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离婚后,我步步登阶!》 第45章 又见后妈 陈小雪长得美艳,但江恨离对她并无好感。 她虽然遗传了李桂兰的容颜,却也遗传了李桂兰骨子里的势利。 这一年来,他无数次被她鄙视、无视。 然而,河东转河西,他现在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陈女士,我要开会了!”江恨离下了逐客令。 陈小雪有些失望,悻悻然走了。 其实,江恨离并没有会议,刚才只是糊弄陈小雪罢了。 没多久,陈小雪发了一条信息:今晚有空吗?我在酒店开房等你,绝对有你想要的。 信息很暧昧。 江恨离直接选择无视。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但也不是见了女人就想上的登徒子! 靠在椅背上,他闭目沉思。 来到纪委后,他肩上的重担明显重了。 现在,他手头有三个案子。 一个是红酒西施,目前以外围调查为主。这案子,很可能牵涉到县委副书记秦晓东。 一个是青河堤坝加固工程可能存在的腐败问题,这个案子难度最大,因为工程是“青山二龙”之一的黄金龙中标,可能涉及叶青天,甚至比叶青天权力和地位更大的人。 还有一个,就是王建军案,这案子也可能涉及叶青天。 有人敲门。 江恨离想当然认为,是经常来串门的倪文翠,然而,事与愿违,却是纪检监察二室的孙强! 这家伙,是徐国阳的心腹。 “江书记,向你汇报工作啦。” 孙强三十岁出头,身材魁梧,留着平头,脸上堆着虚情假意的笑。 江恨离分管几个纪检监察室,孙强作为二室主任,汇报工作理所当然。 “孙主任,请坐。”江恨离起身站起。 任何人来办公室,无论是谁,都起身相迎,这已经成了江恨离的习惯。 这是效仿杜明远。 在官场,还是尽可能低调、谦虚为好。 “江书记,我听说杜书记对青河堤坝加固工程的质量大发雷霆,并指示要严查其中可能涉及的腐败问题?” 说着,孙强盯着江恨离看。 “孙主任消息蛮灵通嘛。”江恨离淡然一笑。 “杜书记发火时,很多人在现场,消息不胫而走也正常嘛。” “是的。”江恨离转移话题,“二室最近在跟进的几个案子进展如何?” “有几个案子已办结,现在手头只有一个案子,即将办结。 江书记,二室的同志现在手头没啥重活,手头痒痒的,这个案子能不能让二室主办或者承办?” 顿了顿,孙强补充道:“江书记,我在纪检口干了八年,什么工程审计、款项核查的门道都摸得门儿清。 青河堤坝那项目,从招投标到材料采购,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出几分。 江书记要是信得过我,让二室加入调查组,保证查得明明白白!” 江恨离明白孙强的真正用意,并不是抢功,而是想替徐国阳盯着这案子的走向。 因为这案子很可能牵涉到徐国阳的主子——叶青天。 如果案子由孙强主办或承办,那无异于让狐狸看守鸡窝。 到时候,孙强抓几个小虾米当替罪羊,此案就算了结,真正的大鱼却逍遥法外。 江恨离淡然一笑:“孙主任毛遂自荐,主动请缨,这种勇于担当的精神,值得肯定。 但青河堤坝的案子杜书记高度重视,按照领导要求,成立跨科室的调查组,程书记亲自主抓。 二室肯定有同志参加,正准备和你说,调查组打算抽调周伟同志加入调查组。” 孙强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和周伟素来不和,并借助徐国阳的力量极力打压、排挤周伟。 但江恨离来县纪委后,就重用周伟,在查办李长明案中,周伟功不可没。 孙强心中非常不悦,原以为江恨离初来乍到,总会给点面子,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松口,反而把周伟塞进了调查组——这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周伟?”孙强干笑几声,“周伟性子急躁,办案沉不住气,也没有工程审计知识储备,恐怕不太适合吧?” 江恨离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不紧不慢地说:“周伟同志的敬业精神和审计方面的专业能力,都是得到程书记认可的。 况且,调查组是团队作战,各有所长才能互补。” 孙强试探着问:“二室其他同志,是不是可以加入调查组?” 江恨离将桌上的一封举报信递给孙强:“孙主任,正好有个案子,由你们二室主办。 收到举报,县二中在物资采购中,存在虚报价格等问题。 供应商和学校领导可能存在利益输送。 你看,一个普通的路由器,价格几百元,说成出口防火墙,成交价六十多万元; 一个普通插板,说是智能用电管理器,价格翻了一百多倍; 普通优盘说成是特制优盘,价格也翻了几百倍,触目惊心啊!” 孙强接过举报信,快速浏览了一遍,附和道:“胆子确实很肥。但这种现象并不罕见。 去年我牵头查办了一起县医院采购医疗器械吃回扣案件。 一台医疗设备采购价八百万元,其实进价才二百万元,将近六百万元以回扣的形式给了院长和其他七名工作人员。 院长一人就收到回扣二百万元。经销商只赚了十万元。” “是啊!腐败分子的胆大妄为超出我们的想象。 孙主任,这案子虽不像堤坝工程那么棘手,但事关教育民生,也得认真查。” 孙强心如明镜,教育系统的案子哪比得上青河堤坝的分量? 但他也知道,这是江恨离的让步。若是再纠缠,反倒显得自己不识抬举。 而且,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徐国阳五十多岁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休,而江恨离不仅年轻,背后还站着杜明远,前途无量,如日中天。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青河堤坝加固工程案可能牵涉到叶青天,因为谁都知道叶青天和黄金龙关系亲密。 一旦叶青天倒台,徐国阳也会跟着倒台。 因此,他不能在徐国阳这一棵树上吊死。 于是,他装作很激动的样子:“既然江书记信得过二室,那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对于江恨离来说,这既是安抚孙强的情绪,也是一种平衡术,体现了政治智慧和领导艺术。 毕竟,初来乍到,不想与部下关系闹得太僵。 …… 江恨离在一天时间内,接连接到来自京城的后妈胡可可的两个电话。 前一个电话是喜讯。 胡可可说,小琛的骨髓移植很成功,小琛很想他。 后一个电话,却让人心情沉重。 老爷子顾长河突发脑溢血,被紧急送到医院,现在正在抢救中,人处于昏迷状态,情况不容乐观,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胡可可希望江恨离能尽快去京城。 随后,顾书离和车厘子相继打来电话,催促江恨离尽快进京。 江恨离没理由拒绝。 第44章 举报前夫 一日夫妻百日恩。 陈小雪在离婚后不久,就举报王建军,说明她对王建军的所作所为已经失望透顶。 在陈家,王建军没少嘲讽过江恨离。 查处王建军,于公于私都没有理由拒绝。 “王建军有什么问题,你说吧。”江恨离拿出笔记本,做出记录的架势。 “王建军在和我离婚的第三天,就与县血浆站一个叫胡媛媛的小护士办理了结婚登记。 他们也太急不可耐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早就有奸情!” 陈小雪说得义愤填膺。 江恨离抬头看了陈小雪一眼,将笔夹在笔记本里:“私人感情纠葛不在我职责范围内,如果只有这些,大可不必专程跑一趟。 哪怕王建军前一秒钟和你离婚,后一秒钟和胡媛媛结婚,在法律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更不构成违纪!” “二妹夫,你别急啊,这只是引子呢。”陈小雪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我让人查了,胡媛媛家在农村,家里一贫如洗,她去年才上班,哪有钱买房? 但事实上,就在两个月前,胡媛媛的名下有了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的精装修新房。 现在,新房成了她和王建军的爱巢。” 江恨离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叩了叩:“陈女士,你既然是举报,那就要拿出证据,比如,胡媛媛的购房资金是王建军提供的,而这又超出王建军的收入水平。” 陈小雪嘟囔道:“我这是提供线索啊!你们纪委不能调查吗?” 江恨离正色道:“你这个连线索都算不上!举报他人,靠的是证据,而不是臆测! 纪委调查讲究的是证据链,而不是空泛、无意义的猜测!” 江恨离放缓语气:“陈女士,我再解释一遍,你要提供证据,证明购房款是王建军出的,且这些钱并不是合法收入。 就算购房款是王建军出的,也不能就此证明他的收入不合法,比如,王建军家底厚,或者,你是净身出户,财产都分给了他。” 江恨离故意用“净身出户”这个词语,目的就是让陈小雪难堪。 陈小雪不以为然:“王建军的家庭情况比你好不了多少,有屁的家底! 他的钱,都是利用手中职权贪污受贿的! 我曾经是他枕边人,知道他这几年搞了不少钱。 而且,他的镇长帽子都是靠行贿叶青天得到的! 这几年,他送给叶青天的现金,至少有五十万。 年初叶青天妈妈过生日,他送了一个小金佛,价值三十多万。” 江恨离对这个很感兴趣,因为这不仅牵涉到王建军,还牵涉到叶青天。 “小金佛是王建军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一个搞建筑工程的老板送的,包装盒里,还有发票。 这个老板想承包城关镇的工程项目,就向王建军行贿……”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很多企业偷税漏税、很多官员腐败,都是内部人举报的。 陈小雪接着说:“我还知道,城关镇西大街的环碧公园,搞了一组雕塑,花了六百多万,其实成本不过两百万,多余的钱,都被王建军他们几个人私分了。 有一次,王建军还沾沾自喜,向我吹嘘,当官就是好啊,挣钱太容易,轻轻松松百万元到手。 他还说,怪不得很多人削尖脑袋要升迁,权力真是一个好东西。如果干到县委书记这一级,什么都不用愁,哪怕晚上做了一个梦,第二天就能实现。” “陈女士,你的这两个线索,很有价值,但需要证据佐证。你能提供一些证据线索吗?” 陈小雪从包里掏出一个优盘,放在桌上推给江恨离:“这里面也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江恨离盯着陈小雪:“你为什么要举报王建军?仅仅是因为他和你离婚?” “我早就知道他婚内出轨! 有一次,我还无意中看到他和情人聊天,双方以老公老婆互称。 我只是没有将他捉奸在床罢了! 凭什么他能玩,我不能玩? 他处心积虑抓我的把柄,就是逼我离婚!” 陈小雪的眼神变得狠毒起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王建军已经被她碎尸万段! 夫妻离婚,反目成仇,欲置对方于死地的并不在少数。 关键是,陈小雪和王建军缺少孩子这个纽带。 因此,陈小雪搞王建军,不计后果。 江恨离把玩着优盘,问:“优盘里都有什么证据呢?” “说实话,证据不多,因为我没想到王建军会如此绝情! 优盘里的证据,都是这几天搜集的。 要么是以前拍的照片,要么是在行车记录仪下载的录音。” 江恨离将优盘插入笔记本电脑,里面有小金佛的照片和发票,还有几段录音。 其中一段录音,是行车记录仪录下的。 传来王建军熟悉的声音:“……这事你放心,环碧公园的雕塑项目肯定给你做,不过你得明白规矩。 多报项目预算,多开发票,这些还需要我教你吗……” 江恨离关掉录音。 仅凭这些证据,并不能认定王建军涉嫌违法违纪,还需要证据佐证,形成证据链。 陈小雪举报王建军,这事给江恨离提了一个醒。 不要伤害任何一个女人,爱之深,恨之切,那些曾经可以为你死的女人,有朝一日也可能会让你死。 为你死,让你死,一字之差,恰恰说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江恨离将优盘从电脑上拔下,“这些证据我们会认真核查。如果情况属实,纪委一定会依法依规处理。” 陈小雪站起身,走到江恨离身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瞬间笼罩过来。 “二妹夫。”她俯下身,胸口白花花的一片就在江恨离的眼皮底下,“这些证据够用吗?” “陈女士,请坐下说!”江恨离看出陈小雪有那么一丝勾引的意味。 她本来就是一个风骚的女人。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相比之下,陈小曼则传统得多。 陈小晴虽然性格大大咧咧,却也不是妖冶的女孩。 陈小雪假装整理丝袜,手指沿着大腿向上滑动,露出更多肌肤:“哎呀,这丝袜总是往下滑...…” 江恨离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提醒道:“陈女士,这里是纪委办公室!” 陈小雪妩媚一笑,瞥了一眼门外,见没动静,胆子更大了,轻声说:“二妹夫,我手里还有王建军向叶青天行贿的证据,你感兴趣吗? 在办公室谈不方便,要不,我们去酒店深入交流?” 第43章 美人心计 江恨离惊愕。 这谣言太荒唐,明明是女儿,却成了情人! 谬以千里啊! 洪青青看出江恨离的惊讶,解释道:“我是他的私生女。 作为官员,他不便承认和我的真实关系,因此,谣言就产生了。 恨离,到目前为止,知道我是曹春国私生女秘密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江恨离当即说:“洪姐,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绝不会乱说的。” 洪青青点点头:“恨离,为什么要说这个?就是想告诉你,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会动用爸爸的关系。因为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江恨离摇头:“洪姐,我跳入汹涌的河中救人,绝对不是为了捞取好处。 说实话,那时候我也不敢确定,自己一定能够活着上岸。 如果我救人的出发点是为了获取回报,那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吧!” 江恨离不便说出口的是,他是京城顾家的后代,亲生父亲是江中省三把手,权力和地位可不是曹春国所能比的! “恨离,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亏欠你太多,对你的任何补偿都不过分。 如果因此能够帮助你,我的心里会好受些。” 洪青青沉默了一阵,幽幽说道:“恨离,我没有弟弟,以后,我会将你当作我的好弟弟。” 江恨离极力掩饰心中的兴奋,有个美女姐姐,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 青山宾馆是国有宾馆,环境静谧,绿树成荫,有主楼和两栋副楼。 主楼对外开放,副楼则一般作为异地交流干部住所。 杜明远来青山县后,作为异地交流干部,就住在青山宾馆。 这并不违规。 这栋副楼,只有三层。 杜明远住在三楼的一个一室一厅的套房里。 宾馆有两室套房,但杜明远并没有要,因为不需要,他的家人都在省城江州。 青山宾馆女服务员制服是紫色修身套裙,配白色衬衫,领口系红色小丝巾,裙摆过膝。配黑色中跟皮鞋,端庄简洁。 小苹穿着合身的制服,头发挽成一个圆形的发髻,套着黑色的发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小苹有杜明远房间房卡,负责打扫室内卫生、每天送一次水果。 这与青山宾馆普通客房服务员没什么区别。 唯一区别的是,小苹太清纯、太美丽! 傍晚后,杜明远回到宿舍,见小苹正在擦拭客厅里的青花瓷花瓶,礼貌地和她点点头。 小苹脸上现出羞涩的笑容,抬头看了杜明远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轻咬嘴唇,轻声说道:“领导好。我是新来的服务员小苹。” “哦,小苹姑娘好,你们一般什么时候打扫室内卫生呀?” 杜明远不禁多看了一眼小苹。 不得不说,这姑娘真标致。 关键是,羞涩、温柔。 就像徐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领导,我们一般下午打扫卫生,时间不固定。”” “小苹,你是青山县本地人吗?” 面对如此漂亮又单纯的女孩,杜明远多问了几句。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爱江山更爱美人。 杜明远不是英雄,更不是皇帝,但他是男人,有血有肉,有着七情六欲的男人。 “不是,我是外地人。” “今年多大了?” “十八岁。” “哦,怎么不读书呢?” “领导,我家里穷,爸爸多年前就去世了,妈妈身体不好,家里还有个弟弟,我初中毕业后,就出来打工挣钱养家。” “哦,那挺不容易的。以前在哪工作呢?” “以前在一家服装厂,但那家服装厂由于订单减少,收入很低,朋友介绍,我就来青山了。” 顿了顿,小苹故作天真地问:“领导,您是从省里来的吧?听说您是来帮我们青山县发展的。” 杜明远笑了笑:“为人民服务而已。小姑娘,好好工作。” 小苹快出门时,回过头来,主动说:“领导,你日理万机,衣服鞋袜什么的,我帮你洗。” “不需要的,谢谢你,小苹。” 出门后,小苹给黄金龙发了条信息:目标已接触,初步印象良好。 黄金龙回复:循序渐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之前,黄金龙在安排任务时,特别交代小苹:一定要打造好清纯、青涩,又楚楚可怜的人设。如果一开始就赤裸裸勾引,杜明远绝不会上钩。温水煮青蛙,慢慢地,杜明远就会不知不觉对你产生依恋。到时候,水到渠成。 …… 江恨离没想到陈小雪会主动约见他。 本来,陈小雪打算在西餐馆或者西山别墅陈家见面,但江恨离礼貌回绝了。 这个女人,当初没少助纣为虐。 江恨离对她并无好感。 见面地点最终敲定在江恨离的办公室。 初夏时节,陈小雪穿着清凉,性感,妩媚,一如她当初的风格。 她穿着酒红色的吊带短裙,裙摆刚遮住大腿根,行走间,裙底的黑色蕾丝边若隐若现。 最惹眼的是她腿上近乎透明的肉色丝袜。 她的大腿丰腴却不多肉,小腿匀称秀美。 总之,这是一个漂亮的、妩媚的女人。 “二妹夫,你好呀,好久不见。”陈小雪妩媚一笑。 “请坐,找我有事?”江恨离起身站起,招呼陈小雪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陈小雪坐下时,有意将裙子往腿根拢了拢,露出更多裹着丝袜的大腿。 “一来看看你,二来汇报思想。” 来的都是客。 江恨离倒了一杯茶水,放在陈小雪的面前。 “二妹夫,什么时候和小曼圆房啊?”陈小雪狡黠地笑道,“你可别说,你已经拿下小曼。 你是知道的,爸爸妈妈就想着早日抱孙子。” 江恨离冷声道:“你来我这里,就是说这个?” 陈小雪听出了江恨离的冷淡,讪笑道:“二妹夫,我是不是说了什么敏感词?” “陈女士,这里是办公室!” “二妹夫,我可是你大姐啊!” 江恨离看了看时间,“我还有十几分钟,要参加一个会议,你还是长话短说吧。” 陈小雪终于意识到,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现在的江恨离,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江恨离了! 那个被打入冷宫、被陈家踩在脚下,忍受责骂和凌辱的江恨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二妹夫,我这次来,就是要大义灭亲,反映有关王建军的问题线索。”陈小雪终于直奔主题。 举报前夫? 依照江恨离的了解,王建军百分之百有问题。 别的不说,从王建军隔三岔五将成箱茅台酒往陈家搬、李桂兰生日送金寿桃等细节看,就能说明问题。 第42章 美女姐姐 江恨离跪在泥泞的河岸上,将洪青青平放在相对平整、干燥的草地上。 大学时,他参加过急救培训——当时只觉得是凑学分,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他先开放气道,清理口腔中的脏污。 李秋燕问:“江书记,要不要先控水?” “不需要!”江恨离回答得斩钉截铁,“那是老黄历了!当务之急是心肺复苏!” 江恨离捏住洪青青的鼻子,对准她的嘴,快速吹气两次。 然后,双手交叉,掌根放在洪青青两乳头连线中点,垂直向下按压。 江恨离动作娴熟,按“30次按压+2次人工呼吸”的节奏重复进行。 “洪部长眼皮动了!”李秋燕激动地呼喊。 突然,洪青青剧烈痉挛,江恨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喷了满脸带着腥味的河水。 江恨离立刻松手,只见洪青青眼睑颤动,终于缓缓睁开眼。 洪青青发现自己被江恨离半搂着,一脸茫然。 “我,我在哪里?”说着,她又软倒下去,这次是脱力性的昏迷。 救护车来了。 …… 前几年,青山县汛期降雨量不大,青河堤坝加固工程安然无恙。 但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终究还是在连日降雨和洪水浸泡面前被打出原形。 在洪青青送往医院救灾的第二天下午,堤坝溃破,豁口越来越大。 良田、村庄被淹没。 不幸中之大幸的是,处于低洼地带的住户都已转移到安全地带。 杜明远亲自坐镇指挥,调集多方力量,终于在溃坝后的第七天,成功合拢堤坝。 “豆腐渣工程!彻头彻尾的豆腐渣工程!”杜明远义愤填膺。 在未溃破的堤坝,他弯腰捡起一块从坝体边缘脱落的混凝土块,手指轻轻一捻,就簌簌掉渣。 杜明远挥舞羊角锤,对准一处坝体敲打。 哐当! 混凝土表层像酥饼似的裂开,露出里面填充的碎石与黄土,甚至混着几截烂木头。 “丧尽天良!谋财害命!必须一查到底!”杜明远的声音因愤怒而发颤,“这就是花了一个多亿加固的堤坝? 木头都能当钢筋用,老百姓的命在这些蛀虫眼里,到底值几个钱!” 回到办公室。 杜明远将程丽丽和江恨离叫到办公室。 “豆腐渣工程害死人!这次青河堤坝垮塌,万幸的是,由于提前转移群众,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江恨离小心翼翼地说:“杜书记,部分群众不愿意转移,洪部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转移走所有处于低洼地带的群众。” 杜明远点点头:“从某种意义上说,洪部长是豆腐渣工程的受害者! 这次找你们来,就是让你们调查堤坝加固工程有没有涉及干部腐败问题……” 杜明远交代一番后,程丽丽表态:“杜书记,县纪委严肃查处李长明案,恨离同志初战告捷,不论是办案质量,还是速度,都可圈可点。 这一次,我建议由恨离同志牵头。” “我完全赞同。”杜明远看向江恨离,语气温和,“恨离,这次担子不轻啊。 青河堤坝垮塌不仅是工程问题,更是民心问题。 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我和程书记会全力支持。” 江恨离表态:“两位书记请放心,我一定不负重托,全力以赴,一定查个水落石出!揪出隐藏在黑暗中的蛀虫!” 程丽丽虽然冷艳,但对江恨离非常欣赏、非常信任,说道:“江书记,李长明案只是牛刀小试,这次才是真正的硬仗。 中标青河堤坝加固工程的是黄金龙,在青山县,黄金龙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 有种传言,青山县正科级以上干部中,半数以上去过黄金龙的高端会所。 这虽然只是传言,但黄金龙拉拢腐蚀干部,却也不是空穴来风。 我预感,青河堤坝加固工程案子可能会有大鱼浮出水面。” 杜明远接过话茬:“恨离,一定要讲究方式和技巧,还有,注意安全。 我们千万不能低估敌人的凶残程度。 赵一楠同志猝死真相,到现在还不明不白呢。” …… 走出杜明远办公室没多久,洪青青发来信息:方便来我的办公室吗? 前几天,洪青青已经回到工作岗位上。 洪青青今天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和黑色直筒长裤。 简约但不简单,秀气但不俗气。 “恨离,你来啦。”洪青青嫣然一笑。 “洪部长,找我有事?”江恨离又多看了洪青青一眼。 洪青青美得让人心动。 白色衬衫惊心动魄地隆起。 江恨离很担心,衬衫纽扣会突然崩掉。 “恨离,就是再次感谢你。我的第一次生命是父母给的,第二次生命是你给的。” 江恨离心中一乐:难不成我是你的再生父母? “洪部长言重了,换作谁都会这么做的! 当时情况紧急,就一头扎进水里……” 洪青青为江恨离泡了一杯水,在他对面坐下。 “你胳膊上的伤好了吗?”洪青青凝神望着江恨离的胳膊。 “结痂快要落了,是被水中漂流的树枝划破的。结痂一落,就好了。” 让江恨离意想不到的是,洪青青忽然站起,抓起他的胳膊,细细端详。 “恨离,辛苦你了!”洪青青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洪部长,一点皮外伤而已,算不了什么。”江恨离憨笑。 “恨离,我其实比你大不了几岁,算是你姐姐,在私下场合,就叫我姐吧。” “好的,洪姐。”江恨离心头一喜,当即说道。 “恨离,你知道吗?当我被洪水卷着往下冲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肯定活不成了! 我又不会游泳,话说回来,如果泳技不是特别高,恐怕也很难上岸。” “洪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恨离,妈妈以前总说,人这一辈子,能遇见肯拼了命救你的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江恨离憨笑不语。 “恨离,你救了我的命,我欠你太多。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对了,有没有听说过关于我的一些负面传闻?” 坊间传闻,洪青青是市长曹春国的情人。 江恨离不便说出来。 “恨离,不要有什么顾虑,直说无妨。兼听则明嘛。有没有传言,说我和市长曹春国——” 江恨离斗胆说:“洪姐,传闻说你是曹市长的情人。” “我就猜测有人会这么说!恨离,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是假的! 实际上,我是曹市长的亲生女儿!” 第41章 洪水救美 天气预报显示,从下午开始,雨量逐渐变小并停止,但明天又有中到大雨。 果然,倾盆大雨停了,变成淅淅沥沥小雨。 江恨离跟着洪青青、李秋燕向低洼地走去。 李秋燕解释说:“洪部长,这些住户大都是留守的老年人。 他们守着祖宅,不愿意搬走。有个老大爷说,就是死也死在屋子里。” “这哪行呢?”洪青青语气坚决,“洪水无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堤坝垮塌,别说房子保不住,连命都可能没了! 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人劝走!” 到了低洼地带一户人家。 大爷和邻居大妈在家闲聊,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大爷,大妈,天气预报说,明后天还有中到大雨,水位已超历史最高水位,村民们必须尽快转移到安全地带! 镇里在中学设立了临时安置点,有饭菜,有热水,有地方睡觉,生活不用愁,还能和老伙伴打扑克呢……” 洪青青苦口婆心做村民思想工作。 大爷说:“我这把老骨头,淹了就淹了,死了就埋了。” 江恨离看着堂屋相框里的照片,劝说道:“这些都是你们的下辈吧,他们要么在外工作,要么在外上学,家人平平安安,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 大爷指着相框里的一个女孩,自豪心情溢于言表:“这个是我的大孙女,不仅孝顺,学习成绩也好,她在青山一中读高二。 老师说,她保持下去,上北大清华都有希望。” 江恨离望着照片中的女孩,扎着马尾辫,明眸皓齿,长相甜美,真正是颜值与智商并存。 江恨离趁机说:“大爷,你孙女这么优秀,您就不能让她分心。 刚才洪部长说了,中学安置点不仅生活上有保障,还能和老伙伴聊天打扑克……” 大爷心动了,望了一眼李秋燕和村干部,没好气地说:“你们应该多向县领导学习,不能动不动就吓唬、威胁我们,说什么不去安置点就强行抓人,还说要停低保……” 洪青青神色凝重,对李秋燕等镇村干部说:“做群众工作,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我们是来保平安的,不是来耍威风的!” 李秋燕支支吾吾地说:“洪部长,我们心情急切,方式简单了点……” “群众工作容不得半点简单粗暴!必须改进工作方式方法!” 经了解,大爷两儿两女,大儿子十几年前死于一场矿难,儿媳妇丢下年幼的女儿嫁人。 大爷说的大孙女,就是在青山一中读高二的女孩,叫秦怡。 经过耐心细致地做工作,所有住户都被转移到镇中学安置点。 雨停了。 天空还短暂出现过太阳。 脱下雨衣的洪青青,穿着粉红色的T恤衫和紧身牛仔裤,好身材一览无余。 洪青青沿青河堤坝一路巡查。 “堤坝经过多天高位河水浸泡,很容易溃坝! 越是雨停了,越不能松懈!绝对不能心存侥幸!” 洪青青叮嘱随行的镇村干部。 在一处堤坝前,她蹲下身,用手拨开松散的沙土,眉头紧蹙。 “这根本就是豆腐渣工程!”洪青青的声音里,带着怒意,“堤坝外层加固,说是用了混凝土浇筑,可这硬度——” 洪青青抓起一把湿土,稍微用力一捏,瞬间被捏成烂泥,气愤地说:“这连晒干的黄土都不如!” 李秋燕解释道:“洪部长,堤坝加固工程是县里统一招投标组织的,镇里没有参与。” 李秋燕说的是实情。 江恨离知道,青河堤坝加固工程是“青山二龙”的黄金龙中标的。 洪青青弯腰捡起一块从堤坝上脱落的“混凝土块”,轻轻一掰,竟断成两截,断面处露出的竟是成团的枯草和碎石。 洪青青余怒未消:“用枯草混着沙土充作钢筋骨架,用劣质水泥掺着河沙蒙混过关,这不仅仅是偷工减料!还是草菅人命!如果溃坝,那是要死人的!” 洪青青继续向前巡查。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 西天出现晚霞,更像是回光返照。 洪青青发现一处堤坝下方似乎有异常。 她快步走到堤坝边缘,俯身查看:“这里好像有管涌的迹象……” 话音未落,意外发生了! 由于连日雨水冲刷导致堤坝边缘泥土松软,加上堤坝加固工程本来就是豆腐渣工程,洪青青脚下的泥土突然塌陷,她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发出“啊”的一声惊呼,瞬间坠入汹涌的河水中! 湍急的水流瞬间将她卷走,粉色的身影在浑浊的浪涛里时隐时现。 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恨离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人! “李书记,我下水救人!你组织人力去下游配合营救!” 说着,江恨离扑腾一声,跳入汹涌的河水中! 江恨离第一时间奋不顾身下水救人,是有底气的。 他在农村长大,家门口就是西河,可以说,他是在西河里泡大的,有着一流的水性。 当然,他也知道,在波涛汹涌的河水里救人,有着很大的风险。 但他骨子里就有见义勇为的优秀品质。 湍急的洪水裹挟着上游冲来的树枝、杂物,力道猛得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江恨离在浑浊的水中奋力划动,寻找着洪青青的身影。 突然,他看到前方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粉红色! 粉红色相当于其他颜色,更为显眼。 江恨离拼尽全力向她游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她! 然而,一个浪头打过,粉红色又消失了! 江恨离在汹涌的河水中苦苦寻找那抹粉红。 虽然水性很好,却也喝了几口污浊的河水。 让他激动不已的是,那抹粉红又出现了! 他使出浑身力量,一个猛扑,终于拽住洪青青的衣领!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再也不能让洪青青消失! 因为一旦消失,恐怕再也无法找到她! 此时,洪青青已意识模糊。 江恨离右臂抱住她的腰肢,左臂奋力划水向岸边游去。 湍急的水流不断将他们往下游冲,江恨离的手臂被漂浮的树枝划出一道道血痕,但他丝毫没有松手。 岸上的李秋燕和镇村干部乱作一团。 有人大喊着找绳子,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场面一片混乱。 经过一番生死搏斗,江恨离终于将洪青青拖到岸边。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拉上岸。 洪青青已经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江恨离当机立断,立即对洪青青进行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第40章 新“武则天” 青山县纪委随后官宣:龟山乡党委书记李长明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在接受青山县纪委纪律审查。 青山县官场,谁都知道李长明是县长叶青天的连襟。 李长明被查,是对叶青天的重大打击。 特别是对叶青天的心腹,是一个巨大震撼:叶青天连自己的连襟都“保护”不了,还能保护谁? 程丽丽办公室。 “第一仗打得漂亮,既惩治了腐败,又打了某人一个措手不及,狠狠打击某人的嚣张气焰。 这次李长明案的调查组战斗力很强,在实战中经受住了考验。很好。” 黑寡妇依然冷艳,但并不吝啬对江恨离的赞赏。 江恨离很谦虚地说:“这都是程书记支持和指导的结果。” 的确,如果程丽丽不推荐张国庆,江恨离甚至都不知道哪些人是徐国阳的心腹。 “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程丽丽盯着江恨离。 “有个红酒西施,坊间传闻是某个县领导的情人,而这个县领导为人谨慎。 但问题是,县纪委无权调查县处级领导干部。” 程丽丽沉思了一会,说道:“有两种办法。 一种办法,是先对这个红酒西施开展外围调查;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借调到市纪委,或者抽调参加市纪委的专案调查组。 当然,也可以两条腿走路。你看呢?” 江恨离连忙说:“程书记说得很有道理。 我们让人调查了红酒西施的背景,她叫周媚。 以前在一家商贸公司工作,主要是推销红酒,由于长得漂亮,因此得名。 后来,听说认识了某位县领导,成了他的情人——” 程丽丽打断江恨离的话:“是秦晓东吗?” 江恨离微微有些惊讶:“程书记也听说了?” “没有,我不知道什么红酒西施。但你暗示了,说他很谨慎。 秦晓东的谨慎是有名的,但是,是真的谨慎吗? 如果真的谨慎,那就是清正廉洁,不收礼,不玩女人,不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 某些人的谨慎,只不过是隐藏得更深罢了! 当然,我不是说秦晓东,在没有确凿证据面前,我们无权怀疑任何一位同志。你说是吗?” “是的,是的。坊间传闻可能有添油加醋成分,但很多时候,无风不起浪,有时候,传闻也是案件线索之一。” “好,你可以让人暗中调查红酒西施,争取以此为突破口,取得重大发现! 如果涉及县处级领导干部违法乱纪问题,我会和杜书记去市委、市纪委汇报。” …… 陈小晴发来信息,说王建军已和陈小雪办理了离婚手续。 她还说,她父母亲非常失望,因为“前途无量”的镇长女婿,已经与陈家没有任何关系。 的确,王建军和陈小雪没有孩子,孩子是纽带、是桥梁,没有孩子,两人、两家的确没有关系了。 …… 青山县境内水系纵横,有多条河流,青河、西河流经多个乡镇。 今年的汛期,似乎比往年早一些。 五月初,连降大到暴雨,县域内多条河流超警戒水位。 全县防汛抗旱工作部署会议后,县四大班子领导分工包片,分赴各联系乡镇,指挥防汛抢险。 此外,从县直单位抽调的多位干部,也分赴各乡镇。 江恨离去的是竹林镇。 因为他曾在竹林镇工作过,县里也是考虑到他熟悉竹林镇情况,才做出这种安排。 竹林镇包片县领导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洪青青。 二十八岁的洪青青,是全市最年轻的副处级领导干部。 而且,她是公认的美女领导之一。 当“美女”一词滥用到成为“女性”的同义词时,洪青青可是货真价实的美女。 那脸蛋、那身段、那气质,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百分之百,男人爱慕、女人嫉妒。 一想到洪青青,江恨离的眼前就不禁浮现出一个细腰翘臀、面容精致、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女形象。 江恨离是有血有肉、血气方刚的男人,并不是无欲无求,不食人间烟火,对于洪青青,他也会胡思乱想。 当然,也就是想想而已。 坊间传闻,睡洪青青的人很牛逼。 他就是云川市市长曹春国! 每一个年纪轻轻就获得提拔重用的干部,都有这样那样的背景,没有例外。 洪青青不像黑寡妇程丽丽非常冷艳,浑身都透着一股春风化雨的亲和劲儿,没有架子,就像一个亲切的邻家大姐姐。 “洪部长,我向你报到!”江恨离在洪青青面前,毕恭毕敬。 “江恨离,是吧?”洪青青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是的,县纪委的江恨离。” 江恨离有些小激动,想不到洪青青还能叫出他的名字。 “龟山乡富源煤矿井下救援,你立了大功,省市县媒体都有报道,我印象深刻。” “谢谢洪部长夸奖!” 竹林镇青河河堤上。 洪青青看着越下越大的雨、越来越高的水位,眉头紧蹙。 “李书记,镇里的储备沙袋等抢险物资够不够?”洪青青问竹林镇党委书记李秋燕。 “够了!我们未雨绸缪,准备了必要的抢险物资。”李秋燕自信满满地说。 每个人都穿着雨衣。 雨点打在李秋燕的脸上,相当于卸掉了她脸上的妆容。 以前看过的李秋燕,虽然颜值一般,但由于涂脂抹粉,但看起来也有女人味。 毕竟,人靠衣裳,货靠装潢。 但卸妆之后,李秋燕的脸部原形毕露。 不仅皮肤粗糙,色素沉着,而且,脸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斑点。 想当年,她在学校班级里,就是一朵“斑花”。 关于李秋燕的举报线索并不少,但大多数集中在生活作风问题上。 其中就有一个竹林镇副镇长的妻子举报,说李秋燕霸占她的男人当“面首”,并提拔了她的男人。 但这封举报信没有提供充足的证据,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传闻,以及一些臆测性的话语。 比如,说李秋燕欲望强烈,除了大姨妈来了,每天都要和男人同房,下属中长得帅气的年轻人,都想方设法被她诱惑并霸占。 举报信还给李秋燕取了一个外号,叫“李则天”,意思是,李秋燕堪比古代的武则天。 举报是讲究证据的,特别是男女生活作风问题,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仅凭传闻和猜测,调查难度大。 当事人如果都不承认,怎么认定违纪? 洪青青又问:“防汛抢险工作有哪些困难?” 李秋燕说:“我们不怕困难,镇村干部二十四小时战斗在防汛抢险第一线。 现在有个问题,下游有块低洼地,住着二三十户人家,劝了多次,就是不肯搬。 青河河堤守得住倒没事,万一堤坝垮塌,后果不堪设想啊。” “人命关天,我们现在就去做他们思想工作!” 江恨离紧随洪青青左右。 他现在还不知道的是,正是这次同在竹林镇抗洪,他勇救意外落水的洪青青,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第39章 初战告捷 李桂兰眼前一黑,浑身发软,差点栽倒在地。 陈小晴眼疾手快扶住她,大声质问:“王建军!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建军拿手机拍照,脸上是近乎狰狞的冷笑:“意思?就是让你们看清楚,你们捧在手心里的好女儿、好姐姐,是怎么值夜班的!” 床上的中年男人慌忙抓过被子遮挡身体,陈小雪则缩在床角。 粉色的护士服、胸罩、内衣被扔得七零八落。 陈三江黑着脸,一言不发。 陈小曼赶紧将门关上。 这种丑事,传出去,可不好。 李桂兰将泼妇的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与科室主任厮打。 她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狗日的勾引我女儿!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一身肥肉,年龄足足可以当小雪爸爸,还想玩年轻女人! 穿得人模狗样当主任,背地里干的是猪狗不如的勾当! 我要去医院举报!让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滚出医院!” “大姐,好好说,我可以给你钱补偿!”科室主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谁要你的脏钱!你的脏钱都是病人送的红包!收取药商的回扣!老娘要让你身败名裂!” 李桂兰像发了疯似的,推搡殴打胖主任。 休息室条件简单。 旁边凳子上的热水瓶“哐当”一声摔落在地,热水湿了一地。 还好,没有人被烫。 王建军嘴里叼着烟,拿手机拍照。 作为陈小雪的丈夫,他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 王建军其实也有多个情人。 特别是前不久,又得到一个小情人。 小情人二十一岁,是县血浆站的采血小护士。 他是在义务献血时,认识小护士的。 但将小护士搞到手之后,发现她不简单。 她偷拍了视频照片,并由此相威胁,要求娶她。 小护士的颜值也高,但并不比陈小雪高,但贵在更年轻、更新鲜。 小护士逼得紧,王建军头大。 而且,小护士限定时间,让他离婚娶她。 否则,她就要去县纪委举报。 陈小雪与科室主任关系不清不明,王建军早有耳闻。 因为肾脏内科副主任是他同学,曾经暗示过他几次。 但这种事,关键要有证据,捉奸捉双,捉贼捉赃嘛。 于是,王建军让同学留意。 这个同学,现在是副主任,也希望找机会将主任拉下马,他就有机会取而代之,当上主任。 “妈,够了!别闹了!”陈小雪突然大声道,“这事是我自愿的,没人强迫我!” “小雪,你糊涂啊!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就和小曼一样! 建军年纪轻轻就是镇长,前途无量,你呢,却在外偷人!” “妈,你怎么就知道建军没有在外养小三?”陈小雪冷笑,“我有一次,看到他和别人发信息,还称呼别的女人老婆!” “胡说八道!”王建军辩解道,“你有证据吗?你将我捉奸在床吗?空口白牙谁不会说? 不像我,现在有你的视频照片!什么也别说了,明天民政局门口见!” 一说到离婚,李桂兰急了,哀求道:“建军,都是小雪不好! 原谅他这一次,好不好?我向你赔不是!” 一直寡言少语的陈三江也说:“建军,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给小雪一次机会吧。她年纪轻,一时糊涂。” 王建军离婚意志已决。 小护士逼得紧,不离婚不行啊。 正好这是一个绝妙的理由。 如果没有这个理由,要想与陈小雪离婚,几乎是不可能的。 别的不说,李桂兰这关就过不了! 他与陈小雪结婚几年,没有孩子。 不是他不想要孩子,而是陈小雪不想要,想多玩几天。 陈小雪不要孩子,却养了两只猫,还有一条狗。 王建军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明天离婚!不容商量!再不离婚,我都要成为绿巨人了!” 说着,王建军大踏步走了。 “建军!建军!有话好好说!”李桂兰大喊。 王建军就像没听见。 李桂兰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缩在床角的陈小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建军铁了心和你离婚,你说咋办?” “离婚就离婚!谁怕谁!只准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就得守着贞节牌坊?” 江恨离不想掺和这一家的事,正好周伟打电话,说王大富招了,他借口晚上办案,离开了。 江恨离先回家看望母亲,然后,去了县武警中队营地。 裴若兰受伤,调查组又加了几个业务骨干。 “周伟,李长明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精神状态很差,还在咬紧牙关坚持着,依我看,他的意志接近崩溃状态,就差达到一个临界点了!” “想不到李长明比王大富还能扛!” “李长明之所以扛着,就是指望叶青天救他。” “哼!神仙也救不了他!” 叶青天不是没救,不仅主动向程丽丽示好,还放下身段,亲自给江恨离打电话。 但江恨离嘴上说着一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废话糊弄他。 既然江恨离选择站队杜明远,那就只听杜明远的! 在青山县,杜明远代表正确的一方! “周伟,我们去见见李长明!” 讯问室。 李长明精神颓废,就像一只瘟鸡。 这也难怪。江恨离去年被徐国阳关了三天,状态也比李长明好不了多少。 “李长明,你是想抗拒到底吗?”江恨离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江恨离,你这是在打击报复!”李长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李长明,神仙也救不了你!叶青天让我转告你,正视现实,坦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不可能!”李长明忽然咆哮起来,“他是我的连襟,不会不管我的!” “李长明,坦白可以从宽,检举揭发他人,有重大立功表现,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我不会乱咬人的!乱咬人的都死得快!” “李长明,再过十分钟,我们将要对你再一次正式讯问!你现在静一静,梳理一下,都收了哪些人的钱财?包养了多少情人?” 江恨离这次再也不怕李长明不交代! 因为外围调查工作做得很出色。比如,郎燕的供述。 还有,王大富也招了。 十分钟后,讯问正式开始。 江恨离亲自讯问。 周伟和陈敬参加。 “李长明,我们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江恨离望向陈敬,“先放一段录像!” 大屏幕开始播放录像。 李长明眼睛死死盯着,神色高度紧张。 录像播放的正是王大富交代问题的关键部分。 李长明面如死灰。 接着,江恨离又出示从郎燕那里获得的李长明与郎燕及儿子的合影。 “李长明,郎燕已经交代了一切。而且,你侄子李大宝也如实交代!” 李长明自知大势已去,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我交代……” 李长明精神意志彻底崩溃,不仅交代了调查组所掌握到的,还交代了很多没掌握的。 甚至,一些不太重要的小事,也都交代。 比如,收到某人两只老母鸡;某年某月,去省城江州开会,晚上去洗头房做了大保健。 第38章 家丑外扬 看着美艳动人的陈小曼,江恨离怔了几秒钟。 当初他同意做上门女婿,除了严重缺钱,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陈小曼太美! “你要冲个澡吗?”陈小曼柔声问。 这么和声细语的,放在以前,只能在江恨离的梦中出现。 “嗯。” 卧室里没有洗浴间。 洗浴间在外面,共用洗浴间。 走出卧室,江恨离看见陈小晴也抱着衣服去洗浴间。 “你先洗吧。”江恨离谦让道。 陈小晴凑近他的耳畔,脸上带着坏笑,轻声道:“要不,我们洗鸳鸯浴?” 这个丫头片子,竟然敢调戏人! 但江恨离知道,陈小晴虽然性格外向活泼,却绝不是轻浮之人。 江恨离故意道:“好呀。” 陈小晴俏脸一红,抱着衣服,转身就跑进洗浴间。 江恨离望着她的背影失笑,这丫头,明明是自己先开的玩笑,反倒先羞成了这样。 冲澡之后,江恨离进了卧室。 陈小曼看来心情不错,正靠在床上看书。 “什么书呢?”江恨离随口问道。 若是在以前,江恨离绝不会问,即使问了,陈小曼也绝不会理他。 但今晚,陈小曼将书的封面展示给江恨离看,语气柔和:“是《主持人语言表达技巧》,县电视台遴选主持人,没有笔试,只有面试。 很多人都说面试不公平,你说呢?” “面试的确有猫腻,有人情分,但主持人不仅要接受面试官的考验,还要接受观众的检验。 如果综合素质太差,就算成为主持人,也迟早会被观众抛弃。 相信电视台不会让一个综合素质很差的人上镜,那无疑是砸自家招牌。 我也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 陈小曼嫣然一笑:“谢谢你的鼓励。我会很努力的。” 这是江恨离第一次看到陈小曼笑。 以前,陈小曼对他冷若冰霜,即使那种敷衍的、客套的笑,都不曾有过。 但现在,她的嫣然一笑是从眼底漾开的、带着暖意的笑。 “你能不能即兴出一两个题目,考考我?听人说,模拟面试效果很好。” 陈小曼下了床,站在卧室中间,手里拿着一个话筒。 “那就先来个民生新闻播报吧。”江恨离想了想,“比如,南苑小区最近加装了健身器材,居民反响热烈。” 陈小曼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举起话筒,声音清晰明亮:“各位观众晚上好! 现在我们来到青山县南苑小区。大家可以看到,我身后这组崭新的健身器材刚刚安装完毕,几位大爷大妈正在试用……” “怎么样?”陈小曼放下话筒,脸颊微微泛红,带着点期待地望着江恨离。 “很好!语速不快不慢,吐字清晰。”江恨离话锋一转,“如果加些肢体语言,就更好了。 比如,说到大爷大妈试用器材时,你可以侧过身,右手轻轻一扬,像是在邀请观众看那边的热闹,眼神里再带点笑意,就更有感染力了。” 江恨离边说边起身示范,动作不算标准,却透着一股自然的真诚,“民生新闻嘛,接地气比端着架子好。” “想不到你蛮厉害的嘛。”陈小曼又是盈盈一笑。 她有样学样,的确,效果比没有肢体动作时,更有感染力、亲和力。 江恨离说:“再来个随机应变的题目,主持人最考验这个。” “好呀。” “假设你正在直播报道县里举办的龙舟比赛,突然有艘龙舟翻了,队员们都掉进水里,现场有点混乱。 这种时候,你该怎么说?” 陈小曼略微思考了几秒钟,再次举起话筒,声音沉稳,毫不慌乱:“各位观众,请大家先别担心。 现在我们看到三号龙舟确实发生了意外,但大家能注意到,落水的队员们都穿着醒目的橙色救生衣。 岸边的救生队已经第一时间划着橡皮艇赶去救援,看来,他们训练有素,有很强的安全意识……” 陈小曼说了很多,语言流畅,逻辑清晰,既没回避意外,又稳住了现场情绪。 江恨离由衷赞叹:“这反应速度,比台里很多老主持人都稳。” “谢谢夸奖!”陈小曼伸了一个懒腰,重又靠在床头,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你也上床吧。” 江恨离分明看见,她的脸上满是娇羞。 “我睡床的那一头吗?”江恨离有些慌乱地问。 “随便。”陈小曼轻咬嘴唇,吐出两个字。 江恨离爬上床,虽然和陈小曼同在一头,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两人一时陷入尴尬。 卧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恨离能够闻到陈小曼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听到她粗重的呼吸。 这时候,有人敲门,是李桂兰的声音。 “小曼,恨离,快起来!小雪怎么突然昏厥了?” 陈小曼慌忙起床。 门外,站着失魂落魄的李桂兰和陈小晴。 “妈,小雪身体好得很,怎么突然昏厥?”陈小曼大惊失色。 李桂兰泪水都涌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刚才建军打电话给我,让我们快来! 说小雪在值班室突发昏厥!现在还昏迷不醒!” “走!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出了别墅。 陈三江已经发动汽车。 李桂兰上了副驾驶座。 后排座,陈小曼和陈小晴将江恨离挤在中间。 陈小曼睡衣都没脱,外面披了件风衣。 晚宴结束,陈小雪和王建军就走了。 因为陈小雪是县医院护士,说晚上值夜班。 李桂兰给王建军打电话:“小雪醒了吗?有没有送去抢救?” 王建军说:“突发昏厥,可能是劳累过度,可能是低血糖,也可能是突发癫痫。 等会就好了。我们在住院部八楼,805室。” 805室是护士休息室。 几个人快速上了楼。 王建军在廊道里徘徊,嘴上叼着一根烟。 看他悠闲自在的模样,江恨离感觉很不对劲。 而且,就他一个人。 这又不是急诊室门口,而是在宿舍门口。 李桂兰问:“建军,小雪呢?” “她在宿舍里面。”王建军冷笑,“她快活得晕死了。” 江恨离顿时明白了。 王建军将陈家人骗来,目的就是让他们亲眼见证,陈小雪是一个什么货色! 砰。 王建军突然狠狠地踹了一脚,木门被踹开。 “啊!”床上的陈小雪发出一声惊呼声。 李桂兰眼睛瞪得大大的。 床上,除了惊慌失措的陈小雪,还有一个一丝不挂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李桂兰认识,是陈小雪所在的肾脏内科主任,县医院数一数二的肾脏病方面的专家。 第37章 同床睡觉 换完被套,李桂兰说:“小曼,你和恨离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哪能分床睡? 我还指望早抱孙子,分床睡十年八年,也没孙子抱! 那张折叠床,我已经扔进小区内的垃圾堆了!今晚,恨离就睡这张床!” 陈小曼脸上现出几片酡红,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江恨离一眼,见江恨离态度淡定。 李桂兰把剪刀塞进围裙口袋,望着江恨离,“恨离,你是男人,得主动点。洗洗睡吧。” 说着,李桂兰拉着陈小晴,走出卧室,并随手将房门给关上了。 江恨离不是第一次和陈小曼同处一室,但今晚,有着别样的心境。 他知道,杨昆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让陈小曼死心! 陈小曼正处在感情空窗期。 两人还是像以前那样,彼此不说话。 新婚之夜,江恨离想找陈小曼说话,并试图和她亲热,没想到,她却厉声呵斥,约法三章,还煞有介事地亮出那把剪刀。 以后,在屈指可数的几次同处一室时,陈小曼都会故意亮出剪刀,并威胁江恨离,说只要摸她一下,她就要剪掉他的三寸猪肠子。 “我们再过一个月,契约就到期了吧?”陈小曼率先打破沉默。 “是的。”江恨离不知道说什么好。 “到期后打算怎么办?”陈小曼忽然问。 “你说呢?”江恨离反问。 “我也不知道。”陈小曼幽幽说道。 过了会,陈小曼说:“妈妈说了,今晚你可以睡床。” “其实,我现在想回家陪妈妈。” “哦,你妈妈现在好些了吗?” “靠血液透析维持着吧。” “明天我可以去看看阿姨吗?” 江恨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小曼要去看他的养母? 然而,他没有听错。 “你妈妈还在医院吗?”陈小曼又问。 “不在。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 “什么小区呢?” “青山的贫民窟——南苑小区。” “南苑小区破旧了点,但很有烟火气。我不止一次去小区采访过。” 陈小曼可是《青山报》记者。 《青山报》是县报,不公开发行,内部报纸。 不过,上次江恨离听杜明远说,县里没有必要办报纸,浪费财政资金。 因为订阅《青山报》的几乎都是党政机关和国企,个人谁看这种报纸? “哦,你去南苑小区采访什么呢?” “《青山报》有个民生专栏,专门报道基层难题。 有一次,有居民投诉,小区没有物业,垃圾成堆却无人清理,我受报社指派,去小区采访。 登报后,问题妥善解决了。” “现在有没有一种风声,《青山报》可能要停刊?” “哦,听说了,我想应聘县电视台主持人,但竞争也很激烈。 王建军说帮我找人,但我没理他。” “为什么不理他?不想找关系走后门?” “他这个人,很讨人厌。”陈小曼抬头瞥了江恨离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她越来越觉得,江恨离是真的帅气。 这个男人,除了家贫,其实真没什么缺点。 能屈能伸,能文能武,心地善良,又是暖男。 比如,背负脚踝扭伤的女同事。 她越发后悔,怎么就错过这么好的男人,却像一根筋似的恋上杨昆?被杨昆那张还算俊俏的小白脸和能哄会骗的嘴弄得神魂颠倒? 陈小晴讨厌王建军,是因为王建军骚扰过她,陈小曼讨厌王建军,难道也是如此? 江恨离故意问:“是吗?” 陈小曼愤愤地说了一句:“他就是个流氓!如果能够升官的都是这种流氓,那青山县就完蛋了!” 江恨离故作惊讶:“哦,我领教他的傲慢和谄媚,却不知道他是个流氓!” “小晴和我说过,王建军借着酒劲,骚扰过她。 王建军也骚扰过我,也是假装醉酒后。 我严厉警告,如果有第二次,就和小雪及爸爸妈妈说,他就求饶,说酒喝多了脑子不听使唤。 哪怕我去不了电视台,也不会去找他!” 王建军这家伙,应该是骚扰女性的惯犯,要不然,不会如此胆大! 江恨离有一种预感,反腐的利刃,迟早会扎向王建军! 陈小晴发了条信息:江哥,二姐和我说了,她和杨昆彻底结束了,你的机会来了。 江恨离回复了两个字:随缘。 陈小晴又发来信息:争取今晚将二姐拿下! 江恨离哭笑不得。 “我去洗个澡啊。”陈小曼起身,“要不,你去小晴那里坐会?” 陈小晴的卧室就在隔壁。 见江恨离来了,陈小晴感到诧异:“江哥,被二姐赶出来了?” “她在洗澡。” 陈小晴扑哧一笑:“要是我,就厚着脸皮,和她来个鸳鸯浴。” 江恨离含笑不语。 “江哥,二姐正处于感情空窗期,昨天晚上,她打电话找我倾诉,都哭了。 对于二姐,我是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杨昆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要是我,一定会选择你! 我早就说过,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这才几天?她就后悔了!” 陈小晴性格大大咧咧,说话有时候口无遮拦。 忽然,她神秘兮兮地说:“江哥,告诉你啊,二姐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我特意问过二姐,有没有和杨昆上过床?她说绝对没有。 二姐其实是个很传统的女孩,反对婚前性行为。” 陈小晴话锋一转,“江哥,你和我二姐已结婚,是合法夫妻,因此,今晚你就可以拿下她!” 说着,陈小晴咯咯笑出声来:“妈妈说了,我二姐要是不愿意,你可以用强。 你说,我妈是多么迫不及待想抱孙子啊?” 陈家三姐妹,都是一等一的美女。 这更多的是遗传了李桂兰相貌上的优点。 虽然是半老徐娘,仍然可以看出,李桂兰年轻时是个美女。 江恨离转移话题:“大学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江哥,你也知道,我非常热爱我的专业——服装设计。 我打算毕业后,和同学们开一家服装设计公司……” 聊了一阵,陈小曼发来信息:我洗好了。 江恨离起身站起时,陈小晴脸上现出一丝坏笑:“张爱玲说了,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是什么来着?” 江恨离笑道:“小晴,这话可是你说的,上次王建军问你,你斥责他是流氓。” 陈小晴嘻嘻笑道:“他是他,你是你。” 陈小曼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真丝睡裙,胸口露出白花花的一片。 裙摆很短,露出白皙匀称的腿。 这是一个身材、脸蛋极美的女孩,也第一次向江恨离展示出她性感、妩媚的一面。 以前,偶尔的几次同处一室,陈小曼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似乎是哪怕露出大腿,都会被江恨离占了便宜。 第36章 反向激励 李桂兰软硬兼施,江恨离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赴宴。 如果不赴宴,李桂兰这种女人真的有可能去县纪委、县委县政府去闹。 他太了解李桂兰! 法律上可不承认什么契约夫妻,只要是男女双方自愿领取了结婚证,就是合法夫妻,就受法律保护。 江恨离背负裴若兰,确有原因,但如果李桂兰真的去闹事,那就是黄泥巴进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以讹传讹,传到最后,裴若兰都会成为他的情人! 等江恨离到达陈家餐厅时,众人已围坐在餐桌前。 十几个人,都是陈家至亲。 明天是周末。 陈小晴刚刚才赶回来,参加奶奶的八十岁生日寿宴。 见江恨离来了,王建军起身站起:“二妹夫,大家都在等你呢。” 说着,王建军将江恨离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脸上堆着笑:“二妹夫,你现在可是杜书记的身边红人,全县最年轻的正科级干部,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江恨离心中冷笑,王建军这副热络模样,和以前鼻孔朝天、一脸鄙夷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 江恨离不冷不热地说:“王镇长客气了!都是为县里做事,谈不上什么红人不红人。” 王建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打哈哈:“是是是,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 李桂兰向亲戚们炫耀道:“我二女婿才二十五岁,就是正科。 我闺蜜说了,哪怕是在省直单位,二十五岁的正科都非常罕见!” 接下来,就是亲戚们的羡慕的目光和吹捧的话语。 酒菜上桌。 王建军不止一次主动向江恨离敬酒。 “二妹夫,听说龟山乡党委书记李长明被查了?”王建军在探听口风。 李长明被“双规”,之前处于保密状态,现在虽然没有正式官宣,却也是公开的秘密。 “是吗?王镇长不会和李长明有什么利益纠葛吧?”江恨离不咸不淡地说。 “没有,没有。”王建军讪笑道,“就是随便问问罢了。 二妹夫,我俩可是正儿八经的连襟关系,以后,别叫我王镇长,叫生疏了,叫我大姐夫,多亲切啊!” 李桂兰在一旁附和道:“对对对,建军的提议很好,在外面可以叫职务,在家里呢,就不要你叫我镇长我叫你书记了!” 八十岁的奶奶,以前也看不起江恨离,因为他家穷,又被发落到穷乡僻壤。 在她看来,这就是评书上说的“流放边疆”。 但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的江恨离,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当然,陈家人都不知道,江恨离是京城顾家的后代! 顾家,那可是京城响当当的名门望族! 江恨离的亲生父亲顾书离更是江中省三把手! 关键是,顾书离刚满五十岁,前途无量! 要是知道,那还不知道如何稀罕江恨离! 奶奶八十大寿,江恨离无论如何也要敬酒祝寿。 奶奶面容慈祥:“恨离,你和小曼结婚也快一年了,是不是该考虑要个孩子了?我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李桂兰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是啊,我也想早抱孙子了。” 江恨离瞥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陈小曼。 她少了往日的冷艳,却多了几分羞涩。 李桂兰又将目光投向陈小雪:“小雪,你比小曼大,也可以考虑生孩子了!不要一天到晚就想着玩!” 陈小雪嬉笑道:“妈,我生的孩子是外孙,小曼生的孩子才是孙子。 刚才你说想早抱孙子,没说早抱外孙子。” 陈小雪这是暗示江恨离上门女婿的身份。 李桂兰乐呵呵笑道:“死丫头片子,不管外孙孙子,都是宝贝。” 晚宴结束,亲戚们陆续离开。 王建军和陈小雪也走了。 江恨离正要离开,却被李桂兰拦住:“恨离,你要走?去哪?这里才是你的家!” 江恨离正要开口,陈小晴走了过来,轻声说:“江哥,不走了吧!等下和你说个事。” 陈三江背着手,走来了:“恨离,什么一年之约!扯淡!你和小曼就是合法夫妻!” 李桂兰接过话茬:“就是!上次我就咨询了律师,说这种契约违背公序良俗,法律不认可! 法律认可的是盖着钢印的红本本!” 李桂兰的目光在寻找陈小曼,自言自语:“小曼去哪了?我最近才知道,小曼不让你上床睡,让你睡折叠床?是不是? 她做得太过分了!下午,我已将折叠床扔到垃圾堆了! 恨离,今晚你就上床!小曼一个女人家,你还制服不了?” 江恨离哭笑不得。 李桂兰这是暗示他可以用强吗? 陈小晴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陈三江也说:“这个小曼,简直是胡闹!不让丈夫上床,那还叫夫妻吗? 恨离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要能力有能力,哪一点配不上她? 桂兰,你现在就去和她谈谈!打开天窗说亮话!” 李桂兰风风火火地上楼。 江恨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陈三江拍了拍江恨离的肩膀,语气和蔼可亲,“恨离,我们家过去对你要求苛刻了点,但那是反向激励你成长成才。 你是我的女婿,作为长辈,我当然希望你有出息。 现在看来,我们家的反向激励奏效了。” 听了陈三江这番话,江恨离胃里泛酸,过去那些嘲讽、责骂、侮辱言犹在耳! 如今,他成了正科级干部,这些都成了“反向激励”? 真是莫大的笑话! 李桂兰噔噔噔跑下楼,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搞定!小曼就是脸皮薄,我说了她几句,这会子正害羞呢。” 她不由分说,拽着江恨离往楼梯走,“走,我带你去房间,当面交代小曼!” 陈小晴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上楼。 江恨离被李桂兰半拽半拉着上了楼。 陈小曼正在卧室里黯然神伤。 刚才妈妈上来数落她,不与江恨离同房,若是搁以前,她会坚决顶回去。 但今晚,她的心境完全不同。 因为那个小白脸杨昆,已在她的心中彻底死去! 就像小晴有一次和她说的,总有一天,会发现江恨离不是敝屣,而是珍宝! 的确,别的不说,就是长相,江恨离不仅帅气,而且硬朗、有型,哪是说话都娘娘腔的小白脸杨昆所能比? 然而,她这两年被猪油蒙了心,一门心思扑在杨昆身上。 李桂兰朝江恨离努努嘴,示意他陪伴陈小曼,她则取下陈小曼床上的被套,换新被套。 在换枕头套时,她忽然发现一把剪刀,愣了愣,问陈小曼:“你放把剪刀在枕头底下干嘛?” “没什么,就是上次裁剪裤脚边,随手放在枕头底下,忘了拿。你拿走吧。” 陈小晴在一旁偷笑,她知道陈小曼藏剪刀的真实用意,绝不是裁剪裤脚边,而是阉割! 但现在,陈小曼已经让妈妈拿走剪刀。 第35章 勾搭女孩? 江恨离不想过去,于是道:“我今天很忙,不过去了。” “很忙?什么事比奶奶八十大寿还重要啊?”李桂兰提高声调,带着惯有的强势,“小曼昨天就跟你说了吧?再忙也要过来!” “阿姨,我是真在忙工作。”江恨离目光扫过郎燕惊慌的脸,“纪委这边有案子要办,走不开。就这样吧。” 说完,不等李桂兰再啰嗦,直接挂了电话。 他将手机揣回口袋,转头看向郎燕,“是在这里做笔录,还是带走? 按照规定,我们有权留置你,但考虑到你孩子年幼,可以在这里讯问。”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一看,还是李桂兰打来的,江恨离直接选择无视! 郎燕不说话,可以看出,她的内心深处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终于,她开口说话:“领导,我是李长明的情人,钱也是李大宝转给我的。 但李长明说,这些钱是做生意赚的,说他在李大宝的公司里有股份……” 郎燕顿了顿,紧张地问:“这套别墅不会被没收吧?我没工作,没收入来源,以后怎么生活啊?” “法律有明确规定,”江恨离声音平和,“如果房产确属违纪所得,会依法没收。 但主动配合调查、退缴赃款,可以从轻处理。” 他顿了顿,抬手指向卧室方向,“你现在隐瞒的每一句话,最后都可能变成扎向孩子的刺。” “我知道的都会说,李长明真的被抓了?”郎燕不相信地问。 “你现在可以给他打电话,看有没有人接?” 郎燕真的拨打李长明电话,提示手机已关机。 江恨离翻出手机相册,李长明在讯问室接受讯问时的照片,出示给郎燕看:“不要抱侥幸心理!现在救你和孩子的只有你自己!” 郎燕的心理防线完全崩溃,开始交代问题。 签字画押后,江恨离等人离开郎燕的别墅。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可能是走得急,也可能是不注意,裴若兰在下台阶时,不慎崴了脚。 “疼!”裴若兰咬着嘴唇,“脚踝好像扭断了似的。” 龚天宝蹲下身查看,刚碰到她脚踝外侧,裴若兰就疼得受不了。 “肿起来了,恐怕是韧带伤了,得送到医院看看。” 裴若兰试着走了一步,但疼痛难忍。 江恨离试探着说:“小裴,我们车子在别墅外,我背你上车吧!不能再走路,越走路,会越疼!” 龚天宝附和道:“这是一个好主意。” 江恨离蹲下身子,裴若兰略微犹豫了一下,趴在他的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江恨离高大帅气,背部宽阔结实,散发出好闻的男人气息。 裴若兰芳心大乱,脸颊泛起片片桃红。 然而,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了两个女人。 正是李桂兰和陈小曼! 李桂兰手里拎着卤菜,陈小曼则提着一个蛋糕盒。 “江恨离!”李桂兰大声道,“我看你是故意躲着不去给奶奶祝寿! 背着个年轻姑娘在别墅区转悠,这就是你说的办案?” 江恨离冷静解释:“我的同事在办案过程中崴了脚,我背她去别墅外的车子里。” “你是有妇之夫,和女孩勾勾搭搭,成何体统!”李桂兰非常生气。 “妈!能不能少说几句!”陈小曼埋怨道。 “小曼,你就是心善!自己的老公和别的女孩搂搂抱抱,你还帮着说话!”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恨离……” 陈小曼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意思浅显易懂。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们是在民政局登记过、有红本子的合法夫妻!” “妈,你是想让整个西山别墅都知道吗?”陈小曼环顾四周,有人朝这边走来。 李桂兰气呼呼地说:“我让他参加奶奶八十岁生日晚宴,他借口很忙!原来是忙着勾搭别的女孩!” 裴若兰红着脸说:“阿姨,你错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的脚下楼梯时不小心崴伤了!” 她又对江恨离说:“江书记,放我下来吧!” “小裴,走路只会加重伤痛!没人能管得了我!” 江恨离语气坚定,根本无视李桂兰的暴怒! 他双臂微微一收,将裴若兰托得更稳些,迈开长腿径直往前走。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是对李桂兰的无声反抗! 李桂兰被这股不容置喙的气势镇住了,一时竟忘了追上去。 直到江恨离走出几米远,她才猛地回过神,往前追了几步想阻拦,却被陈小曼一把拉住。 “妈,能不能别再闹了?!”陈小曼的声音带着急意。 李桂兰对着江恨离的背影,大声道:“江恨离!你个混小子!你晚上过来吃饭,这事就算了! 否则,我就去县纪委、县委县政府闹!你是有老婆的人,还勾搭别的女孩,不知羞耻吗?” 江恨离充耳不闻。 “对、对不起啊,江书记,让你丈母娘产生误会了!”裴若兰的声音细若蚊吟,“都怪我不小心……” “小裴,不关你的事。” 裴若兰个子不高,胸部却很丰满,紧贴着江恨离的背部,温暖舒服的触感透过衬衫传来。 龚天宝笑道:“江书记,你丈母娘蛮凶的嘛。” 江恨离冷声道:“什么丈母娘?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再过一个月,游戏结束!” 裴若兰不解地问:“江书记,我好像没有听懂。” 江恨离淡淡地说:“我是有名无实的上门女婿,所谓结婚,只是为期一年的契约罢了。” “还有契约夫妻?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不懂。” “一难难尽。” 到了车子附近。 江恨离改背为抱,将裴若兰抱上车。 裴若兰并不重,不到一百斤。 她的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或许这就是体香。 经过检查,裴若兰不是韧带拉伤,而是外踝轻微骨裂,并不严重,一周就可好转。 裴若兰就是青山县城人,她的妈妈来后,江恨离就离开医院。 李桂兰再一次打来电话。 江恨离犹豫再三,还是接了。 他预料中的暴风骤雨般的责骂没听到,却听到李桂兰特别柔和的声音。 “恨离,刚才是妈不对,说话冲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李桂兰的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小心翼翼,“不管如何,你现在还是陈家的女婿。 上次我就说了,我们都支持你和小曼在一起。 过来吧,大家都在等你开饭呢。” 第34章 西山别墅 陈小曼主动发问候信息,这在以前,想都不要想。 但时过境迁,陈小曼的精神支柱已轰然倒塌,砸得她头破血流。 江恨离删删改改,回复:刚结束,躺床上,怎么还不睡觉? 陈小曼回复:睡不着。明天我奶奶八十岁生日,你能过来参加生日晚宴吗? 江恨离回复:以前,你爸爸妈妈不知道我俩的真实关系,现在,也用不着再演戏了吧? 陈小曼回复:你不来,爸爸妈妈肯定会打电话让你来。 江恨离心中冷笑,一想到陈家的势利,他的胸中就烦躁郁闷,回复:是因为我也升正科,有出息了?以前,我在你们陈家连条狗都不如! 过了许久,陈小曼才回复信息,只有一个字:唉! …… 江恨离通过龚天宝,很快就了解郎燕的个人基本情况。 郎燕二十四岁,有一个两岁的儿子,未婚生子,住在西山别墅。 郎燕初中学历,长相漂亮,以前在青山宾馆做服务员。 这个郎燕,很有可能就是李长明的情人! 对于李长明的家庭情况,江恨离因为与他共事过,或多或少了解一些。 李长明出身农村,家庭贫困,他的岳父是农民,但不是普通农民,和朋友承包了一处一千多亩的水面,属于农村先富起来的那一群人。 李长明的老婆没有兄弟,姐妹三个,她是老大,三个都是美女。 老二嫁给了一个小老板,老三就是叶青天现在的妻子。 李长明老婆长相漂亮,但脾气暴躁,为人强势。 两人感情并不好。 老婆生了一个女儿。由于计划生育,不能再生育。 江恨离猜测:李长明可能受父母亲重男轻女的影响,加之与妻子感情不和,找了情人郎燕,生下儿子,家外有家。 在龚天宝陪同下,江恨离和裴若兰一起去西山别墅,当面会会郎燕。 对于西山别墅,江恨离去过不下十几次。 因为陈小曼家就在西山别墅。 西山别墅得名,是因为位于西山脚下。 西山是青山城区一座小山。 西山别墅依山傍水,是青山县的富人区。 让江恨离意外的是,郎燕的别墅就在陈家别墅的斜对面。 今天,是陈小曼奶奶八十岁生日,江恨离本来不打算去,但如果和陈家人打照面,会不会尴尬? 三层独栋别墅立在晚春春光里,爬山虎正沿墙往上爬。院里几株樱花开得正艳。 龚天宝摁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 女人的衣着打扮像是农村人。 或许,她就是郎燕的妈妈。 “请问你找哪位?”中年女人警惕地望着龚天宝等人。 龚天宝亮出证件:“我们是辖区派出所的,找郎燕了解些情况。” 中年女人脸色大变,往后缩了缩:“燕燕不在家……” 话音未落,屋里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紧接着一个女声问:“妈,谁啊?”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龚天宝一眼就认出她是郎燕。 郎燕穿着碎花连衣裙,脸蛋姣好,皮肤白皙,身材匀称,一点都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倒像是一个在校大学生。 龚天宝将警官证出示给郎燕看:“郎女士,我们按照规定,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支持配合。” 郎燕神色紧张,将孩子抱到中年女人怀里:“妈妈,你带小轩玩会。” 小男孩突然哇哇哭了起来,不知是不舍得离开妈妈的怀抱,还是受了惊吓。 江恨离早有准备,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橙黄色的玩具挖掘机。 挖掘机的铲斗能灵活升降,轮胎上还印着卡通纹路。 江恨离蹲下身,把挖掘机往小男孩面前推了推:“宝宝,你看这个能挖沙子呢。” 小轩顿时不哭了,从外婆怀里挣扎着要下来,玩挖掘机。 裴若兰打心底佩服江恨离的心细。 竟然还准备了一个小玩具。 “进屋说吧。”郎燕侧身让开路。 客厅的布置算不上奢华,却处处透着温馨。 江恨离环顾客厅布局,突然,看到电视柜一侧有张合影。 正是李长明、郎燕和小轩的合影! 背景是外省的一个著名景区。 江恨离不动声色,心中大喜。 “你们找我有事吗?”郎燕神色紧张。 龚天宝问:“郎女士,我们查询信息,没有发现你有婚姻登记,却怎么有孩子?” “我,我……”郎燕支支吾吾许久,忽然灵机一动,“我和孩子爸爸按照农村习俗办了婚礼,但没有领取结婚证,我们打算下个月办理结婚证。” “郎女士,我是县纪委的。”江恨离亮出工作证,又指了指身边的裴若兰,“这位是我的同事,也是县纪委的。” 裴若兰也亮出工作证。 郎燕神色越发紧张,身子斗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毕竟不是官场老油条李长明。 李长明还接受过模拟讯问,有反调查经验。 江恨离走到电视柜前,将照片拿在手中,故意问:“郎女士,这位男士是你的同居男友吗?” 郎燕大惊失色,突然伸手去抢:“这是我的私事!你们无权过问!” 江恨离早有防备,躲过抢夺,语气严厉:“郎燕,我们按照规定调查案件,涉及的人员和线索都必须核实!” 郎燕被江恨离的话语和气势镇住了,手停在半空。 江恨离舒缓了语气:“郎燕,经查询,这套别墅房产证在你名下。 但我们同时了解到,你三年前就从青山宾馆辞职,现在是全职妈妈。 而你父母亲又家在农村,经济并不宽裕。别墅款是怎么来的?” “是,是我买彩票中的。”郎燕语无伦次。 “郎燕,彩票中大奖,彩票中心都有登记,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彩票中心查询你的中奖记录?” 郎燕不说话了。 江恨离乘胜追击:“你的同居男友,就是龟山乡党委书记李长明! 因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他已经被‘双规’! 他已经交代,你是他的情人,并且为了他生了一个儿子。别墅款都是他给的!” “不,不是,他没有给钱。”郎燕有气无力地辩解。 “对!不是他直接给的!富源煤矿老板王大富每个月转六十万元给李长明的侄子李大宝,李大宝再将钱转到你的银行卡上! 李长明都交代了,你还百般狡辩!” 郎燕的嘴唇翕动着,像脱水的鱼儿一样发不出声音。 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李长明倒台,对她将是致命打击,不仅意味着失去经济来源,这套别墅恐怕也要被充公。 幸福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江恨离这几个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江恨离语气变得柔和起来:“郎燕,你如果不配合调查,很可能构成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 李长明坐牢已成定局,你忍心看这么小的孩子又失去母爱? 我们现在找你谈话,是给你机会。 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不把握住,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江恨离话音刚落,丈母娘李桂兰打来电话,语气特别亲切:“恨离,小曼和你说过了吗? 今天是奶奶八十岁生日,家里准备了晚宴,你什么时候过来呀?” 第33章 是傻白甜 江恨离心中苦笑,虽然在法律上是夫妻,但实际上,只是一场交易。 哪有丈夫陪妻子来捉奸?而被捉的是妻子的男友? 江恨离犹豫了一会,说道:“天宝,先去西山别墅,再送我去县武警中队营区。” 他怕陈小曼承受不了沉重打击走极端,想想还是送她回家。 “晚上不陪老婆?”龚天宝嬉笑着问。 江恨离没有说话。 再过个把月,他和陈小曼的一年之约就要到期了。 势利的陈家,他想远离! 陈小曼像个木头人。 江恨离扶着她上了车后排座。 “我真的好傻!”陈小曼忽然开口,“你说我是不是傻白甜?” “放下就好了。不要再想不开心的事。” “唉,以前我是被猪油蒙了心。” 青山县城很小,从酒店到西山别墅也就几分钟车程。 “小曼,我不进去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陈小曼嗯了一声。 开车门时,她忽然问了一句:“你不进去吗?” 虽然只有简短几个字,却是史无前例的。 江恨离的心里有着不小的触动,他本可以不去武警中队营区。 然而,一想到陈家的势利,他就心如死灰,但又不想伤着陈小曼脆弱的心,解释道:“正在办案,晚上还要加班。” “好吧,也别太累着。” 陈小曼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问候,就像一阵暖流,温暖了江恨离被陈家寒意冰封的心。 他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车子向县武警中队营区驶去。 “恨离,你老婆主动向你示好,怎么不领情啊?”龚天宝突然冒了一句。 “什么老婆?为期一年的合约妻子罢了! 再过个把月,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对于江恨离和陈小曼的特殊关系,龚天宝略有耳闻。 “何必呢?陈小曼和杨昆已彻底分手,你完全有机会啊。 还有,更重要的是,陈小曼并没有与杨昆发生过关系。 这年头,这么传统的女孩不多了。 而且,你老婆那长相,说百里挑一都是谦虚,千里挑一!倾国倾城啊!你舍得拱手让人?” “天宝,你就别瞎操心了!”江恨离没好气地说。 车到县武警中队营区。 江恨离下了车。 周伟汇报:“江书记,李长明避重就轻,只交代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比如逢年过节收些烟酒之类的,对于关键问题,则闭口不谈。” 江恨离问:“有没有向他出示一些证据?” 周伟说:“没有,一开始我们只是让他自己交代。慢慢熬他。一旦他熬不住了,就会交代。” 江恨离眉头紧蹙:“李长明是老油条,又依仗有靠山,我们不出示部分证据,还以为只是吓唬他。 可以适时出示部分证据,但不全部出示,让他不清楚我们掌握了多少证据,还有多少牌没亮出来。 只要他心理防线崩溃,就会竹筒倒豆子,和盘托出。 周伟,你准备一下,我们稍后见见他。同时,让陈敬和赵立旺讯问王大富!” 周伟试探着说:“要不要对王大富施加些手段?” 江恨离略微犹豫了下,说:“你看着办,但不要留下印痕。” 周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关在讯问室,可不是来度假。 江恨离不禁想起,去年赵一楠猝死后,他被徐国阳关了三天三夜。 三天时间,已经是他能够扛住的极限。 虽然他身上没有伤痕,但那是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压迫,过程生不如死。 比如,他就被“烤全羊”。 凌晨一点。夜已深沉。 讯问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李长明耷拉着脑袋,见江恨离来了,冷笑道:“江书记这阵仗,是打算搞车轮战术?” 江恨离在李长明对面椅子上坐下,“老领导,我这是治病救人。 脓包破了才好得快,总捂着,只会烂到骨头里。 没有证据,你觉得我们会‘双规’你?” 李长明心虚,但色厉内荏,冷笑道:“证据?能有什么证据?莫须有的罪名罢了!” 江恨离朝周伟使了个眼色。 周伟煞有介事地拿出厚厚的一叠材料。 其实,很多材料并不是关于李长明的。 这是虚张声势,吓唬李长明。 江恨离故意道:“王大富已经招了!” “不可能!他没有这么脆弱!”李长明话刚出口,就感觉说漏嘴。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江恨离冷声问:“王大富交代,你在富源煤矿有干股,他每个月往你侄子的青山龙腾传媒公司转账六十万元……” 江恨离冷眼观察李长明的反应。 李长明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突然,他自作聪明地说:“那是煤矿支付给我侄子的广告费!” 江恨离早有准备,冷笑道:“这几年煤炭价格高企,供不应求,是卖方市场,哪需要打广告? 我也从来没看过富源煤矿的任何广告! 富源煤矿井口都没装安全警示灯,却要给广告公司一年七百多万? 而且,这些钱到账后,都转到一个叫郎燕的女人账户上。这郎燕和你是什么关系?” 李长明狡辩:“我不知道郎燕是谁,我也不认识郎燕。 就算王大富给我侄子公司转钱,我侄子给郎燕转钱,也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江恨离缓和了语气:“老领导,我这是给你一个坦白交代的机会,你再负隅顽抗,到时候恐怕神仙都救不了你! 指望叶县长?他恐怕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李长明不说话,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招供。 李长明和县纪委副书记徐国阳关系很好。 因为徐国阳是叶青天的心腹和马前卒。 徐国阳曾经亲自传授过一些套路,还教李长明,能扛着就先扛着,说不定就会被捞出,如果招供,以后翻供就难了。 徐国阳还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李长明以玩游戏为民,请徐国阳和他的心腹孙强,对他进行了一次模拟讯问。 徐国阳告诉他,讯问时都有讹诈的成分。 此刻,李长明判定,江恨离说王大富招供,事实上可能并非如此,因为彼此信息不对称。 任凭江恨离怎么问,李长明就是不说话,闭着眼睛装睡。 讯问是遭遇战、攻心战,有很多技巧。 适时出示一些证据,但又不会打出所有的牌。 江恨离和周伟退出讯问室。 “周伟,讯问难度比预料中的还大! 李长明反调查能力强,又指望叶青天救他,短期内恐怕不会招供! 我们不急着讯问,先耗死他,慢慢折磨他的意志。 同时,我们继续做好外围调查工作,比如调查郎燕的身份及与李长明的真实关系。 另外,进一步巩固龟山乡中心小学教学楼改扩建工程李长明涉嫌受贿的证据材料……” 江恨离晚上就睡在营区。 正要睡觉时,陈小曼发来一条信息:还在加班吗? 第32章 合法夫妻 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鬼混、说情话,陈小曼的心就像刀割般疼痛! 自己怎么这么傻?偏偏爱上这个浑身散发出恶臭味的渣男! 如果说,上次渣男在KTV猥亵他人,让她很伤心; 那么,这次渣男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她彻底死心! 让她欣慰的是,虽然渣男多次厚着脸皮要,但她就是没有将自己的贞操献给他。 因为她本质上是个很传统的女人。 渣男之前谈过几次恋爱,并始乱终弃,她不是不知晓,但还是被小鲜肉迷住,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 正是渣男有前科,才促使她坚守底线:不结婚不上床。 陈小曼一只手撑在墙上,就像大病一场,浑身疲软无力。 “进去吗?”江恨离轻声问。 陈小曼点点头。 江恨离低声对龚天宝说:“天宝,要不,你回去吧? 偷情不违法,如果他们咬着你滥用职权,就不好了。 但我不一样,因为从法律上说,我是小曼的丈夫。” 龚天宝想了想,说:“好吧,我下楼抽支烟,不走远,如果有情况,及时找我。” 江恨离拍了拍龚天宝的肩膀:“谢谢你,天宝。” “兄弟,别客气,不是你,我现在还是副所长呢。”龚天宝憨憨地笑了笑。 的确,没有江恨离的推荐,龚天宝这次不太可能提拔为副科级。 龚天宝走了。 “要拍照吗?”江恨离用商量的语气问。 “嗯。”陈小曼的手离开墙面,由于太过悲伤,人差点瘫软在地。 江恨离眼疾手快,将她搀扶起来。 陈小曼半个柔软芳香的身子就依偎在江恨离的怀里。 江恨离心中五味杂陈。 结婚快一年,这是两人最亲近的一次。 要不是杨昆出轨,他甚至连陈小曼的手都不能碰。 过了几分钟。 陈小曼脱离江恨离的身体,“进去吧。” 大床的吱吱呀呀声、李丹夸张的叫声以及靡靡之音,混杂在一起。 杨昆和李丹颠鸾倒凤,忘乎所以时,突然听到陈小曼绝望到骨子里的声音:“你俩真恶心!” “啊!”李丹发出一声惊呼。 江恨离拿手机对着这对狗男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 杨昆睁开眼,一看,是陈小曼! “小,小曼,你怎么来了?”杨昆结结巴巴地问。 陈小曼没有大哭大闹,因为她的心已死。 之所以决定进来,就是要和杨昆彻底摊牌:两人所有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全部结束! 李丹慌忙扯着被子盖在自己和杨昆身上。 江恨离看在眼里。 不得不说,李丹虽然已经四十四岁,身材却很好,又有成熟女人的魅力,怪不得让杨昆神魂颠倒。 杨昆是小鲜肉,皮肤白皙,有一张颇受欢迎的“奶狗”脸,不过,缺少阳刚之气,说话都娘娘腔。 “小曼,不要怪我,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你却始终不将身子给我,我也有生理需求啊!”杨昆倒打一耙,将责任推卸到陈小曼身上。 “生理需求?”陈小曼冷笑,“杨昆,你把无耻当借口的样子,真让人作呕!” 她往前逼近一步,音量提高,“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是传统女人,不接受婚前性行为! 你说尊重我的底线,现在用‘生理需求’为出轨开脱? 你这是需求吗?你这是畜生不如!” “我……”杨昆被堵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才辩解,“可是,谈了快两年,却不能上床,换哪个男人受得了?” “受不了可以分手!”陈小曼字字铿锵,“我不止一次说过,如果有更适合你的女人出现,我会安静地离开! 但你呢?用我的钱玩女人!这两年,我给了你少说也有三四十万吧? 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无耻的男人吗?” 杨昆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不是怕陈小曼和他分手,而是怕她要求还钱。 陈小曼指着李丹,声音像淬了冰:“还有你,你不是不知道我和杨昆的关系,却不顾廉耻,违背道德,与他鬼混!” 李丹恼羞成怒:“陈小曼,你少在这装清高! 你自己跟江恨离挂着夫妻名分,还霸占着杨昆,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陈小曼被怼得一时语塞。 过了会,她才没有底气地说:“你老公要是知道你的丑事,你猜他会不会将你扫地出门?” 李丹冷哼一声:“只准他在外沾花惹草,我就得守着贞节牌坊!我早就想和他离婚了!” 这地方,陈小曼一刻都不想多待! 这对龌龊男女,陈小曼一秒钟也不想再见到! 她抛下一句话:“杨昆,以前我瞎了眼,把鱼目当珍珠! 现在我看清了,你这颗烂珠子,谁爱捡谁捡!” 说着,她头也不抬地走了。 “吓死我了!”杨昆捂着胸口。 “你是不是男人啊?吓什么?你又不是她老公!她有什么权利干涉你的私生活?”李丹不屑地说。 “我是怕陈小曼找我还钱。你也知道,我差钱。”杨昆讪笑道。 “不就三四十万吗?只要将我哄我,以后我养你!” “丹,我们继续!” 杨昆翻身将李丹压在身下…… 走出酒店房间,走廊里灯光明亮,却照不亮陈小曼心里的黑暗。 她脚步踉跄,差点摔倒,江恨离赶紧扶住她。 陈小曼顺势靠在他的怀里,肩膀微微颤抖。 “想哭就哭出来吧。”江恨离柔声道。 陈小曼轻声涰泣。 哭声里,有委屈,有愤怒,有绝望,还有一种解脱。 这个冷艳的女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她就像一只蜗牛,坚硬的外壳下,包裹着一具柔软的躯体。 江恨离发现,自己并不了解陈小曼。 的确,虽然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但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而且,缺乏交流。 “哭够了,就往前走。”江恨离低声说,声音沉稳有力,“不值得为不值得的人伤心。” 陈小曼停止抽泣,“只是我觉得这两年像个傻子。” 江恨离没说话,掏出纸巾递给陈小曼。 陈小曼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 龚天宝没走,蹲在酒店门前一个角落抽烟。 看见江恨离扶着陈小曼出来,起身站起,迎了上来。 “什么情况?”龚天宝问。 “没情况。”江恨离不愿多说,多说一句,都是用刀割陈小曼受伤的心。 “我开车送你们回家吧。”龚天宝没有再问。 “送我们回家?”江恨离愣了愣。 “别忘了,你俩可是合法夫妻!”龚天宝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第31章 小曼落泪 结婚快一年,陈小曼打来的电话次数屈指可数。 想了想,江恨离还是躲到一边,摁下通话键。 “你可以帮我个忙吗?”陈小曼的话语中,不再强势,不再冷漠,而是多了几分哀求。 “什么忙?”江恨离不冷不热地问。 陈小曼似乎在啜泣,“陪我去青山大酒店。” 大晚上去酒店,容易让人遐想,但江恨离知道,陈小曼绝对不是要和他开房。 “有什么事?” “杨昆前女友给我发了条信息,说杨昆和别人在青山大酒店开房。” “那关你什么事?” “杨昆是我男友……” “那你找我干嘛?” “你是我法律上的丈夫。” 江恨离哭笑不得,“陈小曼,我也不说你有丈夫还要谈男友,因为我们是契约夫妻! 但是,新婚之夜约法三章,我可没答应帮你捉奸!” “我实在想不到还能找谁陪我去?你真要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当我没说。” 江恨离动了恻隐之心,说道:“好吧,我陪你去,就当是帮朋友的忙。” 电话那头,陈小曼沉默了一会,幽幽说道:“我们是朋友吗?” “普通朋友。”江恨离淡淡地说。 挂断电话。 江恨离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同情心泛滥? 讯问室。 讯问还没开始。 李长明被束缚在讯问椅子上,桌前摆了党章和纸笔。 先让李长明写自书材料。 但李长明挑衅似的在纸上写着一行字: 我没罪,你们在搞打击报复! 江恨离将组长周伟叫到一边:“指望李长明自己坦白,那是缘木求鱼! 李长明一定会负隅顽抗,指望叶青天救他。 你们要立即展开讯问!坚决打消他的侥幸心理和观望心态! 同时,调查还要继续。人手不够,我再派人增援! 一定要将案件办成铁案!” 安排妥当后,江恨离出了门。 在青山大酒店门口,江恨离见到了陈小曼。 四月的夜风还带着料峭寒意,二十四岁的陈小曼站在酒店旋转门旁的廊灯下,有着让人惊艳的美。 她穿了件鹅黄色的短款风衣,衣摆刚遮住臀部,露出浅蓝色的紧身牛仔裤,包裹着匀称修长的美腿。 她神色哀怨,脸上还挂着泪痕。 江恨离走到她的身边,闻到一阵淡淡的铃兰香。 “确定是在酒店吗?”江恨离问。 “应该是的,他前女友说亲眼看到了。”陈小曼声音很柔,从未有过的柔。 “杨昆前女友为什么不去抓?” “是前女友啊,再说,她有新男友。 她说杨昆和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进了酒店,是他开的房。” “哪个房间?” “不知道,她说只看到杨昆在前台开房。” “那怎么查?” “我也不知道,刚才问前台,前台不说,说是为了保护客人隐私。” 有困难找警察。 江恨离拨通龚天宝电话。 龚天宝随后就到了。 酒店客房经理认识龚天宝。 辖区派出所所长,酒店可不敢得罪。 龚天宝一本正经地对酒店客房经理说:“我们正在追查一个违法犯罪嫌疑人杨昆! 查询一下杨昆入住哪个房间?另外,调阅关于他进入酒店的监控视频!” 很快,前台查出,杨昆入住520房间。 前台小姑娘说:“领导,这位顾客询问,520房间和1314房间有没有人入住? 1314房间有人预订,520房间正好没有人预订,我们就为他安排了520房间。” “520……”陈小曼喃喃念着这个数字,脸色苍白,像是丢了魂魄。 520谐音“我爱你”,杨昆选这个房间,显然是别有用意。 上次,在KTV洗手间,杨昆猥亵他人,不仅挨揍,还被行政拘留几天,已经让陈小曼伤透了心。 才出来没几天,他又与中年女人开房,还特意选了具有特殊含义的520房间。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龚天宝还让监控室调阅视频。 视频显示,杨昆和一个成熟美女一道进了酒店。 开房时,杨昆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那美女站在酒店大厅。 随后,杨昆和那美女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电梯里,没有别人,杨昆就情不自禁搂抱美女,并亲吻。 然后,两人进了520房间。 看到这个女人,陈小曼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李丹! 李丹四十四岁,比陈小曼大了整整二十岁。 不过,李丹很会打扮,保养也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说她三十几岁,也没人不相信。 论辈分,李丹是长辈,和李桂兰是一个村的,算是李桂兰的堂妹。 李丹老家是青山县的,但一直在省会江州上班,是一家跨国公司的业务员,经常出国。 去年,陈小曼和李丹在江州吃过饭,杨昆也在。 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勾搭成奸? 确定了房间号,确定杨昆和李丹在一起,几个人一起上楼。 龚天宝还叫上服务员开门。 快到520门口,龚天宝吓唬服务员:“你打开门后,立即走人。 因为里面有违法犯罪嫌疑人,可能携带凶器,万一行凶,就不好了。” 龚天宝之所以吓唬服务员,是想让服务员趁早滚蛋。 他这次查找房间号,并让服务员开门,有以权谋私之嫌。 服务员拿着房卡,手有些发颤。 江恨离看在眼里,轻声道:“别紧张,开门就好,不会有事。” 服务员将房卡贴近门口,门开了,然后一溜烟跑了。 她怕房间里面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手里还有枪支。 龚天宝将门打开一道缝。 床上,白花花的两个人,就像八爪鱼缠绕在一起。 里面的一对有情人处于忘我状态,浑然不觉房门开了一道缝。 李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娇嗲:“你这小坏蛋,就不怕小曼知道?” “我只搂抱过小曼,还从来没有和她上床,她说结婚后才和我上床。不过,这次回来,我打算收了她。” “骗人!” “真的!我和小曼真的没有上过床! 丹姐,我也算阅女无数,但最有韵味、最有魅力、最具风情的女人就是你!” “那你娶我呀!” “结婚证就是一张纸,为什么要结婚?有多少结婚又离婚的?况且,你有老公啊!” “他呀,在外玩女人,早就对我身体没兴趣了! 你们男人都喜新厌旧!喜欢新鲜的!再美的女人,时间长了,都是左手摸右手!” 第30章 铁纪擒腐 县纪委临时成立的调查小组,在县武警中队营地秘密办公。 县武警中队中队长恰好是杜明远的初中同学。 江恨离听取调查调查小组汇报。 小组组长是第二纪检监察室副主任周伟,成员除了第一纪检监察室的陈敬外,还有派驻县直单位纪检监察组的两位同志,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赵立旺,一个是去年才考上公务员的裴若兰。 赵立旺是老纪检,性格耿直,眼里容不得沙子,这种人,往往在单位不受重视。 裴若兰毕业于审计学院,精通财会、审计。 裴若兰二十三岁,身高一米六,身材娇小,笑容甜美,精力充沛。 人不在多,在乎精。 经过一段时间的外围工作,调查小组取得重大突破。 江恨离兴奋地说:“同志们,短短几天就能挖出这么多实锤,我必须给你们记头功!” 他拿起裴若兰整理的资金流向图,红笔标注的转账记录像一条条锁链,“比如,这几笔转账记录,从建筑公司到李长明表弟的个人账户,再拆分到几个亲戚名下,最后汇总到李长明特定关系人的卡上,环环相扣,一目了然……” 江恨离忽然问:“有没有发现李长明和叶青天有利益输送?” 周伟说:“我们查了他们的银行账户,有经济往来。 但是,李长明和叶青天关系特殊,是连襟关系,正儿八经的亲戚。 因此,在没有取得更多证据前,很难断定李长明向叶青天进行了利益输送。” 江恨离点点头:“李长明在富源煤矿老板王大富有干股,这个调查有突破吗?” 周伟说:“我们查了煤矿及王大富个人的银行转账记录,没有发现直接转给李长明的记录。 不过发现一个可疑情况,王大富每个月都会固定向一个叫‘青山龙腾传媒公司’转账六十万元。 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正是李长明的侄子。” 江恨离眼睛一亮:“继续深挖这条线!” 周伟建议道:“江书记,到目前为止,我们至少在龟山乡中心小学教学楼工程上可以认定李长明涉嫌违法违纪,达到‘双规’的条件。 ‘双规’并不以查出全部问题为先决条件。 我的想法是,可以‘双规’李长明,然后再将调查由秘密转向公开。” 江恨离沉思片刻,说:“行,我稍后向程书记和杜书记汇报,等履行必要程序后,立刻‘双规’李长明! 你们都是纪检战线上的专家,我则是新兵,我先抛砖引玉谈点想法。 考虑到李长明与叶青天的特殊关系,最好秘密带走李长明,立即对其讯问;同时,调查王大富、富源煤矿财务人员以及李长明的侄子……” 周伟说:“江书记考虑得周全,我完全赞同。 李长明根基很深,一旦走漏风声,很可能串供甚至销毁证据。 我们要安排人手,对他的手机进行定位,争取今晚将他带走……” 江恨离补充道:“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我让公安配合行动。” 晚上九点多。 经过之前的跟踪和目前的手机定位信息,显示李长明在城郊结合部的一栋别墅里。 别墅所在地恰好属于龚天宝的城北派出所辖区。 龚天宝现在已是城北派出所所长。 龚天宝带了两个可靠的兄弟,全力配合江恨离抓人。 江恨离带着周伟、陈敬参加行动。 赵立旺年龄偏大、裴若兰是女孩子,没让他们参加。 这类行动,又不是抓捕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不需要很多人。 龚天宝说:“我来敲门,就说是派出所查户口的,光明正大地进去。 我们先进去,如果确定李长明在,你们再进去。” 江恨离轻声对周伟和陈敬说:“等会看到李长明,就立即将他控制起来。” 龚天宝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 “我是城北派出所的,上门登记常住人口。”龚天宝将警官证在女人面前晃了晃。 “这么晚了还查户口?”女人一脸狐疑。 “白天很多人不在家,只有晚上来。你是女主人吗?” “不是,我是别墅管家。” 可别小看别墅管家,很多有钱的民企老板,别墅管家其实就是他众多的情人之一。 龚天宝带着两个民警进了别墅。 一进客厅,就看到了王大富和李长明。 王大富在青山县,也算小有名气。 龚天宝和他有过一面之交。 至于李长明,有一次还和他吃过饭。 两人在客厅里商谈,龚天宝隐约听王大富说了一句“县纪委最近在查煤矿银行账户”。 “两位都在啊。”龚天宝不动声色地说。 “龚所长,你这阵仗,我害怕啊。”王大富皮笑肉不笑地说。 “不做亏心事,就不怕警察上门。”龚天宝给江恨离发了条信息,让他们进来。 江恨离和周伟、陈敬进屋时,李长明和王大富都大吃一惊。 江恨离可是县纪委副书记! 难道,他是来“双规”人的? 周伟和陈敬并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行动,快步上前,一人架住李长明的一只胳膊。 “你们想干什么?”李长明拼命反抗,就像要抓他杀头似的。 “李长明,我宣布组织决定,鉴于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经批准,对你采取‘双规’措施!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李长明“急中生智”,大声对王大富说:“王总,他们搞冤假错案,打击异己!你向叶县长报告,让他救我!” 江恨离当机立断,对龚天宝说:“龚所长,王大富涉嫌行贿,将他一起带走,配合调查!” “你这是在打击报复!”王大富勃然大怒,“我只是个生意人!你们纪委凭什么抓我!” 江恨离义正辞严:“你涉嫌行贿,按照规定,我们有权要求你配合调查!有权留置你!” “这是我的家!谁都不许乱来!”王大富怒目圆睁。 龚天宝就要抓人,王大富突然抓起茶杯,向他砸去。 龚天宝头一偏,茶杯摔落在地,“哐当”一声碎了。 江恨离厉声道:“王大富,这是袭警!罪加一等!” 王大富抄起一把椅子,怒吼:“老子在青山县混了几十年,还没人敢动老子!” 江恨离侧身挡在龚天宝身前。 王大富挥舞椅子袭来,江恨离眼疾手快,左手精准抓住椅腿,右手如铁钳般锁住王大富的手腕。 这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及——全省大学生散打比赛冠军的功底,此刻化作干净利落的擒拿技巧! 江恨离手腕顺势一拧,王大富惨叫着松开椅子,人被拧得像麻花,膝盖“咚”地磕在地板上。 民警趁机用手铐将王大富拷上。 …… 到县武警中队营地不久,江恨离手机响了。 一看,竟然是有名无实的妻子陈小曼打来的! 第29章 高端会所 几个女孩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秦晓东个子矮,却特别喜欢个子高、身材丰满的女孩。 吴发天身材高大魁梧,喜欢小巧玲珑的女孩。 叶青天则喜欢身材匀称、修长的女孩。 几个女孩为男人捏肩捶背。 今晚,叶青天赢得最多,估计有十几万。 秦晓东和吴发天也都赢了几万。 黄金龙输钱,是故意为之。 输得越多越开心。 但也不能太假,偶尔也要赢几局。 叶青天等人都是人精,岂会不知道黄金龙的心思? 变相送钱罢了! 特别是秦晓东,不敢明着收钱,赌钱赢了,却心安理得。 叶青天拿出两张红色大钞,很熟练地塞到女孩胸口。 “谢谢哥!”女孩娇滴滴道谢。 秦晓东和吴发天也跟着效仿。 “叶总,这次老总位子本来是你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杜明远空降。我替你感到惋惜啊。” 有几个女孩在,黄金龙改了称呼,叫叶青天“叶总”。 “我也没想到。”叶青天有些沮丧,“黄总,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总,是不是想办法将杜明远赶走?他一走,你就是老大。” “黄总,有何高见?” “哈哈哈。叶总,我知道你足智多谋。” “这个杜明远,可不是软柿子!第一次开会,他就掌控大局。”叶青天一想到高明的背叛,就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高明,指望他打响第一枪,却没想到背叛我!” 秦晓东插话说:“叶总,忘了和你说,高明今天来我的办公室,说那次会议投票支持杜明远,是迫不得已。 因为杜明远掌握了他与别的女人偷情的把柄。高明怕杜明远搞他啊!” “这个高明!迟早有一天,要死在女人肚皮上!”叶青天愤愤地说。 黄金龙心中冷笑:和高明相比,你叶青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晓东说:“叶总,高明也是没办法,他说会找机会向你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有屁用!我要的是他在会上支持我!”叶青天黑着脸说。 黄金龙试探着说:“杜明远也是住在青山宾馆吧?我就不信没有不偷腥的猫!” 秦晓东眼珠子一转,“杜明远刚到青山县,身边没带家属,我们是不是找个合适的人去‘关心’他?” 叶青天顿时明白了:“你是说用美人计?” “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男人不喜欢美女吧?除非性取向有问题!”秦晓东望着叶青天,“不能太明显,要不,让黄总找个外表清纯的女孩,去青山宾馆当服务员,一步步接近杜明远。” 叶青天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招行,宾馆经理是我表妹,到时候和她打招呼。” 黄金龙说:“会所有个女孩,长相非常清纯,而且非常机灵,就让她执行任务。” 叶青天眯着眼睛问:“是吗?” 黄金龙笑道:“现在就让她过来,给叶总验验货。” 女孩来了。 的确既美丽又清纯,说话时,脸上还有羞涩的红晕,就像个纯情大学生。 叶青天看着目不转睛。 黄金龙吩咐道:“小苹,今晚听叶总的,叶总有重要任务安排。 如果完成任务,奖励你十万元。” “好的,黄总。”小苹应道。 叶青天诗兴大发,当场吟诵几句诗词:“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黄金龙带头鼓掌:“叶总,好文采!” 叶青天沾沾自喜:“别忘了,我可是中文专业毕业的,秘书出身。 我来考考各位,这几句词的前两句是什么?” 黄金龙初中没毕业,哪会唐诗宋词? 吴发天知道哪家饭店有什么特色菜,哪家会所有漂亮女人,哪会诗词? 秦晓东天天琢磨,如何多多捞取好处,却又做得极其隐蔽。 叶青天知道这些酒囊饭袋不会,便自己揭晓答案: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黄金龙哈哈大笑:“好一个双飞!叶总,我懂了!” 黄金龙目光投向为叶青天捏肩捶背的女孩,又望了一眼小苹:“晚宴后,你俩陪叶总深入交流。” 叶青天也塞了两张红色钞票给小苹。 这家伙也够抠门的,赢了十几万,却只给了两百小费。 晚宴开始。 会所厨师是黄金龙花高薪聘请的,厨艺一流。 这个会所,保守估计,一年费用几百万。 但与他获得的巨大利益相比,这点钱不值一提。 “黄总,我听说杜明远有意重启对青河堤坝加固、西河大桥垮塌和城东体育馆坍塌等几起工程的调查。”叶青天忽然抛出这个话题。 其实,他只是故意吓唬黄金龙。 杜明远还未站稳脚跟,也许都不知道这几项工程。 黄金龙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堆着笑:“叶总这消息准吗?那几项工程不是早就结项了?” “不好说啊。”叶青天夹了块鲍鱼,慢悠悠嚼着,“杜明远就是根搅屎棍!” 黄金龙并不害怕,这几项工程都是通过叶青天才中标的,这几年,给叶青天的好处费早已达到八位数,还不包括无数次的会所宴请及美女服务。 每一次送钱以及叶青天在会所寻欢作乐的证据,都在黄金龙手中捏着呢。 当然,这些证据不到关键时刻不会拿出来。 黄金龙知道,如果杜明远真的追查,最急的是叶青天,到时候,叶青天肯定要帮他擦屁股,于是淡淡地说:“这次就看小苹的了!如果能将杜明远哄上床,并偷拍视频,小苹就立下大功!” 叶青天在小苹娇嫩的脸蛋上捏了一下,“小苹,完成任务,黄总奖励你十万,我奖励你一万。” 叶青天虽然很吝啬,但为了自己的前程,还是开出了万元“巨赏”。 几个男人边喝酒边聊天。 酒是茅台。女人是美女。 叶青天心中得意:这才是人生啊。古代皇帝也不过如此。 黄金龙对叶青天等人说:“三位老总可要多吃点,饭后还有最后一道菜,那可是体力活。” …… 第28章 带刺玫瑰 杨昆回来了? 江恨离并不感到惊讶,也不感到屈辱。 再过个把月,他就和陈小曼离婚! 与其说是婚姻,不如说是交易。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而他之前太缺钱! 其实,他现在仍然严重缺钱。 李江敏问:“恨离,我负责处理这个案子,是不是将杨昆往死里整? 特么的,竟然敢和我兄弟的老婆成双成对!” 李江敏知道陈小曼是江恨离的妻子,但对于契约夫妻的事实并不知晓,只是感觉这两人感情不好。 江恨离淡淡地说:“江敏,你依法处理吧。” “兄弟,我知道了。” 半小时后,李江敏又给江恨离打来电话。 “恨离,杨昆那小白脸承认,和陈记者是男女朋友关系。 我问了一句,你是否知道陈记者已经结婚? 小白脸说,那是假结婚。” 江恨离没好气地说:“江敏,你特么多管闲事!我让你问了?” “兄弟,不是关心你吗?陈小曼是你合法妻子,却和小白脸成双成对,我看不过去呀!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乱说。” “还有话要说吗?” “有,杨昆这小白脸不仅被揍得鼻青脸肿,还要拘留几天,公共场所猥亵他人。 你老婆看到监控视频,确认小白脸真的猥亵他人后,气得将小白脸大骂一顿,哭着走了。 恨离,要不要去安慰安慰她?” “去你的!”江恨离哭笑不得,“别多管闲事!” “恨离,有什么心事别藏着掖着,兄弟们为你分忧。 还有,那个可恶的小白脸杨昆,是不是可以给他上上手段?” “江敏,就这样吧,我手头还有事。” “好吧,恨离,晚上出来喝酒?一醉解千愁!” “以后再说吧。” 挂断电话,江恨离内心里还是不能平静。 虽然明明知道陈小曼不属于他,可当她和别的男人以“男女朋友”相称时,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有人敲门。 门其实是虚掩的。 敲门更多是礼节性的提醒。 一抬头,见是县纪委常委倪文翠。 “江书记,我来串门啦。” 淡蓝色的针织衫,白色的阔腿裤,随性、亲切,笑靥如花,就像邻家大姐姐。 江恨离起身相迎:“倪姐,欢迎欢迎。” 倪文翠三十出头,身材丰满,但不显胖。 长得并不算特别漂亮,却也很耐看。 这个女人,虽然性格外向,大大咧咧,却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不仅是李常富,还有几个好色男人,在她面前栽过跟头。 江恨离没有称呼倪文翠的职务,而是叫“大姐”,这无形中拉近彼此的距离。 倪文翠很兴奋:“江书记,你叫我姐姐,那我得叫你一声弟弟了。 我只有妹妹,没有弟弟,有个弟弟,很开心。你今年多大?” “二十五。” “二十五的正科,是不是全县最年轻的正科?” 江恨离笑了笑:“不知道。” 倪文翠眉开眼笑:“弟弟谈对象了吗?” 这个问题,江恨离很难回答。 他和陈小曼结婚了,却连她的手都没有摸过。 倪文翠看出江恨离的尴尬,顾左右而言他:“弟弟,县纪委的水也很深,你分管案件调查,肩上的担子重啊!” 江恨离微笑道:“以后还望倪姐多多支持,多多指导。” 倪文翠爽朗地说:“指导谈不上,以后互相支持。” 江恨离给倪文翠泡了一杯茶水,由于居高临下,不经意间,看到她针织开衫下白花花的一片,顿时心中怦怦直跳。 江恨离慌忙移开目光,倪文翠明察秋毫,微微将针织衫的领口往上提了提,脸上依旧挂着坦然的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江恨离顿时有种做贼心虚的窘迫。 “弟弟,你住在哪?”倪文翠随口问道。 母亲出院后,为了透析方便,也便于照顾,江恨离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两居室的老房子。 青山县城就那么大,出租屋距离县政府很近,步行不到十分钟。 县纪委在县政府大院内办公。 江恨离说出小区名称,倪文翠当即说:“南苑小区可以说是青山县最早的小区,当年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 但时过境迁,现在小区非常破旧,就等着拆迁了。” 江恨离心中苦涩,他又不是不知道南苑小区环境有名的脏乱差,他是囊中羞涩啊。 “我住在锦绣雅苑。”倪文翠喝了一口茶水,“和你一路之隔。” 江恨离苦笑道:“倪姐,青山人民都知道,南苑小区是贫民窟,锦绣雅苑是富人区。 虽然只是一路之隔,却有着天壤之别。” “话不能这么说。我去过南苑小区几次,虽然环境差了点,但有烟火气,有大伯在老槐树下下象棋,有老奶奶坐在小马扎上讲故事,孩子们在树丛里荡秋千。 不像锦绣雅苑,家家户户装着防盗网,我住了几年,连对门姓什么都不知道。” 江恨离笑道:“倪姐这是在安慰我吗?” 倪文翠摇头道:“不是,我是实话实说。 我在农村长大。小时候,我从东家吃到西家,哪像现在,人情如此淡漠? 对了,弟弟,下次我亲手整几个菜,你过来吃饭,也不枉你叫我姐姐。” 江恨离嘿嘿笑。 “笑什么?” “倪姐,这要是姐夫知道了,就不好了。我听说,姐夫在市里工作?” “切!你姐夫才不会小肚鸡肠呢!除非你——”倪文翠顿了顿,脸上现出一丝坏笑,“不安好心!” 江恨离连忙摆手:“倪姐,我可不敢!你的轶事我听过。” 倪文翠笑得前仰后合。 “对付流氓,就得用流氓的手段。你是我弟弟,可不是流氓,除非你想当流氓。” 倪文翠话锋一转:“我不知道你是否谈了对象,如果没有,我将妹妹介绍给你。 我妹妹长得可漂亮呢。我帮她介绍了几个男孩,她都不愿意。” 这时候,有下属要汇报工作。 倪文翠起身告辞。 …… “青山二龙”之一的黄金龙在县城有栋别墅,被改建成高端会所。 会所不对外营业,只接待官员和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 别墅外表普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别墅里面,却别有洞天。 不仅装修奢华,而且提供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 会所非请勿进,很好地保证了私密空间。 在会所的一个包厢。 黄金龙、叶青天、秦晓东和吴发天正在赌博。 叶青天看了桌前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喜笑颜开,“黄总,你再输,裤衩都要输光了!” 黄金龙哈哈大笑:“叶县长,到时候将老婆抵押给你。” “朋友妻,不可欺。不是朋友妻,不客气。”叶青天伸伸懒腰。 黄金龙一拍脑袋,“你看我都输糊涂了!得叫几个女孩过来,给我们捏肩捶背。” 黄金龙打了个电话,不多时,四个年轻漂亮的女孩鱼贯而入。 第27章 调查小组 李秋燕其实并不算是叶青天的人。 她不需要借助叶青天的势力,因为她有一个好父亲。 李秋燕的父亲官至青山县委常委,后来在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位子上退休。 虽然已退休,但或多或少有些影响力,因为培养过不少下属,这些下属现在活跃在青山县官场各个部门。 江恨离暂时不打算调查李秋燕。 就像徐国阳是叶青天的一把刀,他现在就是杜明远的一把刀。 程丽丽说要办一两件有影响力的案件,那至少应该包含两个方面: 一是必须查办叶青天的嫡系,因为叶青天、秦晓东一伙,将青山县搞得乌烟瘴气。 二是涉案金额必须大,最好能够拔出萝卜带出泥,而李秋燕的问题线索只是生活作风问题。 接下来的来信来访问题线索,最让江恨离眼前一亮的是关于龟山乡党委书记李长明的举报信。 这封举报信反映龟山乡中心小学教学楼改扩建项目。 该项目招标时,李长明通过内定参数、设置隐形门槛、串通招标等暗箱操作,将工程交给了表弟的建筑公司。 工程实际结算比预算批复多六百万,以“追加地基处理费”“增加抗震等级”等名义拆分。 教学楼建成不到一年,三楼走廊就出现明显裂缝、下雨天渗水严重等质量问题。 李长明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叶青天的连襟。 李长明比叶青天小十几岁,但李长明的妻子却是叶青天妻子的姐姐。 究其原因,是李长明将自己年轻漂亮的小姨妹介绍给了丧偶的叶青天。 这层关系说起来绕,却在青山县官场是公开的秘密。 叶青天原配妻子因病去世。 当时还是县政府办科员的李长明将自己的小姨妹介绍给还是副县长的叶青天。 李长明的小姨妹是县医院护士,长得可是一枝花。 叶青天步步高升,李长明也跟着步步高升。 张国庆指着举报信里附的施工图纸,“江书记,你看这地基钢筋密度,图纸上标的是Φ12,实际用的怕是Φ8都不到。 因为教学楼质量问题,家长闹到县里,最后还是叶青天亲自出面压下去的。” 江恨离如获至宝。 吴昊也整理出了关于李长明的问题线索,是关于李长明在富源煤矿老板王大富那里有干股。 这些线索之前都被徐国阳压着不办理。 江恨离决定,来县纪委后的第一个案子,就拿李长明开刀! 江恨离在龟山乡时,被李长明极力打压,仅仅因为他是赵一楠的人,而赵一楠和叶青天又是对手。 回到办公室。 江恨离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李长明这颗钉子,扎在龟山乡多年,背后又靠着叶青天这棵大树,想拔出来绝非易事。 让谁调查? 这是一门学问。 如果用人不当,出了“内鬼”,走风漏气,案件调查就会陷入被动,甚至功亏一篑。 好在张国庆圈出了名单。 江恨离思忖:各个纪检监察室可能都有徐国阳的人,张国庆的名单不可能包括所有人,调查李长明,最稳妥的办法是抽调人员组成调查组。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先开始外围调查。等掌握一定证据,适时“双规”李长明。 张国庆圈出的值得信任的名单,上面有六个人。 第二纪检监察室副主任周伟,与主任孙强因为工作上的矛盾发生冲突后,被边缘化,晾在一边。 第一纪检监察室的陈敬,部队转业,为人正直,工作敬业,获得过办案能手称号,由于不听话,也被徐国阳边缘化了。 还有几位同志,情况都差不多,要么被下派村里扶贫,要么被挪到非重要岗位。 江恨离的打算是,由周伟、陈敬牵头,再从驻县直单位纪检监察组抽调人员,成立调查组。 下午,程丽丽主持召开会议,研究领导分工。 江恨离负责案件调查,分管几个纪检监察室及派驻县直单位纪检监察组。 对于分工调整,徐国阳很有意见,然而,程丽丽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势,加之有江恨离和倪文翠鼎力支持,分工调整终获通过。 之前,是程丽丽、倪文翠对阵徐国阳、方文斌、刘杰。 现在,方文斌退居二线,江恨离上任,双方力量对比发生显著变化。 江恨离再一次去了程丽丽办公室,汇报自己的工作思路。 程丽丽听后,微微点头:“我没意见。不过,我要提醒你三点: 一是注意保密。 纪委办案,保密是生命线。 你现在要动的是叶青天的连襟,整个青山县官场盘根错节。 哪怕一丝风声漏出去,李长明就会立刻动作,毁证据、串口供、找关系施压,到时候调查困难重重。 因此,案件调查前期,以外围调查为主,严守工作秘密。 第二点,要抓牢证据链。 比如,教学楼建设猫腻,就涉及工程招标、资金挪用、工程质量,每一个环节都得有铁证。 内定参数的会议纪要、招标代理公司的猫腻、追加款项的审批流程、建筑材料的检验报告…… 少一环都可能让他脱罪。尤其是那六百万的追加款,名义上是地基处理和抗震等级,你得让专业人员去查——是不是真的需要追加?追加的钱到底花到了哪里…… 第三点,要顶住压力。 叶青天在青山县经营多年,你动他的连襟,等于直接打他的脸,而且,有可能牵连到他本人。 他不会坐视不管,肯定会通过各种渠道给你施压——可能是打招呼,可能是匿名信举报你,甚至可能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骚扰你及家人,你要有心理准备。” 程丽丽不愧是老纪检,虽然只是提醒三点,却直中问题要害。 江恨离在笔记本上重重圈下“保密”“证据”“抗压”三个词。 江恨离说:“谢谢程书记的指导,调查组成员中,有办案能手,有计算机专家,有一级建造师,也有谈判专家。相信他们经得起考验。” …… 治安大队的李江敏打来电话:“恨离,感觉你老婆不大对劲啊!” 江恨离一愣,“哪个老婆?” 李江敏笑道:“恨离,你难道还有几个老婆?” 在江恨离心中,早就没将陈小曼当作自己老婆。 因为本来就没夫妻之实。 江恨离讪讪笑了笑:“到底什么事啊?” “你老婆陈记者陪一个小白脸去KTV唱歌,两人关系亲密。 不料,小白脸上洗手间时,摸了一个女孩的屁股,那女孩的男友是混社会的,找人将小白脸痛打一顿。 陈记者哭着求饶。小白脸一开始不承认,但看了监控,确有此事。 感觉陈记者和小白脸关系不一般啊。” 江恨离淡淡地问:“小白脸叫什么名字?” 李江敏答道:“杨昆。” 第26章 初到纪委 江恨离哈哈大笑起来。 吴昊说:“职场女性,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有时难免被男人骚扰。 有的是被语言骚扰,有的是被男人动手动脚。 被骚扰时,有的女人选择忍气吞声,有的人选择拼命反抗。 但倪文翠走出了一条中间路线。 当李常富对倪文翠言语骚扰并动手动脚时,倪文翠不惊慌,不害怕,而是说:办事前你总得脱衣服让我验验货吧? 李常富色迷心窍,信以为真,猴急脱衣,没想到,倪文翠突然出手,探囊取物,用力揉搓,李常富疼得哇哇大叫。 这还不算,趁着李常富痛不欲生之际,倪文翠将他的衣服拿了出去,从窗户下扔到镇政府楼前广场。 从此,倪文翠一战成名。再也没人敢打她的主意。 最惨的就是李常富,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在他有秦晓东这个靠山,仕途没有受到影响。” 江恨离笑得肚子疼,“倪文翠这招确实够绝,既没让自己吃哑巴亏,又把对方的体面扒得干干净净。” “倪文翠有句话流传很广:对付下流男人,你要比他更下流;对付流氓男人,你要比他更流氓。” “很有道理。职场女性可以借鉴。 不过,李常富能安然无恙,秦晓东这棵树倒是够粗。” “青山官场很多人都知道,李常富是依靠自己老婆上位的。 他老婆现在是县妇联主席,则是靠色相上位的。” “青山县这些年经济发展停滞不前,是有原因的。人的因素是决定性因素。 指望秦晓东、李常富这种人,青山县哪能发展起来? 一些真正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因为没有背景,不善于攀附,反而被晾在一边。 这种状况,该改变了!” 吴昊沉默不语。 实话实说,吴昊工作能力不错,人也很机灵,但并没有获得提拔。 龚天宝这次倒是提拔为副科,这其实是江恨离的功劳。 杜明远在征求意见时,江恨离推荐了吴昊。 杜明远提拔龚天宝,也是在间接培养自己的人。 作为县委书记,杜明远哪怕有叶青天这个对手,也是可以提拔自己人。 说到底,人事调整是斗争与妥协的产物。 叶青天可以提拔自己人,杜明远也可以提拔自己人。 你不反对我要提拔的人,我不反对你要提拔的人,皆大欢喜。 如果我反对你要提拔的人,你反对我要提拔的人,两败俱伤。 体制内提拔,说到底比拼的不是能力、政绩,而是背景。 江恨离之所以没有推荐吴昊,是因为吴昊还是县纪委借调人员,身份问题没解决。 吴昊又谈到了县纪委常务副书记徐国阳。 “徐国阳就是叶青天安插在县纪委的一把锋利的匕首,让他扎谁,他就扎谁。 叶青天让他查谁,他能连夜把人家里翻个底朝天;让他放谁一马,再实的证据他也能找出‘瑕疵’。” 江恨离也吃过徐国阳的苦。 赵一楠出事后,徐国阳将他关了几天,让他交代问题。 他哪有什么问题? 徐国阳的人动用手段,并“提示”他有哪些问题,并让他照样子抄。 那几天,他感受到,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招架不住时,准备“招供”时,被放了出去。 事后才知道,是程丽丽下达的指示。 因为他本来就没问题。 江恨离冷笑:“徐国阳这把刀,磨得倒是锋利,只可惜握刀的人,心思没放在正途上! 人只要被徐国阳抓了,黑熊都会变成小白兔,有多少是被屈打成招?” “徐国阳为人阴险、狠毒,之所以成为叶青天的马前卒,其实也是为了利益。 他儿子有一家农业综合开发公司,靠着叶青天的关系,承包了不少工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今中外,概莫如此……” 吴昊介绍了很多。 通过介绍,江恨离了解了县纪委机关的很多事。 “吴昊,你在案件监督管理室,掌握不少案件线索,以后,工作上还得多多支持。” “江书记,看你说的,只要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召之即来。” “你们主任和县纪委哪位领导走得近?” “主任是徐国阳的人。” 江恨离沉思片刻,说道:“吴昊,以后尽量少来我的办公室,如果来,尽量不要让人知道。 要不然,一旦你被主任认定是我的人,对你并不利。” 吴昊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江恨离又问:“信访室的张国庆为人怎样?” 吴昊说:“他是老纪检,办案经验非常丰富,为人正直。 前几年,因为各种原因,不再办案,转而从事信访接待工作。” 江恨离随后去了张国庆的办公室。 “张主任,我是新来的江恨离。” 江恨离还没接近张国庆,就主动伸出手。 “江书记,快请坐。” 握手之后,江恨离先和张国庆寒暄,并特意说道:“张主任,程书记交代我,要多向您请教。” 张国庆笑笑说:“程书记太抬举我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就守着信访室这点差事混日子。 江书记年轻有为,以后还要多指点我们才是。” 江恨离谦虚地说:“张主任说笑了。我刚到纪委,两眼一抹黑。 您是青山县纪检系统的活字典,哪年的案子、哪个人的底细,问您准没错。” 两个人渐渐聊开了。 张国庆说:“江书记既然信得过我这老头子,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县纪委这潭水,看着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流涌动。” 张国庆先介绍了整体情况,然后特别指出,有几位同志靠得住。 江恨离一一记在本子上。 然后,张国庆又介绍徐国阳的死党:“比如,纪检监察二室主任孙强,和徐国阳是老乡,两人好得同穿一条裤子。 孙强办案完全看徐国阳的脸色,徐国阳让他查谁,他就往死里整;让他放谁,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主任,谢谢你的介绍,获益匪浅。有没有涉及我县干部的来信来访问题线索?” “有!”张国庆回答得斩钉截铁,“这段时间收到一些,我做了整理。你看!” 张国庆打开电脑,里面有不少来信来访问题线索。 江恨离眼前一亮,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竹林镇党委书记李秋燕。 举报人是竹林镇一位副镇长的妻子,她举报丈夫和李秋燕通奸,并因此得以提拔为副镇长。 举报人还说李秋燕道德败坏,有多个情人。 江恨离上次见到李秋燕时,就感觉这个长相普通的女人特别爱打扮,与官场女性通常衣着打扮似乎格格不入。 第25章 不得离婚 这个势利女人的声音特别亲切:“恨离,听说你提拔正科了?” 这一次,江恨离没有谦虚,“是的,怎么了?” “我有个闺蜜在县直单位上班,她说我二女婿现在是全县最年轻的正科级干部。 我听后,比吃了蜜还甜!内心里无比自豪! 恨离,当初选择你,是我最终拍板的。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会差!” 江恨离听了,隔夜饭差点都吐出来了! 什么叫厚颜无耻?这就叫厚颜无耻! 以前,江恨离在陈家,连狗都不如! 现在,他提拔了,前途一片光明,李桂兰就态度大变。 江恨离毫不留情地说:“再过一个多月,契约到期,我和你们陈家就没什么关系了!” 李桂兰一听,声音尖锐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猴子:“什么契约?恨离你可不能胡说! 你和小曼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受《婚姻法》保护!哪来的什么到期一说? 我今天特意咨询了律师,律师说,我们之前的一年契约违反公序良俗原则,是无效的! 恨离,我告诉你!你现在出息了,就要当陈世美,想甩我家小曼,门都没有!” 李桂兰越说越激动:“江恨离,你要是敢离婚,我就去你们县纪委闹!去县委县政府闹! 我要让全县人都知道,你抛弃结发妻子!” 江恨离哭笑不得,李桂兰之前口口声声说契约到期就让他滚蛋,现在,看来到期了也不会那么顺利离婚。 之所以契约到期才离婚,并不是说陈家有契约精神,而是算命大师说满一年才能离婚。 江恨离懒得和李桂兰辩解。 一年契约到期,他就直接拉着陈小曼离婚。 而这,也是陈小曼所期望的。 因为陈小曼的心都在杨昆身上。 …… 江恨离去县纪委报到的第一天,去了程丽丽的办公室。 程丽丽一袭黑色西装。 她似乎只穿黑衣,而且,不穿裙子。 不知道是她喜欢黑色,还是黑色本来就属于她。 “程书记,向你报到啦。”江恨离脸上带着笑。 “我打算让你分管几个纪检监察室,主抓案件查办。”程丽丽正在批阅文件,微微抬头,开门见山地说。 “程书记,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主抓案件查办,不是让你当好好先生。要尽可能在短时间内查办一两起有影响力的案件。” “程书记,我会尽快完成角色转换,拿出纪检干部的锐气和锋芒。” “前提是站稳脚跟!青山县水很深,县纪委的水也很深!” “程书记,初来乍到,还望你多多指导。” 程丽丽面无表情,对江恨离说:“信访室老张,是老纪检,可以向他请教。” “谢谢程书记指点。” 程丽丽低头看文件,不再说话。 江恨离很知趣地离开。 这个黑寡妇,可不是一般的冷艳! 好歹他是副书记,黑寡妇竟然没有示意他坐下。 而且,她惜墨如金,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不过,程丽丽对谁都这样。 不像有的领导,对上对下两张脸:对上,笑脸相迎;对下,横眉冷对。 江恨离没有直接去信访室。 而是回到自己办公室,将吴昊叫过来。 江恨离来县纪委后,吴昊很高兴。 两人在竹林镇时,就是同事。 虽然两人年龄相若,同年考上公务员,但机遇不一样。 江恨离由于文笔好,被前任县委书记赵一楠赏识,调为秘书,不久后,提拔为副科级。 担任副科级刚满两年,又被新任县委书记杜明远提拔为正科级。 相比之下,吴昊之前一直待在竹林镇,在乡镇工作几年,还是科员,非常正常。 去年底,吴昊才通过关系进了城,但到目前为止,还是借调。 仕途升迁就像坐公交车,前一班车没有赶上,下一班车就算赶上,也是慢半拍。 吴昊在案件监督管理室。 这个部门其实很重要。 因为有一个重要职责,是统一管理问题线索,监督审查调查流程。 “江书记,有什么指示?”虽然是老同事、老朋友,但江恨离是领导,吴昊还是很恭敬。 “坐,坐。”江恨离招呼吴昊坐下。 吴昊坐姿拘谨,只落座椅子三分之一处,身子前倾。 “吴昊,不要拘束嘛。还记得我们在竹林镇时,在同一间办公室。 那时一起搞农业普查,你将脚架在我办公桌上。” 吴昊尴尬地笑了笑:“江书记,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你是我的领导,上下有别嘛。” “私下场合,我们不搞这一套。”江恨离转入正题,“吴昊,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听说县纪委内部水也很深。 希望你多提供情况,帮助我尽快进入工作状态。” “江书记,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昊,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江恨离走到门口,将门关上。 然后,他为吴昊泡了一杯茶,也坐在木头沙发上。 “江书记,想了解哪方面情况?” 江恨离拿来一本县纪委内部通讯录。 通讯录是前阵子印制的,江恨离还不在上面。但这并不重要。 “吴昊,先介绍一下县纪委领导班子情况。” “江书记,在你来之前,县纪委领导班子成员中,除了程书记外,还有两个正科级的副书记,一个是徐国阳,还有一个是方文斌。 这两个人都与叶县长走得近。 但方文斌因为年龄原因,这次干部调整升为副调研员,明年他就要退休。 还有两个县纪委常委,都是副科级,一个是刘杰,一个是倪文翠。 刘杰与县委副书记秦晓东是亲家。 倪文翠兼任第一纪检监察室主任,为人公道正派,嫉恶如仇,可以说,是程书记唯一得力干将。 前几天,她在市里培训,不知道有没有回来。” 江恨离笑着问:“倪文翠是不是也像程书记那样冷艳?” 吴昊笑了:“倪文翠也是美女,但一点也不冷,为人非常和善,就像邻家姐姐。 她老公在市直单位工作,两地分居。两人好像还没有孩子。 倪文翠之前是龙门镇纪委书记,平调到县纪委担任县纪委常委。 有段传闻,是关于倪文翠和龙门镇党委书记李常富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江恨离摇头:“没有。李常富的老婆,是秦晓东的情妇吧?” 吴昊说:“是的,就是上次龚天宝说的,秦晓东去李常富家中幽会,不料李常富提前回家,他跳楼逃走。” 江恨离问:“李常富不会和倪文翠有一腿吧?” “那倒不是。”吴昊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李常富想打倪文翠的主意,一次在办公室,竟然对她动手动脚。 没想到,倪文翠使用防狼绝招,差点将他的鸽子蛋都捏碎了。对付流氓,就得用流氓的手段。” 第24章 临阵倒戈 杜明远主持召开县委五人小组会议。 五人小组会议不能代替县委常委会做出决定,只是在需要县委常委会上研究的重大事项、人事调整等议题上发挥酝酿、沟通作用。 参加会议的除了杜明远、叶青天、秦晓东外,还有组织部长陈平、纪委书记程丽丽。 关于人事调整,每个人手上都有一份拟调整名单,这是县委组织部拟订的。 江恨离拟晋升正科级,担任县纪委副书记。 县政府办副主任陈大虎,也就是陈大龙的弟弟,拟晋升正科级,担任县政府办主任。 龚天宝拟担任县公安局副科级领导干部。 名单还有长长的一串。 陈平介绍干部调整整体情况,然后请大家发表意见。 叶青天拿起名单,目光在江恨离的名字上停留片刻:“杜书记,其他同志的调整我没意见,但江恨离同志的提拔,我认为需要再斟酌。 江恨离同志有一定的工作能力,但资历浅,纪委副书记管着案件查办,得是能压得住场子、经得住风浪的同志,他太年轻,怕是镇不住局面。” 秦晓东接过话头,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叶县长考虑得有道理。江恨离同志有潜力,但是不是先在原岗位多历练两年?再考虑提拔到更重要领导岗位上?” 程丽丽发言:“我认为,江恨离同志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担任县纪委副书记一职毫无问题。 江恨离同志担任副科级领导干部已满两年,符合晋升正科级条件。 而且,他有干劲、有闯劲、有锐气、有杀气、敢碰硬、敢较真,而这正是县纪委所缺少的! 我相信他完全能够胜任县纪委副书记的工作。” 杜明远发话了,他不谈江恨离,而是谈陈大虎,“陈大虎有个哥哥叫陈大龙,是村里一霸,民怨极大,现在纪委和公安正在调查。 陈大虎有没有包庇陈大龙?还要等调查结论,现在提拔陈大虎,是不是不太合适?” 杜明远其实并不是真的要反对提拔陈大虎,而是以进攻为防守,将叶青天一军。 陈平调和道:“我认为,江恨离同志符合晋升条件,陈大虎同志也符合晋升条件。 陈大龙是陈大龙,陈大虎是陈大虎,当然,如果查出陈大虎包庇陈大龙,那是另当别论。” 叶青天率先妥协:“既然陈平同志这么说了,那我没意见,同意江恨离同志提拔。” 五人小组会议上通过的事项,一般在县委常委会上都会顺利通过。 但有几个事项,五人小组会议上分歧较大,需要在县委常委会上表决通过。 其中一个事项,就是杜明远提出的,在农业产业结构调整上,要充分尊重农民意愿,反对“一刀切”,反对强行推进,坚决反对损害农民合法权益行为。 县委常委会如期召开。 这是杜明远来青山县后,第一次主持召开县委常委会。 人事议题由于五人小组会议上充分酝酿过,因此顺利通过。 接下来,表决提议,纠偏农业产业结构调整中暴露出的问题。 按照规定,县委常委会实行末位表态制,即县委书记最后发言,县长倒数第二个发言,防止主要领导先入为主,带有倾向性、引导性意见,影响其他常委表态。 十一个常委中,排名最后一位的是高明。 高明有些紧张,并不是紧张如何发言,而是一发言,势必会得罪叶青天。 叶青天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水,向高明投去鼓励的目光。 他是想让高明打头阵,放第一炮。 高明深吸一口气,避开叶青天投来的目光,“农业产业结构调整是好事,但要充分尊重农民意愿。 强扭的瓜不甜,要是伤了民心,再好的蓝图都是一场空。” 叶青天惊愕不已,这家伙怎么反水了? 接下来,是县委常委、副县长赵德昌发言:“经过努力,青山县的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取得阶段性成果。 越是在这时候,越不能松劲,否则,会前功尽弃! 尊重农民意愿?农民懂什么?眼界狭窄,只会那些老把式! 政府部门引导,甚至强力推进,非常重要! 有时候‘一刀切’虽然生硬,但能避免资源浪费,提高效率。” 叶青天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扳回一局。 接下来,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伍长龙表态。 伍长龙自然支持杜明远的观点。 陈平表态支持杜明远的观点,叶青天感到紧张。 因为他一直将陈平视为自己人。 常委们一一发言。 杜明远最后发言:“同志们的发言我都认真听了,有不同意见很正常,说明大家都在深入思考农业产业结构调整这件事。 德昌同志说农民‘眼界狭窄’,可农民祖祖辈辈跟土地打交道,哪种作物能挣钱,他们比我们清楚!” 杜明远提高声调:“我们是‘引导’,不是‘逼迫’!是‘服务’,不是‘命令’! 强行推进‘一刀切’,表面看是‘效率高’,实际上是把农民往对立面推,是在透支党和政府的公信力! 高明同志刚才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完全赞同。 民心就像田里的墒情,得慢慢滋润,不能用大水漫灌,更不能用铁锹硬挖。 今天这个表决,本质上是选一条跟农民走得更近的路,还是选一条离农民越来越远的路。” 按照县委常委会议事规则,投票表决既可以采取记名投票、无记名投票方式,也可以采取口头、举手方式。 举手投票时,杜明远、高明、伍长龙、陈平、程丽丽及县委常委、人武部长率先举手。 何万根和洪青青也跟着举手。 何万根举手,是因为杜明远推荐他提拔正处级,接下来市委组织部考察,他还指望杜明远帮他说话。 而且,形势很清楚。杜明远这个一把手,越来越强势。 洪青青投票,是因为叶青天搞的那一套,她实在看不下去! 投票结果八比三。 接下来的议程,杜明远始终牢牢把握主动权。 叶青天有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杜明远第一次主持县委常委会,就形成几乎一边倒的态势。 最让他气愤的是,视为亲信的高明、陈平、何万根和洪青青竟然临阵倒戈,不支持他,反而支持杜明远! 之前,他有意放出风声,让杜明远成为孤家寡人,在县委常委会上唱独角戏! 到头来,发现小丑是他自己! …… 江恨离如愿以偿,晋升正科级,担任县纪委副书记。 不少人打来电话祝贺。 丈母娘李桂兰也打来电话。 第23章 谈心谈话 官场人说官场事。 觥筹交错间,信息互通,官场上的很多传闻、绯闻都知道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信息也是一种资源。 四个人有两个是公安系统的,因此,聊着聊着,话题又不自觉聊到副县长、县公安局长吴发天身上。 李江敏说:“坊间传闻,叶青天搞了一个小圈子,秦晓东、何万根、高明、赵德昌、吴发天等人都是成员。 这些人当中,胆子最大的就是吴发天,最谨小慎微的是秦晓东。” 李江敏在治安大队工作,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一大堆,因此,消息灵通。 龚天宝嗤之以鼻:“胆大或胆小,只是收钱方式是否隐蔽而已,改变不了他们劣迹斑斑的历史。 秦晓东五六年前,到情妇家中,恰好情妇丈夫提前回家,他爬窗户跳楼走了。 幸好只是三楼,只是脚踝扭伤,事后,他借口爬楼梯摔伤。 由于没抓到现行,他死不承认。 不过,事后,他还是给情妇丈夫很多帮助。 现在,他情妇丈夫已是龙门镇党委书记。” 江恨离一愣:“龙门镇党委书记李常富?” 龚天宝点头道:“是的,这段传闻流传很广,虽然细节可能有出入,但基本事实大差不差。 秦晓东身高不足一米六,头大如斗,远远看,就像外星人。 就这个模样,还到处玩女人! 最荒唐的是,还有很多女人主动倒贴,图什么?不就是图他手握实权! 我听说,李常富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老婆,各玩各的。” 李江敏说:“不管怎么说,秦晓东以‘笑面虎’形象示人,看起来很亲民。 不像吴发天,整天对下属绷着脸,颐指气使,脏话连篇。 现在稍微有姿色的女人都不敢当辅警了,害怕被吴发天霸占。 我听说,吴发天将一些女人叫到办公室谈工作,谈着谈着,就来个霸王硬上弓……” 几个人说吴发天的一些丑事,江恨离不禁想:无法无天的吴发天,什么时候去他该去的地方——监狱? 青山县政治生态恶劣,官员贪腐成风,已到了必须刮骨疗毒的地步了! 杜明远身上的担子重啊! 他的前任赵一楠,也曾试图力挽狂澜,然而,出师未捷身先死,反而背负玩女人兴奋猝死的臭名! 正直的领导猝然离世,那些蛀虫却依旧作威作福,江恨离的心情如何能平静? 不要小看坊间传闻的作用,很多事情,无风不起浪。 就像红酒西施,如果从她身上入手,是不是能顺藤摸瓜,将她背后的靠山,如秦晓东挖出来? 当然,这是江恨离去纪委后要做的事。 …… 江恨离拨通高明电话:“高书记,我是县委办江恨离,按照有关规定,杜书记作为县委班子班长,要和你谈心谈话,什么时候有空?” 高明有些不耐烦地说:“手头事情一大堆,搞什么谈心谈话? 要不,我让秘书拟一个,到时候让杜书记签字?” 江恨离语气平缓:“高书记,这是县委班子民主生活会前的规定程序,杜书记特意交代要面对面谈。 哪能弄虚作假?作为领导干部,你不会不知道这一规定动作吧?” 高明没好气地说:“我哪有空?叶县长要来城关镇调研,我要陪同,还要准备汇报材料。” 高明这话,表面看是在解释,其实,深层含义是根本没将杜明远放在眼里。 杜明远找他谈心谈话没空,叶青天说要调研准备材料就有空? 江恨离不客气地说:“高书记,杜书记按照规定找你谈心谈话,你没空;叶县长调研,你就有空? 实话告诉你,这次杜书记找你谈话,是咬耳扯袖、红脸出汗!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你看着办!” 高明一听,感觉不太对劲,问道:“杜书记现在有没有空?如果有空,我现在过来。” 江恨离说:“你过来吧,我和杜书记说声。” 半个小时后,高明来了。 杜明远来青山十几天,高明还是第一次来他办公室。 高明心中有些惶恐,因为从江恨离的话语中,他感到这次杜明远找他谈心谈话,并不是例行公事,而是另有目的。 杜明远神色凝重,对高明说:“高明同志,按照规定,县委民主生活会前,作为班长,我要找班子成员谈心谈话,主要是交流思想、查摆问题,希望你能敞开胸怀,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江恨离负责记录。 杜明远先是例行公事谈话,然后话锋一转:“高明同志,有人反映你生活作风有问题,这是事实吗?” 高明装作很激动的样子:“杜书记,这是污蔑!我高明清清白白!谁说的,我要和他对质!” 江恨离突然接口:“高书记,是我说的。” 高明一惊:“你说的?有证据吗?” “有!”江恨离不慌不忙,拿出手机,打开视频,只放了十几秒。 高明的脸顿时变绿,但仍然狡辩:“这个人是我吗?是不是撞脸的?” 江恨离冷笑:“视频像素这么高,连毛孔和汗珠都能看到,你还不承认? 你看,这个男人胸毛很多,而且,背部右上角有一个菱形胎记,左上侧胸部有一颗黑痣。 如果高书记要自证清白,是不是现在将上衣脱掉?” 高明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脸由绿转白,最后成了死灰色。 他下意识地护住胸口,似乎这样就能遮住那些隐秘的印记。 江恨离故意吓唬高明:“高书记,这视频只是我们掌握到的线索之一。” 高明将信将疑,不知道江恨离是说真话,还是吓唬他。 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就算没有别的证据,就这个视频,如果追究下去,丢官是免不了的。 杜明远发话了:“高明同志,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今天谈心谈话内容,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视频中的男人,是不是你,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但我的想法是,哪怕干部有了错误,也不能一棍子打死……” 杜明远唱红脸,江恨离唱白脸:“高书记,这个视频,如果捅出去,后果你比我清楚! 党纪国法摆在那里,生活作风问题从来不是小事,尤其牵扯到干部形象,一旦发酵,谁也保不住你!” 高明是人精,自然明白谈心谈话的深层次用意。 他知道,如果惹怒叶青天,最多就是不升官。 但一旦惹怒杜明远,那可是丢官,甚至坐牢! 孰轻孰重,他拎得清。 两害相权取其轻。 于是,他当即表态:“杜书记,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第22章 红酒西施 这个捉奸视频,一开始是男主人带着亲朋好友,突然踹开房门。 女人发出“啊”的一声叫喊,就像黑夜里遇到鬼。 接着镜头对准这对狗男女。 那男人确实是高明! 男主人给了妻子几巴掌,骂道:“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你特么的偷人!给我戴绿帽子!” 高明认识男主人,用哀求的语气说:“张总,别拍照,有话好好说,好吗?” 房门被关上。 男主人怒气冲冲,仗着人多势众,给了高明几耳光:“你特么的是流氓!老子要去纪委举报你!” 高明神情慌乱,如果丑事捅到纪委,轻则免职,如果深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他恐怕要锒铛入狱! “张总,事情已经发生,你就是将我杀掉,也改变不了事实。 我们坐下来谈谈,好不好?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高明扯了被单盖在身上。 “给我五十万!否则免谈!”男主人怒气冲冲地说。 男主人的一个朋友懂法律,说道:“不能便宜这狗日的!但钱不能要!当心他控告你敲诈勒索!” 男主人逞强说:“他敢!到时候鱼死网破!” 高明忙说:“张总,你不是搞工程的吗?我给你几个工程,保证你至少赚百万。” 男主人心中一动,思索片刻,说道:“高明,你写保证书,保证给我几个工程!还有,你承认睡了我的老婆,被我抓了现行!” 高明苦笑:“你不是有视频为证吗?还怕我反悔?只要我在台上,你就有干不完的工程,有赚不完的钱。” 视频戛然而止。 “天宝,这是备份视频?”江恨离问道。 “是的,一开始,没想到是高明。发现是高明,我真想勒索他几十万。” “天宝,千万不要知法犯法。偷情不违法,敲诈勒索却是违法犯罪行为。 谈法律,你比我还懂。这不雅视频暂时给我,我要助杜书记一臂之力……” “好,我听你的。” 古代皇帝明知道有些官员是贪官,却不急着拿下,是因为留着这些贪官还有用。 比如,借贪官之手打压对手,在推行增税等可能引发民怨的新政时,官员可以成为背锅侠。 等贪官失去利用价值,再一举拿下,既抄没资产,又缓解民愤,还能收获民心。 说话间,龚天宝邀请的另两个客人也来了。 这两个人都是江恨离的老熟人。 一个是县公安局治安大队的李江敏,一个是县纪委的吴昊。两个人都是科员。 吴昊之前也在竹林镇,去年底借调到县纪委。 酒菜上桌,龚天宝致开场白:“今晚就我们兄弟四个,小聚一下,庆贺恨离又回到权力中枢。” 李江敏说:“是啊,金子在哪里都发光。 恨离被流放到龟山乡时,我就说过,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而且,还是王者归来。我没说错吧?” 吴昊接过话茬:“这一年,恨离受了不少委屈,遭遇很多冷眼,有人冷嘲热讽,有人落井下石。 终于挺过来了,不容易啊,我真心替恨离感到高兴。” 江恨离很是感动:“谢谢各位兄弟关心。”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一个人在风光时,身边都是笑脸,可真到了落难时,能留下来的才是真朋友。 江恨离看着眼前这三张熟悉的面孔,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这一年,他太难了! 还好,这几个朋友,对他很关心,时不时打个电话,问问近况。 四个人边喝酒边聊天。 龚天宝说:“今晚你们有没有看到红酒西施?” 由于不是第一次在老鹅馆吃饭,大家都见过老鹅馆旁边的烟酒店老板娘。 老板娘以前是推销红酒的,现在开烟酒店,并回收烟酒。 李江敏说:“看到了,这么漂亮的女人,只要是男人,恐怕都得多看一眼。 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吴昊问:“有传言说,红酒西施是县委副书记秦晓东的情妇,是吗?” 江恨离也听说过这个传闻。 龚天宝说:“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秦晓东虽然比三寸丁谷树皮武大郎高不了多少,但手握实权,妥妥的三把手。” 李江敏说:“红酒西施可不简单,你看她开的车,都有五六十万。 同样的一瓶酒,在她那里,价格翻番,但仍然不愁卖。” 龚天宝说:“听说秦晓东为人谨慎,不直接收礼,如果有人送礼,就送给红酒西施。 熟悉的人送钱,不太熟悉的人就在红酒西施那里买高价酒。” 李江敏瞥了一眼吴昊:“你们县纪委可以顺藤摸瓜,查查其中涉及的腐败问题。” 吴昊摇头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领导,甚至还算不上县纪委正式干部。 借调人员,其实就是干活的。 再说了,秦晓东是副处级领导干部,市纪委才有权查处。” 几个男人喝酒聊天,女人永远是不可或缺的话题。 从红酒西施,又聊到灭绝师太程丽丽。 程丽丽是县委常委、纪委书记,有多个外号:灭绝师太、黑寡妇、铁娘子、母老虎。 从这些外号可以看出,程丽丽铁面无私,且冷酷无情。 龚天宝问:“吴昊,程丽丽有个外号叫黑寡妇,因为她喜欢穿黑色衣服,而且,听说她是真的寡妇?” 吴昊点头道:“反正私下里都是这么说的,说她老公和情人幽会,由于太兴奋导致猝死。” 李江敏说:“那不是和赵一楠同一种死法?” 江恨离纠正道:“江敏,别以讹传讹,我了解赵书记,他不是那种人,历史会还给他公道的。” 李江敏说:“赵书记死了都有一年了,还能翻案? 不过,赵书记口碑蛮好的,很务实、很亲民,可惜临死还背黑锅。” 江恨离问吴昊:“程书记是不是很不近人情?” 吴昊说:“那也不是,她其实很关心下属,外冷内热。 不过,她很冷艳。说实话,我从来没有看过她笑过。” 江恨离问:“我听说程书记不仅在下属面前不苟言笑,在领导面前也是如此?” 吴昊说:“是的。这种女人,一般人驾驭不了。 不过话说回来,作为县纪委书记,就得有威慑力,够硬气。 可惜,几个副职不听她的。因此,她来青山一年多了,抓的贪官并不多,几乎都是没有背景的小鱼小虾。” 江恨离不便说,他不久后可能去县纪委,成为程丽丽麾下干将。 因为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变数很大。 第21章 笼络人心 江恨离又接着介绍另外两位县委常委,一位是城关镇党委书记高明,一位是副县长赵德昌。 “杜书记,八年前,叶县长从市直单位科长,提拔为青山县副县长时,高明是县政府办副主任,叶县长是高书记的老领导。 赵县长是叶县长的亲信。叶县长还是副县长的时候,赵县长只是乡镇副镇长。 八年时间,叶县长从副县长到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再到县委副书记,再到县长。 赵县长则从副镇长到副书记,到镇长、镇党委书记,再到副县长。 可以说,赵县长升迁的每一步,都有叶县长的提携。” 杜明远沉思片刻,说道:“市里征求我的意见,要提拔一位正处级领导干部,担任市直单位主要负责人。 我打算推荐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何万根。” 提拔处级领导干部,权限在市委,但作为县委书记,杜明远有推荐权,有时候分量还很重。 江恨离先是一愣,为什么不推荐伍长龙等自己人,却推荐叶青天的亲信? 但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 如果伍长龙走了,杜明远的力量更弱。 如果何万根走了,就无形中削弱了叶青天的力量。 有时候,提拔对方阵营里的人,也是一种领导艺术。 果然,杜明远说:“我打算明天去市里,当面汇报县委的想法。 还有,我打算提议让伍长龙接替何万根的常务副县长职务。 恨离,我还有一个想法,过段时间,我打算让你到县纪委。” 江恨离心中一沉,难道杜明远不信任他了? 杜明远似乎看出江恨离的心思,笑着解释说:“恨离,让你去县纪委,不是不信任你,恰恰相反,因为太信任你! 程丽丽虽然铁面无私,很能干,但是,她身边没有左膀右臂啊! 程丽丽委婉告诉我,有几个副职执行力不强。 其实,之前我也侧面了解,有几个副职是叶县长的亲信。 这哪行呢?刀把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上。” 前任县委书记赵一楠猝死后,江恨离被隔离审查三天三夜,负责审查的领导就是县纪委副书记徐国阳。 因为没有查出问题,加之程丽丽知晓后干涉,江恨离才得以出来。 杜明远接着说:“恨离,你去了县纪委,就是一把锋利的尖刀! 当然,我不会让你以副科的身份去县纪委。” 江恨离心中一阵狂喜,杜明远是要提拔他为正科!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不想升官的干部,也不是好干部。 江恨离想升官,不是为了捞取好处。 从大的方面说,是为百姓做好事、做实事。 从小的方面说,是为了实现人生价值,也是为了扬眉吐气。 这一年来,他太压抑! …… 江恨离走后不久,杜明远打电话将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陈平叫到办公室。 杜明远先是谈工作,然后话锋一转:“陈部长,我妹妹杜云舒昨天和我说,她和你是大学同班同学?” 陈平惊讶不已:“杜书记,云舒是你妹妹呀?” 杜明远微笑道:“云舒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我让云舒来青山,见见老同学,她说过阵子。” 陈平心中苦涩。杜云舒其实不仅是同学,还是初恋情人。 当年,他为了仕途考虑,狠心抛弃了杜云舒,接受了另一个女孩的追求。 那女孩,无论是才情,还是相貌,都远在杜云舒之下。 但是,她有一个好爸爸!当年她爸爸就是正处级。 那女孩后来成为他的妻子。 在岳父庇护下,他步步高升,三十出头就是副处级领导干部。 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得有失。 陈平得到了官位,失去了爱情。 对于杜云舒,他一直心存愧疚。 当年,他们山盟海誓,然而,爱情终究败给了现实。 这些年,他的家庭生活过得并不幸福,妻子太强势,脾气火爆,动辄发脾气。 而且,妻子有不育症。两人结婚多年,没有子女。 老岳父现在退居二线,明年就要退休。 杜云舒只是告诉哥哥杜明远,她和陈平是大学同学,却并未提及,她和陈平还是彼此的初恋。 她更没有说,她的第一次给了陈平,陈平的第一次也给了她。 “云舒……她还好吗?”陈平不敢抬头看杜明远,生怕对方从他眼里读出那些不堪的算计。 “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结婚。她说她是彻底的单身主义者,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 我和她观念不同。我总觉得,女人应该结婚,相夫教子。也许,我观念落后了。” 陈平有些做贼心虚地问:“杜书记,云舒有没有说我什么?” “她只是问我你的情况,其他的没有多说。” “杜书记,你有云舒联系方式吗?” 杜明远先是一愣,然后笑着问:“你俩是同学,没有联系方式?” 陈平搪塞道:“毕业这么多年,很多同学其实没有联系。” 杜明远爽朗地说:“行,我将云舒联系方式给你。” …… 江恨离还没下班,同学龚天宝打来电话,说晚上约几个朋友小聚下。 龚天宝是高中同学,高考后,以能上一本的分数上了专科的江中公安学院。 毕业后,他参加公安联考招考,分配在城北派出所,现在是副所长。 江恨离和龚天宝关系不错,由于母亲治病,他还欠龚天宝两万元。 龚天宝家境也不富裕,每月还要还房贷。 当然,这比江恨离强。江恨离连还房贷的资格都没有。 聚餐地点是一家特色老鹅馆。 虽然位置偏僻,但酒香不怕巷子深,生意火爆。 江恨离到时,只有东道主龚天宝在。 “恨离,你和县委常委、城关镇党委书记高明关系怎样?” “高明和叶青天走得近,很狂傲,对杜书记都阳奉阴违。我这类小人物哪能进入他的法眼?” “是的,这家伙狂妄自大,上次因为工作原因找他,他黑着脸说让我们所长来。 这一次,我抓了一个小偷。这小偷从一户人家偷了一个优盘。 优盘里有不雅视频,是关于高明的。” 龚天宝将视频发给江恨离。 第20章 美女部长 杜明远办公室。 “这个吴发天,真的是无法无天!钱玲失踪,我打电话让县公安局立案,他找出一大堆理由,说钱玲外出打工,不是在青山县失踪的!” 杜明远越说越生气:“我来青山县也有十几天了,吴发天一次也没有向我汇报工作!” 吴发天是副县长兼县公安局长。 江恨离说:“杜书记,吴县长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仕途无望,因此,工作积极性不高。 赵书记在任时,吴县长也不来汇报工作。 不过,他和叶县长是党校同学,关系很好。” 杜明远愣了一会,问:“吴发天为人如何?我要听真话。以后,只要是真话,直说不误。” “吴县长是暴脾气,不仅骂下属,还动辄打下属,有个外号叫‘吴霸天’。 吴县长每次开会都骂人,出口就是‘蠢货饭桶,娘希匹,老子绝不饶你’之类的话。 我有一个同学在城区一个派出所,他和我说,吴县长有两大爱好。 一是爱好喝酒,七八两白酒就是漱口,一斤半不醉。而且,喝酒只喝‘一毛五’。” 杜明远是省纪委下来的,长期浸淫体制内,自然知道“一毛五”是国产高档白酒的代表:一,就是国窖1573。毛,就是茅台酒。五,就是五粮液。 “说得很好,继续说。”杜明远鼓励道。 江恨离接着说:“吴县长还有一个爱好,就是美女。 别人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而他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很多女下属都成了他的情妇。 县公安系统不止一个人这么评价吴县长,至于是否属实,我也没证据。 当然,说他霸道、匪气却是事实。 我的同学和我说,吴县长有一次打掉了他们所长的门牙,事后,还将所长一职也免了。 所长的老婆还四处上访,但没有什么用处。” 杜明远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以我多年在纪委办案的经验,那些作风霸道、大权独揽、大搞一言堂的官员,只要被查,就有问题,因为有着不受制约的权力! 吴发天如此霸道,背后没有靠山是不可能的!” 江恨离小心翼翼地说:“杜书记,道听途说,吴县长和市长曹春国有亲戚关系,至于是什么亲戚,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远亲吧。” 杜明远点头:“有可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有权有势,不是亲戚也是亲戚。无权无势,是亲戚也不是亲戚。” 江恨离附和道:“杜书记,说得太对了!就是这样!” 杜明远和江恨离之所以发出如此感慨,是因为他们都是穷苦人出身,从小就经历过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 杜明远沉思片刻,说道:“这么说来,吴发天、叶青天都是曹市长信得过的人。 恨离,县委常委中,哪些与叶县长走得近?” 江恨离忽然想起王建军说的话,那就是叶青天在县委常委会中至少七票。 细细算来,王建军似乎并没有吹嘘。 江恨离直说道:“杜书记,我来斗胆分析,总共十一位县委常委,除了县人武部政委不选边站队,没有明显的倾向外,其他人都有一定的倾向。 和叶县长走得近的,有常务副县长何万根。 何县长曾经是叶县长的下属,关系一直不错。 县委组织部长陈平和叶县长是同乡,老家一个镇的,两人相识多年。 但不同于何县长是叶县长的死党,陈部长原则性强。 赵书记在任时,如果涉及到投票,陈部长大部分支持叶县长,但有时也会支持赵书记。我觉得陈部长可以争取。” 杜明远点点头:“今天我才知道,我妹妹和陈平是大学同班同学。” 江恨离心头一喜:“杜书记,可以打感情牌,争取陈部长。 纪委书记程丽丽以前是你的同行,为人正直,铁面无私,在县委常委上应该会支持你的。 如果将陈部长争取过来,就基本上掌控大局。 纪委是查干部的,俗话说是‘摘官帽’,而组织部恰恰相反,是提拔干部,俗话说是‘发官帽’。 将这两个重要岗位控制住,不但能控制县委五人小组会议,还能在县委常委中占据优势。 当然,县委常委会议事规则是少数服从多数。还需要再争取一两个常委。” 江恨离说得头头是道,杜明远频频点头,鼓励道:“恨离,说得非常好,继续。” 江恨离接着说:“县委政法委书记伍长龙和叶县长、何县长关系不睦。 政法委统筹协调公检法工作,但何县长根本不买伍书记的账。” 杜明远点头道:“我来青山县第二天,伍书记就来我的办公室,汇报工作。” 王建军说杜明远最多四票,除了伍长龙、程丽丽及杜明远本人外,还有一票应该是从不选边站队的县人武部政委。 其他常委,和叶青天都走得近。 江恨离一一分析其他县委常委:“杜书记,叶县长和县委专职副书记秦晓东多年前在乡镇搭过班子,一个是镇党委书记,一个是镇长。 不像其他单位一二把手水火不容,他俩一直相处融洽。 你没来青山县之前,坊间传闻,叶县长要升书记,秦书记升县长。” 杜明远哈哈大笑:“看来,我挡了很多人的升迁之路啊。” 杜明远的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带着几分自嘲,更多的却是洞悉全局的从容。 “挡路也好,铺路也罢,”杜明远收住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我来青山县工作,不是为了谁的官帽子,而是真心实意为百姓做实事、做好事。” 他话锋一转,“恨离,你接着说,剩下的常委呢?” 江恨离犹豫片刻,说道:“宣传部长洪青青有些负面传闻。” “恨离,直说无妨。就算是道听途说,也是偏听则明嘛。” “坊间传闻,洪部长是曹市长的情人,因为洪部长来青山县任职不久,曹市长就来为她站台,而且,有人看到洪部长晚上进了酒店房间见曹市长。 当然,这都是传闻,没有根据。” 江恨离的眼前浮现出洪青青的形象。 这是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 实话实说,洪青青长得美,却不是花瓶,她的口才很好,一次接受采访时,面对省台记者抛出的尖锐问题,她不卑不亢,用清晰的逻辑化解了尴尬,还顺带宣传了青山县的旅游资源。 可美貌与能力并存的她,却始终摆脱不了那些桃色传闻,或许是因为她太过耀眼,又或许是有人故意泼脏水。 不过,在市县级,二十八岁就是副县级领导,如果没有背景,似乎说不过去。 第19章 妻子关心 这一家人的势利是刻在骨子里的! 青灰色的帝王蟹蟹壳泛着油光,粗壮的蟹腿张牙舞爪,像极了王建军那不可一世的模样。 李桂兰夹了一块蟹肉给王建军,声音甜得发腻:“建军,帝王蟹象征着鸿运当头,你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多吃点。” 王建军有些飘了:“妈,最多三年,我就能升任副县级。” 李桂兰越听越兴奋:“建军,好好干,需要花钱,我给你。” 陈小雪插话道:“妈,在青山县,升官都是明码标价的。 能不能升官,得看关键时刻有没有人帮说话! 至于能力、政绩,那都是次要的。 领导说你行就行,不行也行;领导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陈小雪说得起劲,见王建军对她使眼色,便不再说话。 有些话,不能当着江恨离的面说。 因为说到底,江恨离是个外人! 陈小晴将一盘热气腾腾的西红柿往江恨离面前推了推:“江哥,尝尝我亲手烧的西红柿炒鸡蛋呗,这是我第一次学烧菜,味道不好,请多多包涵哦。” 江恨离尝了一口,不仅盐多了,偏咸,鸡蛋还烧糊了。 但他嘴上还是说:“味道不错,第一次就烧这么好,说明你很有烧菜天赋。” 王建军也尝了一口,嘴上说味道不错,趁人不注意,吐了。 其他人也都尝了,但都违心说不错。 陈小晴很兴奋,对江恨离说:“江哥,好吃就多吃点。” 王建军成心捉弄人,突然将剩下的大半碗西红柿炒鸡蛋全部倒进江恨离碗里,还煞有介事地说:“这是小晴特意为你做的美味佳肴,可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好意哦。” 江恨离心中苦笑:这么咸,晚上得喝多少水? 但既然是陈小晴为他做的,就算是黄连也得咽下去! 一直沉默的陈小曼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冰:“大姐夫,捉弄人就没意思了!” 王建军没想到陈小曼会替江恨离说话,愣了愣,随即笑道:“小曼,你说这话就不对了! 小晴亲手烧的菜,江主任赞不绝口,让他多吃点,我何错之有?” 陈小曼冷声道:“西红柿炒鸡蛋明显盐放多了,我们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小晴第一次烧菜,变相鼓励她! 你倒好,将咸菜全给了他!不是捉弄人,又是什么?” 说着,陈小曼就放筷子走人。 江恨离心中有些感动,这是陈小曼第一次为他说话。 他突然感觉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并非真的冷漠,而是习惯了用疏离作铠甲,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冰面之下。 陈小晴张大嘴巴,恍然大悟:“原来,你们在合伙骗我呀!” 她直接从江恨离碗里夹了一块西红柿,尝了尝,有些沮丧地说:“好像是咸了,唉,我真没用,还以为今晚烧菜很成功。”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江恨离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西红柿炒鸡蛋一股脑儿全吃了。 陈小晴惊讶道:“江哥,晚上得喝多少水呀?” 江恨离淡淡笑了笑:“咸有咸的滋味,就像生活里的坎儿,嚼着嚼着就习惯了。” 陈小晴的沮丧瞬间散了大半:“江哥真会说话!下次我一定少放盐,放糖也行啊。” 晚上喝的是茅台酒。 李桂兰掩饰不住对大女婿的欣赏:“这茅台是建军带的,建军逢年过节都带酒,成箱成箱地带,我家的酒窖都快放不下了!” 说着,她还故意瞅了江恨离一眼。 王建军故作谦虚地摆摆手:“妈,您这话说的,我哪敢收礼啊?这都是朋友送的,推都推不掉。” 他边说边瞥向江恨离,眼中带着挑衅,“在政府部门上班,人情往来很正常。 如果假装清高,那就是孤家寡人!” 陈小晴不满地说:“这有什么好吹嘘的?当心纪委请你喝茶!” 李桂兰白了陈小晴一眼:“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难不成你还希望建军出事?” 陈小雪也不高兴,责备道:“小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对于王建军,陈小晴早就心存厌恶,因为王建军不仅在言语上非礼她,有一次,他还假装醉酒,趁四下无人,搂抱她。 当时,陈小晴严厉斥责,王建军才收手。 为了不影响大姐和王建军的感情,她没有和任何人说。 喝酒间隙,陈三江突然说出一件事:“最近县税务局的人来公司开展纳税评估,说要补税一两百万。” 然后,他目光落在江恨离身上:“恨离,你在县委办人头熟,能不能跟税务局那边打个招呼?” 江恨离放下筷子,语气诚恳:“纳税是义务,税务局按规定执法,我不便插手。 还是赶紧让会计整理账目,该补的补,该罚的罚,把问题解决了才踏实。” 李桂兰立刻拉下脸:“这点小事都不肯帮,以后我们家还能指望你什么?” 王建军在一旁慢悠悠地剥着蟹壳:“爸您别愁,多大点事?我和税务局新来的一把手张局长是党校同学,关系很铁,他会给我一个面子。” 王建军当即拨打张局长电话,还故意设置为免提状态。 “张局吗?我是王建军……对对,就是我岳父那个事……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他这公司解决了不少人的就业,这些年也缴纳不少税款,不容易啊……别让我岳父太为难。 行,我等你回复,改天我请你吃饭!” 挂断电话,王建军说:“爸爸,张局说先了解情况,还说纳税评估不像税务稽查那么刚性,弹性大。” 十几分钟后,张局回电。 处理结果是象征性交个几万元。 本来补税一两百万,一通电话,只要补税几万。 王建军得意洋洋:“什么是人脉?这就是人脉! 现在是关系社会,人情社会,我欠张局长一个人情,张局长的小舅子正好想中标城关镇的农田整治工程,到时候我和他扯平!” 李桂兰乐得眉开眼笑:“我就知道建军你有本事!还是我大女婿靠谱,比外人强多了!” 外人就是江恨离。 江恨离也没有将自己当成陈家一分子。 再过两个月,他和陈家就没有一点关系! 第18章 协议夫妻 然而,新婚之夜,陈小曼和江恨离约法三章:不许有肢体接触,不许同床,一年后契约到期即离婚。 当然,作为补偿,陈小曼支付一定的报酬。 而江恨离严重缺钱。 陈小曼同意结婚,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她假装和杨昆分手,事实上,一直在等杨昆回国。 因为陈家人坚决不同意陈小曼和杨昆在一起。 新婚之夜,江恨离睡在地板上。 陈小曼还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威胁江恨离,如果胆敢乱来,就剪掉他的三寸猪肠子。 江恨离当时心中冷笑:我要真的强来,你那把剪刀根本派不上用场!而且,何止三寸! 陈小曼和江恨离约法三章,陈家人一开始都不知道,直到最近,陈小雪走漏风声,李桂兰和陈三江才知道。 结婚十个月,江恨离来陈家的次数也就二三十次,主要是配合演戏的。 他和陈小曼同房不同床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每次,陈小曼都要亮出那把明晃晃的剪刀。 为了挣钱给母亲治病,江恨离忍辱负重。 “江哥,今晚我做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到时候你尝尝。”陈小晴笑盈盈地说。 陈三江揶揄道:“我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也会做菜啦,可喜可贺。” 陈小晴撅着嘴:“爸爸,凡事都从不会到会,没有人天生就是大厨。” 陈三江笑着附和道:“对,对,小晴有这想法,很好嘛。” 陈小晴嘻嘻笑道:“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就要留住男人的胃。” 陈三江接到一个电话,走出客厅。 正从楼梯下来的大姐夫王建军接过话茬:“小晴,我考考你,张爱玲说过,到男人心里去的路通过胃,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什么?” 王建军现在已是城关镇镇长,前不久才提拔的正科。 陈小晴俏脸一红,轻声说了一声:“流氓!” 王建军哈哈大笑:“小晴,这可是张爱玲说的,你骂我干啥?” 陈小雪也下来了。 今天的陈小雪,打扮性感,有几分妖冶。 她穿了条黑色吊带短裙,最惹眼的是她那双裹着黑色薄款丝袜的腿。 丝袜将双腿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陈家三姐妹都是美女,各有千秋。 陈小雪妖冶,陈小曼冷艳,陈小晴清纯。 陈小雪看过张爱玲的小说《色.戒》,虽然王建军引用的没有错,但故意问陈小晴,明显动机不纯。 她瞪了王建军一眼:“小晴还小呢。” 王建军目光落在陈小晴丰满的胸部,坏笑道:“小吗?我看一点不小。” 陈小晴懒得理他,对江恨离说:“江哥,现在尝尝我的西红柿炒鸡蛋?” “好呀。”江恨离一口答应了。 然而,王建军将江恨离叫住了:“这不是县委办江主任吗?好大的官架子! 怎么说,我是你大姐夫,也不叫一声,见了我,就像见到陌生人!” 陈小雪跟着帮腔:“建军,人家现在可是县委书记杜明远身边红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其实论级别,你还是正科级呢。” 王建军嘴角现出一丝冷笑:“杜书记刚来青山县,人生地不熟,确实需要你这样的‘本地通’。 不过呢,县委常委会上,杜书记说话可不太管用啊!” 江恨离心如明镜。 王建军这番话,分明是在暗示杜明远在常委会上势单力薄,无法与叶青天抗衡。 作为叶青天的亲信,王建军这是在向他示威。 “常委会的事,我们做下属的不便议论。”江恨离四两拨千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龙井茶,“我听说,王镇长最近在城关镇推行‘景观农业’动静不小啊。” 王建军脸色一变。 今天下午杜明远在竹林镇叫停强行铲除玉米的事,已经很快传遍了整个青山县官场。 作为叶青天“新政”的忠实执行者,王建军在城关镇贯彻得也很彻底。 王建军冷笑道:“青山县,到底谁说了算,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吗?” 陈小雪和王建军一唱一和:“建军,你是说杜明远斗不过叶青天?” 王建军抬高音量:“十一个县委常委,叶县长至少拿七票,杜明远最多拿四票。 县委常委会的议事规则是少数服从多数,杜明远还怎么玩? 权力架空都是次要的,说不定哪天就灰溜溜走人! 邻县县委书记就是这样,也是从省城空降下来的,一开始,他也是挥舞几板斧,又是搞环保督查又是查违建,得罪了一堆人。 不到半年,这家伙就被免职,因为搞有偿陪侍,被人举报,调回原单位担任正处级调研员。 本来,他是处长,转了一圈,却成了非领导职务。” 王建军唾沫横飞地说着,眼角余光始终瞟着江恨离的脸色:“你说他图啥?放着省城的安稳日子不过,非要来县里瞎折腾。” 王建军顿了顿,抿了一口茶水,语气里带着警告,“青山县虽小,水可深着呢。 有些人啊,别以为抱上了新大腿就能横着走,真要动了别人的蛋糕,怎么栽的都不知道!” 王建军说这番话时,陈三江全听到了。 正在上菜的李桂兰也听到了,问道:“建军,你说县委书记没啥权力?” “妈,青山县权力其实都在叶县长手里,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叶县长在青山八年,杜明远在青山才几天? 很多干部都是叶县长提拔的,而且,叶县长的靠山是市长曹春国!” 酒菜上桌。 本来,陈家的晚宴是庆贺江恨离调回县委办,按理说,江恨离是主角。 然而,在听到王建军一席话后,陈三江态度转变,说道:“建军,论级别,你是正科,恨离是副科,你坐主位。” 陈小晴不高兴地说:“爸,不是说好了今晚庆贺江哥的吗?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主席台上!” 陈三江讪笑道:“建军年龄也比恨离大啊。” 江恨离的余光瞥见王建军嘴角压不住的得意,以及陈小雪眼中闪过的幸灾乐祸。 相比之下,陈小曼这个有名无实的妻子始终沉默不语,仿佛餐桌上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最出格的是李桂兰。 她正把晚宴大菜——帝王蟹,往王建军面前推,口中还说:“建军,快尝尝这帝王蟹,当镇长辛苦,多吃点。” 江恨离很后悔,今晚就应该拒绝晚宴。 第17章 冰山美人 李秋燕额头渗着冷汗,嗫嚅道:“杜书记,基层工作复杂,有些矛盾是日积月累的......” “复杂?”杜明远向前一步,大声道,“陈大龙之流之所以在农村猖獗,成为民怨极大的一方恶霸,归根结底,是有人捂着盖子、护着蛀虫,让老百姓有冤难申!” 杜明远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乡亲们,今天我把话撂这儿——对陈大龙的问题,一查到底!” 人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个大娘喊了一句:“青天大老爷啊!可算有人为我们做主了!” 杜明远目光投向李秋燕:“李书记,镇纪委对陈大龙违纪违法问题立案调查,县纪委将全程指导、监督!” 李秋燕连忙说:“杜书记,我回去后就安排镇纪委立案调查。” 快到集镇时,路边农田里围拢了很多人。 杜明远问李秋燕:“怎么回事?” 李秋燕吞吞吐吐道:“是,是贯彻叶县长指示精神吧。” 杜明远追问:“什么指示精神?” 李秋燕终于说道:“叶县长要求公路两边不得种植玉米等低效益农作物,我们进行了宣传,但部分村民就是不听,没办法,我们只能强行铲除。” 杜明远生气地说:“这不是胡闹吗?农业产业结构调整要充分尊重农民意愿,哪能一刀切,强行推开?” 李秋燕面现难色:“杜书记,县里对乡镇有考核,公路两边一律不得种植玉米等低效农作物,作为下级,我们只能执行。” 杜明远大踏步走向农田。 推土机正在推倒成片的玉米。 一个六十多岁的大伯瘫坐在地上,几个镇村干部将他团团围住,防止他阻拦推土机。 “住手!”杜明远大声说。 杜明远初来乍到,镇村干部都不认识他。 但都认识李秋燕。 李秋燕要求推土机停止作业。 听说杜明远就是新上任的县委书记,镇村干部都很紧张。 一个副镇长解释说:“杜书记,县里要求加快推进农业产业结构调整进度,不许种植玉米等低效益农作物,改种药材、花卉、萝卜等高效作物。 在现场会上,叶县长特别要求,公路两边要搞‘景观农业’,以种植花卉为主,严禁种植玉米等低效益农作物。” “低效?”杜明远神色凝重,“对农民来说,能填饱肚子、能换钱的就是高效作物! 你们问过他们愿不愿意种花卉吗?种了花卉谁来收购?销路在哪?赔了算谁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镇干部哑口无言。 周围的村民渐渐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诉苦:“是啊!我们又不懂花卉栽培技术,家家户户都种植,到时候卖不掉咋办?” “镇上说免费提供花苗,可肥料钱比玉米贵十倍!” “前几天余家庄有户人家不肯铲,镇里就停了他家的低保!” 杜明远的脸色越来越沉,他转向李秋燕:“李书记,这种不顾实际、强行蛮干的做法,跟陈大龙欺压百姓有什么区别? 都是把权力当特权,把百姓当棋子!” 李秋燕为难地说:“杜书记,叶县长说了,对推进工作落后的乡镇党委政府主要负责人进行问责,我们也很为难啊。” 李秋燕说的倒是实情。 江恨离转而对围观人群说:“从现在起,种植什么,不种植什么,完全凭村民意愿!乡镇主要做好引导及技术指导工作! 如果还强行铲除玉米,严惩不贷!另外,镇里对强行铲除对村民造成的损失,按价赔偿!” 有人带头鼓掌,顿时,掌声如雷。 傍晚时分,丈母娘又打来电话,语气特别亲切:“恨离,什么时候过来呀?我忙活一下午了。” 如果不是陈小晴邀请,江恨离是断然不会赴宴的。 但陈小晴对他太好了! 上次就靠她的一万元救急。 事实上,他欠陈小晴的远不止一万元。 “等会吧。”江恨离语气平缓。 “恨离,等你开饭呢。” 青山县城就那么大。 从县政府到陈家的豪华别墅也就两三公里。 江恨离仍然骑了一辆什么都响,就是铃铛不响的破旧自行车。 重新回到县委办后,改变的只是地位,经济状况并没有改善。 陈小曼的父亲陈三江开了几家公司,是先富起来的那批人。 今天,陈家人都在。 自从江恨离入赘后,陈三江的老妈妈就从病入膏肓渐渐恢复。 今天,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 这个老太婆,以前也像李桂兰一样,看不起被打入冷宫且一贫如洗的江恨离。 “恨离,你来啦!”李桂兰两眼眯着一条缝,那神情,真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只有江恨离知道,李桂兰是何等的势利! 昨日的鄙视冷眼,今日的笑脸相迎,恰恰说明她是个势利女人! 不仅是她,陈家人基本都是。 陈三江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紫砂壶,见江恨离进来,罕见地放下了二郎腿。 “恨离啊,调到县委,更忙了吧?”陈三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热情,“坐吧,小晴,泡茶。” 陈小晴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就像从天而降的仙女。 “江哥,这是龙井茶,你尝尝。”陈小晴为江恨离泡了一杯茶。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江恨离抬头,看到有名无实的妻子陈小曼正缓步下楼。 陈小曼穿着一件浅杏色针织开衫,下身是高腰的浅蓝直筒牛仔裤,美丽动人。 陈小曼在大学学的是新闻传播专业,却对播音主持有特别的爱好。 之前,她是《青山报》编辑,前不久,调到县电视台,担任编辑。 听说,过段时间,要上镜当主持人。 陈小曼依然冷艳,见了江恨离,就像没看到一样。 当然,陈小曼的冷艳并不只针对江恨离一个人。 在《青山报》时,她就有“冰山美人”的外号。 女人冷艳也需要资本,要么是外貌上的无可挑剔,要么是骨子里的从容。 带刺的玫瑰,先得有让人移不开眼的娇艳。 江恨离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目光与陈小曼的视线短暂相接,又迅速移开。 他承认,当初同意入赘,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女人太漂亮。 作为一个心理和生理都正常的男人,没理由拒绝和一个美女结婚。 第16章 流氓村长 老太太气呼呼地说:“陈大龙,你送明白卡要脱衣服吗?” 这话一出,围观的村民哄堂大笑。 陈大龙光着膀子,膀子上还有纹身。 原来,老太太不住在正屋,而是在偏房。 她的家在村里最西头,后面就是山。 陈大龙进了堂屋,就迫不及待脱掉外套,搂着她的儿媳妇进了卧室,并将卧室门关上。 老太太通过窗户听到屋里面儿媳妇大呼小叫。 她悄悄将陈大龙外套拿走,并用铁丝锁上大门。 有个老汉大声说:“村长,上次给我家送卡,你站在院门外几丈远就把卡扔过来,怕沾了我家的穷气! 怎么遇到漂亮的小媳妇就这么殷勤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一个村民说:“村长,你既然说来送明白卡,那明白卡呢?” 陈大龙不认识杜明远,但看见了李秋燕,有些惊讶:“李书记,你怎么来了?” 李秋燕板着脸:“你看你,都干了什么事!” 陈大龙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干什么了?送明白卡啊!被老巫婆诬陷了!” 李秋燕冷声问:“你的卡呢?” 哪有什么卡? 长根从卧室垃圾桶里翻出来一个带污物的避孕套。 然后,他猛地将套子砸在陈大龙的脸上,“陈大龙,这就是你送的明白卡,是吧?” 很多人笑得前仰后合。 江恨离也笑了。 套子在陈大龙脸上弹了一下,溅得满脸都是。 陈大龙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似的,指着长根的鼻子骂:“你个龟孙子敢耍我!” 说着,就冲过去和长根扭打在一起。 以前混社会,又一身疙瘩肉,陈大龙擅长打架,长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长根被陈大龙压在身下,挨了几拳头,被打得鼻青脸肿。 这正验了刚才村民的话:看瓜的被偷瓜的打了。 江恨离出手,将陈大龙拉开。 陈大龙见江恨离拉偏架,要打他。 然而,他找错了对手。 江恨离不仅身强体壮,而且,在大学里还是散打社社长,在全省大学生运动会散打比赛上获得过冠军。 陈大龙被控制住。 李秋燕一脸严肃:“陈大龙,与村妇偷情属实,还动手打人!就地免职!” 陈大龙却毫无惧色,冷笑道:“李书记,你是想卸磨杀驴,是吧? 去年镇人代会选举镇长,你还让我拉票,防止落选!因为有很多代表看不惯你,想让你落选! 而且,还不止这件事!” 李秋燕顿时怂了。 杜明远明察秋毫,看来李秋燕和陈大龙有利益纠葛。 派出所终于来人。 陈大龙被带走。 有村民说:“陈大龙有个弟弟,是县政府办副主任,叫陈大虎,听说与县长关系很亲。” 杜明远目光投向李秋燕:“李书记,是吗?” 李秋燕连忙说:“是的。陈大龙是陈大虎亲哥哥。” 杜明远大声说:“乡亲们,我是来竹山峡景区调研,路过这里,正好撞见这桩丑事。 陈大龙这种人竟然把持村两委多年,荒唐至极! 这简直是对基层政权的亵渎!是对百姓信任的践踏! 我不知道青山县还有多少陈大龙、王大龙,这种道德败坏、鱼肉乡里的村干部必须被拿下!” 有个大爷说:“领导,陈大龙祸害一方,村里很多小媳妇、大姑娘,被他骚扰过!” 大爷开了个头,其他村民你一言我一语,说开了。 有村民说:“领导,我前几年摔断了腿,家里就靠媳妇种地谋生,按理说早该评上低保。 可陈大龙说我不够条件,转头把名额给了他二叔。 他二叔儿子女儿在城里都买了房子,都买了汽车。” 有村民说:“领导,村里有口池塘,有两三百亩,也是村里农田灌溉水源之一。 陈大龙将池塘给小舅子承包,一年租金才两千元。 去年大旱,他小舅子不让村民灌溉,还放狗咬去讨水的村民! 村里有一片林场也给他小舅子承包,租金少得可怜,这几年光靠卖树,他小舅子就赚了十几万。” 一个少妇说:“我家本来在村头开了一家商店,陈大龙三天两头来赊账,烟啊酒啊拿了就走,从来不给钱。 有天晚上他喝了酒来,说‘要不你陪哥睡一觉,账就一笔勾销’。 我拿起扫帚赶他,他就掀翻了货柜,还说‘这村子里,没有哥得不到的女人’! 我男人气得去找他,他要动手打人。 到了第二天,镇工商所来人,在货架上找到一袋过期食品。 我都怀疑这袋过期食品是陈大龙故意陷害的。 工商所罚了一万,商店经营不下去,关了门,陈大龙还差我八千多。”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控诉陈大龙:“我男人在外地打工,陈大龙经常以‘看望留守妇女’的名义来串门。 有次我在院子里晒被子,他突然从背后抱住我,说‘你男人不在家,让哥疼疼你’! 幸好我奶奶出来了,我才挣脱开来。 陈大龙骂我‘给脸不要脸’! 我吓得连夜给男人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要不然,我迟早被他玷污了!” 一个村民控诉:“去年村里换届选举,陈大龙带着人在村部门口守着,谁不投他的票就给谁使绊子! 我二伯投了别人,第二天家里的耕牛就被人毒死了!” 村民们苦陈大龙久矣! 控诉像潮水般涌来,一桩桩一件件,听得杜明远义愤填膺。 有人说陈大龙借着“扶贫”的名义,把给贫困户的化肥、种子全拉回了自己家; 有人说他在村里盖的那栋豪华三层小洋楼,钱都是贪污来的; 还有人说他跟镇上的地痞流氓勾结,谁不听话就找谁的麻烦,有人因为得罪他,晚上走黑路被蒙面人打断腿,至今还拄着拐杖。 杜明远脸色阴沉,问李秋燕:“陈大龙劣迹斑斑,怎么还控制村两委多年?镇党委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李秋燕的脸成了猪肝色,辩解道:“杜书记,我去年才到竹林镇,没听说陈大龙有恶行啊! 村民们反映的问题,还需要核实吧?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吧?” “核实?”杜明远冷笑,指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这么多乡亲控诉,桩桩件件都带着血泪,你一句‘没听说’就想轻飘飘带过?” 第15章 捉奸捉双 江恨离冷声道:“不用了!我晚上有应酬!” 丈母娘李桂兰提高声调:“恨离,有应酬可以推掉嘛。 你爸爸特意买了帝王蟹,还有亲戚送的野味。对了,臭鳜鱼爱吃吗?” 江恨离有些不耐烦:“晚上有一个重要应酬,推托不了。你们自己吃!就这样吧!” 江恨离挂断电话。 他和陈小曼只是为期一年的契约夫妻,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 不过,他当初同意和陈小曼结婚,缺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看中陈小曼是美女,货真价实的美女。 很难找到陈小曼容貌上的瑕疵,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段有身段,要胸有胸,要气质有气质。 如果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就是陈小曼太冷艳!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李桂兰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恨离,电话怎么断了?信号不好吗?” 江恨离哭笑不得。 李桂兰这是自己找台阶下? “我晚上有重要应酬,真的去不了!” “恨离,我知道你对妈妈有怨言,以前确实对你不好,但那不是恨铁不成钢吗? 女婿是半个儿,我当然希望你有上进心,能够干出一番事业,批评你,是鞭策你,是负激励。 我表个态,支持你和小曼在一起。” 江恨离冷冰冰地说:“不用了,再过两个月,我和小曼离婚,两人都解脱!” 李桂兰沉默了一阵子,说道:“恨离,小曼一直瞒着我,还和杨昆联系。 之前,她答应和杨昆一刀两断。 我偷听到,再过几天,杨昆要回国了。 哪怕你还像以前那样落魄,我都宁愿小曼嫁给你,而不是杨昆! 有其父必有其子,杨昆他老子吃喝嫖赌,能养出什么样的儿子?” 江恨离听着,不说话。 陈小曼和杨昆的关系,他懒得管,也管不了。 反正,再过两个月,他和小曼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恨离,过来吧,过去的不愉快,你不要放在心上。” “到时候再说吧。” “好的,恨离,我们等你!” 挂断电话后不久,陈小晴发来信息:江哥,过来吃饭吧,我希望你能和二姐在一起。 江恨离发信息问:小晴,怎么回家了? 陈小晴回复:学校开春季运动会,我没参加,就回家了。江哥,晚上过来吧,现在没有人敢鄙视你! 陈小晴是陈家唯一对江恨离好的人。 江恨离的心软了,回复道:到时候再说吧。 陈小晴回复:江哥,等你哦。 “恨离,还有点时间,我们去村部看看?”杜明远用商量的语气说。 “好的,正好可以看看村干部的工作状态。” “恨离,在你看来,我县村干部队伍建设存在哪些短板?” “杜书记,我认为,村干部整体素质偏低,很多村干部只想着捞好处,而不是带领村民致富。 真正一心一意为村民服务、带领村民奔富路的太少。” “恨离,那你说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杜书记,我想还是要引进大学生村官,注入新鲜血液。”江恨离望着前方一棵抽新芽的老树,“就像这树,不嫁接新枝子,永远结不出好果子。” 前方一个村庄,门口围着很多看热闹的村民。 江恨离跟着杜明远走过去。 一排五间的瓦房大门,门锁上了铁丝。 一个白发老太婆坐在门口地上,抹着眼泪说:“我也不怕街坊邻居笑话我!我儿媳妇光天化日和村长偷情,还在我的家里!” 左邻右舍七嘴八舌。 “村长这是到处都有丈母娘!” “长根是个暴脾气,到时候将村长打伤了,麻烦大了!村长可不好惹!” “村长是狠人,到时候怕看瓜的被偷瓜的打了!” “这种事报警,派出所不管!又不犯法!” …… 在众人议论声中,江恨离听明白了,村长大白天和老太太儿媳妇偷情,老太太发现了,用铁丝将门锁住,让人报警,派出所说这事不犯法,管不了。 老太太儿子长根是拖拉机手,正在回来的路上。 村长同时也是村支部书记,年轻时是混混,村里小媳妇没少招惹,去年还将村里一个寡妇弄怀孕了。 屋里面,有人在拼命拉门,还听到男人的骂骂咧咧声。 不用说,这是村长的声音。 捉奸捉双,还这么牛气冲天,看来,这个村长很猖狂。 江恨离轻声说:“杜书记,刚刚还说村干部整体素质偏低,这不,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 杜明远神色凝重,对江恨离说:“你通知竹林镇党委书记李秋燕现在过来!” 江恨离躲到一边,拨通了李秋燕的电话。 听说杜明远在明察暗访,李秋燕表示,她很快赶过来,很快就能到。 十几分钟后,李秋燕和老太太的儿子长根几乎同时到达。 乡亲们一看,这下有好戏看了。 村长偷情,竟然惊动了县委书记和镇党委书记。 长根果然是个暴脾气,抡起拖拉机摇把就要砸门,被乡亲们拉开了。 长根气呼呼地说:“我今天要让流氓村长脑袋开花!打死这个狗日的!为民除害!” 江恨离劝道:“大哥息怒,偷情不犯法,打人就要犯法。” 有个大妈也劝说道:“长根,县里镇里领导都来了,你可不能打人! 你将村长打伤了,你要坐牢。 到时候你老婆如果和你离婚,那正好成全村长和你老婆睡觉。” 李秋燕三十出头的样子,中等身材,容貌一般。 三十出头就是镇党委书记,在县里其实很少见。 这种女人,要么是睡她的人牛逼,要么是睡她妈妈的人牛逼。 但以李秋燕的长相看,应该是睡她妈妈的人牛逼。 不同于官场女性衣着打扮中规中矩,李秋燕不按常理出牌。 她穿着连衣裙,脸上涂脂抹粉,嘴唇上还涂着口红。 听说事情原委后,李秋燕自我批评:“杜书记,是我工作没做好,对村干部失管失察。” 杜明远沉着脸,冷声道:“李书记,我让你来,就是让你看看,加强村干部管理刻不容缓! 上班时间不上班,却钻到别人老婆的被窝里,成何体统!” 门打开了。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壮汉怒气冲冲地说:“老巫婆在诬陷我!我是上门送防诈骗明白卡的!” 屋子里还有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女人姿色不错,身材凹凸有致。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情。 她似乎一点不觉得羞耻,就像是一位演员,围观人群是她忠实的观众。 第14章 三月桃花 “恨离,我们现在去哪里?”杜明远问。 “杜书记,竹林镇自然资源非常丰富,不仅盛产各类特色农产品,比如山核桃、板栗、天麻、蘑菇、木耳等,还有万亩竹海、竹山峡等旅游资源。” “恨离,我没来青山之前,就听说过竹山峡,这个在驴友圈很出名吧?” “是的,竹山峡是驴友圈有名的徒步和玩水地。 在七八年前,有公司投资开发,一期项目还曾试营业。 但由于种种原因,项目停工烂尾,老板跑路。 因此,竹山峡事实上是一个野景区。” “恨离,我们现在就去竹山峡去看看。” 从竹林镇上,到竹山峡,有七八公里。 道路坑坑洼洼,还是农村那种土路。 两个人上了一辆电动摩托车。 车子颠簸得厉害。 杜明远开玩笑道:“蛋黄差点都震碎了。” 江恨离解释道:“杜书记,我当年考公务员,报考的就是竹林镇。 后来因为在报纸上发表过几篇文章,被赵书记相中,做了他的秘书。 对于竹林镇的情况,我还是有所了解的。 当时投资竹山峡景区的,是浙江老板林文涛。 签约时,当时的县长承诺配套修建从镇上到景区的道路,并拓宽镇上到县城的道路,但后来,县政府说没钱修路。” “这不是明摆着骗人吗?政府更应该带头讲信用!” “当时的县长拍着胸脯说,会一路绿灯,事实上,项目开工也非常顺利,但那个县长不久就出事了,因为贪腐被抓。 新的县长上任,新官不理旧账,很多承诺都没兑现。” 杜明远望着车窗外掠过的竹林,竹叶在风中哗哗作响,“路不修,游客怎么进来?” “是啊,问题不仅仅在于道路。 林文涛打算自己投资修路,却有县领导儿子要入干股。 林文涛不同意,然后就麻烦不断。 试营业第二个月,县里突然说景区环评没过,要停工整改。 整改要求很离谱,说半山腰的观景台破坏山体,得拆掉; 又说游客中心用的木材没经过检疫,得全部换成不锈钢的。 林文涛不服,找省电视台曝光。 记者来景区采访,被人打了,片子没播成,林文涛却被抓——有人举报他非法占用林地。 他的家人找关系疏通,人放出来了,但这项目也根本做不下去,除非将一半干股转让给县领导儿子。 林文涛损失几千万,在一个晚上偷偷跑路,留下烂尾工程。 前几年,有个外地老板想来接盘,考察了三天,临走说‘这里的水太深’,走了。” 到了景区附近,两人下车步行。 一路上,随处可见当年景区的痕迹。 步道的栏杆锈迹斑斑,吊桥已经损坏,售票亭已倒塌,崖壁上“竹山峡景区”刻字依稀可见。 竹山峡景区景点很多,有龙门潭、桃花溪、万亩竹海、叠翠瀑、悬天岭等。 杜明远一路走,一路看,痛心疾首:“恨离,这么美的景区,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太可惜了!” “杜书记,你看。”江恨离指着前面峡谷里一汪碧潭,“那就是龙门潭,当年林文涛在这里修了亲水栈道,游客能摸着潭水走,现在栈道被冲垮了。” “恨离,林文涛现在是什么状况?” “不太清楚,有人说他一贫如洗,在某个地方开面馆为生;有人说他东山再起,在浙江开发房地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杜明远望着漫山遍野的竹林,感慨道:“这里的每片竹叶都记得,曾有人想把绿水青山变成金山银山,却被人心啃成了废墟。” 对面岩石上,有模糊的刻痕。 “林文涛原本想在岩壁上篆刻《竹山峡赋》,这是有名的诗词名家写的,并邀请一位著名的书法家写的。 但被县文物局否决了,说破坏文物风貌,不得不停工。 其实,严格来说,岩壁算不上什么文物。 后来才知道,县文物局局长老岳父是书法家,想写《竹山峡赋》,虽然名气不高,开价却很高,林文涛对于润笔费多少并不太在意,却很在意书法家名气,没让他写,因此得罪了文物局长。” 一阵山风吹过,桃花溪的水流似乎急了些,冲刷着溪底的鹅卵石,发出悦耳的响声。 溪岸两侧的野桃树开得娇艳,粉色的花瓣缀满枝头,风吹过便簌簌落下,水面落红无数,像一条流淌的胭脂河。 江恨离说:“杜书记,林文涛当年在溪岸种了几百棵碧桃,说要打造‘三月桃花雪’的景致。 试营业那年春天,真有游客专门从上海来拍照,婚纱影楼把这里当成外景地。” 杜明远脸上的表情写满惋惜。 溪水转弯处有座石桥,半截淹没在花丛里,桥栏上雕刻的桃花图案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这桥是林文涛找人仿着乌镇的石桥修的,”江恨离抚摸着桥栏上凸起的花瓣纹路,“他说要让游客走在桥上,感觉像踩在花海里。 试营业时,孩子们最爱在桥洞下听回声,喊一声,满山的桃花都像在回应。” 转过一道山弯,万亩竹海出现在眼前。 风过时,竹浪层层叠叠,簌簌叶声像无数支竹笛在同时吹奏。 江恨离指着竹海深处的一片空地:“那里原本要建竹文化体验馆,林文涛找了非遗传承人来教游客编竹篮、做竹笛。 还有一个竹海滑道,全长一公里,能从山顶滑到山脚。 试运营那天,光排队的游客就绕了竹林三圈。” 杜明远忽然说道:“恨离,竹山峡景区是林文涛心中的痛,假如他现在有雄厚的资金实力,我说的是假如,我们怎么说服他继续投资?” 江恨离摇头:“恐怕很难,吃一堑,长一智,任何人都不想重蹈覆辙。” 杜明远沉默不语。 在去镇上的路上,势利眼丈母娘给江恨离打来电话,语气破天荒地亲切,“恨离,为了庆贺你又当上县委办副主任,晚上来我家吃饭,我买了很多菜呢! 对了,你喜欢吃什么菜?妈烧给你吃!” 第13章 明察暗访 看着刘小娟的上访信件及钱玲的照片,杜明远神色凝重。 “领导,我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到处上访诉苦啊!”刘小娟眼泪汪汪。 “大姐,你女儿的事,我都记下了。” “你一定是大领导吧?”刘小娟可怜巴巴地望着杜明远。 杜明远说:“大姐,我是一个有良知的公民。你要相信,你女儿的事,一定会有结论的!” 车到竹林镇。 竹林镇有一个工业园区。 杜明远和江恨离在工业园区大门口下车。 园区门口“青山沃土,投资福地”八个大字已经褪色,招牌边角锈迹斑斑。 偌大的园区冷冷清清,荒草、菜地随处可见。 江恨离介绍说:“杜书记,这个园区建成已有几年,之前的宣传口号是要打造省级示范园区,三通一平倒是做了,但招商工作跟不上,企业来了又走。” 两人路过青山县康健营养食品有限公司门口停下。 公司大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正在剥蚕豆。 江恨离停下脚步,问道:“大姐,厂子怎么停工了?” 中年女人瞥了一眼,疑惑地问:“你们是——” 江恨离解释道:“大姐,我们在外省发展,想回家乡开厂,正在物色厂区。路过工业园,正好过来看看。” “你们千万别来这里建厂,谁来谁倒霉! 这个工厂是我弟弟开的,他本来在浙江办厂,因为看中青山县招商引资优惠力度大,就过来了。 结果呢?政府说话不算话。之前承诺的土地返还、税收返还,还有各种各样的补贴,基本上都没兑现,不是说没钱,就是不符合要求。 这还不算,工厂成了唐僧肉,今天摊派几千,明天罚款几千,后天又要捐款几千。” 话音未落,一辆警车开了进来。 下来一个辅警,冲着中年女人嚷:“一季度的治安管理费,五千元,转账还是现金?” 女人冷冰冰地说:“厂子停产了,老板都被你们抓走了,没钱交管理费!” 辅警吼道:“不交管理费可以,但厂子出了任何问题,不要找我们!” 中年女人怼道:“你们除了收费,还能干啥? 厂子司机上个月被人打了,你们抓人了吗?没有! 厂子物资被人偷了,你们追查到小偷了?也没有!” 辅警威胁道:“你要不交管理费,到时候机器都要被人搬走!” 中年女人态度强硬:“我就是不交!除非,你们将我弟弟放回来!” “那就走着瞧吧!”辅警气冲冲地走了。 中年女人也很气愤:“地痞流氓收保护费,他们也收保护费!关键是,收了保护费,还不干事! 年初,地痞流氓要两万元保护费,我们只给了一万。 结果呢,货车司机在镇上停车时,轮胎被人扎破,上前理论,却被人打了。 报警后,派出所到现在都没处理好!” 正说话间,又来了两个工商所的人。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声色俱厉:“张会计,你们公司违反食品安全规定,罚款四千!” 这个中年女人是老板的姐姐,也是公司会计。 “凭什么?”中年女人猛地站起来,剥了一半的蚕豆洒在地上,“厂子都停产两个多月了,说违反食品安全规定,这不是搞笑吗?” 工作人员一时语拙,辩解道:“但上次检查,你们有问题!” 中年女人很不服气,“那是鸡蛋里挑骨头!再说,已被你们罚款一万! 一事不二罚,我懂法律!罚款票据还在呢!” 接下来,工商所工作人员的话语让人哭笑不得:“我们能理解你们公司的难处,但你也要理解我们的难处,眼看就要到月底了,我们所罚款任务还没完成呢。我们互相体谅,好吗?” 杜明远不便暴露自己身份,问工商所工作人员:“你们所里有多少罚款任务?” 工作人员对完成罚款任务很反感,也不隐瞒:“一年一百万,任务到人、到月,完不成就要扣奖金,还要通报批评,我们也很无奈。” 中年女人缓和了语气:“我也理解你们的难处,但厂子停产,老板被抓,账上没钱,等厂子恢复生产再说吧。” 工作人员说:“张会计,我希望你们公司能够想想办法,大家互相体谅、互相支持。” 工商所工作人员走后,中年女人说:“你们看,就这么长时间,就来两拨要钱的,这样的营商环境,你们还敢投资吗? 这几天,税务、消防、环保、卫生监督的人都来过。再好的企业,都被折腾倒闭!” 杜明远问:“大姐,刚才你说弟弟被抓,因为什么原因呢?” “我们公司主要产品是将当地特色农产品,比如山核桃、红枣、黑豆、芝麻、葛根等加工成营养品,比如核桃粉、营养粥、固元膏、葛根粉等,由于劳动力和运输成本低,加之有生产、营销经验,建厂之初产销两旺,产品供不应求。 有的人看中这块大肥肉,要求入股的多了。但我们都一一拒绝。 常务副县长的小舅子洪天虎也找上门,要求入干股,我们理所当然拒绝。 然而,拒绝后,麻烦不断。先是税务查,补税加罚款交了两百多万。 像我们这类企业,有几家敢说没有税务问题? 有时候,并不是主观偷税漏税,而是对税收政策理解有偏差。 接下来,环保局说排污不达标,又罚款几十万。 后来才知道是洪天虎搞的鬼。 洪天虎又找上门,软硬兼施,没办法,给了他百分之二十股份,让他当公司‘保护伞’。 噩梦才刚刚开始,我弟弟被洪天虎骗了,与洪天虎控制的公司签了合同,正是这份合同,洪天虎指控说是合同诈骗,随后不久,我弟弟被抓。 洪天虎的目的,就是想空手套白狼,控制整个公司。 我弟媳妇四处上访喊冤,说是扰乱社会秩序,被关了两次,每次关了十几天。 还有一次,她‘被精神病’,送进精神病医院,我们将她接回来了。 最近她身体不好,在医院住院。我呢,负责看厂子,防止有人将机器偷走。 据我了解,和我们有同样遭遇的还有几家公司。 所以,我劝你们,不要来青山投资办厂,谁来谁上当!” 杜明远心情沉重。 这样的营商环境,谁敢来投资? 青山县经济发展滞后,根本原因,还是人的因素! 走出园区,那八个破败的广告牌大字“青山沃土,投资福地”成了莫大的讽刺! 第12章 失踪女孩 江恨离的眼前浮现出那个漂亮和善,犹如亲切邻家姐姐的年轻后妈。 但是,让他喊出“妈妈”,还做不到。 “阿姨,有事找我?” “恨离,告诉你一个特大好消息,小琛找到合适的骨髓捐献供体了!”胡可可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已经联系好了,过几天就可以移植骨髓,小琛有救了!” “太好了!我为小琛感到高兴!”江恨离也欣喜异常。 “恨离,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白胡子神仙说,你的半块龙纹玉佩和小琛的半块龙纹玉佩合在一起,就能逢凶化吉,天降喜事。这是真的吗?我怎么感觉如此灵验?” 江恨离是彻底的无神论者,但此刻,也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真的,阿姨,小琛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好起来!” “恨离,什么时候来京城?小琛常念叨,说想哥哥。” “阿姨,在某些人眼里,我就是争夺顾家财产的野种,还是不惹人嫌吧。” “不,恨离,某些人代替不了顾家。人生在世几十年,争名夺利,蝇营狗苟,有什么意思? 自从小琛生病后,我将名利都看淡了! 什么最重要?健康最重要,快乐最重要,名利什么的,都是浮云。” “阿姨,我会抽时间去看小琛……” 杜明远要下基层调研。 他采取“四不两直”方式,也就是:不发通知、不打招呼、不听汇报、不用陪同接待,直奔基层、直插现场。 “恨离,我们今天去乡镇看看,掌握第一手情况。不坐小车,坐农村客运班线吧。” “好的,杜书记,我们去哪个乡镇?” “恨离,我决定在一个月内,走遍全县25个乡镇,今天去哪里,你安排。” 江恨离沉思片刻,“杜书记,要不,我们今天去竹林镇吧? 竹林镇自然资源丰富,地理位置也很优越,但由于交通基础设施落后等原因,经济发展始终未有较大起色。 通过‘解剖麻雀’式解剖竹林镇,以小见大、以点带面,或许能为县域经济发展提供新的思路。” 杜明远点头道:“好的,恨离,听你的。” 青山县是云川市下辖县,而竹林镇在青山县最北端,三市交界处,距离省会江州市区只有五六十公里,距离云川市区也就六十公里,距离安城市区只有四十公里。 但交通基础设施落后一直是制约竹林镇经济发展的瓶颈。 当然,交通问题,归根结底,还是人的问题。 比如,县乡领导思维僵化,懒政怠政,等靠要思想严重,缺乏争先进位意识,腐败问题层出不穷。 杜明远刚来青山县,认识他的恐怕只有县乡干部。 普通百姓并不在乎谁当县委书记,只在乎哪个领导能够真心实意为百姓做好事、做实事。 两个人在北门车站上了一辆去竹林镇的农村班线车,坐在后排,车上仅有几个乘客坐在前排。 车子左等右等不发车。 江恨离解释道:“这些班线车,都是私人购买的,挂靠在车站,多等一会,就能多几个乘客。” 杜明远皱眉道:“青山县今后是不是可以发展城乡公交? 我看有的县,经济实力还不如青山县,但城乡公交一体化建设很成功。” 江恨离说:“发展城乡公交确实是民心工程。 之前赵书记也有过尝试,却因多方利益纠葛半途而废。” “利益固化、盘根错节,这就是青山县的顽疾。 但越是难啃的骨头,越要啃下来。 恨离,你牵头整理一份关于城乡公交改造的可行性报告,包括潜在阻力和应对方案。” 这时候,前排一个中年妇女,说着说着就失声大哭,并说了一句:“我可怜的女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江恨离轻声对杜明远说:“我们去看看?” 杜明远点点头。 一个乘客给中年妇女出谋划策:“大姐,你女儿失踪几个月,警方不立案,你就去市里、省里,甚至京城上访!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中年妇女抹了一把眼泪,摇头道,“这路走不通,我就是去京城上访,人刚下火车,就被青山这边的人抓了,被押回青山,说我扰乱社会秩序,关了我十天。 他们还说,如果屡教不改,就要判刑。” 一个乘客鸣不平:“这是什么世道!女儿丢了小半年,警方不管不问,可一旦越级上访,就要抓人!老百姓还有活路吗?” “大姐,先别哭,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杜明远轻声安抚着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看杜明远的模样像是干部,哭哭啼啼地说:“领导,我的女儿小玲,初中毕业后,去了龙门大酒店当服务员。 四五个月前,发了一条信息,说她去外地打工,不要担心她。 从那天开始,就联系不上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一向很乖巧,去年初中毕业后,要和同学一起去外地打工,我不同意。 一来她年龄小,才十六岁,长这么大,都没出过青山县,我不放心。 二来她在家门口工作,还能照顾家人。 我身体不好,男人死得早,还有个儿子,在上初中。还有个奶奶,身体也不太好。 领导,你看我,都成了逢人就诉苦的祥林嫂了……” 中年妇女说着,已泣不成声。 江恨离在一旁安慰。 中年妇女将一份上访信件给了杜明远。 这个中年妇女名叫刘小娟,她的女儿叫钱玲,是竹林镇牛王村人。 刘小娟还出示了一张钱玲的照片。 照片上的钱玲,虽然衣着朴素,没有美颜,没有化妆,眼神清澈,笑容中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真,有着一种惊世骇俗的美,就像山茶花,美丽却不妖艳。 如果钱玲是个长相普通的女孩还好,可偏偏她是美女。 江恨离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钱玲很可能不在人世了,要不然,一个大活人哪能从人间蒸发? 龙门大酒店的老板就是龙门煤矿老板杨小龙。 钱玲如果被杨小龙盯上,恐怕凶多吉少。 在青山县,杨小龙有个外号,叫“辣手摧花小龙”。 相比之下,黄金龙虽然好色成性,却都知道他的“三不碰”原则:不碰失足女子、不碰未成年女孩、不碰已婚女人。 黄金龙家财万贯,身边自然不缺莺莺燕燕,对失足女毫无兴趣。 不碰未成年女孩,是因为她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将心比心,换位思考。 不碰已婚女人,是他听信一位算命大师的规劝。 算命大师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与已婚女人有染是逆天行为,会导致命运不顺。 第11章 青山二龙 时隔一年,江恨离再次踏入县委办,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年,他真的很艰难! 杜明远办公室。 “恨离,坐,坐。”见江恨离进来,杜明远很客气地起身。 按理说,杜明远见江恨离,根本用不着起身。 但这正体现杜明远低调、谦逊的性格。 江恨离不禁怀疑,坊间传闻杜明远是“杀神”是否靠谱? “恨离,我来青山县,其实不过十几天,真是两眼一抹黑啊! 你在县委工作过,各方面情况比较熟悉,以后就是我的参谋和助手。” “杜书记,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杜明远亲自为江恨离泡了一杯茶水,江恨离两手接住,连声说,“谢谢,谢谢杜书记。” “恨离,我和秘书说,作为秘书,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要身在兵位,胸为帅谋。 你作为县委办副主任,更应该如此……” 江恨离认真倾听,并不时点头。 杜明远忽然问道:“恨离,赵一楠同志猝死,后来不了了之,凭你的了解,他为人如何?” “杜书记,凭我对赵书记的了解,他不应该猝死,更不应该死在女孩床上。 在我看来,他为人公道正派,清正廉洁,嫉恶如仇,抓工作雷厉风行,口碑很好。” 杜明远点点头:“是的。赵一楠同志去世后,省纪委也进行了调查,没有发现他有经济问题,但生活作风问题……” “杜书记,我始终认为赵书记死得蹊跷,更像是一个圈套,甚至是一场阴谋,但并没有直接证据。” “哦,恨离,为什么呢?”杜明远一愣。 “杜书记,那我就有一说一。第一,也就是刚才说的,赵书记口碑很好,和妻子感情很深。” 杜明远赞许地点点头:“恨离,你说,我听。” 江恨离受到鼓舞,接着说:“第二,赵书记来青山后,大力反腐,抓了不少贪官,得罪不少人。 更重要的是,在出事前,他已获得多条重要问题线索,涉及到青河堤坝加固工程以及西河大桥垮塌和城东体育馆坍塌等事件。 青河堤坝加固工程,其实就是豆腐渣工程。 西河大桥垮塌,直接导致两死四伤的严重后果。 城东体育馆坍塌虽然未造成人员死亡,但导致体育馆主馆报废。 这三项工程,都与一个人有关:黄金龙。 黄金龙是包工头出身,后来产业越来越大,拥有多家建安公司、房地产公司、商砼公司。” 杜明远一边听,一边还在本子上记录。 江恨离接着说:“杜书记,在青山县,‘青山二龙’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青山二龙?”杜明远一愣,“我还没听说。” “杜书记,你是初来乍到,没听说也正常。 还有一条‘龙’,就是龙门煤矿老板杨小龙。 杨小龙以前是地痞流氓,后来渐渐漂白,开沙场、卖建材,开小煤窑,再后来,通过巧取豪夺,低价购得龙门煤矿,成了日进斗金的煤老板。 不论是黄金龙,还是杨小龙,都在县城开设了夜总会。 夜总会藏污纳垢,但从来没有被查过。 警察就算进去,也是去消费的。 杨小龙和黄金龙究竟谁是青山首富,不好说。但他们在青山的影响力都很大。 黄金龙在县城有栋别墅改建的高端会所,不对外营业,只接待官员、商人。 杨小龙在龙门镇有座山庄,一部分对外营业,一部分内部使用。” 杜明远插话道:“恨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无论是黄金龙的会所,还是杨小龙的山庄,里面都是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都是拉拢腐蚀干部的场所,是吗?” “杜书记,可以这么说。坊间传闻,青山县正科级以上领导干部中,一半以上都进过会所或山庄。” 杜明远皱起眉头,喃喃道:“来青山之前,省领导找我谈话时,特别指出,青山县官场政治生态恶劣,让我以壮士断腕的意志,刮骨疗毒的决心整顿吏治。 这几年,青山县仅是副县级以上领导干部出事的就有多个。 其中,赵一楠同志猝死,他的前任逃到国外,叶县长的前任因为贪腐,判了十几年。” 江恨离说:“是的,青山县问题很多,赵书记来青山县后,做了不少工作,然而,阻力太大、掣肘太多。 赵书记在青山县一年时间,依靠时任县委常委、纪委书记,抓了不少蚁贪蝇腐,然而,出师未捷身先死……” 杜明远突然发问:“叶县长是不是架空了赵一楠同志的权力?” 江恨离略作思考后,答道:“架空谈不上,但赵书记始终很难掌控县委常委会。 毕竟,叶县长在青山县工作八年,从副县长,升任常务副县长,再到县委专职副书记,再到县长,根基很深,很多干部都是在他任上提拔的。” 杜明远微微一笑:“赵一楠同志去世后,叶县长没有如期调整为县委书记。 这一次,我又挡了他的升迁之路,看来,叶县长对我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顿了顿,杜明远说:“恨离,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你说了两点,有没有第三点?” 江恨离说:“有!第三点,传闻中和赵书记‘上床’的那个女孩,叫王艳,是个孤儿,父母双亡,去年刚满十八岁。 赵书记来青山任职之前,是市农业局长,王艳则是他的结对帮扶对象。 也就是说,赵书记其实对王艳是有恩的。 但恰恰是,那天是王艳在酒店开的房,赵书记死在她的床上。 王艳当时的职业是豪门夜总会服务员。 而豪门夜总会的老板又是黄金龙。 事发后,王艳不知所踪。” 江恨离接着说:“第四点,赵书记去世后,警方匆匆得出兴奋过度导致心肌梗死的结论。 市政府主要领导曹春国,第二天就亲自动员赵书记的爱人火化遗体,说如果任由此事发酵,不仅不利于赵书记的名声,也不利于青山县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杜明远说:“恨离,我听说,叶县长与曹春国关系很不错?” 江恨离说:“是的,两人是同学关系。可以说,曹市长是叶县长的大靠山。” 作为前任县委书记的秘书,后又升任县委办副主任,江恨离知晓很多事。 领导身边人,最重要的就是耳聪目明。 江恨离回到自己办公室不久,年轻后妈胡可可打来电话。 第10章 生死营救 暴雨冲刷着龟山乡泥泞的山路,富源煤矿入口已被警戒线封锁。 专业的救援力量迅速接管救援现场。 县委书记杜明远亲临现场,亲自指挥。 县长叶青天却连人影都没见到。 救援工作困难重重。 “不惜一切代价!营救被困矿工!”杜明远站在井口,神色凝重。 江恨离向杜明远请战:“杜书记,我分管安全生产,多次下井,井下结构我非常熟悉! 三号煤层西侧废弃巷道可能形成气密室,矿工最可能被困在那里!” 他摊开矿井图纸,指向一处洼地。 杜明远当机立断:“江恨离,你带第一救援组下井!注意安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井上,所有人的心都悬着。 井下,江恨离率领救援队员在弥漫的烟尘和危险的环境中,与死神赛跑。 汗水浸透了厚重的防护服,体力消耗巨大,但没有人退缩。 江恨离率队刚深入井筒一百五十米处,刺鼻的硫化氢气味扑面而来。 他打了个手势,队员齐刷刷拉下隔绝式呼吸面罩。 “注意顶板!”江恨离的矿灯扫过巷道转角。 雨水渗透导致岩层像饼干般酥软,碎石砸在安全帽上啪啪作响。 江恨离弯腰抓起一把渗水的煤渣捻了捻,提醒大家:“矸泥化水,巷道承重大幅度衰减!大家立刻分散成三角队形!” 队员们用液压支柱顶住开裂的U型钢梁——这是确保退路安全。 最致命的考验出现在通往咽喉要道处。 原有钢梯被垮塌的工字钢砸成麻花状,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抽水井。 江恨离大声道:“搭人梯!用救援绳做滑索!” 他率先悬空攀越,矸石簌簌剥落。 一个队员的保险绳突然被锋利的石头割断大半,身体猛地下坠! “抓紧!”江恨离用腿绞住救援绳,倒挂金钩,硬是将他拽回。 突然,探测仪警报响起:氧气浓度跌破20%。 “上备用气瓶!”江恨离扯开阀门。 前方巷道已被塌方堵死,液压撑顶器在泥浆中打滑。 江恨离走到左侧煤壁,耳朵紧贴岩层,“这里有风流声!岩层裂缝在送气!” 探测仪显示此处一氧化碳浓度为零——这正是密闭空间的特征。 他抄起镐头砸向渗水点:“从这里掘进!探十米进两米!” “生命探测仪有微弱信号!”前方传来令人振奋又揪心的消息! 钢钎在岩层中凿击的闷响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当最后一块矸石被撬开,江恨离的头灯光束刺破黑暗、浑浊的密闭空间时,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六个身影,相互依偎着,蜷缩在角落里。 他们满脸煤灰,嘴唇干裂,有气无力,眼睛在强光刺激下艰难地睁开,有恐惧,有茫然,但更多的是劫后重生的激动! “活……活的!都活着!”江恨离的声音带着哭腔。 小六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哭泣道:“活着真好!” 赵大柱苦中作乐,还不忘取笑小六子:“可以去洗头房了!” 小六子咧着嘴笑。 老陈问老周:“还做矿工吗?” 老周脱口而出:“做!挣钱养家!” 救援行动堪称奇迹! 六名矿工,除了老张受轻伤外,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在被困二十几个小时的极端恶劣环境下,他们靠着相对密闭空间残存的一丝空气以及顽强的求生意志,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当六名矿工依次被救出井口,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江恨离和救援队员由于疲劳过度,瘫倒在泥地里,雨水砸着他们的脸。 杜明远冒着雨,将江恨离扶起,沾满泥浆的手掌重重拍在他肩头:“江恨离同志,这次你立了大功,辛苦了!” 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冲了过来。 有记者采访杜明远:“杜书记,这次救援行动圆满成功,除了你指挥若定外,还有哪些原因?” 杜明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落在江恨离身上:“首先要感谢救援队伍的专业和无畏,特别是分管安全生产的乡人大副主席江恨离同志,凭借丰富经验准确锁定矿工被困位置,为救援争取了宝贵时间……” 摄像头对准江恨离疲惫不堪的脸。 “这次瓦斯爆炸,你觉得根本原因是什么?”记者采访江恨离。 江恨离声音沙哑,“对整改措施敷衍塞责,未能严格执行瓦斯检查制度,瓦斯检查工空班漏检、假检,不能及时发现瓦斯积聚和超限情况……” 王大富脸色阴沉,正要辩解,杜明远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富源煤矿立即停产整顿!对全县煤矿开展安全生产大检查!” 记者继续采访江恨离:“井下救援非常危险,你不害怕吗?” 江恨离瞅了王大富一眼,“说不怕是假的!但矿工兄弟们的命也是命!不是草芥! 其实,我最害怕的是有人拿矿工兄弟们的命当儿戏!” 王大富头大。 江恨离这不是明摆着在指责他吗? 记者穷追不舍:“请问你说的‘有人’,具体是谁呢?” 江恨离不客气地说:“帽子底下都有人!相信有关部门会对这起事故进行科学、公正的调查!” 江恨离接受采访期间,杜明远接到省委副秘书长赵启明的电话。 “明远,我是赵启明。” “我的领导同学,有什么指示?” 杜明远和赵启明是大学同班同学。 “哪有指示?长话短说,明远,对龟山乡的江恨离了解吗?” “启明,我俩说话,就别拐弯抹角了。” “哈哈哈。”赵启明干笑几声,“江恨离是我一位领导的亲戚,领导的意思是,要给年轻人多压担子,多啃硬骨头,多接烫手山芋。 此外,还要努力为他‘搭台’‘铺路’‘架桥’,创造成长成才的条件……” “启明,江恨离表现很优秀,富源煤矿事故发生后,他带队深入井下,冒着生命危险救出六名矿工,确实是块能啃硬骨头的好料子。” 几天后,江恨离调任县委办副主任,又回到权力中枢。 一年前,他就是县委办副主任,是时任县委书记赵一楠的亲信。 赵一楠发生意外后,县长叶青天代理县委书记。 然而,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杜明远空降,叶青天没有如期转正,还是县长。 从杜明远踏入青山县的第一步,叶青天和他的矛盾就不可调和。 第9章 突发矿难 “王矿长!”江恨离压抑着怒火,“人命关天!你必须说实话!现在立刻组织救援还来得及! 要是井下真有人,你这是在谋杀!” 王大富的话语带着赤裸裸的威胁,“说话要讲证据!这样无端指责一个守法经营的民营企业家,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再说一遍,没有事故!没有伤亡! 你要是再听信谣言,干扰我们正常生产,影响乡里的税收和稳定,这个责任,你能担得起吗? 李书记那边,恐怕也不好交代吧?”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听着话筒里的忙音,江恨离知道,指望王大富良心发现组织救援,无异于痴人说梦! 时间就是生命!井下被埋的矿工,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 江恨离拨打李长明电话,但李长明压根不接。 那边,王大富挂断电话后,面露凶光,气急败坏:“操他祖宗!哪个挨千刀的王八蛋通风报信?!老子扒了他的皮!” 他立刻拨通了李长明的手机,语气急促:“李书记!出幺蛾子了!矿上的事……有人捅到江恨离那儿了!” 电话那头的李长明心头猛地一跳,强作镇定:“慌什么!江恨离算个鸟! 再说,他有屁的证据?咬死不认他能怎样?” “不能大意!”王大富咬牙切齿,“这姓江的一根筋,如果捅到上面去……夜长梦多! 必须把源头掐死!那几个外地佬里,肯定有不安分的!” 李长明瞬间明白了王大富的意图,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你那边稳住,别让任何人再有机会接触外面! 我让派出所张所长带人过去,以排查造谣诽谤、维护企业正常经营秩序的名义,把今天所有可能接触事故现场的人,都给我关进所里调查!” “对!就这么办!谁透露信息,就说他造谣!关他十天半个月!”王大富狞笑,“江恨离就算想查,也是死无对证!一个光杆司令,翻不起浪!李书记,你这招高!” 江恨离忧心如焚,突然想到一个人:杜明远! 江恨离找到一个僻静角落,拨通了县委书记杜明远的手机。 电话接通,他深吸一口气,用最简洁、最清晰的语言汇报: “杜书记!我是龟山乡人大副主席江恨离! 现紧急向您报告:我收到确切信息,富源煤矿今天发生重大瓦斯爆炸事故,有多名矿工被埋井下,生死不明! 矿主王大富蓄意瞒报,封锁消息,拒绝救援,意图掩盖事故! 杜书记,井下矿工命悬一线,迟一分钟就多一分死亡危险! 请求县委、县政府立即启动应急响应,派出专业救援力量!刻不容缓!” 电话那头,杜明远沉默了仅仅两秒。 这两秒,对于江恨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恨离,消息来源可靠性?”杜明远沉声问。 “杜书记,线人是矿下开矿车的,事发时,他就在矿下。消息可靠!”江恨离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杜明远随即拨打李长明电话,开门见山地问:“长明同志,富源煤矿是不是突发瓦斯爆炸,多名矿工被埋?” 李长明心头一震,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杜书记,我没听说呀!” 杜明远语气严肃:“长明同志,尽快核实!时间就是生命!如果瞒报,后果很严重!” 李长明冷汗直冒:“杜书记,我这就核实!” 看来,纸是包不住火的。 十有八九是江恨离那愣头青举报的! 无奈之下,李长明又和王大富商量。 两人不得不正视现实。 李长明拨通杜明远电话:“李书记,我核实了,就在一小时前,富源煤矿发生瓦斯爆炸,有六名矿工失联,煤矿正在全力组织抢救。” 杜明远质问道:“煤矿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告?” 李长明眼珠一转,又想到了江恨离这个替罪羊:“煤矿向分管安全生产的乡人大副主席江恨离同志作了汇报。但江恨离没有及时向我汇报。” 李长明颠倒黑白,杜明远没时间计较。 他当即要求县安全生产局等单位,立即启动矿山事故一级应急响应,调集全县最精干、最专业的矿山救援队伍和装备,以最快速度赶赴龟山乡富源煤矿,营救被困矿工。 此外,杜明远还联系外地专业矿山救援力量,火速支援。 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 六个矿工,被深埋在三号煤层的一个相对低洼、因爆炸冲击而形成的密闭空间处。 最初的惊恐、哭喊、徒劳的挖掘尝试后,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每一个人。 “大……大哥……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黑暗中颤抖。 他是小六子,刚下井不到三个月。 被叫做“大哥”的老矿工赵大柱,在矿上干了十几年,经验相对丰富。 他抓住小六子的手,用力捏了捏,安慰道:“别怕!小六子,省点力气,别哭! 上面肯定知道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咱们……要撑住!” 然而,赵大柱心中的绝望不比任何人少。 他太了解王大富的为人! 那是个为了钱,能把亲爹都敢卖掉的狠角色! 他们这些外地来的“泥腿子”,在王大富眼里,恐怕真的只值一笔封口费! 指望矿上主动救援?缘木求鱼! 矿灯还有电,但一直舍不得用。 赵大柱摸索着,从工作服上撕下几块相对干净的里衬布片。 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黑暗中,温热的血液涌出。 “兄弟们,听我说……”赵大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咱们……得给家里留个话。万一……万一咱们真交代在这儿了……” 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啜泣和粗重的呼吸。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赵大柱的意思。 小六子哭了起来:“我不想死,爸爸还指望我赚钱治病呢! 我二十六岁了,连女人的屁股都没摸过! 早知如此,上次路过县城的洗头房,就应该进去,好歹尝尝女人的味道……” 赵大柱轻叹一口气:“唉,小六子,眼下还是给家里人留句话吧!” 矿灯亮了,就像黑夜里的启明星。 赵大柱写道:儿子,女儿,你们以后要听妈妈的话…… 小六子也咬破手指,写道:爸爸,用我的赔偿款治病…… 矿工老周:让儿子好好读书,永远不做矿工…… 老张一边哭泣,说媳妇身体不好,还在持家,一边歪歪扭扭地写道:媳妇,下辈子还娶你…… 老陈写道:将我骨灰埋在家门口吧…… 因为老陈担心妈妈眼睛不好,找不着上坟的路…… 第8章 妻妹小晴 青山县人民医院。 江恨离还没走进病房,就听到熟悉的说话声。 陈小晴? 果然是陈小曼的妹妹陈小晴! 陈小晴坐在床头,正喂杨海兰喝水。 那神情,就像女儿照顾妈妈。 “江哥,你回来啦?”听见脚步声,陈小晴本能地回头,一看,是江恨离,欣喜异常。 “小晴,你怎么来啦?”江恨离微微一笑。 “江哥,看你说的!我怎么就不能看看阿姨?”陈小晴俏皮地说。 “恨离,小晴有心了,带了营养品,还有水果。”杨海兰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谢谢你,小晴。”江恨离很感动,陈小晴是陈家唯一对他好的人,前几天,还将奖金一万元转给他救急。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嘛。”陈小晴二十出头,肤白貌美大长腿,“对了,哥,去京城出差,有没有游玩哪些景点呢?” 看来,杨海兰没有和陈小晴说实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能说他去京城认亲吗? 当然不能说!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和陈家关系一团糟! 江恨离胡乱说道:“没有哦,日程安排紧凑,也就是晚上才有时间在附近转转。” 陈小晴美丽的大眼睛望着江恨离,“江哥,我猜,你们乡镇干部去京城出差,十有八九是将去京城上访的百姓带回来吧?” 江恨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小晴,懂得挺多嘛。” “那自然是。”陈小晴沾沾自喜。 这时候,穿着粉色护士服的陈小雪来了。 “小晴,谁让你来这里?不怕尿骚味?”陈小雪一脸冷漠。 “怕什么!我来看看阿姨,有什么不对?”陈小晴有些不悦。 “再过两个月,你二姐就和他离婚!”陈小雪一把抓起陈小晴的手腕,拖出病房外,轻声问,“小晴,老实说,是不是对那个穷鬼有意思?” “大姐,莫欺少年穷!爸爸年轻时,也是一贫如洗! 如果二姐不要他,我要! 江哥是潜龙在渊,一有时机,会一飞冲天!” 陈小雪冷笑:“一条咸鱼罢了!哪怕咸鱼翻身,终究还是咸鱼!” 陈小晴不服气地说:“大姐,你不觉得我们一家做得太过分了吗?将珍宝将敝屣一样丢掉! 特别是二姐,一心迷恋着昆哥,昆哥是最不靠谱的,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 …… 龟山乡的春天,雨水格外多。 连绵的冷雨打在乡政府斑驳的窗棂上,也打在江恨离心头。 王大富的富源煤矿,是他心头最大的隐患。 上次检查指出的一系列问题,王大富置若罔闻。 一旦煤矿出事,就要有人背锅。 分管安全生产的江恨离,就因为背锅而存在。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富源煤矿突发瓦斯爆炸! 王大富没敢向县里汇报,而是一边封锁消息,一边打电话向乡党委书记李长明报告。 “什么?六个矿工被埋井下,生死不明?有没有报告上级?”李长明顿时头大。 “李书记,我正严密封锁消息,防止走漏风声。”王大富语气生硬,“捅到市里县里?那就是天塌了!死人?你我洗干净脖子等着砍头吧! 不死人?煤矿停产整顿,一天就少赚两百万!” “那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李长明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救?拿什么救?!”王大富冷笑,“李书记,我矿上那点救援力量和设备,够干嘛?下去就是送死! 关键是!只要救援队伍一动,那动静……跟敲锣打鼓昭告天下有啥区别?!这盖子还捂得住?!” “那你说怎么办?” “李书记,这几个矿工都是外地泥腿子!命贱! 我们矿山下井作业的,几乎都是外地人。 外地人死了,给一笔赔偿金和封口费就行,不像本地那些蚂蟥,叮上就甩不掉…… 我算了,六个矿工哪怕都死了,也就花个两百万。 如果煤矿停工,一天就损失两百万!” “你是说,让那六个人,当石头埋了?” “只要保密工作到位!就是神不知,鬼不觉!这世界跟压根儿没他们来过一样!你说是吧?!” “王矿长,发生事故时,有多少人知道?” “七八个吧!放心,该敲打的一个没少!红包早塞了!一人五千,封口大吉!” “能……能堵严实?”李长明的心悬在嗓子眼。 “嘿嘿,李书记……”王大富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只要钱到位了!那嘴巴可是比银行金库钢门缝还严密!” 李长明捏着电话的手渗出冷汗,望着墙上悬挂的“廉洁奉公”牌匾,还是有些担心:“可万一……” “没有万一!”王大富粗暴地打断他,“李书记,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这几年矿上干股分红,你拿得可不少! 要是事情败露,你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李长明无可奈何地说:“王矿长,你看着办就行。” 王大富冷笑:“李书记,我可是向你汇报的。” 李长明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江恨离:“王矿长,江恨离分管安全生产,如果有事,可以让他顶上去。 这个现成的‘顶包侠’,不是早就预备好了吗?一个被发配的丧家之犬,无权无势,没有根基,还有比这更完美的替罪羊吗? 分管领导督促整改不力,未能及时发现并消除重大安全隐患。 特别是,他明知上次检查有问题,后续监管却严重缺位,不闻不问。” 王大富冷笑:“李书记,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他可以为你顶罪,但我呢?” 李长明急切安抚:“王矿长你放一百个心!只要我李长明这顶官帽子还在,一定护住你! 青山县,说到底还是叶县长的地盘!有什么事不能摆平吗?” “李书记,你是县长叶青天连襟不假,可这次县委书记宝座,他怎么就阴沟里翻了船? 谁能想到上头空降个杀神?省纪委下来的杜明远! 这家伙听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李长明不屑地说:“青山县是叶青的天下,叶青天在青山县工作了八年,树大根深。 杜明远没有根基,在常委会上势单力薄。 说句不好听的,权力被架空了,就差唱独角戏!” 这边,江恨离也收到一条信息:富源煤矿刚发生瓦斯爆炸,多人被埋,不知死活,王大富封锁消息,根本不想救人。 发信息的是一个外地矿工,叫陈阿水,在矿下开矿车。 江恨离之前就和他认识。 拨通王大富的电话。 王大富斥责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富源煤矿一切运转正常,哪来的瓦斯爆炸? 倒是你,捕风捉影,传播谣言!当心我告你造谣诽谤!” 第7章 恶毒伯母 胡可可看着兄弟俩的对话,很是动容,搂紧江恨离,声音中有着一丝哽咽:“恨离,看着你穿上新衣服,这么挺拔,妈妈心里很高兴……” 胡可可自称“妈妈”,并无不妥。 因为,她是顾书离的妻子。 虽然江恨离也就比她小几岁。 江恨离同意配型! 顾琛可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他才五岁,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回到四合院。 “我……愿意做配型!”江恨离下定决心。 胡可可怔住了,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 随即,一股巨大的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所有的情绪堤防,泪水如泉水般涌出。 忽然,胡可可向前一步,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江恨离,“恨离,谢谢你,我替小琛谢谢你……” …… 骨髓配型结果出炉。 那张薄薄的纸片,像一纸冰冷的判决。 ——失败! 胡可可一把抢过报告单,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刺目的黑字,猛地转向医生,不相信地问: “怎么可能?医生!他是小琛的哥哥!同父异母也是亲的!” 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胡女士,器官配型并非仅由血缘关系决定,还有HLA基因的复杂性。 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配型完全相合可能性约为25%,同父异母的兄弟,成功概率只有百分之几。 如果是非亲缘供者,成功概率可能只有几万分之一。” 江恨离配型失败,有人欢喜有人忧。 江恨离无比失望。 说好了,要做顾琛的保护神,可是…… “阿姨,对不起。”江恨离没有叫“妈妈”,但叫了一声“阿姨”。 “恨离,别这么说,你已经尽力了,我很感谢。”胡可可泪水涟涟,轻叹一口气,“唉,也许,这就是小琛的命!” 王秋月是这所医院的医生。 她假装关心陪同胡可可取检测报告,其实,心里恨不得配型失败,恨不得顾琛死! 道理不难理解。 老爷子有三个孙子:顾炎、江恨离和顾琛。 等老爷子驾鹤西游,这个家她说了算! 如果顾琛死了,再排挤江恨离,顾家财产,包括这栋四合院,以后就是顾炎的。 王秋月冷笑着瞟了一眼江恨离,挖苦道:“一个血脉低劣的野种……果然连老天爷都嫌脏,不配把骨髓捐给顾琛!” 江恨离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横眉冷对:“你把刚才的话吞回去!” “怎么?戳到你烂泥底儿了?!”王秋月逼近一步,声音陡然提高,字字诛心,“你以为我不敢?你以为老爷子点了头让你进门,你就真是顾家少爷了?做你的黄粱美梦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看上了顾家的权势富贵,想借着你那个快死的妈的由头,来顾家吸血! 现在好了,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没了!废物……” 王秋月要长相没长相,要气质没气质,要人品没人品。 顾书涛当年和她结婚,也是父母之命,政治联姻的结果。 啪! “够了!”江恨离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嘲讽。 王秋月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中火冒金星:“你敢打我?!你不过是顾家的野种,也配对我动手?” 胡可可也很震惊,王秋月可是顾家的“母老虎”,可今天,江恨离不但摸了老虎屁股,还打了老虎! 不过,这真不能怪江恨离! 王秋月说话太毒! 胡可可横亘在王秋月和江恨离之间,防止冲突升级。 江恨离人高马大,王秋月不敢还手,但摆出泼妇骂街的姿态,破口大骂:“当年你爸在外面乱搞,现在倒好,私生子都找上门来分家产! 告诉你,只要我还在顾家一天,你就别想从这里拿走一分钱!” 江恨离冷眼看着王秋月扭曲的脸,胸中翻涌的怒意化作冷笑。 他转身离去! 这场闹剧,他已无意再奉陪! “呵!被戳到肺管子就想夹着尾巴逃?”王秋月阴冷的声音像箭矢袭来,“想来顾家当寄生虫?没门! 我告诉你,老爷子就算把你写进族谱,也休想动顾家一分一毫!” “恨离!恨离!”胡可可追了过来,“你去哪里?” 江恨离停下转身,“阿姨,谢谢你的关心!顾琛一定会好起来的!” “恨离,我从来没做过坏事,见到流浪者都会施舍,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惩罚我?”胡可可泪流满面。 “阿姨,小琛一定会没事的!我走了!保重!” 胡可可一把拉住江恨离的手,“恨离,你要去哪里?” “青山县!”江恨离挺直胸膛,“我妈妈在等我!” “恨离,你妈妈的病,我们都会想办法。” “谢谢你,阿姨。好人一生平安。” 江恨离直接乘车去火车站! 他已无意再去顾家的四合院! 那座雕梁画栋的四合院,青砖灰瓦间藏着无与伦比的世家威严,却容不下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可怜虫! 上火车后,江恨离给老爷子发了条信息:爷爷,谢谢您的关心,我回江中了。 然后,他又给车厘子发了条信息:我走了,谢谢关心。 老爷子的电话随后就打来了:“混小子,谁准你走的?” 江恨离语气柔和:“爷爷,对不起,骨髓移植配型没有成功,我这个野种、废物连当顾家器官库的资格都没有。 我再不走,都有人要赶我走了!走了,是为彼此保全最后一点颜面。” 电话那头传来顾长河愤怒的拐杖敲击声,“是不是王秋月欺负你了?!” 老人声音里满是怒气,“你别听她胡说!她就是怕你回来分家产,在这胡搅蛮缠!” 江恨离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苦笑道:“爷爷,有些话不是胡言乱语,不过是把大家心知肚明的事说出来罢了! 自从踏进顾家大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是个外人!” “放屁!”顾长河突然爆了粗口,“只要我还活着,就有你江恨离的容身之地!” “谢谢你,爷爷,我必须回青山,因为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江恨离深吸一口气,补充道:“爷爷,就让我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吧!” 电话那头陷入死寂,良久,顾长河才缓缓开口:“你和你爸一样倔!” 紧接着是长长的叹息,“等你想通了,顾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不久后,江恨离的手机收到车厘子的消息。 美少女发来一连串委屈的表情,随后是一张照片: 画架上油彩未干,暮色中江恨离走向火车站的背影,拉得孤独而决绝。 “哥,我给这幅画起名叫《归途》,但我觉得,你的归途不该是逃离。” …… 第6章 可爱表妹 车厘子娓娓道来:“哥,我妈妈的爸爸,也就是我真正的姥爷,和老爷子是战友,曾经救过老爷子的命,具体怎么救的,我也不太清楚。 反正,我姥爷受了伤,后来去世了。我姥姥也因病去世。 我妈妈就成了老爷子的养女。虽然是养女,但老爷子视同己出。 我妈妈也改姓顾。这么多年,老爷子对我妈妈,就像对待其他子女一样,没有区别。 我虽然不是老爷子真正的外孙女,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老爷子待我很好,我也早已把自己当成顾家的一分子。” 车厘子性格外向,也很健谈。 通过车厘子,江恨离知道了很多。 比如,顾家是京城有影响力的大家族。 不仅是顾长河,他的兄弟姐妹在京城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江恨离了解到,顾书离的前岳父也是京城有名望的大家族,但涉嫌贪腐被抓,顾家很快与其划清界限。 本来,顾书离和张蓉就没有感情,恰逢张家变故,两人迅速离婚。 张蓉带着女儿去了国外,和顾家一刀两断。 江恨离问:“顾琛妈妈为人怎样?从事什么职业?” 顾琛妈妈,也就是胡可可,算是江恨离的后妈。 “她人美心善,挺好的呀。”车厘子顿了顿,接着说,“她以前是空姐,你爸爸坐飞机认识她。但和你爸结婚后,她就不飞了,现在是我爸爸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 过了会,车厘子忽然问:“哥,你妈妈是不是患了尿毒症?很差钱吧?” 江恨离苦笑着点头。 “哥,差多少?我可以援助一部分。” “你援助我?”江恨离不相信地望着车厘子。 “哥,小看我了,是吧?我的零花钱这么多!”车厘子伸出两只手,她的白皙娇嫩,柔弱无骨。 “猜猜?”车厘子狡黠地笑了笑。 江恨离艰难地吐出一个数字:“十……万?” 在她那样的家庭,一万似乎是种侮辱。 “一百万!”车厘子清脆的声音落下,如同在寂静房间里丢下一颗炸弹。 江恨离瞳孔猛地一缩。 一个十几岁的女高中生,零花钱就有一百万! 这年头,很多家庭,辛辛苦苦很多年,全家积蓄都没有一百万。 有些人的起点,就是很多普通人奋斗的终点。 “其实也没什么,我有一个女闺蜜,零花钱比我多太多,她爸爸是煤老板。 她说有一次过生日,就收到红包五十多万。 她说后妈有一副格拉夫耳环奢华款,可以在京城买一套房子;一副梵克雅宝项链,可以在三线城市买一栋别墅;一块梅地亚手表,可以买辆豪车;在京城的别墅,光装修就花了近一个亿。” 车厘子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江恨离心底的波澜。 他不得不承认,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有的人出生便在罗马,而有的人终其一生也到不了罗马。 医院催费信息又来了。 “哥,给个银行卡信息,我先转给你二十万救急,如果找到合适肾源,我再支援你。” “为什么......”江恨离艰难地开口,“我们今天才认识,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车厘子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认真地说:“因为你是我哥啊!而且我知道你心里很苦,我不想看你为难。”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哥,其实我很羡慕你,有自己的理想,为了家人努力打拼。 不像我,虽然衣食无忧,却总觉得很空虚,不知道奋斗的意义是什么。 还好,我喜欢画画,画画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车厘子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不仅身体发育成熟,心理也很成熟。 “谢谢你,车厘子,这钱算是我借你的。” 车厘子愣了愣,考虑到江恨离的自尊,不想自己变成施舍者,于是说道:“行,反正我不差钱,等你有钱时再还,哪怕十年八年后还都行。” 顿了顿,车厘子忽然问:“哥,听赵启明赵叔说你结婚了?” “一纸荒唐契约罢了,有名无实。” “哥,甩了她!” “还有两个多月,刑期就到了!” …… 又是新的一天。 雨过天晴。 阳光洒在湿润的庭院里,芭蕉叶挂着晶莹的水珠。 吃早饭时,胡可可当着顾长河的面说:“老爷子,恨离的衣服都破了,我上午带他去买新衣服。” 顾长河瞥了一眼身边的王秋月,意味深长地说:“很好嘛,一家人,就是要和和气气,团团圆圆。” 胡可可牵着顾琛,江恨离走在后面。 胡可可是个三十出头的美少妇,身材高挑、匀称。 她穿了件米白色的羊绒开衫,配浅蓝色的紧身牛仔裤,将好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略施粉黛的脸庞温婉动人,不像是后妈,倒像是亲切的邻家姐姐。 四合院附近有一条商业街。 “哥哥,可以抱我吗?”顾琛停下脚步,回过头问。 江恨离微微一笑,蹲在地上,说道:“小琛,架在我肩上吧。” 胡可可将顾琛抱到江恨离肩膀上。 江恨离抓住顾琛的两只小手,起身站起。 商业街。服装店。 “恨离,这件羊绒衫很适合你。”胡可可拿起一件简约而质感上乘的深灰色羊绒衫,“颜色稳重,也显大气。试试看?” 江恨离试穿后,走了出来。 胡可可在他的身上比划,眼神里满是温柔。 那神情,就像母亲对儿子,也像妻子对丈夫。 导购小姐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笑容,附和道:“这位先生身材好,形象气质也好,这件衣服非常合身。太太你真有眼光。” 胡可可一口气给江恨离买了几套衣服。 出门时,江恨离抱着顾琛,胡可可忽然挽住他的臂弯。 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江恨离无所适从,想拒绝,但胡可可挽得很紧。 不拒绝,又觉得不太合适。 毕竟,胡可可是后妈,不是亲妈。 胡可可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僵硬,低声在他耳边,柔声说:“恨离,别紧张,我是你妈呢。” 江恨离就这样被胡可可挽着,迎来很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因为江恨离是帅哥,胡可可是美女。 胡可可忽然说:“恨离,小琛起床后和我说,有哥哥的玉佩在,他就不怕打针了…… 他说,哥哥是他梦里的大英雄,是他的保护神……” 顾琛说着,亲昵地搂住江恨离的脖子,用稚嫩的童音说:“哥哥,医生说我生病了,要有人帮我把身体里的小怪兽打跑……” 第5章 后妈哭泣 顾书涛见状,连忙赔着笑脸打圆场:“爸,您消消气,顾炎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他转头狠狠瞪了顾炎一眼,示意他赶紧道歉。 顾炎满心不甘,但在爷爷和父亲的双重威压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句:“爷爷,我错了。” 王秋月表情复杂,为儿子辩护:“顾炎的意思是,喜庆日子板着脸不合适。” 顾长河没有搭理,而是看向江恨离,语气柔和:“恨离,别往心里去。 你放心,只要有爷爷在,没人敢欺负你!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往后在顾家,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江恨离望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却又德高望重的老人,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顾家的庇护。 这迟来的庇护,让他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找到了一丝安全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江恨离不是冷血动物,他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声:“谢谢爷爷。” 这是他第一次叫顾长河“爷爷”。 这一声“爷爷”,让顾长河眼眶泛红,他欣慰地笑了笑,端起酒杯:“好,好!来,大家继续喝酒,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谁都不许再扫了兴致!” 江恨离被安排进了一间卧室。 顾长河说:“孙儿,这以后就是你的卧室。你和其他人一样,都拥有自己的卧室!” “谢谢爷爷。”江恨离虽然无意长期待在京城,但还是感激地道了谢。 “还有,顾家子孙享有的一切,你都有!因为,你是顾家正儿八经的一份子!” 顾长河有早睡早起的习惯。 江恨离待在卧室里,屋内檀木香气扑面而来。 天忽然下起雨。 窗外,芭蕉叶沙沙作响。 顾书离和胡可可敲门进来。 胡可可的眼眶泛红:“恨离,能和你聊聊吗?” 江恨离像个木头人。 顾书离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恨离,你弟弟小琛的病,是白血病。 医生说,骨髓移植是唯一的希望。 可是,我们找遍了中华骨髓库,却始终没有合适的配型。” 胡可可哀求道:“恨离,求你了!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配型成功的几率很大!” 江恨离猛地站起,声音像淬了冰: “所以,从一开始,你们找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二十五年不闻不问,等儿子得了病,就想起还有个被抛弃的野种?” 胡可可可怜兮兮地辩解:“恨离,不是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我被丢在医院门口,像个垃圾一样?!”江恨离猛地打断她,冷笑道,“知道我被所谓的‘岳父母’当牛做马,动辄责骂?! 知道靠山倒后,那些原本谄媚的嘴脸是如何原形毕露落井下石?! 知道我现在一贫如洗、为了救养母债台高筑?! 知道‘恨离’这名字是怎么来的?!” 江恨离突然狂笑:“多讽刺啊!我前半生活成顾家的耻辱,后半生要当顾家的器官库! 你们从未想过!我江恨离,在你们眼中,从来都不是‘人’,只是一个掩盖你们丑事的累赘! 一个只在需要我的骨髓、需要我这‘万能血袋’时才会被想起来的工具!” 胡可可哽咽道:“恨离,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小琛是你的亲弟弟啊! 他才五岁,还没见过大海,没去过草原……” 江恨离冷笑:“我二十五岁,也没见过大海,没去过草原!” 虚掩的门被人推开了。 顾琛手里拿着几个驴打滚,用稚嫩的童音说:“哥哥,这个是给你的。” 五岁的顾琛,并不知道卧室里发生了什么,只固执地将驴打滚塞进江恨离僵硬的手心。 “谢谢你,小琛。”江恨离俯下身子,望着顾琛苍白的脸,心里顿时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 窗外的雨愈发急促,雨点砸在芭蕉叶上的声音混着胡可可压抑的啜泣。 “妈妈,你怎么哭了?”顾琛仰视着胡可可。 胡可可擦拭眼泪,掩饰道:“小琛,你多了一个哥哥,我很高兴。 我以前和你说过,哭不一定是痛苦,有时候也是快乐。” 顾琛懵懂地点点头,重又望着江恨离:“哥哥,明天可以带我去玩吗? 有哥哥保护我,就没有人嘲笑我,说我没力气。” 顾琛的童音戳痛了江恨离心中最柔软处。 他抱起顾琛,用坚定有力的声音说:“有我在,没有人敢嘲笑你!” 顾琛正用小手把玩他的衣领,嘴里哼着儿歌。 忽然,顾琛拿出挂在颈脖的半块龙纹玉佩,问江恨离:“哥哥,你有吗?” 江恨离点点头,从怀里掏出自己那块玉佩。 两块合二为一时,龙首骤然对齐,鳞片泛着幽光。 顾书离走近,凝神看着玉佩,并用手轻轻抚摸。 胡可可泪水涟涟:“恨离,小琛才五岁,却……” 顾书离打断胡可可的话:“暂时不说这个,让恨离再想想吧。” 胡可可注意力转移到江恨离身上的衣服,“恨离,你看你的夹克衫,衣领处都破了,明天,我带你去商场买套新衣服。 顾家人,就得穿得体面一点。” 江恨离沉默不语。 顾书离一家走后不久,车厘子敲门进来了。 “哥,带我出去吃夜宵,好吗?” 车厘子甜甜地笑。 她穿着淡粉色针织开衫,内搭白色蕾丝边衬衫,下身配着浅蓝色牛仔百褶裙,脚上踩着白色运动鞋。 美少女俊俏的脸庞透着一丝古灵精怪。 “你上高中,学业不紧张?”江恨离微笑着问。 “还行吧,我走艺术高考这条路,因为文化课不太行,但擅长画画。” “想不到你还是个小画家呢。” “哥哥过奖了,等有时间,我为你画幅人物素描。还想请你当人体素描模特。”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车厘子,还在下小雨,我一点也不饿,要么改日吧?” “也行。”车厘子坐在椅子上,忽然道,“哥,顾炎今天太过分了!” 江恨离沉默不语。 “顾炎就是一个流氓!他以谈恋爱为由,骗了很多女孩。 有一个女孩还因此跳楼自杀……他经常惹是生非,要不然老爷子怎么当着大家的面数落他?” 顾炎的形象,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他做出任何恶来,都不奇怪。 车厘子越说越气:“我现在都不敢和他单独在一起,怕他对我动手动脚。” 江恨离惊讶不已。 车厘子看出江恨离的惊愕,解释道:“哥,其实我和你们顾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第4章 纨绔子弟 县医院普通病房。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窗外飘来的槐花香。 杨海兰半躺在病床上。 江恨离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递到母亲嘴边。 母亲身体很虚弱,但也捡了一条命。 如果没有赵启明的特别关照,没有医院院长亲自率专家组会诊,母亲恐怕抢救不过来。 母亲皮包骨的手腕上挂着留置针。 “妈,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真忍心把孤零零的我丢在这世上?求你了,别再做傻事了!” 看着母亲,江恨离眼眶泛红。 “恨离,你错了,你不止我一个亲人,还有顾家!他们是大家族!” 江恨离别过脸:“妈,我不想认他们。 当年,他们抛弃我,现在凭什么……” “凭你是顾家的根!”母亲突然抓住江恨离的手腕,“恨离,看着你,在陈家当牛做马,在龟山乡被人踩在泥里! 妈心里疼啊!心疼得恨不得剜出来给你! 现在,只有认了顾家,你才能活出个人样!你如果不认,妈就是死了,这双眼睛也闭不上!” 杨海兰哆嗦着,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个油纸包,层层揭开。 里面是生母留的信,和用红绳系着的半块玉佩:“去京城吧,带着这个。你生母也是被逼无奈...... 退一步说,赵启明又是联系医院,又是来看望我,目的还不是能够劝说你能去京城?他也难啊!你欠他一个人情!” 江恨离再一次读生母的亲笔信。 信纸已泛黄,但字迹娟秀: 恨离,这是我为你取的名字,因为你亲生父亲的名字里有个“离”,我恨他。 恨他欺骗我的感情,恨他让我怀孕,更恨这世道容不下我们母子! 儿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封信,是妈不好,妈妈太自私,为了那可怜的名声,选择将你送人…… “恨离,现在改变你命运的只有顾家!有了顾家撑腰,看看还有谁敢欺负你! 妈妈不是势利,这是顾家欠你的!二十五年,你太难了!” “妈,你答应我,不再做傻事,我就答应你!”江恨离咬紧牙关。 “恨离,妈答应!认了亲,妈好好活着!等着……等着抱你的大胖小子!” …… 京城。 四合院。 朱漆大门。 门楣上“忠恕传家”的匾额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顾长河穿着唐装,拄着紫檀木拐杖,被众人簇拥着,站在庭院里翘首企盼。 赵启明陪着江恨离走进四合院。 “老爷子,我将您的孙子江恨离,哦不,顾恨离带来了。”赵启明很是自豪,就像完成一项足以载入史册的丰功伟绩。 “孩子。”顾长河的手抚过江恨离的脸,“真像你爸爸年轻时候! 高大!挺拔!帅气!这就是我们顾家的种!” 江恨离僵立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这不是归家,是被拖上了展台。 此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动物园的方脸猴子,被一群人围观。 这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院门口。 是顾书离! 江恨离在电视新闻上,多次见过这个江中省的三把手。 和顾书离一同下车的,还有一个妆容精致的美妇人,她正是顾琛的妈妈胡可可。 胡可可是顾书离的第二任妻子。 张蓉父亲涉嫌贪腐,锒铛入狱,顾家很快与张家划清界限,顾书离与张蓉随即离婚。 胡可可手中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男孩戴着帽子,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青紫。 见到顾书离,江恨离没有叫“爸爸”。 他叫不出! 仿佛这个男人就是个陌生人,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恨离,这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顾琛。”胡可可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听说哥哥来了,很激动,嚷着要来……” 顾琛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哥”。 江恨离赫然看到,顾琛脖颈上,也系着半块龙纹玉佩。 江恨离认识了顾家的其他人。 除了顾书离一家,还有顾书离的哥哥顾书涛一家。 顾书涛在京城一家央企工作,他妻子王秋月是京城某医院医生。 他们的儿子顾炎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奇装异服,头发还染了色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的眼神对江恨离充满不屑和鄙视。 此外,还有顾书离的妹妹顾青青。 顾青青老公车伟是一家民营企业老板。 顾青青女儿的名字有点特别——车厘子。 车厘子十七八岁的模样,还在读高中。 她遗传了父母亲容貌优点,颜值很高,像是刚摘下来的新鲜车厘子。 她是人来熟,刚见面,就“哥哥”叫个不休。 顾家为江恨离举办了盛大家宴。 先是介绍。 顾长河两儿两女,还有一个大女儿,在南方某省份担任市委书记,因为公务繁忙,没有过来。 大女婿则是大学教授,有一个女儿,在国外留学。 家宴开始。 顾长河致开场白:“今日顾家满门同庆,只因失散二十五载的孙儿回归家门! 血脉至亲相隔多年,今朝重聚,是顾家之幸、顾氏列祖之愿! 来,为这迟到的相聚,为阖家团圆,干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顾炎突然发难,眼神里满是挑衅:“我说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弟弟’,进了顾家大门,连句像样的称呼都没有? 爷爷、爸爸都不叫,摆着这张苦大仇深的脸,给谁看呢? 难不成还觉得我们顾家高攀你了?连名字都叫‘恨离’,恨你亲老子?” 此话一出,原本热闹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顾书离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 车厘子瞪大眼睛。 江恨离神情淡漠,一言不发。 自从靠山出事后,他已习惯了敌意与嘲讽,顾炎的话如同放了一个臭屁,捂住鼻子即可。 顾长河脸色阴沉,怒斥道:“顾炎!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老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恨离在外漂泊二十五年,没在顾家享过一天福,如今刚回来,你就这般咄咄逼人? 懂不懂什么叫长幼有序,什么叫体谅宽容!” 顾炎被爷爷这一吼,心中不快,辩解道:“爷爷,我只是觉得他太不懂规矩! 进了顾家,就得守顾家的规矩,连称呼都没有,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顾家没家教呢!” “住口!”顾长河本来就不喜欢顾炎这个纨绔子弟,今天他在家宴上发难,破坏喜庆氛围,非常生气,“是我们顾家亏欠恨离在先,二十五年,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你呢,锦衣玉食,骄奢淫逸,惹是生非,败坏顾家名声!给祖宗脸上抹灰!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恨离肯认祖归宗,是顾家的造化!这里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第3章 身世之谜 青山大酒店一个房间。 江恨离见到了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 “我叫赵启明,是省委副秘书长,跟着顾书离同志十几年了。” 赵启明这么说,是有意显示自己是顾书离的心腹。 “恨离,你真正的父亲正是顾书离同志!” 江恨离感到自己是在做梦,他是顾书离的亲生儿子? 之前,他经常在《江中新闻联播》上看到顾书离。 顾书离去年从外省调任江中省。 赵启明看出江恨离的惊愕,解释道:“长话短说。你的DNA信息进入了国家失踪人口基因库,经过比对、复核与验证,确认是顾书离同志的亲生儿子。” 赵启明略作停顿,像是在观察江恨离的表情。 江恨离看不出有什么激动,沉静得如同深潭。 “这是报告复印件,你可以看一下。”赵启明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复印纸。 江恨离没去碰它,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 “关于你的亲生母亲,”赵启明语气柔和,“她叫刘小琴,是顾书离同志的初恋情人。 但是,刘小琴出身于平民家庭,和顾书离同志门不当户不对。 顾家老爷子强烈要求他娶京城张家女儿张蓉。 张蓉性格强势,且相貌……” 赵启明略微犹豫,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普通,不如你的生母清秀可人。 当时情况特殊,顾书离同志在多方压力下,不得不让你的生母远离京城,那时,她已有七个月的身孕……” 赵启明推了推眼镜:“你要体谅他,顾书离同志也是身不由己,无奈答应与张蓉结婚。” “现在终于找到你,顾家上下都深感欣慰。”赵启明将那份DNA报告又往江恨离那边推了推,“你流落在外二十五年,顾家对此深表痛心。 特别是你的爷爷,顾长河老爷子,得知消息后,更是……” “欣慰?痛心?”江恨离的情绪犹如火山爆发,“赵秘书长,你们这么大费周章,从DNA库里把我这个‘流落在外’的人捞出来,仅仅是因为我这个可怜虫值得顾家‘欣慰’了? 我是什么?不过是顾书离纵情之后的附带品! 是刘小琴名声前程的巨大拖累! 是被顾家随手抛弃的累赘!” 江恨离眼中满是刻骨的绝望和决绝: “二十五年!我妈,那个在医院门口捡到我、为了赚钱养家而日夜劳作到昏厥、宁可自己饿得发慌,也要省下钱给我买一个肉包子的女人,她不姓顾!姓杨!她叫杨海兰!她才是我唯一的母亲! 我江恨离的血管里流着顾家的血,是我这辈子最无法摆脱的污点! 请你转告顾家的所有人,我,江恨离,一步也不会离开青山县!”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夺门而去! 走在大街上。 江恨离手机响了。来电是本地陌生号码。 “喂……是杨海兰的家属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焦急的女声,“这里是北环路岔道口!刚刚发生车祸! 杨海兰被撞了!她的身份证掉在旁边!还有这个联系电话!” 江恨离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握着手机的手剧烈地颤抖,几乎拿不稳。 “什……什么位置?什么时候的事?我妈怎么样了?”声音完全变了调。 “……就刚才!北环往省道那个岔口!人看着很不好,你直接去县人民医院吧!”背景音一片嘈杂混乱。 电话已经被挂断,只留下嘟嘟的忙音。 江恨离冲到马路上,用尽全身力气拦下路过的每一辆车。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他几乎要扑上去时紧急刹车。 “县人民医院!快!我的妈妈出车祸了!”他拉开车门扑进后座。 司机被他血红的眼睛和癫狂的状态吓住了,一脚油门,车子疾驰。 车窗外,县城的街景飞速倒退,江恨离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一个念头:快!更快! 县人民医院门口堵车,江恨离下车,飞奔着向急诊室跑去!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本来在医院治疗的妈妈,竟然去了几公里外的北环路! 他多么希望那个电话是诈骗电话! 然而,在得知妈妈确实被送到手术室后,他心如刀割。 “你是伤者亲属吧,请先支付两万元押金!”护士冷冰冰地说。 “钱?能不能迟些?事发突然,我没有带钱。”江恨离哪有钱? “那尽快吧。” 亲朋好友该借的都借了。 无奈之下,江恨离只得拨打赵启明的电话。 “赵秘书长,我妈妈突然遭遇车祸,在县人民医院急诊手术室——” 赵启明打断他的话:“将名字报给我,我会让她接受最好的治疗!” 江恨离报出养母的名字。 “恨离,不用担心,交给我!” 江恨离呆呆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忧心如焚,泪如雨下。 不多久,县人民医院院长带着几个医生匆匆赶来。 毕竟当过县委办副主任,江恨离认识院长。 “江主任,刚才县领导打电话,说要全力抢救一个叫杨海兰的伤者! 我带了几位医院最好的医生,共同会诊。由于时间关系,我们先进手术室。” 江恨离并没有获准进去,这是规定。 赵启明一个电话,院长就带领多个专家医生来会诊。 普通人能做到?恐怕只有在梦里才可以。 两个小时后,医生出来了。 “医生,我妈怎样了?”江恨离迫不及待地问,语气中满是焦急。 “经过全力抢救,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是,由于病人有基础性疾病,加上伤势较重,状态不好。还要在重症监护室接受治疗、观察。” 没有生命危险,这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交警队那边很快就查明事故原因。 自杀! 江恨离震惊不已! 妈妈竟然会自杀! 交警大队长点开了北环路那个岔口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熟悉的、蹒跚的身影出现在道路一侧边缘。 正是母亲杨海兰! 她穿着住院部蓝白色病号服,身体弱不禁风。 她先是扶着路边的栏杆,目光盯着路上呼啸而过的车辆。 一辆卡车驶来。 她的目光空洞,木然,又带着让人心碎的决绝。 她松开栏杆,身体因为虚弱而晃了一下。 就在卡车开到近前时,她像是使出浑身力气,毫不犹豫、毫无征兆地走过去! 那个瘦弱的身影如同破败的玩偶被撞飞,翻滚…… 江恨离的泪水如泉水般涌出。 很明显,妈妈自杀,一是不想再拖累儿子,二是有意制造车祸假象,目的就是死后为儿子争取一笔赔偿金! 第2章 虎落平阳 陈小曼发来信息:你甩脸走人,以为自己是县委书记?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忘了我们为什么结婚?再过几个月,我俩都解放!我们约定很清楚,配合我演戏是义务,拿钱是额外的报酬。但你将戏演砸了!钱?免谈! 为了给母亲治病,江恨离将亲朋好友都借遍了,正在寻思找谁借钱时,陈小晴打来电话:“江哥,你妈妈现在什么情况?好些吗?” 江恨离苦笑着说:“好?换肾是唯一的活路,可钱在哪?肾源又在哪?” 陈小晴说:“江哥,有一个好消息! 我参加服装设计大赛,获得一等奖,奖金一万元。先转给你救急!” 这真是雪中送炭啊! 江恨离难掩心中的激动:“小晴,谢谢你,这钱算我借你的,以后一定还!” 陈小晴嘻嘻笑道:“江哥,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借呀还的!” 江恨离哑然失笑。 一家人? 莫大的讽刺! 陈小晴是陈家最小的女儿,学习成绩不行,高考211分,上了云川市职业技术学院服装设计专业。 美其名曰,考了211。 不同于李桂兰的势利,陈小曼的冷漠,陈小雪的蔑视,陈小晴是陈家唯一对他好的人。 …… 龟山乡政府。 自从被贬到这个穷乡僻壤后,江恨离的遭遇与以前有着天壤之别。 以前,也看过太多殷勤的笑脸,听过太多肉麻的恭维话。 现在,他成了那只“落毛的凤凰”,连山鸡都不如。 曾经围着他转的笑脸,如今只剩冷漠的脊背。 分管安全生产的文件像一道催命符。 他一无所有,只剩一副随时准备被推出去当替罪羊的肩膀。 江恨离一个人一间办公室。 这是乡党政办给他的“特殊礼遇”。 去年,这个办公室的两位同志下村时,突然遭遇巨石滚落,一死一重伤。 在他们之前,在这个办公室办过公的几位同志,有一个得了癌症,有一个涉贪腐被抓,还有一个突发心肌梗塞,死了。 一连串的巧合,导致无人愿意来这办公。 滚石事件后,这个办公室就处于闲置状态。 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办公。 正好江恨离来了。 “哟,你来啦?”乡党政办主任卞小龙眯着眼,“你那份安全生产责任状,李书记在催呢,说就等你签字往下发了。” 安全生产责任状,签下去就是白纸黑字的“军令状”,更是悬在头顶、不知何时落下的铡刀。 “知道了。”江恨离拉开椅子坐下。 廊道里传来议论声,声音不大不小地飘过来。 “县委办下来的又怎样?跟着的主子栽了,自己屁股也不干净吧?不然能发配到这穷乡僻壤?” 另一个接口:“嘘——小声点,人家好歹是乡人大副主席,管安全生产的! 万一哪天矿上‘轰隆’一声,还得指望人家‘顶雷’呢!” 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 江恨离听出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是乡党政办副主任石力。 去年石力去县委办送材料,点头哈腰地叫“江主任”,还想方设法攀关系,说是校友。 其实,石力是函授学历,盖着江中大学的公章,校门都没进几次。 如今,世态炎凉,人走茶凉,石力将“势利”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乡党委书记李长明一个电话将江恨离叫到他的办公室。 李长明大腹便便,低头看不到自己的双脚。 他是有名的“笑面虎”,袖里藏刀,口蜜腹剑。 李长明满脸堆着笑:“恨离,正要找你呢。下午县安监局突击检查富源煤矿,你分管安全生产,全程陪同。 安全生产不是小事,出了纰漏,你我都担当不起哦。” 下午,县安监局的车在通往矿区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扬起漫天黄尘。 天空灰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富源煤矿矿主王大富早已得知消息,在矿区门口等候。 王大富满脸横肉,叼着烟,远远看到检查组的车,立刻小跑着迎上来,点头哈腰地敬烟。 轮到江恨离时,王大富敷衍地“哦”了一声:“你也来啦!” 手插回兜里,连握手的意思都没有。 江恨离清楚地记得,去年县里开经济工作会议,这家伙挖空心思,想请他“引荐”给时任县委书记,那谄媚的嘴脸与此刻的冷漠,判若两人。 检查组很快发现很多安全隐患:通风不畅,瓦斯监测仪形同虚设,支护严重不合规…… 江恨离严肃地说:“王矿长,必须立刻停产整改!这随时可能……” “可能什么?”王大富突然打断,“你懂个屁!我这矿多少年了?经验比你足! 停产?停一天损失多少你赔?工人工资你发?乡里税收你补?” 王大富凑近一步,将一口浓重的烟味喷在江恨离脸上,压低声音:“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你烧错了庙! 李书记没跟你透过风?睁只眼闭只眼,大家都好过! 真捅出大篓子……哼,你这顶小乌纱帽,第一个飞!” 赤裸裸的威胁! 反观检查组的那几个人,正望向远处山峦,指指点点,仿佛在研究地质构造,近在咫尺的警告只是风声。 这类检查,检查组指出问题,整改就靠乡里监督落实。 万一出了事,检查组没什么责任,责任在乡里,而江恨离又是安全生产工作负责人。 无形的网早已织就,他不过是网中那只挣扎的飞虫! 刚回到乡里。 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江恨离直接挂断。 他现在没心情接听推销或诈骗电话。 然而那号码异常执着,再次响起。 难道是熟人换了号码? 他摁下通话键,声音带着沙哑的倦意:“哪位?” “江恨离同志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男声,“请你不要急着挂断电话。 关于你的DNA比对结果,我们已经完成验证流程,确认了你的身份。” 江恨离的心猛地一跳,DNA比对…… 是亲生父母那边的消息?他喉咙发干:“确认了?” “是的。为保护隐私,我们不去龟山乡。现正赶往青山县,能否请你也到县城?见面详谈。” 第1章 上门女婿 温暖的大床。暧昧的灯光。 一个绝美女人,穿着性感的情趣内衣,风情万种。 “恨离,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身子吗?现在就给你!” “小曼,真的?”江恨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上门女婿快一年,他从未与陈小曼有过身体接触。 他和陈小曼就是有名无实的契约夫妻! 忽然,陈小曼扑在他的怀里,娇声道:“老公,我要!” “你以为我不敢呀!”江恨离将陈小曼压在身下…… “病人家属!欠费一万,今天不缴费,明天停止透析!” 护士冷冰冰的话语,惊醒了江恨离的春梦。 原来,他躺在病房陪护折叠椅上睡着了。 睁开惺忪睡眼,发现梦境与现实,有着天壤之别! 医院催命,债台高筑,还有陈家那张卖身契似的结婚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江恨离瞥了一眼母亲腕上暗红的透析胶管,可怜兮兮地对护士说:“我会想办法,今天一定补……” 护士丢下一叠账单,大踏步走了。 母亲枯瘦如柴的手微微颤抖,抓住儿子的一只手:“恨离,不治了,回家吧!我不能拖死你!” 母亲有气无力的话语就像一把尖刀,剜心剔骨。 电话响起。 是陈小曼打来的。 江恨离连忙躲进洗手间接听电话。 “今天是妈生日,你来还是不来?” 话语冷得像冰。 “小曼,我在医院,稍后就过来!”江恨离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小曼,能不能再借我一万元?” “过来再说吧。”陈小曼略微舒缓了语气,“再演几个月的戏,我们两人都解脱!” 挂断电话。 “恨离,今天是小曼妈妈生日,我去吃顿饭。” 母亲浑浊的眼神满是愧疚:“恨离,是妈拖累你,别跟他们争……” 陈家别墅灯火辉煌。 江恨离提着从超市买的打折水果篮,匆匆进了客厅,满座喧嚣骤然死寂。 “这不是龟山乡的江副主席吗?”大姐夫王建军西装革履,斜靠在真皮沙发上,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闪着冷光,“江副主席好大的官威啊!连祝寿都要踩着饭点来?” 丈母娘李桂兰正被一群亲戚众星捧月般围着。 枣红旗袍裹着她丰腴的身子,新烫的卷发纹丝不乱,脖子上的金项链金光闪闪。 看见江恨离进来,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指着江恨离,气愤地说:“现在才来?你妈透析管子漏了? 要不是为了救奶奶,谁要你这个扫把星?!” 这句话,像把尖刀,扎进江恨离心里。 一年前,他还是县委办副主任,县委书记的身边红人。 然而,县委书记突然死了,死在酒店,床上还有个漂亮女孩。 县纪委调查,关他三天三夜,然而,没查出任何问题。 尽管如此,他还是被发配到穷乡龟山乡,担任乡人大副主席,这是个闲差,却分管安全生产。 领导一般都不愿意分管安全生产,因为哪怕工作做得再细,也保不准会出问题。 一出问题,就要有领导担责。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母亲又被诊断为尿毒症晚期。 恰好,陈家老祖宗病重,算命先生说,得让小辈跟一个八字非常合的男人结婚。而且,一年之内不得离婚。 陈家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大女儿陈小雪,二女儿陈小曼,三女儿陈小晴。 陈小雪是县人民医院护士,老公是城关镇党委副书记王建军。 陈小晴还在职业技术学院读书。 因此,江恨离就和陈小曼结了婚。 江恨离愿意结婚,一是因为严重缺钱,看在十万元嫁妆的份上; 二是陈小曼是货真价实的大美女,虽然太冷艳。 没想到,新婚之夜,陈小曼和他约法三章,不许碰她!但她可以支付报酬! 后来才知道,陈小曼之所以同意结婚,另有原因! 陈小雪突然捂住鼻子,指着江恨离的袖口:“这什么味儿?尿骚气!” 江恨离将袖口的污渍往里掖。 那是背母亲上厕所时蹭的,尿毒症病人的代谢物,洗三遍都去不掉的腥骚味。 李桂兰继续数落江恨离:“建军送我一个金寿桃,他很快要提拔正科了! 你呢,在山旮旯里越混越差! 今天我生日,你带了什么?带来一身尿骚味!真是晦气!” 李桂兰越说越气,一脚踢翻了江恨离带来的水果篮,几个苹果滚到脚下,就像被碾碎的自尊。 “你就买几个水果糊弄我,当我是叫花子?”李桂兰一脸的戏谑。 “杵着当门神呢?”李桂兰推了江恨离一把,将一沓钞票往他身旁砸去:“我知道你来我家干嘛!钱拿去,别污染我家空气!再过两个月,滚蛋!” 红色钞票雪片般散落一地。 江恨离一声不吭,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王建军刻薄却又很现实的话:“在官场没靠山,连条狗都不如!” 县医院。 母亲惊愕:“恨离,你怎么回来了?他们又欺负你了?” “妈,没事的。”江恨离假装轻松。 “恨离,你在找亲生父母吗?”母亲盯着江恨离。 江恨离冷笑:“扔我的人配当父母?” 母亲咳嗽了几声:“恨离,他们也有苦衷!去找他们吧,妈不能……不能拖死你……” 江恨离语气坚定:“妈,你就是我的亲妈,唯一的亲妈!除了你,我没有亲人!” 母亲摇头:“恨离,妈妈够自私的,已经瞒了你二十五年。 等妈死后,你就孤苦伶仃一个人。 听我话,找亲生父母。要不然,我死不瞑目!” 江恨离的语气软了,“妈,就是找,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啊。” “恨离,不试试哪行呢?算我求你了!” 母亲一再央求,无奈之下,江恨离只得答应。 不久前,母亲告诉他一个惊人秘密:他并不是亲生的,而是母亲当年在医院门口捡到的,襁褓里还有两件亲生母亲的物品:一封亲笔信,半块龙纹玉佩。 江恨离采集DNA信息,输入失踪人口基因库。 …… 京城。 四合院。 白发老者用颤抖的手捧着基因检测报告,激动地说:“我顾长河的嫡孙,竟在泥里滚了二十五年!” 一个美妇人试探着问:“老爷子,小琛的白血病骨髓移植是不是可以让他配型?” “让他救!小琛是他亲弟弟!” 老者抓起电话,拨打次子顾书离的电话:“立刻接恨离进京! 我顾家血脉,轮不到蝼蚁作践!” 客厅堂屋悬挂着一块匾额“忠诚献岁月,丹心映山河”,落款赫然是某位大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