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女尊)》
2. 玩两下
她在山脚弃马,带着小郎步行上山,一路遮掩行踪。
追杀她的那伙叛贼即使牵着狗,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来者是谁?
不管怎样,她有伤在身,不可硬斗。
——躲。
没有一丝犹豫,李知微扣住顾鹤卿的手腕一拽,与此同时猛地收紧金蚕丝。
巨大的力量不容抗拒,顾鹤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迅速被拖离原地。
她的动作迅捷无比,扯着他直扑向庙堂中央那座积满厚厚灰尘的高大山神像。神像背后,恰好有一处狭窄的凹陷阴影,勉强能容下两人。
顾鹤卿惊恐地瞪着眼睛,被她强行拖进去按着,后背紧贴着冰冷坚硬的墙壁,动弹不得。她紧贴在他身前,身体如同磐石般将他完全压制在阴影里。
黑暗中,她微微侧过头,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呼吸压得极轻,胸膛几乎感觉不到起伏。那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像是正在狩猎的豹子。
脚步声到了庙门外,停了下来。
“进去吗?”一个粗嘎的女声响起。
“来都来了,进。”另一个女声接道。
“你先进去。”
“你先。”
……
一阵沉默后,第三个女声响起,“咱们一起进。”
“吱嘎……”腐朽的庙门被推开。
紧接着,几道沉重的脚步踏入破庙。
来者不是叛军,是小郎的“家仆”。人少,只有几个人,听脚步声……下盘不稳,武艺极差,不足为惧。
李知微放下了心,注意力随即被身下的小郎吸引走。
似乎意识到来人是他的家仆,他大睁着一双莹润的杏仁眼,畏惧的望着她这个狂徒,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短促,似乎正在做什么要放手一搏的决定。
她缓缓俯到他面前,两人四目相接。
“别,说,话。”她用唇语无声地警告他,眼眸幽亮,威慑感十足。
顾鹤卿才不管她的警告,嘴一张开就要呼救!
电光火石间,一只冰冷的、泛着血腥气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顷刻之间,他所有的声音全都被抵了回去,只留下一点可怜的气声儿。
“没人,你那儿呢?”外面,粗嘎的女声响起。
“也没人。”
“你说咱家公子还找得回来吗?”
“我看悬。”
火把的橘光摇曳着,将扭曲晃动的光线投在斑驳的墙壁和布满蛛网的房梁上,有几缕光甚至险险地扫过山神像的底座边缘,距离他们藏身的阴影不过咫尺。
“这破庙让人瘆得慌。”
“再找一圈,咱就回去。”
“好。”
别回去……别回去……他还在这儿!
顾鹤卿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他在这儿!!
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使他猛地挣扎起来,双脚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徒劳地蹬踹,身体不顾一切地向上顶,试图挣脱那只捂住口鼻的手。
“唔唔……唔!”救我!救我!
“不听话。”
压在他身上的女人眉头一皱,那只捂住他口鼻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让他呼吸不得。另一只手臂如同铁箍般死死环住他的腰腹,将他更紧地压向她。有力的右腿抬上来,压住他乱蹬的双腿,把他牢牢地制住,让他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眼看着外面火光越来越弱,脚步声也逐渐离破庙而去,绝望瞬间充斥了顾鹤卿的心。他像一头濒死的幼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向上挺动身体,试图逃出掌控。
小郎挣扎得凶,脸都涨得通红。李知微怕憋死他,只得松开他的口鼻。
被他恨恨的眼神刺着,她只觉得好笑,“你以为他们找你是为了救你?你跟着他们走,恐怕十死无生。”
“那也比跟着你强!”顾鹤卿眼泪涟涟,“放开我,你放开我!”
“偏不。除非你来求……”李知微正逗他玩,突然神色一变,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什么东西抵着她?
察觉到下方男体正产生的某种异样,她一怔,往下瞥了眼确认。片刻之后,她迅速松手,由着他仓惶后靠,和自己拉开距离。
真是自作自受,谁叫他方才又挺又磨的。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沉下来,幽暗的山神庙中,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鹤卿所有的恐惧和绝望,此刻都被一种更加强烈的情绪取代,那是深入骨髓的羞耻。他双手攥着衣角,全身的血液“轰”的一声全部涌上头顶,让他的整张脸红得像要滴血。
他仓惶抬头,视线正好撞进她的眼里。
那双隐藏在重重乱发后的狭长凤眼,里面短暂的闪过一丝错愕,随后出现的就是端详与玩味,与一些更幽深的东西。
她在笑吗?她是不是在笑?
“不准看。”他带着哭腔嚷了一声。
李知微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
——一个小鼓包。
“你不准看!”他崩溃的哭出声来。
于是李知微忍不住又往下看了一眼。
——小鼓包变大了。
她当他是什么东西?玩物吗?!
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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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睁看着她做出孟浪举动却无力阻止,顾鹤卿剧烈的喘息着,心头的羞愤如山崩海啸一般袭来,压倒了恐惧,压倒了理智,压倒了一切!
“下流!!!”
一声哭喊炸响在死寂的破庙里,随即而来的是一记极其清脆的耳光,“啪——!”
羞怒之下,他的手掌带着风声,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女人的左脸上!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女人猝不及防下,忘了格挡,被打得脸猛地偏向一侧。
打完了人,顾鹤卿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但现在怕也没用。大不了,大不了她把他杀了。
半晌,女人缓慢的转回了脸,左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红肿的掌印。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掀起眼帘,目光沉沉地,专注地看向他。
这种看猎物一样的眼神,让他毛骨悚然,汗毛倒竖。他想下意识想后退,但是脚下一退,后背就抵上了冰冷的墙壁,他退无可退,无处可逃。
下一刻,女人突然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揪过他的衣领,同时,整个人如同捕食的猛兽般向前倾压!
“唔——!”
这声惊呼被彻底封死。
女人的脸在他骤然放大的瞳孔中无限逼近。她带着血腥气和怒气,狠狠吻上他的唇,舌尖粗暴地撬开他因惊骇而紧咬的牙关,势如破竹侵入,疯狂地在他的身上攻城略地,杀人放火。
顾鹤卿被吻得心惊肉跳,双腿发软,可还记得反抗,双手努力的推拒着她的身体。
这微不足道的反抗换来的是她伸手死死扣住他的后颈,吻得更急更凶。
耳鬓厮磨间,热浪滚滚而来,欢愉的种子渐渐苏醒。
“我说过,人要知恩图报。”她的唇微微离开些许,灼热的气息拂过他被蹂躏得红肿的唇瓣,“这个‘报’,我自己来取。嘘……乖。”
他给她的回应只是哭吟和喘息。
衣物散落一地,眼饧骨软,口齿缠绵时分,无力的推拒慢慢变成了主动逢迎……
在意识彻底沉沦之前,他混乱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十六岁及冠那日,爹爹对他的谆谆教诲。
“鹤卿,你要记住,成婚之前定要严守女男大防。”
“男身如柳絮,沾女便纷飞。一旦放肆求欢,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要嫁进钟鸣鼎食之家,入主驷马高车之族,用你的清白之身,赌一场享不尽的荣华,用不完的富贵。”
“万万别像爹爹一样,落得个无人问津,病死他乡的下场……”
山神庙外,连绵的林海之上。
狂风大作,山雨欲来。
3. 玩三下
山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凌晨才堪堪止住。
东方欲晓之际,顾鹤卿被檐下铁马的轻响声唤醒。在醒来的一刹那,昨夜的所有记忆顷刻闯入他的脑海。
情热褪去,理智回归。
不敢相信的睁大双眼,他捂着身上散乱的衣物,颤巍巍举起自己的左手,看向手腕。
手腕上那颗守贞红砂果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莹白光洁的肌肤——这不啻于明晃晃的昭告着所有人,他顾鹤卿是个没有廉耻的货色,在待嫁闺中之时就被人夺走了清白之躯!
霎时间,像是一瓢冰水兜头浇下,让他从头到脚都寒透了,冻得他只想发抖。
昨夜与他耳鬓厮磨的女人正躺在身侧,他的小裤都还压在她身下。
她睡得安然坦荡,浑然不知已经毁了一个郎君的一生!
都怪她!都怪她!
倘若不是她强迫,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眼泪飞速的在眼眶里聚集,恨意也飞快的在心底聚集。
他气得直哆嗦,双目通红的起身,正好摸到身边一块人头那么大的碎石。看着这块石头,一个恶毒的主意在他心中萌生。他站起身子,费劲的将碎石搬动,双手用力把它高高的举过头顶,对准女人的脑袋,蓄势待发。
——他要砸死这个登徒子!
千钧一发之际,女人突然翻了个身。
啊……
顾鹤卿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石头差点没掉自己脚上。
好在女人没醒,她只是从侧睡变成了仰睡。
覆盖在她脸上的那些杂乱的碎发随着姿势的变动向后滑落。
庙外天刚破晓,借着黎明的一丝微光,在剧烈的心跳中,顾鹤卿第一次看清这个狂徒的真容。
——面如冠玉,发如点漆,眉目分明,骨秀神清。
粗衣短褐、破败瓦舍都无法遮掩她身上的那一股端正的贵气。
仅仅只是一张脸,就会让人无缘无故的想到千里之外的京师,想到那琼楼玉宇、贝阙珠宫,雕栏玉砌、碧瓦朱甍,想到他求而不得的权与势,想到世上男女想得到的一切。
一想到昨晚与自己在闪电雷鸣与湿热暴雨中抵死纠缠的是这个人,他小腹一热,浑身都软了。手里的石头也再也端不稳,“咚”地掉到一边。
他本以为她会长得极丑,极粗野,否则她怎会一直用乱发遮盖面目?
如此美姿仪,却不是朱门世女,何等可惜。
“观君如璧,奈何做贼。”
他实在忍不住,悄悄叹一声。
倘若她不是贼寇,而是普通农妇,那他委身于她也不是不可……
不!
顾鹤卿打了个激灵,猛地清醒。
她算什么东西,只是身上有点力气,再加上空有一张脸好看罢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农妇,他就得种地,嫁给马仆,他也得赶马。他才不要嫁给她!
想到这儿,他逐渐冷静,脑筋又开始转起来。
他的贞洁已失没错,但守贞砂可以伪造,只需用笔蘸上朱砂,点涂在腕上即可。当务之急是找到他的家仆。昨晚山上下了一夜雨,她们一定没有走多远,现在去追赶,还能赶得上。
女人在他面前睡得安然,一束晨光从破了洞的窗槅照进来,落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
顾鹤卿咬着下唇,红着脸,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抓住她身下的一抹月白,想把他的小裤从她的身下解救出来。结果不仅抽不出来,还惊动了她。
女人又翻了个身。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竟有要苏醒的征兆。
顾鹤卿汗毛倒竖,他没忘记这女人的力气有多大,昨晚一只手就能轻松制住他。要是等她醒来,他就再也走不成了!
想到这儿,他赶紧爬起来,最后看了眼他的小裤,便慌慌张张地逃出了破庙。
这回,他的腰上再也没有了金蚕丝束缚,他一头扎进了密林。
漫无边际的山林雾气浓郁,里面林荫蔽天,毒草丛生。
顾鹤卿闯入其中,迷失了方向。好在他找到了一条涨水的溪流,只能跟着溪流的方向走。很快,他惊喜的发现沿途始终有两排若隐若现的脚印。
有脚印,就有人;有人,就能得救!
雨后的青石湿润不已,他提心吊胆往前追,稍有不慎就会滑倒,走得艰难无比。有时似乎隐约都看到前方有人影了,可拐过一道山弯,那人影便又莫名消失不见,让人后脊发凉。
在迷蒙的山雾中,顾鹤卿越走越胆战心惊,怕自己遇上了山精野祟。
天地万物皆阳生之,阴养之。世间阴阳二道对应男女,就是男为阴,女为阳。
老一辈人家都不允许像他们这种未出阁的小郎进山,他们体质太阴,进山后阴上加阴,容易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丢了魂变成傻子。
再次跟丢前方的人影之后,顾鹤卿脚下一打滑,结结实实地摔倒在草笼里,浑身都被露水沾湿了。他苦着一张脸,手忙脚乱想要爬起来之际,耳畔突然听到了隐约的人声。
过了会儿,人声越来越近。
“就知道支使我们几个干累活。”
“这座山这么大,就靠咱仨怎么找得到人?”
“好了好了,别抱怨,也就是做做样子,谁真给他找……”
顾鹤卿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欣喜涌上心头。
这声音——是他家的家仆。
是那几个昨晚搜过山神庙的家仆!
他微微探出个头,往外一瞄,发现草笼下方的山道上,远远走来三个人,都穿着式样熟悉的褐色短打。
他迅速缩回去,欢喜地整理凌乱的衣衫,打算等她们走近了,他就主动走出去,让她们带他回京师。
“你说咱家公子这会儿还活着吗?”
“啧,还装上瘾了,真把自己当富户的家仆了?别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
“姐,我是一时改不了口。”
“你俩别闹,想想该怎么交差。”
“找不到就找不到,还怎么交差。这么大座野山,他一个小郎,能在山里活几天?更别说掳他那人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个狠角色,这会儿说不准已经把他杀咯。我们直接报他死了,干干脆脆。”
下方山道的声音清楚万分地传到顾鹤卿的耳朵里,让他的笑意缓缓冻在了脸上。
“这……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那一位雇我们来接他,本就是为了干这项差事!”
“那头儿还让我们来找他干嘛?!”
“头儿看他身段好,杀了可惜,想把他卖到淮南道去。那边烟花生意繁盛,一倒手,可以卖这个数。”
“真的假的。”
“骗你作甚,牙侩和头儿在安州把价钱都谈好了,就等着出城就交货,谁想被人半路截胡。”
“喔,怪不得头儿非要我们上山找他……”
大颗大颗的泪从眼中滴落,顾鹤卿拼命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哪怕一丁点儿声音。
残酷的真相被剖开,血淋淋地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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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那封信来得蹊跷,也明白他这外室子的身份实在卑微,可他实在太想回京师了!他就只有这一个心愿而已,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人物,为什么要让人杀他?
他回不去了,他还有家吗?
狂徒不知道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自己看看,看我骗没骗你。”她轻声说着,一边说,一边伸手捋了捋他汗湿的后颈,手法熟练得像是在捋一条狗,“还想砸死我,没良心。”
顾鹤卿之前很是怕她,可现在,发现自己前方是死路一条,后方是一条死路,就觉得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那三个“家仆”已经走远,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山林的雾气中。
他战战兢兢地转过身,鼓起勇气看向她:“敢问女君名讳?”
“我姓李,行四,所以叫李四。”
张三李四王麻子,这名字可真够不讲究,一听就知道是泥腿子。想不到他的身子竟然给了她……顾鹤卿委屈的瘪瘪嘴。
强压下心中的难过,他又问道:“不知女君尊业?”
“犯事前给人赶马,如今,如你所见,是个逃奴。”她回道。
逃奴……顾鹤卿的表情险些没绷住。
泥腿子也就罢了,赶马的马仆他也认,可逃奴!这叫他怎么安心和她过日子!
白瞎了一张俊脸,竟长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身上。
李知微抱着手,饶有兴致的观察小郎的神情,看着他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紫,只觉得他实在好玩得紧。
只可惜她肩上有伤,身上又担着事,需要尽快回到京师,否则就留在安州,扮上一段时间的逃奴李四来逗他也未尝不可。
一想到逗他,她就记起他有样东西还留在她手里。
她慢条斯理从怀里摸出一张帕子,那帕子里包着的物件让顾鹤卿看一眼就红了脸。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手夺去,藏在身后。
不要脸!那是他的小裤。
“把裤子穿上,然后来伺候我,给我换药。”
吩咐完了,李知微仍不忘补上一句自己的承诺,“伺候得好,我就娶你。”
顾鹤卿表面顺从,却在心底轻轻“哼”了一声。
——他才不要嫁给泥腿子。
安州边界的这座连绵无际的大山,简直大得出奇。
两人在山中跋涉了两日,渴饮山泉,饿食野果。终于,在翻过最后一个山头后,几块种着青青稻子的农田出现在他们面前。
放眼望去,远处的山脚隐约可见大片瓦房,袅袅炊烟正从那里缓缓升起。
这是聚族而居的田庄,不知道隶属于哪个富户。
跋涉两天,李知微伤口发痒,有些低烧,她捂着右肩,靠在一块青石上闭目养神。
顾鹤卿扶不动她,想到山脚请人上来为她诊治。
李知微睁开双眸看他,似笑非笑,“你该不会是想自己逃吧?”
“一日妻夫百日恩,四娘,我既决定嫁你,断不会弃你而去。”顾鹤卿伏在她的膝前,神情乖顺无比。
李知微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神情,只觉得他脑袋里似乎又在冒鬼点子。随他去,她倒要看看他能闹出什么新花样。
顾鹤卿就这样获得了逃走的机会,他心花怒放一路飞奔,正好在半山腰撞到一群上山种地的农妇。
“婶婶救命!!”
他噗通一声跪地,哭得梨花带雨,“有山贼,有山贼!”
颤抖的手,正正好指向身后,那女人的方向。
4. 玩四下
那三个家仆交谈时说的话让顾鹤卿反复想了很久。
娘不可能要杀他,毕竟他再怎么不济都是娘的骨肉。
回想起收到的那封书信上娘的亲笔落款,再想到那支派来接他的车队,顾鹤卿心中怀疑的对象落到了他娘的正室身上。那人姓柳,按照礼法,他得称他一声父亲,即使他们之间本没有丝毫关系。
现在一切都还是猜测,不管怎么说,他一定要回到京师。
他娘有四个孩子,没有女儿,都是儿子,娘百年以后,家产该有他的一份。即使那一份分得少,也足够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他要回到京师,拿到自己应得的东西,万万不能自甘下贱,在穷乡僻壤嫁给逃奴。
他必须逃出她的控制,并且还得反过来把她控制住,回京以后,才能有人为他作证,免得空口无凭。
“有山贼,有山贼!”
半山腰大槐树下,顾鹤卿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山贼?”
打着赤膊的农妇们面面相觑,倏而大笑出声。
“娃娃,你是不知道,咱们这宝箱山上,不可能有山贼。”头裹红发巾的矮壮农妇放下手里的锄头,蹲下|身,笑眯眯地问道:“是不是看错了。”
她话没说完,一个发丝斑白的农妇就一屁股把她挤开,凑到顾鹤卿面前:“小郎从何处来,家在何方,年方几何,可曾婚配。老妪家有一女……”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反应过来,争先恐后的挤到他面前,大声嚷嚷:
“我家也有一女!”
“还有我家,我家!”
“我家也有一女也就是我自己……”
“她们家的都丑,我家的女子俊!”
“臭不要脸的老东西!”
“你才臭不要脸……”
半山腰的槐树下,一群赤膊赤足的农妇围着一个小郎闹开来,场面热闹得不行。
“好了,抢什么。”为首的红发巾壮妇提着锄头怼了怼地面,“你们说的不算,得这小郎自己说。”
此言一出,十几只眼睛齐刷刷望向顾鹤卿。
顾鹤卿的回答却驴头不对马嘴,“你们说此山是宝箱山?”
“对,是宝箱山。”红发巾笑眯眯地点头。
其余农妇跟着一起点头,神色和蔼。
对于颜色好看的小郎,人们总是有更多包容的。无他,赏心悦目耳。
“那山下的田庄岂不是姚家庄?”顾鹤卿惊喜地问道。
怪不得他远远看过去就觉得那田庄眼熟,申州宝箱山姚家庄,他小时候来过!
姚家庄处于群山环绕之中,位置偏僻,但是他爹爹的一位好友嫁到了这里,他便和爹爹一起来游玩了一番。当年这儿的老庄头还抱过他。
“这……”
农妇们面面相觑,神情颇有些犹疑,一时间竟无人应答,纷纷看向红头巾。
“是姚家庄没错。”红头巾拄着锄头,爽朗的笑道:“小郎来过?”
闻言,顾鹤卿一时欢喜得无以复加,双目蒙泪,心都快跳出胸口。
一定是爹爹冥冥之中在保佑他,这里竟然真的是姚家庄。只要找到当年那位嫁到这里的叔叔,他一定会帮他的。届时他借一点钱,再雇人拉起一个车队,就能返回京师。
想到这儿,他又想到了李四,不由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李四抓到,捏在他的手掌心里。
“各位婶婶请听我一言。”他说道:“我家在江州,半月前随车队前往京师探亲,没成想在途经安州时,被山贼掳走,今日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逃出虎口。”
他指着李四的方向,斩钉截铁道:“贼人就在那儿,请各位婶婶为小郎主持公道!”
荆楚一带农人淳朴好斗,他本以为自己苦苦恳求,她们必定出手,可这些农妇竟然不为所动,齐刷刷看向为首的红头巾。
红头巾转头对旁人吩咐道:“带他去见庄头。”
顾鹤卿急道:“再不去抓,她就跑了!”
没人理会他说了什么。
一个三十多岁的农妇站出来把锄头背篼丢给其他人,走过来背对着他蹲下。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干什么,有谁在背后大力推了他一把,把他推搡到了那农妇的背上,后者挽住他的腿弯,站起来就开始往山下走。
“我自己走,我自己走,放我下来。”
顾鹤卿羞红了脸,努力挣扎了几下,怎么也没法从农妇背上挣脱。怕再出现之前在庙里的那种尴尬场景,他只得无奈的待在她的背上。
农妇背着他迅速下山,周围的山林不断后撤,他回过头,眼睁睁看着李四休息的那块大青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气急败坏的蹬了下腿儿。
该死,错过了抓她的最好时机!
那人奸猾又胆大包天,还会武,错过此遭,说不准就再抓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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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三姐回来了啊,哎,怎么带了个小郎?”
“孟三姐,背上的是谁啊?”
“好俊的小郎,孟三姐,哪儿捡到的。”
被称作“孟三姐”的农妇背着顾鹤卿,沉默寡言的走回田庄,一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向她背上的小郎投以好奇的目光,再调侃两句。
顾鹤卿没处躲避,只能在她背上死死低着头,脸羞得通红。
又走了一段路,孟三姐把他背进一个宽敞的两进的院子,像驴车卸货一样把他卸下来。
“你就在这儿。”她甩下这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顾鹤卿茫然四顾,打量着周围。
东西两侧游廊,北边一座五间三梁起架的大厅,中间一个大匾,写了“仁善堂”三个大字,檐柱上悬着“仁为福地一生乐,善作良田百代耕”木雕一副联,字书遒劲。
看着这幅对联,顾鹤卿突然想到,姚家庄的这个“姚”姓多半和河东姚氏有关。他熟读《姓氏录》,天下世家渊源倒背如流,这个对联分明就是河东姚氏的家训。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悠闲的女声,“小郎在这儿干什么?”
顾鹤卿急忙转头,一张浓眉大眼的脸霎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张脸本该很是端方正气,但一道从左眼角划到下巴的狰狞刀疤完全破坏了五官的美感,为她的气质添上一丝狠戾。
此人站在阶下,笑眯眯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顾鹤卿想了想,“我在等庄头。”
“我就是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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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掠过他,朝大厅走去,“我叫姚乐山。听说你家在安州,怎么人就到了姚家庄?来,坐着说。”她调开桌椅,示意他坐。
顾鹤卿惊讶于姚家庄换了庄头,但他也明白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只得把自己的经历捡重点说了一遍。
“你说你娘是谁?”听到一半,姚乐山突然出声打断。
“我娘是江州顾家顾沅,现任秘书省著作卿,官秩五品。”顾鹤卿恭恭敬敬的答道。
姚乐山顿时来了兴致,“世家公子,稀罕。”
她的目光再度落到他身上,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遍,像是在看什么价值连城的货物。
顾鹤卿胆战心惊的握紧了茶杯,慌忙喝了口茶掩盖自己的心慌。
这个庄头似乎不太正派。
难道刚出虎口又入狼窝?顷刻之间,他落到肚子里的心又悬了起来。
“你如何来的我们姚家庄?”姚乐山又问。
“被,被一个山贼劫过来的……”顾鹤卿硬着头皮说道。
水边百姓怕水匪,山中百姓怕山贼。他硬要把“山贼”这个污名往李四头上按,其实是想让大家忧惧恐慌,进而进山把她抓住。可如今面对这庄头,他已经没了这份心思,一心只想把自己平平安安摘出去。
只是前面既然编了谎,现在也还得照着说,免得前后不一致露馅。
姚庄头看起来三十岁上下,正当壮年,眼神十分锐利,顾鹤卿觉得此人多半精得很,绝对不好骗。
“山贼,一个。”
姚乐山乐不可支,笑了两声。
“小郎真是有趣,山贼少则几百,多则上千,怎会有一个两个的。再者,宝箱山上也从来没有山贼。不过……”
她瞥了他一眼,“既然让小郎受了委屈,此人就罪该万死。”
“来人!”姚乐山站起身来。
十几名部曲齐刷刷走进院内低头候命。
“今晚带猎狗搜山。”姚乐山下令,“细细地搜,每个角落都别放过。抓到人以后,要是敢反抗,直接打死。”
“是!”
顾鹤卿越听越心惊,慌忙从椅子上起身,整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双手攥着自己的衣角,惶恐的眼神在庄头和部曲之间来回逡巡。
姚庄头手段未免太过狠辣,他开始后悔自己把李四供出来。她受了伤,又在发热,脾气还不好,要是没跑掉被抓住,被打死该如何是好。
不,不,这坏女人聪明又会武,说不定早就跑了。
几息之间,他心中的念头就转了几个来回。
姚乐山挥挥手,檐下侍立的两个阿叔走上前,一左一右围在顾鹤卿身边。
“你们几个,带小郎下去梳洗。小郎是世家公子,金枝玉叶,与我等糙人不同,把他看顾好。”
吩咐完毕,姚乐山又看向他,语气特意放缓下来,“梳洗好了,来大堂用饭,我为小郎接风洗尘。”
顾鹤卿小心翼翼的抬眸瞄她,怯怯的行了个礼,“多谢姚庄头。”
下一刻,姚乐山冲他咧嘴一笑,那道从左眼下划到嘴角的疤痕猛地一扯,万分狰狞。
顾鹤卿嘴一瘪,差点忍不住哭出声。
——他又开始害怕了。
5. 玩五下
“郎君这头发真秀丽,一看就是精盛血旺好生养的。”
“他二叔,说什么荤话呢,小郎还没出阁。”
“喔喔,忘了忘了,看我这嘴,哈哈哈。”
顾鹤卿坐在铜镜前,昏黄的铜镜里映出他心事重重的模样。
身后,两个阿叔正给他擦着湿发,两人一高一矮,边擦边闲聊。
“小郎君啊,递下篦子。”矮个阿叔腾不开手,让他帮忙。
篦子搁在梳妆台上,就在顾鹤卿侧前方,他伸长了手,将它取下来。
行动间,衣袖自然的向后缩去,露出一截皓月凝霜般的手腕,内侧一颗精致的朱砂红点,醒目万分。
矮个阿叔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与高个阿叔对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两人的这些小动作映在铜镜里,被顾鹤卿尽收眼底。他埋着头,抿了抿唇。
还好方才洗漱过后,他自己用湿胭脂偷偷点了一个守贞砂,否则就露馅了。不敢想若是被人发现他还未出阁就失了清白,别人会用什么眼神来看他。以后还得处处小心才是。
“我听说大户人家订亲早,小郎君,家里有没有给你订过亲事?”高个阿叔亲昵的问道。
顾鹤卿摇摇头。
矮个阿叔喜笑颜开:“哎呦,那巧了,咱们庄子上未婚的女子可多。你觉得咱庄头怎样?”
那个脸上有疤的姚庄头?她的年龄都能够得上做他娘了!
打了个冷噤,顾鹤卿坚决摇头。
“郎君不知道,小女子玩心重,不顾家,像我们庄头这样年纪的才会疼人。只要你嫁过来,讨得她喜欢,明年就能抱孩子,多好。”高个阿叔循循善诱。
他俩一左一右,一唱一和,顾鹤卿觉得不安极了,赶忙打断:“我,我有个叔叔十年前嫁到这里,不知他住在何处,我想去拜访。他姓任……”
闻言,身后两人错愕的对视一眼。
良久,矮个阿叔犹豫道:“庄子上没有姓任的外人,是不是记错了。”
“宝箱山附近的田庄少说也有七八个,你那叔叔是不是嫁到的其他庄子。离这儿五十里,还有一个田庄,也叫姚家庄呢。”高个阿叔接过话来。
希望落空,顾鹤卿一时怅然,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观姚庄头稳重老练,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庄头的?”
“一直是庄头,庄上人都服她管,十几年了。”矮个阿叔说道。
不对,时间对不上,如果姚乐山十几年前就开始做庄头,那小时候抱过他的那个老庄头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是他记错了?
头发擦干后,矮个阿叔给他把头发束起,用的是白玉冠、竹节簪。
高个阿叔衣服给他拿了套新的衣服,那是一套竹青色云纹绸衫,布料质地上乘。莹白的丝绦在腰间一扎,更衬得他身段出挑。
倘若是在平时,他早就对着铜镜开始臭美了,如今却没了这个心情。
“小郎,时候不早了,庄头还在等你用饭,咱们出去吧。”两个阿叔催促道。
外面已是日暮时分,院子里点起了灯烛。
大堂里,姚乐山正坐在圆桌前,桌上摆满了酒菜。顾鹤卿粗粗一扫,八菜两汤,有鸡有鹅,还有鲜鱼鲜虾。
这姚家庄做的是什么营生,如此富庶,这一副席面,普通人家很难说拿就拿出来。
见他过来,姚乐山招呼他坐:“我们山野人家不讲虚礼,坐下就动筷。”
顾鹤卿是真的饿极了,这两天在山上有一顿没一顿,就没吃饱过。他吃相斯文,但是吃得快,饭量也比平时大了一些。
饭桌上,姚乐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追问一些和江州顾家有关的事情。顾鹤卿也礼尚往来,和她聊了聊姚家,还尤其提到了大堂檐柱上那句河东姚家的家训。
在大雍,聊到家承,每个女人都会滔滔不绝,但姚乐山却表现得兴趣缺缺,不愿多言。
“那个山贼是怎么回事?”姚乐山话锋一转。
“她是个逃奴,在逃跑途中混入我的车队,把我掳了。”顾鹤卿老老实实回答。
“你说如何处置她。”
“或许应当送官法办……”顾鹤卿垂下了头,含含糊糊道。
还“如何处置”,现在说这些为时太早,李四这个坏女人,奸猾又狡诈,身手还好,你们先把她抓到再说吧。
他不以为意,并给自己又夹了一筷子菜。
下一刻,姚乐山拍了拍手,“带过来。”
几个部曲齐步走到阶下,前排两人散开后,露出中间被五花大绑的女人。
顾鹤卿的菜“啪”地掉到了碗里。
——李四!
宝箱山这么大,她武功这么好,怎么才一会儿就被捉住了?这才半天功夫都不到!
“乱棍打死。”姚乐山吩咐道。
“不要!”
顾鹤卿吓得跳了起来,赶紧挡到女人面前,“庄头三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滥用私刑官府追究起来会惹上麻烦的!”
姚乐山道:“死个人而已,这儿天高皇帝远,不必惧怕官府。小郎让开,小心血溅你一身。”她向部曲甩了个眼神,“动手。”
“不行!”顾鹤卿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拼命护着身后的李四,“别动手,她罪不至死,她在山上还救过我!”
他是想抓她,但他没想过把她杀了。这该死的逃奴,又坏又狠,但终究是他第一个女人。
“那你说怎么办。”姚乐山问道。
“送官法……”
“官府那么远,谁送?”
“那,那把她关起来,只要别杀她。”顾鹤卿双目通红,慌张的哀求道。
不知道是他的眼泪奏效了,还是姚庄头突然善心大发,她终于松口,没再强行要把李四打死。
“关到柴房。”她下令道。
顾鹤卿松了口气,忙不迭转过头去看李四。
她的双手双脚都被反缚,眼上蒙了遮眼布,口中也勒了布条,看起来可怜极了,再也没了在山上时那嚣张跋扈的样子。
许是抓她时有过一些打斗,她的发丝散乱了些,左肩上也洇出斑斑血痕,好在她那张好看的脸没有受到丝毫损伤,俊得一如往常。
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听到了耳朵里,应当明白自己的处境才是,可顾鹤卿定睛一看,发现她的脸上竟然带着笑。
都什么时候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都笑得出来!
方才不该求情,就该让她去死……
顾鹤卿不忿的磨了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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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田庄各家早已熄了灯烛安睡,四处静悄悄的。
天上乌云厚重,无星无月,地上夜色浓郁,伸手不见五指。
庄头家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清瘦的身影一闪身就掠了进去。
顾鹤卿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被人发现,进入柴房后,等双眼适应黑暗,就着急地开始找李四。
这女人倒是好找,她靠着最多的那垛木柴,垂着头睡得正香。
他行动间发出些响动,想必惊扰了她。她醒了,缓缓抬起头来。
顾鹤卿走过满地的干草,缓缓蹲到她面前。
借着夜幕掩护,他壮着胆子,仔仔细细的打量这个狂徒。
任凭这女人本领再多,武力再强,还不是被人五花大绑关在柴房,要靠他这个小男人求情才能活命。在山上的时候,他的命捏在她手里,到现在,她的命捏在他手里。这就叫做“攻守易形”。
一种从未有过的隐秘的快感从他心底生起,他意识到这是他秋后算账的最佳时期。
他要借着姚家庄的势,让她知道他的厉害,这样才能把她彻底驯服,让她余生都不敢在他面前猖狂,只能永永远远讨好他。
“污我清白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这一天?”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李四顿时明白来者是谁,她缓缓摆正了身躯,变成跪坐的姿势。
“当初竟然敢对我做那种肮脏龌龊的事,你就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顾鹤卿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看着坏女人跪坐服软的模样,他心里又是恨得牙痒痒,又是兴奋得难以自持。
他要继续吓吓她,吓得她俯首帖耳,一辈子都跟在他身边。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下贱的泥腿子也敢肖想本公子……我要,我要把你……”
李四安安静静跪在他面前,看着她沉默驯顺的模样,他的心莫名其妙跳得很快。一想到这里是个柴房,大半夜的,寡女孤男共处一室,这里只有她和他,他的心就跳得更快了,脸上发烫,话也越说越结巴。
没出息,没出息,你是个没出息的臭东西。
自己实在不争气,顾鹤卿气不打一处来,决心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愤怒。
他咬咬牙,站起身来,提起衣摆抬腿,一脚蹬上坏女人的肩头。
——这是个毫无疑问的居高临下的姿态。
看着下方李四的那张脸,他的心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又畅快又得意。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想活命,就求我,我要看心情……”
李四的脸上还蒙着蒙眼布,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跪坐在地,被他踩着肩头,身体却缓慢前倾。
他以为她要服软,心里面期待得不行。
没想到下一刻,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附上来,在他的大腿内侧亲了一下。
顷刻之间,腿根猛然抽搐起来,一股热流“轰地”升起,浑身的血都开始往下面涌去,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被快速唤醒。
啊!啊!!
不要脸!!!
顾鹤卿浑身都软了。
他立刻败下阵来,惊慌失措,落荒而逃。
呜呜,她又欺负他……
6.玩六下
夜黑风高,午夜时分。
鬼鬼祟祟的身影猫一样的贴着墙根,“嗖”地蹿进了柴房。
来人正是顾鹤卿。
他卷土重来,这回还端了个托盘,托盘盛着绷带,还有一瓶金疮药。
他轻手轻脚的潜进柴房,把托盘放到李四身前,开始拆她上衣。
女人被惊醒,猛地挣扎了一下。
“是我,是我,不许动。”
听到他出声,她便卸去了力道,安分下来。
“死贼,姚家庄的人上山才小半天就把你逮了,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也不过窝里横。哼,只晓得欺负男人,欺负我。”
顾鹤卿嘟嘟囔囔的,给女人把外裳脱去,露出里面的束胸与肩头绷带。
大雍尚武,女子习武者十之八九,为了方便习武,常常会用布条将胸部缠裹,称为束胸。
顾鹤卿以前只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从没想到自己在成婚之前能见到。那日破庙里,女人衣服一脱就要他上药,露出束胸来,把他都吓傻了。到现在,他给她换了好几次伤药,已经习以为常。
她左肩上有个伤口,不知道是剑伤还是箭伤,看起来很是吓人。近日天渐渐的热起来,伤口不能沾水,还得勤换药,否则她就等着阎王来收命吧。
她对他那样坏,他却对她这样好……
顾鹤卿一时不忿起来,觉得自己像个活菩萨。
他下手很轻,但换完药后,细密的汗珠依旧布满了李四的额头。她的眼睛被遮眼布蒙住,嘴也被布绳勒住,唇角都被勒红了,看起来可怜得紧。
“我把你嘴上的绳子解开,你不许叫,也不许说话。”他小声说着,把她脑后的绳结解开,放开口绳。
她猛地喘了几口气,仰靠在柴火垛上缓着僵直的唇舌。
顾鹤卿的视线往下落,忍不住落到她的束胸上,那里弧度圆匀,和他的身体很不一样。
他心如擂鼓,红着脸,壮着胆子,悄悄伸出手摸了摸。
是软的。
他飞快瞥了眼坏女人。
——她好像没发现他在做什么,还在自顾自的歇息。
一阵热意涌上脸来,冲得他脑袋晕晕的。他脸红心跳,咬着下唇,还想趁她不注意再摸一下,结果那人故意一个挺胸,一下撞到他的手心里。
啊!
啊!!
不要脸!!!
他眼泪狂飚,连滚带爬后撤了好几步,一头把脑袋扎进干草堆里,羞得想马上悬梁自尽,骨灰都撒干净。
“哈哈哈哈……”
李知微靠着柴垛,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
“呜呜呜你故意的!”顾鹤卿把头埋在草堆里,带着哭腔骂她。
李知微笑道:“走都走了,还回来干嘛?”
第一次就被她戏弄走了,第二次还来。
闻言,顾鹤卿恼羞成怒,把脑袋从草堆里狠狠拔出来,“我看你死没死!”
“当真?那我死咯。”李知微往后一仰,表示自己已经含笑九泉。
“想得美,你以为能这么干脆。”顾鹤卿咬牙切齿,“我要留着你慢慢折磨。”
闻言,李知微施施然岔开腿,“来,折磨我。”
“你……”,脑海中顿时闪过破庙里那电闪雷鸣的一夜,顾鹤卿的脸红得像要滴血,“你不要脸。”
“喔。”李知微施施然把腿合拢,没事人一样。
黑暗的柴房陷入难耐的沉默……
沉默久了,顾鹤卿的视线又被她招了过去。它违背主人意愿,鬼鬼祟祟的慢慢爬过她贵气的脸,修长的颈,平直的肩,腰腹,长腿……最后还要在胸上停一下。
看得他心惊肉跳,坐立难安。
时至今日,他总算明白了爹爹的告诫——男身如柳絮,沾女便纷飞。
在他的老家江州城,有条巷子叫螃蟹巷,里面住着好多户守寡的郎君。他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把围墙修得高高的,以示固守贞节。可每到晚上,那些高墙便会垂下软梯,供野女人爬上爬下。
以前他嗤之以鼻,觉得那些郎君守不住节是因为他们不检点,可真正轮到自己,他才知道个中滋味。
不怪女人习礼乐射御,读经史子集,男人却只能学《男诫》、《男训》,一辈子守不完的清规戒律。这么多的清规戒律,依然拴不住那具杨花水性的身体,拴不住那颗轻飘浮荡的心。
身子又烫了起来,自从先前她故意欺负他,他就一直不太舒服。
看着坏女人自己在那儿倒是坐得悠闲,顾鹤卿的心上像是有什么细脚伶仃的虫子爬过,痒得他心慌。
最终,旖念再一次压倒了矜持。
他面红耳赤的轻轻爬回李四面前,故作镇定的给她理理绷带,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
“把眼布揭开。”她颐指气使。
“阶下囚还要这要那,不给你揭。”他呛道。
“那把手绳解开。”
“你老实点儿,今晚那庄头说的话没听见?你命在旦夕,生死都在我的一念之间。从此以后,要想活命就得听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四不说话,像是被他吓住了。
顾鹤卿满意的贴近她,当他的视线从她的遮眼布滑到她的唇上,喉结霎时紧张的滚动了一下。
“不许动,也,也不许说话。”他生涩地下达第一个命令。
李四似乎接受了。
见她就范,他便面红心跳的凑过去,壮着胆子吻上她的唇。
血腥味混合着一丝药味的气息直往他鼻腔里扑,从鼻腔直冲脑子,那股酥麻感又传到四肢百骸。
仅仅只是舔吮了她的唇两下,他的脑海里就炸开了锅,雾蒙蒙的再也无力思考,身体也像是被抽了筋,手软脚软的扒在了她的怀里。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要死了!
从未有过的脱力感让顾鹤卿怕得哭出了声,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身子,贪心地又去舔了她的唇两口,把女人的嘴唇亲得湿漉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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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好喜欢,好可怕……
好可怕,好喜欢……
他又哭又亲,怎么也停不下来,一时狼狈极了。
李知微忍俊不禁,“把手绳解开,我来帮你。”
顾鹤卿顾不上许多,颤着手帮她把绳子解开。
李知微活动了一下手腕,一手抱住瑟瑟发抖的男体,一手覆盖麈柄。
她力气又大,人又不要脸,不一会儿,他就浑身一滞,乱七八糟了。
空气里慢慢散逸起某种麝香的味道。
顾鹤卿在她怀里喘着粗气,她在他裤子上慢条斯理的擦手。缓了会儿,他越想越恨,仰头一口咬上她的手臂。
“嘶……你属狗的。”
“你非礼我!”
“谁非礼谁,讲不讲道理?”
“不许在我小裤上擦手。”
“你自己的东西不擦你身上擦哪里。”
顾鹤卿瞪了女人好一会儿,看她实在没有悔改之意,气鼓鼓地把她的手又拿绳子绑上,狠狠打了个死结。
李四倒也没挣扎,老实本分的坐在那儿任他绑。
“小郎,我饿了,人要知恩图报。”她说道。
顾鹤卿恶狠狠地回道:“饿死你才好!”
臭贼一点都不听话,还那么霸道,他要饿一饿她,明天再给她饭吃。
“竟想饿死你的妻主,真是个毒夫。”她煞有介事。
“你是谁的妻主,不要脸。”顾鹤卿哼了一声。
“你我已有妻夫之实,我不是你的妻主是什么?”
“癞虾蟆想吃天鹅肉!”
顾鹤卿啐了她一口,“这个田庄的庄头也心悦于我。就算嫁给她,我也不便宜你这个泥腿子。”
“庄头?”李知微意味深长的一笑,“你没觉得这个庄头有点怪,甚至这个田庄也……哪里不对劲吗?”
大半夜,被她说得毛毛的,顾鹤卿不敢细想,捡起一旁的口绳,给她勒回嘴里。
“闭嘴吧你!”
收拾完周遭的一切,他轻手轻脚的推开柴房门,趁着夜色,溜回了卧房。
李知微独自在黑暗寂静的柴房里等了好久,等到确信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便把手一抬,轻而易举的挣脱了绳索,把脸上的遮眼布、口绳随手扯下来。
她从柴垛后拖出一坛酒,倒出一些净了手。然后从柴垛后拖出来一只熏制得刚好的大火腿。
“饿死我?哼。”
她摸出小刀,从火腿上剌下一片薄薄的肉片放入口中。
穷乡僻壤,熏物倒还不错。
嚼完熏肉,她又就着酒坛喝了一大口酒。
口内酒香肉香激荡,她顿时感觉日子过得还行,不枉自己自投罗网。
这田庄有点古怪,庄人匪气太重,而且富庶得十分反常,也不知做的是什么生意。不过她也不打算管闲事,只想在这里躲躲后边追杀她的叛贼,养几天伤。
等她修养好了,扯着小郎就溜。
7.玩七下
清晨,天刚蒙蒙亮,姚宅的厨房里传来一声惊呼。
“有贼,有贼!”
男管事快步而来,推开厨房的木门,呼呼带风的巴掌准确无误的一把糊到厨娘头上。
“闭嘴!”
“什么贼,哪里有贼,我们自己就是贼,你爹的,贼喊捉贼啊。”
“给顾公子的早膳呢,做好没有,做好了赶紧端上去。”
厨娘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脑袋,一只手指着房梁,嚷道:“腿子,腿子不见了,熏了半年的猪后腿子!”
她比划着,“那么粗,那么长一条,一点不剩。”
管事瞪她一眼,“没了再买就是,谁敢来偷我们?是不是晚上没关窗,跟你说好多遍了,关窗关窗。山上有猴,猴什么都吃。”
“猴子还喝酒?”厨娘指着墙角的酒坛,“酒也少了一坛。我的绿蚁,还没开封呢。”
管事忍无可忍,竖起食指,“我再说一遍,顾公子的早膳。”
厨娘只好不再多言,埋头把早点放上托盘。
“昨晚吩咐你备好喜宴,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还差哪些东西?”管事随口问道。
“差个熏后腿儿。”厨娘指了指房梁。
管事不耐的“啧”了一声,“除了那根熏后腿!”
厨娘不情不愿的回答:“除了它,就都齐了。”
想了想,她又八卦的问道:“咱这桌喜宴给谁备的?”
“不该问的别问。”管事瞪她一眼。
厨娘立马就猜到了,“顾公子和我们头儿?”
姚宅里就只住着头儿一个人,头儿的生辰也不在这上半年。若说喜,还能有什么喜,就只有头儿和那个白白净净的顾公子喜结连理的“喜”了。
“我听说人家顾公子是世家公子,娘还在京城做官,他真愿意嫁过来啊?我也不是说咱头儿不好的意思,虽然她年纪大脸上还有疤,只是……”厨娘面色为难,“咱们的跟脚毕竟是山贼啊。贼是鼠,官是猫,哪儿有鼠和猫结亲的。”
管事瞥她一眼,“只要他嫁过来,咱们就披上了猫皮,不是猫也是猫。到那时,就再也不用缩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可以搬到州城去。这些年攒的金银珠宝,也能通通洗脱脏皮,正大光明拿出来挥霍。”
“有这样的好处,他不嫁也得嫁!”
他冷笑一声,“你就等着吧,这喜宴,今天不办,明天都得办,就在今明两天。”
一听这话,厨娘心里顿时火热起来。
她年纪不大,但这些年跟着头儿杀人越货,已经攒了不少银钱,到州城去不仅买得起大宅子,还能娶好几房男人,再也不用在山沟沟里扮厨子了。
她兴奋得精神一振,满面红光,“我得再杀几只肥鹅烤上,免得到时候不够吃。”
不仅要烤肥鹅,还得把酒窖里的梨花春搬出来,到时候喜宴统统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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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里,顾鹤卿已经梳洗完毕。
姚庄头事务繁忙,不能和他一起用饭,因此早点由阿叔阿伯们直接送到他的房里。他刚坐到圆桌前,不一会儿,桌上便摆了好几样早点。
顾鹤卿粗粗扫了一眼,有杏酪粥、油酥饼、醋芹、酒糟腌猪耳、笼蒸葱醋鸡,还有一盘鲜酪浇渍樱桃。
仅仅只是早饭而已,竟然如此讲究,虽不至于豪奢,但也不输富户了。他的心里再次对姚庄头的财力有了新的判断。
用完早饭,他偷偷藏了一块油酥饼,用手帕包起来,放在袖子里,准备给臭贼带去。
姚宅的管事安叔让他到宅内的小湖边坐坐,说姚庄头忙完了就来见他,怕他无聊,还给他留了绣绷和针线。
顾鹤卿装模作样的绣了两针便开始发呆。
他的脑海里想着该怎样替臭贼求情,好让姚庄头相信那是个误会,然后把她放了,别再关着她。
姚宅廊庑缦回,风景秀致,面前的小湖周围盛开着一簇簇黄杜鹃,烂漫可爱,野趣十足。湖面上几对汀锦凫正在洑水,时不时钻进水底啄食小鱼小虾。
远处行廊,几个阿叔阿伯正用竹竿将喜庆的大红灯笼挂到廊中。
有一对扎着总角的孪生小仆嬉笑着抱着红绸穿过假山跑来,一路追逐打闹。在经过他时,其中一个小仆被推得踉跄了一下,一张大大的红色“囍”字从那堆红绸里飘出,正正好落到他的脚边。
喜?
顾鹤卿俯身捡起剪纸,递还给那个小仆。
“小弟弟,贵府是有什么喜事吗?”他温声问道。
小仆吓得脸白如纸,怯怯的接过剪纸,匆匆向他行了个礼,便逃命似的转身飞奔而去,压根不和他搭话。
等跑远了,两个小仆又开始打闹。不仅打闹,还吵了起来。
山风将他们的声音送到他的耳畔:
“都怪你都怪你,谁叫你推我。”
“才不是呢,是你自己手松,怪你怪你怪你!”
“好险,差一点就被他发现了。”
“要是被他发现,安伯伯会骂死我们的!”
“何止,他会把我们的头拧下来压泡菜坛子。”
“总之都怪你。”
“才不是呢,怪你怪你……”
什么意思?
顾鹤卿隐约觉得有些不妙,但他不敢深思,只盼实际情况不像他想的那样。
“在想什么?”
一个女声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顾鹤卿吓得肩膀一耸,猛地站起身来,脚下不自觉的后撤两步。
姚乐山正在他背后笑眯眯看着他。
她不笑还好,一笑,脸上的疤挤在一起,更狰狞了。他就忍不住会联想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落下的这道疤,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柴房里那山贼已经被关一个晚上了,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干脆今晚把她拖出来,直接了解。”她说道。
“不要!我,我其实,她……这是个误会!”顾鹤卿的说辞还没想好,结结巴巴的编得艰难。
姚乐山眼看着这小郎编谎,嗤笑一声,“你俩是淫奔出来的吧。”
啊?
顾鹤卿始料未及,震惊地睁圆了双眼。
姚乐山却以为自己猜中了。
想来也是,那所谓的“山贼”金质玉相,气质不俗,一看就是朱门世女,再不济也是大族家仆。
这样的女人断不会沦落到落草为寇,即使出卖色相,也能有大把闺帷寂寞的男人为她一掷千金,吃软饭也能吃得盆满钵满。
小郎嘴上说她是山贼,真要打杀她了,他却又处处维护,可见口是心非。说不准就是淫奔路上两人不和,产生嫌隙。若非如此,她姚乐山还捡不着这个便宜。
想到这儿,姚乐山又不由得佩服起那女人来。看她年纪轻轻,倒有几分油滑手段,竟将五品朝官的公子都诱拐出来。日后得向她多讨教几招,她们姚家庄……不,虎头寨!也需要像她这样的人才!
“聘则为夫,奔则为侍,令尊不会允许你嫁给她。但我和那小女子不同,好歹我是一个田庄的正经庄头,这个田庄一半产业都是我的,另一半则属河东姚氏。”
姚乐山走到栏杆边,撷了朵开得正艳的黄杜鹃,拈在手心把玩。
顾鹤卿看着被她玩得颠来倒去的花枝,只觉得口中发苦,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已经听明白了姚庄头的未尽之意,但还不如听不懂呢。
这位年纪可以做他娘的家产颇丰的大婶子——想强娶他!
怎么办怎么办,她手底下管着百十来号人,他要是不肯低头,她真的能让人把他脖子按断。
十七八岁的小郎正是心里藏不住事的时候,姚乐山看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觉得有趣。
“放心,过门之后,我不要求你夜夜相伴。你只需成亲当日与我洞房,其余时候,自去找你的情娘也无妨。你们关起门过日子,我不过问。”
走到他面前,姚乐山将黄杜鹃花枝往他的手里一递,“届时婚礼我会在州城大办,你的娘,还有你娘的同僚,全都到场。流水席面摆上三天两夜,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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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城百姓观礼,保管风风光光,不堕了你江州顾家的名头。面子里子都有,小郎觉得怎样?”
小郎觉得很不怎样!
顾鹤卿握着花枝,手指微微颤抖。
庄头又如何,也是癞虾蟆!
他可是世家公子,要嫁也是嫁到名门望族,庄头算什么?还三天两夜的流水席,土都土死了。而且什么叫他和臭贼关起门来过日子,难道他顾鹤卿是那么不知廉耻的男人?
真想把这花枝抽她脸上,但他又不敢……怕她打他。
小郎一直不说话,姚乐山只当他在权衡利弊。
面前的小湖上,汀锦凫三三两两游过。
湖心山石上,羽毛艳丽、小巧玲珑的雄汀锦正用喙仔仔细细的打理自己的飘羽和尾翎,以献媚于体丰壮硕的雌汀锦,求得庇护、繁衍子嗣。在这大雍,做男人的道理又何尝不异曲同工。
“你看这些小公鸟,一辈子精心筹谋不就是为了寻得一个依靠。”姚乐山指了指那些水凫,“既然找依靠,当然要找一个有本事的。”
“你与情娘淫奔出逃,家族定不容你。你嫁给情娘,要过一辈子苦日子;回到家族,又会被家族除名,幽禁终身。普天之下,除了我,还有谁既有本事,又有度量,能给你一个依靠,还能允你寻欢作乐?”
“好好想想,想好了给我答复。不要拖太久,别忘了,你那情娘的命还扣在我的手上。”
顾鹤卿瘪着嘴,两手害怕的攥紧了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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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柴房。
“哗啦啦……”
顾鹤卿把自己袖兜里的存货全都抖落到干草上,有酥油饼、玉尖包、绿豆糕、几颗青李,还有两个大桃子。
“饿了一天了吧,快吃。”
被解开所有束缚后,李知微慢条斯理的坐到这一堆干粮水果面前。
她昨晚吃了熏火腿,喝了绿蚁酒,今晚又吃了两大只烤得油香四溢的烤鹅,喝了一坛梨花春,此刻着实不饿,但小郎给她带的,还是要赏脸。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她拈起一块绿豆糕,在小郎万分专注的视线里咬下一口。
“好吃吗?”他愣愣的问。
“还行。”她屈尊降贵的回道。
他神色踌躇,“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生气。”
她继续嚼,“说。”
“这是断头饭。”
……
李知微用死鱼眼睨向他,“你给我下毒?”
“没有。”顾鹤卿赶紧解释,“姚庄头逼我和她成婚,说倘若我不愿和她成婚,就要你的狗命。”
“你不愿?”
“我不愿。”
李知微懒懒地后仰,歪靠在干草堆上,“某人昨天还说,就算嫁给庄头也不便宜我这个泥腿子。”
顾鹤卿面红,“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今天我不想。要想活命,你,你就赶紧吃,吃了以后好带我逃。”
看他薄面绯红,李知微又想逗他,“我自己逃,不带你。”
闻言,顾鹤卿不可置信的瞪向她。
良久,他气急败坏道:“那你就死!”
他七手八脚的爬过来把她按倒,骑在她身上,要拿绳子再把她捆起来。
李知微被按倒在地,又气又笑,“你这个毒夫……”
“要你管!”顾鹤卿泪眼涟涟。
没良心的臭贼,他都主动示好了,她竟然敢拒绝,枉费他还想着帮她编谎,放她出来。
“好,好,好。”李知微已经被他捆缚了双手,依然笑得没心没肺,“亲我一下,我就答应。”
顾鹤卿擦了擦眼泪,双手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左脸。
女人得寸进尺,“再亲一下。”
顾鹤卿只好俯下|身,去亲她的右脸。
突然之间,天旋地转,她挣脱绳索,一下翻上来,反过来压住了他。
再然后,他就哭着又被她玩了一遍。
呜呜,坏女人,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