承砚的手腕往屋里拖,门帘"刷"地落下,铜铃撞出急促的碎响:"你...你见过她?"尾音发颤,像被风吹皱的琴弦。 顾承砚任他攥着,触到老人掌心硬茧里还嵌着丝线的刺:"三年前,她托人送过半匹月白杭纺到顾家,布角有这朵兰。"他盯着唐伯泛红的眼尾,"现在,我要找她。" 后窗突然传来石子敲击声。 顾承砚反手扣住唐伯手腕,却见老人迅速抹了把脸,扯着嗓子喊:"王婶子的缎面旗袍明儿取!"转身从柜底摸出个油纸包塞给他:"染坊的账册在城南废厂,他们今早派了三波人守着卯时的局——" 话音未落,木门被踹得哐当响。 顾承砚把油纸包往怀里一压,瞥见窗外闪过藏青衣角——是吴兆麟的便衣。 唐伯突然抄起剪刀抵住自己咽喉:"小顾先生快走! 就说我贪财透了信!" "唐伯!"顾承砚的瞳孔骤缩。 他反手扯下门后的粗布围裙罩在头上,撞开后窗跳进窄巷。 身后传来便衣的骂声:"抓住那穿马褂的!"他跑得肺叶生疼,直到拐进死胡同才敢停步——怀里的油纸包还在,边角沾着唐伯的血。 青鸟的声音从瓦顶飘落。 月光下,他手里拎着半块砖,砖角沾着新鲜血渍:"他们在松鹤楼的局改了,原本等卯时的人,现在寅时三刻就要动手。"他扔来个小竹筒,"这是我从他们身上摸的,装着蒙汗药。" 顾承砚捏开竹筒闻了闻,是曼陀罗混着草乌的气味。 他低头看表,指针指向寅时一刻,离敌人动手还有两刻钟。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油纸包的边角,那里还带着唐伯的体温:"去城南废染坊。"他抬眼时,眼底像淬了把刀,"他们以为我会往观前街钻,可林芷兰的线索在染坊——唐伯刚才塞的,是染缸的标号。" 城南废染坊的铁门锈成了深褐色,门缝里漏出的霉味比苏州河的水还腥。 顾承砚摸出火折子晃了晃,照见门楣上"汇昌"二字——正是林芷兰当年在信里提过的"汇昌染局"。 他侧过身挤进去,靴底碾碎了半块靛蓝染块,碎末沾在鞋帮上,像撒了把蓝星。 "小心梁上。"青鸟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同时有黑影掠过头顶——是只扑棱棱的老鸦。 顾承砚借着火折子的光往墙角照,青砖缝里卡着块巴掌大的丝巾,边角抽了丝,却还留着靛蓝染晕。 他蹲下拾起,凑近月光:"芷兰,留念。"字迹被水浸得模糊,却能辨出是钢笔写的,尾韵带着刻意压下的颤抖。 "她来过。"顾承砚的喉结滚动两下,丝巾被攥得发皱。 身后传来青鸟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去查染缸编号,从东数第三口。"话音未落,怀里的密电码本震动起来——是苏若雪的信号。 他摸出译电纸,月光下字迹泛着冷白:"虎丘塔下有密语,小心陷阱。" "虎丘..."顾承砚望着染坊外的夜空,苏州城的轮廓在雾里若隐若现。 他把丝巾塞进内袋,指尖触到苏若雪今早塞的密电码本,突然笑了下——那抹笑极淡,却带着破局的锐度。 染坊深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顾承砚的呼吸陡然一滞,手本能地摸向怀表链——那里藏着苏若雪用头发编的绳结,是他最习惯的镇定剂。 他转身时放轻了脚步,月光从破窗斜切进来,照见一道黑影贴着墙根移动,手中有寒光闪烁,像把淬过毒的短刀。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6章 塔影迷踪,真相渐显 顾承砚的呼吸在喉间凝了半秒。 他借着斜切进来的月光眯起眼,那道黑影的轮廓逐渐清晰——是青鸟。 对方手中的短刀正垂在身侧,刀尖却斜斜指向地面,显然不是攻击架势。 "你倒会吓人。"他松了松攥紧怀表链的手指,苏若雪编的绳结在掌心硌出浅红的印子。 青鸟没接话,直接把短刀往靴筒里一插,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地图拍在染缸上:"松鹤楼的局是幌子,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虎丘塔。 我刚才在染坊外听见两个马仔嚼舌根,说''老规矩,塔底第三层藏货''。" 顾承砚的指节抵着靛蓝染块,碎末沾在虎口:"林芷兰的信里提过汇昌染局的染缸编号,唐伯塞的油纸包上写着''塔影投缸时''——"他突然顿住,抬眼时瞳孔微缩,"子时月正,塔影会投到东数第三口染缸的位置。" 青鸟的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虎丘塔的标记:"我提前去探过,塔外围着七八个穿粗布衫的,有两个腰间鼓囊囊的,像藏了枪。"他从怀里摸出个铜哨晃了晃,"我先去引开他们,你带着密电码本跟上来。" 话音未落,顾承砚怀里的密电码本又震了震。 他展开译电纸,苏若雪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暖黄:"英商汇丰来电,假账本里的资金流向图让日资银行露了马脚,他们要见你谈联合审计。" "若雪在替我铺后路。"顾承砚把译电纸揉成小团塞进袖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内袋里的丝巾,"走。"他转身时染块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林芷兰信里写的"蓝星落阶前"。 苏州城的夜雾比染坊里的霉味更重。 青鸟猫着腰掠过青砖墙,顾承砚踩着他的脚印跟在后面,两人在巷口分道时,青鸟突然回头:"塔底第三层的藻井有机关,林芷兰当年救过的小沙弥说过,''佛眼望处,暗门自开''。" 商会监听室里,苏若雪放下电话时指节发白。 英国商会代表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顾先生提供的证据让我们发现,三井洋行的纺织订单里掺了三成伪钞。"她抓起钢笔在账本上画了道粗线,墨迹晕开像朵墨梅:"请转告各位董事,顾氏愿意牵头成立''沪上工商联合审计委员会'',所有外资合作项目必须公开流水。" 电话那头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苏若雪把钢笔往桌上一搁,笔尖在"三井"二字上戳出个洞:"就说顾承砚说了——要做生意,先把屁股擦干净。" 虎丘塔的飞檐在雾里若隐若现。 青鸟贴着塔边的老槐树往上爬,枝叶刮得手背生疼。 他在第三根枝桠上停住,借着月光看见塔基下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个矮壮汉子正往怀里塞微型电台,左边戴瓜皮帽的在搓手,右边穿长衫的脚边有半截烟蒂——还冒着火星。 他摸出怀里的拍立得,镜头对准那截烟蒂时突然顿住:烟蒂上印着"大前门"的商标,和三天前在日租界发现的一模一样。 快门"咔嚓"一响,照片从机器底部滑出,他迅速在背面标注:"塔基西南角,电台、大前门烟蒂,疑为联络点。" 顾承砚在塔前的银杏树下接住照片时,露水正顺着叶尖滴在他手背上。 他盯着照片里的烟蒂眯起眼,突然转身绕向塔后。 青石板缝里的青苔被踩得打滑,他扶着石壁稳住身形,指尖却突然触到一道凸起——是道半指宽的石缝,里面卡着什么东西,触感薄而脆。 他屏住呼吸,指甲轻轻一挑——一张泛黄的纸条落进掌心,边缘还沾着暗红的痕迹,像极了干了的血。 顾承砚的指腹碾过纸条边缘的暗红痕迹,那抹干涸的血渍像片枯萎的枫叶,硌得掌心生疼。 他垂眸盯着墨迹斑驳的字迹——"若有人寻我,请至寒山寺"——笔锋苍劲,倒不似林芷兰惯用的簪花小楷。 "不是她的字。"他喉结滚动,指甲在"寒山寺"三个字上轻轻叩了叩。 三天前在染坊地窖找到的林芷兰手札里,每笔每一划都带着绣娘特有的柔润,眼前这张纸条却像刀刻般锐利,倒像是...他突然想起青鸟说过,林芷兰当年在沪西救过个受伤的电报员,那人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握笔时总爱压着纸背。 "顾先生!" 身后传来青石板被踩碎的脆响,青鸟从塔侧的竹丛里钻出来,肩头沾着几片竹叶:"我刚摸到塔底第三层,藻井的莲花纹里嵌着块铜片,刻着''月映寒山''四个字。"他话音未落,顾承砚已将纸条递过去,指尖在"寒山寺"上点了点:"和你说的铜片对得上。" 青鸟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捏着纸条的手青筋凸起,突然想起林芷兰最后一次见面时,曾往他怀里塞了个檀木匣,匣底压着张寒山寺的旧门票,背面写着"必要时引鱼入瓮"。 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口——有些秘密,要等鱼咬钩时才有用。 "回染坊。"顾承砚将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袖扣暗格里,"若雪那边该等急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苏州河的夜航船鸣着汽笛划过水面时,苏若雪正将《申报》副刊拍在红木桌上。 报纸头版用红笔圈着"寒山寺修缮募捐"的启事,下方一行小字:"寺后偏院拟改建仓库,诚招仓储合作商"。 她沾了沾墨汁的指尖点在"仓储"二字上,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出清响:"上个月日商''大和物产''刚捐了五百大洋,说是要''保护吴地文脉''。" 电话突然炸响。 她抓起听筒时,英国商会法律顾问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顾太太,您发来的资金流向图显示,大和物产的募捐款里有两成来自三井洋行秘密账户。" 苏若雪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墙上顾承砚亲手写的"实业救国"横幅,突然笑了:"劳烦您把这份证据抄送给《新闻报》的陈主编,就说顾氏绸庄愿意出头条版面,讲讲''日商如何用佛堂供炮弹''的故事。" 染坊后院的皂角树投下大片阴影时,顾承砚正蹲在靛蓝染缸前。 青鸟蹲在他身侧,用短刀挑开缸底的竹篾隔板,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密电码本:"他们以为林芷兰的东西都在虎丘塔,其实真正的宝贝早转移到染坊了。"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刚才在码头听见,大和物产的货船今晚要进吴淞口。" 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染缸边缘的冰裂纹。 他想起苏若雪下午发来的电报,"寒山寺偏院仓库"几个字在脑子里转了三转,突然抬头:"放消息出去,就说我在虎丘塔拿到了林芷兰的密信,上面写着''日军在沪西的联络点''。" 青鸟的短刀"噌"地弹出半寸:"引蛇出洞?" "他们怕林芷兰的旧部,更怕秘密暴露。"顾承砚站起身,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今晚染坊肯定不太平。"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刚响过,染坊后墙就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顾承砚缩在堆着蚕茧的草垛后,看着黑影顺着墙根摸向染缸。 那人身穿黑布短打,腰间别着的勃朗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和三天前刺杀纱厂周老板的凶器一模一样。 "动手!" 他低喝一声,藏在草垛后的两个伙计猛地扑过去。 黑影反应极快,反手就是一肘子,将左边的伙计撞得踉跄,右手已经摸向腰间。 顾承砚抄起脚边的靛蓝染块砸过去,正砸中那人手腕,勃朗宁"当啷"掉在地上。 "捆紧了!"他扯过麻绳时,黑影突然剧烈挣扎,嘴里发出含混的嘶吼:"你们以为她在等你? 她只是想让你死——" 话音戛然而止。 顾承砚的手掌重重按在那人后颈,却觉指腹触到片凹凸不平的疤痕——和林芷兰手札里提到的,那个左手缺小指的电报员后颈的火烫烙印,分毫不差。 他蹲下身,借着火折子的光,看清了那人扭曲的脸。 染坊的夜风吹过,带来苏州河上的腥气,混着靛蓝染剂的清苦。 顾承砚将麻绳又紧了两圈,目光扫过那人腰间露出的半截纸条——和他在虎丘塔找到的,是同一种毛边纸。 "带回去审。"他站起身,袖扣暗格里的纸条突然硌了他一下。 远处传来寒山寺的晨钟,第一缕天光正漫过染坊的飞檐,在青石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极了林芷兰手札里画的,寒山寺偏院的平面图。 被捕者的嘶吼还在耳边嗡嗡作响,顾承砚却只是理了理被扯皱的长衫。 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指节无意识地敲了敲胸口——那里藏着苏若雪今早塞给他的桂花糖,甜丝丝的,混着油墨的香气。 有些真相,总要见了血才会显影,而他,有的是耐心等。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7章 佛音缭绕,杀机暗藏 顾承砚蹲在染坊青砖地上,火折子的光映得俘虏扭曲的脸忽明忽暗。 那人后颈的火烫烙印还在渗血,嘶吼声却像淬了毒的针:"苏若雪在等你? 她要的是你死——"话音被麻绳勒得含糊,却刺得顾承砚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拇指按在俘虏腕间脉门,指腹能触到剧烈的跳动。 林芷兰手札里写过,那个左手缺小指的电报员最擅长用假情报诱杀旧部,此刻这人腕骨间凸起的骨节,与手札里画的解剖图分毫不差。"你越急,越说明苏若雪的电报戳中了痛处。"顾承砚扯过染布堵住对方的嘴,起身时青石板冰得他后脚跟一缩。 "带下去,用缫丝车的竹篾抽,别伤筋。"他对守在门口的伙计道,目光扫过对方腰间露出的半张毛边纸——和虎丘塔密道里找到的暗号纸纹丝不差。 染坊外传来寒山寺的晨钟,第七声余韵未散时,他突然转身看向缩在墙角的青鸟:"你去虎丘塔,盯着那座废楼的天窗。 他们怕林芷兰的旧部,更怕密信里的''沪西联络点''是真的。" 青鸟短刀在掌心转了半圈,刀鞘磕在门框上发出轻响:"要我跟着你?" "不。"顾承砚摸出袖扣暗格里的纸条,是苏若雪凌晨发来的,"寒山寺偏院仓库"六个字被墨汁晕开一道痕,像极了她写信时被茶盏烫到的手。 他把纸条塞进贴身衣袋,那里还躺着她今早塞的桂花糖,甜腻的香气混着油墨味,"你守着虎丘塔的电台,他们若动,你就断他们的线。" 青鸟没再说话,翻上染坊后墙时,月光在他肩头晃了晃,像道转瞬即逝的刀光。 顾承砚换了身月白纺绸长衫,怀里揣着伪造的"吴县绸缎同业会"香客帖,混在晨钟里的进香人堆里往寒山寺走。 山门前的银杏叶落在他肩头,他伸手去拂,瞥见树下卖香烛的老妇往袖中塞了个纸团——那是商会的暗桩,传递着苏若雪那边的消息。 "苏小姐在汇丰银行拍了桌子。"老妇递过线香时压低声音,"她说''顾氏绸庄要查账,连带所有和东洋生丝行有往来的户头'',洋经理的脸白得像她账本上的欠据。" 顾承砚捏着线香的手指微微发紧。 苏若雪最恨大吵大闹,上回他在染坊摔了茶盏,她红着眼眶说"商战不是撒气,是要让对手自己撞进网里"。 此刻她以商会名义冻结资金,定是把算盘珠子拨到了敌人喉管上——既断了日商的银钱,又让租界银行找不出"政治干预"的由头。 山门外的铜铃被风撞响,顾承砚刚跨进门槛,怀里的怀表突然震动。 那是青鸟特制的监听器,震动频率代表紧急程度。 他退到廊下,借整理袖扣的动作按下开关,青鸟的声音混着电流刺进耳朵:"虎丘塔废楼的电台在发报,关键词''清除行动''''寒山寺''。" 晨钟恰在此时撞响第八下,余音震得廊下的幡旗猎猎作响。 顾承砚望着大雄宝殿飞檐上的金翅鸟,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佛音——敌人知道他来了,却反而证明苏若雪的电报是把好刀,捅得他们慌了阵脚。 "继续监听,别打草。"他对着怀表轻声道,转身时撞翻了供桌上的香灰。 小沙弥捧着扫帚过来,他弯腰帮忙收拾,余光瞥见偏院仓库的朱漆门——门闩上的铜锁泛着新擦的光,和林芷兰手札里画的"生了绿锈的老锁"截然不同。 檀香混着银杏叶的苦香漫进鼻腔,顾承砚捏着线香往大雄宝殿走。 殿内烟雾缭绕,善男信女的叩拜声此起彼伏。 他在蒲团上跪下时,眼角扫过左侧廊柱后——有个灰布僧袍的身影背对着他,右手小指齐根而断。 佛前长明灯的光晃了晃,顾承砚垂首合十,指节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里,混着远处偏院仓库传来的极轻的脚步声,像春蚕啃食桑叶般,一下,又一下。 顾承砚跪在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心,余光却像细密的网,将大雄宝殿里的动静收进眼底。 那三个香客又出现了——穿月白棉裙的中年妇人捧着檀香盒,戴灰毡帽的男人攥着三柱香,蓝布衫老头拎着半袋供果,方才他数过,这是他们第三次进出西侧偏殿。 晨钟余韵未散,妇人经过他身侧时,袖角带起一丝极淡的樟脑味。 顾承砚喉间一紧——那是林芷兰手札里提过的,日特机关用来保存密件的熏香。 他合十的手微微发颤,指节在掌心掐出月牙,脑子里却转得飞快:这三人装扮普通,可妇人耳坠是南洋珍珠,男人鞋跟沾着法租界的红土,老头袖口补丁针脚像极了虹口纱厂的女工——分明是精心伪装的不同身份。 “小师傅,”他起身时踉跄一步,扶住供桌对路过的沙弥笑道,“我想为家中老父求支平安签,偏殿的签筒灵验些?”沙弥双手合十:“偏殿是送子观音,求平安还是大雄宝殿——”话音未落,顾承砚已往偏殿方向走,袖中微型相机的铜钮硌着腕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偏殿门楣的蛛网被扫得干干净净,门槛下的青石板有新鲜的擦痕。 他装作虔诚叩拜,指尖抚过观音像座基时,摸到一道极浅的凹痕——和林芷兰画的“机关暗扣”位置分毫不差。 转身时故意撞翻供桌旁的铜磬,“当啷”一声惊得香客们转头,他借机瞥向后门:门轴泛着新上的桐油光,砖缝里的石灰白得刺目,分明是三日前才修补的。 “青鸟,偏殿后门。”他对着怀表压低声,“带巡捕房的人绕到山后,五分钟。” 与此同时,苏州河畔的汇丰银行顶楼,苏若雪捏着那封匿名信的手微微发抖。 信是英国商会转来的,信纸边角带着法租界“墨香斋”的水印,字迹用左手写得歪扭,却在“寒山寺地下军火库”几个字上顿了重笔。 她翻出抽屉里的密档——三个月前被日特暗杀的码头工人老周,妻子正是墨香斋的帮工。 “陈探长,”她抓起电话,指节叩着桌面,“请您立刻带巡捕房的人去寒山寺,英国商会的布朗先生和《申报》的记者十分钟后到。”话筒里传来陈探长的迟疑:“苏小姐,寒山寺是佛门净地——”“那就让布朗先生和记者看着你们净地。”苏若雪将信纸拍在桌上,“若真有军火,日商说我们栽赃;若没有——”她轻笑一声,“正好让他们的‘清白’见报。” 寒山寺山后传来犬吠时,顾承砚正站在偏殿台阶上。 青鸟的短刀挑开后门铜锁,“咔嗒”一声像根细针,刺破了晨雾里的佛音。 门后是条向下的石阶,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顾承砚摸出火折子,火光里映出整墙的木箱——封条上的“三菱商事”四个字,红得像血。 “电台在最里面!”有巡捕喊。 顾承砚顺着声音望过去,青砖地上铺着粗麻垫,几部发报机还亮着灯,旁边堆着成箱的子弹,弹壳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戴毡帽的男人突然扑向发报机,被青鸟一脚踹翻,短刀抵在他喉间:“想毁密电?晚了。” 顾承砚望着被押上警车的人群,喉结动了动。 晨雾里飘来银杏叶的苦香,他摸出贴身的桂花糖,糖纸被体温焐得发软。 “这场仗,我们赢了一半。”他对青鸟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另一半,藏在那些没被抓到的“左手缺小指”的人里,藏在苏若雪收到的匿名信里,藏在寒山寺更深的地下。 “顾先生。”小沙弥捧着茶盏过来,茶托下压着张纸条,“知客僧说,这是您要找的人留的。”顾承砚展开纸条,墨迹未干:“她真的在这里——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雄宝殿的钟声恰在此时撞响,第十二下余韵裹着风,卷得幡旗猎猎作响。 顾承砚抬头,看见禅房门口站着个年迈的僧人,灰布僧袍洗得发白,眉眼却像被岁月磨过的玉,温和里透着几分锋利。 老僧人望着他,目光里有惋惜,有释然,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像是在看一个旧梦。 钟声停了,老僧人抬起手,缓缓指向禅房的木门。 门内飘出一缕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若有若无的丝竹声,像极了二十年前,顾府后园里,那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抚着琵琶唱的《游园惊梦》。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