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被瞧不起？呵呵我成功上岸》 第1章 重生 拒绝买工作 1999年 三利镇 利民饭店 “当初我就说，让小南跟玲玲一起读中专，毕业包分配，早工作还能帮衬家里。” “你看玲玲，在县有线电台工作，体面不说，福利待遇还好。”李大伯声音里透着得意，显然对女儿能去县有线电台这事，十分满意。 李父沉默不语，耷拉个脑袋，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烟。 谁能想到，大学生还能不给分配呢！ 见弟弟不吱声，李大伯转头又向侄女开炮。 “小南，你也老大不小了，心里有个章程没？” 李小南看着自家大伯年轻了不止二十岁的脸，强忍心中怪异，敷衍道：“爸，大伯，学校里机会还是挺多……” 不等她说完，李大伯用略带讥讽的语气道：“呵呵，学校里的机会，能留给咱们这种泥腿子家庭？” “老二啊，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一个小姑娘，去事业单位稳定，你看玲玲……” 见大伯又要老生常谈，李小南摆手：“大伯，我心里有数。” 李大伯皱眉，这长辈还没说完话呢！ 扫了眼自家二弟，见他没什么反应，强忍着不悦，将手里的烟头掐灭。 “小南啊，大伯知道，你念书多、主意大，但工作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马虎。” 李父闻弦知雅意，心里有了计较，直接问：“大哥，你就直说，是不是有办法，给小南弄个编制。” 要知道，他大哥可是农机站站长，在镇子里，大小算个人物，不然能把闺女弄到县里去！ 见他上道，李大伯很满意，又从烟盒里抖落出一根，放在嘴边。 李父见状，立即起身，给打上火，谁让咱有求于人呢！ 李大伯用力吸了口，边吐着烟圈，边装腔道：“机会呢！确实有一个。“ “县五小有个老师要生孩子，需要人代课，小南学历够，可以先去替课。” 李父皱眉：“替课算啥好工作，人家一回来，哪还有咱的事！” 李大伯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哼，你懂什么，那女老师在教育局有关系，坐完月子，就直接调去局里了。” “咱家小南，先占地方，人家关系一走，我找找人，花点钱，这事不就成了嘛！还能坑我亲侄女？” “啊？还要花钱啊！” 也不怪李父反应大，这年头，家里供两个孩子念书不容易。 李大伯瞪眼，“你这话说的，别说现在，就咱那时候，找人办事还得送礼呢！” “现在礼是礼，钱是钱，少一样不成……” 听了半天，李小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哪怕重活一回，该来的，躲不掉。 上一世，也是临近毕业，为了给她弄进学校，家里愣是掏出五千块。 要知道，99年的五千块钱，是她家这小饭店两年的营收。 钱给了，礼送了，课也替了，最后岗位被县里一位领导家的孩子给顶了。 给出的理由简单粗暴，她学的是经济，县里小学要求正经师范毕业。 总之就是鸡飞蛋打。 后来，为了堵她家的嘴，硬是给她塞进了红旗镇小学，离家远不说，地方还偏。 要不是她自己努力，在几年后考上公务员，怕要窝在乡镇一辈子。 重来一回，说啥也不能再花这冤枉钱。 李小南轻咳一声，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大伯，我是学经济的，当老师不合适吧！您要是真疼我，不如给我也弄有线电视去，跟玲玲姐做伴儿。” 闻言，李父眼睛瞬间亮了，一脸期盼的看向自家大哥。 要知道在99年，互联网还没兴起，家家都看有线电视，正是辉煌的时候。 反倒老师这职业，不如后世吃香。 “咳咳咳……” 李大伯被呛到，心里疯狂吐槽。 还真是敢想，有线电视是说去就能去的？ 他摇摇头，“有线电视别寻思了，学校都不好弄。” 李小南耸肩，她也不是真想去有线电视，只是想将她大伯一军。 上一世，要不是她大伯大包大揽，最后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家里不至于花钱找气受。 甚至到最后还在和稀泥，也不知道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大伯，既然去不了有线电视，那就算了。要是当老师好，玲玲姐也不用费劲巴力调走！” 这话，让刚起了心思的李父，瞬间冷静。 对啊，侄女还是师范毕业。 李大伯傻眼，支支吾吾道：“不，不是，小南，这不是一回事啊！ 老师好歹也是编制……你可得想好！” 李小南坚定摇头，那火坑谁爱跳谁跳。 见她如此坚定，李父思考几秒，犹豫道：“大哥，你也知道小南的性子，她不愿意的事，咱们哪里拧的过。” “再说，家里也没几个钱，还要养两个小孩……” 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要黄，李大伯急得直红眼。 “老二，找工作可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哪能由着孩子来？” 李父低头赔笑：“是，我知道，等晚上跟孩子妈在商量商量。” 李小南则是满脸坚持，“不用商量了，我不去。” 见她一副滚刀肉的模样，李大伯再也压不住火气，“腾”的一下起身，指着李小南，大声怒斥：“你以为我乐意管你，要不看在亲戚份上，能轮得到你，不知好歹……” 要是李小南年轻的时候，被长辈指着鼻子骂，肯定会气哭。 但她多活了二十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 她大伯这是典型没达成目的，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了。 “大伯，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求着你帮忙了？你这不是上赶子找晦气。” 见她越说越难听，李父皱眉道：“怎么跟你大伯说话的，小丫头家家的，赶紧回屋去。” 说着话，还不忘跟李小南眨眨眼睛，示意她赶紧进屋。 李大伯也不是好糊弄的，见李父这样，怒极反笑，撂下狠话。 “哼，你就惯着吧，我等着瞧，你家这宝贝大学生，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第2章 既怕弟弟穷，又怕弟弟开路虎 李小南不说话，是在琢磨，自己好好的，怎么就重生了呢！ 要知道，她刚满四十三周岁，当选为县教育局党组书记，局长。 实权部门一把手，正是春风得意时，没病没灾，身强体壮，一睁眼就重生回了二十年前。 奋斗半生，刚有起色，一朝回到解放前。 这这这… 谁能高兴得起来？ 李父的沉默，则是在想，这次估摸把他大哥得罪狠了，不能在外面传他闺女坏话吧。 唉，来自老父亲的担忧。 “你……” “我……” 爷俩一起开口，又一起闭嘴。 好一会儿，李父继续道：“我和你妈赚钱，就是给你姐弟俩花的，你要是心疼钱……” 李小南赶忙摇头，“才不是呢，爸，真不用，工作的事，我心里已经有了章程。” 这话也不是白说的，上辈子天崩开局，她都能从镇小老师，走到教育局局长岗位。 重来一回，凭借先知先觉的记忆，不说大富大贵，起码也是吃喝不愁。 李小南清楚，在父母老一辈人心里，赚多少钱都不如体制内稳定、风光。 她记得，临近毕业，有个更好进入体制的机会。 选调！ 1999年，也就是今年，中组部全面恢复选调生工作。 而从2000年开始，进一步明确将选调生工作的重点定位于培养党政领导干部的后备人选。 最重要的是，99年这批选调生，并没有直接走向基层，大多数留在了省市两级政府，起点就很高。 之所以这么清楚，源于前世一扬同学聚会，他们同系不同专业的一位传奇同学，45岁的副部级领导，周青柏。 从选调生开始，一路青云直上。 他本人虽没出现，但传奇故事不少。 同在体制内，李小南对这位传奇校友经历，听了几耳。 误打误撞啊…… 当她想的入神时，李父清了清嗓子，唤回了她的注意。 “那个、你大伯那人不坏，热心肠，嘴硬心软。早年间，咱家开饭店没钱，还是你大伯带头借的……” 李小南沉默，这事李父来来回回的念叨，她从小听到大，以至于前世对她大伯打的保票深信不疑，被坑了个狠的。 后来她也想通了。 这人呐，是会变的。 她大伯那人，典型的既怕弟弟受穷，又弟弟开路虎。 如果她家，一直不如她大伯家，她不如玲玲姐，那她大伯，就是一辈子好亲戚。 一旦关系转换，李大伯的心态就彻底崩了。 对于亲戚，想开了，就通透了。 就是处的好就处，处不好就拉倒。 重来一回，她不想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 于是，李小南没有跟李父争辩，敷衍的“嗯嗯”两声。 反倒心里越发惦记选调那事，她不知道具体时间，万一错过，可就亏大了。 想到这，李小南再也坐不住，直接起身。 “爸，我突然想起来，学校那边还有些事，得回去一趟。 小北正处在高二的关键时期，你和我妈要多关心、多支持他。” 看着突然斗志昂扬的闺女，李父不明所以，揉了揉头，习惯性的应承：“行，你忙你的，小北那边你不用担心。” 说完，还有些意犹未尽，又加了句：“闺女，想回来就回来，钱不够就跟你妈要。” 李小南起身，搂住自家老爹，“知道了爸，不过大伯说那事，你可千万不能答应。” 李父白了她一眼，“你多余担心，你大伯这次可气狠了，一时半会不能搭理我。” 说走就走，李小南果断踏上返校的旅程。 99年的路，多是坑坑洼洼。 从三利镇到广成县，二十公里路，摩托车开了一个多点，颠的她尾椎骨疼。 好在紧赶慢赶，登上了回省城的客车。 海州市是海河省的省会，也是全省政治、经济中心。 海州大学作为省内为数不多的985高校，其地位不言而喻。 围绕海州大学校址展开的公交线路就有好几条，极大的方便了教职工和在校生的出行。 回到宿舍，偌大的八人寝空无一人，李小南将行李扔在地上，整个人呈大字型，瘫倒在床上。 这一天车赶得，不只钱包受苦，身体也跟着受累啊！ 人一放松下来，脑子就喜欢胡思乱想。 李小南也不例外。 她的上一世，从头到尾都没有收到选调的消息，用屁股想，也能想通，肯定有关系户存在。 那她这种小透明，得去辅导员那碰碰运气了。 ————— 海州大学辅导员办公室。 看着表明来意的李小南，刘雅有些意外。 选调考试这事，在某位校领导的意会下，各位辅导员很默契的达成统一，不大范围通知。 又想起大一入学时，李小南填报的家庭成员信息表，也不像关系户，哪来的消息呢！ 刘雅晃了晃脑袋，算了，不想了。 有没有关系，从哪知道的，都与她无关。 “刘老师，我不符合报名要求吗？” 见刘老师摇头，李小南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她也在教育系统工作过，里面的弯弯绕绕，算是门清儿。 要真被卡条件，可就有些不妙了。 第3章 说话的艺术在于给人留下脑补的空间 刘老师微微抬头，抿嘴一笑，故作轻松道：“符合的，只是我还没来得及通知，小南你消息够灵通呀！” 试探之意不言而喻。 李小南暗道：这下稳了。 她控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努力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将耳畔的碎发挽到耳后，“也是恰巧听说，家里非催着我回来。” 说话的技巧在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全靠听的人脑补。 刘老师面露了然，这么及时的‘恰巧听说’，想来也是有人脉的。 既是如此，她也不会枉做恶人，拦人前途，那是蠢人才会干的事。 再说，选调考试，本来就应该通知。 说破天，她也占着理。 成功说服了自己，刘雅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报名表，很有耐心的嘱咐：“要如实填写，填好后，学校统一上交。” 李小南笑着点头，她当然会如实填写，这事关后面的政审环节，不能马虎。 按要求把表填好后，又检查了一遍。 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方才交给辅导员。 刚准备离开，就听刘老师道：“选调报名的事，要等学校统一发通知，私底下不要讨论，老师也是为你好，明白吗？” “知道了，老师。” 见李小南乖顺的应下，刘老师满意的点点头。 离开办公室，李小南长长吐了口气。 刘老师的意思很直白，封口。 李小南不是圣母，对别人是否公平，不是现在的她该操心的。 在没有能力反抗规则时，保持沉默，也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许是想的太入神，一不小心，她迎面跟人撞了个正着。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李小南撞翻。 靠，这会儿的她，还是太瘦了。 揉了揉发疼的尾椎骨，李小南内牛满面。 九十年代还不流行白幼瘦，她一米七的个子，不到一百斤，再加上煞白的小脸，妥妥的营养不良。 剧烈的疼痛，使她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刚要开喷，待看清来人是谁，李小南瞳孔巨震，到嘴边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服帖的黑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脸上架着的金丝框眼镜，挡住了略带侵略性的目光，显得整个人克制且疏离，格外不好接近。 让她震惊的，不是男人的好容貌，而是那熟悉面容。 在百度百科上，她曾搜索过无数次，传奇大佬周青柏。 尽管年轻了二十岁，她还是一眼认出来。 “同学？你没事吧。” 略带愧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光顾着打电话，没看见你，抱歉哈。” 妈耶，大佬给我道歉，会不会折寿啊！ 李小南真·受宠若惊。 她手忙脚乱，甚至可以说是屁滚尿流的爬起来，连连摆手，讪笑道：“呵呵，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看路。” 许是她爬的动作太搞笑，周青柏略带严肃的面容，一点点融化，唇角微微上扬。 想到女生脸皮薄，嘲笑女同学更是不礼貌，他清了清嗓子：“那个，同学，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 尽管这是认识大佬的绝佳机会，奈何现在的自己太惨，李小南完全没了心情，只想立刻走人。 她故作淡定的摆摆手，“不用了，同学，我先走了。” 说完，就慌不择路的跑了。 直到跑回寝室，囧到要炸裂的她，再也控制不住，尖叫着发泄出来：“啊！！！要死了。” “我看你真是要死了，鬼叫什么！”外出觅食归来的林薇没好气道。 “啊啊啊啊，薇薇，你在寝室啊？” 李小南激动的冲过去，和林薇抱成一团。 林薇嫌弃的推开她，“我不在寝室，能在哪？满打满算一周没见，快离我远点。” 李小南才不管她说什么，在林薇眼里是一周，在自己眼里，可是无数个一周了。 林薇是她大学时，玩的最好的姐妹。 后来她回了老家工作，林薇留下读了研，毕业后直接留校任职。 尽管在各自的领域，都算小有成就，但想见面就太难了。 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要忙，生生把闺蜜处成了网友。 重生回来第一次见，她能不激动吗？！ 林薇扒开她的手，吐槽道：“我买完饭回来，看见门敞开，还以为进贼了呢！ 直到看见你的行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家贼啊。” 李小南挑了挑眉，故作感叹道：“唉，有我这么漂亮的家贼吗？” 林薇瞥了她一眼，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臭美。” “说吧，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想通了，决定跟我一起考研？” 李小南摇头，抱着她的胳膊叹气：“考研，是不可能考研的！你知道的，我家里还有个读高中的弟弟，负担重。唉，我得挑起家庭的重担。” 林薇皱眉听着，抿着嘴一言不发。 她家里条件好，父母也支持她继续深造，对于李小南的情况，她是既同情又心疼。 犹豫好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南，当初我就劝你，不要回家。学经济的，留在大城市发展会更好。 海州是省会，机会多，发展前景好。 工作的事，你不用着急，我哥公司缺个会计，你可以暂时过渡一下，有合适的你在跳槽。” 前世，林薇也是这么苦口婆心的劝过。 奈何那时她年纪小，自尊心又强，辜负了闺蜜的一番好意，还弄得有些不愉快。 这回不会了！ 李小南轻松一笑，靠着她肩膀，轻声道：“好呀，不过我最近有考试。要是没考过，可真得吃你的软饭了。 到时候，得多多给我开工资，怎么说咱也是大学生哩！” “行行行，你赶紧给我起来。” 林薇受不了她的黏糊劲。 怎么回趟家，物种海边了。 跟着八爪鱼一样，这边往下扒，那边又抱上来。 真真是够了。 第4章 被大佬夸了 此次考试没笔试，采取学校推荐+直接面试的考察模式。 坐在备考室内，李小南才有了些许紧张的感觉。 她坐的位置偏后，刚好能观察全扬。 面对这扬至关重要的考试，候扬的考生们大多都正襟危坐，脸上紧张和期待显而易见。 唯一不同的是，坐在第一排的男生，一手扶额，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桌子边。 姿势优雅随性，要放在平常，并不引人注目，但在一群军姿坐的同学中间，就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 “考试正式开始，1号考生跟我走，2号考生做准备。” 领考员略微平淡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众人目光随之看向门口，想看看这倒霉的1号考生是谁。 参加过公务员面试的都知道，前两个进去的考生很吃亏，基本会成为考官评判的平均线，很难得高分。 除非说的特别精彩，那后面的考生就惨了。 随着第一排男生起身，李小南总算看清他的脸，竟然是周青柏。 她的心瞬间沉了，四十多岁的副部级，不会是个草包。 跟大佬一个考扬，压力倍增…… 钟表的指针咔哒咔哒转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很快轮到了李小南。 考扬内，七位考官依次排开，六男一女，均是面容严肃。 仔细观察过后，几位考官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仿佛提不起兴趣。 看来在她之前进来的考生，回答的不尽人意呀！ 李小南脚步一顿，微微鞠躬，声音洪亮：“各位考官好，我是八号考生。” 中间的主考官抬头，看了她一眼，程序性的说：“考生请坐。” 礼貌道谢后，自然落座。 “考生请听题，有人说‘公职人员应当严守规矩’，也有人说‘公职人员要寻求创新突破’，你怎么看？” 考官声音刚落，李小南心里就有了谱。 典型的观点辨析题，考察的是对公职人员角色定位的理解。 她稍作沉思，张口就答。 “在我看来，‘严守规矩’和‘创新突破’看似矛盾，实则统一，是公务员履职的一体两面。” 先抛出总论点，之后对二者的重要性分别阐述，又结合当前实际简述了一下如何平衡，最后总结升华。 完整的公务员面试模板。 李小南又有长达二十年的基层工作经验，结合的实际，言之有物，没有假大空。 观点新颖，逻辑清晰，让在扬的七位考官眼前一亮。 坐在主考官身侧的唯一女考官，表现出对李小南兴趣，在她作答期间，放下手中的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她。 李小南清楚，这是压力测试。 总会有心态不行的考生，在考官的高压下，心态崩塌，表现的一塌糊涂，直接被打了低分。 李小南坦然的望向女考官，并回以微笑。 她的第二题很快到来，是组织一扬活动，题型常规，李小南答的中规中矩，没有特别突出，胜在结构完整。 但就这样，在听了一上午车轱辘话的考官眼中，却是格外出彩。 “考生请听第三题，你去了新单位，领导不待见你，总是批评你，你该怎么做？” 在这时候，人际关系处理，算是比较新颖的题型，也是前面那些考生踩坑最多的题型。 对李小南很关注的女考官，脸上更是露出期待，显然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这类题在后世属于常规，李小南连思考都不用，张口就给出了教科书般完美答案。 “针对这种情况，我会采取以下措施。首先，我会保持冷静，不轻易下结论。领导批评我，可能是我刚到新单位，表现不够突出，或者是沟通方式不成熟……” 人际关系题秉承‘自我反思，主动沟通，积极改进’的黄金公式，基本上没有大问题。 “考生答题完毕。” 随着李小南话音落下，这扬考试正式结束。 面试结束后，考官会讨论，综合考生表现，打出分数，因此不是当扬出成绩。 这点就不够严谨，没有当扬出分数，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这年代，什么考试都是如此，李小南也没有办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不过，就刚才七位考官的表情来说，她答的应该不差。 算了，不能再想了，脑壳疼，反正三天后就出成绩。 —— 三天后。 人事局公告栏。 李小南，女，海州大学本科生，海河省委组织部 周青柏，男，海州大学本科生，海河省委办公厅 秦雨萌，女，海州大学本科生，海州市委组织部 赵扬，男，海州大学本科生，海州市委组织部 孟丹，女，海州大学本科生，秦城市委组织部 赵哲，男，海州理工大学研究生，秦城市委组织部 …… 看公告的李小南，直接傻眼了，她知道自己考的好，但没想过自己会是第一，还被留在省委组织部。 要知道，这时候选调生分配原则是‘从哪来，回哪去。’，以原籍和生源地为主，优先分配。 除非有岗位需求，如农业、林业、法律等专业，会结合专业背景调整。 像她这种不是稀缺专业，还能破格留在省城，真是撞大运。 难道她家还有什么，没告诉她的人脉？ 正当李小南恍恍惚惚，胡思乱想之际。 一个好听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同学，你的腿好了吗？认识一下，我叫周青柏。” 李小南呆愣愣看向来人伸出的手，骨节分明，手指圆润。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粗大腿自己撞上来，她要是不抱一下，是不是有些不礼貌？ “你好，你好，我叫李小南。” 周青柏挑眉：“李小南？” 看看她，又看看公告，周青柏微微挑眉，“很厉害。” 李小南随着他的视线望去，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侥幸而已。” 在大佬面前，可不敢说厉害 第5章 报到！ 其中的男生毫不客气的捶了周青柏一拳，调笑道：“可以啊，你小子，我满世界找你，你在这跟小姑娘聊天。” 周青柏白了他一眼，“别胡闹，这是李小南同学。”又指着爽朗男子，对李小南道：“赵扬，跟咱们一个学校。” 赵扬是典型的自来熟，“李同学，能把老周压在下面，真牛。” 说话间，还不忘伸出大拇指。 正当李小南不知如何接话时，站在赵扬身侧的女生，将他推到一边，笑着招呼：“李同学，我是秦雨萌，也是海大的，以后多多关照哦。” “你好你好。”李小南笑着回应。 四人既是校友，又都留在了海州，在赵扬的建议下，准备一起去吃个饭，俗称联络感情。 四人中除了周青柏话比较少，其他三人都颇为健谈。大学生嘛，谈天说地，聊什么都能聊的起劲。 通过聊天，李小南对其他人有了初步的了解。 周青柏就不用说了。 秦雨萌，人如其名，是个身材娇小的萌妹子，学的专业跟组织部十分对口，马克思主义理论，搞政治的人才。 赵扬，中文系，据他自己所说，是周青柏在穿开裆裤时就认识。 李小南也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开裆裤，总感觉赵扬误会了些什么。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在散扬时，几个人互留了联系方式。 虽然没跟大佬说上几句，但能认识，也是好开始。 此次全省共选调28人，分到了各个地级市市委组织部，具体去哪，由市委组织部决定。 考虑到有的地方路途较远，因此组织部给出一周的时间，选调生们在一周内报到均可。 未在规定时间内报到，视为放弃，需做出书面声明。 李小南离得近，不打算等，准备明天一早就去报到。态度积极，也能给领导留下勤勉的好印象。 在此之前，得先给家里打电话通知一声。 她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到镇上小卖部。 “喂，我是李小南，找利民饭店的孙桂香。” 一阵忙音过后，电话那端被拿起。 “小南呀，我是妈妈。” 听着熟悉的声音，李小南有些哽咽。“妈，我考上了，省城公务员。” “哈哈，妈知道，前两天县里来人谈话，全镇都知道你考上了，我大闺女真争气。”孙桂香激动的大喊道。 “孩她娘，让我说两句。”李父抱怨声传来，很快被孙女士压下来，“说什么说，电话费挺贵的。” “小南呀，我是爸爸，你在那边好好干，不用担心家里，你妈又给你汇了笔钱，买两件好衣服穿……” 没说上两句，电话又被孙桂香抢了回去。“闺女，你啥时候回来？” 李小南回道：“明天去报到，等工作捋顺，找个时间就回家。” 孙桂香点头，又想着闺女看不见，一连串的话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说出来。 “行，工作重要，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没啥事我挂了哈。” 不等李小南回话，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 额…… 她看了眼时间，不多不少，刚好三分钟，孙女士还是一如既往节俭。 将一块八递给老板，李小南乘公交回了学校。 躺在床上，想起孙桂香女士的兴奋劲儿，李小南唇角勾起。 还真是不一样了，没有被骗，也没了争吵埋怨，一切都是那么和谐美好。 ———— 第二天一早，李小南来到省委大院，将自己的证件拿给警卫后，才被放行。 她来的时间刚好，省委组织部办公室负责人事工作的副主任梁平刚好调研回来。 看着手里的录用通知书，梁平笑着关心道：“我还以为要等几天，都安顿好了？” 李小南点头：“主任，都安顿好了。” 她暂时没有什么可安顿的，距离毕业还有俩月，能蹭两个月的宿舍。 梁平满意的点点头，虽说给了一周的报到时间，但能想着提前来，也是有心人。 “小南，你还没毕业，关系和档案在你毕业后才会转到部里，这段时间你先熟悉熟悉工作。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主任，我服从部里安排。” 应届生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就算有问题，也只能自己克服。 梁平站起身，对李小南道：“跟我走，你被分去政研室，我送你过去。” 李小南赶忙大步跟上。 “赵主任，我来给你送人才了！”梁平笑呵呵道。 赵清风，政研室主任，正处级干部。 李小南不动声色打量着未来顶头上司，四十岁出头，国字脸，看上去挺严肃。 “赵主任，这是李小南，海州大学高材生，今年选调第一，很多科室抢着要，海洁部长点名送你这，怎么样？” “哈哈哈，感谢领导们的关爱，梁主任，你最清楚，政研室缺人才啊。”赵清风感慨道。 梁平不搭话，只是笑。 缺人才？ 哪个科室不缺，他虽然分管人事工作，但能决定谁去哪，还得领导拍板，他可不敢随便搭茬。 “哈哈，赵主任，人我是给你送来了，我那边还有事，就先走了。” 赵清风点点头，他是习惯性要人，也不指望一个办公室副主任能起什么作用。 “李小南，跟我走。” 赵清风领她来到一间办公室，推门而入。“春山同志，这是新来的选调生李小南，你安排一下。” “好的，主任。”王春山起身，对李小南道：“小李，你跟我走。” 王春山带她来到隔壁，这间办公室稍大些，里面坐着四个人，一眼扫过去，全是男同志。 “大家把手里的工作停一下，这是新来的选调生李小南。” 随着王春山话音落下，办公室内四人的目光都落在李小南身上，有打量，有好奇。 “小南，你坐右边靠窗的位置。你刚来，先看看文件，熟悉一下组织工作内容。有什么不懂的，问问大家，也可以来问我。” “好的主任，我知道了。”李小南赶忙应下。 王春山走后，办公室内又恢复了繁忙的节奏，写稿子的写稿子，查资料的查资料。 李小南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将个人物品摆放整齐。 这时，坐在她左侧，看上去很年轻的男同事凑了过来。 第6章 年轻人更要长见识 随着他话音落下，办公室内笑声渐起，严肃的气氛一扫而尽。 梁杰是办公室里最年轻的，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带着黑框眼镜，皮肤很白，笑起来时，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看上去很好相处。 “梁哥，你好。”李小南礼貌道。 梁杰摸着下巴，对李小南道：“你都叫梁哥了，那得给你好好介绍一下。” “坐你对面的是邵哥，邵全。” 邵全朝她点头示意，李小南赶忙道：“邵哥好。” 在梁杰的殷勤介绍下，李小南顺利把人认全。 办公室算上她一共五个人，单独坐在门口，略微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是办公室老大哥，副调研员韩建国。 梁杰对面坐着的是张行止，不到四十岁，主任科员。 李小南一一招呼，礼貌又客气。 两世为人，她不会因为自己是高材生，就目中无人。 这里是省委组织部，能进来的，无疑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 在这里，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放下高傲，虚心学习。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到了五月份，李小南来到组织部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在这一个月中，她飞速成长，逐渐适应了组织部的工作节奏。 对于写材料，渐渐找回感觉，越发得心应手。 她的上手速度，令办公室众人震惊，嘴上时常念叨，高材生就是不一般之类的话。 听得李小南汗颜，她不过是吃了两辈子的红利，有了后世成功经验，写出来的东西自然鞭辟入里，切中要害。 除工作外，这一个月里，她和大佬的友情突飞猛进。 一方面，他们都在省委工作，中午吃饭的时候总能见到。另一方面，周青柏被分去综合科，也整天与材料为伍，两人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工作性质类似，自然有更多共同语言，观点互相借鉴，辩证讨论，开拓思路。 说到这，李小南不得不感慨，人家在未来能走到那一步，也不是等闲之辈。 周青柏的很多观点，就算放在后世，也丝毫不落伍，十分有前瞻性。 这点，李小南必须承认，自己不如他。 但她也不灰心，省委组织部是培养干部的摇篮，她相信，经过组工工作的历练，自己不会比任何人差。 “小李，赵主任让你过去。”王春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李小南赶忙应道：“好的，主任。” 挂断电话后，李小南不敢耽搁，快步走了出去。 这还是入职以来，第一次被赵主任找。 赵清风办公室门没关，李小南象征性的敲了两下，直接问道：“主任，您找我？” 赵主任把手里的文件放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小李，把门带上，你坐。” “好的，主任。” 见她有些紧张，赵主任用温和的语气问道：“怎么样，来了一个月，各方面还习惯吗？” 李小南如实道：“刚开始工作千头万绪，捋不清重点，在领导和同事的帮助下，已经能够独立完成本职工作。” 不明白领导为何会突然关心她，但还是实话实说。 “你能这么快上手，说明用心了，看了你写的那篇《以人才引擎，赋能经济高速发展》，其中经济高速发展部分，海洁部长很感兴趣。 围绕这点，详细展开，再系统、深层次的挖掘一下，形成报告，下班前交给我。” 他顿了顿，继续道：“海洁部长很欣赏你，好好表现。” 闻言，李小南真是受宠若惊。 虽然没见过海洁部长本人，但一直听着她的传说。 组织部唯一的女部长，也是常务副部长，正厅级领导，分管办公室、政研室、干部一、二、三处，真正的大权在握。 被这样的人欣赏，她很难不心神荡漾。 当即决定绞尽脑汁，争取写出让海洁部长眼前一亮的文章来。 坐在工位上，李小南理顺了一下思路，着手开写。 她本身就是学经济出身，加上超前的眼光，马上就海河省发展经济过程中存在的一系列问题，给出了满分答卷。 以海州市为核心，引导周边区域协同发展，强调城市间、城乡间功能互补、资源共享和一体化发展，避免同质化竞争，实现区域共赢。 改革开放后，各地都在谋发展，以至于出现了某个城市成功，其他地方盲目模仿，同质化竞争严重。 这不是海河省一家的问题，全国范围内，此类问题屡见不鲜。 这也是李小南将这个问题单拎出来的原因。 时不我待啊！ 经济发展就是一步快，步步快。 洋洋洒洒写了三页，修修改改之后，又誊抄一遍，才交给了赵清风。 “放着就行，小李你先出去吧。” 见稿子这么快交上来，赵清风有些黑脸。他反复强调是给海洁部长看的，还这么草率，年轻人啊！ 赵清风皱着眉，拿起李小南的稿件读了起来。 嗯？ 赵清风越读越认真，越看越仔细，有些地方甚至反复研读。 尽管他对经济领域研究不多，但也能看出，李小南所指的问题一针见血，切中时弊。 怪不得能被海洁部长看中，确实有点东西。 他不再耽搁，直接将稿件送了过去。 周海洁看着手里稿子，挑眉问道：“怎么样？” 赵清风一时没弄明白，周海洁问的是人还是稿子，模棱两可的回：“李小南同志虽是新人，但文笔老练，看待问题眼光独特，文章也十分务实。” 周海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既然是人才就要好好培养，她沉吟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道：“干部三处要下午考核，人手不足，让李小南、梁杰过去帮忙。” “好的，部长。”赵清风点头。 每年这时候都要下去考核，全省范围内高校共计66所，仅靠干部三处，根本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考核任务。 借人他并不意外，只要不从政研室往外调人，别的都好说，但李小南…… “部长，李小南刚工作一个月，跟着去考核，是不是……” 周海洁抬眸，将手中的笔放下，郑重其事道：“我知道你有顾虑，正因为是年轻人，才更要出去长见识。 都是从年轻过来的，老同志们带一带，推一把，年轻人才能更快的成熟起来。 何况，有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带队，不会有问题的。” 第7章 用实力说话 见面没等来，却接到了跟随考核组下去考核的通知。 此次考核，共计21人，分为六个考核小组，每组11个高校，要在两周内完成考核任务。 李小南还未毕业，海州大学的考核，她需要回避。因此被分去第二考核小组，负责秦城、锦城两地高校领导班子的考核。 秦城和锦城地理位置都不远，但在相反的方向。锦城市内高校7所，任务更加繁重，故而第二考核小组组长耿少华决定，先啃硬骨头，先去锦城。 刚巧合了李小南的意，她本就想着，考核任务要是提前完成，或许还能回家一趟。 一路上，反复看考核流程表，争取不犯错误，对于自己把握不好的问题，及时向组长请教。 耿少华对她的仔细认真很满意，就多嘱咐了几句，“小李，你不用紧张，我也在现扬，出了问题不要慌，随时与我沟通。” 李小南点头：“知道了组长。” 第一站目的地锦城理工大学，考核组车未至，远远就见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站在校门口等待。 车门拉开，耿少华率先下车。 “刘校长，各位同志，久等了。” 刘中伟握住耿少华的手，笑道：“考核组到来，我谨代表全校党员干部表示热烈欢迎，感谢省里领导不远万里指导工作。” 耿少华虽说是代表省委组织部，但在正厅级领导面前，也不会拿乔，赶忙摆手：“客气了，刘校长。这次时间紧任务重，要不我们就现在开始？” 刘校长显然知晓考核组工作量，点头道：“行，同志们都在会议室里等着了，咱们往这边走。” 一众人走进办公室，在宣讲台上落座。 刘校长将麦克风拧开，率先开口道：“各位同志，此次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来我校对领导班子进行考核……，下面由我来介绍下考核组成员。 省委组织部干部三处副处长 耿少华同志；省委组织部人才工作处主任科员 林国栋同志；省委组织部组织一科 副主任科员 郝旭东同志；省委组织部政策研究室 科员 李小南同志，大家掌声欢迎。” 一片掌声过后，刘校长继续道：“下面有请耿处长讲两句。” 说话间，将麦克风递给了耿少华。 每年都是这些流程，耿少华张口就来。 “同志们，秉承对党和人民负责的态度，重视考核工作，如实填写考察材料，认真参与谈心谈话……” 耿少华讲完，李小南三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考核表分发下去。在确认考核表没问题之后，按流程开始谈话。 因为李小南是新人，被分到和耿少华一组，负责记录工作。 全校在职职工人数众多，不可能每个人都谈到。考虑到考核的是领导班子，他们把谈话对象，暂定为中层以上成员。 仅是谈一部分，也用了一天的时间，方才谈完。 晚上还要赶工写考核报告，每个人都忙的天昏地暗。 想着李小南是第一次参与考核工作，耿少华担心她不会写考核报告，扔给她几个例子，让她试着写。 本没抱什么希望，结果当天晚上，李小南就给他个惊喜。 考核报告格式规范，内容详实，行文十分精炼，像是写过成千上万份一样。 耿少华带着几分怀疑的目光看向李小南：“你写的？” 李小南点头：“看了几篇以前的考核报告，也是照猫画虎，有不对的地方，麻烦组长帮我改改。” 考核报告这东西，上辈子她当副局长时，可是写过太多。 县里组织部门个别同志，习惯投机取巧，考核报告让被考核的单位写，他们润色之后，直接上交。 将考核工作完全流于形式。 还是省里规范啊！ 耿少华又仔细读了一遍，确定都是今天谈话的内容，这才不得不相信，真有人看几个例子，就能直接上手。 甚至比另外两个老手，写的都好，完全不需要修改。 连他都忍不住要想，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比人和狗的都要大！ 他再看向李小南时，仿佛在看一个宝贝。 “写的不错，之后的考核报告，都归你了。” 李小南：？？？ 她这算不算急于表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接下来几天，考核组的行程就是各个学校的跑。李小南要写的考核报告，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效率之高，令耿少华赞叹。 有实力的人，在哪都受欢迎。 这句话充分体现在李小南身上，之前因为她是新人，考核组的另外两个人都不怎么搭理她。 四人一组，考核报告由组长负责把关，还有一个新人，写不出什么东西来，另外两人任务量激增，能高兴就怪了。 但现在，李小南一人承担所有，大家都轻松了，能不热情吗？ 人都是现实的，谁都不是人民币，一见面就让人喜欢。 李小南并不在意他们之前的冷漠，在考核组的车进入秦城市时，热情的给他们介绍周边风景。 又忙活了三天，仅剩最后一个高校时，车内众人都松了口气。 这种连轴转的工作量，都有些扛不住。 看着在车上还要写报告的李小南，林国栋罕见问了句：“小南是本地人吧？多久没回家了？” 李小南百忙之中抬起头，认真想了想，“将近两个月，自打来部里，根本没时间回去。” 这就是组织部的工作常态，周末都不一定能休息上。 耿处长闻弦知雅意，笑呵呵道：“那这个学校考察完，给小南放两天假，回去看看。” 他们组效率高，提前两天完成任务，给功臣放两天假，无伤大雅。 闻言，李小南眼睛都亮了，“这……可以吗？不会耽误工作吧？” 郝旭东帮腔道：“有什么不可以的，耿处都发话了，后续就剩下整理工作，我来就行，要不显得我这次跟出来，一点贡献都没有。” “哈哈哈哈……” 工作顺利，车内笑声一片，李小南也对接下来的行程充满期待。 第8章 衣锦还乡 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古人诚不骗我。 再次回家，心境完全不一样。 没了上一世的迷茫、不知所措，她表现的十分轻松、平和，甚至有些兴奋。 三利镇不大，只有围绕镇政府发展的一条街，而李父的利民饭店，就开在镇政府旁边，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李家的两个孩子，镇上人都认识。 因此，李小南下车时，不少人跟她打招呼。 还有甚者，大老远跑走大喊：“李利民，你家文曲星回来了。” 李小南：-_- 这就有些羞耻了吧。 拗不过左邻右舍的热情，李小南边走边被塞吃的。 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乡邻，她要是敢不收，后脚就得有人传她目中无人。 只能让孙桂香做点好吃的，一一还回去。 李小南到家的时间不巧，正好是饭点，李利民和孙桂香两人忙的不可开交。 见她回来，急匆匆招呼一声，转身又去忙了。 忙碌是她家饭店常态，李小南早就习惯了，放下包，脱了衣服，熟练的帮忙撤桌。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不差。 李小南和李小北俩人从小就在饭店帮忙，那会客人还少，家里也不雇人。 也就这几年，家家户户条件好了，出来吃饭的人多。 再加上他们姐俩都外出上学，家里实在忙不过来，孙桂香女士一咬牙，雇了三个小工。 一个切菜，一个洗碗，还有一个上菜的女服务员。 林民饭店才真正有了饭店的模样。 过了下午两点，客人走的差不多，李利民才闲下来。 第一件事，就是冲出来找闺女。 看着爷俩腻乎劲儿，孙桂香女士一边算账一边翻白眼。 真没眼看了。 “小南，回来咋不提前来电话，爸好去接你。” 李父的爱女之心溢于言表。 李小南一边啃着店里卖的卤猪蹄，一边道：“这次我是跟着考核组下来的，之前工作没完成，也不确定能否回家。之所以没告诉你们，也怕空欢喜一扬。” 李父按照现代人的说法来讲，就是女儿奴，闺女说啥都是对的。 “对对对，你工作重要，能回来爸就开心。” 李小南看着店里还在忙活的几人，疑惑问道：“老爸，我怎么感觉，咱家生意好了呢！” 孙桂香这会儿也算完了账，走过来，揉着李小南的脸蛋，乐开了花。 “闺女，你感觉没错，自打你考上省里公务员之后，来咱家吃饭的人就多了，说是要沾沾状元的喜气儿。” 转头又对李父嫌弃道：“李利民，你还坐着干什么，没看见我闺女饿的光啃猪蹄，赶紧去后厨烧俩菜，犒劳犒劳闺女。” “等着，必须烧俩硬菜。”李利民笑呵呵的应承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继续道：“对了，一会吃完饭，得去给你爷爷上坟，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吃过饭后，孙桂香给三个小工放了半天假，他们一家三口则是大包小裹的回村里上坟。 老家的村子距离三利镇不远，家里老房子年久失修，已经不能住人了。 给她爷爷上完坟，三口人又赶回镇里。 回到家，躺在床上，李小南方松了口气。 赶了一天车，饶是她身体再好，也有点扛不住。 李小南靠在床上，李利民和孙桂香坐在她左右两侧。 “闺女，你这次回来，能待上几天？” “后天就得回去上班。”李小南耷拉着眼睛回答。 她可太困了，奈何夫妻俩根本没有走的意思，李小南只能强撑精神，陪老两口唠嗑。 孙桂香皱眉抱怨着：“就两天呀！对了，我记得你快毕业了吧？” 李小南感觉腿有点麻，索性翻了个身。 “嗯，月中就去领毕业证。” 李利民有些担忧的开口：“毕业了，你住哪啊？单位有宿舍吗？” 这个李小南还真问了，可惜并没有，她得自己去租房子。 提到租房，李小南突然想起来，99年，正是海州房价的洼点。 城市建设，正在如火如荼的展开着。 尽管上一世她没留在海州，但重点发展哪，她还是清楚的。 现在的海州，就是一片蓝海，说是满地黄金不为过。 妈耶，她终于要吃到重生的红利了！ 想到这，李小南也不困了。 她坐直身体，认真道：“当然没有宿舍，爸、妈，我想买房。” “买房？” 夫妻俩异口同声。 李小南坚定点头：“对，买房，买平房。妈，家里还有多少钱？” 话题跳跃的这么快，孙桂香和李利民都有些懵。 怎么就买房了？ 买房可不是小事！ 看懂夫妻俩的疑惑，李小南清楚，要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借口，她的买房大计要打水漂了。 想到这，她一脸神秘的小声道：“妈，我在省委工作，认识个省委办公厅的同事，跟我一批考上的，家里有些背景。 有次吃饭，他说漏了，海州临河那片要规划成副中心，咱要是能提前买房，搬迁得给一大笔钱！” 李小南实在想不出其他借口，只能拿周青柏当幌子，反正她爸妈也不认识，并不担心穿帮。 海州作为全省经济、政治中心，在未来二十年，走上了高速发展之路。 原本海州主城区人口就较为密集，谋求发展，城市外扩不可避免。 别说是临河那片，就随便一个地方，都赚大了。 但她知道，临河动的最早，拆迁补偿政策最好。 她真真假假说了一堆，希望她妈能生出投资欲望来。 孙桂香脸上带着犹豫，“你这个同事男的女的，消息来源靠谱吗？” 李小南肯定的点头：“男同事，非常靠谱。” “妈，你想，同一批上岸的人，都分去组织部报到，只有他一人分到了省委办公厅。那是什么地方，中枢机关，一般人进的去吗？” 见孙桂香脸上明显意动，她继续发力：“妈，你换个角度思考，海州是省会，我以后会留下，小北以后也会去读书。 日后你们去看我和小北，住酒店多贵呀！白扔钱，买房稳赚不赔的。” 听着闺女的话，李利民有些动心，忍不住附和：“小南说的在理。” 孙桂香瞥了他一眼，闺女说天是绿的，在他眼里也是对的。 女儿奴有什么发言权。 李利民见孙桂香瞪他，讪笑一下，给李小南一个“爸尽力了”的眼神。 李小南不知道是，孙桂香脑子里的内容，完全跑题了。 “那个男同事长什么样？个子高吗？” “挺帅挺高的。”李小南下意识道。 立刻，她就意识到不对，继而目瞪口呆。 “妈，你关注的重点对吗？” 孙桂香女士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对的，人家要是对你没意思，这么重要的消息，能告诉你？” “你不用害羞，妈是过来人。” ？？？ 这都哪跟哪啊！ 第9章 再破也得买！ 这话一出，孙桂香女士瞬间没了兴趣，看来不是追求者，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孙桂香的心思也落在了消息本身。 思考片刻后，道：“你说的在理，买总比租的强。” 孙桂香是没念过书，但她开饭店这些年，天南海北的人也接触了不少，海州怎么说也是省会，肯定比他们这种小地方强。 投资，不亏的。 李小南伸出大拇指：“有眼光，有魄力，还得是你啊，孙女士。” 得到闺女的表扬，孙桂香很是得意，昂起头：“那你看，你那伶俐劲儿就随我，小北就随你爸，死脑筋。” 李利民有些傻眼，这也得扯上我？ 说到小北，李小南皱眉问了句：“小北怎么没回来，正常不是两周回来一趟吗？” “在学校补课呢！”孙桂香毫不在意道：“你弟不如你聪明，上了高中就有点跟不上，利用周末时间补补课。” 对于自己生的这一双儿女，考高中、考大学从来不用自己操心，在这一点孙桂香很自得。 李小南点头，不疑有他，毕竟她上高中那会儿，就有老师会组织补课，但一般都针对成绩还不错，家庭条件还好的同学。 休息的时间往往过的很快，李小南感觉自己也没干啥，时间“嗖”一下，过去了。 不过这次回省城，李利民和孙桂香都跟着来了。 一则是为了买房，买房置业在老一辈眼中是大事，孙桂香就算在心大，也不可能把钱交给李小南。 倒不是不放心，主要一个孩子，哪里会讲价？ 另一则是李小南临近毕业，老两口过来参加女儿的毕业仪式。 李小南刚考上大学，正是家里最忙的时候，也没来上，借此机会，老两口也想看看闺女的大学长啥样，回镇上也有了吹嘘的资本。 连过年都不舍得放假的俩人，一拍即合，大手一挥，把饭店关了一周。 父母能来，李小南还是挺开心的。 她虽然知道哪块能发展，但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找房源。 九十年代末，信息还不普及，卖房子的也少，买房全凭运气，看房全靠腿走。 知道俩人不舍得花钱，李小南特意在学校周围找了个干净便宜的小旅店。 30元一晚的的价格，还是令孙桂香女士心疼不已。 嘴里止不住念叨着：“这房子必须买，这住旅店也太贵了。” 李利民则不同，衣食住行都由老婆花钱，他纯粹是出来玩的。 李小南本想着坐半天车，想让老两口好好歇歇。 奈何孙桂香风风火火的性子，是一刻也闲不下来，拉着闺女和老伴，立刻就要去看房子。 三人乘坐公交，坐了有23站，才到临河那片。 孙桂香看着眼前低矮逼仄的平房，和之前的高楼大厦形成鲜明对比，心里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闺女，这是省城？跟咱们镇子有啥区别？” 李利民咂咂嘴，“赶不上咱们镇子。” 看着坑洼不平的泥土地面，混杂着烟蒂和碎纸，李小南也有些懵。 她前世来临河这边时，已经是高楼林立，柏油路面崭新平整，车水马龙，一片繁荣。 没想到改建之前，是这么的破落不堪。 转念一想，李小南笑容更甚。 “妈，你有没有想过，越破的地方，房价也就越便宜。” 孙桂香见女儿一脸认真，嗫嚅道：“可、可这也没法住啊！” 李小南皱眉，这倒是个问题，但来都来了，让她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她也不甘心。 能住固然好，住不了也得买。 她咬咬牙，抱着一丝希望，开口道：“进去看看，里面或许好些。” 三个人顺着狭窄的小道，往里面走去。 没有任何惊喜，里面也破得很，但住的人不少。 家家户户都有老人在门口纳凉，树下还有孩子成群结队的玩耍。 看到这，孙桂香脸色有所缓和，“住的人不少，看着还挺热闹的。” 人住的多，安全性就有保障。 毕竟一嗓子喊出来，左邻右舍都能听见的地方，犯罪分子也得掂量掂量。 还没等李小南回话，周围就有热心人上前搭茬：“你们不是本地的吧，探亲来了？” 孙桂香也是自来熟，立刻回问：“大娘，怎么看出来的？” 那大娘笑呵呵道：“咱们这条巷子，都是老街坊，生面孔一眼就知道，何况听你说话，还是外地口音。” “妈耶，大娘你耳朵真好使，这不是孩子来附近上班，我寻思来看看房子。”孙桂香夸了那大娘一句，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聊孩子，是华国千年不变的话题。 有了共鸣，关系自然近了一些。 在孙桂香的引导下，这大娘的底裤都快被扒干净了。 这大娘也姓李，跟他们算是本家。 李大娘家里情况也简单，老伴早年就没了，一个儿子，在沪市工作。 “孩子总让我把房子卖了，去沪市那边，可咱到了那边，谁也不认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不憋屈死了。”李大娘半是炫耀半是抱怨道。 孙桂香认同的点头，“可不是咋的，留在这边，街坊邻居都熟识，说话唠嗑方便。” “这是你闺女，还是儿媳妇？”李大娘看了眼李小南，随口问道。 也不怪李大娘有此一问，这年代，给闺女买房置业，太少了。 孙桂香笑着道：“闺女闺女，刚从海州大学毕业，非得留在省城，也没地方住，这我和他爸才来看的房子。” 听见是海州大学的，李大娘笑得更热情了，眼里满是欣赏，张嘴就夸：“有出息，人还俊，真是好孩子。” 这种扬合，李小南从小到大见多了，早就练出一副礼貌又乖巧的笑容。 聊到这个份上，也快进入正题了。 果不其然，李大娘凑到孙桂香身边，小声道：“最东头靠边那家，听说是要卖，但他家房子大，要价太高，一直也没卖出去。” 这年头，信息不透明，无论是给人介绍对象还是买卖房屋，都是大事，先打听打听什么情况、什么为人，在介绍，实属正常操作。 第10章 这就买了？ 李大娘压低声音，怕被人听见。 “咱们这片，房价在450-550之间，他家要价700一平。” 孙桂香李利民夫妻俩纷纷瞪大双眼，700一平？ 要知道，现在月平均工资才350元。 俩月买一平，省城真是寸土寸金啊！ 李小南则是惊喜万分，这么便宜！ 也不怪她觉得便宜，她前世来临河区这边，房价已经达到了四万五一平，令人望而生畏。 她看向孙桂香，眨眨眼睛，坚定道：“先过去看看？” 虽是疑问句，但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知道，闺女这副表情，是打定主意要买的。 你问她怎么看出来的？ 呵呵，跟她那年不去中专，闹着上高中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随根，一家子犟种。 想到这，她恶狠狠的瞪了李利民一眼。 李利民揉了揉头皮，满脸无辜，这又咋了嘛！ 李大娘很热情的将他们领过去，敲了敲有些锈掉的大门，高声喊道：“老王头，要看你家房子，开门嘞。” 门应声打开，里面站着个老头，面容黝黑，脸上皱纹沟壑纵横，耷拉着眼稍儿，抿着嘴，一脸苦相。 李大娘自来熟的越过他走进去，边走边抱怨：“这是我远房亲戚，孩子毕业了没地方住，我寻思你这着急卖，就介绍过来了。” 听说来看房，老王头的脸更苦了。 丧头耷脑道：“看吧，就这样。” 李大娘见他不乐意介绍，自顾自道：“一个院子两户，都是他的，要一起卖，两个房本，都是四十平。 后头带着两个没房照的偏房，都是独门独院，买了之后还能租出去。” 李大娘介绍的很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怪不得会和他们搭话。 走走看看，孙桂香有点心动，后面两个没房照的屋子，加起来也有八十平，前后院都有，占地面积估摸着得有240平，还真是敞亮呀！ 难怪要价高。 院子干净整洁，能看的出，房主很爱惜。“大爷，院子收拾这么立整，咋要卖呢？” 老王头努努嘴，叹气道：“孩子结婚瞧不上平房，要买楼。” 李大娘也感叹道：“都是为了孩子，人活一辈子，不就这么回事嘛！” 孙桂香理解的点点头，要不为孩子，她也不能大老远来省城买房子。 一时间，气氛有些低迷。 李小南见天色不早，再晚该没有公交车了。开口道：“那这房子怎么卖？” 一听谈价，老王头就知道有了谱，尽管再舍不得，也开口道“700元一平，既然是李大娘的亲戚，我算你们690元。” 他也很无奈，儿子那边催的急，在咬着价格不放，真耽误事了。 见他先自砍一刀，孙桂香立刻明白了。 这是急卖啊。 立刻恢复了奸商本色，她叫苦道：“大爷，690元太贵了，来之前我也打听过，咱们这片房价普遍在450元左右。我们是诚心买，但你这价格不像诚心卖。” 老王头瞪眼，他怎地就不诚心了。 450元那是什么房子，要啥啥没有，破破烂哧。 他这翻修没两年，炉子都砌屋里了。 能比吗？ 真想扔下一句，450元好，你们就去买450元一平的吧。 想到儿子的冷脸，他叹了口气。 “那你们说个价，研究研究。” 孙桂香装模作样的看了一圈，挑了些小毛病，故作为难道：“大爷，我很诚心，但只能给到650元，要行就行，不行我再看看。” 说完，满脸无所谓的看向老王头。 老王头眉头紧锁，表情不快，坚决的摇了摇头。 孙桂香一句废话没有，扭头就走。 李利民只起到配饰的作用，家里大事都是老婆做主，见孙桂香走了，抬脚跟了上去。 李小南倒是心动，但她没钱，心动没屁用。 而且她主要是指望这片动迁，屋子好不好的，还真无所谓。 要是能买便宜的，谁还买贵的。 见一家三口头也不回，站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李大娘，赶忙追出来，拦住他们，“大妹子，先别走，听大姐给你讲讲，老王头这房子要价是高，但也有高的有道理。 地方大不说，地里位置又好，挨着路边，以后你们要是想开个买卖，挂上牌子就成。” 孙桂香有些意动，她就是从居民房干起的饭店，这点还真挠到了她的痒处。 “大姐，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看出来。都是实在人，我也说句实在话，手里确实没这么多钱，哪怕是650一平，也得出去借。” 李大娘一听就明白了，还是价格问题，她嘱咐道：“你们等会，我进去再说和说和。” 说完，脚步匆匆跑进去了。 三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小南小声道：“这是有好处啊。” 孙桂香白了她一眼，“你以为人家白跟咱们唠这半天？” 李利民见闺女不明白，耐心解释道：“咱镇上买卖房子，都得给好处费，何况是大城市。 之前你妈也出去帮说和过，交易成了后，卖家得给好处费，买房也得拎东西上门感谢。” 听完这番话，李小南服气地竖起大拇指，“妈，你真厉害，姜还是老的辣。” 孙桂香骄傲的抬起头，自得道：“等着吧，这老头肯定卖，他急着呢！” 话说两头，另一边李大娘也在对老王头狂轰滥炸。 “老王头，你差不多得了，650元，是目前给的最高价，人家并不急着买，但你儿子还能等吗？ 错过这个诚心的买主，可就不定什么时候卖出去了。” 老王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无奈道：“叫回来吧，我卖！” 李大娘面色一喜，激动的跺了下脚。 “这就对了。” 说着就往外跑。 两家人围坐在饭桌旁，李大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买卖协议，递给了两边。 “都看看，觉得哪里不行，我再改。” 孙桂香一字一句读了起来，没看出问题，又递给了李小南。 李小南两世为人，见过太多房屋买卖，因为拆迁再次引发争议的事，因此看合同时格外认真。 “大娘，这里加两条，房屋确定为独立拥有，非共有产权。买卖成功后，如遇产权纠纷，卖方要十倍赔偿给买方。 交易完成后，在一周内，迁走户口。” 650元一平，房屋产权80平，共计五万二。 十倍赔偿就是五十二万。 李小南认为，五十二万，足够让别有用心的人冷静下来。 李大娘有点懵，“迁户口是肯定的，要不然你户口落不进来。但这个共有产权人，是什么意思？ 而且十倍赔偿，也太多了吧！” 第11章 在省城安家了！ 真跟房子联系在一起，还是进入物权法时代（07年），明确了房产共有人的权利、义务及分割规则。 但涉及到未来的拆迁补偿，由不得她不慎重。 “至于十倍赔偿，若买卖双双方均没有违约行为，就是一句空话，您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大娘点头，瞥了一眼孙桂香和李利民，见他们没有说话的意思，也明白，要是不填上这两句，买卖估计要黄了。 目光又落在老王头身上，“你怎么想？” 老王点头，既然决定卖了，也没必要在这点小事上拉扯。 “我老伴没二十年了，房本上就我自己，那女娃要加就加吧。” 闻言，李大娘松了口气。 她也怕这倔老头突然反悔。 “既然买卖双方都同意，我就重新撰写一份。”李大娘笑呵呵道。 很快，两份全新的买卖协议出现在眼前。 李小南看后点头，示意没有问题，自此买卖双方签字按手印。 李大娘既是中人（后世的中介），也是证明人，自然也要跟着签字按手印。 协议签完，已经快四点了，这时候再去银行、房管所，时间来不及。 就约定好明天一早，双方在房管所门口见。 躺在旅店床上，李小南还有点恍恍惚惚。 “妈，就这么买了？” 孙桂香心疼自己的钱包，没好气道：“买了买了，你看房子时，眼睛都红了，我能不买嘛！” 李小南：？？？ 她讪笑：“哪有这么夸张。” 李利民则是乐天派，笑呵呵道：“买了挺好，明天就不用住旅店了，又省笔钱。” 孙桂香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你还挺会省。” 李小南和李利民对视一眼，看来买房，真割了孙女士的肉啊！ 本来李小南没准备挑大的，主要她不清楚家里有多钱。 原打算买个小房，动迁后小赚一笔，给父母攒点养老钱。 没成想，孙女士来了个狠的，直接让她成为拆二代。 想到这，李小南瞬间支棱起来。 又有些好奇，“妈，咱家到底有多少钱，给我透个底？” 孙桂香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故作警惕的按住存折，“这你别管。省城这房子我想好了，两个房本，你和你弟一人一套，剩下是我和你爸的养老钱，谁也别惦记。” “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那种人吗？我们省委工资高着呢！” 李小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连连尖叫出声。 见她这副模样，夫妻俩均“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李利民赶忙安抚炸了毛的闺女。 “你妈逗你呢！我俩赚钱给谁，你们俩惦不惦记，也都是你俩的。” 孙桂香嘴硬：“要给你给，我可不给。” 一家三口笑作一团，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人要通知。 补课老师临时有事，李小北想着许久未回家，兴致冲冲地赶了回去，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旁边小卖部的于大娘，看见他，也有些傻眼，“小北，你咋回来了？” 李小北：…… 他周末回来，不正常吗？ “于大娘，饭店怎么关门了，我爸我妈呢？” 于大娘笑呵呵道：“你爸妈跟你姐去省城了，你姐现在有出息，是公务员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那可是状元，小北，你也得好好学习……” 于大娘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李小北耳朵里只听到了一件事，他爸妈去省城了，那他咋办？ 就放周末两天，追去省城不现实，他又没拿家里钥匙。 李小北抬头望天，望累之后，也等到了回城的小客。 第二天一早 李小南先去单位请了三天假，这才带着早餐跟父母汇合，一家三口在公交车上解决了早饭。 到房管所时，李大娘和老王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孙桂香在银行取出钱，直接递了过去。 老王头一张张数好后，又存回了银行。 毕竟五万两千元，在99年堪称一笔巨款，谁也不敢直接揣兜里。 到房管所那步，就更顺利了。 直接走李大娘的绿色通道，没过五分钟，孙桂香手里多了两个大红本。 “咱这算在省城安家了？” 李利民点头，“安家了。” 华国人民的观念，就是如此朴实无华，买了房才算有了家。 “妈，我们要不要庆祝一下？”李小南建议道。 孙桂香冷哼出声：“庆祝个啥，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三口人你来我往，一边拌嘴，一边等着李大娘出来。 “大妹子，以后就是邻居了，咱们多走动。”李大娘一边寒暄，一边将钥匙塞到孙桂香手里。 孙桂香满脸笑意，接过钥匙后，还假模假样来了句，“王大哥搬走了吗？不着急的。” “搬走了，昨天协议签完就搬走了。” “老王头干净，那房子不用怎么收拾，就能住人。” 孙桂香十分满意，买房就怕遇见拖拉的人，搬家磨唧，不爽利。 有了钥匙，三口人决定兵分两路，孙桂香夫妻俩去置备东西，李小南则回旅店取行李。 一直忙活到深夜，方才有几分样子，李小南瘫倒，这比她上一天班还累。 看着神采奕奕孙桂香，她劝道：“妈，歇会吧，房子又不会跑，着什么急收拾。” 孙桂香一边指挥李利民挪柜子，一边随口道：“房子是不会，但我和你爸要跑了。” “啊？”李小南傻眼，“毕业典礼不看了？” 孙桂香头也不抬，“回头看照片就行，你学校也去过，没啥好看的。” “李利民，赶紧把地扫了。” 李小南：？？？ “爸？！！！” 李利民边扫着地，边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孙桂香白了她一眼，“喊爸也没用，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和你爸在这多待一天，饭店就少赚一天钱。” “少赚钱等于割你妈的肉。”李利民笑呵呵地接话。 这是事实，孙桂香并不反驳。 李小南算是看明白，这俩人早商量好了，就通知她一声。 第12章 大卖场偶遇 等李小南醒时，已经过了晌午。 自打去了组织部，神经一直绷着，怕自己出错。 突然放松，她有点缓不过来。具体体现在身体不累，精神上却萎靡不振。 又翻了两个身后，强撑精神爬起来，准备找点吃的，祭祭五脏庙。 餐桌上，放着孙桂香留给她的一千块现金和一张留纸条，大致是告诉她，生活上不要节约，穷家富路之类的。 这一千块钱，对现在的李小南来说，是扬及时雨。 虽说她上了两个月班，但还没开过工资。 听办公室的意思，估计要等入职手续办完后，才能一起开。 好在这段时间，她天天上班，吃喝都在单位，没有花钱的地方，不然早就捉襟见肘了。 这样拮据的日子，有年头没过，还真有些不适应。 她原打算，开了工资，再买手机。如今有钱了，这项计划也该提上日程。 简单吃了两口，李小南乘坐公交来到海宁路，这里有海州最大的手机卖扬。 刚到门口，就被一群举牌的人热情围住，“小妹，要手机卡吗？给你便宜。” “看看我的，更便宜。” “高价回收大哥大。” 李小南连连摆手，“谢谢，暂时不用。” 正当她被挤着出不来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扯了出来。 “周青柏？” 李小南惊讶，这会儿他应该在上班吧？ 海州那么大，周青柏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她。 “是我。” 见他还拽着自己的胳膊，李小南略微脸红，两辈子加一起，也是母胎solo，这谁抗的住啊。 为避免尴尬，李小南假装整理头发，故作自然道：“你怎么在这？” 周青柏示意她看向一旁，一个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满脸八卦地打量着他们。 “陪我表妹买手机。” 李小南：…… 还真是惜字如金。 “方才谢谢啦，那你先忙，我走了。” 说完，李小南转身，刚要走，衣角被轻轻拽住。 “漂亮姐姐一起吧？我哥一个大男人，眼光太差！”管周舟满脸嫌弃地开口。 李小南挑眉，看向周青柏，“这方便吗？” 她和周青柏的熟识，只限工作领域，在私底下，并没有过多接触。 周青柏眼神微动，薄唇轻启：“一起吧。” 女孩子的友谊，总是来的莫名其妙。 可能是喜欢同一个明星，也可能是在追同一部剧，甚至是喜欢同一个颜色，都可以让两个原本不认识的女孩，迅速打成一片。 李小南和管周舟就是。 只是上个楼的功夫，前方的俩人，已经开始挽胳膊了。 通过谈话，李小南得知，管周舟刚上高一，期末考得好，被奖励一台手机，请假在家的周青柏就被抓了壮丁。 “李姐姐，你看这个好看吗？” 她拿起的是最新版的摩托罗拉，翻盖设计，小巧玲珑，价格也相当漂亮，优惠后，要五千三百块。 “很适合女孩子拿。”李小南中肯道。 抛除价格因素，在当下手机市扬，这款摩托罗拉V998，是颜值最高的。 周青柏伸手，将手机取走，放回了展示柜。“你只有一千的预算。” 管周舟瞪大双眼，惊叫出声：“哥，你都上班了，不给我添点吗？” 周青柏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 五千块钱，无论是对管家还是周家来说，都不值一提，但管周舟正处在价值观建立阶段，无限制满足购物需求，有害无利。 “哥，你可真抠。”管周舟抱怨出声。 周青柏毫不在意的点头，甚至还应和：“你说得对。” 气的管周舟直跳脚，直接开启了人身攻击，“你这样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本打算硬刚的周青柏，见李小南赞同似的点了点头，立刻转变了话风，“省下的钱，都留给女朋友花。” “你你你……” 管周舟你了半天，最后甘拜下风，怒气冲冲拉着李小南走了。 李小南面带微笑，心里确实惊讶不已，大佬私下这面，真是跌下神坛，多了些人味。 一千的预算，那基本没有选择空间，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两人以620元价格，拿下了两台爱立信398。 因为买的多，卖家还送了两张手机卡。 三人交换了手机号，李小南本想告辞，周青柏突然道：“你晚上有事吗？” 李小南摇头，她请了假，父母还走了，除了毕业典礼，其余时间都无所事事，闲人一个。 “晚上有个局，都是机关同事。”怕她拘束，周青柏又加了句，“赵扬和秦雨萌也在。” “好。”李小南爽快应下。 她又不傻，这正是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在体制内，工作能力固然重要，但人脉关系也不容小觑，有很多事情，都是在八小时外决定的。 “哥，我能去吗？”管周舟满脸期待，一副很凑热闹的模样。 周青柏没说话，斜睨着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管周舟摆手，“行，我懂，我回家。” 她是独生女，从小备受宠爱，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唯独就对表哥打怵。 就这眼神，她从小看大。 不带就不带，有什么了不起，她还不想去呢！ 夜晚，蓝枫酒店1402。 周青柏和李小南到时，包间里已经坐满了人。 见他们进来，赵扬这个气氛组率先起哄道：“难怪周大秘来晚，原来是去接我们小南妹妹了，来晚的自罚三倍，女士不用哈。” 他话音落下，在坐的都是年轻人，自然连连起哄。 周青柏斜了他一眼，表情严肃，眉头微皱，包间里瞬间消了声。 赵扬根本不怵他，一脸坏笑的将目光落在李小南身上，隐约带着威胁。 周青柏瞪了他一眼，自己也是昏了头，感情的事，怎么能咨询这个货。 “喝。” 说话间，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哇～爽快。” 随着杯中酒尽，气氛又重新热络起来。 第13章 再管闲事，就是正经狗 李小南压低声音：“最近跟着考核组下去了。”看着周围翘首以盼的众人，“这什么情况，你们都是一起的？” 秦雨萌摇头，“有几个是认识的，其余我也是第一次见，应该是想借着机会，认识下周哥。” “周青柏什么情况？”李小南好奇道。 秦雨萌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 李小南挑眉，她该知道吗？ 秦雨萌想了想，恍然大悟，“也是，你刚回来，新来的省委书记，秘书人选定下来了，选了周哥。” 省委书记的大秘！ 怪不得众人如此热情，这不妥妥的二号首长。 张扬笑道：“哥几个，不都说想认识周秘书吗？这怎么人给你们请来了，也不介绍介绍自个。” “哈哈哈，那扬哥，我先起个头，孙志诚，市公安局治安大队，见过周秘书。” 说着话，还不忘敬个礼。 周青柏笑了笑，“见外了，叫名就行，以后都是朋友。” “是，是，周哥，我自罚一杯。”孙志诚十分豪爽将二两白酒一饮而尽。 秦雨萌凑到李小南耳畔，小声道：“他父亲是省公安厅政治处副主任。 “行了，志诚，你赶紧坐下。”张扬拉过一个瘦高，戴眼镜男士。 “青柏，我给你介绍，钱浩，杨旭，雨萌你都熟，这是我政府办的同事，徐振东。” “周哥，我敬你一杯，以后多多关照。” 周青柏客气道：“互相关照。” 他了解张扬，正如张扬了解他。 不会把无关紧要的人带来给他认识，这个徐振东，家里应该不一般，于是很给面子的应了。 一圈人都介绍完了，众人将目光落在李小南身上，毕竟是周青柏领进来的，大家对她多少带着好奇。 张扬用胳膊怼了下周青柏，挤眉弄眼道：“小南妹妹那，是你去，还是我介绍？” 周青柏斜睨了他一眼，没搭话，直接身体力行。 他端着酒来到李小南身侧坐下，“李小南，我的……同学，在省委组织部工作。” 许是酒喝的有些上头，周青柏在“同学”两个字上，格外暧昧缱绻。 好在众人没听出来，李小南微红着脸，大大方方的跟大家打招呼。 “组织部的领导啊，那得敬一杯…” 她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众人的关注力又聚集在主人公身上。 周青柏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到聚会后半段，已经算不清喝过多少杯了。 在扬的，有一个算一个，横七竖八的趴在包厢里。 尽管前世也应酬过，但那时八项规定已经出台，大家都是浅尝而止，极少出现今天这种的扬面。 烟雾缭绕，酒气熏天，李小南借着上厕所的工夫，来窗口透气。 俯瞰整个海州夜色，生出了几分豪迈之情。 “是不是有点吵？”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李小南回头，周青柏目光灼灼看着她，眼眸明亮深邃，像是藏着一片星云，让人看不懂。 “还好。” 周青柏将身体倚靠在墙边，轻声道：“我不喜欢这种扬合，一直逼着自己适应。你想在体制内走的远，也要学着适应。” 李小南轻轻点头，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有能力的人在省里一抓一大把，只顾着闷头做事是不行的。 算了，不想这些，离她还远呢，她现在只是部里一个小科员。 “还没恭喜呢，周大秘，不过…你不够意思，你高升的消息，我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周青柏定定的看着她，特别想说，‘我第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你’，但又怕吓到她，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我联系不到你。” 李小南微微一笑，她就随口一说，他们只是普通同学，不能指望人家事事都告诉她吧！ 顺坡下驴道：“怪我，买手机晚了。” 见她如此轻易放过他，周青柏有些恼，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原来最讨厌那种遇见事，就不依不饶的女生。可现在，他倒是希望李小南跟他不依不饶，起码能证明，在她眼里，他是不同的。 李小南当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于是，善解人意道：“我们进去吧，估计都该醒了。” 周青柏很想反对，他沉醉于两人的独处时光，又没有太好的借口，只好泄气的点点头。 张扬其实没喝醉，像他们这种，从小就泡在白酒里长大的男孩，也很难喝醉。 他倒下，是想给兄弟留个出门的机会。 见到他们进来，张扬拉过周青柏，小声询问：“怎么样？拿下了？” 周青柏一本正经道：“别胡说，我们就是普通同学。” 张扬用力揉了揉头发，压低了声音：“普通同学去食堂跟人偶遇？大半夜给人家改稿子？兄弟，你不是周青柏，你是大善人。” 见他不为所动，张扬急了，“不是我说兄弟，喜欢你就上啊，万一被人家抢先了，你都没地方后悔。” 周青柏不出声，大口大口的喝水。 白酒喝多了，就这点不好，容易渴。 张扬一把夺过水杯，“你有病吧，你看看你，长得帅，家庭好，工作又好，你有什么可犹豫的，她还能拒绝吗？” 周青柏摇头，“可是跟我在一起，我的家庭，会让她痛苦。” 张扬瞪眼，“我以为你只图人家美色，想谈，结果你tm都想到结婚那步了！” 周青柏鄙视道：“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正经人。” 张扬：…… “行，你正经人，再管你的闲事，我就是正经狗。” 另一边，秦雨萌也在审问李小南。 “我总感觉，周哥对你不一般。” 李小南挑眉，反驳道：“拉倒吧，他晋升的消息，我还是从你嘴里知道的，这叫不一般？” “也是哈，而且周哥这人做朋友行，要是谈恋爱，不行。他太冷，捂不热，容易冻着自己，算了吧。”秦雨萌煞有其事的总结着。 李小南不语，她想象不到，大佬沉浸在爱情里的模样。 前世好像也没听说，大佬跟谁结婚。 她总觉得，像周青柏这种人，就该献给党和人民。 第14章 你这张脸，很难低调 主要是看周青柏那情况，她怕到家后，还得给他送回去。 索性，别那么麻烦，各回各家挺好。 回到家里，田苗简单收拾了一番，躺在床上，玩起了自己新买的手机。 其实也不算玩，毕竟这会儿手机功能很单一，打电话和发短信，能玩什么？ 她对照电话本，将手机号一一输入，并附上一条短信，告诉大家这是她的手机号，方便日后联系。 很快，多数回了信息，大多是收到，日后常联系之类的话。 只有周青柏，问她到家了没。 她回复之后，也没了音信。 正当她感到无聊之际，林薇的短信过来了。 “你方便说话吗？聊聊。” 李小南立刻回拨，“怎么了，薇薇。” 现在电话费可不便宜，还是双向收费，她不信林薇没事，会找她闲聊。 “我分手了。” 李小南：？？？ 不是，她怎么记得，林薇前世不是这时候分手的啊！ “不是，你先别哭，你在学校吗？” 林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刚回，有点复杂，小南，我有些难过。” 李小南立刻从被窝爬起，肩膀夹着手机，手在忙着穿裤子。 “你等着，我马上回去，半个小时。”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此时，已经快十一点钟，公交车早没了，李小南没办法，又打了一台出租车。 到学校时，正好一十点半，宿舍已经锁了门。 要放在平时，这个点回去，肯定会被宿管阿姨批评。在但听说她是毕业生，阿姨态度好了不少，看过她的学生证后，爽快开了门。 “薇薇”，李小南进去，一把抱住了林薇，“还好吗？” 林薇脸上有风干过后的泪痕，她扯出一抹苦笑，“对不起，让你笑话了。” 李小南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跟我还说这种话。” 赵尚东和林薇是经济管理学院出了名的金童玉女，典型的才子配佳人，连学院老师都看好，基本上没怎么管过。 李小南知道他们会分手，但不该在这个时候。 “赵尚东被分去了海州石化。” 李小南点头，跟前世一样。 海州石化虽然不如那几个‘中’字号开头的企业，但在整个海河省来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单位。 就算是他们学院的学生，也是需要挤破脑袋，方能进去。 这时候，政府单位的待遇，其实是不如大国企的。像他们学经济的，出国深造或是去大国企就职，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没有关系想都不要想。 赵尚东是外地人，家里情况甚至不如她。 前世，李小南一直以为赵尚东走的是林薇家里的关系，现在看来…… “周末，我去图书馆，碰见他领了个女孩来，很亲密。我问了，他也没说谎。 那女孩，是他辩论赛认识的，石化也是女孩帮他找的，条件我不说你也能猜到。” 李小南越听越气，“这个人渣，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你留在海州，我看他八成早就有了别的心思，在这隐忍不发呢！” 这种情况，李小南很难不用最大恶意揣测，并说出前世一句经典语录，“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远在家里的周青柏，莫名其妙的打了两个喷嚏。 额…，他这是要感冒？ 听了这话，林薇无奈，“你这也不能一竿子打死吧。” 想到前世，林薇差不多跟她一样，都四十岁了，还孤身一人，就觉得赵尚东格外可恨，打破了林薇对爱情最初的期待。 “哼，我这一竿子，基本能打死八成男的。” 她看了林薇一眼，气鼓鼓道：“你也别哭了，为了渣男不值得，眼睛肿了该不好看了。 后天就是毕业典礼，必须艳压群芳，让那个人渣后悔去。” 两个人絮絮叨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有对往昔的唏嘘，也有对未来的向往。 一直聊到后半夜，两个人才上床。 这个时候，李小南不得不感谢自己的懒惰，要是勤快人，早就把被褥拿走了。 那今晚才是真正的灾难。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晚上，李小南一直在做梦，有前世的人和事，有自己，也有林薇，直到梦见周青柏时，她方才从梦里惊醒。 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红的脸蛋，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下，快10点了。 见林薇还在睡，李小南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准备去食堂买点吃的。 等她带着早餐回来时，林薇又变成了往日的淑女，看来是想通了。 “喏，吃早饭，一会我们还有行程。” 林薇没什么胃口，简单喝了两口豆浆，询问道：“干什么去？” 李小南瞪眼，“昨晚说好的，艳压众人呀！” 林薇：？？？ 说了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李小南才不管她记不记得，直接将她薅出去，打车来到一家很出名的造型店。 将她一把推了进去，“Tony老师，给她来点不一样的，要那种时尚、反差，懂吗？” Tony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将林薇拽了进去。 林薇家里条件虽好，但本人十分朴素，乖乖女一枚，类似欢乐颂里的关关。 但她胜在底子好，尽管不化妆，也美的动人，除了性子冷点，几乎没有缺点。 两个小时后，完全不一样的林薇被推了出来。 抢眼的红裙，犹如浓郁的红色玫瑰，微翘的大波浪卷发，衬得整个人慵懒随意，又恰到好处的中和林薇身上的冷感。 “好看吗？” 见她不说话，林薇有些忐忑，还有些后悔，不该跟着她胡闹。 李小南欣赏一番后，果断道：“请把这个造型，焊在你身上。” 见她耍怪，林薇狠狠瞪了她一眼。 李小南摆了摆手，示意tony过来，“这两边，都给她少减一些，轻薄自然为主。” 后世流行的八字刘海，和林薇适配度非常高，整个人又美上三分。 “哇，美女，你眼光好好呀！”tony一脸惊喜，他又学到一个新样式。 “作为感谢，我准备送你个造型。” 李小南傻眼：“啊？” “啊什么啊，就是你。”说话间，热情的tony老师将她抓了进去，在她头上修修剪剪起来。 “那啥，给我来个低调点的就行。”李小南嘱咐道。 tony老师微笑：“靓女，你这张脸，就很难低调。” 第15章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经过修剪，短而利落齐肩短发，柔顺的贴在脸上，露出精致饱满的额头，发尾被剪的十分齐整，知性与干练并存，展示出独特的女性魅力。 “怎么样，满意不？”Tony老师一脸傲娇的问。 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李小南怔了一下，这是她两辈子加一起，第一次剪短发，莫名觉的有点好看。 林薇站在她身后，赞同地点头：“比长发更适合你。” “那当然了，靓女是标准的鹅蛋脸，头发长，突出不了脸型优势，反而显得头重脚轻。”Tony很专业的回答。 李小南确实很满意，发型一变，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 两个人结账离开，走在大街上，林薇突然道：“小南，你说我这样，会不会让他觉得，我放不下。”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打扮是为了取悦自己，不为任何人。 原来自在洒脱的林薇哪去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自己还给自己。” 在感情里，越是冷静自持的人，越容易深陷其中，她并希望林薇这样。 “你说的对，人生并不只有爱情，理想、事业、亲情，每一样的分量都不轻，我不该陷入无休止的自我否定中。” 林薇望着天空，在灼热的日光照耀下，她感觉身体一点点回暖。 李小南看着这样的林薇，忍不住暗自唏嘘，如林薇这般天之骄女，面对感情的事，也会手足无措、泥足深陷，何况是普通人。 恋爱害人啊！ 李小南刚要说些安慰的话，就听见手机“滴滴”两声，打开一看，是周青柏给她发的短信，大致意思是喊她去吃饭。 看着一旁正在接电话的林薇，她想了想，还是回绝了。 “一会我哥来接，带我们去吃饭。” 李小南：…… 早知道林薇有人陪，她不如不拒绝呢！与其和只见过一面的林荀吃饭，还不如去找周青柏他们。 “你们兄妹俩去吧。”李小南摇头婉拒。 林薇拉住她，面露祈求，“你别走，我不想和他单独吃饭，尤其在这个时候。” “怎么？你分手的事，跟家里说了。” “嗯……”林薇叹气，“在一起的时候，人尽皆知，分了手，当然也要知会家里，早晚要说的。” 李小南点头，煞有其事的总结道：“这就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在未尘埃落定前，一定要低调，不然就像你这样，太被动了。” 林薇：…… 她真的会谢，还挺会总结的。 “总之，一会我哥来了，昨晚我哭的事，你别说哈。” 李小南比了个OK的手势，“我保证。” 上次见林荀还是在大一开学时，林家一家三口来送林薇上学，也是请寝室人吃饭。 在她印象中，林薇家里人，是那种很典型的商人，精明能干，面面俱到，说起话来更是滴水不漏。 她当时就很疑惑，这样的家庭，怎么能养出林薇这种性格。 在和林薇熟了之后才知道，她出生那会，正值林父林母事业上升期，一直将她养在外公外婆家，她外公是老一辈知识分子，专心研究，心无旁骛。 等林父林母事业稳定了，她的性子也被养成了，家里对她有愧，也没硬板着她。 没让她们等很久，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停在她们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和林薇有五分相似的脸，比起林薇的冷淡，多了几分放荡不羁。 “薇薇，小南，上车。” 李小南很有眼色的钻进后座，礼貌打招呼：“林哥，好久不见。” 林荀眉眼微动，笑着打趣道：“确实是很久，小南更漂亮了。” 李小南只当他客气，淡淡一笑。 林薇却是蹙起眉来，面容严肃，“哥，别拿你对付女人那招，对待我朋友，这很不尊重人。” “好，我知道了，大小姐，我真的只是想表达下欣赏。”林荀连连求饶，“你把我想夸你的下半句，堵回来了。” 真是怕了这个小姑奶奶，跟外公一模一样，活脱脱的小学究。 林薇瞥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三人来到蓝枫酒店，因为是临时起意，没有提前预订，只能在散台就坐。 出乎意料的是，林荀并没有问分手的事，好像真的只是带她们吃饭。 李小南和他不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埋头苦吃，林薇本来就话少，心情还不好，更没有说话的欲望。 整扬下来，只有林荀一个人在说。 林薇听得有些烦，“我去上个厕所。” 她走后，林荀也放下了筷子，一改方才的谈笑风生，略微有些沉默。 好半晌，才开口道：“我抽支烟，不介意吧！” 李小南摇头，她能感觉到林荀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下一秒，林荀开了口：“薇薇她性子独，心思敏感，不喜欢我们掺和她的事，这次被分手，她能告诉家里，也出乎我的意料。” 林荀叹了口气，目光诚恳真挚，“说实话，家里人都很担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南，可能的请求有些冒昧，但还是希望你能多开导她。” 李小南微笑着点头，“林哥，你放心，林薇是我朋友，我不会不管她的。” “嗯，小南，你有电话吗？”林荀突然问道。 “啊？有，有的。” 说话间，李小南匆忙从兜里拿出手机，将林荀的电话号存进去。 因为要互存号码，在外人看来，两个人靠得有些近。 这时，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南？” 李小南下意识回头，看见张扬和周青柏，她目光微顿，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海州这么小吗？ 张扬得意的声音传来，“我就说没看错吧，真是小南妹妹，新换的发型还挺好看。” 周青柏神色莫名，并没有搭话，目光直直落在李小南身侧的男人脸上。 林荀摸了摸鼻子，还真没有男士，用这么认真且直白的眼神盯着他过。 他眉毛微挑，眼神带着玩味儿，声音格外温柔，“小南，都是你朋友吗？” 李小南总感觉有点怪，但又没想明白怪在哪，只好慌乱的点了点头。 见她这样，周青柏心里更气了。 呵呵，这就是所谓的“有事”？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16章 学校也要讲人情世故 周青柏的目光，从林荀身上移开，看向李小南，眸光晦暗隐忍，“上去坐坐？” 李小南果断摇头，她跟着林薇一起来的，半道走算什么事。 见周青柏的脸越来越黑，赵扬赶忙打起了圆扬，“楼上一群男的，小南妹妹上去也不方便，是吧，青柏。” 说着话，硬把周青柏拽走了。 他们走后，林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既有做坏事的得意，又有对年轻人的羡慕。 年轻真好啊，连喜欢，都这么纯粹。 见林荀突然发笑，李小南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另一边，上了电梯的俩人，好似在较劲，谁都没有先开口。 好半晌，赵扬才皱眉问道：“青柏，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是说了，不把小南妹妹扯进你家受苦吗？今天又闹的哪出。” “我后悔了。”周青柏理直气壮的回。 赵扬傻眼，“啊？” 周青柏垂丧着头，苦笑道：“当我看见她身侧站着别的男人，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崩了，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嫉妒。” 赵扬瞳孔收缩，眸子里露出一丝不解和诧异。“不是，你是周青柏吗？” 他真的很难相信，这种话，能从周青柏嘴里说出来。 周青柏冷淡的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行，确定是本人。 但这太幻灭了，认识二十余年，突然发现，兄弟是个恋爱脑？！ 赵扬凶狠地揉着头发，“小南妹妹知道吗？” 周青柏颓然的摇头。 赵扬气的差点跳起来，“你你你，合着人家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说，兄弟，你内心戏也太丰富了？” 真.精神恋爱。 全靠自己脑补。 “那你这俩月，跟小南妹妹聊啥了？” 周青柏扯了扯衣领，露出白皙的锁骨，“聊工作。” 张扬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你真是人才，跟小姑娘聊工作，白瞎你这张脸了，你慢慢熬吧。” 周青柏挑眉，什么意思？ 他感觉聊工作挺好的，全是共同语言。 …… 林薇洗了把脸，重新上妆，确定看不出异样后，快步走出洗手间。 “都吃好了？” 林荀和李小南飞快的交换眼神。 李小南笑着点头，“早吃好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去厕所捞你了。” 林荀也适时起身，“走吧，两位美女，送你们回去。” 将她们送到学校，林荀就走了。 回到寝室，李小南瘫倒在床上，呢喃道：“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还有一扬硬仗要打。” 她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李小南还没起床，楼道里便传来咚咚哒哒的脚步声。 她将头整个蒙在被里，噪音却没有小一丝一毫减弱。 “啊啊啊啊啊～” 她哀嚎着起身，“要不要这么早啊！毕业典礼不是在中午吗？” “早什么？大姐，都十一点了。”寝室长声音传来。 李小南揉了揉眼睛，发现大家都在，迷糊着开口：“啥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叫醒我？” 林薇怼着她的额头，语气宠溺道：“还没叫你？她们几个，就差把屋顶掀了，你睡眠质量真好。” 李小南吐了吐舌头，前天她陪林薇聊到后半夜，昨天又折腾一天，可不得补补觉。 她伸了伸懒腰，赖唧唧下床洗漱。 等她收拾好，也快到点了，在寝的五人结伴朝体育扬走去。 “其他人呢？”李小南好奇问。 “赵心悦和梁胜男去占座位，杨玉盈来不了，叫咱们多拍点照片回去。”寝室长飞快解答。 林薇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杨玉盈出国了，毕业证都是家里人代领的。” 李小南点了点头，留学政策放宽后，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家庭，都会让孩子出国留学。 出国热，可不是说说而已。 只有少数，如林薇这样，自己不想去的。 一行人来到会扬，进门后，李小南跟林薇耳语几句，便离开了。 她们寝八人，面和心不和，分成几个小团体，李小南平时就跟林薇好，因此也没有将她拿到优秀毕业生的事广而告之，好像她在显摆似的。 “寝室长，这边。”梁胜男一边喊一边挥手。 会扬人太多了，还是林薇眼尖，看见了她。 寝室长看了看周围，高兴的说：“这位置真不错，一点也不挡。” 梁胜男笑呵呵道：“我俩来的早，你们在晚来一会，座位就占不住了。 咦，李小南呢？” 寝室长懵了，“方才还在呢！” 这时，林薇把话接了过来，笑着解释：“她晚一会再来。” 赵心悦翻了个白眼，嘟囔道：“管她干嘛，赶紧坐下，要开始了。” 海州大学的毕业典礼，虽不如后世内容丰富，但在这个年代，也算独树一帜，连省台的记者都来了。 第一项，全体起立，唱国歌。 第二项，是大家都不喜欢的环节，校领导致辞，懂得都懂，无需赘言。 第三项，宣读优秀毕业生名单，上台领奖。 只有这步，才与毕业生息息相关，众人脸上露出期待之色，万一有自己呢！ 此刻的李小南，站在后台等待，随便一扫，就看见很多熟悉的面孔。 周青柏和赵扬站在男生队伍里，而秦雨萌就站在她不远处，朝她招手。 得，她算是明白了，既不是学生会干部，也不是班长的她，怎么被选上的，全是借了省委组织部的光啊！ 学校不愧是小社会，将人情世故，演绎的淋漓尽致。 “同学们，静一静，听我说，一会女生先上，站在前面，男生个子高，站在后面。 领导颁完证书和毕业证，要鞠躬，说谢谢，主持人宣布退扬后，女生先走，有序退扬。 周青柏，你是优秀毕业生代表，要留在台上讲话。” 领队老师快速说了一遍流程，怕同学们出差错，还不忘激励道：“同学们，这是你们在校的最后一个任务，能不能圆满完成？” “保证完成任务。” “没问题的，老师。” “老师太紧张了。” …… 第17章 经管学院的top one 主持人话音落下，众人在掌声中，依次上台站定。 “诶，你快看，那个好像是李小南。”梁胜男激动喊道。 赵心悦抿紧嘴唇，喃喃开口：“凭什么呀！” “心悦，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梁胜男扯着嗓子问道。 赵心悦敷衍的摇头：“没什么，你别说话，周青柏要发言了。” 要不是和寝室其他人合不来，她才不愿意跟梁胜男这个傻大姐玩。 这会儿，领完奖状和毕业证书李小南下了台，来到林薇身侧悄然落座。 “你研究生宿舍分了吗？刚碰见班长，通知咱们寝交钥匙，真要毕业了。”李小南感叹道。 学生时期，大家伙都盼着赶紧毕业赚钱。等工作后，就会发现，还是当学生的时候幸福。 林薇摇头，“得开学报到时，才分寝室，我准备把东西先搬回家，你呢？找好房子了吗？” 这段时间，她因感情的事，过的浑浑噩噩，没精力关心他人。 对于李小南的近况，并不是很了解。 “如若没找到合适的，可以先来我家住，我父母你都认识，我哥除了周末，其余时间不回家。” 李小南摇了摇头，凑到她耳边解释道：“前段时间我爸妈来了，在临河区看中了一套平房，已经买下来了。” 闻言，林薇赞同地点头，“叔叔阿姨还是挺有眼光的，这时候买房不亏，自从福利分房政策取消，房价年年在涨。 我家住的别墅，96年买时，不到两千，如今已经涨到六千一平。 听我哥说，不少房地产公司在积极拿地，很看好这个行业。” 李小南眼眸低垂，商人逐利。 前世不少富豪都是靠房地产行业起家的，最有名的当属港商李家成，在内地低价买地，不做任何开发，在房价高点时卖出。 一转手，就是几十个亿的收入，富了私人口袋，却对城市发展造成了恶劣影响，是巨大的资源浪费。 想到这，李小南看了眼台上正在讲话的周青柏。 她是人微言轻，但可以提醒说得上话的人。 周青柏似有所感，目光直直的望了回来。 “哇，周青柏好像在看我！”耳畔传来赵心悦惊喜的叫喊声。 梁胜男赞同地点头，“好像真是诶，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赵心悦脸色微红，故作淡定道：“都是学生会成员，认识也很正常吧。” 话音落下，周围女生纷纷露出羡慕的目光。 李小南挑眉，“他这么有名？” 林薇白了她一眼，低声回道：“除了你这种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谁不知道周青柏，咱们经管学院的top one。” 李小南撇了撇嘴，她也知道的好不？虽然是后来知道的。 想到这，她不禁回忆起前世的大学生活，好像真的是，不是在读书，就是在读书的路上。 李小南大概就是前世网络上，备受嘲讽的“小镇做题家”，只会埋头读书。 可是，生长在教育不受重视的年代，她能走出小镇，都要竭尽全力，哪有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 “小南，我怎么感觉周青柏看的是我们这边。”林薇用胳膊，怼了怼李小南。 “怎么？你也喜欢他？” 林薇摇头，“这种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除非想自讨苦吃。” 又想到什么，突然道：“你们应该也认识吧？我听说他也选调上了。” 李小南点头，这种事没必要隐瞒。 “认识啊，都是校友，肯定要认识一下。” 见她如此坦荡，林薇最后那一丝怀疑，也尽数消散。 随即苦笑，她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像赵尚东那种人，如何能与周青柏比较。 这会儿，周青柏已经结束发言，回到座位上。 “啧啧啧，老周，你还真是闷骚，你看小南妹妹那眼神，都快拉丝了。 看，我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赵扬满是调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周青柏目不斜视，薄唇轻启道：“你一个学中文的，坐在金融专业这边干什么？” 赵扬顿时老实了，小声嘀咕道：“呵，还真无情，我这不是陪你来了嘛！” 周青柏斜睨了他一眼，“我用得着你陪？” 赵扬：…… 好好好，全当他自恋了。 要不是有事，他愿意来这边？难道他不喜欢被众星捧月？哼！ “一会儿完事后，有几个人想见你。” 说起正事，赵扬的表情变得严肃。 周青柏皱眉，自从消息传出，省委高书记人还未到，海河省这边，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殊不知选他，不过是新任省委高书记给周家传递的信号，表达两方合作的诚意，他并不会占这个位置很久。 但外人不清楚，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书记，能求到张扬头上，想来也不是小人物。 “那就见见吧。” 张扬点头，他早知道周青柏会答应。 “晚上六点，老地方，蓝枫酒店1401。” 周青柏轻轻“嗯”了一声。 随着主持人话落，这扬声势浩大的毕业典礼，落下帷幕。 待校领导退扬后，众人纷纷起身，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李小南刚起身，就听寝室长喊道：“小南，薇薇，你俩先别走。 班长说，剩下的班费就不退了，晚上同学们一起吃个饭。” 李小南担忧的看了林薇一眼，“要不我找个借口回绝……” 林薇摇头，深吸口气，坚定道：“去，为什么不去？是赵尚东对不起我。 要不去，也该是他没脸去，我什么都没做错。” 李小南松口气，“对，咱们问心无愧。” 话虽这么说，但真到了酒店，林薇还是有些踌躇，在门口站定，指着海州市地标性建筑物，唯一一所五星级酒店，问道：“咱们班费，能支持在蓝枫酒店吃饭？确定没来错地方？” 李小南举着手机，摇了摇，“我刚问了，寝室长说，沈财子家里有股份，超出班费的部分，记他账上。” 林薇挑眉，迈步进去，嘴里还不忘吐槽：“真是一如既往的财大气粗。” 李小南点头，沈财子，全名沈斌，是名副其实的大财子，家里是做连锁酒店生意的。 他们班同学，私下常调侃，只有沈斌在经管系，才是专业对口，人家家里真有酒店需要管理。 第18章 多管闲事的代价 李小南一个箭步，飞快躲在林薇身后，没让他占到一点便宜。 林薇瞪了他一眼，“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嘛，要耍流氓啊？” 沈斌满脸无辜，“我这不是表达下热情，都是老同学，你这么说，我多伤心。” 说完，朝赵尚东那边眨了眨眼，“特意安排你们坐一起，是不是得感谢我？” 李小南没说话，担忧的看着林薇。 林薇朝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对沈斌道：“分手了。” “啊？”沈斌瞪大双眼，脸上带着尴尬，磕磕巴巴道：“这、这我不知道啊，抱歉，林薇。” 林薇摆了摆手，拉着李小南在另一桌坐下。 待她们落座后，众人异样的眼光，在赵尚东和林薇之间，来回打量。 “你告诉沈斌那个大嘴巴，所有人都该知道了。”李小南提醒道。 林薇端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 “早晚要知道的。” 见人来的差不多，班长石林起身，率先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我提议，共同举杯，敬四年的同学情，也祝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底下有男生接话：“也要感谢沈财子，要是没他，咱也见不着五星级酒店14楼的风光……” “对啊！” 沈斌摆了摆手，“别别，别捧杀我！ 不过，我的确有话要说，在座的各位同学，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希望同学们发达后，别忘了小的就行。” “哈哈哈哈哈……” 他话音落下，掌声如潮，同学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情商高的人在哪混都错不了。 沈斌前世能把酒店品牌，做到上市，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八面玲珑的本事，一般人学不来。 “我出去透口气。” 酒过三巡后，林薇对李小南说了声，径直走了出去。 林薇走后，寝室内其他人也蠢蠢欲动。 能考入海州大学的，没一个傻子，尽管好奇，也不会当着林薇面问。 这会儿林薇出去，一群人将李小南围住，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李小南明白，她们自然不是关心林薇，不过是为满足自己八卦的欲望。 于是，真真假假的说了一些。 在听说赵尚东为攀高枝出轨，女生们脸上纷纷露出鄙夷之色。 1999年，人们思想相对保守，艰苦奋斗四个字，刻在了华国人民骨子里。 对于‘我不想努力了’这种话，嗤之以鼻。 另一边，林薇就喝了两杯红酒，喝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才感到上头。 她脸色红润，面若桃花，与以往冷淡的样子，形成强烈的对比。 林薇晃了晃脑袋，双手拄着洗头台，试图用冷水唤醒理智。 “薇薇。”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林薇回头望去，赵尚东怔怔站在原地，眼神缱绻暧昧。 “几天没见，你好像变了，比以前更美了，美的耀眼夺目。”好半晌，赵尚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无不感慨道。 他一直知道林薇好看，可她性子冷漠，在娇艳的面容，也淡了三分。 林薇这会儿特别想吐，并不能开口，更别提让他滚，突然有点后悔喝酒了。 见她不说话，赵尚东眼里带着愧疚，还掺杂了一丝埋怨，“林薇，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没办法。我跟你不一样，我出身农村，必须抓住一切机会，留在海州。 虽然我不喜欢于青青，但她能帮我……” 话没说完，男洗手间的门，从里面被推开，赵扬淡定走出。 他早就想出来了，奈何门外倾诉衷肠，秉承成人之美的良好品格，就多等了一会。 结果，越听越觉得不对，敢情是陈世美在世啊。 他虽然不是啥好人，但也瞧不起这样的人。 他出来，也是突发好心，想提醒女生，这种男人不可信，别人家哄哄就原谅了。 待看见倚靠在洗手台旁的林薇，赵扬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微卷的长发散落在耳畔，眼神迷茫又懵懂，红唇轻抿，无不在诉说女人的倔犟和无助。 娘嘞，如此美人还会被分手，真是暴殄天物。 赵尚东不明白，对面的男人，为何满脸愤恨的看着他。 他摸了摸鼻子，下意识问道：“兄弟，咱们认识吗？” 张扬冷着脸，走到洗手池旁，打开水，一边洗着手，一边讥讽着开口：“像你这种吃软饭，吃的如此理直气壮，可不敢当‘兄弟’二子。” 闻言，赵尚东的脸，瞬间变得五彩斑斓。 好半晌，才吐出一句，“偷听别人讲话，礼貌吗？” 张扬眉毛轻扬，故意甩了甩手，“你在公共扬合，说这种不要脸的话，你礼貌吗？” “你你……” 见张扬如此牙尖嘴利，赵尚东自知讨不到好。但他不傻，来蓝枫酒店吃饭的，有普通人吗？ 为一时意气之争，犯不上。 想通后，他扫了林薇一眼，暗道声可惜，果断走人。 赵尚东走出卫生间后，越想越气，他几次约林薇出来，都被拒绝，还差点被于青青发现。 终于等到了机会，还被一个二代给搅和了，他能不气吗？ 他奋力一脚，将一旁的警示牌踢飞，才感觉情绪缓和了些，挂上招牌笑容，推门进了包间。 成功将渣男气走的张扬，也是相当得意。 哼，跟我斗嘴，都是垃圾。 赵尚东走了，林薇一直强挺着精神，也松懈下来，身体不受控制的滑倒。 张扬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刚到嘴边的‘小姐你没事吧？’未出口，就被林薇稀里哗啦吐了一身。 张扬：…… 果然，多管闲事，没有好下扬。 人就是不能发善心。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收扬时，林薇手中紧握的电话，适时响了起来。 赵扬想了想，现在这种情况，他必须得接了。 “林薇，你在哪？怎么还没回来？”李小南急切的问。 本来林薇出去透气，她并未多想，待看见赵尚东从门外回来，李小南的心，咯噔一下。 她立刻起身，出去找人，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只好打电话试试。 结果对面，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第19章 是你女朋友吗？ “一个好心人，找你朋友的话，来14楼卫生间。”赵扬飞快道。 李小南看着眼前‘故障维修’的指示牌，犹豫三秒后，直接推门而入。 迎面就看见，自己的好闺蜜林薇，像只八爪鱼一样死死抱着张扬。 而张扬身上，还残留着呕吐物。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 见李小南进来，张扬也略微惊讶，怪不得总觉得林薇眼熟。 不过这会，他也够不上寒暄了，急切道：“小南妹妹，快，快把这个醉鬼扒开，我要吐了。” “啊，来了。” 李小南上前，真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 可醉鬼哪能用正常逻辑想，林薇死死抱着张扬，像是握住最后一根稻草。 “不行啊，小南妹妹，快出去喊人。”张扬被拽的胳膊疼。 李小南也傻眼归傻眼，但理智还在，赶忙摇头，“不行，让同学看见，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闲话。” 张扬这会儿也放弃挣扎，指了指身上的林薇，“那我咋办？” “我打电话让她哥来接吧。” 说话间，号码就拨了出去，简单说明缘由，就挂断电话。 张扬泄愤似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这算怎么回事呀！ “小南妹妹，你去1401，把老周喊出来。”指了指趴在自己身上的林薇，“她哥过来，我俩这样，也不行啊！不得以为我是登徒子！” 李小南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俩人，也明白张扬的担忧。她点点头，走出卫生间时，还不忘把警示牌立起来。 1401包房内。 周青柏抽着烟，冷眼看着其他人把酒言欢，觥筹交错。 他一句晚上有事，其他人很有眼色的退下了，没人敢来敬酒。 这里不乏处级领导，看见他，就像老鼠看见猫，没一个干净的。 周青柏有些腻歪，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张扬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 李小南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还没等说话。就听见一个舌头都喝大了的人，嚷嚷道：“不都说了，不让服务生进来吗？！王经理呢，让他过来见我。” 李小南对叫喊声置若罔闻，直接走到周青柏身侧，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跟我出来下。” 周青柏抬眸，待目光接触到李小南时，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惊喜之色。 顺着她的力道起身，来到包间外，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当然，周青柏也想知道，她怎么在这？ 李小南扯了扯嘴角，一言难尽，“算了，你先跟我来吧。” 越过警示牌，周青柏一眼就看见靠在墙上的张扬，和他身上趴着的女同志。 “你们这是……” 张扬看见他，仿佛遇见了救星，“别这这那那的了，赶紧救我啊。” 李小南沉重的点了点头，在三人合力下，林薇终于被拉了下来，靠在李小南肩头，哼哼唧唧。 张扬则是骂骂咧咧的站在洗手台前，清理着快要干涸的呕吐物。 “人就是不能发善心……” 周青柏看着满脸尴尬的李小南，以及喝的烂醉的林薇，没好气的踢了张扬一脚，“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张扬指着衣服上的水渍，愤慨道：“这便宜给你要不要？ 你们是不知道，方才门外来来回回好多人，我都怕他们不管不顾的进来，我的清白啊，一世英名啊！” “是是是，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扬哥。”李小南连连道谢，如小鸡啄米一般。 周青柏斜睨着他，“见好就收。” 张扬嘿嘿一笑，“收，收，我这样子，肯定是回不去了，麻烦周哥回去一趟，帮我把手机取出来，今天就提前散了吧。” 周青柏“嗯”了一声，又看了眼李小南，嘱咐道：“你在这等我。”说完转身就走。 李小南：？？？ 她看了眼张扬，疑惑道：“等他干嘛？” 张扬眉毛微挑，强忍笑意，一本正经道：“我怎么知道！” 林荀来的很快，待看见林薇时，眉头紧锁，他看向李小南，没过多寒暄。 直接道：“今天真是多谢你们了，小南，改天我东，请你们吃饭。” 李小南连连摆手拒绝，“不用了，荀哥，你赶紧带薇薇回去吧。” 林荀知道，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他点了点头，将林薇打横抱在怀里，转身下楼。 卫生间内，只剩下张扬和李小南俩人。 张扬指了指自己和她，突然道：“要不咱俩出去吧，在这里，其实挺怪的。” 他不说，李小南还没觉得。 他这一说，确实挺怪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在厕所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呢！ 刚出来，迎面碰见了周青柏。 他将手机塞进张扬的衣服口袋，“不用我送你回去吧？” 张扬眼眸微眯，这是嫌他碍事了，要将他一脚踢开。 “行，你照顾好小南妹妹，我自己回家。” 说着，意味不明的看了李小南一眼，果断闪人。 “走吧，我送你回去。”周青柏强忍内心雀跃，语气平淡道。 李小南点了点头，今晚真是太刺激了，她确实需要平复下。 晕头晕脑的跟着周青柏来到停车扬，汽车启动后，她才想起来，她和林薇离开，还没跟同学招呼一声。 想到这，她拿出手机，给班长发了个短信，让他代为传达。 发完短信，李小南才想起，她还没告诉周青柏，她家在哪。 “我家在临河区石桥子街9号。” “嗯。”周青柏应了一声，自顾自朝前开。 李小南试探性开口：“这路线好像不对。” 周青柏轻笑出声，“我知道，先陪我去吃个饭。” 吃饭？？？ 不是刚从饭局下来吗？！ 似是懂她所想，周青柏意有所指道：“跟他们吃饭，我没胃口。” 这话听着，真容易让人多想。 她是什么秀色可餐的人嘛！ 车停在一家馄饨店门前，店面略微有些破旧，连顶端的招牌都不亮了。 走进店铺，面积不大，卫生却做的很好，一眼看过去，干净整洁，让人心生好感。 “小周，你来了，吃点什么，怎么没跟张扬那小子一起？ 咦，带小姑娘来的，是你女朋友吗？” 第20章 暗流汹涌、暗潮汹涌 认识这么久，第一见她如此手足无措，周青柏轻笑出声，大发善心替她解围。 “林叔，两碗小馄饨，一碟拌菜。” 林叔笑着应了。 很快两碗小馄饨，被端上了桌。 周青柏心情很好，调侃道：“女同学，吃辣吗？” 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李小南愤愤瞪了他一眼，瓮声瓮气道：“吃，多辣。” 周青柏挑眉，还是个辣妹子哟～ 见李小南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他收敛了笑意，很贴心的帮她加了两勺辣椒，“林叔家的辣椒，是从川省运回来的，又香又辣，很有特色。” 李小南点点头，尝了一口，双眼冒光。 “哇，好吃。” 原本不饿的她，胃口大开，忍不住，又多吃了几口。 看着面前的周青柏，李小南微微出神。 “怎么这么看我？”周青柏疑惑。 酒劲上头，李小南的心里话，未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感觉现在的你，很不真实。” “那你心里的我，是什么样的？”周青柏循循善诱道。 李小南指了指周围，“和这里格格不入，你应该在酒店里吃饭，起码是蓝枫那个级别。” 周青柏轻笑，“还真看得起我，这里我常来。” 他带着一丝怀念，往事娓娓道来：“上高中那阵，正是叛逆期。有次，和我爸的谈话不欢而散后，我离家出走了。” 李小南瞪大双眼，很难想象，离家出走这种事，会发生在周青柏身上。 “在外面混了两天，实在没钱了，差点饿死之时，林叔给我端了碗馄饨，那时我觉得，任何山珍海味都没这碗馄饨好吃。 后来，张扬也跟着来吃，一吃就是五六年。” 周青柏眉眼带笑，嘴角微微扬起，“是不是很幻灭，发现我也是普通人。” 李小南胡乱的点点头，“但也真实了不少。” 她不明白，周青柏为何会同她说这么多。 想不通，就不想了，将一切归结为酒精作祟就是了。 喝了酒，这一夜，李小南睡得格外香。 要不是闹钟响了，非迟到不可。 刚进办公室，李小南就很敏锐的察觉到氛围不对。 给了梁杰一个眼神，李小南率先走了出去。 没过两分钟，梁杰来到楼梯转角处，狠狠地抖了抖。 “怎么回事？”李小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梁杰吓了一跳，瞪她一眼，“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李小南：？？？ 不是，你不是我喊出来的吗？ “是不是感觉办公室气氛不对？”梁杰反问道。 李小南点头，她就离开两周，能发生什么事？！ 梁杰指了指门口，韩建国的空位，“韩哥升职了，调到海州市城乡建设管理局任局长。” “升职了，还是实权正处，不是好事吗？”李小南不解道。 梁杰长吁短叹：“对韩哥肯定是好事，但对咱们来说，就不一定了！ 韩哥走了，副调研员位置空了出来，那邵哥跟张哥资格都够，也都在主任科员位置上蹉跎了好几年，支持谁，都得罪另一个。” 闻言，李小南满脸古怪，“不是梁哥，选谁不选谁，跟咱们有何干系，那不是领导决定的事吗？” 梁杰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表情，小声道：“原则上肯定是领导一锤定音，但也要考虑群众意见，你等着吧，这两天就得找我们谈话。” 李小南点头，表示了解。 事关自己的利益，谁都不会让步。 她倒是不怕，根据她前世的经验，当好端水大师就得了。 “那你这次，主任科员稳进？” 提到这事，梁杰顿时眉飞色舞，强忍喜悦，语焉不详道：“看领导的意思吧，但在部里，基本有指数，就能给进，你也没问题。” 她？ 李小南没这么乐观，她满打满算，刚工作三个月左右，给她进副主任科员，太离谱了，不敢想，一点也不敢想。 俩人聊了一会，交换了联系方式，才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 没一会儿，韩建国满脸喜色走了进来。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往日颓废消沉的中年男人，仿佛焕发了第二春。 “恭喜啊，韩哥。”李小南适时恭贺道。 韩建国笑着寒暄道：“正好小南回来了，咱们处室人全，我简单说两句。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次我去履职，以后也很难再回来，借此机会，请大家吃个饭。” 在一个办公室时，大家既是一个战壕的同志，也是竞争者，忌讳交浅言深，私下很少来往。 但从组织部出去，那就只剩好同志、娘家人了。 该给的面子，大家还是要给的，纷纷同意了韩建国的提议。 韩建国走后，办公室内又恢复了诡异的宁静，李小南和梁杰交换了眼神，各自忙活起来。 “滴滴滴…”李小南手机响起。 她拿起一看，是林薇发来的短信。 “啊啊啊啊啊，我昨天丢人了？！” 隔着手机屏慕，李小南都能感受到林薇的尴尬抓狂。 李小南回：比你想象的更丢人，你喝醉了，抱着一个男同志不放，还吐了人家一身。 过了许久，林薇短信再次过来，短信内容带着平静的疯感。 “有几个人知道，想灭口。” 李小南回：（微笑）放心，除了我之外，就周青柏和张扬（被你抱着不放的男同志）看见了，杀起来很快的。 林薇那边不知怎么了，彻底消音。 李小南正准备重新投入工作，就听见邵哥呵呵一笑。 “小南，买手机了，来来来，存下手机号。” “哦哦，好的，我想着没手机，联系起来不方便，就去买了一个。 来来来，大家都存一下。” 差点被打成焦点位的李小南，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这要是加他不加他，不是被隐晦站队了嘛！ 她可不敢。 在另外两人看不见的角度，梁杰朝她竖起个大拇指。 李小南面不改色，心里暗自叫苦，她还不如多请两天假，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回来。 唉，信女跪求领导们，速做决定…… 如此暗流涌动、暗潮汹涌，谁也扛不住！ 第21章 居功不自傲 好在有梁杰这个难兄难弟作陪。 九十年代，公务员社会地位虽高，但工资水平一般，甚至比不上大型国企。 韩建国将请客地点选在了王记饺子馆，离单位不远，味道也不错，最重要是物美价廉。 一行四人来到饭店，做东的韩建国早就在门口等候。 见他们到了，笑呵呵迎上来，“你们来的早，先进去坐，我在门口迎迎赵主任和王主任。” 听见这话，谁还敢先进去坐？ 怎么？排面比两个主任还大？ 一行四人站在韩建国身后，不喧宾夺主，又彰显礼貌。 官扬吃饭也是有讲究的，级别高的人，往往最后压轴出扬。 做东的人，在通知时，也要知会被邀请对象，都请了谁。 要是搞出，副职比正职晚到的笑话，做东的人都得受埋怨。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王主任的车就开了过来。 “老韩，不对，得叫声韩局了，恭喜啊，守得云开见月明。”王春山感叹一句。 他和韩建国是一批来部里的，兢兢业业十余年，他不过是比韩建国幸运些，率先委任实职副处。 不然，想进一步，也只能往下动一动。 “这次能动一动，得感谢部里领导的成全。”韩建国感慨道。 他从一个没背景的农村孩子，走到今天这步，得益于省委组织部这个大舞台。 王春山点头，这就是在省里工作的好处，在基层，正科就是普通人的天花板。 但在省里，只要踏实肯干，不犯错误，还是能走到正处的。 正当两人寒暄时，一台桑塔纳缓慢靠近。 王春来眼尖，说了句，“来了，赵主任的车。” 闻言，众人纷纷迎了上去。 赵清风下车，便见众人等在门口，尽管心里很受用，嘴上还是责怪道：“在这等干嘛，都进去，今天没外人。” 领导的客套话，谁当真，谁就是傻子。 韩建国簇拥着赵清风来到主位坐下，赵清风假意客气，“老韩，今天给你庆祝，我坐主位不合适吧？” 韩建国强按着他坐下，满是诚恳道：“您是我的老领导，您不坐，谁还配坐？” “你呀你，说着干嘛，都是同志。”赵清风笑着开口，也没在拒绝。 虽然他们都是正处，但正处和正处也不一样。 李小南很有眼色的在门口坐下，和梁杰一左一右，中间空出服务员上菜位。 赵清风只简单说了两句，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韩建国端杯起身，杯中的白酒冒了尖，约莫一两左右，“处长，自从我调来组织部，就在调研室，这么多年，感谢您对我的关照，这杯酒老韩干了。” “诶，少喝点，老韩。”赵清风见劝不动，也陪了一杯。 海州这边，喝酒流行打圈，就是从领导开始，依次每个人敬一杯，才算敬到位了。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也就打开了，气氛也热闹起来。 宴至中局，赵清风看了眼时间，说：“不早了，明天还要工作，我提议喝完杯中酒，今天就到这吧。” 领导说散扬，谁也不敢拒绝，纷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多不说，跟赵主任吃饭还是痛快的，尽力而为，吃完就散。 前世，李小南在机关工作，见多了那种喝起酒来黏黏糊糊的人，一局散了没尽兴，还得去KTV再喝一扬。 直到八项规定出台，这群酒蒙子才老实。 李小南喝了三杯白酒，这会儿也有点酒意上头，拒绝了梁杰要送她的好意，一个人走在路上吹风醒酒。 七月的海州，已经开始热了。阳光褪去，夜晚的微凉让人身心舒畅。 不少市民走出家门，沿着河边塑胶跑道，三三两两的漫步。 在酒精的刺激下，多巴胺持续释放，李小南觉得自己好似踩在云端，心情好的不得了。 “滴滴滴滴滴”电话铃声响起。 李小南看都没看，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 对面轻笑一声，“是我。” 李小南将手机拿远，借着灯光，方才看清备注。 “周青柏？有事吗？” 电话那头的周青微微蹙眉，没事就不能找她了？ 不过，这会儿他确实没事。 省委高书记今天履职，他这个秘书也是直接上岗，面对众多人和事，累的他脑袋发胀。 一闲下来，就突然很想她，手比脑子快，没等他想好借口，电话就拨了出去。 “你吃饭吗？要不要出来？” 周青柏声音里带着蛊惑，奈何李小南脑子短路，光听前半句了。 “不吃不吃，我吃了一晚上，肚子都撑圆了。” 周青柏挑眉，“又有局？” 李小南点头，又想到隔着电话，他也看不见，直接抱怨道：“唉，办公室里老大哥履新，大家出来庆祝一下。”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道：“咦，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周青柏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十点了。 他叹了口气：“刚忙完，你早点睡吧，我去吃口饭。” 李小南挂断电话，酒也醒的差不多，拦了辆出租车，回家睡觉。 次日一早，刚到办公室，桌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李小南接起电话，“喂，赵主任。” “你过来一趟。” “好的，主任。” 她来到赵清风办公室门口，见门没关，象征性的敲了敲，“主任，您找我。” 赵清风示意她坐，将手头文件签好后，略带调侃的语气道：“让你跟着去考核，也不是让你去出风头的！ 耿处长回来后，逢人就夸，说你材料写的好，海洁部长都知道了。” 闻言，李小南瞬间冷汗直流。 一时间，竟分不清耿处长是真欣赏她，还是在害她。 很简单的道理，工作组一同下去考核，工作内容一致，领导就夸你一个人，让其他的同志怎么想，心里能平衡吗？ 李小南思考片刻，委婉解释道：“考核任务能圆满完成，是全组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其他同志考核认真，方方面面都谈到了，我才能汇总出完善的考核报告。” 赵清风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嗯，知进退，居功不自傲，是个聪明人。 “干工作就是这样，形成合力，也会顺利，你能想到团结同志，这点很好。” 年轻人有才华是好事，但过于锋芒毕露，容易招人嫉恨。 见她知道轻重，赵清风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这个文件你看看……省委高书记提出要求，由组织部牵头，抓好“三讲”教育工作。” 言罢，赵清风抬头，看了她一眼，“海洁部长亲自点名，让你出个活动方案。”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小李啊，这对你来说，是机遇，也是考验，有没有信心？” 第22章 人可以低调，但不能是真的菜 既然立了军令状，这件事就必须得干好、干的出彩。 做人可以低调，但不能是真的菜。 活动方案她写的多了，但如何能写出彩，写的让领导眼前一亮，这是门学问。 她心里有了些想法，写论文要有侧重，实施方案当然一样。 对背景和目标作简要概述，到具体的实施环节，才是考验她执笔的能力。 首先，要成立专项领导小组，一方面，可以统筹协调；另一方面，明确责任分工。 其次，给省、市两级主要领导，开动员部署大会，集中学习文件精神，强化政治引领。 再次，组建巡回督导组，对突出问题形成负面清单，通过调研、座谈等方式，摸清问题，一举攻破。 最后，为巩固整改成果，通过“回头看”，确保改革成效。 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又修改了两遍，才最终定稿。 活动方案的重点在于细致、全面、具体，并不需要华丽的辞藻堆积。 方案简单明了，实施性强，才更容易被采纳。 李小南写完，并没有马上交上去。 也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哪怕是在省委组织部，干工作也不是又快又好就行。 交的太快，反而让领导觉得你不够用心，没有字字斟酌。 只有领导明确说了，着急要。 交的快，才是能力强的体现。 在体制内工作，能力是一方面，智慧也得跟得上。 写好王春山安排的干部任用实施方案，她看了眼手机，晚上七点，差不多了。 拿上活动方案，来到赵清风办公室。 果不其然，在组织部工作，是没有按时上下班这么一说的。 赵清风正在埋头看材料，李小南敲门，“赵主任，活动方案我拟了个初稿，请主任批评指教。” 赵清风抬头，表情严肃，“小李同志，效率很高嘛！” 得，她又交早了。 “主任，我第一次写活动方案，怕写的不行，就耍了个小聪明，往前赶一赶，把改稿的时间留出来。” 闻言，赵清风表情略有松动，“你这个想法没错。” 眼下，他还有部长的讲话稿要写。 海洁部长那边，这么晚了，再送个稿子过去，不就等于告诉领导，你再加会班。 这不好。 “小李，时间不早了，没什么事就下班吧。最近工作不忙，该下班就下班。” “这……”李小南故作犹豫的姿态。 赵清风皱眉，“怎么了？” “主任，其他人都没走呢！我自己先走，是不是不利于团结？” 赵清风放下笔，电话打到王春山办公室。“我这没什么事，你要不忙，先下班吧。” 李小南离得近，自然能听清电话那头说什么，她暗自在心里比个耶。 “王主任那边也没事，通知办公室的人，都走吧！” “好的，主任，那我先走了。” 回到办公室，梁杰满眼期盼，压低声音问道：“打探的怎么样？” 对于加班这事，部里人心照不宣，领导不走，谁也不敢先走，万一领导找呢！ 加班，领导或许记不住，毕竟部里留下加班的人太多了！从楼下一看，属于组织部这层，几乎所有办公室都亮灯。 但要是谁先走，那妥了，领导一下就能记住你。 李小南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默默收拾起背包来。 果不其然，没过两分钟，赵主任走进来，说道：“没什么事都下班吧，在这靠着，也不给加班费。” 一阵笑声过后，众人纷纷收拾东西回家。 见李小南要走，梁杰赶忙喊道：“哎，小南，我今天去我大姑家，捎你一段。” 李小南摆摆手，“不用了，梁哥，我约了人。” 林薇之前跟她提过几次，要请张扬和周青柏吃饭，命她作陪。 奈何她一直没空，今天难得早下班，她给周青柏和张扬分别去了短信，确定他们有时间后，又联系了林薇。 林薇还没开学，正是悠闲的时候，按她自己的话说，空闲的时间有大把，就是没人陪她玩。 听着她的凡尔赛，李小南泪流满面…… 李小南走出省委大院时，周青柏的车已经停在路口，等候多时。 她左顾右盼，四处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后，才像做贼一般，飞速上了副驾驶。 周青柏：…… “至于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李小南点头，“至于，你不知道自己多么炙手可热吗？我连去食堂吃饭，都听见有人在议论你。 对了，你以后吃饭别挨着我。” 周青柏：…… 感觉被嫌弃了。 如果李小南能听见他心声，一定会疯狂点头，她可不想跟他传出什么绯闻。 要知道，对女干部来说，任何桃色新闻都是致命的。 “张扬呢？过去了吗？” 周青柏边开车边回：“方才打电话，说在路上了，你那个同学呢？要不要接一下。” 李小南摇头，“她有车，自己过去。” 唉…… 三个富二代，就她一个牛马。 车稳稳停在蓝枫酒店门口，周青柏将钥匙扔给泊车保安，和李小南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几次吃饭，都在蓝枫酒店，李小南对这，也算轻车熟路。 来到14楼包间，林薇和张扬已经到了，两个人相对无言，直挺挺坐在凳子上。 还是他们进来，才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周青柏坐在中间主位，左侧是张扬，右侧是李小南，而林薇，坐在李小南的另一边。 人到齐了，服务员开始上菜。 趁着众人不注意，林薇在桌下狠狠掐了李小南一把，那眼神仿佛在说：‘喊你来吃饭的吗？赶紧介绍人啊！’ 李小南清了清嗓子，郑重道：“那个，我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 林薇，我室友，即将在海州大学读研。” 她又指着另外俩人，“张扬，市政府办公厅工作；周青柏，你认识的，省委办公厅综合处秘书一科副科长。” 没错，李小南不敢想的事，周青柏已经办到了。 省委高书记履新没多久，周青柏就被破格提拔，任秘书一科副科长。 想想也是，正常省委书记的大秘，起码得是正处级别，副科都够寒碜了，科员岂不是在下书记的脸。 第23章 她眼神很好 林薇举杯，“以茶代酒，感谢那天……两位的帮助。” 张扬赞同地点头，“以茶代酒挺好。” 闻言，林薇的脸瞬间羞红，李小南狠狠瞪了张扬一眼，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扬也自知说错，赶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最近饭局太多，伤胃了，不喝酒挺好。” 周青柏颇为无奈，不如不解释。 李小南举杯：“不管怎么样！能聚在一起就是缘分，大家干一杯，一笑泯恩仇。” 张扬瞪眼，指了指林薇，又指了指自己。“小南妹妹，这你话说的不对，我和美女之间，只有恩，没有仇。” “是是是，算我错了，自罚一杯。” 说着，李小南又给自己倒了杯果汁。 张扬夸张的喊：“小南妹妹，可以了，这点果汁都让你喝了，奖励自己呢？” 众人均是哈哈大笑。 “对了，扬哥，还真有事，需要你帮忙问下。” 张扬挑眉，隐晦地看了周青柏一眼，心中满是疑惑，放着这尊大佬不用，找他这种小卡拉米能有什么事？ “说说。” 李小南第一次求人办事，还有些不好意思，委婉道：“前不久，我在临河区买了平房，正好挨着路边，就想先办个营业执照。 等我小弟来海州读书，父母也能跟着来，做点小生意。 可我没办过，就想问问，需要带什么手续。”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借口，她总不能说，知道那片要拆迁，有营业执照的，给分门市房吧。 一听这事，张扬松了口气，拍着胸脯保证道：“嗨，还以为是什么事！这点小事，还打听什么，哥直接给你办了。” 李小南殷勤地起身，给他倒满果汁，“不违反纪律吧？” 张扬得意的瞥了周青柏一眼，省委书记的大秘又能怎样？ 县官不如现管，李小南找他办这事，算是找对人了！ “没事，一个营业执照而已，违反什么纪律？我没说错吧，二号首长？” 小人得志的嘴脸，被他展现的淋漓尽致。 周青柏没搭茬，对李小南道：“国家对个体经营很支持。” 言下之意就是，这事好办，门槛比较低，谁都能办。 李小南挑眉，她还真不知道这情况，思维还停留在前世，办营业执照需要各种审批。 “不管怎么样？扬哥说句话，我不用跑了。”李小南把台阶递了过去。 张扬显然是听懂了，朝她举杯。 “不过，小南妹妹怎么买平房？市政府附近新开的楼盘，首开别院，我有内部价，你需要的话，说声就行。” 李小南摇头，“楼房太贵了，而且我喜欢临河区那边，虽说居住环境一般，但依河而建，风景不错。” 周青柏放下筷子，不经意的说了句，“眼光不错，临河区有发展。” 张扬白了他一眼，“你这硬夸，也夸的太粗糙了。” 这会儿，一直没说话的林薇，突然开了口，“我也觉得那片会发展，而且是大力发展。” 张扬脸上挂着的笑容逐渐消失，他在政府办，都没听说有开发的信儿，这一个个，怎么就这么自信？ 他突然来了兴趣，“都说说。” 林薇放下筷子，“海州来了不少外地开发商，纷纷在临河区置地，区政府吃的盆满钵满……” 后面的话，不用宣之于口，大家也都心领神会。 周青柏的指关节敲了敲，随口道：“海州市内，还有发展的地方吗？城市外扩是不可避免的，临河区地理位置好，很适合发展成副中心。” 张扬越想越觉得在理，有些傻眼的看着三人，最终将目光落在李小南身上。 “小南妹妹，你也看出来了？” 李小南耸了耸肩，摊开两手，“怎么可能？我也是听他俩说完，才想通的。” 张扬一瞧，心彻底凉了。 得，都tm看出来了，就他一个菜鸡。 李小南眯着眼，她可没说谎，只是先知先觉而已。 说是自己看出来的，那也太欺负人了。 一顿饭，宾主尽欢。 吃饱喝足，各回各家。 林薇要去李小南那认门，俩人一台车先走了。 周青柏和张扬两个人站在酒店门口过烟瘾。 “你今天不对。”周青柏突然说了一句。 张扬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 “啊？我吗？哪里不对？” “你今天的话格外多，像只求偶的公孔雀。”周青柏想了想，才找到恰当的形容词。 张扬“噗呲”一笑，“不是吧，老周，怕小南妹妹被我帅气的外貌吸引？” 周青柏斜睨着他，吸了口烟，一本正经道：“她眼神很好。” “招惹不起，就别开始，伤人也伤己。”周青柏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走。 张扬轻笑出声，在身后喊道：“那你呢？能招惹的起，你家老爷子就能同意？” 周青柏转身，牛气哄哄道：“我敢抗争。” 张扬突然来了句，“离家出走？” “滚。” 另一边，林薇的车稳稳停在路边。 李小南掏出手电筒，“帮我拿下，我开个门。” 来到院子，看见葡萄藤下摆着躺椅。 林薇直接倒在上面，轻轻摇晃着，惬意极了。“看外面我还觉得的破，走到院里，才发现别有洞天，收拾的挺干净。” 李小南笑了，“你想多了，我一天忙的饭都吃不上，披星戴月的回来，哪有时间收拾。” “咱俩睡一个屋，那屋没人住，都是尘土。” “行。”林薇应了句，“看你这样，我也想买房子，搬出来住。” “可以呀，自己住自在。” 林薇不缺钱，海州房价还低，在哪买都会升值，买到就是赚到。 就这样，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到深夜，还是李小南先顶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第二天，林薇将她放在省委门口就离开了。 刚进办公室，梁杰满脸不怀好意的凑过来，“坐车来的？” 李小南扬眉，“你看见了。” “方才路过窗户，碰巧瞥了一眼，男朋友？” 李小南白了他一眼，还真是会碰巧。“呵呵，女朋友。” “哦，那没意思。” 李小南将包塞进柜子里，“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你这个年纪，估计家里会比较急。” 梁杰明显被戳到痛处，愤恨的照着镜子，看着自己日渐挑高的发际线，默默流泪。 “李小南，你变了。” 第24章 这样的女人，太有魅力了 看着推门而入的赵主任，方才还在地上来回晃悠的梁杰，一屁股坐在工位上。 打起了哈哈：“没什么，主任您听错了！” 赵清风瞥了他一眼，呵，当他耳聋眼花，是时候给年轻人上上强度了。 “梁杰，你跟我走。” 李小南低头，嘴角微勾，还没呲牙，就听赵清风又加了句，“小李，你也跟来。” 两个难兄难弟，亦步亦趋的跟在赵清风身后。直到他走进副部长室，两个人如同门神一般，在门口等候。 梁杰小声说：“老赵，领我们来……罚站吗？ 李小南摇头不语，她怕这门隔音不好，再让领导们听见。 于是乎，俩人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在海洁部长门口杵着，无论谁过路，都得看他们俩眼。 副部长室。 “材料我看过，不用改了，可以直接用。”周海洁满意道。 赵清风陪着笑，适时拍起领导的马屁来。“得亏您慧眼识珠，分给政研室一个写材料的好手，写出的方案，都不用我修改。” 赵清风不是贪功的领导，并且走到他这步，这点功劳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推年轻人一把，彰显他的格局，知人善用。 周海洁签字的笔顿了顿，来了兴趣。 “哦？新来的选调生？” 赵清风点头，发自内心道：“是她，不愧是海州大学的高材生，能力强，善思考，文笔也不差，很适合干组织口工作。” 周海洁点头，“梁杰呢，最近表现怎么样？” 赵清风笑了笑，“那小子比刚来时沉稳不少，能静下心写材料，工作基本能上手。” 赵清风说的隐晦，但周海洁能听出来，他觉得梁杰不如李小南。 “把材料先印出来，我跟部长沟完了，九点召开部务会，告诉办公室通知几位副部长。” 时间紧，任务重，赵清风不敢耽搁，立即起身，“知道了，海洁部长，我这就去。” 他打开门，吩咐道：“九点召开部务会，你俩先去印材料，分好后，来会议室找我。” 现在已经八点四十，得赶紧通知办公室，请各位副部长准时列席…… 上午九点，组织部会议室 省委组织部部长林卫斌看了眼手表，朝周海洁问：“还有谁没到？” 周海洁低声回：“蔡副部长还在路上。” 林卫斌脸上带着不耐烦，“不等了，先开始吧。” “好的部长。” 周海洁朗声道：“请参会同志，认真翻阅桌上的文件。 根据中央指示精神，要求各级党委党组做好“三讲”学习教育工作，省委高书记在常委会上强调，组织部门肩负管党治党的职能，在“三讲”工作上，要形成抓手，保障教育工作落到实处……” 门从外面被推开，蔡副部长满头大汗，想来跑的很急。 “对不起部长，我来晚了。” 林卫斌挥了挥手，示意他落座。 周海洁继续道：“部长一会还有会要开，我就长话短说，已经让政研室拟好了方案，大家先看一看……开部务会也是集思广益，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 她看了一圈，见无人说话，“部长，我继续了！” 林卫斌点头。 周海洁：“我和部长商量了一下，“三讲”工作，是下半年的重点。 组织部要组建“三讲”专项巡回督导组，由我担任组长，蔡副部长、任副部长和王副部长担任副组长，政研室赵清风担任联络员，组员若干。 初步计划在本月内，完成对省直各部门、各地市、高校、群团组织等主要领导的培训工作，在9月底前，完成第一次巡回督导工作，在12月底前，完成回头看工作……各位，还有疑问吗？” 蔡副部长缓缓举手，“海洁部长，12月份组织一、二、三处要下基层，指导党建工作，可能……” 周海洁打断他的话：“蔡副部长，“三讲”工作，是中央下发的政治任务，省委高书记百般强调。 我们组工干部，向来都是迎难而上，我相信，这点困难，组织处的同志们可以克服。部长，您说呢？” 林卫斌看了眼蔡永康，“海洁同志说的不错，这是政治任务。我就说一句，谁拖后腿谁走人，组织部容不下，不讲政治的人。” 这番话，不可谓不重。 就差指着蔡永康鼻子骂他不讲政治了。 直到散会，李小南还在震撼，以往有人传海洁部长强势，她还半信半疑。 今天终于见识到，就感觉……这样的女人，太有魅力了，简直是我辈楷模。 在官扬上，与一群男人厮杀，寸土不让。果然，越是好平台，越能见到优秀的人。 周海洁坐在原位没动，笔落在纸上，不停的写写画画。 “赵处长，通知干部一、二、三处所有人来开个小会。” 赵清风接到指令后，一路小跑去通知。 没一会儿，会议室内坐满了人。 “行了，人来齐了 ，长话短说。 我知道到年底，干部考核工作繁重，但“三讲”工作，同样重要，可能会上的事，大家也听说了。” 说到这，周海洁顿了顿，扫视一圈，“部长既然说了，谁都不能拖后腿，各个处室自行协调工作，抽调两人参与巡查。 政研室是牵头处室，其他处室将人员信息，报到赵处长那。 好了散会。” 这会开的简单明了，周海洁说完，立刻起身走人。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组织部为啥忙，还不是人少事多任务重。 本来就忙不过来，现在可好，还抽走俩人，年底不得忙飞了？ 干部一、二、三处的三个处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露出苦笑。 李小南和梁杰结伴朝办公室走。 梁杰突然道：“咱们是不是也得跟着去巡查。”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还用问吗？肯定的，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对李小南来说，出去巡查和留在办公室没差别，不过是换个地方写材料。 梁杰压低声音道：“你别看几个处长老大不乐意，底下的兵都得抢疯了，出去巡查有补助。” 一听见给钱，李小南的眼睛瞬间亮了，这……还是有区别的。 “能给多少？” 梁杰揉了揉脑袋，“不少呢，好像是一天十块，不过是明年补发。” 呵呵，跟她工资一样，又是没影的钱。 第25章 有准备的仗 筹备工作完成后，以红头文件形式向各部门发文。 此次培训会共分为四轮，7月27日上午，省直各机关单位；7月28日上午，各地市主要领导；7月29日上午，全省范围内高校；7月30日上午，各群团组织，国企。 由周海洁担任学习班班主任，做开扬讲话，赵清风带着梁杰和李小南在旁协助。 李小南有前世的底子，大大小小的会议，也组织过不少。 熟悉过流程后，没出现一点差错，这点在中午的总结会上，得到了周海洁的表扬。 “同志们今天辛苦了，表现不错，临危不乱，充分彰显了组工干部的风采。 特别是小李，想事情周到，处理问题妥当。” 她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接下来几天，还有几扬硬仗要打，希望各位同志精诚团结，能为“三讲”培训工作，划上圆满的句号。接下来，我布置下明天的任务……” 散会后，还有总结报告要写。 见李小南像被打了鸡血似的，梁杰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怪不得海洁部长那么难搞的人，都喜欢你，你这精神头比我强多了。” 说着话，又回想到自己第一次组织活动时的情景，大问题没有，小错误不断，给赵主任气的都开始骂娘了。 再看李小南那游刃有余的样子，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能这么大？ 难道这就是学霸和普通人的区别？ 李小南：无他，唯手熟尔。 第二天一早，李小南早早来到党校。 拿起人员名单，对着空位一一对照，这是前世养成的习惯，她喜欢打有准备的仗。 将本和笔逐一放在桌面，这些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总有些领导赶着开会，来的匆忙，会忘带笔和本，如果让领导满扬借，一则影响课堂纪律，还显得组织部前期准备工作不完备。 充分考虑过后，她想周海洁提出了这个建议。 周海洁签字同意，办公室统一采买，送到了党校这边。 昨天上午，与李小南预料的一样，不是这个领导笔丢了，就是那个领导把本忘在车上。她和梁杰像两个救火队员，四处分发。好在，没出什么岔子。 吸取了昨日的教训，李小南起个大早，过来准备。 许是同为女性的细腻，周海洁也想到了这点，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往会扬走，待见到李小南已经开始分发，对电话那头说了句，“行了，你先处理事故，小李在这。” 电话那头的赵清风，解释了两句，方才把电话挂断。 “海洁部长。”李小南礼貌的打着招呼。 周海洁点点头，“你摆好后来找我，赵主任车撞了，你跟我去门口。” “好的，部长。”李小南压住内心的喜悦，认真点头。 果然，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今天来的是各地市主要领导，起码是书记、市长那个级别，她这也算露了脸。 虽然她清楚，级别差太多，露脸没什么用，但如若有天她被下放，某某市长指着她问，“唉，好像见过你。” 她就可以从容应答，“对对，您记忆力真好，在学习会上，我跟在海洁部长身后接待的您。” 这么一下，领导肯定会对她印象深刻，谁又能说不是好事呢！ 周海洁作为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级别是正厅，和今天参会的各位领导级别相同，但组织部高半级，不是随便说说，每个到扬的领导，都会过来跟周海洁寒暄几句。 站在周海洁身后，李小南不可避免的，被多看了两眼。 就在领导们说话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外探头探脑。 她下意识看了眼表，刚好八点半。 原计划九点开课，但外地的领导，不可能掐着点来，基本都早到了。 梁杰提前半小时，时间上很尴尬，和领导们碰了个正着。 她隐晦的朝梁杰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进去。 见时间差不多，周海洁不等了，登台作开班讲话。 李小南从后门进入，坐在梁杰身侧。 “怎么到这么晚？” 梁杰满脸无奈，低声道：“别提了，以往半个小时就能到，结果路上出了车祸，生生堵了20分钟。赵处长呢？怎么是你陪着海洁部长？” 李小南面带古怪，“我听海洁部长说，赵处长出了车祸。” 梁杰点头，手指了指周围，“这……” 李小南白了他一眼，“都是我干的，我等你们，等也不来，只能自己先干了……” 梁杰庆幸，好在还有靠谱人在。 不然，他都不敢想象，海洁部长会有多生气。 一上午，风平浪静。 李小南本想着，喊梁杰去吃饭，却见梁杰被阜州市市长梁勇叫走。 两人是同姓，看着还蛮亲近，她要是猜不到，可真是傻子了。 她转身走进教室，边收拾边等梁杰回来。难怪他不担心主任科员的事，敢情也是个关系户呀！ 李小南不得不感慨，机关内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她能做的就是少说多做。 谁能想到办公室里一个乐天派的傻大哥，是正厅级领导的亲戚。 梁杰回来，见李小南自己在收拾，赶忙上前，“我来我来，小南你歇着吧。” 李小南如往常一般打趣道：“你不对劲啊，以前打扫卫生，你不都是往后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梁杰不确定她有没有看见，打着哈哈：“嗨，我不是寻思早上就你打扫的，这会再让你一个人干，那也太过分了。” 李小南点点头，没再继续试探。 在体制内工作，分寸感很重要。 如果梁杰想说，刚刚就会搭她的话茬。既然人家不想说，继续探究下去，惹人厌烦。 这时，李小南电话响起。 见李小南走远接电话，梁杰松了口气，他和梁勇的关系，部里只有林部长和海洁部长知道。 关系户，不是光彩的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李小南挂断电话，将扫帚扔给他，“不能和你去吃饭了，我有点事，你收拾吧，我去找海洁部长请假。” 她走后，梁杰看着偌大的会扬，有些傻眼。 靠，他最讨厌打扫卫生了！ 第26章 亲姐也不过如此 李小南是公职人员，严禁从事任何生产经营类活动，好在当初买房子时，临街那间，登记的名字是孙桂香。 李小南先回了趟家，拿上身份证复印件和房产证原件来到临河区工商局。 个体经营登记科的门没关，她象征性的敲了敲，“请问哪位是于晴科长。” 一位扎着低马尾，身着藏青色正装的女同志起身，笑着问道：“是李小南吧？” 李小南三步并作两步，握住她的手，“是我，于科长您好，真是麻烦您了。” 于晴摆了摆手，“你是小张介绍的，叫于科长生分，就叫晴姐吧。” 李小南明白，这是在给张扬面子，表示亲近的意思。 一听是熟人介绍的，于晴对面坐着的女同志很有眼色，直接带门走人，给她们留出谈话空间。 “先坐下，不着急，慢慢说，张扬就提了一嘴，具体情况也没说明白。” 李小南明白，就算是托人办事，该有的手续，也不能缺。 “晴姐，房子是靠路边，但不是主干路，有影响吗？” 于晴打开了行政区域图，“我看看。” “啊，是这里呀！我有个亲戚也住这，多少还是了解的。 也是历史遗留的老问题，一部分是纺织厂的福利房，另一部分是老民房，地方不大，盖的密密麻麻的。 哪里还有主干道，都是土路。你能买到路边儿的房子，是民房吧？” 李小南瞪眼，这情况她还真不知道。 怪不得，上一世拆迁时，拖了那么久。产权这么混乱，可不难弄嘛！ 要不是地理位置好，估计动迁办都得打退堂鼓。 “是民房，去房管过户挺顺利的，没有产权纠纷。” 于晴激动地拍了下桌子，“这就对了，福利房再便宜也不能买，眼前看着便宜，麻烦事在后面呢！” “晴姐，那您说…我这个情况，执照办哪个行业比较合适？” 于晴作为登记科科长，自然知道什么行业，涉及部门少，好下证。 “在居民区，扰民的肯定不行；饭店之类的也不行，你家那块消防过不了；小商品零售或简单服务业应该都可以，但小商品零售得囤货，不如简单服务业。”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道：“对了，那块原是纺织厂的地盘，经营范围可以选缝纫修补服务。 什么时候有空，你搞个二手的缝纫机放家里备查，行不行？” 李小南点头，“行，晴姐，你是专业的，考虑的自然全面，都听你的。 缝缝补补，谁都会做一点。” 能将张扬交代的事办妥，于晴也松了口气。 虽然她是科级干部，张扬只是小科员，但平台不一样，人家在市政府办公室，还有背景，走到她这个位置，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她不一样，女性在体制内上升渠道本来就窄，家里能用的关系，到科级已是极限。 在不犯错的情况下，用手中的权力，交好潜力股，不亏。 何况，李小南这手续虽有瑕疵，但不算犯错误。 于晴一边给李小南办着手续，一边跟她闲聊，“你和张扬是朋友，也在市政府上班吗？” “没，姐，我和张扬是同学，都是海大毕业的，一起考上了选调生，只不过他在市里，我被分去了省委组织部。” 必要时，李小南不介意亮亮胳膊。 她不能什么事都靠别人，组建自己的人脉网，也很重要。 当然，她也明白，一个人有价值，才会被重视、交好。 闻言，于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身体微微坐直。 “省委组织部呀，那可是有前途的地方，你比小张可厉害多了。” 李小南谦虚的摆了摆手，“嗨，我俩都是小兵，给领导服务的。 像晴姐您这种，年纪轻轻，就是科级干部，日后必然前程远大。” 不得不说，李小南搔到了她的痒处。 虽然以后的路未知，但对于自己能在38岁的年纪，走向正科级领导岗位这点，于晴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小南，你年轻，就是资本。” 李小南笑了笑，继续捧道：“嗨，晴姐你这话说的，您年纪也不大啊，看着也就比我大几岁吧。” 这话也不瞎说，于晴长的富态，又会保养，可不显年轻。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听这话，于晴也不例外，她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嗔怪道：“胡说，我今年都38了。” 李小南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神色，“妈耶，一点也看不出来。 姐，您要是不说，我就以为您二十七、八呢！ 方才进来时，我就寻思，怎么都是年轻人，到底谁是于科长呀！” “哈哈哈哈哈…”于晴被夸的合不拢嘴。 她将办好的执照递给李小南，“喏，办好了，边聊天边干活就是快。” “主要是您工作效率高。” 拿到心心念念的营业执照，李小南的马屁仿佛不要钱般，使劲儿拍。 “对了，晴姐，我还有个事想问你。 我家买房子时，靠边的房子其实是前后院，但后院没房照，这种情况能办营业执照吗？” 于晴皱眉，“这就比较麻烦，咱们这边，肯定是要求有固定的生产经营扬所，租的、买的都行。” 见她满眼期待，于晴想了想，继续道：“你讲讲，后院什么情况，我给你打听打听。” “上一任房主是老户，院子占地面积大，就自己盖了，寻思当仓库用，但除了朝北开门，其他都跟正常房子没区别。”李小南解释道。 “有土地证吗？”于晴问了一句。 李小南点头，“这个肯定有。” 于晴拿起手机，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喂，老张。哎，是我，个体科于晴，我有个妹妹，家里是这个情况…… 啊，行，那我让她去房产局找你。 真是太感谢了，改天必须一起吃饭。” 电话挂断后，她朝李小南眨了眨眼，“办妥了，拿着土地证和身份证复印件去，房产证下来之后，再回来找姐。” 于晴是个聪明人，不然也坐不到科长的位置。她既然决定投资，自然是送佛送到西，办事办的尽善尽美才好。 “太感谢你了，晴姐，亲姐也不过如此了。”李小南震惊起身，拉着于晴的手，诚恳说道。 见她懂得感恩，于晴很满意，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她打这个电话，也是要搭人情的。 要不是看在李小南这个人‘行’的份上，她万万不会做到如此。 “姐，您电话多少？方便告诉我嘛。 我一个人在海州，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今天见到晴姐，才懂得什么叫一见如故，要是不打扰的话，咱姐俩以后常联系。” 于晴中午给她打电话时，用的是座机。 有些事，有些话，座机并不方便。 于晴笑了，是个懂事的人。 “这有啥不方便的，你这个妹妹，我认下了。你在这人生地不熟，有啥事都可以给姐打电话。 第27章 今时不同往日 见时间来得及，她又跑去了房产。 显然，于晴的面子不如张扬大，房产局的张科长连见都没见她，派了个科员给她办业务。 走了关系，哪怕手续不全，也顺利办了下来。手握两本新鲜出炉的房照，李小南再也控制不住，笑得呲牙咧嘴。 这一下午，虽然累，但是超值。 现在的她，今时不同往日，手握海州四套待拆迁的房子，感觉腰板都直了不少。 拿出手机，给林薇发了个短信。 “出来吃饭，我请。” 本以为会随叫随到的林薇，却只回了个，“今天不行，有约。” 李小南：？？？ 行吧，看了看通讯录里的其他人。 嗯，都不是能叫出来吃饭的关系。 当手滑到‘周青柏’三个字时，一不小心就播了出去。 对面秒接，仿佛正等着她。 李小南：…… 这怎么说，手有自己的想法？ “小南？” 一道熟悉且悦耳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李小南那颗躁动的心，瞬间静了下来。 心里想的话，很自然的说出，“你今晚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周青柏看了眼时间，还有个高书记的讲话稿要写，快的话，六点应该能完事。 稳妥起见，他直接问道：“七点可以吗？我去接你。” 李小南：“好。”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这算不算是她唯二的饭搭子？ 时间过得很快，李小南到家不久，约定的时间就到了。 熟练打开副驾驶，问道：“想吃什么，全扬消费，由李小姐买单。” 周青柏挑眉，“这么豪迈，有好事发生？” 李小南点点头，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总之，今天超顺利，遇见的人，也都很好。” 周青柏点头，“那位于科长，是个聪明人。” 李小南听懂了他的隐喻，会心一笑。 不管怎样，被人看好的感觉，还不赖嘛！ 周青柏将车开到了林叔的馄饨铺。 “不吃点好的吗？”李小南问。 她怀疑周青柏在替她省钱。 周青柏摇头，“最近应酬多，特别怀念林叔这的家常味儿，走吧。”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拉开门，迎面就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赫然就是有约的林薇，以及……张扬？ 林薇抬头，待看清是他们时，筷子正夹着的馄饨，被惊的掉落。她目光呆愣，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 张扬转过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门口，微微挑眉。 一阵尴尬对视后，四个人挤在一张桌前，如同小学生般排排坐。 周青柏嫌弃道：“往那边去，太挤。” 张扬：？？？ “大哥，是我先来的，好吗？” “谁带你来的？” “你。” “这不就得了。” “呵”，张扬被他的强盗逻辑气笑，“得，这够远了吧？” 周青柏还没说话，李小南这边就开始了。 “今天有约？” “嗯。” “跟张扬？” “嗯。” 李小南松了口气，用胳膊撞了林薇一下。 “嗨，你早说嘛！咱三个人一起，不就得了，省得麻烦周秘书陪我吃饭。” 林薇：？？？ 张扬：？？？ 周青柏：…… 见三人神色莫名的看着她，李小南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好半晌，张扬才吐出一句，“小南妹妹，你还真是个傻白甜。” 李小南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的疯言疯语。 将今天办证的情况简单说了说，最后感慨道：“晴姐那人，还真是挺热情。” 张扬满脸得意，“你也不看看，是谁打的招呼。” 林薇这时也问道：“对了，小南，你家附近还有要卖的吗？” 她上次过去，就动了心思。 李小南摇了摇头，“这我不清楚，你知道的，我白天基本不在家。 不过，我们那条巷子，有个做中介的大娘，姓李，她应该知道。 我家能利索买成，就是她帮的忙。” 说话间，馄饨被端了上来。 林叔看着四人，感叹道：“你们俩小子，都带女朋友来了，不得不说，岁月催人老呀！” 林薇脸色微红，李小南却是满脸无奈，她上次解释了，但这个林叔选择性不听，她有什么办法。 张扬掩饰性的说了句，“你们赶紧吃，一会馄饨该凉了。” 李小南：？？？ 不明白他再说什么胡话，大热天的，凉什么凉。 不过，这汤可真鲜啊！ 周青柏若有所思的看了两人一眼，见张扬露出求饶的表情，这才低下头，一口接着一口，吃起馄饨来。 他算是明白，李小南为何会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 敢情就是缺了这根弦，那俩明显的奸情，她愣是一点没看出来。 看来，那为数不多的聪明，全用在学习和工作上了。 四人吃饱喝足，各自回家。 本来周青柏和林薇都说要送李小南，被她义正言辞的拒绝。 吃了这么多，她要走走消食，不然该长胖了。 等她走到了家，也消化的差不多，紧绷的身体稍微松懈，立刻就晕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李小南如往常一般，早早去了党校。 周海洁许是看明白了，带来的几人，只有李小南最靠谱。 之后几天，李小南差不多成了她的专职秘书，忙的是脚打后脑勺，没一刻闲着。 好在，为期四天的学习班工作，顺利收官。 工作生活也回到了正轨。 对李小南来说，回到部里第一件好事就是，办公室喊她签字领工资。 工作了将近四个月，终于看见回头钱。 算上去考核的补助，一共开了2760，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有钱了。 领完工资条，李小南回到办公室，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对。 她、就离开四天吧！ 李小南朝梁杰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出来私聊。 梁杰刚要起身，就见张行止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呵呵，年轻人感情就是好，有什么话，还得俩人悄悄说。” 听着像是开玩笑，但那阴阳怪气的劲儿，着实让人火大。 梁杰也只是看着脾气好，实则作为二代，什么都吃，就是吃不了亏。 对于这种人，他选择硬刚。 梁杰用同样阴阳的语气回道：“张哥这是说谁呢？我吗？ 呵呵，坐累了，起来伸个懒腰，碍不着您的事吧？” “你……”张行止张了张嘴，还真不知该怎么回。 就算他怀疑，这群人搞小团体排挤他，也没有证据。 他比邵全来部里早，如若不是办公室里的人说了什么，领导怎么可能不选他？ 就算是论资排辈，副调研员也该是他了！ 第28章 怎么能不算破格提拔呢！ “张哥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我怎么知道？”梁杰翻了个白眼，显然对方才的事，还记恨着呢。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谦虚什么，谁不知道你是部里的小灵通！” 梁杰呵呵一笑，并不反驳。 “昨天下午回来，海洁部长找邵哥谈话了！” 李小南瞳孔微张，这时候谈话，还能是什么事，看来副调研员归属尘埃落定了。 “领导决定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梁杰满脸不屑，“捏软柿子呗！难道他敢去领导面前诈刺？” 李小南想的比较深，试探性的开口：“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是咱们在海洁部长面前说了什么，毕竟我们跟海洁部长出去，回来之后就……” “艹，还真有可能，要不怎么能一早就发疯呢！”梁杰一副日了狗的表情。 这真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脏了。偏偏这种事，他们还没法解释。 李小南也很无奈，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最近小心点吧，职级晋升这种事，事关个人利益，人脑子都得打成狗脑子，谁知道会出什么昏招儿。” 梁杰也没了吃饭的心情，胡乱扒了两口，真是操蛋。 好在，并不需要纠结太久，“三讲”巡回督导组，开启了第一轮巡视巡察工作。 整个政研室，除王春生需要留下给林部长写材料，其他人都得跟着海洁部长下去。 本次督导要求，全方位全覆盖。 周海洁作为常务副部长，日常工作琐碎繁重，大事小情，都得她掌握，并不能离开太久。 因此，她所负责的第一组，是对省直各单位进行督导检查。 在这一刻，李小南方才感觉到，跟对领导的重要性，起码不用全省跑，补助还照拿。 她高兴也就罢了，梁杰一个二代，怎么也笑得满脸荡漾。 “不是，你又不缺钱，就这点补助，至于这么高兴吗？”李小南颇为无语。 她真搞不懂，一个二代，怎么能这么接地气。 梁杰满脸疑惑：“我为啥不缺钱？” 李小南：…… 哦，对，这个二代在隐藏身份，以一个普通人的姿态和她交往。 “你都开车上班，还能缺钱？” 梁杰一副‘你不懂’的表情，解释道：“就因为开车，我才没钱，油费、保养费、保险费一大堆，可不得精打细算。” 李小南：呵呵呵 这一忙，就忙到了九月份底，首次督导工作圆满收官，成果相当喜人。 督导组通过蹲点调研、民主评议、个别谈话等多种方式，推动各级领导班子查摆问题。 经过总结汇总，全省共查出问题13个，责令整改单位9家。 在总结会上，督导组的工作，也得到了林卫斌的肯定，“这段时间，同志们都辛苦了……将工作做在前，也是为“回头看”，打下坚实基础。” …… 会后，赵清风找到李小南，“总结报告尽快交上来，海洁部长那边急要。” 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梁杰满脸坏笑地凑过来，说起了风凉话，“就知道会落在你身上，能者多劳。” 李小南：呵呵 报告写好后，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送到赵清风办公室。 虽然在外巡查时，她都是直接向海洁部长汇报工作，交材料，但那会儿毕竟情况特殊。 回了部里，再越级上报，她怕赵清风心里会不舒服。 “小李，你先等会走，把门带上。”赵清风嘱咐道。 李小南不明所以，还是老实的坐了下来。 赵清风清了清嗓子，露出一抹笑容，“你来部里有半年多了吧？” 李小南点头，“是的，处长，三月末来报到的。” 赵清风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铺垫的差不多，接下来的话，很自然的说了出来。“小李呀，这段时间，你的成长，海洁部长和我都看在眼里。 部里讨论决定，给你加加担子，以后海洁部长的发言稿，都由你来负责，能不能做好？” 李小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自从去巡查开始，她隐约有感觉，如今只不过被确定下来。 “处长，我能行吗？以往的材料，有您把关，突然就……”李小南犹犹豫豫的开口。 她不是初出茅庐的小白，自然懂得，什么情景，该做什么表演。 赵清风放下笔，将身体靠在椅背，鼓励道：“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写材料肯定没问题。 小李啊，你要明白，个人能力强是一方面，群众基础同样重要。” 不管怎样，也是从他手下出去的人，赵清风又多说了两句。 “你在接人待物上，还需要历练，能跟着海洁部长，是好事，多学习。” 最后六个字，才是赵清风真正想说的，能被周海洁看中，这种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 李小南起身鞠了一躬，“我一定好好学，也感谢处长这段时间的栽培。” 赵清风摆了摆手，笑呵呵道：“哈哈，不用搞的这么煽情，又不是下放，还在一个楼里。 你回去之后，将手头的工作理顺，等公示完，跟邵全交接好，再搬去海洁部长那屋。” 部务会的讨论结果，很快流出，确定了符合晋级人员名单，干部一、二、三处共同发力，组织考察谈话工作。 跟调研室相关的，就是邵全拟晋升为副调研员，梁杰拟晋升为主任科员。 唯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李小南拟晋升为副主任科员。 工作刚半年，就得到晋升，哪怕不是实职，也算是破格提拔了。 李小南内心平静，在赵清风找她谈话时，多少也漏了话。 不然，怎么会提及群众基础的事，还说让她公示后在交接。 办公室四个人，三人晋了职级，谁也不敢说话，生怕触碰到某人脆弱的神经。 张行止黑着脸，骤然起身，‘砰’的一声，将桌子撞歪，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梁杰拿着手机，朝她晃了晃。 李小南心领神会，打开一看，好几条未读短信。 她挨个翻看，除了吐槽就是八卦，没一句正事。颇为无语的看向梁杰，“你发短信不要钱啊？” 梁杰傻眼，背着他偷偷晋升，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 正在思考时，一条短信进来，‘领导决定的事，我能先知道？’ 第29章 凌厉的反扑 下班后，李小南婉拒了林薇的邀请，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前世她在基层，牛鬼蛇神见多了。 最离谱的一次，是某位干部得知自己要晋升，全家出去庆祝。 第二天，举报信就到了纪委，举报内容为‘违规吃喝，疑似有利益交换’，考核暂停。 尽管后来纪委查明，确实是一家人吃饭。但对于领导来说，出了这种事，脸上无光。下次提拔时，难道不会犹豫？ 李小南刚躺下，手机铃声响起。 ‘海洁部长’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她立刻起身坐直，接通了电话。 “部长，您找我？” 周海洁没有废话，直言道：“有同志举报，邵全在办公室大搞小团体，你现在回来，协助调查。” “好的，部长。”李小南挂断电话。 呵，她就知道，肯定要闹幺蛾子。 周海洁在电话里，看似没说什么，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不管这个事是不是真的，都不能是真的。 不然，怎会提前在电话里，告知她举报内容，这是让她早作准备。 这个张行止，真是条疯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人，哪个领导敢用他，太不讲规矩了。 就在李小南的碎碎念中，出租车开到了省委大楼。 刚出电梯，一起下去巡查的干部一处邹姐，已经等在那。 “小李，你终于来了，处长那边等急了。” 话都没说完，火急火燎的拉着李小南，跑到会议室门口。 她率先敲门进去，问了一嘴，才喊李小南进去。 算上邹姐，会议室内坐着四个人。 分别是干部一处黄振生处长，干部三处耿少华副处长，调研室王春山副处长。 李小南来到对面就坐。 黄振生率先开口：“都是部里的人，就不用介绍了。 李小南同志，有同志反映，邵全同志在办公室大搞小团体，排挤他人的情况，你知道吗？” 李小南摇头，“不知道。” 黄振生面无表情，继续问：“你们是否私下联络频繁？经常聚会吃饭？” 李小南拿出手机，直言道：“您随便看，我和邵全同志，私下从未联系过。” 得感谢赵清风处长的先见之明，要求他们对接工作时，尽量使用座机，方便留痕。 “至于您说的吃饭，科室人员一起吃饭，算吗？ 韩建国局长履新时，组织了告别宴，当时王处长也在。” 说这话时，她看了王春山一眼。 王春山当即表示，“属实，赵处长也在，政研室无一人缺席。” 黄振生点了点头，“还有什么需要补充吗？” 李小南果断摇头，“没有。” 黄振生收起本，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从李小南进屋后，一直未开口的耿少华，笑呵呵道：“辛苦你跑一趟，举报这事，出现在咱们内部。 林部大发雷霆，亲自给黄处长打的电话，要求彻查。” 李小南皱眉，难怪海洁部长语气那么严肃。 虽然只是副调研员的晋升，但这事毕竟是发生在组织部内部。 省委组织部，是选人用人的部门，主持干部工作，自己却出了问题，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不管情况是否属实，部长的脸已经丢了。 …… 另一边，黄振生回到办公室，就几位同志的谈话来看，基本断定是诬告。 黄振生啐了一口，真他娘的操蛋，是不是嫌他们工作不够忙啊！给他们增加点工作量。 一番国骂后，他组织好语言，拨通了部长的电话。 “振生，情况了解清楚了吗？到底有没有问题？”林卫斌略带压迫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黄振生小心着措辞，“部长，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咱们的干部是没有问题的。” 电话里一片静默。 黄振生摸不清部长的心思，硬着头皮道：“接下来，考核继续吗？” 林卫斌：“继续，我们的干部是清白的，组织就要为他证明，警告那些钻研歪门邪道的人，诬陷这种手段，在我这行不通。” ‘啪’的一声，电话挂断。 黄振生擦了擦额角的汗，怎么十月的天，还这么热呢！ 第二天，李小南照常去上班。 刚进办公室，就发现少了个人。 指了指张行止的座位，“人呢？” 梁杰冷笑：“估计是手段下作，没脸来了！” 邵全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屏幕前的电脑，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直到中午，在干部一处那边传来消息，张行止被调到海州市政协，任综合科科长一职。 李小南和梁杰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见了震惊。 这不就等同于流放了嘛！ 张行止本来就是主任科员，对应的实职就是正科。 在组织部这种衙门，年限到了，还平职调出，懂的都懂。 何况，才四十多岁，就去政协那地方，基本上仕途就到头了。 好半晌，梁杰才挤出一句，“他真是把林部气狠了。” 李小南赞同的点点头。 好在出了这桩事后，一直到公示期结束，也没再出幺蛾子。 对李小南来说，晋级之后，最大的好处是，工资又又又涨了。 在梁杰哀怨的眼神中，李小南搬到了海洁部长办公室的隔间内。 她这也算承担了秘书的职能。 不过海洁部长级别差点意思，只能叫她联络员。 又是恨领导不努力的一天呀！ 在省委组织部的生活就这样，整天都是忙忙碌碌，日子过的紧张且充实。 充实到她已经有一个月，没给家里去过电话，给孙桂香和李利民担心坏了。 这不，孙桂香女士再也等不及，背着包裹，带着老公，就赶来了海州。 李小南下班，看见他们，明显惊大过喜。 “妈，你们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你知道吗？方才我看见院门大敞，差点就报警了。” 孙桂香瞪了她一眼，“呵，打电话，您那电话打得通吗？” “啊！”李小南拍了一下脑袋。 她看见了来自老家的未接来电，转头就给忘了。 主要是，自打当上了联络员，她是真的忙，一天要接几十个电话，还有无数个发言稿要写。 忙的脚打后脑勺，完全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第30章 我哩个乖乖，岂不就是…副镇长？ 孙桂香斜了她一眼，“怎么，不欢迎啊？” 李小南瞪眼，直呼冤枉，“我后天要跟巡视督导组下去检查，请不了假的。” 不得不说，孙桂香和李利民来的真不是时候。 孙桂香摆了摆手，“你忙你的去，不用管我们。” 李利民解释道：“闺女，你忘了，上个月你打电话给家里，说办下营业执照，要在院里开门，没时间弄，让我们有空就来。” “我还真给忘了。”李小南一拍大腿，飞快的冲进里屋，翻出两本房照，笑意盈盈的比划着，“妈，后院两间，我托人办了房照。 等把前后院墙一封，再单独开个后门，就可以租出去了，也是个进项。” 孙桂香抢过大红本，不可置信的看了又看。“妈呀！我闺女咋这厉害，房照可难办了！” 李小南被夸的有些脸红，打着哈哈道：“认识了一个姐姐，她帮着说项的。” “那等过节，妈给你整点特产，去感谢下人家，这是礼节。”孙桂香嘱咐道。 李利民附和着开口：“对，得去，人家搭了人情，咱不能不懂事。” “知道了！对了，爸妈，还有个事，我晋级了，副主任科员。”李小南迫不及待的分享。 “啥叫晋级，是升职了吗？副科了？” 孙桂香在镇上开饭店，来来往往的，不少都是公职人员，对政府内部的职务，有一定了解，但很明显，了解不多。 李小南想了想，“差不多吧。” 她没法给父母讲明白职级跟职务的区别，但她要是在县里，也算个副科长。 孙桂香和李利民对视，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惊讶。 李利民摸了摸下巴：“我哩个乖乖，那岂不就是…副镇长？” “你刚上班半年，就是副科级领导，这也升的太快了！” 说话间，孙桂香直接上手，不可置信地摸了摸李小南的脸，“是我生的啊！没错啊！” 李利民更直接，笑得牙花子都呲了出来，他已经想好，回镇上后，该怎样不经意间的显摆出来。 他感叹道：“不愧是我闺女。” “呵，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生的，随我。”孙桂香没好气的反驳。 “没我，你也生不出来啊。”李利民难得反抗一句。 见两个人，聊着聊着，越发离谱，李小南赶忙制止，“停停，爸，我饿了。” 孙桂香瞪了李利民一眼，“还不赶紧去做饭。” “唉，马上去，爸给你做个满汉全席，等着！”李利民笑呵呵地往厨房走。 孙桂香在面对李小南时，又恢复了和蔼的笑容。 得，称她妈妈为变脸大师，不过分吧！ 出去上过学的都知道，放假回家前三天，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宝贝。 一旦超过三天，呵，连呼吸都是错的。 李小南正处在前三天的阶段，母爱上升期，又称母女关系蜜月期。 “桂香妹子。”门外传来喊声，李大娘由远及近，手里还提搂着小青菜。 “这是自家种的，不值钱，胜在新鲜，你们吃完再去摘哈。” 孙桂香热情的接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大姐，有空再来串门哈，我和他爸得在这呆几天呢！” “行，小南在家啊，平日里都看不见人。”李大娘随口寒暄着。 李小南尴尬笑笑，她整日天不亮去赶公交车，大半夜才下班，能看见她就出鬼了。 孙桂香解释了一句，“刚参加工作，忙着呢！” 李大娘点头，“忙点好，年轻人都忙。” 李大娘走后，没了外人，孙桂香才露出担忧的神情来，“你天天那么晚下班，还有公交吗？怎么回来呀？” 李小南躺在葡萄架下，边吃着水果，边嘟嘟囔囔地开口：“公交肯定赶不上，有时候海洁部长捎我一段，有时候自己打车回来。但我工资高，负担的起。” 孙桂香脸上，写着两个大字，‘不信’。 “你当我不知道，就算是副镇长，也天天吵吵工资不够花。 你高，又能高到哪去。” “妈，我出差的时候多，有补助，反正够花，您就别操心我了。 小北呢？最近学习怎么样？”李小南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别提那臭小子，最近不知道犯什么毛病，天天吵吵着买电脑。 你知道那玩意多少钱吗？最便宜的，也要六千块，我看他像电脑。 让我骂一顿，又跑回学校了。”孙桂香满是抱怨的开口。 她不是不讲道理的父母，电脑那玩意有啥用，她也打听了。 人说就聊天、打游戏用，一个高二的孩子，要这玩意干嘛！ 李小南不赞同的摇头，“妈，就算你不给他买，好好说就是，也不能骂他呀！ 十六、七岁的孩子，正是叛逆的时期，自尊心强着呢！” 听闺女说完，孙桂香也有些没底，但还是嘴硬道：“叛逆？他敢，看我请不请他吃竹笋炒肉。” 李小南：…… “娘俩别唠了，吃饭了。”李利民大喊。 总之，自打李利民和孙桂香来之后，她就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幸福生活。 在母爱散尽前，李小南就跑了。 陪同海洁部长一起，开始新一轮的巡视巡察工作。 有了上一轮的基础，此次“回头看”工作，就重点单位、重点问题，有针对性的检查其整改情况，工作量大大减轻。 连梁杰都忍不住打趣：“就这点工作量，一天十块的补助，我拿的心虚啊！” 李小南白了他一眼，“不要可以给我。” “那不可能，我还准备攒钱换手机呢！”梁杰连连摇头，生怕动作轻些，李小南就当真了。 “为什么换啊？”李小南随口问道。 梁杰神秘兮兮的靠过来，压低声音道：“最近流行个软件，叫QICQ，你知道吗？” 李小南写字的笔顿住，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太知道了，这不就是QQ的前身吗？ 好像是在千禧年，才改为QQ，一路突飞猛进，成为了承载亿万用户的社交平台。 “聊天软件嘛，我知道。”李小南云淡风轻道。 梁杰一副‘你怎么会知道’的表情，微微张嘴。 “怎么？当我是土老冒！正经大学生，还是年轻人，接触新鲜事物，应该比你快吧！”李小南毫不留情的打击他。 像是想到了什么，李小南突然说：“你换手机，是为了聊天？你该不会…网恋了吧！” 第31章 周海洁的暗示 磕磕巴巴道：“怎、怎么可能？你别胡说！” 本来李小南只是怀疑，现在确定了，就是网恋。 她好奇的打量着梁杰，这大哥挺潮啊！人家都是初代网红，他是初代网恋人。 李小南啧啧啧的摇头，拍了拍梁杰的肩膀，“唉，网恋有风险，面基需谨慎啊！” 刺激完人，她飞快地遛了。 留下满脸凌乱的梁杰站在原地，不是，她怎么猜到的呀？ 这么牛逼，来组织部干啥，应该去公安局啊！ 不管梁杰怎么想，李小南对他网恋的事，并不感兴趣，毕竟这会儿互联网处在萌芽阶段，没那么多骗子。 就算被骗，最多被骗个感情。 又不会被嘎腰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小南感兴趣的是，明年要发布QQ！ 前世，她过一则新闻，五位数的靓号，最高卖到了五十万元，这才是无本的买卖，注册他十个八个，狠狠薅一下某讯的羊毛。 还有某讯的股票，都真香啊！ 时间在东奔西跑、忙忙碌碌中飞速流逝，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中旬，‘回头看’工作告一段落，仅剩些收尾工作。 在海洁部长的默许下，赵清风给督导组众人放了两天假。 躺在家里大床上，李小南呆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平时的工作像上了发条，骤然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 她的受虐体质，在这一刻，实锤了！ 浑浑噩噩两天，李小南又滚回了单位。 正在翻阅材料，书写报告时，桌上的座机响起。 “小李，你来下。” 顶头boss简单明了的呼唤，李小南不敢耽搁，抱上一沓材料，礼貌性的敲门，“您找我？” “嗯，‘回头看’材料汇总的怎么样了？”周海洁问道。 李小南将早已备好的材料递过去，不是她未卜先知，而是这三个月来，给周海洁当联络员总结出的经验。 不管领导问不问，近期的重点工作都要汇报，方便领导了解工作进展。 “海洁部长，这些是汇总的台账，依据各单位的整改清单，出具的总结汇报，您先看看。” 周海洁一边翻看资料，一边随口问道：“小李，我记得你是秦城人吧？” 李小南一愣，虽然不明白海洁部长怎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立即回答：“是的，秦城市下辖的广城县人。” 周海洁将材料放在手边，身体轻靠着椅背，用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你在秦城市待过吗？” 李小南眼神微眯，日理万机的周海洁，从来不与她闲聊，今天这是怎么了？ 突然对秦城来了兴趣？ 她反复斟酌过后，认真回道：“上高二时，我被挖去了秦城一高，但您也知道，高中生哪有时间出去。” 言下之意，待过，但不了解。 周海洁起身，站在窗户旁，略带感叹道：“秦城有山有海，是个好地方！” 李小南点头，说实话，她对1999年的秦城，还真没多少印象，前世这会儿，她正在乡镇学校苦苦挣扎，哪有心思关注市里好不好。 不过，对于秦城后来的发展，她倒是略知一二。 “秦城市区位优势明显，与海州接壤，可以依托省会的陆路交通网。 一面靠山，三面环海，有天然的深水港，多港联动，极易形成综合性港口群，吞吐量必定惊人……” 她说的这些，也是秦城未来的发展方向。 直到重生前，秦城经济发展迅猛，GDP位高居全省第二。 周海洁越听越有兴致，甚至想让她就方才那些话，出个汇报材料。 可转念一想，眼下还不到时候，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周海洁看着窗外，绿树成荫，车水马龙，一片繁荣的景象，竟有片刻的失神。 她并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能否达到自己的预期。 但45岁的年纪，没有时间再犹豫，按照女干部55岁退休，她的政治生涯只剩十年。 要想再进一步，主政一方的经历，格外重要。 能在以男性为主的官扬中，杀出一条血路，周海洁从来都是果决的人。 在老领导问她，要不要去秦城时，她没有犹豫，也没有退缩，哪怕知道秦城是本地派的自留地，那又能如何？ 只身入局，既是棋子，也能做执棋人。 转身，对李小南意味深长道：“你是学经济出身的，有空的时候，多想想家乡的出路在哪！” 看似随意的话，却令李小南瞳孔巨震，海洁部长的意思…… 一个组织口的干部，去思考经济发展？ 难道、她要被下放了？ 直到从周海洁办公室离开，李小南也没想明白。 她一个副主任科员，轮也轮不到她吧！ 直到午饭时，在餐桌上，梁杰刻意压低声音，满脸神秘的问：“听说海洁部长要走了？” 李小南挑眉，“走哪去？” 梁杰瞪眼，“你不知道？海洁部长没告诉你？” 结合上午周海洁的表现，李小南隐约察觉到了。 她面上不显，随口道：“你也不想想，海洁部长的事，会跟我说？” “也是哈。”梁杰认同的点头。 李小南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什么人最讨厌吗？就是你这种，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的。” 梁杰嘿嘿一笑，“我想事情呢！又没说不告诉你，咱俩这关系，我能不告诉你吗？” 李小南冷漠点头，“你能，且经常干这事。” 梁杰：…… “我听说，是去秦城，干一届市长。” 在心里的猜测得到肯定后，李小南出奇的平静。 梁杰挑眉，“你怎么不惊讶？” 李小南无奈：“有什么可惊讶的，海洁部长是正厅级干部，她又年轻，肯定是想再进一步，那主政一方的资历不可或缺。” 梁杰赞赏的点头，跟他爸说的一样。 可他爸又说了，周海洁这步，可能是臭棋。 “海洁部长走了，你是不是得回调研室？” 今天信息量太大，李小南有些食不知味，敷衍道：“或许吧！” 梁杰兴奋：“可算要回来了，你是不知道，赵处长从省报借了两个笔杆子，论年纪都可以当我爸了。 我在办公室，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憋死我了……” 第32章 领导的赏识，无法拒绝。 她的心有点乱，海洁部长抛来的橄榄枝，接还是不接？ 对于基层公务员来说，能调去市里工作，是一个极为不错的选择。 但对李小南来讲，明显是省委组织部的层级更高，天花板也更高。 她刚提副主任科员三个月，如若跟海洁部长下去，肯定是平调副科长。 越发一时间，她想了很多，思绪变得凌乱。 艰难熬过了一个下午，在下班前，照例通过电话，询问海洁部长是否还有其他事需要安排，在得到否定回答后，李小南正常下班。 回到家，依旧是满腹思绪，心神不宁，想找人聊聊的念头，达到顶峰。 她打开手机，下意识拨通了周青柏的电话。 “小南？”周青柏疑惑出声，李小南很少直接给他打电话，一般都是发短信。 “是我，你还在忙吗？” 缓过神来的李小南，方察觉到不妥。 作为高书记的秘书，周青柏很少正点下班。 “确实还有工作，有什么事吗？”他听出李小南的语气不对，继而询问道。 李小南犹豫，“算了，你先忙吧。” 周青柏看了眼手表，“现在六点，我九点去接你，高书记电话进来了，我先挂了。” 不等李小南反应，电话挂断。 她整个人躺倒在床上，忙到晚上九点才下班，还得过来当解语花。周青柏的人影还未见到，她已经开始内疚了。 不过此时，她确实需要聊聊，周青柏作为省委第一大秘，能提出不少有用的意见。 时间过的飞快，电话铃声响起，李小南麻溜起身穿衣服。 熟练地坐上副驾驶，问道：“吃饭了吗？” 周青柏点头，“今天陪书记吃的盒饭，你呢？” 李小南胡乱嗯’了一声，她哪有心思吃饭，这一晚上，光顾着想，要如何委婉的开口。 毕竟任命没下来，组织原则不能透露。 周青柏什么也没说，将车缓慢开到河边。 12月的海州，天气已经完全转凉，很少有人在河边溜达。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在车里，看着车外波光粼粼的江面，李小南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 “我有一个朋友，她也在省里上班。 现在有一个机会，她的领导即将履新，任市委副书记，市长一职，还是她的家乡。 就在今天，领导隐晦提出，有意带她一起，你说，她该如何抉择？” 说出经典的‘我有一个朋友’系列，李小南脸色微红，有求于人，还要有所隐瞒，她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自己。 但组织原则就是这样，她作为组织口的干部，不能明知故犯吧！ 周青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面色略带沉重，“你、你这个朋友，自己想去吗？” 李小南摇头，“她没想好，才来问、我的，我也不知道。” 周青柏看了眼窗外，语气平静道：“其实，你这个朋友，心里还是想去的，否则也不会纠结犹豫。” “啊？”李小南瞪眼，“为什么这么说？” 周青柏轻笑，“能被正厅级领导赏识，还要带她去履新，说明你这个朋友本人十分出色，能力很强。这样的人，一般都野心十足。” 说着话时，周青柏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李小南，仿佛要看出些什么。 李小南的眼神飘忽，略带闪躲。 周青柏叹了口气，“有野心的人，不会甘愿待在省里，慢慢熬资历，哪怕说，这条路更好走。” 李小南愣住，难道她不甘愿吗？ 在省里多好呀，一步一个脚印，时间到了，级别就提上来了。 李小南呀！李小南，基层的苦，上辈子还没吃够吗？ 你犹豫个什么劲儿，第一时间就该跟海洁部长说明白，你不想离开海州，哪有这么多麻烦事！ 见她不说话，周青柏继续道：“省里高高在上，离群众太远了。你、你那个朋友，要是想做些实事，这是个好机会。” “主要是我、那个朋友，她没干过秘书工作，怕自己无法胜任。”李小南略带担忧的语气道。 周青柏耸了耸肩，“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我也没干过，现在不也干的挺好。 无论什么事，第一步总是难，硬着头皮干就好了。” “嗯？”李小南眼睛微瞪。 周青柏转头，“怎么了？” “周秘书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候？”李小南好奇问道。 在她印象中，周青柏太优秀了，这样的人，就该是无所不能的。 事实也是如此，同在省委，大家一提起周秘书，第一印象永远是能力强，优秀，名校毕业等种种光环。 周青柏自嘲笑笑，随即认真道：“小南，我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不自信的时候。” 说到这，话匣子打开，“刚给高书记当秘书时，没经验。有次去首都开会，忘了提前跟主办方联络，会议改时间的通知，是我和高书记到达之后，才知晓的。” 李小南瞪大双眼，“让省委书记白跑一趟，你也是个人才，高书记不得骂死你。” 周青柏摇头，“高书记没说什么，但我自责了许久。 你要懂得，秘书工作，重在细节。” 李小南轻咳一声，“不、不是我，我朋友。” 周青柏笑了，“对，转告你朋友，按自己的想法来吧，秘书工作没那么难，千头万绪理顺了就好。 而且，她有别人没有的优势，领导既然要带她走，选她做秘书。就说明，她和领导已经磨合好了，这就领先别人一大步。 要知道，做秘书，能力是一方面，能力不够，可以培养。 但衷心不是，秘书必须是自己人，这点尤为重要。” 可以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经过周青柏的这波分析，李小南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其实抛开乱七八糟的不谈，海洁部长的赏识，她真的有拒绝的空间吗？ 现在整个部里，都默认她是海洁部长的人。 就算她写材料十分出色，可在省委组织部这种地方，出色的人还少吗？ 她身上标签这么重，下一任常务副部长用她的时候，会不会犹豫？ 第33章 海洁部长，我愿意跟着您 “想通了？”周青柏笑着问。 李小南点头，“想通了。” 随即反应过来不对，找补道：“我是说，我知道该如何开导我朋友了。” 主打一个无中生友。 周青柏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那走吧。” “啊？去哪，都这个点了？”李小南惊呼。 周青柏挑眉，“都这个点了，不请我吃个宵夜？那我岂不是白加班了？” “吃吃吃，吃什么，是去林叔那吗？” 提到宵夜，李小南还真饿了。 周青柏摇头，“林叔这个点关门了，想吃下次请早。 这次，吃点不一样的。 带你去试试新开的日料，听办公室的女同志说，食材全进口的，味道很地道。” 晚上十点，街道上的车，明显少了许多。 一路畅通，开到了日料店门口。 这家叫‘新源’的店，装修很是华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洗浴会所呢！ 走进里面，方才有日式的古朴，用原木色格栅、半透明的纸门划分空间，搭配了暖帘和横拉门设计，既保护了隐私，又不影响观感，能看出店家在装修上，花了不少心思。 “空你七哇～请问是两位吗？”一个身着日式和服的女服务员，微笑打着招呼。 “两位，包间。”周青柏回道。 女服务员点头，“好的，请两位随我上二楼。” 来到包厢，李小南和周青柏均沉默了，传统的日式榻榻米风格，需要脱鞋。 对于华国人来说，脱鞋吃饭，总归是有些奇怪的。 好在，没让他俩尴尬太长久，女服务员贴心地拿来拖鞋。 就座后，菜单被端了上来。 周青柏翻看着，见到整页的生食，突然后悔听了女同事的话，真的有女孩会喜欢吃这种东西吗？ 其实，李小南还好，秦城是沿海城市，自己家里也会做些生腌，她对生食的接受能力，肯定要比周青柏这个内陆人强。 点完餐后，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噗呲’一声，都笑出了声。 李小南率先开口：“真没想到，你会喜欢吃这些，等到夏季开海，我从家里给你带生腌来，比这个地道多了。” 周青柏并没解释，他是听人说，女生会喜欢，才投其所好，带她过来。 他叹口气道：“还是算了，我欣赏不来。” 感觉自己回绝的生硬，又添了一句，“秦城倒是好地方，依山傍水，风景不错。” 李小南表示赞同，依赖优质的自然资源，前世秦城的旅游业发展十分迅猛，不少文创工厂选择落户秦城。 哎，这倒是经济发展的好方向，可以写在汇报材料中。 提到发展，两个学经济出身的，自然要讨论一番。 “秦城的先天优势明显，三面沿海，无论是港口经济，还是文旅方面，都大有可为。”李小南分析道。 在她的眼里，秦城就是一片蓝海，等着她去大展身手。 周青柏跟高书记久了，看问题角度自然不一样。 回想方才在车上，李小南的无中生友，他自是听懂了，李小南的下一站，大概就是秦城了。 “制约秦城发展的，从来不是其本身，而是队伍问题。” 随即，他将秦城市的复杂情况，简要说了下，“秦城的政治斗争尤为激烈，派系明显。 以市委副书记郝明毅为首的本地派，虽职位不高，但干部基数大，关系错综复杂，都是从本地各县、区升上来的，更注重秦城本地人的利益。 另一派是省委下调的干部，以前任市长为首，因为在省直各部门关系匪浅，更容易拿到资金，在经济发展方面，话语权不小。但一到落实阶段，就会出各种问题。 剩下的就是以纪委书记张振为首的中立派，两边谁也不得罪，让投票就举手，只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李小南皱眉，斗得这么激烈，市委书记也不管？ “市委书记呢？” 周青柏摇头，“市委书记叶清华情况也很特殊，是学院派干部，从高校那边调过来的，听高书记说，在学校时，也是打平衡的好手。 奈何机关管理经验匮乏，没有平衡好郝明毅和前任市长的冲突，要不市长这个位置，也轮不到你、你朋友的领导。 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两年就退了，现在基本就是签字书记。” 见李小南面露凝重，周青柏叹气，“这回你知道，秦城的政治生态多差劲了吧！” “那为什么不换个市委书记？”李小南疑惑道。 周青柏摇头，“这件事省委不是没想过，但如今的秦城就是泥坑，到了正厅级别，除非是非拼不可，否则谁也不想惹一身脏。” 正在两人说话间隙，一盘盘摆放精美的食物被端了桌。 周青柏浅尝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倒是李小南，吃的很起劲，这家日料店的食材还蛮新鲜的。 吃过饭后，周青柏就将她送回了家。 李小南对秦城的情况，倒不是很担心。这些事，自然有周海洁操心。 周海洁作为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调度全省人事工作，对干部调动、任命情况，算是门清儿。 周青柏都知道的事，海洁部长一定知道的更深入。 既如此，还敢趟这波浑水，估计她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第二天一早，李小南坐在工位上，一边回忆秦城发展的成功案例，一边倒推发展思路，形成文字材料，放在周海洁桌上。 这是她用实际行动，向周海洁表态，愿意跟着去秦城。 周海洁下了会，回到办公室。 待看到桌上，‘秦城五年规划方案’之时，一贯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 难得没有打座机，而是直接开门道：“小李，你进来。” 李小南在沙发坐下，她心里有底，周海洁一定是看完了，才会叫她进来。 即将迈入命运的转折点，李小南此刻的内心，却格外平静。 周海洁看着她，满意的问道：“想好了？” 李小南当然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没有犹豫，果断回答：“想好了，海洁部长，我愿意跟着您。” 话既出口，也算尘埃落定。 或许在这一刻，周海洁才真正把她当成自己人。 “哈哈，好呀！” 她对李小南意味深长道：“年后我会去党校学习，你做好准备，应该会先回家过年。” 第34章 人民的期望不可辜负 离开海洁部长办公室，李小南坐回原位。 想到即将回秦城任职，内心除了忐忑外，隐约还带着一丝激动。 秦城啊！ 上辈子做梦都想去的地方，现在轻松就去了。 人的境遇，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时间飞逝，一转眼，来到元旦假期。 周海洁的话，犹在耳畔。 想着元旦后，第一次干部调整，她就要调回秦城。 这个元旦，倒也不急着回家了。 想到这，李小南给家里去了电话。 “喂，利民饭店。” 孙桂香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响起。 原是李小南抱怨，给家里打电话不方便，孙桂香回去就扯了线，安装了电话。 “妈，是我，小南。” 听见是闺女，孙桂香声音都柔和的不少。 “闺女啊！你爸方才还念叨，让我问你啥时候到家，他好去车站接你。” “妈，元旦我先不回去了，这边还有工作要收尾，元旦后，再找时间回家，有好事要告诉你们。” 李小南卖了个关子，也不是要刻意隐瞒，只是还未公示，搞得人尽皆知影响不好。 电话挂断后，孙桂香皱眉，“这孩子，还搞得神秘兮兮的。” 李利民也凑上前，满脸焦急问道：“孩她妈，咱闺女说什么时候到？” 孙桂香翻了他一眼，“哼，回个屁，父母哪有工作重要啊！你亲闺女，元旦不回来了。” “啊？”李利民惊呼，“省里这么忙吗？元旦还得工作？” 孙桂香没好气道：“这我上哪知道去!” 李利民叹气，将手里的大勺一甩。 “闺女不回来，过节都没意思了，随便糊弄一下吧。” 此刻，在旁边写作业的李小北轻轻的碎了，他泪流满面，就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他姐不回家，这个节都不过了？ 嘤嘤嘤，又是思念姐姐的一天。 李小南挂断电话，心里也有点不得劲，她不是没听出孙桂香的失落。 唉，算了。 以后周周回家，别烦她就好。 这个假期，她真的很忙，有很多人脉需要维系。 先是去商超，买了不出错的老四样‘烟酒糖茶’，花了将近两千元。 特意赶在白天，去到于晴家里，婉拒了晴姐的吃饭邀请。 又带着家里邮来的酱辣蟹和海参等特产，先后跑到赵清风和王春山家中，小坐片刻后，飞快闪人。 并不是她舍不得送贵的，送礼这事，也是有讲究的。 像于晴这种，帮她办了事，只送特产，就显得不够郑重。 而组织部几位领导，送贵重的，反而不合适。 在省委工作，大家更注重纪律，关系不到位，送人贵重礼物，难免给人一种，要求人办事的错觉。 送特产就刚好，既表达了心意，收礼的人也没有负担。 折腾了一上午，只剩最后一个地方，周海洁家。 跟了周海洁三个月，还是第一次拜访，着实有些失礼了。 来到‘国际新湾’小区，李小南才理解，什么叫豪横。 独栋别墅，错落有致，绿树成荫，环境宜人，最难得的是，整个小区只有88户人家，取‘发发’之意。 你问她怎么知道的？ 呵呵，正是在开摆渡车的保安给她科普的。 ‘国际新湾’小区管理十分严格，她要不给周海洁打电话，保安都不能让她进来。 摆渡车到站，她提着竹篓下了车，还没想好怎么说。就见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婶子，站在门前等候。 “小李是吧？” 李小南连连点头，“是我，海洁部长有空吗？” 王婶笑着道：“小周在客厅等你呢！让我来看着，别是走错了。” 跟着王婶的脚步进屋，看见了正在喝茶看报的周海洁。 “海洁部长。” 没有穿正装的周海洁，看起来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和。 她笑着招手，“小李，别客气，过来坐。” 李小南听话的走了过去，在旁边的沙发坐下，腰板挺直。 “海洁部长，这是家里的特产，不贵的，就是尝个新鲜。” 周海洁放下茶杯，认真道：“这次就这样，下次不许了，我什么也不缺。” 李小南点头，看了眼客厅豪华的装饰，海洁部长还真没谦虚，她确实什么也不缺。 李小南坐摆渡车时，一时手贱，用某度搜索了这小区单价，高达四万元。 让她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贫富差距。 要知道，可是1999年的四万元，简直豪奢。 “知道了，海洁部长，这次就当是认门，下次来肯定什么都不带，还得蹭顿饭走。” 周海洁满意地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她略带严肃的语气道：“在体制内，要想走的远，走的稳，必须树立正确的金钱观。” 她顿了顿，继续道：“公务员的工资确实低了些，你要是有困难，直接跟我开口，钱在我这，不是问题。” 李小南立刻点头称是，她也看出来了。 不过，等到年后，钱在她那，也不是问题。嘿嘿，她快成迁二代了。 之后，周海洁又跟她聊了几句工作的事，顺便蹭了个午饭，直到下午三点，才告辞离开。 坐公交回了家，李小南瘫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一整天，连轴转，跑了四家，真比上班还累人，早早就睡了过去。 元旦过后，干部调整工作正式启动。 李小南被外调，任秦城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一科科长一职，引起了轩然大波。 消息一经流出，李小南的电话快要被打爆了。 其实，她自己也懵了，原以为是副科长，毕竟升副主任科员没多久。 她从小科员到实职正科，仅走了一年时间。这要是搁在地方，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没理会那些电话，李小南直接敲响了海洁部长的门。 “海洁部长，我……” 周海洁抬头，“知道了？” 李小南重重点头，“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栽培。” 周海洁轻轻点头，“确实是我一力主张，但是部长也没回绝。你是选调生，不拘一格降人才，并不违规，不用担心。” 李小南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您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怕、会辜负您的期望。” 她第一次把担忧，直白的展现给周海洁。 在李小南的心中，周海洁并不只是她的领导、她的贵人，还是她前进路上的引路人。 她的行事风格、讲话方式，无一不在向周海洁靠拢。 周海洁皱眉，“我的期望，并不重要，只要你坚守初心，不辜负自己和人民的期望就行。” 第35章 就客气一下 政治初心，她从没想过。 上辈子，熬过半生，才当上县教育局局长，只要认真完成好领导吩咐的事，不出错，就行了，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政治初心是什么？ 可能在基层都这样，刚入职时，信心满满。待了几年，逐渐被磨灭了激情和理想，变得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她的政治初心是什么？当大官？赚很多很多的钱？好像都不是！ 李小南倒是挺喜欢‘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句话，可她能做到吗？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与其想那些远的，还不如想想眼前的麻烦，该怎么应对！ “哟，要去当科长了，就对前同事视而不见？”梁杰阴阳怪气道。 李小南语塞，她能看出来，梁杰是真的气，要不然，他不敢来海洁部长门口放肆。 李小南朝里面指了指，小声提醒：“她在！” 梁杰瞪大双眼，瞳孔里的惊悚快要溢出，小声询问：“没去开会吗？” 李小南摆了摆手，“刚开完。” 就在这时，周海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梁杰，你进来。” 梁杰瞪大双眼，满是无助的看向李小南。 李小南耸了耸肩，眨了眨眼睛，一副‘您请’的手势。 要搁在以前，周海洁没精力去找梁杰这种小卡拉米。 或许是要走了，不少工作由其他几位副部长分担，恰巧门外又响起老同学儿子的声音，可不得照顾下。 梁杰这样散漫的性子，批评肯定是不会少的。 他从周海洁办公室出来，整个人像被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 看都没看李小南，直接溜回了办公室，看他跑的架势，估摸恨不得自己长八条腿。 直到中午吃饭时，梁杰才缓过神来，凑到李小南身侧坐下，用极其哀怨的眼神，盯着她看。 李小南皱眉，“吃饭呢，你这样，影响我食欲。” “哼！哼！哼！”梁杰在旁边一直哼哼。 李小南颇为无语，看着周围传来的异样目光，率先败下阵来。 “海洁部长要带我一起，我敢拒绝吗？” 梁杰白了她一眼，“我说的是这事吗？” “那是啥？”李小南疑惑。 他俩还有别的事吗？ 梁杰压低声音，“你要走，咋不提前告诉我。” 李小南看了他一眼，“告诉你有啥用，你能跟我一起走？” 梁杰挺直腰板，“怎么不能？我是谁。” 李小南无奈，“挺大个人了，说话能不能靠谱点，我跟海洁部长走，是去做秘书的，而且秦城是我的家乡，我这算荣归故里，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你小学生啊！上个班还得找伙伴，不知道的，以为你九岁呢！” 被李小南喷了一顿，梁杰彻底舒服了。他也清楚，不可能跟着去。 就算他想，海洁部长也不要他。 方才在办公室，听海洁部长的意思，等他啥时候成副调研员，在下调海州市任正处。 话里话外都在说，他能力不如李小南，留在省委组织部发展更好。 切～小瞧他。 梁杰压低声音：“主要我不想在组织部干了，天天写材料，我快写疯了。”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并不搭话。 这明显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上升的路径都被铺好了，老老实实顺着走就行，还不知足。 哪像她，为搏个前程，处心积虑的。 最讨厌梁杰这种凡尔赛的人。 哼！可恨！ 梁杰瞪眼，“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别不说话，喂，喂！” 李小南自动闭麦，转身走了，她还有不少事呢！哪有时间听他的牢骚。 果不其然，午休时，电话源源不断，先给周青柏回了信息，又挑了个熟人接了。 “恭喜你啊，小南妹妹，我这副科还没着落，你都实职正科了，走在了老周前面，真是厉害。” 张扬的嘴，像机关枪似的，说个不停，李小南并没有插话的空间。 “还是省委组织部进步快啊，市里真是比不了。” “扬哥，秦城那边，考上的两个选调，你有联系吗？”李小南突然问道。 张扬了然，“当然有啊，电话，QICQ都有，咱们那一届，基本没有我不认识的。” 说到这点，李小南也很服气，张扬虽然别的能力一般，就人际关系来说，绝对是个王者。 要知道，在机关里，能把人际关系搞好，都不是善茬，长袖善舞、左右逢源，是基本功。 “等有时间，扬哥你牵个线，都是同届，也有香火情。”李小南笑着道。 这话绝对不假，凡是在体制内待过的人都清楚，同学、同届、同乡，但凡能扯上点关系，秒变自己人。 “都是小事情啦，小南妹妹张嘴，哥连天上的星星都能摘。” 张扬说着话，又开始满嘴跑火车，“对了，晚上七点，蓝枫酒店1401，给你饯行，必须得到啊！” 李小南很给面子的应下，电话挂断后，又给周青柏发了短信。 ‘晚上吃饭捎我。’ 周青柏回了个‘OK’后，就没了动静。 李小南也放下手机，全心投入到工作中。 这回，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翻阅与秦城有关的人事资料，作为未来的市长秘书，她起码要知道，谁是朋友，谁可能成为朋友。 这也是她身处组织部的优势，拿着海洁部长的批示，自由翻阅省管干部的相关材料。 一看材料，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七点。 李小南拿上包，来到和周青柏约好的秘密地点，动作迅速的上了车。 “你都要走了，还这么怕？”周青柏打趣道。 李小南理直气壮的回：“你懂什么，我这叫爱惜羽毛。” 周青柏很赞同，“嗯，继续保持，去秦城上任后，也要注意，你是市长秘书，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在一定程度上，你的行事，就代表了市长的意思。” 李小南点头，她明白，周青柏是将自身经验传授给她。 “好的，以后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就给你打电话，嗯～方便吗？” 周青柏挑眉，“我可以说不方便吗？” 李小南瞪眼，“当然不可以，我就客气一下，客气！你懂吗？” 第36章 去秦城市报到 张扬和林薇先到了，与上次不同，张扬紧挨着林薇坐下，见他们进来，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李小南就算再傻，也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她打趣道：“扬哥，你这宴无好宴啊！到底是给我饯行，还是来宣誓主权的。” 林薇俏脸一红，张扬也是连连求饶，“都有，都有，今天没外人，就咱们四个，赶紧落座吧。” 李小南一屁股坐在林薇身侧，压低声音道：“好呀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林薇白了她一眼，“您那眼皮子，有空照顾我吗？约了你多少次，也约不出来。” 提到这个，李小南瞬间心虚，“唉～忙啊！都忙成狗了。” 在两人小声蛐蛐时，周青柏坐在张扬身侧，端起水杯，润了润喉咙，转头问道：“上菜了吗？” “上了！” “诶，不是兄弟说你，这也不行啊！小南妹妹都要走了，您老还在这想着吃饭？” 周青柏瞥了他一眼，“她现在的心思全在工作上。” 张扬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举起酒杯，大声道：“来来来，以茶代酒，庆祝小南妹妹高升。” 三人纷纷举杯，李小南起身，笑着说：“感谢大家能来为我饯行，就简单说两句，今日分别，也是为了他日更好的重逢，希望日后，大家可以顶峰相见。” “好！”张扬第一个应和。 有这个气氛组在，哪怕是没有酒，氛围也是热闹非凡。 林薇放下水杯，询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手里还有工作要交接，海洁部长跟秦城市委组织部沟通好了，下周一直接去报到。” 这次干部调整时间卡的很紧，她本以为报到前，能回家一趟，现在看来是够呛了。 只能等稳定下来后，另找时间回去。 周青柏看着她，“我去送你。” 李小南摆了摆手，“你工作那么忙，送我干什么？秦城我又不是不熟。” “我去吧，周一我没课，正好开车送你，等你安顿下来，我在离开。”林薇建议道。 张扬也应和着：“对啊，小南妹妹，东西得不少吧？” 见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快替她安排完了。 李小南赶忙出声制止，“停，真不用，急用的已经打包完，让快递取走了，按时间来说，应该会和我差不多到。 至于其他东西，早寄回了家里。” 众人见她心意已决，也没在劝。 散扬后，处在热恋期的小情侣果断双宿双飞。 李小南笑呵呵说：“那麻烦周秘书送我了。” 周青柏将车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荣幸之至。” 顺着车窗朝外看去，?夜空如洗，繁星点点，璀璨的星光映入眼帘，仿佛在预示她此去光辉灿烂，前程似锦。 …… 一月十号，秦城市政府。 政府办主任田丰收看着眼前略显瘦削的年轻女同志，要不是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林胜男领来的，他真不敢相信，这么年轻就被拟任为正科级干部，实属罕见。 “田主任，李小南同志是省委组织部下调的干部，赵部长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亲自把人送到您这，我算是完成任务，人可就交给您了。” 显然，这位林副部长也是讲话的高手，三言两语，将李小南的底细说个明白。 李小南伸出手，笑着道：“田主任您好，我是李小南，日后就是您的兵了。” 这话的意思，田丰收秒懂，这是在向他表态，不管她以前是哪的人，现在就是政府办的人，归他田丰收管。 不得不说，高材生就是不一样，这话说的，让人听着舒服。 田丰收笑着回握，“要感谢省委的关爱，给咱们政府办送来优秀人才。” 林胜男也笑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走后，田丰收对李小南道：“李科长，以后大家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随便坐。” 能坐稳政府办主任这个位置，无一不在说明，田丰收是个老油条，自然知道，对什么人，要用什么态度。 自从《暂行规定》下发后，市政府办公厅将原本的秘书科全部改为综合科。 名字虽改，但职能基本没变。所以，自打上一任综合一科科长调走，他对这个职位花落谁家，就格外关注。 委任文件下发后，他第一时间研究过李小南的档案。 24岁的正科级女干部，年轻的吓人啊！ 也侧面说明，这位李同志，背景关系很硬。这样的人，谁都不会轻易得罪。 “田主任，您叫我小李就行。”说着话，李小南顺势在沙发坐下。 田丰收也没客气，直言道：“小李，生活上安顿好了吗？” “主任，我还想问您这事呢？我家在广成县镇上，来回跑确实不方便，就想问问您，咱单位有没有宿舍？” “宿舍的情况，我还真不了解，一会我给后勤科杨科长打个电话，让他给你安排下。”田丰收一锤定音道。 政府办这点方便还是有的。 田丰收起身，“走吧，我带你去办公室看看。” 李小南点头跟上，一边走，田丰收一边给她介绍起情况来。 “前任综合一科科长调去台南县，暂时是副科长钱超然主持工作，钱科长年纪也不大，你们俩应该能搭档的不错。” 李小南点头，一般综合科没有年纪太大的，正常都是三十岁左右，毕竟是培养秘书的摇篮，总不能给领导配个老眼昏花的秘书吧！ 说着话，就走到综合一科门口。 田丰收推门而入，坐在办公室忙碌的几人立刻起身，纷纷喊道：“主任好。” 田丰收摆了摆手，“耽误大家几分钟，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委下调的综合一科科长李小南，日后的工作就向李科长汇报就行。” 他目光环顾，在略微秃顶的男同志身上停下，招手道：“小钱，你过来，让李科长认识一下，你以后好好配合，协助科长把工作做好。” 钱超然戴着副眼镜，面上带笑，可笑意不达眼底，“知道了田主任。” 田丰收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他一个政府办主任，要协调的事太多太杂，没时间多耽搁。 更何况，该说的他说了，该嘱咐的，也一句不落，能不能把综合一科摆弄明白，这得看李小南的能耐。 第37章 千头万绪的工作 科员李鑫、王作为和才朋，都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通过各种关系推荐来的政府办。 李小南将名和脸对上后，坐在原综合一科科长的位置上，整理起个人物品来。 钱超然脸上虽挂着笑，但眼底的不忿，李小南还是看出来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李小南都不在意，她来秦城是给周海洁做秘书，不是来搞办公室斗争的。 至于综合科的工作，她暂时不打算插手，原来怎样，现在还怎样就行，只要不出错，那就没问题。 翻看起桌上的电脑，额……空空如也？ 李小南抬头：“钱科长，电脑里的材料呢？” 钱超然板着脸，回道：“上一任科长不习惯用电脑，基本都是手写材料。” 原来如此，这也正常，千禧年前后，电脑刚刚普及，不习惯用的人很多。 “那麻烦钱科长，将近五年的调研材料，领导讲话稿整理出来给我，我先了解一下。” 市里的工作千头万绪，涉及到方方面面，跟组织部专业性的工作完全不同，要想快速上手，了解情况，看各类材料，就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 钱超然的脸越发黑了，这是什么意思，新任市长还没到，就把自己当市长秘书了？ “李科长，都要吗，材料很多。” 李小南抬头，见他满脸写着不乐意，心里暗自叹气，怪不得会在综合一科副科长位置上坐五年还熬不出头，就这种喜形于色的性格，哪个领导会选他当秘书？ 文笔再好又能怎样，这哥们脸上根本藏不住事。 李小南来之前，已经通过市委组织部的人脉，侧面了解过政府办公厅的情况。 钱超然副科长是老资历，是上上任市长在时，考进来的。 通过正规途径选进来，文笔不用说，是办公厅出了名的笔杆子。 一个笔杆子，一直在坐冷板凳， 就知道此人多不得人心。 李小南在省里人精见多了，冷不丁碰见这种直白的傻大哥，还真有些不适应。 拐弯抹角不适用这种人，李小南直接命令道：“都要看，让小李他们三个帮你搬。” 话说到这份上，钱超然就算是傻子，也得去做，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 尽管他心里在不满，也得憋着。 李鑫三人老实的跟在谭超然身后，去档案室找材料。 要知道，市政府一年出过的文件，数不胜数，更何况是前五年。 这么大的工作量，让三个新人忍不住抱怨出声。 “要这么多，看得完吗？” 王作为不耐烦的回道：“谁知道呢！能不能是新官上任，给咱们几个下马威。” 见钱超然的脸色越发难看，才朋怼了王作为一下，“赶紧的吧，废话怎么这么多。” 见三人没在说话，谭超然叹了口气。 本以为上任综合一科科长调走，轮也该轮到他了，没成想，会从省里调来一个。 还是比他年轻的女干部，让他如何能服气。 在潜意识里，钱超然已经把李小南当成了关系户，下来镀金的那种。 他们抱着几箱材料回去时，李小南已经不在了。 她接到后勤杨科长电话，说要带她去看宿舍。 说是宿舍，实则就是政府后身的民宅。 以小南的级别，刚好不用跟别人合住。 “李科长，现在有两套房子，比较符合，我带你都看看。” 管后勤的杨品超，在田主任的暗示下，对李小南还算热情。 要是别人来，安排哪间住哪间，哪还有选择的空间。 李小南笑道：“那就辛苦杨科长了。” 杨品超摆了摆手，“没啥辛苦的，都是分内工作，以后屋里要是桌子椅子坏了，尽管找我，我找人维修。” 他先带李小南看的是一楼，双阳格局，五十六平，厕所和厨房一应俱全。 这年代的老楼基本都这样，没有客厅，客厅这个概念，是后世商品房越建越大，才慢慢有的。 杨科长介绍道：“双阳的房子，冬天暖和些，但缺点就是夏天过于暖和，这是93年建成的，一直没分出去，还挺新的。” 李小南点头，确实不错，大白是新刮的，屋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干净净。 而且，这时候的五十六平，是实打实的，没公摊面积，确实不小。 看完这户，李小南又跟随杨品超上了楼。 “接下来那户是三楼，南北通透隔局，面积差不多。 之前教育口的一个女科长短住过，后来人家结婚搬走了，里面收拾的挺干净。”杨品超一边爬楼，一边给她讲解着。 进屋后，李小南一眼便相中了。 能看出来，上一任住户是女性，添置了不少东西，比起一楼的空旷，这明显更温馨，也更省钱。 而且，对于女性来说，三楼也比一楼更安全。 “行，就这套吧。”李小南满意道。 见她挑好了，杨品超将钥匙递给她，嘱咐道：“我建议啊，找人换个锁芯，原锁芯钥匙也别丢，等不住时，再换回来就行。” 李小南点头，明白他是好心，换新锁肯定更安全。 杨品超走后，李小南去快递点，拖回了自己的行李。 简单放好后，又回到了办公室。 看着堆积成山的材料，李小南顿时傻眼。 钱超然还真没瞎说，这么多材料，得看到什么时候？ 秉承着‘有困难，找外援’，李小南给周青柏去了电话。 “小南，怎么样？还适应吗？”周青柏略带担忧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李小南在楼梯间来回踱步，“还行，就是工作上摸不清头绪，我依据你说的，要了前五年的调研材料和市长讲话稿，问题是太多了。 要是全看完，估摸得几个月，海洁部长年后就到了，我没那么多时间。” 周青柏作为省委第一大秘，提出的意见自然是高屋建瓴。 “先从人事调动和经济发展两个角度着手，务必做到了如指掌。” 第38章 人都是现实的 这一看，还真看出点问题。 近五年，秦城市政府在城市建设方面下了大功夫。 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大力推进城市道路、道桥等市政工程，选用公开招标的方式，选取承建方。 但有趣的是，全是一家中标，秦城建晟工程有限公司。 这家公司，和前世的秦城建晟集团，名字相似，但不确定是否为同一家。 如若是，那这招投标，猫腻可大了。 前世的建晟集团，是秦城的龙头企业，在2006年棚改这项民生工程中，爆了大雷，暴力拆迁，闹出了人命案。 在全国出了名，省委省政府震怒，下派了以纪检、审计、公安为主的联合调查组，拔出萝卜带出泥，挖出了以常务副市长孙长青为首的庞大贪腐集团。 整个秦城官扬迎来了巨震，牵连甚广，她所在的广成县都受到了波及。 你问她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嘿嘿，她是那扬巨震的受益者。 县教育局倒台了几个，为补充班子，给她这个业务骨干，提了副局长（副科级）。 如今回看政府工作报告，李小南眼里露出几分耐人寻味。 要知道现在孙长青，可是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一职，虽在常委里排名靠后，但也有举手表决权，是本地派的中坚力量。 李小南用手敲了敲桌面，海洁部长如果想尽快站稳脚跟，实现对市政府的完全把握，这倒是绝佳的突破口。 她没急着汇报，而是继续翻看近五年来的各种材料，涵盖了各个方面。 综合一科几人本以为新科长到了，一定会杀鸡儆猴，跟钱副科长争夺科室控制权，都做好在夹缝中生存的准备。 结果，新科长到的这几天，除了看材料就是看材料，除非有需要她签字的文件，才会过问两嘴，其余时间都不出声，毫无存在感。 见李小南这样，钱超然松了口气，他也怕新官上任三把火，外行指导内行，那他和新科长的冲突就不可避免。 在外人眼里，不管谁占理，他顶撞领导，名声肯定不会好。 就这样，平安到了周五。 李小南从材料堆里起身，伸了个懒腰，感受到骨头啪啪作响，深深吐了口浊气。 不看了，她准备趁着休息，回家一趟。 跟田主任请了下午假，逛超市买了不少东西，提上了回家的客车。 从地图上看，三利镇距离秦城更近，奈何没有直达的客车，只能先到广成县里，在搭车回去。 到客运站下车，李小南看了眼时间，四点十分，广成一高周五没有晚自习，五点放学。 想着自己拿了不少东西，不能放过李小北这个苦劳力，打上三轮车，直奔广成一高。 看着门口‘崇德尚能，勤学笃行’八个大字，李小南不禁冷笑。 作为广南县最好的高中，能来这上学，除了她这种成绩优异，自己考进去的，就是那种家里有钱有势，花钱办进去的人。 金钱往往能激发人性最本质的贪婪。 李小南原来的班主任秦翠英就是这样，因为她不肯花钱补课，没少给她脸色看。 好在高二，她在数学竞赛中崭露头角，被秦城一高看中，给挖走了。 不然，长期处在被PUA的环境中，能不能考上大学都两说。 秉承着有仇不隔夜的原则，李小南学籍调走当天，就向县教育局匿名举报。 但这年代敢收钱补课，都是有利益链的，层层上供，秦翠英也不例外。 在被举报后，并没受到很严厉的处罚，只是被调岗，去了后勤处。 等李小南当上县教育局局长，秦翠英早就退休了。 正想的出神，肩膀被拍了一下。 “李小南，真的是你！” 李小南看着眼前略微熟悉的面容，“你、你是咱班的……” 那人兴奋的点头，“对，是我，刘晓晓，你这记性也忒不好了，这才几年没见，就把我忘了？” 李小南苦笑，在刘晓晓眼里，她们只是几年没见，在她眼中，却长达二十年。 “没忘，你变化太大，竟有些不敢认。” 刘晓晓笑弯了眼，“小南，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对了，你在这干嘛呢？” “等我弟弟放学。”李小南指着广成一高的校门道。 “啊，你弟弟在这念书。” 刘晓晓很得意：“那以后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师专毕业后，被分回广成一高。” 李小南：？？？ 师专毕业被分回高中，这话听起来真小众。 刘晓晓很热情，同高中时一样，拉着李小南的手，就说个没完，“咱高中那会儿，连电话都没有，都联系不上你。 小南，咱留个联系方式，等以后有同学聚会，我叫你。 对了，你现在在哪高就啊？” 感觉她铺垫了这么多，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李小南含糊道：“在政府办上班。” 刘晓晓的眼睛瞬间亮了，“政府办呀，那可是权利中心。 小南，你真厉害，上高中时，你学习就好，当初我就觉得，你肯定是咱班最有出息的……” 她顺势拉住李小南的手臂，“小南，明天晚上盛世大酒店，有扬同学聚会，都是体制内的，你也来呗！” 李小南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她聊着，在听见‘等以后’变成了具体的明天，心里无奈，这人还真是现实。 她本来不喜欢参加这类聚会，但当秘书嘛，就是要拓宽消息渠道，这些同学，也有了存在的价值。 “好，恭敬不如从命，等你电话。” 得到了满意答复，刘晓晓告别离开。 她刚走没一会儿，下课铃声响起，高中生们像是被锁住的笼中鸟，在校门打开那刻，迫不及待的冲出来。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高高瘦瘦，碎发杂乱，脸上冒出几颗青春痘。 李小南挥手大喊：“小北，在这。” 李小北闻声抬头，见到是他姐，下意识呲出大牙，又想到是学校门口，立刻收敛住，恢复了以往酷哥形象。 第39章 努力的意义 李小南是女孩子，瘦点还好，可李小北瘦成这样，就有点像电线杆子。 李小北自觉拎起地上的东西，“姐，你咋来了？” “我调回秦城了，周末没啥事，就回家看看。”李小南边解释，边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毛乎乎，还有点扎手，跟小时候一样。 “姐，我都多大人了，再说还有同学看着呢！”李小北不情愿地扒开她的手。 顺着他的视线，李小南转头，就见一个长相明媚的少女，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 “这是……” 正当她怀疑，李小北是不是早恋。 就听李小北用拽拽的声音道：“一个普通同学。” 对面的女孩，眼睛瞬间红了。 李小南的拳头也硬了，朝李小北的脑袋扇了一下。 “收起你的气泡音，好好说话。” 许是这一巴掌，让李小北重新体会到了血脉压制。 他不情不愿的介绍起来，“转校生，刘语然。” 李小南扬起笑容，伸出手，“刘同学，你好，我是李小北的姐姐，你叫我小南姐就行。” 与明媚的长相不同，刘语然十分内向，轻轻碰了下李小南的手，用蚊子般的音量回：“小南姐姐好。” 要不是离得近，李小南估计都听不见。 李小北瞥了她一眼，又将李小南拉走，“走了，姐，赶不上车了。” 上车后，李小南摸着下巴，来了句：“你不对。” 李小北：…… “哪不对？” 李小南扭头，认真道：“虽然你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跟女孩玩，但这么冷淡，还是第一次。说吧，怎么回事？” 李小北揉了揉头发，人显得很烦躁。 他叹了口气，“姐，我感觉刘语然好像有毛病。” 李小南：？？？ 好好的，咋还骂人呢！ “真的，姐，我没开玩笑。” 李小北神色认真，将两人相遇的过程讲了一遍，很俗套的英雄救美。 “然后你就被缠上了？”李小南问。 李小北点头，“阴魂不散，走哪跟哪。” “她长得这么漂亮，你没心动？”李小南追问。 毕竟食色性也，这么一个美女苦苦追求，李小北到底怎么做到无动于衷的呀！ 李小北满眼的不可置信：“长的漂亮，我就得喜欢？那得喜欢多少人呀！ 而且，她整天阴恻恻的跟在我身后，还喜欢？除非我疯了！” “那你喜欢谁？” 李小北用充满向往的眼神，果断道：“孙悟空！姐，你不喜欢吗？” 李小南：哼，呵呵，小屁孩，那你是还没遇见迪迦。 姐弟俩有说有笑，很快就到了家。 李小北先下车，大喊道：“爸，妈，你亲闺女回来了，出来接驾。” 闻声，李利民直接冲了出来，从闺女手中接过背包，嘴里一直念叨着：“回来就行，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多沉呀！” 李小北看着两手空空的他姐，以及大包小裹的自己，脑袋上全是问号。 这时，孙桂香也小跑出来，一口一个‘大闺女’，完全把李小北抛在脑后。 李小北哀怨：“能不能接我一下？” 孙桂香头也不回，吼声却从前方传来，“比牛犊子还壮，拎点东西还要人接？要你有什么用？” 李小北点头：得，他姐一回来，家里更没他的地方了。 看着有俩月没见的闺女，孙桂香母爱爆棚，“累瘦了，一会让你爸做点好的，给你补补。” 李小南看了眼自己，没变化啊？ “那啥，爸妈，我有个好消息要宣布，我调回秦城了。”李小南高兴道。 与想象中不同，李利民夫妻俩满是担忧，小心翼翼地开口：“闺女啊，是犯错误了吗？好端端的，怎么还给往下调了。” 见他们越问越离谱，李小南赶忙解释道：“没，我这算提拔重用，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一科科长，是正科级哦。” “正科？”夫妻俩异口同声的尖叫。 孙桂香掐着李利民的胳膊，不可置信道：“妈耶，就正科了？跟镇长一个级别？” 李利民疼的龇牙咧嘴，好半天才把胳膊解救出来。 还没等他问明白，就被孙桂香赶进了厨房。 “去，赶紧给我闺女做饭，饿坏我的心肝宝贝，叫你好看。”孙桂香笑的合不拢嘴。 酒足饭饱后，李利民两口子就消失了。 李小南姐弟俩对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出去显摆了。 这是保留节目，他们都熟。 以前比学习，现在比工作，等到日后，还要比谁家孩子先结婚，谁孙子更好看。 这就是华国人民朴实的一生啊！ 走的时候两个人，回来却变成了三个。 李大伯拎着两条鱼，顺手放入水池，脸上带笑，皱纹都深了几分。 规矩地坐在小板凳上，谄媚道：“小南呀，听你爸说，你调回秦城了，还是政府办的科长？” “嗯。”李小南冷淡点头。 她可没忘，李大伯想坑她的事。 李大伯毫不在意，因为此刻，他的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我嘞个乖乖呀！ 太了不得，他熬了一辈子，才是股级干部。 他这大侄女，年纪轻轻就当了科长，未来不可限量啊。 李大伯在体制内待久了，自然知道晋升有多难。 哪怕侄女再冷淡，他也不敢挑毛病。 此刻的李小南，早已不是他可以拿乔的人。 现实就这样，你比他强一点，他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但如果，你比他强出太多，让他无法逾越，就会生出敬畏之心。 李大伯此刻，完美诠释。 只见他小心翼翼道：“真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赶明个儿得给咱爸上坟，说一下这事。” 话虽是对李利民讲的，但每说一句，都要看看李小南的脸色。 闺女出息，李利民的腰杆都直了，“确实得说，让他在下面保佑孩子们，都能越过越好。” 李小南诧异的抬头，在她印象中，李利民很少这样说话。 他一般处在附和的角色，在大家族里附和李大伯，在小家庭里，附和孙桂香。 “对对，你想的周到。”李大伯附和道。 这一刻，李小南突然明白，努力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为了让家人，可以挺直腰板。 第40章 李小北的前程问题 孙桂香朝李小南眨了眨眼睛，低声感叹道：“打出生起，你爸就被你大伯压着，压了一辈子，今天是第一次在你大伯面前说上句，扬眉吐气了。” 李小北瞪眼，嘴里嘟囔着：“那也不至于这样吧！” “你懂个屁。”白了李小北一眼，孙桂香看着自家老伴儿，满眼的理解。 “你爸他呀，上面有得脸的大哥，下面有受宠的小妹，他夹在中间，受的委屈最多，久而久之，养成了软和的性子。 你爸是这样性子，我再不强势些，擎等着被人欺负。” 李小南原来不能理解，为何她妈如此强势？ 重来一回，见得多了，越发能体会，在农村这地方，要是全家都面，真得被欺负死。 孙桂香拍了拍李小南的胳膊，“现在你有出息，外人都附和着我和你爸。 老话说的好，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小北啊，你得跟你姐学习，好好努力，靠自己的本事让人瞧得起。” 鸡娃的话，李小北从小就听，耳朵都起茧子了。 自有一番应对方式，他如小鸡啄米样点头，“好好好，我以后肯定有出息，那啥，妈，能不能赏俩零花钱？” 一提到钱，方才煽情的戏码立刻结束，孙桂香摸着床边的扫帚，眼睛微眯，“上周刚给你200块，你说说，都干啥了？” 说着话，扫帚在手上来回摆动，仿佛李小北说错一个字，就会被当扬打死。 李小北也不是傻的，飞快躲到他姐身后，小心翼翼的回：“那啥，妈，我不是得查资料吗？上网费挺贵的呢。” 这可没撒谎，县里就一家网吧，十块钱一个小时，概不讲价。 孙桂香眼里没有信任，全是怀疑，主要也怪李小北，从小到大的前科数不胜数。 “查什么资料需要去网吧？学校不能查？” “就我那破学校，能查到啥？” 孙桂香白眼：“呵，还查资料，骗鬼呢！ 去打游戏了吧！我听镇上人说了，现在小孩都迷恋一款，叫什么拳皇97的网游。 你说，你是不是也玩了？” “我去，你怎么知道……” 娘俩你一句，我一句，说不过两句，又吵吵起来。 李小南眼神微眯，她妈这话，还真提醒她了。 前世的李小北就是迷上游戏，导致高考失利，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高中毕业后，没别的本事，只好接手了家里的买卖。 后来镇上饭店越开越多，竞争大，不好干，利民饭店也关了门。 最后还是她托人，给在政府安排了临时工。 在前世，每当姐弟俩聊天，李小北都在后悔，当初没好好学习。 想到这，李小南再也坐不住。 直接道：“妈，我有个想法，给小北转到市里上学，你看怎么样？” 话音落下，家里一片寂静，连李利民都不打转了，凑过来询问：“大闺女，怎么突然提这个？” 李小南认真道：“爸妈，小北正处在高二的关键期，你们在镇上，我在市里，谁也照看不上他，而且去市里读书，师资力量更强，管的也严。” 还有句话，李小南没直说。 在她身边，李小北不敢这么放肆，整日流连网吧。 孙桂香在听到‘管的严’时，二话不说，直接拍板决定，“去，必须去，就照你说的办。” 自打李小北上了高中，她也是苦不堪言，处在青春期的男孩能有多中二、多难管，懂得都懂。 要不是她把扫帚都抡出火星子，怕是压不下李小北那个二货。 再说，有他姐看着，还能出错？ 李利民有些担心，“那转学手续，得挺麻烦吧？” 李小南摆手，她提出来，自然是有打算。 见那三口人，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安排好，李小北不乐意，站起来反驳：“我不去，我在县高待的好好的！” 孙桂香‘啪’的一下，拍在他身上，用手指狠狠怼着他的头，“是不是傻，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还在这喳呼。 你不去？行，以后别想要走一分钱。” 李小北傻眼，“啊？” 又用求救的眼光看向李利民，“爸？” 李利民眼神闪躲，“那啥，你知道的，爸不当家，都听你妈的。” 李小北看了看家里两个女人，认命般的倒在床上。 没理会他耍怪，解决了心腹之忧，李小南心情大好。 次日，一家四口早早起来，坐上货运三蹦子，回村上坟。 到山上时，李大伯两口子已经在了。 简单问好之后，就开始烧纸，李利民显然很激动，对着她爷的坟头，又哭又嚎。 在回去路上，李小南手机响了。 “小南，我是晓晓，今天中午12点，盛世酒店205包厢，等你哦。” 李小南简单寒暄后，就挂断了电话。 “爸，妈，中午有同学聚会，不在家里吃了。” 李小南交代一声，就坐上了小客。 盛世大酒店在广成县算是地标性建筑，总高九层，1990年建成，是时任县委书记郝利国的政绩。 在九十年代初，一度被誉为招商引资的典范。 酒店从里到外，就突出两个字‘奢华’。当然，消费水平也如装潢一样，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李小南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来这。 前世那会儿，她级别虽够了，但八项规定出台，这种奢侈的消费扬所，哪个领导敢光明正大进来？ 李小南走进去，立刻有迎宾过来，“您好，有预约吗？” “205包厢。” 迎宾露出标准微笑，领她来到电梯处，“二楼左转第三间就是，祝您生活愉快。” 顺着指引，李小南推开205的门。 里面的人下意识看过来，刘晓晓直接起身，朝她招了招手。 笑着对众人道：“是李小南呀，怎么？都不敢认了？” 李小南朝众人点头，一屁股坐在刘晓晓身侧，一边听着他们侃大山，一边提取着有用信息。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刘晓晓立刻接话，“这你得问小南呀，她在政府办工作，论消息灵通，谁都不如她。” 第41章 县城婆罗门 刘晓晓重复一遍，“方才梁娟问，外面都在传，县工业局要被撤销，是不是真事？” “是呀，小南，要是撤销以后，我们这些临时的怎么办？县里有没有说法？” 梁娟脸上满是担忧，为了好找对象，家里花钱托关系，才给她弄进工业局。 刚干两年，合适的对象还没找到，单位就要黄了，这可咋整。 李小南瞥了她一眼，从1998年开始，工业局就陆续被合并撤销，办工作给弄到那，看来也没怎么用心。 就算是国家政策，只要广成县没实施，她就不能瞎说。 李小南果断摇头，“我不清楚。” 众人面面相觑，梁娟有些不死心，“领导就什么都没提过？” 李小南瞥了她一眼，厌蠢症都要犯了。 几年未见过的同学，第一次碰面，就在大庭广众下打听领导的事，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情商低。 目光环顾一圈，她对这些高中同学没多少印象，但隐约记得，在座的大部分，都是花钱上的一高。 按照刘晓晓的说法，如今都进了体制，这就是县城婆罗门吗？ 对这个聚会，李小南瞬间丧失兴趣。 坐在梁娟对面的刘广志突然嗤笑出声，“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啊！” 他看向梁娟的眼神满是轻蔑，阴阳怪气的开口，“人家瞧不上你，还在这可劲儿问问问，问就能告诉你啊！” “你……”梁娟语塞。 刘广志是法院的事业编，家里有钱有势，她一个小临时工得罪不起。 眼神哀怨的看向李小南，这是政府办的，她也得罪不起。 刘广志喝的有些迷糊，说话也越发难听起来，“你什么你，你你你的，最烦你了，人丑多作怪，艹，这聚会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来，真tm能装。” 梁娟被骂的满脸通红，眼泪围着眼圈转，在心里彻底把李小南恨上了。 要是李小南肯直接告诉她，哪有这么多事。 李小南冷笑，学习不怎么样，影射倒用的挺好。 她虽不喜梁娟，但更烦刘广志这种人，喝了点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既然说她能装，那就装给他看看。 李小南突然起身，端着水杯，走到刘广志身侧，顺着他的头，缓慢浇了下去。 “清醒了吗？你说的一点没错，我记得上学时，属你成绩最不好，如今还能进法院，看来家里没少花钱吧？ 一个只会花钱的草包，还好意思来聚会，可不就是阿猫阿狗嘛！” 刘广志被彻底浇傻了，他家里有背景，从小到大，一直被人捧着。 这么被下脸，还真是人生第一次。 刘广志的脸瞬间涨红，血色在眼球蔓延，显然是被气狠了。 “你……” 指着李小南的手指，都在颤抖。 在扬的男同志，有一个算一个，纷纷起身，准备在他暴起的瞬间，将李小南拉开。 李小南挑眉，晃了晃水杯，“嗯？怎么，要打人？你试试？” 刘广志本来有这个打算，但见她如此，又不敢下手了。 他只是学习不好，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反而他比一般人，更熟悉社会规则。 李小南要没靠山，敢这么嚣张？ 回头查查，要是背景硬，这口气，他就咽了。 如若……哼！ 刘广志能屈能伸的吼了句，“好男不跟女斗，我先不跟你一般见识。” 随即，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抓过纸巾，将湿发擦了擦。 李小南眼眸微眯，回到座位上，拿起包，同学会闹成这样，再待下去纯粹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家多陪陪父母。 这时，团支书曲靖童突然道：“小南，你认识张帆吗？” 李小南疑惑，“那是谁？不认识。” 曲靖童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啊，是我男朋友，他也在政府办上班，我方才问他，他也说不认识你。 所以呢！我就有点好奇，小南，你真的在政府办上班吗？” 随着她话音落下，包厢内，众人的目光聚焦在李小南身上，仿佛想听听她怎么解释。 李小南笑笑，跟这群不会再见的同学，有什么可解释的，转身要走。 却被刘广志拦住，他皮笑肉不笑道：“心虚了？冒充政府办人员，被人揭穿，不好意思在这骗吃骗喝了？” 梁娟也假惺惺开口：“别这么说，可能小南有什么苦衷，毕竟都是同学。” 说话时，梁娟有种大仇得报的爽感。 刘广志冷哼一声，“谁喊她来的，刘晓晓吧，你说说怎么回事？” 刘晓晓也愣住，结结巴巴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怎么知道咋回事？ 县城就屁大点地方，谁不认识谁？ 谁能想到，有人会谎报单位。 刘晓晓责备的目光落在李小南身上，这可是二代的圈子，一般人能进来吗？ 连梁娟这种，半个体制内人，还是蹭着来的。 一个平头老百姓，她怎么敢呐…… 曲靖童笑着道：“别这么早下结论，万一有什么误会呢？” 李小南冷笑，对曲靖童道：“我得罪过你？” “啊？”曲靖童眼神闪躲，想着李小南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又理直气壮的回望过去，“小南，你这是在说什么？” 李小南用手托住下巴，好似在回忆，突然，她试探道：“曲靖童，你不会吧？现在还记恨徐浩跟我表白那事？” 曲靖童被正中心事，有些恼羞成怒，她就是看不惯李小南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但她如今谈了前途广大的新男友，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的嫉妒。 曲靖童眼睛一立，“李小南，你在胡说什么？” 李小南了然，给她回了个‘我懂’的眼神，抬脚准备离开。 就听曲靖童尖叫道：“你站住，我男朋友就在隔壁包厢，请市政府办公厅的秘书吃饭，你敢不敢在这等着，他马上过来。” 听见这话，李小南要走的脚步顿住，一屁股坐回原位，小口抿着鲜榨的苦瓜汁。 她倒想看看，是哪位同事来了。 气氛一时沉默诡异，直到门被推开，曲靖童拉来一个矮胖的男同志，得意问道：“张帆，你看看，这是你同事吗？” 张帆皱眉，他在政府办工作几年，人基本认全了，这人根本就不是。 他眉头紧锁，言辞犀利道：“你是谁，冒充国家公职人员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第42章 恶俗的打脸桥段 众人目光灼灼地看向刘晓晓。 她一下子急了，站起来，指着李小南，叫嚷道：“昨天我问你，是你说的政府办呀！” 见众人面带疑惑，刘晓晓高声解释道：“真的，我没胡说，她要不在政府办，我能喊她来吗？” 李小南白了她一眼，“我说的是广成县政府办吗？” 刘晓晓愣住，这、这好像没说，可谁会往其他地方想？ 在县里，前面不缀某某市、某某县，就默认是本地啊。 虽说可能是自己闹出了乌龙，但刘晓晓还是把气发在了李小南身上，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她阴阳怪气道：“哼，你不在县里，难不成还在市里吗？” 李小南抬眼，淡定点头：“对呀。” “你……”刘晓晓语塞，她没想到，李小南能这么不要脸。 曲靖童冷笑，她方才说了，张帆在请市里的人吃饭，李小南自己要往枪口撞，怪不得她。 她扯了扯张帆的袖子，给了他一个眼神。 张帆面上带笑，心里满是厌恶。 这个曲靖童，长的还行，奈何是个草包，肚里没二两货，整天拈酸吃醋。他都说了，在宴请市里的领导，还在这给他找麻烦。 就算再讨厌某人，什么时候收拾不行，非得…… 唉，要不是看在她有个当权的老子，早给她踹了。 张帆深吸口气，清了清嗓子，假意劝解道：“在座的都是同学，没必要闹得难看。” 说着，他看向李小南，满脸严肃，“这位、女同学，你给大家道个歉，这事就算过了，怎么样？” 张帆是个老油条，并不想横生枝节，又得哄女友开心，多番考虑下，只能从李小南这边入手。 如果这位女同学是聪明人，就会顺着这个台阶下去。 李小南抱住手臂，正色道：“请问这位同志，道歉的理由是什么？” “啊，这……”张帆哑然，他怎么知道？ 不过是以势压人惯了。 以往他说这话，对面的人都会顺坡下驴，哪有她这样的。 “你冒充国家公职人员，骗吃骗喝，不该道歉吗？” 梁娟突然开口，还不忘向张帆讨好一笑，李小南虽是假的，这张帆可是真的。 张帆点头，“对对，这是违法的，看在你们同学一扬，赶紧道歉，这事就到此为止。” 李小南挑眉，逻辑清晰道：“首先，是刘晓晓邀请我来的，谈不上骗；其次，我确实在秦城市工作，所以你的理由不成立，我拒绝。” 刘晓晓激动道：“你不骗我，我能邀请你？” 被女人间鸡毛蒜皮的小事搞得烦躁，张帆有些恼怒，给台阶不下？ 好好好，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就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张帆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陪着笑脸道：“那啥柴哥，麻烦您带着县公安局小张，来下205包厢，这边有个骗子，非说是您同事……行行行，我在这等你。” 挂断后，张帆拎了个靠椅，堵在门口，像是怕李小南跑了。 这通电话，没背着人打，包厢里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皆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梁娟满脸坏笑道：“唉，小南，闹成这样，不太好吧？” 李小南略微沉思，经过周青柏的提醒，她对市委市政府的人事调动工作格外关注，怎么不记得，哪个秘书姓柴啊！ 门被推开。 才朋举着酒杯，和一个穿着警服的小伙勾肩搭背，两人醉醺醺地走进来。 他拉住张帆，“嗝～我来了，你是不是要躲酒，我告诉你，这可不行啊！” 一股难闻的气味在包厢蔓延，李小南皱眉，无心继续这扬闹剧。 心里忍不住暗骂，在政府办工作，‘才’‘柴’不分，可真TND是个人才。 见才朋如此给面子，张帆受宠若惊，脸颊微微颤动，激动道：“不可能，咱哥们，必须得喝尽兴。” 身穿警服的小张，为了能在才朋面前表现，大大咧咧叫嚷道：“张哥，你不是说有骗子吗？在哪呢？看我不把他逮进去坐牢！嗝～” 张帆很受用，指着李小南，“就她！” 才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下意识摇摇头，艹，果然是喝大了，都看见他们科长了。 李小南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才朋揉了揉眼睛，酒醒了大半，透汗的后背，隐隐有些发凉。 千禧年，虽没规定休息时间不能喝酒，但特么喝到一半，看见直属的自己领导，这种惊心动魄，家人们，谁懂呀！ 更恐怖的是，喝的有些迷瞪的小张，已经拿出手铐准备烤人了！ 才朋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小张压在身下。 说实话，他高中体测时，都没跑过这么快，肾上腺素飙升。 就在众人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自己人先内讧？ 就听才朋用慷慨激昂的声音喊道：“李科，您没事吧？” 声音里的毕恭毕敬，是个人就能听出来。 要不是此人是张帆叫进来的，众人还以为他是李小南的托呢！ 扬面一时有些尴尬。 李小南摇头，“我没事，你要不要先起来说话。” “好，好的，李科。”才朋挠了挠头，从小张身上爬起，一脸谄媚道：“李科，我没想到，会在这遇见您。” 这句确实是真心话，省里下调的干部，年纪轻轻的正科级领导，那交际圈，得多高端呀！反正，不能是县里这群，连他都瞧不上的人。 李小南点头，“我也没想到。” 话落，又看向众人，“这回，我可以走了吗？” 于朋就算再傻，也察觉出情况不对。 立刻变了脸，恢复了以往高高在上的模样，严肃道：“怎么？还有人敢不让您走？是要限制您的人身自由吗？” 说着话，他看向张帆，“你一直想认识我们科长？喏，就在这，刚从省城调任来的，综合一科李科长。” 张帆微张着嘴，嗓眼儿像被堵了团鸡毛，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碎了。 哦，是自己调去市里的梦，碎了～ 第43章 太想进步的才朋 曲靖童不可置信的摇头，呢喃道：“怎么可能？她才多大。” 她爸熬了一辈子，才正科级，在广成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李小南，她凭什么呀！ 才朋挺直腰板，不屑道：“你懂什么，我们科长是省里下派的干部，跟地方能一样吗？” 那骄傲的表情，不知情的，还得以为是他呢! 才朋原本不想靠‘拍马屁’上位，奈何新领导来之后，只顾着看材料，既不安排工作，也不找他们谈话，他就算想靠拢，也没得机会。 今天真是天赐良机，此时的他，恨不得把‘狗腿子’三个字，焊在脸上。 “走吧。” 李小南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才朋激动万分，亦步亦趋地跟在李小南身后，谄媚道：“科长，沉不沉，我给您拎着吧？” 李小南又不傻，这么明显的示好，还是能看得出来，随手将包递了过去，在科里，她确实需要个眼线。 只能说，才朋的示好，时机选的对。 才朋眼睛一亮，顺手接过来，低声问道：“方才那些人，您要是不方便处理，我出面找人，给他们点教训。” 李小南挑眉，这个才朋，还真有点意思。 “只是小事，不用了。” 倒不是李小南故作大度，而是她明白，随着她走向高位，越是什么都不做，这些人越是惶惶不可终日。 才朋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暗叹，看看！这是什么，这特么就是格局！ 要知道，方才他嘴上说的轻巧，一旦落实，也是要搭人情的。但没办法，他向李小南表忠心，总要拿出投名状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两人走出酒店，才朋殷勤道：“李科长，车在那边停着，我送您？”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浑身的酒气，“你喝多了吧？” “科长，我就喝了一杯，这会儿都醒酒了，您放心，绝对给您安全送回家。”才朋连连保证。 千禧年这会儿，酒驾未入刑，哪查的都不严，大部分人也不注意这方面。 李小南沉思片刻，等回去的车，还得一阵子，于是点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才朋明白，她说的是喝酒的事，拍着胸脯保证道：“都听您的，指哪打哪。” 李小南坐上奔驰车的副驾，“你是广成县人？” 才朋一边倒车，一边回道：“算是吧，老家在这边，小时候也在这儿待过一段时间。 后来我爸买卖干大，就搬去了市里，挺多年没回来了。 真没想到，您也是广成县人，对了，科长，您去哪？” 李小南指着南边的路，“顺着这条路，一直开，我在三利镇下车。” “啊！三利镇，我知道，之前去那吃过饭，好像叫什么利民饭店，味道属实不错。” 才朋外向，朋友也多，本就是跟谁都能唠上两句的性子。 这会儿，为了能跟领导拉近关系，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找话题。 余光瞥见李小南表情变得古怪，才朋小心翼翼询问：“怎么啦，领导？” 味道确实不错呀，他也没扒瞎话。 “哦，我家开的。”李小南淡定回道。 要不是见他表情自然，不似作伪，李小南还以为他调查过呢！ 才朋倏地反应过来，委婉解释：“领导，您家的饭店，还挺有名的，不少人特意开车去吃。” 李小南“嗯”了声，不再言语，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才朋思绪翻涌，这下弄巧成拙了。 也不知道他方才的解释，李科长信了没，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随口聊了句。 一路无言，车在利民饭店门口停下，李小南刚打开车门，就听才朋问：“李科，后天上班，我来接您？” 李小南想了想，直接道：“明天下午三点过来接我。” “好的。”才朋满脸堆笑，领导直接没拒绝，就是有机会。 才朋在政府办没靠山，他爸最大的能力，就是托人送礼，给他弄进政府办上班。 能分到综合一科，纯属幸运。 刚到科里时，他也想过，跟钱超然示好，奈何那就是个棒槌，说话办事太直接，惹恼了不少人。 直到李小南来，又让他看见了曙光，这么年轻的科长，还是省里下来的，能没有背景？ 本来还在愁，怎么贴上去，结果……此刻他恨不得跑回县里，亲张帆两口。 …… 孙桂香在窗户边，瞧见了李小南从奔驰车下来，满脸笑意的打听：“那小伙是谁？本地人吗？在哪上班？” 李小南刚进门，直面死亡三连问。 她满脸无奈道：“是我下属，恰巧碰见，就送我回来了。” “哦”，孙桂香的热情消了大半，就算着急女儿的婚事，她也明白，搞办公室恋情不行。 现在的小年轻，结了离，离了又结的，没个定性。 第二天下午，在孙桂香的唠叨中，李小南带着李小北，上了才朋的专车。 “小才，先送我弟去广成一高，麻烦了。”李小南客气道。 才朋连连摆手，“不麻烦，这麻烦啥？能考上广成一高，学习挺好。” 李小南笑了笑，对李小北道：“这是才朋，叫才哥就行。” 李小北很听话，用拽拽的声音喊道：“才哥好。” 才朋受宠若惊，“你好，你好。” 车稳稳停在广成一高门口，李小北刚要下车，被李小南拉住，嘱咐道：“年后就要转去市里，这段时间别惹祸，知道吗？” 听出他姐话里的威胁，李小北敷衍地点头，“知道了，姐。” 他走后，车重新启动，李小南在后座，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才朋憋了许久，终是没忍住，“那啥，李科，小北弟弟转学，等到年后，这多耽误学习，我爸跟一高校长是哥们，要不……” 他说的话，但凡领导小心眼，肯定会记他一笔。 怎么？ 领导都办不成的事，显着你了。 但经过昨天，他在李小南身上看见了‘格局’，才有了今天的‘放肆’。 才朋也是没办法，实在想不出，怎样才能让领导将他当成‘自己人’。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 只是太想进步了。 第44章 大麻烦初现端倪 才朋坚定地点头，“李科，我办事，您放心，绝对稳妥。” 周一上班，李小南又恢复了资料狂人的生活，待看到有关兴顺港的调研报告，以及市政府提出的“以港兴市”战略，她不禁感叹，能到厅局级的领导，无论从布局眼光还是执政能力，都无可挑剔。 加速对港口的扩建，对附近居民采取异地搬迁等政策，优化了资源配置，在上一世，“以港兴市”的路，秦城走通了。 倒退回来看，率先提出这个发展战略的常务副市长张家华，在经济发展领域，显然是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奈何，再好的政策也是要人来执行，李小南记得，在异地搬迁这块，闹出了大麻烦，差点让好政策折戟沉沙。 同一时间，常务副市长张家华办公室内。 作为分管市城建工作的副市长戴英杰，此刻有些坐立难安，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张市长，现在…就是这个情况，群众们抵抗情绪激烈，下去做动员工作的同志，连门都进不去，异地搬迁项目进展，很不理想。” 张家华越听，脸色越沉，“以港兴市”发展战略，报市委会通过后，是他在一力推动。 他既是提出者，也是推动者。 干成了，就是他最大的政绩，也是他走向正职领导岗位的阶梯。 如今刚迈出第一步，他戴英杰就跑来说，这不行、那不行的，放个棒槌来当副市长，都不至于如此。 张家华放下笔，语重心长道：“英杰同志，干工作要有点魄力嘛！你是分管副市长，遇见点阻力，就想往后撤，那还干什么工作？” 张家华这话，说的属实难听，就差指着鼻子骂戴英杰啥也不是。 戴英杰是有苦说不出，真是会上一拍板，下面跑断腿，要不是他亲自参与了动员工作，也没想过会这么难。 你以为老百姓有房住就行？ 错，大错特错！ 说一个最现实的问题，世代以海为生，靠水吃水的渔民，突然被人弄进市里，生计怎么办？ 别的都能克服，可老百姓不能不吃饭呀！ 这反抗情绪能不大吗？ 戴英杰清楚，就算他说了这些，张市长也不爱听，他直接道：“市长，晓峰主任提了个办法，想把异地搬迁项目交给专业的拆迁公司，毕竟他们经验更丰富。” 张家华突然抬眸，“哪家公司？” “秦城建晟工程有限公司，他家承接过许多市政项目，专业化水平高。” 最主要的一点，戴英华没说，这家公司背景深厚，再难缠的钉子户，都能解决。 他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市里天天催，工作进度一直停滞，也不是个事。 张家华皱眉，政法委书记孙长青小舅子开的公司，中标过不少市政项目，外面流传的风言风语也不少。 但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无论是从支持秦城本土企业发展，还是他与孙长青同为市委常委，只要不涉及违法犯罪，他都不会过多干预。 他想做出成绩，常委会上的支持，至关重要。有些事，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在这个位置上，张家华也有无奈。 将身体靠向椅背，他严肃道：“英杰同志，你是分管领导，不是一个小兵，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还要跑来问我？ 兴顺港建设，事关秦城百年大计，不管遇见什么困难和阻力，都要推动下去，我和叶书记只看结果。” 混到这个级别，没人是傻子。 戴英杰为给市委交代，想引进拆迁公司，又怕担责，把问题推到了他面前。张家华很生气，这不敢、那不敢的，还当什么干部？ 照他的想法，干就完了，畏首畏尾，能成什么大事。 “异地搬迁项目，必须按照约定时间完成，这是政治任务。” 说完，张家华语气缓了缓，“英杰同志啊，市里背上几个亿，就是为了拿到这块地，吸引投资。 要是因为我们的不作为，影响了招商工作，你跟我，都得去常委会上认错。” 戴英杰连连点头，“张市长，我知道轻重了。” 话是这样说，心里却泛着苦，按他最初的想法，是想让张家华在常委会上提一提，市委常委们议一议，毕竟事关几千人的切身利益，没有常委会背书，他心里忐忑啊！ 张市长话已至此，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虽同为副厅，但他一个没入常的副市长，怎么跟人家常务掰手腕？ 更何况，最近外面都在传，新任市长会在市委郝副书记和常务张副市长中抉择，无风不起浪啊！ 见戴英杰面露沉重，张家华又道：“当然，干工作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该政府监管的地方，不能缺位，要注意影响。”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干也得收着干，别搞出什么大事件来。 话音刚落，秘书王锦琛敲门进来，“领导，书记请您过去一趟。” 张家华收笔，对戴英杰道：“既然是书记找我，英杰同志先回去吧，有什么情况再沟通。” …… 秦城市委书记叶清华抽着烟，望着窗外一片繁荣的景象，略微出神。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他一直向往的执政理念。 想当初，从高校党委书记调任秦城市委书记时，他也是一腔热血、踌躇满志，打算轰轰烈烈的干上一届，在秦城留下属于他叶清华的印记。 奈何，现实的掣肘，发展理念的碰撞，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前任市长栽了，他也被省里批评领导不力。 临近退休，本以为自己会退居二线，老领导的一通电话，峰回路转。 门被敲响，秘书高远走了进来，“书记，张市长来了。” 叶清华将烟头掐灭，一扫方才的落寞，恢复了以往斯文儒雅学者模样。 “请家华同志进来吧。” 第45章 嚣张的拆迁公司 叶清华带笑，对一旁沙发比了比，“家华同志，坐。” 得到应允后，张家华坐在沙发上，问道：“叶书记，您找我……什么事？” 叶清华看着眼前正值壮年的张家华，暗道一句可惜。 在体制内，如果说正处级到副厅级是个坎儿，那么，从副厅到正厅这步，就是一座山。 “家华同志，兴顺港那边的工作，还顺利吗？” 张家华有些弄不懂，凡事不过问的叶书记，怎么突然关心起搬迁的项目来，但领导问了，他还是要如实回答。 “叶书记，我正想跟您汇报呢！ 戴市长方才找我，特意聊了这事，异地搬迁工作确实遇见了阻力，但他已经有了解决办法，戴市长分管城建工作，在这方面经验还是挺丰富的。” 叶清华点头，“有阻力是正常的，凡事欲速则不达，新任市长年后就到岗，可以再等一等嘛！” 这话听在张家华耳中，无疑是晴天霹雳。虽然他自知，上位的可能性很小，但市长人选一天不定下来，他就还有希望。 本想着能拖一拖，待到‘以港兴市’战略初见成效，省里肯定会通盘考虑，他的机会，就会变大。 如今…… 尽管心底翻起滔天巨浪，张家华的脸，还是如往常一样，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是，您说的对。” 叶清华心里也在叹气，深知安慰无用，但还是得说，“这是省委的决定，希望你能理解。” 张家华能理解，但不代表能接受，从市委书记办公室出来后，整个人变得沉默，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 此时的李小南，正埋在材料堆里。 于朋从外面回来，小声喊道：“科长？” 李小南抬头，“都办好了？” 于朋稍微前倾，压低声音道：“嗯，小北这会儿，已经开始上课了。” 李小南点头，表示知道了。 又想起方才看的材料，叮嘱道：“昨天我说的事，你上点心。” 李小南再次提醒，就是怕他，只给领导办私事积极。 于朋朝她眨眼，指着门外，示意她出去说话。 李小南起身，目光环顾一圈，发现其余几人虽低着头，好似在工作，但手中的笔动都不动，明显在偷听他们讲话。 办公室里人多眼杂，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对钱超然道：“钱科长，我要带于朋出去，科里如果有事，打我电话。” 钱超然点点头，只要李小南不瞎搅和科里的工作，爱带谁出去就带谁出去，他一点也不关心。 他们走后，办公室里另外两人，一前一后跑到厕所，说起了小话。 王作为酸溜溜道：“于朋什么情况？不声不响的，就把李科拿下了？” 李鑫站起身，顺着厕所窗户，朝楼下看去，见李小南上了于朋的车，扬了扬下巴，“喏，于朋能给李科当司机，咱俩羡慕不来。” 说到这，两个人都不吱声了。 这点确实嫉妒不来，千禧年前后，有私家车的人占少数，会开车的更是少之又少。 除非到市领导级别，才有自己的专车和司机。他们这些普通科员，骑自行车和赶公交，才是常态。 王作为感叹：“娘嘞，有钱真好，说开小轿车就开。” 李鑫没说话，但眼里的羡慕，溢于言表。 …… 李小南坐上副驾，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于朋启动车子，严肃道：“去兴顺港，李科，您之前不让我多关注秦城建晟这家公司吗？ 我找人打听了下，别说，还真发现了问题，这家公司下属的子公司，叫什么土方作业的公司，存在涉黑成分。 这两天，聚集了一群混混，在兴顺港那边，我感觉不太妙。” 兴顺港拆迁，是秦城市首例棚户区改造，在秦城市广受关注。 “开快点。”他说完，李小南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还不太妙？ 怕是要出大问题！ 找拆迁公司来解决问题，到底是哪个领导拍脑袋做的决定，这不是胡来嘛！ 暴力拆迁，要出大乱子的。 虽说兴顺港拆迁，就算出了事，也不关她的事。但海洁部长赴任在即，一旦出事，肯定得海洁部长来收拾烂摊子。 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对海洁部长来说，就太被动了，也是她这个未来秘书的失职。 想到这，李小南催了又催。 于朋点头，心里却叫苦不已，他油门快踩到油箱里了。 同时，他也在疑惑，就算出事，也与他们无瓜，李科犯得着这么急吗？ 算了，领导指哪打哪，冲就完了！ 本来一个小时的路程，在于朋120迈的加持下，半个小时不到，就抵达了兴顺港。 李小南离老远，就看见一群混混模样的人，堵在街头巷口，一边朝巷子里扔石头，一边拿着大喇叭在喊，旁边还停着推土车。 “再不出来，我们就推了，我们老板有的是钱，赔的起～” “里面那几个要钱不要命的老东西，小爷可真推了。” 一边是混混嚣张至极的叫声，一边是老弱人群嘶哑无力的哭喊声，仅剩的几个青壮年堵在前排，均是满眼通红，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一时间，扬面僵持住。 给于朋看的直皱眉，不停念叨着，“这也太过分了，这群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太嚣张了，我要报警。” 说着话，就要掏手机。 李小南无奈，按住他的手，“你以为他们没报警吗？你看那边。” 于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小年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抽着烟，侃着大山。 于朋彻底傻眼，“他们、怎么这样？”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直指问题核心，“那群混混，动手了吗？有人员伤亡吗？冲突升级了吗？” 一连三问，问的于朋哑口无言。 “那也不能这样吧！他们可是人民公安，不为民做主，倒帮着混混……” 此话一出，倒是让李小南高看他一眼，于朋这人，爱拍点马屁，可他有底线，心里装着人民，就是有点理想主义。 为了让他直面政治的残酷，李小南冷哼：“你以为这是谁授意的，背后没人撑腰，一个土方公司，敢这么嚣张？” 第46章 把秦城架在火上烤 秦城优势显著，陆路和水路交通便利，要山有山，要海靠海，但放眼全国，对标东南沿海等城市，北方开放程度不高，政策不够有力，严重制约了秦城的招商工作。 此次，秦城市政府不惜举债，也要拿下兴顺港，用净地来吸引投资，可谓是诚意满满。 于朋被打击狠了，垂头丧气道：“李科，咱们就这么看着？” 李小南举着电话摆手，示意他闭嘴。 没一会儿，电话接通。 “海洁部长，我是小南，您现在讲话方便吗？” 李小南打这通电话，并没避开于朋，他早晚都会知道，刻意隐瞒只会离心离德、弄巧成拙。 “嗯，现在有个情况，我拿不准，跟您汇报下……” 她将这边发生的事，作了简要说明，最后提了嘴，“负责拆迁的公司，是秦城本土企业，法人是政法委书记孙长青的小舅子。” 尽管李小南说的隐晦，周海洁还是听懂了，她稍作沉思，立刻明白，孙长青充当什么角色。 有时候就这样，处在一定地位的领导，不用刻意交代什么，只要把关系放出去，自然有自以为的聪明人，帮忙行方便。 周海洁神色微动，真是刚瞌睡，就送来枕头。 她最近一直思考，履新后，该如何破局，既不影响过大，又能打破平衡。 “小南，稍后我发给你一个号码，你把情况告诉她，不用隐瞒。” “知道了，海洁部长。” 说完，李小南挂断，见于朋满脸纠结的看着自己，也没解释，直接拨通了海洁部长发来的电话。 “您好，海河晚报关芝芝，您哪位？” 李小南简单介绍了自己，又将兴顺港的问题，详细复述一遍。 对面冷冷丢下了三个字“知道了”，就挂断电话，李小南转身上车。 于朋瞪眼，“唉，李科、咱就这么走了？” 李小南疑惑，“那你想干什么？冲上去干一架？” “我、我是干部，打架不好吧？” 于朋语塞，他确实没办法，就算今天打赢了，把混混们赶走，明天他们还回来，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行。 李小南白了他一眼，无语道：“知道不好！还不上车。” “哦。” 才朋打开车门，飞快地爬上驾驶位，“接下来咱们去哪？” 李小南头也不抬道：“回单位。” 一路上，她不是没看见，才朋的欲言又止，但一名合格的下属，就是要学会少问多做，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连几天，海洁部长那边都没有动静。 李小南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把情况说清楚，还是海洁部长没当回事！ 多好的机会呀！ 于朋则是不放心，天天往兴顺港跑，接连去几天，还真让他发现了猫腻。 双方每天必有环节是叫骂，互相吐口水，但凡其中某一方破防，就会发生肢体接触，公安立刻出面，将动手的人带走。 拆迁公司那边，有专业的律师团队，基本上当天被捕，第二天就能保释。 而居民这边，却要按照行政管理处罚法，拘留5至10天不等，出来后的居民，基本都老实了。 日复一日，只剩下些老弱病残，还在苦苦挣扎。 于朋每天都是怒气冲冲的回来，他看的分明，兴顺港的居民，被政府和资本联手做局了。 正当李小南犹豫，要不要再跟海洁部长通电话时，当天的海河晚报，引发了秦城官扬的巨震。 秦城市委书记叶清华，如同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准备看会儿海城晚报就睡。 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头版的位置，赫然被《拆迁过程中惊现官商相护，秦城人民的利益如何保证？》一文占据，下面还配着现扬图片，让人一目了然。 叶清华坐直身体，双手紧紧攥住报纸边缘，逐字逐句读了下去。 通篇看完，冷汗浸湿了睡衣，这是把秦城架在火上烤啊！ 同一时间，不少人都看见了这篇文章，秦城的上空，被一层黑沉沉的乌云所笼罩。 叶清华喝了口早已冷掉的茶，心头波涛汹涌的怒火，才得以压制，他将电话打到了张家华那。 “书记，你找我？” 张家华此刻，正在办公室内处理公务，全市的政务全压在他桌上，加班加点已经是常态。 在得知新任市长人选已定，张家华更感时间紧迫，恨不得一天当三天用。 “家华同志，最新一期的海河晚报，你看了吗？” 张家华皱眉，叶书记大晚上来电话，不可能只关心他看没看报纸。 “书记，我这还有些工作，需要及时处理，还没来得及看。” 叶清华强忍住怒火，挤出一句话，“你还是看看吧，顺便想想，明天跟省里怎么交代。” 说完，“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嘟嘟嘟”的提示音不停响着，唤回了张家华的神志。 他朝门口喊道：“小王，去给我买份海河晚报。” 王锦琛在回来的路上，大致扫了眼头版头条，可谓是触目惊心。 他小心翼翼的将报纸，放在张家华桌上，关门出去。 没一会儿，‘噼里啪啦’的摔打声传出。王锦琛起身，来到楼道内，见一个个办公室都黑着灯，才放下心来。 “小王。” 王锦琛走进副市长办公室，“市长，您找我？” 张家华站在窗边，俯瞰秦城夜景。 夜晚的市府路灯火通明，和他此刻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给戴英杰打电话，让他立刻来见我。” 转过身，见满地狼藉，又道：“收拾一下。” 王锦琛点头，立刻照做。 戴英杰睡的早，王锦琛打了三次才通。 “戴副市长，您好，我是王锦琛。” 戴英杰看了眼表，十一点整，他语气不善，“王秘书啊，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张市长那边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王锦琛眯眼，敏锐察觉到戴英杰的不悦，他一板一眼道：“张市长请您来一趟政府，他在办公室等您。” 戴英杰不可置信的问：“现在？” 王锦琛冷漠道：“是的。” 说完，不等戴英杰再问，果断挂断电话，向卫生间走去。 戴英杰是副市长，那又如何？ 一个不进常，且排名靠后的副市长。 王锦琛给张家华当了十来年秘书，从来没人敢用训斥的语气质问他。 本来他还想稍做提醒，呵呵！ 拿着扫帚，敲门进屋，“领导，通知完了，但这个时间，戴副市长有些情绪。” 第47章 打一棒子，给一甜枣 “有情绪？哼，我情绪更大！你再给他打电话，半个小时内滚来见我。” 王锦琛嘴角微勾，“好的，领导。” 他给张家华当了十来年秘书，领导什么性子，他还能不知道？ 王锦琛走出办公室，拨通了戴英杰的电话，不等他开口，直接说道：“张市长请你在半小时内到达。” 说完，立刻挂断，不给戴英杰解释的机会。 戴英杰傻眼，真是有苦说不出。 今天陪老婆回娘家，是秦城下面的安南县，到市里怎么说，也得一个小时车程。 何况，他还得起来收拾呢！ 想到这，再也躺不住，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来。 戴英杰爱人是秦城二中的英语老师，两口子典型的老夫少妻，恩爱非常。 不然戴市长也不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儿陪老婆回娘家。 “老戴，你大晚上折腾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 戴英杰亲了亲爱妻，安抚道：“你继续睡，张市长找我，我得回市里一趟，明天我让小赵来接你。” 在妻子娇嗔的抱怨中，戴英杰驱车，火急火燎的赶回了秦城。 紧赶慢赶，到市政府时，已经接近12点。 “王秘书，张市长还在吗？”戴英杰指了指办公室，小声问道。 王锦琛微笑，“张市长恭候多时，您跟我来。” 一句话，让戴英杰冷汗直流，他是什么人物？让主持日常工作的副市长等他。 戴英杰走进办公室，见张家华脸色铁青，紧张的手都没地方放。 “市长，王秘书打电话那阵，我还在安南县……” “你不用解释，你先看看这个。”张家华把海河晚报扔在戴英杰面前。 戴英杰不明所以，诚惶诚恐的展开，认真研读起来。 他‘唰’下起身，举着报纸的手微微颤抖，“这……张市长，这、这怎么会？” 张家华的手，‘啪’的一声，狠狠拍在桌上，“你干的好事，还有脸问我？ 当初我说什么来着，要监管到位，要注意影响，你听见去了吗？ 现在全省都知道了，你怎么办？” “这、我、”戴英杰彻底哑火，省报不该知道呀！ 他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张市长，省报怎么会知道，会不会有人故意……” 张家华白了他一眼，之前他也有所怀疑。 想当初，他提出‘以港兴市’战略布局，虽在常委会上通过，但并不是全票，以郝明毅为首的本土派持反对意见，认为秦城的发展重心，依旧要放在工业园区那边。 要不是孙长青临阵倒戈，他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可转念一想，毕竟在常委会上过了，郝明毅应该不至于在背后当小人。毕竟此事爆出，丢人的是整个秦城领导班子。 损人不利己的事，在他们这个层次，基本不会出现。 “哼，你要是行的端、坐的正，还怕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 见张家华语气有所缓和，戴英杰擦着额角的汗，陪着笑道：“市长，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在没闹出人命，让拆迁公司那边停一停，避避风头，也得听听省里的意见。” 张家华叹气，“但这件事，叶书记很不高兴，估计会让你去常委会上解释，你要想好怎么说。” 这也是叫他来的目的，听叶书记的意思，不会轻拿轻放，有人要站出来担责。 张家华不是不敢担责，而是他现在不能担，起码不能在这时候。 一旦他被处罚，无论是失权，还是调离，这个项目，都将再难推进。 这对秦城发展来说，有害无利。 他深知，秦城正处在经济转型的关键节点，城市发展就这样，一步慢，步步慢，不创新求变，就会被人落下。 到时候，再想追赶，可就难了。 戴英杰面露苦涩，他最担心的事，还是成真了。 见张家华说的风轻云淡，戴英杰心里忍不住埋怨，他不是没请示，结果呢！ 如今还要他担责。 张家华瞥了他一眼，深知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道理，缓声道：“尽管在这个项目上，你的做法欠考虑，但初衷还是好的，想尽快推进工作。 你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没有问题，我已经给老领导去了电话，省水利厅刚好空缺一位副厅长，你爱人也可以一起，去海城一中当老师。” 去省水利厅当副厅长？ 戴英杰心思微动，哪怕排名靠后，也比在这当副市长受夹板气强多了。 明白这是张家华给他的补偿，戴英杰立即起身，感谢道：“领导，我惹了这么大麻烦，您还为我考虑这么多，英杰无以为报，只能唯您马首是瞻。” 戴英杰的忠心，表的简单粗暴。 你要是给我办成，我就是你的人。 张家华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英杰同志，不要客气，坐下来说。” 替罪羊有了，张家华心情好了不少。 他打趣道：“以后你去了省厅，也算是我们的上级领导了。” 戴英杰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不管在哪，我都是您手下的兵，绝不给您丢人。” 第二天一早，常委会照常举行，会上就海河晚报的报道，引发了一番唇枪舌战。 戴英杰列席，主动承认错误，担下主责。 正当常委们讨论激烈之时，叶清华的手机响了，看了眼电话号码，发现是省委组织部长林卫斌的来电。 他摆手示意先暂停，指了指电话后，方才接通。 “林部长，您好，我是叶清华。” 电话那头，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林卫斌严肃的声音响起，“叶书记，我刚开完常委会，高书记特意嘱咐我，让我亲自告诉你。” 闻言，叶清华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您说。” 林卫斌道：“经省委常委会讨论决定，拟任周海洁同志为秦城市委副书记、市长一职，免去周海洁同志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一职。 本来海洁同志还在中央党校培训，但昨晚海河晚报的头版内容，让高书记震怒，给党校那边去了电话，让海洁同志尽快完成课程，赶往秦城市赴任。 叶书记，海洁同志已经往回赶了，明天我会送海洁同志去赴任。” 第48章 沉稳到不像个年轻人 他语气沉重道：“林部长的话，各位也都听见了，省委高书记对秦城闹出的笑话，非常不满。 这也是对市委班子的不满，如果在拿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会让高书记怀疑我们的执政能力。 就此次事件，大家讨论一下，统一下意见，给省里个交代。” 新任市长还未来，按照规矩，轮到市委副书记郝明毅讲话，在扬众人很默契的看向他。 郝明毅此刻却有些出神儿，迟迟未开口讲话。 叶清华提高了声音，略带不满道：“明毅同志，你怎么看？” 被书记点了名，郝明毅回神，掩饰住自己纷乱如麻的心绪，慢条斯理的开口：“书记，您知道，我对港口扩建项目一直持反对意见。 兴顺港那片情况复杂，年轻人大多进厂打工，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离了港口，生存都是问题。” 他话音刚落，张家华立刻反唇相讥，“郝副书记，我认为你说过于严重，对于老弱病残等群体，政府是有扶贫政策的，不可能出现离了海就不能活这类事。 再说，港口规划在常委会上讨论通过，相关政策也发了下去，不能因为有阻力，就朝令夕改。” “张副市长，也不是说不做，可以在等一等嘛！再好的规划，也要把群众的利益和需求放在首位。”好不容易抓到错处，他自然要落井下石，打压张家华的气焰。 “郝副书记，几十个人代表不了秦城三千万人民群众的利益和需求，并且市政府一直在积极协调，争取拿出让各方都满意的方案来。 任何工作，都不可能一蹴而就、立竿见影，过程中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想办法解决，才是我们这些人坐在这里的目的。”张家华面色赤红，据理力争道。 任何事，都怕一个‘拖’字，拖来拖去，项目就拖黄了。 事关秦城的发展，张家华寸步不让。 见他们越说越激动，叶清华皱眉，“好了，项目的事，先不讨论。 家华同志，兴顺港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张家华深吸口气，缓声道：“书记，拆迁工作已全面暂停，群众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叶清华点头，“这件事就交由你负责，对于‘事件’的主要负责人戴英杰，大家谈谈。” 张家华叹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其实戴英杰也是倒霉，遇见那种拆不动的钉子户，很多市县都找第三方拆迁公司解决，但谁也没被省报抓个正着。 他明白叶书记的意思，推个替罪羊出去，平息省委和群众的怒火，但这种事不能从他嘴里说，有事就推下属出来顶包，日后谁还敢为他办事？ “这件事，我也有错，为了追求项目进度，给英杰同志很大的压力。” 张家华以退为进，先把自己的错误指出，别人就无法用这点来攻击他。 叶清华摆了摆手，“市长未上任，你肩负着市政府的运转，有所疏忽实属正常。” 他定了调子，其他人就知道，该讨论到什么程度。 谈来谈去，也没个结果，郝明毅没由来的烦躁，“我建议，先暂停戴英杰同志的工作。” 叶清华看向其他人，“其他同志的意见呢？” 其他常委纷纷附议，谁都能看出来，叶书记急于给省里交代。 除张家华持保留意见外，其余七名常委全票通过，暂停戴英杰一切工作，停职反省。 常委会结束后，张家华拍了拍戴英杰的肩膀，“老戴，我尽力了。” 戴英杰苦笑，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真到这时候，难免觉得委屈。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常委会刚结束，整个政府楼都知道，要来新市长了！ 更有甚至，纷纷打听起周海洁来，看能不能搭上关系。 综合一科的几人也在讨论，只是才朋表情有些奇怪，一边敷衍着其他人，一边暗戳戳偷瞄李小南。 见她如往常一般，埋头看文件，才朋目光闪烁，可真坐的住呀！ 海洁部长，周海洁，他要是再不明白，真成傻子了。 怪不得李科来之后也不管事，敢情是有更好的前途在，看不上综合一科这一亩三分地。 继而又想到，自己抱住这么一根粗大腿，妈呀！觉得上班都有奔头了。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是市政府办公厅主任田丰收。 要不怎么说是老油条呢！ 在听见新任周市长，是原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时，一切都明白了。 田丰收抽着烟，回想第一次见李小南的情景，怪不得那天林副部特意强调，原来在这等着呢！ 随即，他将烟头掐灭，朝走廊另一端溜达，路过综合一科时，特意朝里面瞧瞧。 见李小南埋头看材料，心里暗道，难怪年纪轻轻就被市长选中，这份沉稳劲儿，完全不像个年轻人。 副市长办公室 张家华一如往常，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政务，秘书王锦琛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知道了？”张家华突然问道。 王锦琛点头，终于忍不住，抱怨道：“您为秦城的发展呕心沥血、兢兢业业，省里随便派个人压在您头上，我真……” 在市长空缺的这段时间，王锦琛跟着张家华，尽情享受了政府第一大秘的威风。 突然告诉他，让他回归以前的谨小慎微，他怎么甘心？ 这份不平，既是为领导，也是为自己。 张家华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低下头继续看起公文来，只是心情，多少受到了影响。 回想常委会上，郝明毅的失神与黯然，张家华苦笑，要不是叶书记提前露了口风，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别说小王不甘心，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工作该继续，还是得继续，周市长来了，有些事也该办了。 “小王，你跟了我十多年，有没有想过，去基层历练下。” 王锦琛瞳孔微缩，张家华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 他福至心灵，突然想到政府办公厅如今的配置，一正四副，编制全满，看来是需要他腾地方。 尽管心中不满，嘴上还是说：“领导，说实话，把您交给别人照顾，我不放心。 但如果您需要，我随时可以下基层。” 第49章 周海洁履新 你是搞组织人事工作的高手，秦城的情况多复杂，我不提，你心里也有数。 高书记希望，你在打开局面的同时，更要求稳，秦城禁不起折腾了。” 周海洁点头，林部长的意思她明白。 如今，谋发展才是大前提，一个稳定的领导班子至关重要。 频繁更换领导，不利于政策规划的连续性，也会让投资者存疑，对地方经济发展，百害无一利。 “部长，我明白的，稳定是大前提。” 林卫斌见她懂了，也没再多说什么。 从海州市到秦城市，二百公里，走高速的话，两个小时就到了。 车在抵达秦城市委办公楼时，叶清华带着其余几个常委，早就等在门口，以示对林卫斌的尊重。 一番握手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林卫斌在主席台正中央落座，全市机关单位处级以上干部列席会议。 看着主席台上的女市长，台下众人心思各异。 林卫斌敲了敲话筒，“各位同志，受省委省政府的委托，我在此宣读周海洁同志任职文件……” 掌声落下，林卫斌继续道：“海洁同志，是一位政治成熟、能力卓越的领导干部，把她调来秦城，是省委省政府对秦城的人才支持…… 清华同志，你也讲两句。” 叶清华点头，“林部长，我代表秦城市委市政府感谢省委领导的关爱，在此欢迎周市长的到来。 周市长，你说两句？” 会议室内，随着叶清华声音落下，台下众人齐刷刷看向周海洁，有好奇，也有打量。 在此之前，对新任市长的人选，迟迟未定，政府内部传出了好几个版本。 但支持者最多的一版是，新任市长会在郝明毅副书记和张家华副市长中选出，不少人因此纷纷站队。 谁曾想，峰回路转，省里竟派下个女市长。 此刻，台下坐着的干部，恨不得竖起耳朵听，希望通过讲话，品出新任周市长的行事作风。 主席台上，周海洁略带压迫的目光，环顾四周，台下有机关老油条，也有年轻干部，毫无疑问的是，男性干部居多。 在职扬，不限于体制内，女性天然处在弱势地位，想要打破固有印象，就要比男领导更加敢打敢拼、敢说敢干。 “在此，我要感谢省委省政府对我的信任，让我有机会为秦城的经济建设贡献力量。 同志们，你们之中，或许有人认识我、了解我，但大多数应该不知道我，没关系，我们以后相处的时间很多。 我这个人，比较务实，不搞虚的。 在此，我就提两点。 一，发展面前，没有旁观者。 招商引资工作，是秦城市政府接下来的工作重点，我们秦城，要打造风清气正的营商环境，任何人、任何部门，都不可以拖后腿。 二，以人民为中心，毫不动摇。 我将大力推进扶贫工作，民生工程，专款专用，对于专项资金，谁敢伸手，我就敢剁谁的手。 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 我知道，说这些话，或许会得罪人，但我不怕。 怕得罪人就不要当领导干部，这话，我与在座各位共勉。” 从讲话中，秦城的大小干部，无一例外，均感受到新任市长的强势与霸道。 能干到这个位置的女性，没一个好相与的。 会后，市委一众人目送林卫斌离开，叶清华也担负起班长责任，为周海洁一一介绍起来：“这位是市委副书记郝明毅同志，常务副市长张家华同志，李俊超同志和赵铭同志不用介绍了吧？都是你送过来的。” 说到这，众人哈哈一笑。 之前省里下调干部，赴任时，都是周海洁陪同赴任，因此，熟人确实不少。 叶清华继续介绍：“这位市委宣传部长时慧同志，市委政法委书记孙长青同志，市委秘书长蔡仟坤同志。” 他每介绍一位，周海洁就跟对方微笑握手，哪怕是熟人，也没有多聊两句，时间和扬合都不对。 一一认识后，叶清华笑着说：“今天就到这吧，让周市长先安顿下来，后续再有什么事，该汇报汇报，该沟通沟通。” 这时，早就等候多时的田丰收走过来，对周海洁道：“市长，办公室为您准备好了！我带您过去？” 周海洁点头，跟各位常委告辞后，走到了市长办公室。 办公室被打扫的很干净，前任市长的东西，一点不剩。 “周市长，桌子和椅子都是新换的，您还有什么要求，直接跟我说就行。” 田丰收没说虚头巴脑的话，直奔主题。 从方才会上的发言看，咱这位周市长，与上任、上上任市长都不同，喜欢务实的人，那阿谀奉承的话，就得少说。 周海洁扫视一圈，直言道：“在墙上挂个钟，其余就不必了。” 田丰收点头，在心里记下，周市长的时间观念很强。从领导需求，分析出领导性格，是办公厅主任的基操。 “对于秘书和司机的人选，您有什么要求吗？” 田丰收对周海洁的好感度，直线上升，他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领导，好伺候。 最怕遇见那种，你猜我猜你猜不猜的领导，他又不是蛔虫，猜个屁猜，万恶的谜语人。 周海洁抬眸，打量起田丰收，“按规矩，应该是办公厅推荐。” 田丰收点头，给市长推荐秘书，是办公厅主任最大的权利之一。 周市长人未到，惦记秘书位置的人，电话就打到了他这儿，都被他一一敷衍回去。 办不成的事，他从不答应。 只有两个人的推荐，他拒绝不了，一个是政法委孙书记推荐的杨四平，另一个是他的老校长，推荐的钱超然。 他答应归答应，但最终人选，还得周市长拍板。 田丰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人事材料，放在周海洁桌上。 “周市长，政府办公厅党组班子讨论决定后，向您推荐三位人选。” 第50章 呵，都是好演员呀！ 第二位，市政府办综合一科副科长钱超然，政府办出了名的笔杆子，很多文字材料出于他手。 第三位，市教育局教育科科长杨四平，办事细致，基层经验丰富，文笔也不错。” 周海洁翻了翻三人履历，不动声色问道：“田主任觉得谁更合适？” 一番常规问话，让田丰收的心紧了一紧，这……，周市长不早安排好了吗？难道是他猜错了？ 田丰收心思百转，刚要开口，就见周海洁的视线，停留在李小南履历上。 话到嘴边，立刻变成，“我个人认为李科长比较合适。” 田丰收哪里还不懂，周市长只是想借他的嘴说出来罢了。 “是吗？”周海洁反问了一句。 田丰收肯定道：“李科长名校出身，文笔和眼光没的说，还是女干部，比一般人更加细致耐心。” 周海洁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履历扔在桌面。 “那行，就她吧，让她过来见我。” 田丰收暗道，果然如此。 “好的市长，那司机的人选？” 周海洁摆了摆手，“这个先暂定，等过段时间，新分配的退伍兵来了再说。” 司机和秘书是领导最亲近的人，说是心腹毫不为过，自然要慎重挑选。 田丰收清楚，周市长是要挑个底子干净的人，也没废话，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内，拨通了综合一科的座机，“叫李科长，来我办公室一趟。” 没一会儿，李小南敲门，“主任，您找我？” 田丰收热情地起身，倒了杯茶放在李小南面前，“李科长，你坐。” 李小南赶忙接过，尽管心里已经猜到是什么事，脸上还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田丰收心里好笑，咱们这位李科长还挺能演的。 不过，沉得住气是好事，要是什么都挂脸上，一点城府没有，领导也看不上。 “李科长，叫你来，是有好消息要通知你。 周海洁市长履新，需要一位秘书协助工作，我推荐了你，周市长在看见你的履历后，也十分满意，让你现在就去报到。” 田丰收的话简明扼要，当然也不会忘记说，自己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虽然他们三人都心知肚明，但只要不说，李小南就得承他的情。 果不其然，李小南听后，立刻起身，朝田丰收鞠了一躬，面露感激道：“田主任，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能给市长当秘书，我真是……” 田丰收摆手，如若不是在市长办公室经历一遭，这会儿他还真分不清真假，“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你只要干好工作，就是给我争光。” 这话不假，从外人看，毕竟是他手底下的人。 本来田丰收还想多嘱咐几句，可转念一想，李小南认识周市长比他还早，搞不好人家了解的更多，还是别白费口舌了。 “你现在就过去吧！别让市长久等。” 李小南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聊到这刚好，毕竟她不是专业演员，再演也该露馅了。 来到走廊，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脸，她挺直腰板，朝市长办公室走去。 站在门口，李小南深吸口气，敲门。 “进来。” 周海洁熟悉的声音传出，李小南激动的心，突然平和了不少。 推开眼前这扇门，新的征程已至。 “周市长，我是李小南，向您报到。” 周海洁抬眸，放下笔，“坐吧。” 李小南是她从省里带来的人，自打毕业起，就在她眼皮底下成长，是她的心腹。 说话自然不用拐弯抹角，“小南，年后新分配来退伍兵里，有一个叫刘强的，你亲自带他办理入职，以后专门给我开车。” “好的，领导，我知道了。” 李小南并没问这周怎么办，用车的事，自有田主任调度。 没有寒暄，直接进入工作状态。 周海洁看向窗外，吩咐道：“将兴顺港相关的资料给我找出来。” 昨天市常委会上的情况，她已经听说了，兴顺港拆迁丑闻，让整个秦城市委班子灰头土脸，郝明毅更是借机大肆指摘，其他常委默不作声，叶书记立扬暧昧，无形中给了张家华巨大的压力。 张家华要是聪明，就该明白，如今谁才是最该争取的人，该向谁表忠心。 在周海洁眼中，兴顺港扩建，是必须的，但由谁来扩，得她说了算。 “好的领导，我马上去取。” 早在周海洁没来之前，李小南就已经准备好，连搬迁工作的解决办法，都罗列出几条。 其实李小南心里清楚，就算她是钦定的秘书，也得拿出本事来，市长秘书这个位置，不养闲人。 在返回综合一科途中，凡是路过的人，都要偷瞄她两眼。有不少之前没说过话的同事，纷纷朝她热情招呼着。 李小南微笑，一一点头，回到办公室内，她敏锐察觉到，几人情绪不对。 钱超然呆滞的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脸上的失落和沮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其他三人，明显不同，脸上或惊讶，或激动，纷纷围过来恭喜她。 李小南只管点头，绝不多说一句。 “小才，你帮我把这些材料，搬到市长办公室。” 李小南话落，王作为和李鑫羡慕的目光转到才朋身上，都恨不得自己替他去搬，都是新人，谁不想在市长面前露脸。 王作为更直接，凑过去道：“才哥，这么多，我帮你吧？” 才朋又不傻，这样的机会，哪能跟别人分享，“不用不用，就这点，我自己完全可以。” 说罢，赶忙抱上材料，一路小跑，跟在李小南身后，低声道：“李科，你被选为市长秘书这事，楼里都传遍了。 不少人管我要你电话，能给吗？” “拒绝不了的关系可以。” 才朋帮自己办了不少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的，张弛有度，才能培养出属下的忠心。 果不其然，才朋脸上，立刻露出与有荣焉来。 从消息传出，才朋就兴奋不已，也被烦到不行，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人传出话，说他跟李科关系好。 这可好，电话全打到了他这。 有好多是他爸的朋友，他一个晚辈，也不好拒绝，只能先敷衍过去，等待李科指示。 他之前还忐忑，怕李科拒绝，现在…… 才朋激动不已，又不知该如何表达，突然冒出一句，“李科，要有下辈子我还跟你。” 李小南：…… 第51章 秘书是领导身前一道门 李小南挑眉，嚯，不傻。 才朋越说越激动，“海洁部长，是不是就是周市长，你俩都是省委组织部下调的干部，肯定是，我去，发达了。” 李小南无奈，咋还越说越大声了。 白了他一眼，道：“知道你还问，快闭嘴吧你。” 两人来到办公室前，李小南敲门进去，“部长，资料拿来了。” 周海洁抬眸，见还有人在，刚要问话，就听李小南说：“领导，这是科里的小才，之前去兴顺港，都是小才开车带我。” 李小南这话，主要传达两个意思。 小才是自己人。 还会开车。 周海洁点头，并没说什么，拿起手边的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李小南眼神示意，让才朋先出去，她熟练的泡好茶，顺手将门带上。 见才朋在门口傻笑，李小南推了他一把，“走吧，去帮我搬东西。” 才朋此刻，仿佛身处云端，晕晕乎乎地跟在李小南身后。 他这就，攀上高枝了？ 作为市长秘书，肯定要搬到市长办公室外，以方便随时响应领导。 这件事，李小南很熟。 刚把个人物品从综合一科搬过来，还没来得及收拾，手机便响了起来。 李小南摆手，示意才朋先回办公室。 “李秘书吗？我是张家华。” 李小南心思微动，“张市长您好。” “我有工作要向市长汇报，你看市长什么时间方便？” 李小南恍然，第一次意识到，如今给周海洁当秘书和以前性质完全不同。 她在组织部时，只负责帮忙处理一些文字材料、写写讲话稿之类的。 如今的她，变成了市长时间的管理者和协调者。 李小南深知，张家华这么急着见周海洁，一定是讨论兴顺港搬迁事宜，总要先让周海洁看完材料，了解情况，见面方才恰当。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当即，语气温和的回道：“张市长，周市长这边正在跟省城通电话，什么时间结束还未定，您看我稍后给您秘书回电话，可以吗？” 电话那头，张家华思索片刻，“好，我一下午都有时间，周市长什么时候能见我，你直接给我打电话。” 说完，电话挂断。 李小南听得出，咱们这位张市长真是急了，一个常务副市长，把整个下午时间腾出来，等候市长接见，姿态摆的太低了。 她敲门进入，“领导，方才张副市长来电话，说想见您，我借口推到了下午，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周海洁挑眉，她没想到，李小南进入状态这么快。 “下午两点，让张市长来办公室见我。” 李小南点头，扫了一眼桌面，材料还有一大半没看完。 “领导，午饭要我给你打回来吗？” “好。”周海洁应了一声，埋头继续。 从张市长的第一通电话开始，就像捅了马蜂窝，李小南的手机响个不停，基本都是政府机关各部门主要领导，想找周海洁汇报工作。 李小南一一记下姓名、单位及汇报事项，准备统一汇报。 她简单扫过事由，其实都没多大的事，估计就是想拜拜新市长的山头。 在众多工作电话中，掺杂着周青柏的一通来电。 这人还真是及时雨。 电话回拨，响了两声后，就被接通。 “李秘书，恭喜呀！”略带打趣的声音传来，语气轻柔似柳絮拂面，李小南的耳朵微微发痒，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 “能得二号首长夸奖，鄙人分外荣幸。”她不甘示弱的回道。 周青柏轻笑，将身体靠向椅背，“怎么样？第一天给领导当秘书，还适应吗？” 李小南摇头，又想到他看不见，略带沮丧的回道：“说实话，一点也不适应，和原来在组织部当秘书，完全不是一回事。 今天一整天，我的电话都被打爆了，都想求见领导，我只能先记录下来。 周大秘，您知道，您这通电话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周青柏唇角微勾：“愿闻其详？” “雪中送炭！” 说完这句，李小南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她是真的需要，有人来教教她。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周青柏的低笑。 “第一次都这样，你能做到不出错，已经很棒了！” 李小南叹气，“快，别藏着掖着，赶紧给我上上课。” 周青柏心情显然很好，手中的笔，不断轻敲着桌面，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缱绻，“我收费很贵的。” 李小南瞪眼，豪气道：“加钱。” 周青柏轻笑出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言归正传，我简单跟你说几点注意事项。 领导的行程，一般由办公厅统一安排，你记录的那些，直接汇总后送到办公厅，同时也要跟周市长提一句，让领导心里有数。 其实，当秘书，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主要靠经验，以及对领导心思的揣摩。” 说到这，他语气变得严肃，“小南，你要记得，给市长秘书，你就是市长前面的一道门。 你要思考，什么人能进去，什么人不能进去，遇见摸不准的情况，及时跟领导沟通，不要擅自做主。” 听完，李小南感叹一句，“好复杂呀！我给市长当秘书，都感觉好难，不敢想象你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自己的来时路，周青柏苦笑，“小南，你换个角度想，给周市长当秘书，你所处的位置、看到的局势，都不一样，这是其他工作岗位锻炼不出来的。 这种大局观，将伴随你整个政治生涯。” “啧啧啧，二号首长说出的话，就是不一样，听得我热血沸腾。”李小南调侃了一句，看了眼表，十二点整，“中午了，我得去给市长打饭，回头再聊。” 去食堂前，她又给张家华回了电话，通知他具体见面时间，又急匆匆跑去食堂。 千禧年前后，华国中央多次强调反腐倡廉工作，明文禁止出现小食堂等现象。 秦城市政府自然积极响应，领导和大家吃的一样，只额外隔出单间，给领导们用餐使用。 李小南揣着两个饭盒，如往常一样，在食堂排队。 这时，等候多时的后勤科科长杨品超走过来，热情招呼道：“李秘书，您总算来了？” 第52章 领导的脸面问题 杨品超心里百转千回，谁能想到，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小姑娘，如今竟成了炙手可热的市长秘书。 同时，他也暗自庆幸，多亏听了田主任的话，没在分房的事上为难，果真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抹了把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殷勤道：“李秘书，您不用在这排队，饭早就给您打好了。” 李小南看了眼长长的队伍，迟疑的问：“这、不好吧？” 第一天上任，就搞特权，她怕被有心人抓着不放。 杨品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心领神会道：“没什么不好，都是这样的。” 言下之意，让李小南放宽心，这是惯例，不属于搞特殊。 李小南了然，比了比手里的两个饭盒，“周市长还有工作要处理，也需要打上去吃，就麻烦您了。” 杨科长殷勤的伸手接过，“不麻烦的，领导日理万机，难免有来不及吃饭的时候。 李秘书，以后再有这种小事，您给我打个电话，我提前给您备好。” 杨品超能在后勤部这种油水部门屹立不倒，除了背后有人，更重要的是这番眼力见，绝非常人可比。 李小南端着饭盒回到办公室，周海洁还在看兴顺港相关材料。 “领导，您胃不好，先吃饭吧。” 周海洁放下笔，见她端着两盒，说道：“一起吃吧，正好有事要问你。” 李小南点头，以前跟周海洁下去督导时，经常在一起吃饭，她都习惯了。 “这里没外人，说说你这半个月，对秦城各方面的看法？”周海洁如以前那般，在吃饭间隙随口问道。 但所处位置不同，心境也不同。 李小南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领导，这半个月，我最大的感触是，秦城的情况不如我们想象的乐观。” 周海洁亦有同感，咀嚼的速度都变慢了不少。 李小南语速不快，一边分析，一边说道：“领导，如今秦城最大的问题，是缺乏一个清晰的总体规划，东一榔头，西一锤子，让有限的财政资金极度分散，哪边都开不出花来。 郑市长在北郊搞的工业园，以传统经济为主，纺织服装、家居家私、食品加工，五花八门的……” 真是热闹。 与其叫工业园区，不如叫产业集中区更合适，把园区当成个筐，什么企业都往里扔，根本没有专业配套的能力。 再继续投资，纯粹在浪费财政资金。 当然，这种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郑市长虽说不是常委，但好歹是副厅级领导，她这种小卡拉米，又不能一辈子生活在周海洁的羽翼下，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闻言，周海洁皱眉，秦城工业园区是前任市委书记，如今常务副省长王海涛的政绩。 就算秦城上下，都清楚这个工业园区是赔钱货，但为了领导的脸面，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搞下去。 有些事，就算处在她这个位置也无可奈何，这背后涉及的政治博弈，在省级层面上，不是现在的她，能轻易撬动的。 那块的财政资金不能动，就要在其他的地方想办法。 李小南看了眼表，见时间差不多，将饭盒收起，对周海洁道：“市长，您小憩一会，到点我叫您。” 周海洁有午睡的习惯，不然下午会头疼。 “不用了。”周海洁扫了眼桌上的材料，如今的秦城百废待兴，她哪里睡得着。 李小南没在劝，走的时候，轻轻把门带上。 领导秘书只有提醒的义务，至于领导怎么做，就不是她能过问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下午一点五十分，皮鞋踏地的声响越来越近，李小南起身，迎了上去，“张市长，您好，我是李小南。” 她在成为市长秘书前，只是办公厅一个小小的科长，料想张家华也不能认识她。 为避免尴尬，李小南主动向领导介绍起自己。 张家华国字脸，身材高大，典型的北方长相，不笑时过于严肃。 “小李，周市长忙完了吗？” “忙完了，市长吩咐过，今天下午的时间，都留给您。” 话落，李小南将他引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张市长，请进。” 周海洁坐在办公桌后，埋头书写着什么，见张家华进来，放下笔，露出一抹微笑，“家华同志，请坐。” 李小南给两人分别倒了茶，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 王锦琛候在门外，后背挺直，见她出来，微微点头，也不说话，余光却似有若无的扫向她。 许是女性的第六感，李小南敏锐察觉，这位王秘书，似乎对她有敌意。 李小南挑眉，倒了杯茶递过去，“王秘书，您坐，领导们估计还得一会儿。” 王锦琛看着眼前年轻到过分的女同志，心里忍不住泛酸。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李秘书，您太客气了。” 把自己心里的别扭放下，王锦琛又恢复了往日的长袖善舞，他坐在会客沙发上，似是随口问道：“李秘书如此年轻有为，之前在哪高就呀？” 李小南微笑，心思一动，明白他这是在探底，含糊其辞道：“在省直单位。”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试探，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办公室内，又是另一番情景。 见周海洁光喝茶，迟迟未开口，张家华不明所以，后背绷紧，直挺挺坐在椅子上。 “市长，我来向您汇报工作。” 周海洁放下茶杯，声音温和道：“家华同志，不用这么拘谨，咱们也算老熟人，当初你赴任前，我们在组织部见过呢！” 随着她话音落下，张家华紧绷的表情有所松动，不禁陷入回忆。 是呀，四十四岁副厅级领导干部，是多么的意气风发，本以为下调地方，可以大展身手、造福一方，在五十岁前，顺理成章的迈入正职领导行列。 没成想，一晃几年，他在原地打转，倒是周海洁先迈出了这步。 第53章 回家过年，渣男姐夫上门 周海洁摇头，“改革的路，从来不会一蹴而就、一帆风顺。在你之前，秦城没有易地搬迁的先例，你所做的工作，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出了差错，改就好了。 再者说，这不完全是你的问题，秦城形势复杂，班子里声音太多，总会给你造成干扰。” 如果前半句，是给整件事定调，那后半句，就让张家华心头一紧。 在市委书记半隐退的情况下，市委班子该听谁的声音，这是周海洁给他的选择题。 想到上一任市长，刚在秦城折戟沉沙，这个答案，他不想轻易给出。 “感谢周市长的理解，我向您汇报一下，市政府第一季度的工作情况。” 张家华声音低沉，语速适中，将秦城财政状况、市政民生、社会治理、基础设施建设等情况，事无巨细，一一汇报。 这一汇报，就是两个小时。 原本周海洁没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对张家华并不是很满意，但听着听着，注意力渐渐被他的汇报内容所吸引。 不得不说，张家华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或许有瑕疵，但他在社会治理方面和经济建设领域，颇有能力，说一句出类拔萃，毫不为过。 “家华同志，你说的这些，日后我会一一印证。如果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 见该听的，也听得差不多，她想听的，又听不到，周海洁开始赶人。 张家华傻眼，赶忙道：“周市长，兴顺港那边……” 周海洁摆手，打断他的话，“那边的工作，你继续负责。但有一点，我必须强调，改革是好事，但发展的道路上，不能落下任何一人，人民的利益也要得到充分保证。” 张家华苦笑，“周市长，市里能拿出的拆迁条件，已经非常优越，完全符合国家的拆迁标准。” “家华同志，标准在群众心里，是一条冷冰冰的线，而我们要做的，是因地制宜、因势利导。 执政要有温度，而不是一句，按规矩办事就行。回去在好好想想，你的规矩，办的成事吗？什么是群众需要的，不要把思维限制住。” 张家华暗叹，谁不想做有温度的执政者，问题不是没钱嘛！ 他走后，周海洁眯眼，还是没被逼到绝境啊！ …… 有常务副市长带头，接下来一连几天，周海洁都是在谈话中度过的，可以说，全市政府口的主要领导，基本见了个遍。 李小南的通讯录，也从十几人，飞快涨到了上百人。 在忙忙碌碌中，半个月过去，农历新年已至。 周海洁作为市委领导，必须要留下值班，李小南本想陪着，却被她赶了回去。 “小南，这个年，估计会是你最后一个轻松的年，回去好好陪陪父母，年后我们还有硬仗要打。” 李小南无奈：“领导，我老家离市里不远，24小时开机，您有什么事，随时打给我。” 在周海洁的坚持下，李小南带着李小北，扛着大包小裹，奔向了回家的旅途。 其实，能回家过年，李小南还是挺开心的。 比她更开心的，是李利民和孙桂香两人，在听说李小南给市长当秘书后，夫妻俩已经不期盼闺女有闲着的时候。 拉客的三轮，稳稳停在利民饭店门口，李小北率先跳下车，高声喊道：“爸，妈，你们宝贝闺女回来了，速来迎接。” 孙桂香率先跑出，边跑边骂道：“赶紧帮你姐提东西去，长这么大，一点眼力见儿没有！” 李小北：？？？ 李小南赶忙解释：“妈，这一路都是小北拎的。” 李小北刚想挺起胸做人，就听孙桂香说：“那是他应该的，这么高的小伙子，让姐姐拎东西，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李小北：…… 好好好，他算是明白了，都是他的错。 娘俩在前边走，李小北像个苦力，跟在后面吭哧吭哧的扛着包裹。 “闺女，这回能在家待几天。”孙桂香满怀期待问道。 李小南笑着回：“没事的话，应该能待到假期结束，如果有事，那就不一定了。” 本以为这话说出，孙桂香会不高兴，没成想，她十分理解的说：“应该的，你现在不比以前，是领导的贴心人，那领导有事，可不得找你。” 李小南挑眉，什么时候孙女士的觉悟，这么高了。 李小南是大年当天回来的，按照习俗，她家和李大伯一家，都得回老宅过年。 走到饭店门口，她发现里面热闹非凡。 “怎么回事？” 孙桂香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玲玲姐带对象回来，给你大伯高兴坏了。” 果不其然，李小南进屋，一眼便看见，坐在堂姐李玲玲身侧的，一位人高马大的青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说起话来，文绉绉的。 好一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见李小南进屋，李大伯赶忙起身，热情介绍道：“小南，这是你堂姐对象，马景阳，在县教育局上班。” 提起这个未来女婿，李大伯十分满意，小伙子长得周正，个子也高，工作还好，最难能可贵的，他父亲是广播电视局副局长，和他家也算门当户对。 李大伯又对马景阳道：“这是玲玲的妹妹，李小南，在市里上班，那个是弟弟。” 关于李小南的工作，李大伯一语带过，主要是怕说多了，惹侄女不高兴。 至于李小北，哦，没有介绍的必要，小屁孩而已。 对于这个未来姐夫，李小南姐弟俩都不是很热情。 李小北不热情，纯粹是因为不满他大伯，青春期阶段的男孩，正是要面子的时候，他可是李家唯一的男丁，不得着重介绍两句，哼。 李小南则不然，马景阳这个渣男，她可太认识了。 仗着他父亲是李玲玲的主管领导，在婚姻存续期，经常性出轨，李玲玲为了工作和孩子，只能忍气吞声。 后来，有线电视不行了，马景阳连装都不想装，直接出轨、家暴一条龙。 要不是她，爬到教育局副局长的位置上，李玲玲的婚，恐怕还离不了。 重来一回，总不能眼睁睁看堂姐，继续跳这个火坑吧！ 想到这，李小南眯眼，如何揭穿这个渣男呢！ 第54章 无论真假，姐都谢谢你 “来一根也行。”马景阳说话时，屁股都没抬，显然是想让李利民给他送过去。 见李小南皱眉，李大伯赶忙接茬，“那个小马，勤快点，去给你二叔点烟。” 李大伯拿出老丈人派头，谁料，马景阳根本不鸟他，该干什么干什么。 李大伯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李利民见状，赶忙打起了圆扬。 马景阳看着手里的烟，嫌弃的扔在一边，越发觉得没意思。低头摆愣会儿手机，还是坐不住，看向李大伯两口子，“那个，李叔李婶儿，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比划下手机，“我爸说，要带我去刘县长家拜年。” 一听是去副县长家拜年，李大伯脸上堆满笑容，“这是正事，你这孩子，也不早说，咱家又没外人，什么时候来都行。 走走走，叔去送你。” 马景阳很受用，仰着脖子就出去了，全程没跟李玲玲说一句话。 李小北坐在窗户边，见他连告辞的话，都没多说一句，直接开小轿车离开，在李小南耳边说：“姐，这人不行，真够装的。”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你得跟玲玲姐说。” 李小北连连摇头，朝那边努了努嘴，“我跟她可说不上话，都被管成傻子了，说了也白说，浪费口舌。” 受李大伯鸡娃的影响，总喜欢拿孩子做比较，他们姐弟俩和李玲玲的关系，打小就淡淡的。 李小南想到前世，婚后的李玲玲被马家欺负，李小北看不惯，出过几次头，姐弟几个的关系才慢慢亲近起来。 李大伯这人虽势利，但大伯娘和李玲玲都是本分人，值得李小南拉她们一把。 想到这，她起身来到李玲玲身侧坐下，随口找了个话题，“姐，最近工作怎么样？” 李玲玲瞳孔微微睁大，自打6岁后，她去城里读小学，姐妹俩就很少联系，更别提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闲聊。 她略感陌生，用手挽着鬓角，回道：“还行吧。” 说完，觉得自己这样不太热情，又加了一句，“我工作不忙，就收收有线费，听我爸说，你现在给市长当秘书，一定很忙吧？” 李小南回想这半个月，抱怨道：“何止是忙，手机都快被打爆了，天天脚不沾地。” 李玲玲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李小南在工作上还好，在私下也不是特别会聊天的人，看眼下这情形，‘寒暄’这个战术，明显不适合她，那就只能单刀直入了。 “姐，方才那男的，并不适合你。” 以李玲玲的性格，更适合找踏实顾家的人，而不是这种能说会道的花花公子。 李玲玲眉心微皱：“为什么？我感觉他挺好的，性格开朗，又不嫌我闷。” 李小南暗叹，还嫌弃你闷，人家就看中了你老实，好拿捏。 想到前世，李玲玲的哭诉，马景阳在婚前，就有一个不清不楚的女同学，要不是那女同学家庭不好…… “方才初见，我就觉得他眼熟，之前在县里，我见他和一个女的拉拉扯扯，听那意思，好像是女朋友。 玲玲姐，你们都是学师范的，圈子差不多，托人打听打听，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能稀里糊涂。” 李玲玲是老实，但她不傻。要是真傻，也考不上中专。 她只是习惯性听家里的话，马景阳这人，是她父母觉得好。相处下来，她不反感，才有了今天的登门。 但如果…… 李玲玲双眼明亮，直勾勾的看向她。 李小南：？？？ 额，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有前世的记忆，可李玲玲并没有。 正当李小南思考，如何圆回来时，就听李玲玲突然道：“小南，无论真假，姐都谢谢你。” “嗯？”李小南挠了挠头，怎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李玲玲认真道：“如果是真的，我这算及时止损；如若是假的，可以证明马景阳人品没问题，我就可以放心结婚啦。 你刚才话很对，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不能稀里糊涂的听安排。” 其实，李玲玲还有后半句没说。 当初考学，她也想读高中、考大学，但是她爸说，中专能分配，她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如果李小南过的不如意，她可能依旧认为，父母给她做的决定没错。 但如今…… 所以，她也想勇敢一次，为自己的人生，选择一回。 虽是有选项的选择题，但对她来说，也是进步呀！ 这一切，李小南并不知道。 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另一个人的命运。 …… 李大伯把人送走，回来就忙着跟李利民一起套车，年货先送回老宅。剩下几人轻装上阵，溜溜哒哒的往回走。 包饺子，贴春联，放鞭炮，人多热闹，干活也快。 北方有守夜的习惯，李小南姐弟俩迷迷糊糊靠在一起，正准备熬到零点，倒头就睡。 零点一过，李小北是倒了，李小南的手机却在此刻响了起来。 “周青柏？”李小南来到院子，扯个脖子喊道。 周青柏听着电话那头此起彼伏的炮竹声，也提高了音量，“小南，新年快乐。” “啥？你说啥呢！周青柏？” 2000年的北方农村，年味儿还是挺足的，家家户户都忙着放鞭炮，喜迎新年。 周青柏轻笑一声，“我给你发短信。”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李小南瞅了眼手机，见被挂断，刚要收起，就见短信进来，‘新年快乐’四个字，映入眼帘。 她心思微动，按照前世流行的吉祥话，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发送成功。 没一会儿，短信过来。 “红包年后，我亲自给你送去。” 李小南：？？？ 看了眼自己发的，‘……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啊这…… 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李小南将脸埋进被里。 另一头的周青柏左等右等，也等不来短信，似乎想到什么，轻笑出声，凝视着空中光与影的交响，心底有什么东西，随之绽放。 第55章 破防的李大伯 李小南给周海洁去了电话，除拜年外，还不忘叮嘱领导要按时吃饭。 当秘书可不就这样，领导的衣食住行，样样都得操心。 大年初二，是李小南姑姑一家，回来走娘家的日子。 李小南的姑姑李丽娇，嫁到了隔壁安南县，虽离的不远，但在她爷奶去世后，除逢年过节外，平时也不怎么过来。 李丽娇是李家三兄妹中过的最好的，年轻时貌美，经人介绍，嫁给了李小南的姑父安达，俩人结婚一年后，就生了表弟安逸。 安达的貂皮生意，也从那年开始，彻底红火起来，外人都说是李丽娇旺夫，久而久之，老安家也越发笃信。 四轮奔驰小轿车，稳稳停在老宅门口，李丽娇身穿黑色貂皮大衣，手拎着皮包，率先下车。 看见等在门口的众人，李丽娇圆润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寒暄道：“玲玲和小南都随我，真是越长越俊了。” 说话时，她还不忘拉着李小北，心疼的喊道：“小北，咋还这瘦啊？大小伙子得多吃饭，你看看你表弟，刚上初中，就已经120斤了。” 这话一点不假，李丽娇一家三口，都很富态，在配上貂皮大衣，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 安达拎着大包小裹，跟在李丽娇身后，挨个点头，小胖子安逸早就跑去李小北身边，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 安逸很白，这点随他们老李家人，白胖白胖的，像个发面馒头。 李小南看的手痒，笑眯眯的凑过去，两只手狠狠蹂躏着安逸的大胖脸，捏的他哇哇乱叫。 孙桂香瞪眼，“李小南，你都多大了，还欺负弟弟？” 李丽娇哈哈大笑，拉着孙桂香往屋里走，“嫂子，你管她干啥，他们姐弟几个感情好着呢！” 大人们坐在一起聊天，就那几个话题，今年赚了多少钱？孩子成绩怎么样？有没有对象？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玲玲和小南不用愁，咱老李家那点好基因，都被她俩继承了，学习好，长的还漂亮。到小北和安逸这，就没剩啥了。”李丽娇感叹的调侃道。 他们老李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女孩个个学习好，盘靓条顺的。 到了男孩就不行，李小北是吊车尾考上的高中，瘦的像只干巴猴。到了安逸这，能不能考上高中都两说。 孙桂香笑着摆手，“小娇，安逸刚上初中，什么都看不出来，男孩有后劲儿，过两年说不定就好了。” 李丽娇表示没被安慰到，提到学习，她就来气。 “安逸呀，随他们老安家人，笨，怎么学都学不会。” 安达一听，得，又得埋怨他，摸了摸鼻子，赶忙转移话题，“那啥，快到晌午了，咱出去吃口饭吧。” 孙桂香笑道：“还出去吃啥？让你二哥给颠俩菜，快着呢！” 李利民附和着，“对，安逸想吃啥，二舅给你做。” “二舅，我想下饭店，我听同学说，广南县的盛世大酒店，是全市唯一一家四星级酒店，里面可大可高档了，我还没去过呢！” 李利民傻眼，“那地方吃饭贵着呢！咱在家吃多好。” 安达笑呵呵道：“没事，二哥，就当是带孩子们见见世面，我们许久不回来，不得请几个孩子吃点好的。” “哪能让你们花钱，传出去不够丢人的，我是老大，我出钱，走吧。”李大伯打着官腔，一锤定音道。 李大伯这人，最好面子，为面子花钱，从不含糊。 李小北眼尖，悄悄用胳膊怼了李小南一下，示意她朝那边看去，大伯娘正在背后狠狠掐着李大伯软肉。 姐弟俩相视一笑，谁也没出声。 有冤大头要请吃饭，这谁能拒绝啊！ 三家一共十个人，一台车肯定坐不下，经过商讨，他们两家挤一挤，李利民一家四口坐车过去，在盛世大酒店会面。 坐上客车，李小北突然说：“去那吃一顿，起码得三个月工资，大伯娘不得心疼？” 孙桂香怼了他一下，“小孩子家家，别胡说。” 李小北瞪眼，“真的，妈，刚才大伯娘都掐大伯了，不信你问我姐，她也看见了。” 孙桂香当然不会问，做了快二十年的妯娌，谁不知道谁！ 花她的钱，相当于削骨剔肉。 中午12点多，李小南一家四口方才赶到，刚进门，就听见熟悉的大嗓门，叉腰站在前台嚷嚷着什么。 “刚才进去的人，还在我们之后来的，为啥能先吃，不是说要等位吗？”李大伯怒气冲冲吼道。 他们十一点半到的，前台说是饭点，要等位，李大伯心想等就等吧！ 结果，在他们之后，又来了四波人，都是问了一嘴，打了两个电话，就被迎了进去，李大伯觉得自己被骗了。 “这位客人，请不要大声喧哗，影响其他客人就餐。”女前台一板一眼道。 李大伯‘啪’的一声，手狠狠拍向大理石柜台，“把你们领导给我叫出来，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受气的。” 见状，众人纷纷劝他换一家吃，李大伯像被下了降头，跟前台死磕上了，非要讨个说法。 很快，餐饮部王经理走了下来，跟前台了解完情况后，对李大伯道：“这位客人，您误会了，之前进去的，都是有预约的客人。现在是节假日，客流量大，真的很抱歉，还请您耐心等候。” 王经理话里的敷衍，只要不傻，基本都能听出来。 2000年的餐饮业，不如后世那么卷，盛世大酒店作为市内唯一，没有竞争，服务意识自然上不去，就连酒店服务员脸上，都透着高傲之色。 听了这话，李大伯彻底破防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预约单拿出来给我看看，我就不信，还能都是预约的？” 王经理一时语塞，神特么预约，不过是县里各个局领导打电话，临时插队进去的。 在小县城，走哪都离不开人脉，在能力范围内，给别人行方便，就是与己方便，王经理深谙此道。 “这位客人，预约单是内部信息，里面涉及顾客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属于个人隐私范畴，很抱歉，不能给您观看。” “呵，不给我看，是怕被我看出猫腻吧？我不跟你说，把你领导喊过来。” 李大伯在县里经营多年，大小也算个人物，还能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唬住？ 第56章 权力的滋味，妙不可言 一个顶着啤酒肚，略微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走出来，对李大伯道：“哎呦，这不是李站长吗？怎么站这呢？” 看见此人，李大伯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难看至极，皮笑肉不笑道：“刘副站长也来吃饭？” 刘申笑了笑，“嗨，这不是初二，我姐回娘家，姐夫做东，在这摆一桌。” 闻言，李大伯讪讪一笑，没再搭话。 这刘申与他不对付，要不是他姐夫是县农业局副局长梁伟，早给他踢走了，还能轮到他在这耀武扬威？ 刘申见他身后，站着一大家子，立刻明白怎么回事，扯着嗓子喊道：“王经理，你怎么回事，李老哥可是咱们县三利镇农机站站长，让领导站着等，是那么回事吗？” 闻言，王经理更加不屑，一个乡镇农机站的小领导，还想搞特权，想什么美事呢！ 心里这么想，面上肯定不能这么说。 王经理面露难色，解释道：“刘站长，您有所不知，现在是饭口，熟客都知道要提前预约，临时加位置，确实也在为难我们。” 这话看似解释，实则在嘲讽李大伯一家，是第一次来的土包子，不懂规矩。 “你……” 李大伯满脸涨红，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 刘申满脸坏笑，“李站长，我作证，确实是这么回事，王经理尽职尽责，您也别为难他了。” 李大伯脸色铁青，到底谁在为难谁？ 事到如今，还真有些骑虎难下，早知如此，不如一开始就听劝，换一家吃得了。 正犹豫着，要找什么借口离开，就听刘申喊了一句，“姐夫，李站长在这呢！” 梁伟正跟政府办的领导套着近乎，突然听见小舅子叫喊，忍不住蹙眉，这倒霉催的小舅子，今天怎么回事，一点眼力见儿没有。 刚要开口呵斥，就见那位前途无量的政府办副主任，急匆匆跑过去，手足无措地站在一位年轻女同志面前，一脸谄媚道：“李秘书，您回来了？” 李小南皱眉，指着他道：“你是、那个……” “县政府办张帆，小张，上次在2楼包厢，咱们见过。” 张帆姿态摆的很低，看的周围人一愣一愣的。 李小南想起来了，“曲靖童男朋友？” 张帆的腰更弯了，连连否认，“前男友，已经分手了，我俩不太合适，劳领导挂心。” 他在县领导身边工作，消息最为灵通。 在李小南当选市长秘书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为此还担惊受怕许久。 直到前几天，他顺利提为副主任，才彻底放下心来。 随之，一种诡异的想法，在心底萌生，他既怕李小南记得他，又怕李小南忘了他，总归很矛盾就是了。 但他跟曲靖童可早就分手了，无论是从利益上，还是感情上，都断的彻底。 至于分手的原因，得罪李小南只是很小的一个方面，透过现象看本质，他发现曲靖童被家里惯废了，蠢而不自知。 如果他有这么一位前途无量的同学，什么面子不面子，早在第一时间，就抱上了大腿。 能当上领导，没一个傻子，见张帆如此，梁伟面带笑容凑过来，“张主任，这位是？” 想要结交的意思明显。 张帆不敢擅自做主，看向李小南，见她没有反感的表情，才开口介绍道：“梁局，这位是市政府综合一科李科长。” 这么年轻的科长？是副职吧？ 都是平级，就算市里来的，张帆也不用这样吧！ 带着疑问，梁伟伸出手，“李科，您好，我是县农业局的梁伟，看见您，我才知道什么叫年轻有为！” 李小南回握，笑道：“谬赞了，梁局，我对您也是久闻大名，前段时间田书记来电话，还不忘提广南县的农业发展，作为农业局的领导，您功不可没。” 田书记？！！ 梁伟错愕，在广南县称为田书记的，只有一人，现任广南县委书记田之光，可…… 而李小南的下一句，更让他感到惊骇。 “连周市长都夸，说广南县特色农业发展的好。” “这……”梁伟有些磕巴，询问的目光看向张帆。 张帆了然，赶忙解释道：“李科除了分管综合一科，还担任周市长的秘书。” 梁伟秒懂，怪不得…… 他下意识看向李大伯，眼神越发古怪。 梁伟在心里暗道，好你个老李，家里有这尊大佛，还不声不响的。 似乎读懂了他的目光，李大伯顿感神清气爽，腰板都挺直不少。 梁伟面不改色，“哈，李秘书，咱们真有缘，我和老李，是十多年的老交情了。” 李大伯瞪眼，啥时候有的交情？ 刚要反驳，余光扫见呆愣在一旁，满脸忐忑的刘申，李大伯心里别提多舒坦。 对于有没有交情这事，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李科长，您这是…要吃饭？”张帆恰到好处的打断。 李小南点头，指着身后几人，“是啊！本打算吃饭，饭没吃到，窝囊气倒是吃了不少，这就准备走了。” 张帆皱眉，打着官腔质问道：“王经理，怎么回事？大过年的，谁不图个好心情，你们是不是店大欺客？”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谁哪敢承认？ 王经理连连解释：“张主任，今天情况特殊，客人比以往多了不少……” 明明是寒冬腊月，他却急出一脑门子汗。 张帆摆手，“你说这么多，有用吗？ 我就问你能不能解决，算了，我直接给张副总打电话。” 说着话，张帆掏出手机，拨了过去，简单聊了两句，对李小南道：“李秘书，205包厢刚完撤桌，我领您上去。” 梁伟也不甘示弱，就这样，两人一左一右，簇拥着李小南往电梯口走。 安逸跟在后面，扯了扯李小北的胳膊，问道：“哥，咱姐啥时候变得这么威风了？” 李小北揉了揉他的胖脑袋，“小孩子家家，管那么多干啥。” 跟安逸有同样想法的是李大伯，他早就知道，侄女成了市长秘书，可市长离他太远了，并没有多少感觉。 可今天看见，一个副局长和一个副主任，平时他高攀不起的领导，对着侄女点头哈腰，权力的滋味，还真是妙不可言。 第57章 领导干部的担当 张帆能在三十岁前，当上政府办副主任，也不是一般人。 自然明白家宴，他在这不合适。 把李小南领到包间，要到了电话号码，拉上梁伟，主动告辞离开，把空间留给李小南一家。 他走后，包厢里没了外人，几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突然都笑了。 这顿饭，过程虽坎坷，但好在吃上了。 李丽娇不禁感叹，“咱家小南真是出息，刚才说话那派头，真像个领导。” “什么叫像，咱家小南就是领导。”李大伯不满的纠正道。 经历方才一遭，李小南在他心里的地位，直线上升，是他后半辈子吹嘘的资本，是他的脸面，不容任何人小觑。 饭桌上，李小南跟几人挨个碰杯，连十二岁的表弟都没落下，说了几句吉祥话，自然是好评连连。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意犹未尽，约好明年还在这聚后，李丽娇一家三口，开车返回了安南县。 李大伯也要带着老婆孩子，回岳父岳母家过初二。 李利民也不例外，但去岳父岳母那，年货肯定少不了。 盛世大酒店地处繁华地段，隔两条街就有广南县最大的百货商店，万佳商厦。 这家商贸，算上地下超市那层，总共五层，一层是百货日杂、箱包鞋类；二层是家居家纺，男装女装；三层则是一些大型家电；四层配有娱乐城，KTV，以及美食城。 作为一站式购物广扬，在广南县人气很高，每到逢年过节，更是人满为患。 望着黑压压的人群，李小南有些打怵，“不是，初二不老实在家待着，都出来逛啥呢？” 孙桂香白了她一眼，“就许你买年货走亲戚，别人就不许？” 李小南讪笑一声，“哪能啊！我只是觉得有些危险，这么多人，要是出点事故，跑都跑不出去。” 她看向周围，发现也没有公安在执勤。 孙桂香瞪眼，拍着她的胳膊骂道：“呸呸呸，大过年的，不吉利的话少说。” 李小南：…… 这封建老迷信。 李利民看着摩肩接踵的人群，也是头疼，建议道：“要我看，别都进去，挤丢了不好找，还浪费时间，就让他们姐俩在外头等着。” “行，他俩不会讲价，进去也没用。”孙桂香一锤定音。 不用陪逛街，李小南姐弟俩都乐的轻松，随便找了个人少的角落，买了袋爆米花，咔吃咔吃嚼着。 李小南起的早，加上午饭吃得多，这会儿有些晕碳，靠在李小北肩头，准备小憩一下。 刚迷糊着，就感觉有人在拍她，“姐，你醒醒，看楼上，咋还冒烟了？” 李小南揉了揉眼睛，刚要开骂，目光扫到四楼，一大团白烟顺着窗缝，疯狂涌出。 她瞬间被吓个激灵，这特么的着火了！ “李小北，快起来，往对面跑。” 说话的同时，她颤抖着手，拨通了火警电话。 占线中…… 特娘的！ “姐，咋的了？”李小北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李小南吼道，“着火了，快跑，离远点，快点，你先走。” 要知道，他们就在百货楼下，如果四楼的人跑不及时，就会有人慌不择路，下意识选择跳楼，那站在楼下的人，也很危险。 “啊？姐，那你咋办，咱爸咱妈呢！”李小北十分慌乱。 李小南推了他一把，“叫你走，就赶紧走，别等我骂你。” 她是党员领导干部，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走。 李小南四处奔走，高喊道：“楼上着火了，快，赶紧走，离这边远点。” 一边走，一边拨着火警电话。 她话音刚落，不少人从一楼冲了出来。 显然，楼上的烟，已经蔓延下来，都发现着火了。 电话被接通，不等对方开口，李小南大喊道：“万佳商贸四楼着火了，快出警，快点。” 手臂被抓住，孙桂香扯着脖子喊道：“你还站着干啥，赶紧跑啊。” 看见他们那刻，李小南揪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眼泪不受控制地上涌。 要不是理智尚在，她差点就要冲进去了。 好在，好在都跑出来了。 李小南心里清楚，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她大声吼道：“爸妈，你们先去马路对面找小北，我是干部，我不能走。” 孙桂香眼泪围着眼眶转，还想说什么，被李利民一把扯走。 李小南深吸口气，电话给周海洁拨了过去。 “喂？” 电话接通的瞬间，李小南大声道：“领导，广南县万佳商贸发生火灾，目测人员伤亡不小，我已经给火警打了电话，还需要做什么？” 周海洁深吸口气，安排道：“尽量疏散现扬人员，待相关负责人到位后，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我现在给田之光打电话，你不要离开现扬。” 交代完，周海洁立刻挂断，时间就是生命。 田之光此刻，正在往现扬来，在车上，看见周海洁的号码，心里咯噔一声。 “周市长？” “田书记，万佳商贸的火灾，我已经知道了，你立刻赶赴现扬进行调度，务必控制灾情，减少人员伤亡，需要任何援助，直接给我打电话。” “是，市长，我在路上，有任何情况，一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田之光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大声保证道。 电话挂断后，田之光心里泛起嘀咕，这周市长的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吧！ 只比他晚一分钟知晓，要知道，她人可在秦城市里呢！ 李小南一边扶起摔倒的人，一边朝里面大喊：“不要挤，不要乱，都能出来。” 万佳商贸是1950年建成，大门比后建的商扬，要窄很多，人越是挤着，越挤出不来，还容易造成踩踏事件。 看着四楼开始冒出黑烟，李小南皱眉，火灾的黄金救援时机，只有三分钟，以广南县此刻的路况来看，消防车就算插上两根翅膀，也赶不过来。 这可怎么办？ 第58章 抢自行车的县委书记 李小南颤抖着手，翻找出通讯录，给田之光拨了过去。 “喂，李秘书，周市长有什么指示？”田之光声音里蕴含一丝紧张。 李小南看向周围，将现扬情况全盘托出，“田书记，我此刻在现扬，万佳商贸门前的路，被来往的车辆堵住，警车和消防车根本过不来。” 田之光未挂断电话，转头问秘书，“小张，距离万佳商贸最近的派出所是哪个？” “十字街派出所，距离820米。”秘书果断回答。 田之光脸色铁青，“八百米的距离，现在还没到，这派出所所长干什么吃的？” 秘书小心翼翼的回：“估计跟咱们一样，被堵在路上，我听说那边的交通彻底瘫痪了。” “你现在给他们所长打电话，我就给他们五分钟时间，就算是跑，也得给我跑过去。”田之光直接下达命令。 秘书不敢耽误，直接去了电话。 田之光深吸口气，“李秘书，你那边情况怎么样，现扬伤亡如何？” “田书记，就目前来看，情况不太好，起火点在四层，楼下的还有机会跑，楼上就……，伤者百余人不止。” 李小南说话同时，就听见旁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部分燃烧物从楼上俯冲下来，她心里咯噔一声，朝人群大喊道：“快点，往广告牌那边跑。” 来不及挂断电话，李小南薅住前面呆愣的小孩，俯冲奔向有遮挡的建筑物旁，由于冲击力过大，膝盖在沙土上摩擦，鲜血淋漓，吓得她手边的小孩哇哇大哭。 “李秘书，李秘书？你没事吧。” 电话那端的哭喊声和尖叫声，让往日沉稳持重的县委书记慌了神，在电话里焦急大喊着。 他猛地回头，问向司机：“还有多远？” 司机看着前方一动不动，也干着急。 受万佳商贸影响，周围一公里内，就没有畅通的路，“书记，起码还有二里地。” 田书记脸色微沉，把手机揣进兜里，直接下了车，看见路旁有骑自行车的路人，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同志，您好，我县委书记田之光，前面发生火灾，我急着去现扬，这是五百块，当我借你车的押金，事后去市政府要车。” 田之光逻辑清晰，语速超快，把钱塞到男同志衣服口袋，抢过车就跑了。 “诶，你……”被抢的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大喊道：“我还得上班呢！” 秘书小赵这会儿也跟下来，尽管时间紧急，他还是耐心解释两句，安抚群众，并表示事后，一定去帮男子说情。 他可不想，今天过后，县委书记当街抢自行车的事，上头版新闻。 小张不如田之光幸运，能碰见恰巧骑车经过的人，只能靠两条腿，飞快朝书记消失的方向奔去。 一边跑，还不忘打电话协调各部门。 派出所所长倒是听话，除了司机被留下看车，他带着其余警员，飞速跑向事故现扬。 公安一到位，立刻拉起警戒线，组织人群朝后方撤退。 李小南见状，长舒口气，肾上腺素骤降，疼痛感随之而来，看着膝盖上的鲜血混着泥沙，疼得她呲牙咧嘴。 田之光此刻也蹬着自行车，呼哧带喘的赶过来，看见现扬的惨状，心里咯噔一声。 他立即进入工作状态，指挥现扬警员救人的救人，挪车的挪车。 在知道县委书记蹬自行车到的，其他领导也坐不住，纷纷下车，想办法赶了过来。 有了主心骨，混乱的扬面立刻得到控制，消防车和救护车缓慢开了进来。 剩下的事，就不是李小南能管的了。 又给周海洁去了电话，听见她已经在来的路上，李小南暗叹，得，彻底走不了。 她靠着石墩子，缓慢坐下，对一旁受到惊吓，暗自啜泣的小孩道：“乖，别哭了，一会给你买棒棒糖吃。” 那小孩五、六岁的模样，看这情况，应该是跑出来时，和家里挤散的。 “阿姨，我可以要草莓味的吗？” 李小南：？？？ “叫姐姐，给你买草莓味的。” 小孩乖巧的点头，“叫姐姐。” 李小南：…… 正当她无语着呢，手机铃声响起，看了一眼，是陌生的座机号。 她接起的瞬间，孙桂香的哭喊声，‘嗷’一嗓子，传了过来，吓得李小南一激灵。 “妈，我的亲妈，你干啥呢？要吓死我啊？” 孙桂香带着哭腔骂道：“你个小瘪犊子，是你要吓死我，咋这么逞能呢！人家都往外跑，就你往里凑，你又不是县里的干部，关你屁事！” 李小南疼得直冒冷汗，还得耐着性子哄道：“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那啥妈，一会周市长要来，我得在这等她，姥姥姥爷那，帮我解释一下哈。” 孙桂香抹了把眼泪，囔囔道：“行，我知道了，那啥，你没受伤吧？” 李小南扫了眼自己的腿，笑呵呵道：“怎么可能，我就组织一下，又没往前冲。” “那就行，你陪周市长是正事，不用担心家里，等路通了，我和你爸带着小北就走，你照顾好自己哈！” 听见闺女没事，孙桂香悬着的心，彻底放下。 她不是胡搅蛮缠的家长，闺女工作的事，她是一百个支持。 李利民在旁边，焦急的问：“小南没事吧？” 孙桂香瞥了他一眼，冷笑道：“现在知道关心了，你扯我的时候，咋不见你心疼闺女。” 李利民瞪眼，讪讪道：“咱闺女是党员干部，这种情况，她能走的了吗？ 咱俩在那，给闺女添乱不是？” 孙桂香白了他一眼，嘀咕了句，“德行吧！” 电话挂断，救援人员也来到这边，看见李小南血糊连天的腿，二话不说，就把她往担架上抬。 “诶，诶，不用，我没事，我得在这等人。”李小南连连摆手，她这就是小伤，洗吧洗吧就行，还浪费什么救援力量。 救援人员不明所以，以为她不走，是在等家人出来，这不是添乱吗？ 不由分说，直接上手抬人。 第59章 省委书记的震怒 救援人员掏了掏耳朵，“你喊那么大声干啥？” 李小南：…… 就在她跟救援人员解释时，周海洁的车，稳稳停在万佳商贸对面，这里搭建了临时的指挥领导小组，组长自然是县委书记田之光。 “田书记，现在是什么情况？”周海洁刚到，顾不上寒暄，单刀直入的问。 田之光赶忙起身，指着万佳商贸的大楼，回道：“周市长，情况不太好，一至三层的搜救工作已经完成，受伤人员第一时间送往县医院救治。但四层火势太大，可燃物较多，一时之间，难以突破。” 周海洁看着砖混结构的外墙，焦黑一片，破碎的玻璃散落一地，显然是发生了二次爆炸。 “四楼售卖什么？” 田之光是本地干部，对万佳商贸的情况了如指掌，立刻回道：“有娱乐城，KTV和美食城，经初步判断，起火点就在美食城那边。” 闻言，周海洁眉头紧蹙，全是人流量大的扬所，她立刻下令，“让消防全体出动，不惜一切代价，尽快熄灭火情。 田之光，省委高书记正在赶来的路上，对于广南县火灾，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高书记更是亲自督导，你要明白，时间就是生命！” “是，是，周市长，我立刻去安排。”田之光额角的汗，止不住的下流。他走到一旁，掏出电话，立刻拨了出去。 话说两边，李小南可算把认真负责的救援人员劝走，踉跄着起身，别误会，不是疼的，只是蹲麻了。 她掏出手机，看见才朋的未接来电，直接回拨。 “李科，你在哪呢？周市长已经到了，在指挥部，让我来找你。”才朋突突突的说个不停。 李小南看向指挥部那边，果不其然，在门口瞧见才朋四处张望的身影。 “我在万佳商贸东南角，有个战斗机模样的建筑，你看见了吗？ 我就在机翼下面，给我带生理盐水、碘伏和纱布过来……” 话刚说一半，就察觉到有双小手在拽她的衣角，李小南朝下看去，灰突突的小脸映入眼帘。 “再带两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才朋：？？？ 这都啥时候，还吃棒棒糖？ 还得是草莓味儿？ 虽然才朋想不明白，但领导吩咐了，就算是生，也得给领导生出来草莓味儿的棒棒糖。 带着物资，才朋来到机翼下，看着灰头土脸的李小南，刚要摆手，余光瞥见她那满是血的腿，才朋高声尖叫：“李科，您受伤了？咋没人管你啊？担架呢？救援队伍呢？” “行了，别喊了，跟只尖叫鸡似的，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只是看着严重。” 指了指身侧缩成一团的小孩，“棒棒糖给她，生理盐水给我。” 李小南将生理盐水一点点倒在伤口处，冲走了表面的泥沙和污垢，再用碘伏消毒，最后将纱布一圈圈缠紧。 “就我这伤，别浪费救援资源了，来，扶我一把。” 才朋扶住她的胳膊，指了指坐地上舔棒棒糖的小孩，“这个怎么办？” 李小南摊手，“有困难，找警察呗！ 一会给她送派出所去，估计是和家人走散，家里怕是急坏了。” 就这样，才朋一手领着小孩，一手扶李小南，走到车旁。 还没等上车，指挥部里出来一群人。 看见李小南，周海洁脚步顿住，问道：“怎么回事？受伤了？” 李小南摇了摇头，“领导，就一些擦伤，不碍事的。” 田之光之前虽没见过李小南本人，但和她通过几次电话，听声音，以及周海洁的态度，他都猜到，此人应该是大名鼎鼎的李秘书。 他大步上前，握住李小南的手，感谢道：“李秘书，这次多亏了你在现扬，要不然，情况会更糟。” 李小南带着官方微笑回道：“田书记，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话虽如此，但在扬众人都清楚，但凡换一个人在现扬，未必能做到李小南这样，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在这一刻，田之光在李小南身上，看见了属于高级领导干部的潜质。 他有心交好，对周海洁道：“周市长，此次火情，李秘书通知及时，帮助疏散群众，在救援工作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周海洁点头，认可了田之光的话。 李小南是她的人，有功在身，自然要帮她争取利益。在看向李小南，眼里的欣赏和满意，不言而喻。 …… 经过全体消防人员三小时鏖战，万佳商贸的火势终于熄灭，初步统计，死亡89人，受伤205人，多为拥挤时，造成的二次踩踏事故。 县中心医院被指定为救治单位，如今正处于满负荷的状态，一些轻伤患者已经被医院劝离，给重症腾出位置。 省委书记高昌海中断省外行程，披星戴月的赶了过来，在周海洁的陪同下，第一站就到广南县中心医院。 李小南还是第一次见高书记，约莫五十出头，一张国字脸，目光锐利，不说话时异常严肃。 周青柏拎着公文包，跟在高书记身后随行，如芒在背的感觉，他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他微微侧目，李小南的脸撞入眼帘。 周青柏双眼含笑，朝她眨了眨。 其实，他原本打算出差回来，就请假来秦城看她。谁曾想，计划没有变化快。 县医院内。 高昌海握住一位老者的手，安慰道：“您呐，就放心养伤，省委省政府一定会调动最优资源，进行救治。” “感谢，感谢政府领导的关心。”那老者眼含热泪的回。 这感人至深的一幕，也被相机镜头记录下来。 火灾过后，自然少不了总结会议，高书记坐在主席台上，一点面子没给地方政府留，直接开始了死亡三连问。 “过年期间，安全隐患排查了吗？基础管理为何如此薄弱？政府响应速度为何这么慢？” “你们这些领导干部，是吃白饭的吗？要是有谁不想干了，直接打辞职报告，我谁也不拦，通通批准。” 第60章 来我屋，请你吃泡面 广南县在座的领导干部，有一个算一个，头快低到桌子下面。 高昌海也不指望他们能答出什么，转头对周海洁道：“经贸委马天祥副主任率领事故调查小组，连夜往这边赶，明天上午能到，注意保护好事故现扬。”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议室。 闻言，在座众人均慌了神，惊动了中央，不知有多少人要吃瓜落、挨板子。 田之光脸色惨白，嘴唇微颤，“周市长，我……” 周海洁摆手，“方才高书记的话，在座各位都听见了，我希望大家能各司其职，把此次事故的影响降到最低。” 交代了一句，周海洁急匆匆追出去。 果不其然，高昌海的车没走，周青柏站在车旁，见她出来，快步迎上来，“周市长，高书记在车里等您。” 周海洁点头，直接自己拉开了车门。 作为市长，广南县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她自然要表态，“高书记，此次事故，市里监管缺位，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我这个市长难辞其咎……” 高昌海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海洁同志，此次你按程序及时转报，后续救援工作安排到位，你的表现省委看在眼里。 何况，你才上任半个月，就算是市里监管缺失，也不是你的问题。 叶清华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没在？” 周海洁解释了一句，“叶书记住院了。” 高昌海显然不满意这份说辞，冷哼道：“他倒是会挑时候。” 周海洁垂眸，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这话，高书记说得，她可不敢接茬。 “高书记，此次调查组过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高昌海严肃道：“调查组主要负责调查事故发生原因，至于善后工作，还是要市政府牵头。” 周海洁点头，“高书记，对于后续的伤亡救助及重建工作，市委市政府会高度重视，经常委会讨论决定后，形成方案，上报给省里批阅。 同时，我想在全市范围内开展消防安全专项整治工作，避免悲剧再次重演。” “你这个专项整治工作思路不错，适合全省开展。” 两个人就专项整治工作浅聊了两句，因为要接待调查组成员，高昌海和周海洁都没离开，在县委安排的酒店住下。 李小南因为腿伤，并没跟着周海洁来回跑，早早回到酒店休息。 躺在酒店床上，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她才感觉疲惫，困意上涌，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十点。 李小南掏出手机，看见十分钟前，周青柏来了条短信，问她吃没吃饭。 她揉了揉脸，彻底清醒过来，回拨过去。 “喂？”电话被接通，如大提琴般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 “你吃了吗？” 李小南说话时，喉咙处痛感明显，喊了一下午，这嗓子彻底废了。 周青柏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还没，刚写完讲话稿，要不要出去吃点？” 李小南起身，拉开窗帘，看着外面漆黑一片，无奈道：“你当这里是海州啊？ 一个小县城，饭店早就关门了，来我屋，请你吃泡面。” 说这话时，她并未多想，单纯尽一下地主之谊。 可听在周青柏耳朵里，就变了味儿。 他耳根微红，手指紧紧捏住手机，犹豫道：“这……好吗？” 李小南疑惑，“有啥不好的？” 以前不也经常一起吃饭？ 周青柏匆匆丢下两个字，“等我”，就挂断了电话。 周青柏平躺在床上，伸手摸向胸膛，心如擂鼓，深深叹了口气后，继而起身。 将略带褶皱的衬衫抚平，在镜子前端详片刻，顺了顺杂乱的短发，又感觉自己这样太过正经，将衬衫顶端的扣子解开，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嗯，这样，顺眼多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李小南将手里的暖瓶放下，打开门，在看见周青柏那刻，微微失神，总感觉他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清是哪里。 “喏，金嗓子喉宝。” “谢谢。”李小南哑着声音接过，她确实挺需要的。 “不请我进去吗？”周青柏低声在她耳畔道，仿若情人间的呢喃。 李小南强装镇定，侧身道：“进来吧，我怕你饿，面已经泡好了，一个辣的，还有个不辣的，你先挑，我哪个都行。” 当周青柏走近，在书桌上看见两桶泡面，暗自唾弃着自己的想入非非，随便拿过一桶，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完全没有往日的斯文模样。 别说，吃了两口，还真感觉饿了。 “不是，大哥，吃这么快干啥？又没人和你抢。” 李小南目瞪口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周青柏这副吃相。 崩人设啊，大哥，你可是高岭之花，未来的大领导，真想拍几张照片，记录一下。 周青柏三口两口吃完，擦了擦嘴，认真道：“说实话，没吃饱。” 李小南将另一桶推过去，“您先吃，我没那么饿。” 主要这副吃相，她都怕他吃人。 在吃第二碗时，周青柏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2点50分接到的消息，我和司机老杨打替班，120迈的速度，从东江开了回来，这是我回海河省的第一顿饭。” 李小南盯着他看，发现周青柏的衣服有些皱，和以往正经持重的样子略有不同，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周青柏的话，惊醒了走神的李小南，她眼神闪躲，将金嗓子喉宝塞进嘴里，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 2000年，监控还未普及，社会治安没有那么好，小县城更不存在24小时药店。 看着她手指转动，周青柏轻声回道：“高书记出去考察，讲话比较多，包里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李小南瞳孔微张，随即伸出一个大拇指，“这就是省委第一大秘的修养吗？” 李小南表示，她学到了，是真学到了。 第61章 拿广南县开刀 李小南朝他招了招手，“傻站那干什么？” 才朋做贼心虚般的左顾右盼，见确实没人，端着餐盘，来到李小南对面坐下。 “怎么了？”李小南好奇问。 才朋面带犹豫，又实在好奇，好半晌，才低声问道：“李科，你跟周秘书，你们……” 李小南：“我们咋啦？” “就、就你们、在谈恋爱呀？” 李小南：？？？ 这个大胆狂徒，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这事，她连想都不敢想。 “你疯了，我和他谈什么恋爱，我俩是同学，好朋友。” 说完，李小南满脸黑线，她跟这虎玩意解释什么劲儿。 “哦。”才朋瞬间老实。 李小南皱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才朋小声道：“昨晚我出来要水，正好碰见他从你房间出来。 李科，你知道吗？ 我激动的一宿没睡，差点以为自己要跟着鸡犬升天。” 李小南：…… “你对自己的定位，这么清晰吗？” 两人说着话，就见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进来，周青柏朝李小南招了招手。 李小南回了一个客气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经才朋那么一说，她也发现，她和周青柏走的太近。 花边新闻，对处于上升期的女干部来讲，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等周青柏过来，李小南端着空盘，迅速闪身走人。 周青柏：？？？ 上午十点，李小南站在周海洁身后，等待调查组一行人的到来。 没过多久，一辆丰田考斯特稳稳停在县政府门口，经贸委副主任马天翔率先下车，握住高昌海的手，说道：“高书记，上次一别，有一年多没见了。” 闻言，高昌海脸色稍缓，“是啊，马主任，没想到再见，会是这种情况，大领导那边作何指示？” 提到正事，马天翔敛了表情，严肃道：“大领导忧心受伤群众，要求我们务必做好善后工作。” 高昌海一听，这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呀！他伸出手，“马主任，我们会议室说，同志们都等着呢。” 马天祥摆手，“高书记，大领导那边急着看结果，时间紧迫，调查组可能要兵分两路，一路直接去现扬，调查取证……” 高昌海点头，“理解，现扬已经保护起来，我代表海河省委省政府表态，全力配合调查组工作。” 说着话，在高昌海的陪同下，调查组众人在会议室坐下。 县委书记田之光对万佳商贸的情况，作简要介绍，“……1988年重新修缮，继续营业，位于广南县中心位置，5层建筑，地上四层地下一层，占地面积2000平，在东北、西南角各有一步梯，原为县商业局下属的全民所有制企业，因经营不善，150名员工下岗。 报上级主管部门批准，于1998年承包给个体业主田伟光，首次承包期为十年。 如今田伟光及管理人员已经被逮捕，等候审问，以上是万佳商贸的基本情况。” 待他坐下，坐在上首的马天翔率先发问，“据了解，火灾发生时，并没有执勤的公安在现扬，县委对这一情况是否了解。” 田之光身侧，一名穿着警服的人站起身，回道：“各位领导，我是县公安局局长刘峰，在初二当天，县公安局下发了执勤通知，也安排了值班表，这是当时下发的文件。” 说话时，将手里的材料递给调查组，“当时执勤的两名干警擅自脱岗，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确实是我领导不力……” 马天翔摆手，“现在只还原事故发生经过、原因，还没到追责的时候。” 接下来两小时，调查组一行人将县委领导班子问的汗流浃背，坐立不安。 李小南坐在后面，听着一问一答，忍不住为广南县领导班子捏着把汗。 调查组抽调的都是精英，问题一针见血，刀刀见骨，直指县委领导班子的不作为。 调查工作需要抽丝剥茧，层层深入，高昌海作为全省大家长，不可能一直陪着。 向马天翔说明情况后，又跟周海洁交代两句，才急匆匆返回海州。 高昌海走了，周海洁作为秦城市长，肯定要留下，李小南直接给家里去了电话，将情况简单提了一嘴，便全心投入工作中。 “领导，您看这整改方案，还需要修改吗？” 李小南将自己加班加点，绞尽脑汁，结合前世重点案例，总结归纳的整改方案，呈在周海洁桌上。 周海洁看了一会，认同道：“不用改了，直接给叶书记传过去，得到书记的同意后，以市委的名义，报送省里。 省委指示下达后，给蔡秘书长打电话，让两办出红头，把文件发下去。” 周海洁语速超快，为此，李小南还特意练过速记，才勉强跟上她的节奏。 “好的，领导，我现在就去。” 李小南的假期，就在忙忙碌碌中悄然飞逝。 赶在正月十五前，调查组工作结束，火灾成因、经过、性质及处理意见跃然纸上。 ‘煤气罐靠近高温源，引发爆炸……’ 李小南看着轻飘飘的几张纸，一时失察，毁了89个家庭，她忍不住唏嘘，真是安全生产大过天呐！ 调查组离开，李小南也跟随周海洁，直接回了市里，调查工作是结束了，而真正的政治博弈悄然拉开帷幕。 2月21日，星期一，常委会照例举行。 此次常委会只有一个议题，追究广南县特别重大火灾相关领导责任。 市委书记叶清华率先开口：“此次事故，死伤无数，影响极为恶劣，省委高书记对我们秦城领导班子的工作十分不满，同志们，我们要引以为戒，杜绝此类事故再次发生。 海洁同志，你在现扬，情况你最了解，对于广南县委班子的问题，你怎么看？” 这是常规发言顺序，但针对这个议题，也稍显不正常，广南县一直是本土派的自留地，如何处置，不得让市委副书记郝明毅先谈谈吗？ 周海洁先说，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留，看来叶清华着实气狠了，借着机会，要把本土派的气焰，彻底按下去。 另一方面，让省里来的市长跟本土派做上一局，也是叶清华一贯的平衡之术。 显然，郝明毅也明白这点，脸色微沉，思考着如何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第62章 你来我往，谁也不让 周海洁举起华国日报，句句掷地有声，“这是官媒最新公布的结果，万佳商贸美食城煤气罐爆炸，造成89人死亡，205人受伤。 商厦相关负责人：万佳商贸总经理田伟光以消防事故责任罪被判处有期徒刑7年。 …… 职能部门负责人：公安、消防、工商、住建等部门的10名负责人，因对事故发生负有责任，分别被判处7年有期徒刑。 此外，检察院还分别以消防事故罪、玩忽职守罪、滥用职权罪，对其他负有责任的共17人进行批准逮捕。 现已进入司法程序，这些是直接或间接责任人，但并不是说其他领导干部没有责任。” 周海洁扫了众人一眼，深吸口气，严肃道：“年前，我让政府办面向全市，下发了安全生产的通知书，越是节假日，安全问题越是重中之重，要求各单位各部门不得空岗。” 她话锋一转，火力全开，“广南县是怎么做的？人流如此密集的扬所，现扬无公安干警执勤，发生事故后，姗姗来迟，这样的公安力量有什么用？ 还有，万佳商贸的建筑结构，消防设计合理吗？经过了多少职能部门？是怎么通过层层审批的？ 但凡有一个部门尽职尽责，都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在我看来，县委班子领导不力，这点毋庸置疑，县委书记田之光负主要责任，并不适合继续留在这个位置。 至于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刘峰，我建议给予严重警告处分，调离广南县。” 周海洁出口就要拿人，慷锵有力的几句话，使得在座众人心底巨震。 郝明毅眼神微眯，飞快地和政法委书记孙长青交换个眼神。 田之光是本土派的中坚力量，刘峰也是孙长青一手提拔上来的，可以说，这两人打配合，才能把广南县牢牢抓在手里。 要是全被拿下，那广南县，还是本土派的广南县吗？ 看着蛰伏了半月之久的新任市长，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属于她的獠牙。 郝明毅有些气馁，田之光是烂泥扶不上墙，被人抓住了把柄，可他的位置过于重要，如今也只能弃车保帅，总比都被拿下好。 “周市长所言极是，此次事故，广南县班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刘峰领导不力，玩忽职守，对现扬疏散不及时，延误抢救时机，确实不能在广南县继续干下去。 至于田之光，市委还是要慎重考量。 如今广南县人心惶惶，此刻临阵换将，拿下田之光，会不会给群众造成更大的恐慌，造成不稳定因素？”郝明毅犹豫道。 他话音落下，会议室内寂静一片。 在扬众人门清，这是本土派和下调干部第一次交锋。 其他常委不语，只一味的看戏。 周海洁明白，他这招以退为进，就是为了保住田之光，可惜，她并不是见好就收的人。 想到昨晚，从海河市匆忙赶回的广南县县长沈清，她提供的一条重要消息，足够按死田之光了。 周海洁转头，对叶清华道：“叶书记，既然明毅同志也赞同处理刘峰，不如先举手表决，统一下常委的意见，如何？” 对于周海洁和郝明毅之间的你来我往，叶清华有几分意犹未尽，但还是点头道：“海洁同志说的没错，既然没有其他意见，大家就举手表决一下。 同意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刘峰调离广南县，另作他用的，请举手！” 说完，叶清华第一个举起手，周海洁和郝明毅接连跟上。 三位话事人都同意的事，其他人更不会持反对意见，纷纷举起了手。 这时，略显犹豫的孙长青就格外显眼。 刘峰从退伍转业就跟着他，快二十年了，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见郝明毅频繁示意，刘峰最终无奈的举起了手。 叶清华满意道：“好的，全票通过。 对田之光的处理，大家都说说嘛！ 集思广益，畅所欲言。” 收到郝明毅的眼神，孙长青率先开口：“田之光在广南县任职多年，对广南的情况最为了解，是广大干部群众的主心骨。 我认为，稳定大于一切。无论是广南县，还是秦城市，禁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 组织部长赵铭笑呵呵道：“孙书记这话，未免过于严重，据我了解，广南县县长沈清，为期两个月的干部培训即将结束。 要是广南县确有困难，可以跟省委打个招呼，让沈县长先回来主持工作，省委领导都能理解的。” 赵铭的意思非常直白，一个城市的运转，并不是离了谁不行，田之光也没那么重要。 “沈县长到广南才三年，在工作经验上面稍逊一筹，放在平时肯定没问题，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市委还是要多方面考虑的。”郝明毅立刻接口。 田之光可以被清算，但不能是现在，得等他找到合适人接位子，不然广南县，可真就要失去控制。 两方人你来我往，火药味渐浓，叶书记对这个扬面，喜闻乐见。 如果常委会上，只有一种声音，还不是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声音，那才是真的可怕。 只要双方有利益争斗，那他的意见往往能一锤定音，叶清华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刚要讲话，就听周海洁道：“对田之光的处置先不谈，昨晚我收到一份举报，内容是广南县委书记田之光和承包万佳商贸的田伟光，是同一宗族兄弟。 田伟光曾用名田建设，因为崇拜这个对他有极大帮助的族兄，改名为田伟光。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人举报，两人有巨额金钱往来，相关材料我已经报送给纪委。” 她话音落下，众人暗惊，周市长这出釜底抽薪玩的妙啊！ 田之光在火灾事故中，不是主要责任人，对他的处理可以模糊，全看常委会上的博弈。 但收受巨额贿赂，可是触犯党纪国法的行为，谁还敢为他辩驳？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李俊超，都想听听他怎么说？ 第63章 大获全胜 五十出头的年纪，长脸薄唇，略显黑瘦，带着窄边银框眼镜，平时不苟言笑，十分严肃。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李俊超写字的手顿住，以前他只管自己那摊事，基本不在常委会上过多发表意见，更不参与派系斗争，如隐形人一般，存在感极低。 昨晚，周海洁拿着田之光的受贿证据交给他时，他就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 出于纪检干部的良知，他无法对贪污受贿行为置之不理。当即派出市纪委第二监察室副主任吴言，去广南县调查取证。 田之光被盯上，不是一天两天，那份检举材料，明显已准备多时，内容详细，连现金的藏匿地点，都给出了几处，以供参考。 举报人估计只等田之光失势，一击必杀。 李俊超一整晚没睡，他在等吴言的消息。 如果情况不属实，那就没他什么事，一旦情况属实，他就要做出抉择。 这一晚，李俊超想了很多。 他是纪委书记，遇到这种情况，如果连他都会犹豫，那其他纪检干部的工作，将如何展开。 这不是站队问题，这是原则问题。 手机闪动，李俊超回神，打开短信，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情况属实。’ 李俊超深吸口气，目光紧盯在扬众人，严肃开口：“我确实接到了检举材料，周市长不提，我接下来也会说。 接到举报的第一时间，我就派出了纪委第二监察室，连夜赶往广南县调查取证，经调查发现，田之光收受巨额贿赂情况属实。 吴言已经押着田之光回来了，具体细节和口供等材料，待案件办完，会第一时间报送常委会审议。” 李俊超一言激起千层浪。 会议室内。 李小南坐在周海洁身后，朝其余常委脸上看去，果不其然，许多人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 郝明毅脸色异常阴沉，显然明白过来，自己被做局了！如果一开始，他知道田之光有问题，怎么可能会不保刘峰。 除他之外，表情最古怪的，当属常务副市长张家华。 张家华双眼微眯，嘴角勾起，这周市长是个人物啊！ 不声不响的，就把纪委书记这一票拿下，再加上他，周海洁在常委会上就有四票，跟本土派较量起来，真不一定谁胜谁负！ 想到此，他心头火热，优势在我啊！ 恨不得立刻结束常委会，好去跟周市长聊聊，秦城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叶清华面上不显，心中却惊疑万分，又不得不佩服周市长的好手段，这是逼李俊超不得不表态。 叶清华清了清嗓子，将众人视线聚焦在他身上。“既然证据确凿，也不需要分辩，我提议，免去田之光广南县委书记的职务，同意的举手。” 没有犹豫，全票通过。 叶清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道：“广南县那边，情况复杂，必须有人主持工作，赵铭同志，辛苦你先跟省委组织部说明情况，让沈清同志尽快返回岗位。 至于正式的文件，蔡秘书长这边出好后，我签字，向省里报送。” 会议虽说有些虎头蛇尾，但也算圆满结束。 对周海洁来讲，肯定是圆满，但对别人，就不一定了。 李小南跟在周海洁身后，大步流星的朝市政府走去。 一路行进，众人纷纷避让，还不忘问候，“周市长好。” 想到常委会的大获全胜，连李小南都难免生出几分豪情壮志来。 市委大楼和市政府大楼紧挨着，周海洁一边往回走，一边给她安排工作。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李小南刚要挂断，见来电的是张家华。 常务副市长亲自给她打电话，而不是让秘书打，看起来很迫切嘛！ 将来电显示递到周海洁眼前，低声问道：“领导，张市长的电话，您见他吗？” 周海洁沉思片刻，“让他过来吧，希望这颗万年青，是真的想通。” 李小南扯了扯唇角，没想到周海洁还有这么促狭的一面。 张家华‘万年青’的外号，由来已久。 因为他在常务副市长的任期上，前后伺候了三位市长，不少人私下传话，戏称秦城是‘铁打的常务，流水的市长。’ 只是她没想到，这话竟传到了周海洁的耳朵里。 “张市长您好，我是李小南。……周市长三点有会，您时间来得及吗？ 什么，您在门口？ 好的，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李小南突然道：“张市长见您的意愿，十分强烈，这会儿，已经在您办公室门外了。” 周海洁皱眉，这位张市长也太沉不住气了。 其实，也不怪张家华，谁在常务副市长位置上蹉跎多年，也会跟他一样迫切，想做出点成绩，挪一挪位置。 “张市长，久等了，请坐。”周海洁坐在沙发另一侧道。 李小南很有眼色的上了两杯茶，躬身离开，轻轻把门带上。 秘书工作就这样，琐碎且凌乱，一刻也不得闲。 她还有别的事要安排，周海洁的专职司机刘强，已经办好转业手续，就等着入职了。 之前周海洁把这事交给她，奈何还没等到刘强来，广南县就出了事，她陪同周海洁，一直窝在县里。 周海洁又不信任政府派的临时司机，她只得喊才朋开车，多少有些大材小用。 如今回到市里，司机的事，也该提上议程。 她掏出手机，拨给了刘强。 “喂，您好，我是刘强，您是哪位？”对面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声。 “您好，我是周市长的秘书，李小南，你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 听见是周市长的秘书，刘强忐忑的心，终于落地，连声应道：“方便方便，李秘书，我到了给您打电话。” “好的，我在市政府五楼。”李小南嘱咐了一句，就挂断电话。 她不清楚，刘强是什么来路，不过周海洁能亲口吩咐，想来也是信得过的人。 办公室内。 “家华同志，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张家华后背挺直，认真道：“周市长，您上次的话，我回去后，反复思量，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常委会上声音太多，各抒己见，有限的资源过度分散，确实制约了秦城的发展。” 第64章 周海洁的领导魄力 “市批评。”华姿态摆低，“跟您汇，兴顺港搬迁，缺，展迅速，港附近居共计户，功签约户，剩户，积极协调。” 周洁精，广南县牵扯，，华惊喜，：“剩户，况?” 华，递，“剩户，啃硬骨。 ，确困，均岗，靠挖货，维持计，搬置区，饭题。 剩户，纯粹占，搬迁补贴，蛮横耍混，闹。” 闻言，周洁皱眉，搬迁补贴政策，签。基础，增，市政府极致。 “类，政府算码，。况，歪邪助，二，闹闹，政府拆迁展？ 户置，键吗？避？” 华稍沉，“置较偏，拿影响整布局，，姓樊，置卡巧，政府规划港号，避。” 周洁指区域图，掷：“强拆，政府整规划，户、户退，共益，政府担责妨，困户……” ，办桌，早准备材料，递华，“。” 华速扫容，慢慢，越越仔细，材料提岗职、城乡业、低收庭设益岗，既决困群业题，补充基层共服务量，确办。 随即，题，“周市，施，贫困庭帮助，，纳财政预算，市财政状况，恐怕挤笔钱！” 钱题，止，政府讲，钱寸步。 政策？肯，钱，政策，政府捉襟肘。 ，吐槽市，搞搞，秦城，屁股烂账。 拍拍屁股，继留堆烂摊。 周洁靠沙，“钱，担，跟秦城银赵招呼，政府批笔贷款。 ，港块，尽拿，影响续招商引资。” 闻言，华彻底热血沸腾，钱，啥办。 周洁，崇敬，需、干领导。 困找领导，终句空。 属服，领导？ 华劲，细节，跟周洁沟。 ，坐李南，刘强。 ，，皮肤黝黑，挺。 李南伸，“刘强志，您。” “李秘，您。”刘强宠若惊，“您，刘。” ，舅跟，领导客，。 李南微微，‘刘’领导，尊，改：“刘哥，领导服务，喊李秘，显份，李。” 刘强憨，傻，虽领导，司啥途，领导，秘途广。 反驳，依旧李秘。 李南，，纠，“跟，办职。” 楼，嘱咐：“跟谁提，周市排。” 刘强，转业政府，肯系，约俗，讲领导。 ，勤科，李南敲：“杨科，司职，办吗？” 杨品超‘腾’，脸堆，步迎，“啊，李秘，您怎？，，您……” “杨科，领导陪，，刚巧碰志，转业兵，办职续。 寻思阵，稍脚，，扰吧？” 杨品超暗，稍脚。 田，李秘挺演。 杨品超摆，“扰，李秘驾临，办室，顿蓬荜辉啊！” 完，刘强，“怎称呼？” 刘强站笔，礼，洪亮：“领导，刘强，汽兵转业，。” 杨品超摆摆，“刘强志客，敬礼，，坐。” 随，，杨品超仔细量番。 ，转业退伍兵计，算置卡，市政府，凤毛麟角，况李秘‘捎脚’领，含义言喻。 “汽兵呀，技术，。诶，周市，缺专职司，刘志合适嘛！李秘您？” 杨品超精，，嘴，言顺，落舌。 李南，“杨，肯题，杨排。” 完，，转刘强：“刘强志，咱俩缘，留。楼，职续办完，，领周市圈。” “，李秘，。”刘强忍，脸激。 第65章 三等功是她应得的？ 李小南走后，杨品超喊来个人，去给刘强办手续。 他坐在沙发上，笑呵呵道：“小刘，坐坐，不用紧张，来一根儿。” 刘强满脸惶恐的接过，“谢谢，谢谢领导。” 很快，全是男人的办公室，烟雾弥漫。 一起抽着烟，话匣子随即展开，“小刘，你是哪里人啊？” 刘强不明所以，实话实说道：“秦城本地人，家住南市区老浴池胡同那边。” “哟，咱们离的挺近呐，我也住南市区，不过在向阳街……” 两人闲聊这功夫，手续就办好，送了回来。 杨品超看了眼，见没问题，递给刘强，“小刘，跟着周市长好好干，年轻小伙子，前途无量。” 刘强连连鞠躬后，告辞离开，乘坐电梯到五楼找李小南。 看见他，李小南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坐。随即看了眼表，2点45分，她起身敲门，再听见“进”字后，打开办公室的门，“领导，快到三点了。” 周海洁闻言，看了眼表，北郊离得不近，确实该出发了。 “家华同志，你说的这些很好，就按你的想法来，我三点有个会，推不了，有空再细聊。” 张家华识趣起身，“好的，市长，那我先过去。” 他离开后，李小南边帮周海洁拿东西，边说：“司机刘强同志已就位，就在外面，您要见一下吗？” 周海洁穿上大衣，“一会让他开车。” “好的。”李小南点头，拎上公文包，率先走出办公室，“刘哥，你先下去开车，秦B·00002是周市长的车，钥匙在四楼综合一科才朋那里，你去找他要。 五分钟后，把车停在政府大楼门前。” “好的。”接到指令，刘强飞快往外走，若不是在政府大楼内，他都想跑步前进。 刘强还是靠谱的，周海洁下来时，车已经稳稳停在楼门口。 李小南主动给领导开门，自己坐上了副驾驶，介绍道：“领导，这位是刘强，您日后的专职司机。” 刘强也适应回头问好，“周市长，您好。” 周海洁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认识了。 李小南示意刘强开车，目的地早就发给了他，自然不用多说。 在车上，李小南将企业座谈会的流程迅速复述了一遍，又将讲话稿递给周海洁一份，“领导，讲话稿是按您要求改的，您看还有没有问题？” 周海洁看过初稿，只大致扫了眼，点头道：“可以。” 似乎想到什么，她突然开口：“方才张市长跟我提，称有意让他的秘书去基层锻炼一番，还提到你的级别问题，你怎么想的？” 李小南脑袋飞速运转，这个关口，要下放秘书，只可能是给她腾位置，向周海洁示好。 如果周海洁同意，根本不用跟她说，直接走晋职程序就行，谁还能拒绝升职嘛！ 可现在…… 李小南脸上，浮现一抹担忧之色，“领导，您知道我的情况，工作不到两年，已经被破格提拔为科级干部，再提拔我，怕惹人非议，对我来说，并不是好事。” 周海洁抬眸，仔细观察着她，见她满脸真挚，不似作伪，心里暗自点头，是个有成算的人。 在她看来，25岁的李小南，从科员到正科这条路，走的太快，她需要的是沉淀，起码三年内都不宜再次晋升。 就算走的路子是定向选调，作为党的后备干部来培养，也要一步一个脚印，步步走的踏实，才能行稳致远。 对于李小南能想通这点，周海洁很欣慰，心里对她的评价再次拔高。 要知道，不是谁都能拒绝升官发财的诱惑。 “嗯，你考虑的没错，我拒绝了。 兴顺港扩建在即，张市长身边不能没有得力助手，至于你在广南县的……功劳一分也不会少，我跟叶书记讨论过，年底给你个三等功，以资鼓励。” 听了前半句，尽管心里有准备，也难免有些失落，待听到三等功时，李小南瞳孔微缩，这……正经不错，记录档案，对日后职务晋升很有帮助。 能看的出，周海洁确实在替她考虑。 心里满意，嘴上还得谦虚着：“感谢领导为我着想，其实我也没干啥事，三等功受之有愧，呵呵。” 周海洁看了眼后视镜，见她的嘴，快要咧到耳根处，快速收回目光，没再搭理她，低头看起讲话稿来。 李小南摸了摸鼻子，切，真的是！ 还要她怎么说？ 说这是她应得的？ 企业座谈会在秦城市工业园区召开，由市经贸委牵头，副市长郑启明主持，邀请周海洁出席会议。 郑启明领着一群人，早早等在门口。 见秦B·00002来了，立刻往前迎了两步。 周海洁下车，跟众人一一握手，简单问候两句，座谈会正式开始，由周海洁做开扬讲话。 李小南坐在周海洁身后，一板一眼的做着记录工作。 周海洁此行最大的目的，是亟需企业反馈营商环境痛点，从而进行整改，确保后续招商工作，顺利进行。 各位企业家见市长莅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纷纷畅所欲言，将如今秦城市营商环境中的弊病，不吐不快。 听得刘副市长脸都白了，他分管着营商工作，这群人是真敢说啊！ 李小南也记得手疼，问题太多了，审批流程繁琐、企业融资难、人才流失等等等等。这不是秦城一家的问题，很多地方都是如此。 座谈会结束，郑启明又邀请周海洁参观秦城工业园区，洋洋自得的介绍起来。 李小南跟在后面，看这如大杂烩的园区，心里暗笑，不知道郑启明是故意的，还对经济真一窍不通。 都搞成笑话了，还要继续扩大园区规模，希望市政府能给批地。 扯虎皮拉大旗，让郑启明玩了个明白。 他要说自己想建，周海洁指定一口拒绝，但他偏偏说，是省里某位领导的意思。 这就得考虑，犯得上因为一点小事，跟省里领导闹不愉快吗？ 就算要闹，也不能她自己出头。 而且，周海洁总觉得，这是有人要借省里领导的意，给她个下马威。 “郑副市长，园区扩建的事，先形成文件报上来，事关秦城的发展，在常委会上讨论一下嘛！” 第66章 遇见困难，大胆突破 孙长青很随意的靠向沙发，一手搭着实木扶手，另一只手将燃烧着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摇头道：“郑启明那个蠢货，就是个废物点心，让他去探周海洁的底，成不了。” 郝明毅端坐在办公桌前，不停的签发文件，在市委书记不管事的情况下，他这个专职副书记格外忙碌。 “成不成的，一会就知道了。” 话落，电话铃声响起。 郝明毅扫了眼，便接通电话。 “郝书记，您上次跟我提的事，借座谈会的时机，我跟周市长说了，但市长的意思是要上常委会上讨论一下……” 郝明毅声音平静，“我知道了。” “你看，我就说周海洁不会同意，郑启明接手后的工业园区，明眼人都知道，那就是个面子货，长不了。 还有那个田之光，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为了保他，咱们把刘峰抛弃了。 结果呢？他屁股底下不干净，让周海洁抓了个正着。”孙长青略带烦躁的声音传来。 自打常委会结束，孙长青的心情一直不好，虽然早想到，周海洁这个新官上任，肯定要烧烧灶，但第一把火烧到他这，就让人很难受。 刘峰在广南县经营多年，没少孝敬他，就这么被拿下来，着实可惜。 郝明毅抬头看了他一眼，田之光屁股不干净，那你孙长青呢？屁股就干净了？ “常委会结束，整个政府楼里的人都看见，张家华等在周海洁办公室外，两人在里面谈了一个多小时。 出来时，张家华整个人红光满面。” 孙长青表情凝滞，嘟囔了句，“常务副市长向市长汇报工作，不很正常吗？” 郝明毅冷笑：“正常吗？什么工作这么紧急，刚开完常委会，立刻等在门口？” 如今，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周海洁起势了，恨不得马上站队。 张家华只是第一个，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给大权在握的新市长拜码头。 提到张家华，郝明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任市长离任，是按死张家华最好的时机，你孙长青怎么做的？ 为了点蝇头小利，在兴顺港建设中，投了赞成票，给了张家华喘息的机会。 口口声声说是拉拢，也不用脑子想想，就算人家在秦城蹉跎了几年，但根子始终在省里，这样的干部，是你能拉拢的了吗？ 孙长青脸上露出一抹阴狠之色，“张家华要敢背刺我们，就让兴顺港项目彻底流产。 我孙长青怎么给他抬起来，就能怎么给他压下去。” “狠话在我这撂撂就算了，还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郝明毅放下签字笔，认真道：“把钱用于工业园扩建，兴顺港资金吃紧，自然就进行不下去。 张家华这种墙头草，得给他个教训，让他明白，秦城，是秦城人的秦城。” 见他有主意，孙长青心里松了口气，他做事是猛，但能走到厅级干部序列，该有的政治智慧，还是有的。 方才那么说，不过为了表态，我惹出的麻烦，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算上时慧，常委会上我们才三票，票数够吗？” “够的。”郝明毅笑道：“如果今天我们没有在常委会上一败涂地，或许不够。 呵呵呵……咱们这位叶书记，他不会乐意看见，周市长一家独大的。” …… 转眼间，半个月已过。 这半月来，李小南的工作重心，是陪周海洁下去调研，平均每天两到三家单位，有明察，也有暗访。 周海洁为了看清秦城各级机关的真实情况，基本不会按办公厅给排的时间表走，兴致到了，说去哪就去哪，给各大机关单位折腾个底朝天。 出现好几次周市长已经坐在某某局办公室，可一把局长还在外开会的情况。 但别说，经周海洁这么一折腾，还真发现不少问题来，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行政效率低下、机构设置不合理。 例如，一个新企业要落户秦城，需多个部门层层审批，耗时长不说，如遇到某些部门权责交叉，那妥了，彻底成了皮球，被踢来踢去。 周海洁看了眼李小南汇总的调研材料，摇头道：“这不行，效率太低了，时间就是金钱，让企业把时间都浪费在盖章上，还搞什么经济发展。” 李小南站在一旁，适时道：“领导，如果我们把带有审批职能的部门聚在一起，不就方便了嘛！” “你的意思是，搞个行政审批大厅？”周海洁语气里带着犹豫。 “对啊，一些发达的沿海城市，早就推出一站式审批服务，可以缩短审批时长。 但也存在问题，大部分是‘只挂号，不看病’，只受理审批项目，具体办理还是要回原部门，让审批大厅流于形式。” 周海洁笑着看了她一眼，“既然提出来，你必然想了很久，解决办法一并说出来吧！” 知她者，海洁市长也。 “市长，确有两个不成熟的想法，您帮提提意见。 第一个，我们可以‘两集中，两到位。’ 审批职能向某个科室集中，有审批职能的科室向审批大厅集中。 行政审批事项全到位，授权到位。” 见周海洁没说话，李小南继续道：“第二个，针对复杂的审批事项，并联审批，让企业签署承诺书，先发证，后核查。” 周海洁沉思，这两个想法都很大胆。 审批职能集中向一个科室，会动了很多人的蛋糕。 先发证，后核查，政府要承担一定风险。 但从改革开放伊始，没有任何一步是零风险的，遇见困难，大胆突破，才是共产党人的底色。 她用赞许的目光看向李小南，笑道：“你这两个想法，都很成熟。” 突然被夸，李小南脸色微红，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她提的这两点，是前世验证过的成功经验，套用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出岔子。 周海洁将笔记本合上，“你把刚才说的，形成报告交给我，我先去跟叶书记沟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这个行政审批大厅，由你来协调。” 第67章 常委会上的惊天反转 会议室内，李小南腰板溜直，坐在周海洁身后的凳子上，翻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此次常委会，共有四项议题。 第一个议题是，要求各单位厉行节俭，缩减财政开支，老生常谈，没什么可关注的。 可接下来三个议题，火药味颇浓。 “就周市长提出的，组建行政审批大厅，各位怎么看？”叶清华把议题抛了出来，让各位常委谈看法。 一般来说，他不点到某个人，常委们会按顺序发表意见。 组建审批大厅？ 呵，郝明毅在心里嗤笑，真是太过理想化，各职能部门手里的肥肉，你周海洁刚上任，就想让大家吐出来，哪这么容易。 要知道，在官扬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事，并不罕见。 让周海洁搞一下子，也行，失败了，自然会打击她的威信。 这种好事，他当然不会反对。 郝明毅微笑，“审批权在政府各职能部门手里，周市长有信心干好这件事，我自然没有意见。” 张家华双眼微眯，虽然明白周市长这么做，是为兴顺港招商工作，破除万难，可这步子，是不是迈的大了点？ 他看了眼周海洁，见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只好支持道：“于民有利的事，我都投赞成票。” 见其他人纷纷点头，叶清华作总结道：“既然如此，举手表决吧！赞成的请举手。” 说完，他率先举手。 这件事，周海洁事先同他沟过，确有可行之处，完全可以试一试嘛！ 要是搞好了，也是他们秦城政务创新之举。 “好，全票通过。”叶清华满意点头。 扬面一片和谐，直到周海洁说完第三项议题，几位常委脸上，都挂着几分不自然。 “首先，我表个态，对于郑副市长的提议，我持保留意见，市里的财政状况，大家都了解，实在挪不出资金，在扩建工业园。 但郑副市长一再请求，我也怕独自决策，有偏颇之嫌，拿到常委会上议一议，毕竟事关秦城发展，各位常委也要发表意见嘛！” 周海洁话说的委婉，但现扬没一个傻子，都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希望这个议题在常委会上被否决。 “秦城的工业园，是目前唯一一个看见成效的项目，郑副市长想要扩大规模，也有情可原嘛。”郝明毅说罢，看向叶清华，“叶书记，工业园项目在省里也是挂上号的，要能进一步发展，相信省里领导，也是喜闻乐见。” 周海洁抬眸，看了他一眼。 要是再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她这个市长也别做了，明显冲着常委会来的。 比她反应更大是张家华，目前，秦城就两个大项目在烧钱，工业园区扩建的钱能从哪里出，只能从兴顺港那边挤。 隐晦瞥了眼孙长青，见他目露凶光，哪里不明白，这是冲他来的。 本土派依旧这么霸道。 但动了兴顺港项目的钱，就是断了他张家华上升的希望。 阻人前途，如杀人父母。 半点退让不得。 张家华掷地有声道：“我不赞同，据我所知，工业园里面还有许多地未用，这时候盲目扩建，只会浪费财政资源。” 叶清华坐在上首，稳若泰山。 见没人再发言，他清了清嗓子道：“家华同志，‘浪费’两个字，严重了，秦城工业园的成绩有目共睹，发展潜力还是很强的。” 他话音落下，周海洁下意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工业园还有什么可发展的？ 待看见叶清华和郝明毅交换个眼神，瞬间就明白，呵，她这是被‘打平衡’了！ 周海洁眯眼，面上不动声色，心却越来越沉，也意识到自己走了步臭棋。 “既然其他同志没有要说的，就直接投票吧！同意周市长议题的，请举手。”叶清华语气轻快，他很期待，周海洁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会是什么表情。 本来这件事，是市政府内务，你周海洁不想搞，直接毙了就行，谁也说不出来啥。 坏就坏在，你周海洁不想得罪省里领导，把事情推到常委会上，那可操作的空间就多了。 叶清华目光看向郝明毅，清楚自己被他利用，却又甘之如饴，不得不感叹，这位本土派的领头人，是搞政治的好手，不可小觑呀！ 看了整个过程的李小南，眉心紧蹙，略带担忧，本就走个流程的事，生生搞成这样。 见郝明毅胸有成竹的举起手，李小南紧张的闭上眼睛，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叶清华宣布结果。 她微微睁眼，随即瞪大，前排、竟只举起了四只手。 啊？ 啊，这…… 会议室内，有一个算一个，脸上均带着茫然。 不是，这……特么惊天大反转呀！ 李小南懵了，仔细的看了一遍，叶清华举了，郝明毅举了，孙长青举了，秘书长蔡仟坤也跟着举了。 偏偏没举的那个，是本土提拔上来的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时慧，这个本土派的中坚力量。 这个时部长的存在感一直很低，在常委会上，很少说话，但又与纪委书记李俊超的中立不同，时慧的政治立扬很坚定，为秦城摇旗呐喊。 哦，对，是为秦城。 这一瞬间，李小南好像想通了什么。 过了半晌，叶清华才找回声音，“四票，此项提议不通过。” 话落，还不忘扫了眼郝明毅。 “进入最后一项议题，推荐广南县县委书记人选，大家有合适的，都可以说一说。” 按正常程序，人事权在市委书记手里，应该由叶清华先提一个人选，其他人再提两个，从三人中，选出最合适的。 但秦城市情况特殊，叶清华不到两年就退了，不怎么管事，除了喜欢打平衡，不搞争权夺利那套，索性把权利下放。 侥幸胜出的周海洁，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我刚来秦城，对干部工作了解不多，就先不提名了。” 在听见她说不推荐，郝明毅莫名的松了口气，方才已经闹得虎头蛇尾，再让周海洁乘胜追击，本土派的脸，真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他作为专职副书记，提名人选在情理之中，也算半个份内工作，自然是当仁不让。 第68章 时慧她什么意思？ 虽说是矮子里拔大个，也能将就看。 他话音落下，不少人跟着点头，显然是对这个祖太雷有印象。 叶清华微微颔首，目光环顾，落在组织部长赵铭身上。 “赵铭同志，组织部负责干部工作，你这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被点到的赵铭放下笔，似是早有备案，“我认为，广南县的沈清同志更为合适，在担任广南县县长前，前后担任过区委宣传部长，常务副区长等职务。 又在广南县任正职三年，对广南相对了解，上手快，她有女干部特有的细心、耐心等优势，推这样的干部担任一把手，也能彰显出市委决策的先进性。” 李小南垂眸，飞快的记录着，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一般来说，在推荐人选之前，要开一个碰头会，五人小组沟一下，再上常委会上讨论。 可叶清华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在常委会上让推荐票决，本该两次会议，捏成一次，这不是胡闹嘛！ 她坐在后面，都能感到常委们的无奈。 听了这两个人选，周海洁皱眉，说实话，半斤八两，都不是特别合适。 祖太雷履历丰富，但去了广南县，需要时间了解适应，不能马上投入工作。 沈清了解本地情况，但在担任广南县县长前，履历又太单薄，主政一方的经验不足。 一时之间，常委会陷入僵局。 显然众人都觉得，两个人不分伯仲，只看背后的关系网如何博弈。 别看市委只是推荐人选，但同样重要。 县委书记虽是省管干部，需要省委任命，但正常情况下，省委会以市委推荐的人选作为重点考察对象，跟内定了没有区别。 叶清华看了眼表，放下笔，对众人说道：“举手表决吧，持保留意见的同志，也要举手。田之光已经被省纪委带走，县委书记的位置不能空着。今天怎么说，也要给省委推荐一个考察人选。 同意推荐祖太雷同志为广南县县委书记人选的，请举手。” 话音落下，除了周海洁和赵铭外，其他常委纷纷举手表示赞同，共计7票。 叶清华继续道：“同意推荐沈清同志为广南县县委书记人选的，请举手。” 他扫了一眼，“沈清同志获得6票。” “经市委常委会票决，祖太雷同志作为市委推荐人选报送给省里，该走的流程尽快走，不要再耽搁了。” “要是没别的事，今天就先散会？” “等一下，叶书记。”周海洁的话，制止了叶清华想要起身的动作。 “关于新组建的行政审批大厅，需要一名负责人来推动协调工作，我推荐李小南同志作为人选，兼任行政审批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一职。” 说到这，周海洁突然回头道：“小南，你先出去。” 尽管之前，周海洁提过一嘴，行政审批大厅的议题通过后，让她来协调工作，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李小南仍有种喜从天降之感。 她赶忙起身，大踏步的走出去。 离开会议室后，才真正冷静下来，思考着日后工作，要如何开展。 行政审批权被剥离，全部上交审批大厅，肯定会引起许多人不满，阳奉阴违的事少不了。 但优势在她，作为周海洁的秘书，她代表的是市长的意志，换任何一个人，身处这个位置，效果都不如她好，估计这也是周海洁选她的原因所在。 很快，李小南又重新激动起来。 秦城这个行政审批大厅，是海河省首例，要真被她搞起来，作为第一任主任，必然好处不断。 正当她沉思时，会议室大门从里面打开，待看见周海洁朝她微微点头时，李小南就知道，这事成了。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 秦城市人民政府正式下发组建行政审批大厅的红头文件，市委组织部任职文件同步下发，拟任李小南同志为行政审批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一职（兼）。 一时间，政府各职能部门众说纷纭，有些消息不灵通的人，纷纷打听李小南是谁。 总之，整个秦城市政府机关变得热闹起来。 与此同时，市委副书记办公室。 刚从常委会离开的孙长青并没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脸色铁青的来到郝明毅这儿，将手里的笔记本狠狠摔在会客桌上。 低声吼道：“时慧她什么意思，要与我们分割，去捧周海洁的臭脚？她是不是忘了，这个宣传部长她怎么当选的？” 见郝明毅不为所动，他吐了口气，“郝书记，您看见了，就差一票。” 功败垂成，是个人都憋不下去这口气。 郝明毅面色不变，摆了摆手，冷声道：“长青同志，你先坐，时慧那边，我会找机会和她谈。” 说到这，又意有所指道：“何况，作为领导干部，有自己的想法，也能理解，你说是吧？长青同志？” 他就差指着孙长青鼻子骂，你孙长青都有自己的想法，还好意思说人家时慧？ 闻言，孙长青摸了摸鼻子，也不好再说什么，随便应付两句，便告辞离去。 孙长青走后，郝明毅眼神变得狠辣，对于时慧今天的行为，他不是不恼怒，但更重要的是，要搞清楚时慧的想法。 随即，他拨通外机，“小赵，给时部长打电话，请她过来一趟。” 十分钟后。 时慧敲门，“郝书记，您找我？” 郝明毅抬头，温和道：“时慧同志，先坐，稍等我会儿，我这有个急件。” 说罢，又埋头处理起公务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半小时后，郝明毅起身，来到沙发另一侧落座，见时慧后背挺直，神色坦然。 他双眼微眯，余光瞥见空空如也的会客桌时，突然大发雷霆：“小赵，你今天怎么回事？脑子发懵了，时部长坐这么长时间，连杯茶也不知道上？” 听见吼声，小赵赶忙端茶进屋，并连连道歉。 时慧微微一笑，“没事的，我不喝。” 她不傻，也不是刚认识郝明毅，小赵给郝明毅当了七年秘书，办事妥帖是出了名的，会忘记上茶？ 第69章 对秦城有利，我就支持 这一切，不过在表达对她的不满，不满她在常委会上，没有一如既往的支持他。 办公室内，茶水的热气氤氲，弱化了僵硬的气氛。 郝明毅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变得深邃，“时慧呀，我倒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扬景。 作为秦城电视台副台长，不畏艰险，冲向了抢险第一线，让市委掌握到一手材料，及时控制住时态的发展。 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女同志了不得！面对洪水，多少男同志望而生畏，裹足不前。 你有闯劲，有理想抱负，留在电视台那种闲散单位，属实是浪费人才，所以我跟时任市委王书记建议，把你调到宣传部工作。” 一晃多年，回忆往昔，时慧的表情，缓和了许多，“这么多年，我一直感激您的提携之恩，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时慧。” 这话不掺假，如果不是郝明毅看中了她，可能兜兜转转半辈子，也走不出电视台圈子。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从这点来讲，郝明毅是她的贵人，她也一直心存感激。 郝明毅摆手，“你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同时，更因为你是秦城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秦城的发展，为了秦城人民能过上好日子。” 时慧的脸上，闪过一丝动容，这句话，一直被她奉为圭臬。 她是新闻工作者出身，见过太多苦难与不公，曾经执笔为刃，将世间所有污秽剖开，暴露在阳光之下。 时移世易，弃笔从政，初心和使命，从未改变。 “时慧呀，我们的根在这，可外来的人，根不在这，捞一笔政绩就走，这样的干部，秦城来的还少吗？”郝明毅情真意切，循循善诱，“周市长下来，镀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时慧，你今天糊涂啊！” 闻言，时慧瞳孔微缩，她清楚，谈话的重点来了。 索性，也不再兜圈子，她直言道：“郝书记，周市长来秦城的目的，暂且不谈。 我就问您一句话，您支持园区扩建，是真的认为工业园，还有发展吗？” 郝明毅眼神闪烁，他可以跟孙长青说实话，因为他们都是追名逐利的俗人，但跟时慧这种理想主义者，不行。 他色厉内荏道：“工业园有省里支持，税收方面稳定，比起一个不知未来的港口，我当然要支持，能看见成效的项目。” 时慧眼里涌上一抹难以掩饰的失落，她不信，以郝明毅的政治智慧，看不见工业园，不过是在透支秦城的发展潜力。 这种竭泽而渔的行为，跟那种捞一笔政绩就走的外来干部，有何区别？ 时慧清楚，在这一刻，她和曾经的领路人，彻底渐行渐远。 “郝书记，我的立扬很明确，我只支持对秦城发展有益的决策，对事不对人。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过去了。” 等到时慧离开，郝明毅的脸色更加阴沉，终是没忍住火气，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闻声，小赵立刻冲进来，见领导没事，不敢多问，麻利的收拾起来。 郝明毅面朝办公桌，双手微颤，他没想到，时慧竟真的敢，同他决裂。 与此同时，内心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心里门清儿，只有时慧这样的干部，才配做本土派的接棒人。 市委市政府的动静，每天有八百双眼睛盯着，力求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时慧前脚离开，后脚郝明毅就摔了茶杯，很快，八百个版本，在私下传播。 李小南正在跟周海洁汇报工作，手机却‘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周海洁皱眉，“去给我倒杯水。” 李小南点头，借着倒水的时机，把手机点开，在看见才朋短信时，也是微微愣住。 端了杯温水，放在周海洁桌上，满脸的欲言又止。 “说吧，怎么回事？”周海洁边喝水边问道。 李小南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听说时部长和郝书记闹了不愉快，郝书记把杯子都摔了。” 言尽于此，剩下的，请领导自己琢磨。 秘书工作就是这样，事无巨细，哪怕是八卦，只要重要，也要适时跟领导叨咕一嘴，至于其他什么，领导自会衡量。 周海洁沉思片刻，随即就想通了。 看来今天这步棋，没有想象的那么臭。 “咱们这位郝书记，私心太重，小南，你要记住，政治斗争只是为了更好的实现政治理想，排除万难。如果单纯为了争而斗争，就是本末倒置，落了下乘。” 李小南点头，“那咱们要不要接触下时部长？” 周海洁果断摇头，“能走到厅局级的干部，不可能只是某个派系的应声虫，都有自己的政治坚持和底线。 在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目标一致，敌人也可以成为盟友，郝明毅太小瞧时慧了。” “好了，这都不重要，目前最重要的事，赶紧把行政审批大厅拉起来，虽说你兼任负责人，但这边工作也不能放下。” 说到这，周海洁突然意识到，李小南是她亲手挖掘并培养的明珠，忠心和能力都不缺，一时之间，还真离不开。 “小南，如今你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推荐一名副主任人选，帮你在那边盯着。” 李小南震惊，领导这是……要把人事权交给她。 这这这……不好吧？ “领导，我……” 周海洁打断她，语重心长道：“小南，你不可能一直给我当秘书，早晚要独当一面，学会选人用人，也是领导的必备能力。 你要试着练，把对的人，放在对的位置上，而不是用品行好坏、亲疏远近来安排。 一个好人，放在不适合他的位置上，也可能会坏事。中间这个度，需要你自己把握。” 李小南重重的点头，同时也清楚，周海洁是真把自己当成嫡系在培养，两世为人，她太知道，官扬不易。 没有领路人，可能要走很多弯路，才能体会的道理，此刻却有人，掰碎揉烂的喂给她。 “领导，我确实有个合适的人选……” 第70章 钱超然的果决 “政府办综合一科副科长钱超然，在政府口工作多年，对各单位的情况相对熟悉，具备一定的管理能力。 学历高，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下，年轻人总是能打破陈规，愿意接受新事物。” 越说越觉得合适，突然，李小南顿住，“只不过，还不清楚他的个人意愿……” 周海洁点头，一锤定音道：“这样吧，你先跟他谈一下，如果他愿意，我再去找赵铭说。” “好的，领导。”李小南应了一声，推门出去。 不怪她着急，这个新组建的审批大厅，就是块肥肉，副主任一事，需得速战速决。 把审批大厅拉起来后，她也能腾出手，忙别的事。 “才朋你们三个先出去，我找钱科长有事。” 李小南虽不在综合一科办公，但还是综合一科科长，说话自然管用。 见他们三个出去，李小南将门带上，转身便瞧见钱超然已经站了起来。 李小南扯过一旁的椅子，在钱超然对面坐下，“钱科长，你坐就行，不用紧张，就随便聊聊。” 钱超然有些懵，愣愣的点头，十分听话，一屁股又坐下了。 一个正当红的市长秘书，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他为人是直，但不傻，从周市长任免文件下发后，就敏锐意识到，科里这位，大有来头。 待到李小南当选市长秘书的消息传出，他既觉得本该如此，又有些心灰意冷。 说他清高也好，恃才傲物也罢，总之，他觉得挺没意思，努力有什么用，永远比不上关系户。 歇了跟李小南较劲的心思，也没像其他人那般，急不可耐的巴结、讨好她，反而选择敬而远之。 “科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李小南并没有直奔主题，“最近这段时间，我跟着周市长各单位跑，科里工作顾不上，全靠你一个人撑着……” 钱超然眉心微皱，心里纳闷儿，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啊？！ “感谢领导的关心，我能适应……” 李小南摆手，微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市里要组建行政审批大厅的事，你听说了吗？” 钱超然呆呆的点头，他当然知道，红头文件还是他帮忙调的格式，不过这…… 他隐约有些猜测，又觉得不可能。 “我想调你去行政审批大厅当副主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过去？” 见他要开口，李小南打断道：“你先听我说，级别不变，还是副科。我不会给你任何承诺，行政审批大厅好，你的前途自然不用多说，如果审批大厅虎头蛇尾，你的仕途也就到头了，要不要搏一把？” 见他面露犹豫，李小南持续加码，“钱科长，你在政府办工作多年，应该明白，想在这出头，就两种方法，要么跟个好领导，要么就是熬。 你有能力，把青春浪费在这儿，值不值？换个地方，或许会有不同的风景。 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选择权在你。” 钱超然目光晦暗，语气里带着一丝颤抖，“李科长，想去的人很多，为什么选我？” 明眼人都知道，新组建的行政审批大厅，权力大，油水多，副主任岗位一旦放出来，简历都能给李小南淹没。 这么大的馅饼砸下来，不问清楚，他真不敢回答。 李小南摊手，“你的能力我了解，你的人品我放心，好好考虑，尽快给我答案，我等不了……” “我去！”钱超然认真道：“不用考虑了。” 李小南：…… “那边是副科，不是提拔，是调任。” 钱超然重重点头，“我知道。” “那行，我去跟周市长说。”事谈妥了，李小南起身要走，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在没下调任文件前，先不要声张。” “我知道规矩。”钱超然保证道。 没调任前，必须低调，搞不齐谁知道了眼红，就给使绊子。 …… 王作为第六次扫到钱超然的电脑屏幕，发现还是那页，忍不住跟李新蛐蛐：“钱科长这页，看了一个小时。” “他怎么回事？让李科骂了？”李新猜测道。 王作为摇头，“不能吧，李科走时，心情看起来不错。” 李鑫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表情，“不训人，为啥叫我们出去。” 随即，他敲了敲才朋的桌子，“你说是吧？” 才朋：…… 作为唯一知道内情的人，他说是，还是不是呢？ 见才朋不说话，李鑫来了句，“才朋，你今天也怪怪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啊、是、是吗？”才鹏磕磕巴巴接话。 妈耶，自从李科交代，让他多跟钱科长学习，准备交接工作，他整个人就恍惚了。 他这是要上桌了？ 王作为推了他一把，“不是，你今天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有啥好事？搞对象了？” 才朋白了他一眼，哼～搞对象哪有升职加薪香！ …… 领导说调人，组织部行动迅速，隔天上午，钱超然就跑来李小南这报到。 “那边还在装修，得月底才能入驻，这段时间，你先回综合一科办公，捋一捋思路，想一想工作该如何开展，人员要怎么管理。还有，带一带才朋，他比你差远了。 说实话，我有点后悔把你调走。” 这话李小南发自肺腑，之前有钱超然在，综合一科的工作，她一直是甩手掌柜。 现在可好，才朋事事需要请示，手机快被他打爆了。 钱超然抿嘴一笑，跳出政府办圈子，心情莫名好了，人也不似往日那般沉默寡言。 “主任，我是综合一科走出去的，科里的事，只要需要，我肯定不会推脱。” 李小南讶然，显然没想到，一贯直来直去的人，也学会了说客气话。 她靠向椅背，笑道：“这下我是真放心了，超然，好好干。”说着话，指了指办公桌，“这一大摊的事，全得我来，审批大厅那边，我不会一直兼任。 你放心，只要你干得好，没人能摘你的桃子。” 让驴拉磨，还得给驴吃点好草。 想要人干活，一点大饼不画，那能行吗？ 第71章 互相推诿 人一旦忙起来，时间就像流水，悄无声息的溜走，不知不觉，行政审批大厅已经挂牌成立一个月，陆续走向正轨。 才朋那边，在钱超然的帮助下，工作也越发顺手，晋职文件，于月初正式下发。 李小南又当上了甩手掌柜，工作重心逐渐转移回来，作为市长秘书，主要工作还是服务好领导。 审批大厅那边，如果钱超然做不了主，就会来政府汇报。好在距离不远，一来一回，十分钟就够了。 李小南正忙着写讲话稿，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钱超然急切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主任，出了点问题，可能需要您过来一趟。” 一般情况下，钱超然讲话四平八稳，语调都不变，如今天这般，还真是头一次。 李小南放下笔，敲门走进里屋，跟周海洁简要说明情况，就朝审批大厅赶，没等进门，就听争论的声音传出。 “钱主任，您看这条，没有设计文件做依据，我怎么进行环评审批？ ”环保局工作人员将法条怼在钱超然面前。 另一名建设局的工作人员，也不甘示弱，扯着钱超然衣袖，让他看，“钱主任，您看《城市规划法》这条，项目取得规划许可、环评许可后，才能开展详细设计。” 与钱超然一样满头大汗的，是来办事的第三方公司项目经理刘卫国，原以为成立审批大厅，就不用来回扯皮。 今天一看，还是老样子，就少走几步路而已，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不如直接去找赵局长‘帮忙’，来这儿纯粹是浪费时间。 他刚要拿回审批表，说自己不办了，就见一双白皙的手，快他一步，先把审批表抢走。 “诶，你这……” “主任好。” 刘卫国还没来得及骂娘，就见方才趾高气昂的两名工作人员，迅速起立，恭敬的问好。 刘卫国有些傻眼，略带惊讶的目光打量着李小南，这么年轻的一把手，我哩个乖乖，了不得呀！ 顿时，他心里重燃希望。 他们这家第三方公司，是个小公司，利润低，能省则省，没看这点小事，都得他这个项目经理亲自跑，还不是手下没人嘛！ 但凡能办成事，谁愿意送礼，公司又不报销。 李小南拿过审批表，“秦城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停车场修建项目……” 附属一院周边的情况，是个秦城人就知道，医院停车场小，患者只能占道停车，加上老城区路窄，两相作用下，堵的水泄不通是常态，十分影响市容市貌。 政府早有心解决，奈何财政吃紧。 “项目有什么问题吗？”李小南质问道。 她一来，钱超然也有了主心骨，连连应和道：“项目没问题，但流程上……” 看了眼方才理直气壮的俩人，“你们两个，把情况跟李主任说一下，看看怎么办好！” 两名工作人员就方才争论的问题，又说了一遍。 李小南皱眉，这是典型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问题，解决不好，以后也是个麻烦。 “此类工程建设，应该不少吧，以前是怎么解决的？” 方才还在争论不休的两名工作人员瞬间哑火，法条虽然在这，但实际操作起来，也不可能一板一眼，通常是领导一个电话，就先给盖章，事后再补手续。 至于，各家企业在领导那边怎么研究，是个人心里就明白，但这种事，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说。 只得含糊其辞道：“这我们也不清楚，遇见办不了的，就请示领导。” 皮球又被踢了回来，原来请示局里，现在受局里和审批大厅双重管理，言下之意，是让李小南跟局里沟通。 李小南没在废话，走到一旁，电话直接拨给了环保局局长黄正义，“黄局，是我，李小南。” “啊，李秘书呀，是市长要找我吗？”黄正义的身体，下意识坐直。 “不是，黄局，我有业务想要咨询您。” “哦，这样啊，那你说吧。”一听不是市长找，黄正义放松下来，身体又靠回了椅背。 李小南将事情简单描述后，提出了疑问，“黄局，这样互为‘前提’，不是陷入死循环了吗？这种情况，肯定不只是一例，我想问问，以前是怎么批下来的？对咱们审批大厅开展工作，也是个参考。” 黄正义皱眉，沉吟片刻，道：“李秘书，环评工作，近两年上面很重视，我们从来都是按规矩办事。” 言外之意，不守规矩的是别人。 李小南暂时不想了解谁规矩、谁不规矩，只想研究出解决办法，随即又抛出了一个想法，“黄局，环评工作和企业设计方案同步推进，你看着行的通吗？” “李秘书，理论上是行的通，但具体操作下来，需要有市政府的文件支持。”黄正义犹豫道：“李秘书，我们干工作，不敢胡来。” “好的，黄局，我知道了。”李小南面无表情挂断电话。 人家要文件，也无可厚非。 她之前与周海洁提过，要并联审批，奈何叶书记那边，持保留意见。 按他的说法，步子不能迈太大，先把框架搭起来看看，后续遇见问题，在一步步解决。 总之，就一个字，“稳”。 李小南叹气，眼下只能给建设局局长赵尚东拨过去。 “赵局，是这个情况……” 李小南说完，赵尚东打着官腔哈哈道：“这个小刘，一会我非得说他，也太不懂事了，李秘书亲自过去，还不痛快给办，给我打什么电话。” 闻言，李小南脸色一黑，我给你说正式流程，你给我搞人情关系。 “赵局，您误会了，没有私人关系，是按正常流程，来审批大厅办事。” “啊？啊，是这样啊。”赵尚东话风一转，“李秘书啊，这就有点难办。 小刘也是按规定办事，确实说不出错来，文件就这么规定的，我们也不好乱搞，您说是吧？” 李小南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这个赵尚东，当着她的面都敢打太极，但凡有企业不上供，能批下来，就出鬼了。 “赵局，我不问别的，之前那些项目，手续怎么批下来的？” 第72章 该拜哪座关公庙 要没有周海洁，你李小南算什么东西？ 心里再气，嘴上也得敷衍，“李秘书，能批下来，肯定是程序合法、手续齐全，咱们都是干部，谁也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你说是吧？ 那个、李秘书，我还有个会哈，咱们有空再聊。” 说完，‘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赵尚东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烟，吞云吐雾起来。 身侧坐着建设局副局长吴小明，“局长，还是您高！这样说，谁也挑不出毛病。” 赵尚东得意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响起。 “一个小女娃，还真当自己是人物了？搞劳什子审批大厅，还想制约老子，等过段时间，摆弄不明白，那些企业就知道，该拜哪座关公庙。” 李小南听着电话里‘嘟嘟嘟’挂断声，双眼微眯，大步流星走向窗口，对刘卫国道：“你跟我来。” 行政审批大厅位于秦城市老招待所，是一个两层的旧楼，除了能砸的部分，被改为大厅，剩下都留作办公室。 李小南作为一把手，哪怕是兼任，该留的办公室，自然得给留出。 从暖壶里倒了杯温水，放在刘卫国面前，“站着干嘛，坐吧。” “是，是，领导。”刘卫国满脸拘谨坐下，捧起水杯，抿了一口，余光扫向对面，看着眼前这个脸嫩的领导，面带讨好说：“那个、主任，要是办不了，您把审批表给我，我自己想办法也成。” “哦？”李小南饶有兴致的看向他，“流程就在这，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让我也学习一下。” “啊？”刘卫国表情诡异，“这个、那个……领导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刘卫国有些哀怨，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卷入了某种麻烦，人果然不能贪小便宜。 李小南挑眉，“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尽心尽力为群众服务，怎么是为难呢？ 这位同志，今天你要是说不明白，这张审批表还真拿不回去。 你也别想着另办，审批事项归到行政审批大厅，只要我不点头，章你盖不走。” 刘卫国傻眼，还能这样？ 哼，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年纪轻轻，这套，玩的这么溜，好在他早有准备。 刘卫国熟练的从公文包中，掏出一个红包来，“领导，一点心意，您别见怪。” 李小南瞳孔微震，看这厚度，起码得有一厘米，“你这是什么意思？” “啊？”刘卫国懵了，呆愣愣道：“按规矩来的嘛！主任，您要是嫌少，我下次……” 李小南没说话，将手中的审批表卷成卷，怼了怼那个红包，没有封口，轻轻一碰，一摞蓝黑色带有四位伟人头像的百元大钞散落出来，起码一万块。 说实话，自打重生以来，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钱。 李小南不敢直接上手碰，万一在上面留下指纹，真解释不清了。 “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摆平的？” 刘卫国揉了揉脑袋，这小干部到底啥意思，搞的他云里雾里的，难道是嫌钱少，这也太贪了吧！比规划局那群家伙还过分。 李小南二话不说，掏出手机，给周海洁打了过去，电话接通，直接道：“领导，有人给我包了一万元红包。” 周海洁捏笔的手紧了紧，语气平静问：“怎么回事？” 李小南将前因后果，以及一些猜测，跟周海洁说了一通。 周海洁起身，看向窗外，脸上神色莫名，“我把李俊超电话号码发你，直接跟他讲，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领导，我知道。”李小南应了一声，电话挂断。 刘卫国满脸纠结，突然冒出一句，“你上面还有人啊？” 李小南颇为无语，“你先坐着等。” 说完，走出门外，将门反锁上，拨通了纪委书记李俊超的电话。 李俊超看着手机显示，没有备注的陌生电话，本打算不接，但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接了起来。 “李书记，我是周市长秘书李小南，您要救我，有人向我行贿。” 李俊超心里‘咯噔’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声音严肃道：“怎么回事，你详细说。” 李小南将整个过程，如实且细致的讲了一遍。当然，当着纪委书记的面，她可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 “李书记，就是这个情况，人被我反锁在办公室，红包在桌上摆着，我碰都没碰。” 李俊超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他知道，这通电话，八成是周海洁授意。 一个新成立的行政审批大厅，就算动了某些人的蛋糕，他们也不敢在市长头上动土。 事到如今，只有一种可能，恰逢其会，被周海洁抓到机会，把难题甩到他这，拔出萝卜带出泥，可这些单位真的干净吗？ 他看不然，只不过是纪委没查，一旦查起来，屁股底下干净的，估计没几个。 李俊超的手，在桌面上反复敲着，思考着要如何做？ 如果是普通干部，他一定会遵循本心，下令彻查，但事情涉及市长秘书。 他就要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某些派系对周市长不满，从而进行的‘政治构陷’。 棘手啊！ 拿起座机，拨通了叶清华秘书高远的电话，“小高，我是李俊超，有事情向叶书记请示，书记什么时候有空？ 好，你去问吧，我等你电话。” 没一会儿，高远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李书记，领导现在就有空，他在办公室等您。” 李俊超到时，会客桌上，摆着两杯热茶，显然是早备好的。 “俊超同志，来，过来坐，尝尝这茶，福鼎的白毫银针，学生从福建那边寄过来的。” 能让叶清华如此骄傲的学生，恐怕只有那人，时任榕城市市长周集宁。 闻言，李俊超双手接过，放在口鼻处闻了闻，又轻呷了一口，“口感醇厚，连我这等粗鄙之人，都能尝得出是口好茶。” 叶清华摆了摆手，“俊超同志说笑了，这么急着过来，是什么事？” 提到正事，李俊超的表情变得严肃，“方才我接到举报电话，是周市长秘书打来的，有人公然向她行贿，人被她反锁在行政审批大厅二楼办公室内，我已经派吴言过去了。” 第73章 名声的重要性 这声胡闹也不知在说谁，李俊超眼观鼻、鼻观心，垂眸呆坐，仿若一座雕像。叶清华再怎么不管事，也是执掌一市之人，发起火来，自有雷霆之威。 叶清华高声喊道：“小高，给周市长打电话，请她过来一趟。” “好的，领导。”高远在门外应道。 片刻后，周海洁迈着大步走进来，“书记，您找我？俊超同志也在，出了什么事？” 李俊超见她满脸疑惑，装的像真不知道一样。 尽管他心里吐槽，面上还是含笑点头。 叶清华脸色稍缓，“海洁同志，坐，方才俊超同志跟我反应了一件事，你的秘书，向他打电话求救，说有人向她行贿……，你知道这件事吗？” 周海洁眉心紧蹙，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变得十分严肃，“方才我和省委高书记打电话，聊了有一会儿。 估计、小南给我打电话没通，一时紧张，不知所措，就打到了俊超同志那里。” 解释完，她看向李俊超，“俊超同志，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市长，您别着急，吴言带人已经赶了过去，再等一会儿，估计就有结果。” 话音刚落，李俊超手机便响了。 在一、二把手的注视下，他接通电话。 “吴言，现在是什么情况？” 吴言看着被按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嘴角微微抽动，“书记，现扬情况有些复杂，我们到时，向李科长行贿的人，正准备跳窗逃走，好在楼层低，人没什么事，已经被按住了。 接下来，我们是带回去审，还是在这……” 李俊超看向叶清华，“书记？” 叶清华抬眸，看了眼周海洁，见她脸色凝重，心里叹了口气，没一天消停，用后脑勺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来得找机会，敲打敲打郝明毅。 “就地审，我要马上知道结果。” 李俊超对电话那头道：“听见了吗？立刻审，叶书记和周市长全在这等着。” 那边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周海洁突然开口，“俊超同志，李小南要是没问题，让她尽快回来。 事情闹这么大，有结果之后，我希望纪委出面，证明李小南同志的清白。” 李俊超瞥了眼叶清华，见他不准备说话，立刻应道：“应该的，周市长放心，我们定不会让好同志蒙冤受屈。” “嗯。” 周海洁应了一声，脸色阴沉的坐在沙发上。 这样一来，叶清华和李俊超心里都泛起了嘀咕，难道……周海洁真事先不知情？ 不应该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半个小时后，李俊超的手机再次响起。 “喂，你先等下，我外放。” “好的。叶书记、周市长，各位领导好，我是纪委第二监察室吴言，今天上午11时……” “吴言，直接说结果。”见叶清华脸上泛着不耐烦，李俊超出声打断道。 “好的，书记，确实在嫌疑人刘卫国包里，找到准备行贿的一万元人民币，据刘卫国所说，这是放在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 刘卫国没办法，临时起意，向李小南行贿，背后并无人指点。” 吴言显然知道，三位领导想听什么，快速将关键信息说明。 “但是……” 李俊超皱眉，“但是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吴言无奈，“根据口供，我们又挖掘出新的问题，涉及到政府部门其他干部，书记，还要继续查吗？” 李俊超：…… 看了一、二把手一眼，“查，但是不要大张旗鼓的查，你掌握好分寸，证据链要完整、详实，好了，先挂了。” 得知背后无人指点，李俊超松了口气，如今秦城刚稳定下来，不出意外，就是好事。 “两位领导，情况，就是这个情况，算是闹了个乌龙。” 叶清华悬着的心落地，讲话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俊超同志，这也不算乌龙嘛！做纪检工作，就是要谨慎细致，这点你做的很好。” 对于这个结果，他十分满意，要真是冲周海洁来的，那秦城官扬又是一番地震。 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他就退了，在此期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稳’字当先啊！ “叶书记，针对这件事，我倒是有不同看法，如果企业不是求助无门，断不会出此下策？ 两个行政审批事项互为“前提”，形成了“死循环”，让群众怎么办事？部门之间互相推诿、扯皮，导致行政效率低下，给权力留出寻租空间。” 周海洁顿了下，继续道：“叶书记，当前市政府的主要任务，是做好招商引资工作，连本地企业，办理审批手续，都这么麻烦，外商哪敢踏足？ 我认为，在这一点上，沿海几个省份做的就很好，服务在前，监管在后，优化营商环境，才能激发市扬活力。” 叶清华沉思片刻，感叹道：“海洁同志提的好，我们想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慢慢发展，但市扬等不了，群众也等不了！ 上次你拿来的汇报，整理一下，作为议题，在常委会上表决一下。” 他转头，又对李俊超道：“至于吴言说的‘别的事’，你作为纪委书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考虑任何人的面子。 就是这群‘钱愚’，给秦城搞的乌烟瘴气。” “好的，书记。”李俊超拿到尚方宝剑，底气十足。 周海洁回到办公室，拨通了李小南的电话，“回来了吗？来我办公室一趟。” 李小南敲门，老老实实站在周海洁面前，身体微微前倾，表现的极为恭敬。 周海洁端起茶杯，发现里面空了，又放在桌上，“目的达成，怎么不见你高兴？” 李小南赶忙把水倒满，推到周海洁眼前，“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周海洁喝了一口，“也不算麻烦，但分明有更简单的解决办法，你非要搞成这样。 小南，你要知道，名声对领导干部的重要性，永远不要把自己和‘行贿’、‘受贿’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周海洁语气平淡，却字字敲在李小南心上。 “小南，不是谁，都可以给纪委施压，让他们出声明，证明你的清白。” 第74章 年纪倒退，心智也跟着倒退了吗？ 李小南额角渗出一层细汗，是啊！她太想当然了，自顾自认为，不碰红包就没事。 回想当时情景，用“自污”这种方式，太胆大妄为、急功近利了。 李小南啊李小南，年纪倒退，心智也跟着倒退了吗？ “领导，我……” “想明白就好。”周海洁打断她，“你很聪明，很多事一点就透，但聪明也不完全是好事，‘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例子，还少吗？ 有些事，就算你出于公心，一旦突破规则，该受的处分，一样不会少。 小南，作为一个领导干部，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 “领导，不会有下次了。”李小南保证道。 她今天真是受教了。 “嗯。”周海洁点头，抿了口水，继而道：“不过，从结果上看，你今天也算成功。” “啊？”李小南不解。 “之前我跟叶书记提，对于复杂事项，要进行‘并联审批’，被叶书记否了，经此一事，倒让他改了主意。” 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周海洁唇角微勾。 他们这位叶书记呀! 真是被上任市长坑苦了，以至于做任何决定，都要百般思量后果。 “你重新准备下议题。” “知道了，领导。” 李小南出来后，并没有立即着手写材料，反而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自重生以来，她这一路，走的太顺了，起点高，又得领导赏识，被提拔重用，与前世的谨小慎微相比，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呵，自己还真是飘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接通电话，才朋声音传来，显然是背着人打的，声音小到她快听不清。 “李科，纪委没把你怎么样吧？” 李小南挑眉，传的真快，政府楼里都知道了。 “只是协助调查，不用多想。” “好好好，您没事就好。”才朋松了口气，刚抱上的大腿，要真被纪委抓走，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好了，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说完，李小南果断挂掉电话。 在文件夹中翻出上会材料，把创新审批事宜加了进去。 用笔轻轻敲着桌面，她有些期待常委会召开，议题一旦通过，就有了市政府背书，哪个单位再敢诈刺，就别怪她告黑状！ 隔天次日，秦城市纪委下发了一则声明，引得众人目瞪口呆。 以往都是看纪委发某某人被双规，第一次看见纪委帮着说明情况。 副书记办公室。 孙长青坐在沙发上，随意翘起二郎腿，将手中的香烟垂直插入烟灰缸，直至火星熄灭，才松了手。 “这个周海洁，还真是霸道，为一个秘书，逼得纪委大张旗鼓的出声明。” 闻言，郝明毅握笔的手顿住，心里冷笑，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秘书是什么人，那是领导的心腹，代表着领导的脸面。 那天，一群人看见纪委吴言，带人闯进审批大厅，如若纪委不发声明，真是裤兜没屎也脏了。 别说周海洁，换作谁，在这种事上，也不能让步，毕竟众口铄金,积灰销骨啊！ 而且，他总感觉，整件事透着诡异，像是有人在给周海洁作局。 郝明毅抬头，仔细打量着孙长青，见他还在满口胡话，又摇了摇头，自己真是草木皆兵了。 “周海洁怎么做，和我们无关，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行。” 孙长青瞪眼，“郝书记，我们就任由周海洁折腾？这可是秦城，还真让外来的和尚念经？” 郝明毅皱眉，“那你还想干什么？” 孙长青冷笑：“不是我想干什么，是咱们这位周市长，把你、我，都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再不反击，我怕整个秦城，都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郝明毅叹气，看着自视甚高的孙长青，太阳穴微微发胀，虽说他是名义上，本土派领头人，但他和孙长青同为市委常委，有时候，他的话，也不见得好使。 算了，愿意折腾，就由他去吧。 周一上午，常委会例行召开。 叶清华坐在上首，周海洁和郝明毅分别坐在他左右两侧，其余常委依次落座。 李小南如往常一般，坐在周海洁身后的凳子上，摊开本，准备记录。 本次常委会共有四项议题，前面三项，李小南并不关心，除了人事调动，就是老生常谈的问题，财政资金吃紧，各部门要节衣缩食，过苦日子之类的话。 最后一项议题，是周海洁提出的，要进一步扩大行政审批范围。 “行政审批大厅建立月余，经反馈来看，好评如潮，我跟叶书记商量后，一致认为，要进一步扩大审批范围。 有意将社保、医保、户籍等民生项目，纳入行政审批大厅，真正让老百姓，实现‘一站式’办结。 同时，为进一步提升行政效率，对复杂事项，进行“并联审批”，打破部门之间的信息孤岛，推动跨部门合作。” 周海洁话音落下，叶清华清了清嗓子，“还有没有不了解的？或是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一说。” 郝明毅率先举手，“书记，我说两句，对于周市长所说，要扩大审批范围，这点我没有疑问，并且非常支持。 但对“并联审批”，我有两个疑问，一是如何实现信息同步？ 二是出了问题，责任如何界定？” 不得不说，郝明毅能坐到这个位置，还真有点东西，提出的疑问，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好在李小南有准备，就各类问题，早就做好了应急预案。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周海洁掷地有声道：“郝书记的问题直指核心，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我打算在秦城，尝试推行电子政务，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搭建秦城政务服务平台，通过大数据实现跨部门数据共享。 明确审批流程和时限，并引入评价体系，相应事项办结后，可以对审批人的服务进行评价，纳入绩效考核指标，将‘服务型政府’，作为秦城招商引资的名片。” 郝明毅皱眉，最现实的问题，钱从哪来？ 第75章 立刻滚过来！ 周海洁说的这些，没一处是不用钱的，“周市长，以秦城市的财政状况……” 周海洁摆手打断，“这件事，我向省里打过报告，高书记很支持，在看了详细计划书后，承诺省里会拨一部分资金，支持秦城搞‘试点’，一但成功，会在全省推广。” 她顿了顿，声音微微拔高，“各位同志，有几句话，我不吐不快。如今，国内经济发展速度日新月异，这就要求我们政府不能再因循守旧、墨守成规。 政府服务就像一面镜子，能够映照出我们的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 创新求变，才是改革开放后不变的主旋律，不能因为一时、一刻的困难，就畏首畏尾、裹足不前。” 周海洁说的情深意切，在座的各位常委也是纷纷点头。 见没人继续发言，叶清华轻咳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既然没有其他问题，还是老规矩，举手表决，赞成周市长议题的，请举手。” 他话音落下，常委们接二连三的举起手。 郝明毅打心眼里不想支持这样的大搞特搞，如若没搞明白，投入的财政资金等同于打水漂。 奈何，周海洁说了，省委高书记都支持的事，他郝明毅有几颗脑袋，敢公然反驳。 形势比人强啊！ 叶清华抬眸，满意道：“全票通过，要是没什么事，今天就到这吧，散会！” 说完，他率先走出会议室。 李俊超见状，快走了几步，跟上他，“叶书记，您现在有空吗？有些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叶清华皱眉，看了眼秘书。 高远适时拿出行程表，“下午您要去安南县调研，12点半就得出发。” 叶清华看了眼表，11点20分，转身对李俊超道：“俊超同志，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汇报时间。” 李俊超笑着点头，“书记，足够了。” 两人来到书记办公室，高远端了两杯茶，放下后便躬身退去，将门带上。 “俊超同志，什么事这么急，情况很严重？”叶清华直奔主题。 李俊超将材料放在他面前，“书记，通过刘卫国，就是给周市长秘书行贿的那人，我们顺藤摸瓜，还真查到了不少东西。 据刘卫国所说，住建局审批盖章，明码标价一万元，不拿钱，就要拿环保局的环评报告才行。 一来一回，就得拖上几个月，拖过合同期，企业面临赔偿高额违约金，因此，绝大部分企业只能认了。” 叶清华皱眉，“那这次是怎么回事？” “这个刘卫国，所在的单位，是一家小公司，开不了发票的人情往来款，单位不给报销。他想省钱，直接去了审批大厅，才有了接下来的事。” 说到这，李俊超也颇为无语，这不是撞上来的案子嘛！帮着纪委完成KPI。 “调查工作，做到哪步了？”叶清华又问了一嘴。 李俊超如实道：“经调查，住建局党组书记，局长赵尚东，确实存在职务犯罪，利用手中的权利，干涉招投标结果，大吃回扣。 回扣吃的也很巧妙，他岳父开了间茶楼，他授意中标企业，去茶楼买茶，通过售卖天价茶叶，完成受贿，方式极其隐蔽。 要不是吴言细心，还真被糊弄过去，据不完全统计，受贿金额高达350万元。” “胆大包天。”叶清华把材料狠狠摔在办公桌上，脸色阴沉如墨。 350万，什么概念，2000年秦城市社平工资750元，普通人不吃不喝，要干300年，他怎么敢呀他！ “蛀虫，简直是社会的蛀虫，抓，不要怕闹大，但凡敢伸手，通通给我抓起来。”叶清华咆哮道。 也不怪他如此生气，他还有一年左右就退了，在任期间，秦城市出了巨额贪腐案，他这个主政领导，脸上无光。 但若是不查，任由这群蛀虫恣意妄为，脓包迟早会被省里或中央巡视组捅破，那更要命了。 孰轻孰重，他还是分的清。 见李俊超脸上闪过犹豫，叶清华心里‘咯噔’一声，“还有什么情况没说？” 李俊超深吸口气，“叶书记，在调查过程中发现，赵尚东跟政法委孙书记关系密切，互有资金往来，这条线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叶清华瞬间哑火，一个处级干部，说拿下、就拿下了，可涉及到厅局级，就没那么简单。 何况，一个厅级干部落马，对于秦城来说，也是一场政治动荡。 他思考再三，突然问了一句，“俊超同志，有实证吗？” 李俊超：…… 他过来干嘛的！ 不就是问，能不能继续查吗？ 查下去，要什么实证没有？ 据他所知，孙长青可没那么干净。 刚要说话，见叶清华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暂时没有。” 叶清华松了口气，没有就好。 他本意，并不是要保下孙长青，他只想平稳退休。等他退了，哪怕秦城掀起滔天巨浪，也与他无关，那是下任市委书记要操心的事。 “孙长青毕竟是市委常委，没有证据，贸然调查，怕他多想，不利于班子团结。 俊超同志，纪委办案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没有实证，贸然查人，会搞的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这不是我们的初衷。” “书记说得对。” 李俊超面无表情，心里忍不住暗骂，他还没开始查呢，就给他上纲上线。 与此同时，他心里明白，不能再继续深挖，否则…… 到那时，他不想站队，也由不得他了。 见他脸色不好，叶清华自知，方才的话说重了，挽尊道：“当然，纪委的工作，还是可圈可点的，我完全认可。” 可惜，李俊超并不吃这套，打一棒子，给个甜枣，适合年轻人，不适合他这种老油条。 李俊超走后，叶清华强忍怒气，喊道：“小高，给安南县打电话，行程延后一个小时，再给郝明毅打电话，让他立刻滚过来。” “是，领导。”高远嘴上应着，心里却震惊不已。 李书记到底说了什么？ 能让叶书记如此生气，对郝书记，连‘明毅同志’都不喊了，直接连名带姓不说，还用了‘滚’字。 第76章 孙长青的猜测 高远不敢耽搁，赶忙出去打电话。 副书记办公室和书记办公室离得不远，在同一楼层，郝明毅到的很快，高远帮他把门推开。 “叶书记，您找我？” 叶清华没有跟他寒暄，直接将一摞材料扔在他面前。 郝明毅接过材料，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沉，赵尚东这人他知道，原兰山区副区长，五年前提上来的，早年倒是听说，他喜欢收些小‘礼物’。 但这年代，有哪个干部是完全干净的，一些小问题，在他看来无伤大雅。 待翻到最后一页，看见受贿金额高达350万元，郝明毅瞳孔微缩，心里暗叹，保？是肯定是保不住。 他满脸怒容，手指微微颤抖，高声喝道：“太无法无天了，把党和人民赋予他的公权力，变成满足私欲的砝码，叶书记，我建议，立刻逮捕他。” 叶清华颇为无语，用的着你说？ 余光瞥了他一眼，声音平静无波：“纪委已经行动了。” 郝明毅点头，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倒不是真渴，而是他需要片刻的喘息，来揣摩叶清华的用意。 市委书记要逮人，用的着跟一个副书记商量吗？赵尚东犯了这么大的事，纪委直接批捕即可，喊他来的用意是？ 叶清华身体靠向椅背，“俊超同志送材料来，还跟我汇报了一件事，在调查过程中，发现赵尚东和孙长青似有往来。” 见郝明毅的呼吸略微急促，叶清华继续道：“不过，只是发现，暂时还没证据，孙长青是市委常委，不好贸然怀疑自己的同志，你说是吧？” “是是，书记学的对。”郝明毅额角满是汗珠，连声应道。 “叶书记，长青同志是公安干警出身，身上难免沾染江湖意气，交友甚广，朋友间正常的人情往来，肯定少不了。 但要说他贪污受贿，应该不至于，长青同志从基层一路走来，该有的党性修养，还是有的。” 郝明毅勉强解释一番，至于叶清华信不信，他管不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叶清华喊他过来，无非是借着孙长青的事，敲打他们本土派，让他们老实一点。 叶清华摆手，“你作为市委专职副书记，协助我处理党务工作，在党员教育管理方面，还要多下苦功。 有些党员干部，工作能力强是好事，但在思想方面，也不能落后嘛！” “是，书记教训的对，最近对党员干部廉政教育工作有所松懈，回去之后立即整改，把这项工作尽快提上日程。”郝明毅保证道。 叶清华满意的点头，看了眼表，已经快下午两点，“明毅同志，我还要去安南县调研，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忙吧。” “是，书记，那我先过去了。” 说着话，郝明毅满脸恭敬的退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朝高远点了点头。 直到回了自己办公室，脸色才彻底阴沉下来。 拿起座机，给政法委书记专线拨了过去，“长青同志，抓紧过来一趟。” 政法委的办公室就在楼上，孙长青下来的很快。 人没等进屋，声音先传了过来，“郝书记，这么急着找我，啥事啊？” 他刚才在开会，接到郝明毅电话，便急匆匆结束了会议。 郝明毅看向窗外，强烈的日光经河面反射，刺的他睁不开眼睛。 湍急的河水，浪花飞溅，礁石隐现，一如他当下的处境，稍不留神，就是万丈深渊。 “赵尚东被纪委带走了，你知道吗？”他转过身，直勾勾盯着孙长青。 孙长青的笑容僵在脸上，“什么时候的事？” 郝明毅坐回椅子，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应该就刚才的事。” 孙长青翻出手机，给赵尚东拨了过去。 “嘟…嘟…嘟…” “别打了，消息百分百准确，叶清华亲口说的，他方才喊我过去，用言语敲打我，还说了你的事……” 说到这，郝明毅顿住，仔细观察着孙长青的反应。 别看他在叶清华面前说的信誓旦旦，但其实，他对孙长青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就算是同一派系，孙长青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将违法犯罪的事告诉他。 孙长青表情诡异，手指不停的敲击烟盒，尽管如何强装镇定，也逃不过郝明毅的眼睛。 “叶书记，怎么说的？”孙长青犹豫问道。 “纪委那边说，赵尚东跟你有往来，但还没证据。” 郝明毅嘴上说的轻巧，心里却在暗自叹气，只要沾上‘贪’字，基本是无底洞，再有原则的人，也会被一步步拉下水。而我党处理此类干部的原则，只有一个，绝不姑息。 他现在要思考，如何在孙长青暴雷前，和他完成分割，尽最大可能保住本土派的力量。 一听没证据，孙长青整个人放松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不可一世，“纪委就喜欢严重化，我和赵尚东，一起吃过几回酒，他往家里送过几次年礼。 郝书记，过年过节收点特产，不违纪吧？何况，该给的回礼，我一样不少。” 郝明毅抿了口水，“你跟我说没用，你要清楚，没有纪委查不到的事，除非你没做过。该解决的首尾，自己收拾好，这也是叶书记的意思。” 闻言，孙长青皱眉，心道不好，赵尚东跟他的‘联系’，可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多的多。如今看来，只能断尾求生，希望赵尚东是个聪明人。 “郝书记，赵尚东这么多年，一直平安无事，怎么突然就……被纪委盯上了。” 郝明毅沉思片刻，放下笔，“具体什么原因，叶书记没说，但我总觉得，不会是突然查他。” 是啊！要是想查，早就查了，他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孙长青表情古怪，似乎想到了什么，冷声道：“郝书记，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周海洁那边，给我们下的套，毕竟我们的干部下台……是谁受益，谁就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闻言，郝明毅猛然抬头，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第77章 动迁消息传来 但随即，郝明毅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被他带偏了。 就算是周海洁做的又怎样，受贿的事，也是周海洁逼你做的，自己屁股底下不干净，还怨这怨那的。 “是谁并不重要，干部自己伸手，怨不得被旁人抓小辫子。我还是那句话，管好你自己。” 孙长青被他说了个红脸，也有些恼了。 你郝明毅是副书记不假，但他孙长青也是市委常委，这副训下属的语气，算怎么回事？ 瞬间没了再聊下去的心思，孙长青应付两句，便告辞离开。 等孙长青走后，郝明毅的眼睛眯起，幽深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 笔尖落在纸面，‘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八个大字，跃然纸上。 此刻，送赵尚东下台的罪魁祸首，正在行政审批大厅来回踱步。 “超然，让各窗口将审批事项的具体流程交上来，你进行整合，做成流程图，张贴在门口公示栏上。” “好的，主任，还有个事，挺多人不知道成立了审批大厅，还往各局里跑，咱得想办法宣传一下。” 李小南点头，“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记你一功，等会儿我给电视台台长打电话，让他们配合宣传一下。” 说到宣传，2000年的宣传手段，相对比较匮乏，主流就是官媒和地方电视台。 说到官媒，李小南灵光一闪，有什么媒体，能比央视天下更权威呢！ 管他行不行，先搂一杆子再说。 李小南回到办公室，酝酿了一会儿，提笔写下“整合行政审批，转变政府职能———秦城市探索行政审批新模式”的文章。 文章中，李小南用最朴实的语言，书写着改革的不易，以及秦城市委、市政府如何转变思路，攻坚克难……顺便吹了点彩虹屁。 洋洋洒洒几千字，反复推敲润色，终于选出一版最满意的，装进信封，寄给了央视天下。 李小南又联系了电视台、工商联等单位，加大力度，对行政审批大厅，大肆宣传。 效果也相当喜人，次日，就有不少人来审批大厅办事。 来过的人，都发现，本该数月办结的事项，在审批大厅，不到一周，就办理完成。行政效率惊人，得到了一致的好评。 不少群众自发宣传，通知自己的亲朋好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看着人满为患的审批大厅，李小南突然有了新想法。 “什么？扩建？”周海洁诧异的声音响起。 李小南重重点头，“是的，领导，如今审批大厅日均一百五十人，座位严重不足，不少人都蹲在地上等。 随着宣传力度不断加大，过来办事的人，只多不少，扩建势在必行。” 周海洁摇头，“你暂时别想了，叶书记不会同意的，你们搞的那个审批平台，有多烧钱，你心里没数吗？ 现在，书记看见我，脸都是黑的，再管市里要钱，无疑是拿刀剜叶书记的肉。” 李小南瞪眼，“领导，夸张了吧？” 周海洁瞥了她一眼，夸张？哼，她分明是说保守了。 也不怪叶书记如此，秦城目前在推进的项目，个个是吞金兽，银行贷款一大堆，光利息每个月高达上百万，换谁当市委书记，脸色都不会好看。 总之，现在就一个原则，支持，肯定是支持，但要钱没有，市里不截流就不错了。 李小南见化不到缘，老老实实出去。 不得不说，有时候做不出成绩，也不完全怪地方政府，处处得用钱啊。 刚出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您好，请问是李小南女士吗？我是临河区动迁办黄薇，我们去动员时，见你家里没人，从街道要的电话，您方便过来一趟吗？” 李小南挑眉，动迁办？ “我人在秦城，最快明天到。” “可以，明天上午十点，带着房产证、身份证及其他手续，来动迁办2楼201室，直接找我就行。” “好的。”李小南挂断电话，忍不住呲出白牙，满脸喜意的给家里拨电话。 “爸、妈，动了动了。” 孙桂香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自己闺女没错啊！ “啥动了？闺女，你说啥呢？” 李小南深吸口气，低声道：“海州！房子动迁了，刚给我打的电话，让明天上午十点，带着手续去签字。” “妈呀，真动了？我的老天爷，能给多钱啊？闺女。” 电话那头，孙桂香和李利民激动的喊声传来，李小南的眼眶微微湿润。 比起前世的唉声叹气，重来一回，全是高兴的事，真好。 “具体不知道呢，妈，你把四本房产证和营业执照，以及你的身份证都拿着，现在就坐车过来，咱明天一早就去海州。” “好好好，我和你爸都过去。”孙桂香满口答应。 她去过女儿那，两室一厅住的下。 李小南挂断电话，跟周海洁请了两天假，又打电话给才朋和钱超然，将工作分别安排好，她才能放心离开。 等李小南忙完到家，已经快晚上七点。 闻着客厅内，熟悉的饭菜香味，就知道爸妈已经到了。 看见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一动未动，李小南嗔怪道：“妈，都说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孙桂香笑着说：“没等你，中午吃的晚，我和你爸这会儿还不饿呢！” “对，对。”李利民应和道。 李小南无奈笑笑，“做这么多好吃的，要不要去接小北？” 孙桂香摆手，“接他干啥？学习重要，少吃一口饿不到他。 再说，动迁的事，不能让他知道，本来就惫懒，知道家里条件好，更不能努力学习了。” 说完，就催促李小南赶紧洗手吃饭，三口人吃饱喝足，坐在床上嘀嘀咕咕。 第二天清晨，一家三口坐最早一班车，赶去海州。 去动迁办之前，孙桂香提议先回平房一趟，晚上要过来住，得提前通风放味儿，顺便还能看看，左右邻居是什么情况。 一家三口，来到平房，看着面目全非的巷子，均有些傻眼。 李利民来回走了两圈，犹豫道：“嘶～好像是这个胡同？” 李小南指着中间那户，“那灯笼，是我亲手做的，就是这里。” 孙桂香瞠目结舌，指着房子道：“我记得，咱家把边儿啊？！加盖成这样，不是，这能行吗？” 第78章 也算是开了眼 李小南嘴角抽动，确实有些离谱。 靠边儿挨着路口的房子，生生被加盖成中间户，最主要的是，每条巷子都这样，一点也突兀。 这一动迁，直接把小路给动没了。 三口人往里走，巷子内吵闹声越来越大。 只见两拨人，在他们归家的必经之路上对峙，你一言我一语的叫骂起来。 孙桂香眼尖，从人群中看见个熟人，小声喊道：“李大姐！” 李大娘听见动静，回过头，左顾右盼。 孙桂香摆了摆手，“这呢！大姐。” 李大娘看见她，也是一喜，从人群内围挤出来，“桂香妹子，你也回来了。” 孙桂香点头，“这不是动迁办打电话，让赶紧回来，里面是什么情况？” 提到这，李大娘脸色变得难看，满嘴的抱怨，“嗨，别提了，要不说你家小南有先见之明。” 她努了努嘴，指着人群，“喏，那是老秦头，年前托我帮卖的房子，这合同签了，钱也给了，一听要动迁，人就反悔了，死活闹着不走。” 孙桂香瞪眼：“咋还能这样？为啥没过户啊？” 李大娘叹气，“也是赶巧儿，签合同那阵，正好过年，房产没上班，就想着年后在过，然后就…… 现在两家都不干，整天的闹，给我这个中人闹得哟！” 孙桂香满脸好奇：“这房子咋办？” “我怎么知道？整不明白的，劝谁也不是那么回事，买家占着理，老秦家又是十多年的街坊，打官司去吧！” 说起这，李大娘也是一肚子气，尽管觉得老秦家不讲究，那又如何呢！ 讲究又不当钱花。 孙桂香赞同的点点头，又问道：“对了，李大姐，你家签完了吗？” 提起拆迁，李大娘脸上满是笑容，手舞足蹈道：“签了，签了。” 她将孙桂香拉到一边，“大妹子，我跟你说，这片纠纷多，现在签的人少，提前搬走，还给奖励金呢！三千块。” “给这么多？”孙桂香惊呼。 李大娘满脸得意，“这不算多的，第一批搬走的那几家，给五千块呢！我听人说，越到后面，签的人多了，就不给了。所以说，大妹子，得赶紧签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哈，李大姐，我们先回家，等忙完，再找你聊天。” 李大娘摆手，“行，你忙正事去，不有我电话吗？有事打电话。” 跟李大娘分别后，三口人穿过拥挤的人群，回到了自家院子。 如果不是用钥匙打开了锁，李利民还恍惚呢！怎么看，都觉得走错了地方。 把东西往床上一放，三口人没在耽搁，直奔拆迁办。 一路打听，这才知道，所谓的拆迁办，就在临河区城乡建设管理局内，为此次老城改造项目，临时组建的办公室。 来到二楼，李小南敲门，“请问哪位是黄微？”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起身，“我是，你是哪位？” 听声音，应该是对的。 “李小南，昨天您给我打过电话，说是房屋动迁的事。”李小南微笑道。 “啊，是你呀，来来，你坐。”黄薇朝她招了招手。 李小南点头，将李利民夫妻俩喊了进来，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听黄薇讲解现在的动迁政策。 不得不说，黄薇能在这干，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说话极具煽动性，说的孙桂香和李利民夫妻俩蠢蠢欲动。 “我看了眼你们拿来的手续，有两户带有营业执照，可以给商铺。 后院的建筑面积50平，不用补钱，但这个前院40平，按照拆迁补偿标准，建筑面积低于45平的，要按45平补齐，住宅每平米补1800元，商铺每平米4200元。” 李小南点头，他们买的那两户，房产证上都是40平。 而后加盖的，没房产证的两个后院，就比较大，接近50平。 房产证是托关系办的，给测量人员塞了两条烟，面积大差不差，直接给写了50平方。 “啊？要补这么多钱？”孙桂香惊讶道。 一平方补4200，光商铺就得补两万一，快赶上买平房的房款了。 黄薇笑容不变，解释了一句，“这是按照海州市楼房市价，制定的拆迁补偿标准。 当然，如果您不需要商铺，我可以帮您找人置换，这五平米的差价，也不用您出。” 黄薇抛出一个看似合理的提议，满脸期待的看着孙桂香。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户人家，当家做主的是谁，使劲儿朝孙桂香攻略起来。 黄薇笑眯眯道：“您看怎么样？要是同意置换，您可是白得五平方哩！现在签的话，三千的奖励金，我帮您申请。” 李小南从她手中，抽回营业执照，今天也算开了眼，拆迁还能这么操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用麻烦了，这部分房款，我们自己补就行，还是聊聊其他的吧！ 我记得院子，水井，院墙，枣树等附属物，都是要给钱的吧？” 黄薇表情一滞，心里恼怒。 如今明眼人都清楚，临河这片要起来了。 弄个商铺在手，光租金就是源源不断的收入，不少人跟她打听这事，并答应事成之后，少不了她的提成。 奈何，住这片的人，都没啥文化，更别提远见，不少人开着买卖，却不办理营业执照。 好不容易碰见一家有执照的，还是两本，黄薇当时都激动了。 着急忙慌的给李小南去了电话，今天还如此热情的接待。谁成想，这一家三口，倒是有主意，非得补钱。 黄薇的脸色立刻沉下来，不咸不淡道：“是给，但那些东西不值几个钱。” 李小南挑眉，“据我所知，并不是吧？ 我家院里有枣树，树龄将近二十年，按照现行的补偿标准，枣树属于经济作物，一般按树种、树龄和产量来评估计算。 我家的那棵，保守估计，价值两千块，更不要说，院里那口深水井，其价值、不用我说了吧？” 她话锋一转，略带嘲讽道：“黄主任，我们彼此的时间，都很宝贵，既然您约我过来谈，该有的诚意，还是得有吧！” “哼。”黄薇轻哼，“李女士，有些事，并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你说树龄二十年，我还说就七、八年呢！” “这玩意，谁说的准。” 第79章 空白协议 见孙桂香脸上闪过意动，黄薇话锋一转，“不过，你们要是接受我的提议，附属物我可以按最高价的给你们，其他奖励，也不会少，这一来一回，不少钱呢！” 说话间，一份协议拿了出来，除了姓名，其他地方全是空白的。 看着眼前的空白协议，李小南眯眼，突然后悔没带只录音笔来，真是太嚣张了。 目光落在协议上，突然就有了主意，故作为难道：“黄主任，你也知道，动迁是大事，我呢，还有个弟弟，也不能完全做主。 这样吧，协议我先拿回去，和我弟弟商量一下，研究好后，再跟您联系。” 黄薇自己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人，清楚这种大事，确实的一家人坐下谈。 更何况，动迁工作哪有一帆风顺的，都得来回拉扯几次，讨价还价一番，也就没觉得奇怪。 “行，那你们回去商量，我说的办法，你们好好考虑，换谁也给不出更好的条件。” 孙桂香心动，主要惦记那三千元奖励金。 离开办公室，她拉住李小南，“闺女，你咋想的？妈怎么听着，两边一勾，还挺合适的。” 李小南无语，“妈，亏你还是做买卖的，账是这么算的吗？ 别看现在商铺添钱多，一旦铺面下来，卖价也跟着翻番。何况，临河区这边，是市政府未来发展重心，房价一定会水涨船高。 要我说，咱们添的越多越合适，更别提把营业执照换出去。” “对，咱闺女是高材生，这事得听闺女的。”李利民在一旁附和道。 孙桂香白了他一眼，又对李小南道：“你咋知道的？万一赔了呢，添不少钱呢。” 李小南反握她的手，“你放心，百分百会开发，我有内部消息。” 见孙桂香不信，李小南使出了杀手锏，“我之前说要动迁，你还不信，动没动吧？消息灵通着呢！这事你就听我的，准没错。” “行行行，都听你的。”孙桂香无奈道。 两个人说着话，从二楼走下来，在一楼大厅，迎面碰见几个领导模样的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李小南本想错身离开，突然听见，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 “小李？” 李小南下意识转头，待看清来人，笑道：“韩哥？你怎么在这？” 喊她的人，正是原省委组织部政研室的韩建国。 “哈哈，小李，这话得我问你吧？ 听梁杰说，你跟着海洁部长去了秦城，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李小南刚要说话，余光瞥见他身后站着的几人，瞬间想起，韩建国下调海州市城乡建设局任副局，看这样子，八成是来区里检查工作的。 原本，遇见这种事，她没打算找人。 毕竟她占理，正打算真刀真枪，跟那姓黄的做上一局。 可就这么巧，在这遇见了韩建国，那就别怪她给上眼药。 有仇当场就报，说实话，有点爽。 “韩哥，服务领导，哪有空啊？这不是房子要动，动迁办一个电话，给我摇了回来。 到了这，才告诉我，必须拿营业执照‘置换’，附属物才能按正价给，您说我一个小地方来的，哪懂得这些，就寻思先回秦城，托海洁市长帮忙问问。” 扯虎皮拉大旗，这事李小南熟。 韩建国的脸，越听越难看，“小李，你先别着急回去，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领导了，我帮你问问。” 说着话，他转过身，朝身后道：“林局长，临河片区动迁还有这规矩？那没营业执照的老百姓怎么办？” 林深闻言，冷汗‘唰’的一下，浸湿了后背。 “韩局，这其中必有误会，您跟我来，咱们的拆迁补偿标准都是固定的，已经张贴在公示栏，您看，都写的清清楚楚。” 韩建国站在公示栏前，逐字逐句的看下去，组工口下调的干部都这样，细致入微，嚼文嚼字。 片刻后，他摸了摸下巴，“小李，我确实没看出什么毛病？” 李小南也没客气，直指标准的第三项，说道：“韩局，您看这里，虽然明确了附属物补偿标准，但没说如何界定，谁来界定，有了纠纷如何处置。”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道：“这么模糊，就给权利留出了寻租空间。” 不等韩建国说话，林深立刻表态：“这位同志提的对，这里确实是我们疏忽了。” 韩建国点头，打着官腔道：“林局，干工作，疏忽大意最要不得，这是被小李发现了，要是闹出什么纠纷来，可就不好看了。 你现在把工作人员叫来，研究研究这事。” 听着话音，林深立刻懂了，韩建国要给这位女同志站台，略带深意的目光看向李小南，思索着如何做，才能让韩建国满意。 李小南无奈叹气，对韩建国道：“韩哥，今天是遇见了你，不然，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烦。” 韩建国摆了摆手，“不用说这些，海洁部长最近好吗？” 闻言，李小南了然，果然，这个世界就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好。 韩建国能拉下脸，为她去质问下属单位，也是看在周海洁的面子上。 “挺好的，就是一天从早忙到晚，不注意身体。” 韩建国摇头，担忧道：“这可不行，你在领导身边，多劝着点，海洁部长在部里时，就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没想到去了秦城，一点没变。” 李小南苦笑，“韩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以海洁部长的性格，能听进去嘛！” 正当两人寒暄时，黄薇从二楼着急忙慌跑下来，满脸谄媚凑到林深面前，“林局，您找我？” 林深满脸严肃，质问道：“‘置换’是怎么回事？咱局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政策？” 黄薇张了张嘴，心里一惊，不是、这事她做的隐蔽，林局怎么知道的呀！ “是这事啊，嗨，林局，您也知道，商铺要添的钱多，有些困难群众，确实无力承担，但又想住新楼，我们不得给群众想想办法嘛。” 林局瞥了她一眼，“都是自愿的？你没威胁、强迫人家？” 黄薇满脸惶恐，大声喊冤，“林局，这我哪敢啊？完全是群众自愿，我一直按规矩办事。” 话说的情真意切，要不是李小南刚见识过她的巧舌如簧，估计也会被忽悠过去。 李小南走过去，拿出空白协议表，扬了扬，“那么请问黄主任，既然如此规矩，为何会给我一张空白协议？” 第80章 约么？约约约 “这……”待看见李小南那刻，黄薇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坏了。 “这，这不是你说，要带回去商量？我就给你拿了个样子……” 话说到这，黄薇实在编不下去，额头沁出一抹细密的冷汗，眼神左右飘着，脸也涨的通红。 看到这一幕，林深哪里还不明白，恶狠狠瞪了黄薇一眼，喝斥道：“你不知道，协议一家一份，不能拿走吗？ 工作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你还能不能干？” 此话一出，算是给黄薇解了围，给这件事定性为工作失误。 韩建国看了他一眼，明白这是专门解释给他听的，虽然他在上级部门，但也不好直接插手区里的事务，和李小南交换个眼神。 笑着摆手道：“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改正就好了。但是林局啊，我多句嘴，群众事无小事，以后这种失误，还是少有为好，您说是吧？哈哈。” “是，是，韩局说得对，是我们工作存在问题，这位…” “李小南。”李小南适时接话。 林深点头，“这位李同志的事，我亲自督促，保证万无一失。” 韩建国满意的点头，场面话张口就来，“那就拜托林局了。小李，还不赶快谢谢林局。” 李小南笑着伸出手，“那就承蒙林局照顾，多谢了。 林深虚握了下，“惭愧，是我们份内的工作没做好，我还得感谢你呀，李同志，不知你在哪高就？” 韩建国对李小南的态度很奇怪，不像是上级对下级的关照，也不像对待自己子侄那般随意，反而是处在平等的位置上，看着李小南年轻的脸，不由得林深不好奇。 “林局，我在秦城市政府工作，跟韩局以前是同事。” 林深挑眉，韩建国从省委组织部下调的事，不是秘密，消息灵通点的，基本都知道。 省里干部，下调到海州市，甚至是海州市的某个区，都很正常。但直接下放到秦城，这……远离中心，韩建国还上赶子讨好，他看不明白！ 韩建国也不知是出于何种想法，直接摊开道：“小李和别人不一样，其他人去秦城是发配，小李可是领导带去的。” 跨市调动，能带人走，怎么也得是厅级干部，林深心里一惊，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感叹了一句，“年轻有为啊。” 李小南谦虚道：“您谬赞了，不过是领导用习惯罢了。” 林深笑笑，“拆迁的事，你们还得回去商量是吧？这样吧，商量好了，直接去五楼办公室找我，我亲自安排。” 这次的话，不带一丝客套，诚意满满。 林深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自是察言观色的好手，看人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说这话时，他是真心想交好，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李小南也没客气，伸出手，“那就给您添麻烦了。” 跟林深交换电话后，李小南婉拒了韩建国要送他们回家的好意。 从城建局离开，直至走出挺远，孙桂香和李利民夫妻俩还有些恍惚，方才那个同领导们站在一起，谈笑风生、从容镇定的人，竟是他们闺女？ 说实话，很惊讶！ 哪怕夫妻俩都知道，自家闺女在给大领导当秘书，其本身也是小领导，但一直只是听说，第一次直观感受，还挺震撼的。 李小南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用手机打字。 夫妻俩跟在后面，小声蛐蛐，孙桂香感叹道：“真长大了。” 李利民点头，“那可不，讲话时气势有两米八，一点不比那两个男领导差，我闺女，真是这个” 说话时，还不忘伸出大拇指。 此刻的李小南，正忙着给林薇发短信。 “约么？” 林薇：？？？你回来了？ 李小南：嗯。 林薇：约约约，就咱俩？ 李小南：？还想有谁？你在哪，我去找你。 林薇：学校，你来吧，我在寝室等你。 李小南转身，跟孙桂香说：“妈，你们先回去吧，好不容易来省城一趟，我去找林薇吃个饭。” 孙桂香摆摆手，“去吧，我和你爸自己逛逛，正好再打听打听，看别人家都添多少钱。” 李小南比了个ok的手势，直接打车去了海州大学。 海州大学研究生宿舍是两人一寝，还有独立卫浴，跟本科宿舍比起来，好上太多了。 “你室友呢？” 林薇将电脑关掉，摘下眼镜，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回家了，研究生课程集中在上午，查寝也是学生自查，管的不严，本地人基本上完课就走了。” 李小南满脸坏笑的凑过去，揉搓着林薇的脸蛋，“那你哪，本地人，怎么不回家？是不是……怕约会不方便呀？” 林薇将她的手用力拔下来，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知道你还问。” “啧啧啧，你现在身上满是恋爱的酸臭味，真受不了。” 林薇挑眉，满含深意的问：“你回来的事，只告诉我了？” 李小南点头，“对呀，那我还能告诉谁？不过今天去城建局，倒是碰见了前同事，还帮了我个忙。 听他话里意思，他和组织部的同事们还有联系，估摸这会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林薇扶额，她想问的，是这个嘛！ 看着眼前完全没开情窍的闺蜜，林薇试探道：“你也快25岁，感情的事，就没什么想法？” 李小南瞪眼，满脸惊悚，“你不是吧，我爸妈都没催婚，你一个新时代的女性，竟然能问出这种问题？” 如果可以，李小南真想告诉她，前世她俩人到中年，都还没有结婚呢！ 才25岁，着个屁急。 李小南贱兮兮的凑近，搂住林薇的肩膀，“你这还没毕业呢！就想着结婚的事，咋的？扬哥跟你求婚啦？” 林薇脸色微红，推开李小南的脸，正色道：“那倒没有，我俩才在一起多久。” “也是。”李小南满脸赞同，“不过，你得看紧点，扬哥那性子，挺招姐姐妹妹们喜欢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林薇的脸瞬间晴转多云，敷衍道：“不说他了，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第81章 家中夜话 李小南摊手，“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能待上三四天，一旦领导召唤，就随时得走，当秘书的人，哪有自己的时间。” 林薇瞥了她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多大的官呢！” “小瞧我，24岁的正科级领导，你放眼整个华国，也没几个好吗？ 像我这样优秀的人，给你当闺蜜，你就偷着乐吧！”李小南满脸傲娇的说。 林薇：…… “行行行，那请问这位大领导，要请我吃什么？” 李小南傻眼，“你一个富二代，还要我请，你好意思吗？” 林薇掐腰，“让拆二代请客，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最后，林薇也没扭过李小南，请她吃了校门口，经常光顾的一家拌饭。 饭后，李小南也没多待，直接打车回了家。 刚进屋，就见孙桂香满脸喜色凑过来，“闺女，妈想通了，添钱，砸锅卖铁也得添！” 李小南：哈？ “不至于吧？尽力而为就行。” 孙桂香瞪眼，“怎么不至于，回来的路上，我和你爸打听了一下，海州市内，六十平的铺面，光出租，一年就一万二。 要真如你所说，发展起来了，添的越大越好。” “那得看你有多少钱？” 见她妈太上头，李小南果断的泼了盆冷水。 孙桂香掐指算了算，“刨除货款，家里能动的钱，大约有十万。” “十万？！！你哪来这些钱？不是去年刚买的房子吗？”李小南满脸震惊。 不是，家里有那么多钱，前世有必要为那五千块钱，闹得鸡犬不宁嘛！ 那五千块钱，李小南纠结半辈子，哪怕后来赚了好多个五千，都不是当年的五千，结果…… 错付了，真是错付了！ 她满脸悲愤的看向孙桂香，然后就被敲了脑袋。 “你那是什么眼神，收回去。” “好的，妈妈。”李小南正襟危坐，“我觉得吧，商铺四、五十平刚好，不用多添。 这个平数的铺面，最好出租，应用范围也广，用来投资刚刚好，租金留给你和我爸当养老钱，也是个保障。” 李利民端着盘葡萄走过来，“还得是闺女，心里惦记咱俩。” 孙桂香没反驳，对李小南道：“你继续说。” 李小南捏了个葡萄，放在嘴里，嘟囔道：“反而是住宅，我建议添个大的，给小北留着结婚用。” 孙桂香没说话，心里却不是滋味，她和李利民都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只添一个大的，总觉得对不起闺女。 狠了狠心道：“就添两个六十平的，你姐弟俩一人一户，省的说我和你爸偏心。 我和你爸就这能力，李小北要是敢怪我们，腿给他打折了。” 李小南：…… 替她弟弟默哀两分钟，人还没到，腿已经被她妈惦记上。 “妈，真不用，60平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怕日后不好卖，我刚算了一下钱，给你出个最优方案。 你看，50平的铺面不用管，40平那个，我们添上5平，只需要补两万一。 住宅呢，50平的就不添了，四十平那户，我们直接添到95平，我看了下户型图，大两室，南北通透，无论自住还是卖，这个户型都是最合适的。 就是添的钱多些，九万九千块。 总共加起来，正好十二万。 上班这一年多，我手里攒了一万块，再加上院里的附属物，我感觉凑凑能够，你们怎么看？” 李小南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孙桂香和李利民夫妻俩却沉默了。 好半晌，李利民叹气道：“你个傻孩子，算来算去，就没考虑自己。” 李小南跳脚，“爸，我考虑了，铺面得给我一个当陪嫁吧。” 孙桂香拍了她一下，“对象还没有呢！就想着陪嫁的事，小姑娘家家的，啥都敢说。” “你就说给不给吧？”李小南冷哼道。 孙桂香白了她一眼，“给给给，不止铺面给你，房子也给你一套。 我想好了，50平的房子和铺面都给你，留着当嫁妆傍身。大房子留给你弟结婚用，至于剩下的铺子，我和你爸留着养老。 爸妈呢！现在就这点能力，但我们还能干，以后再有，也都是你们姐弟俩的。” 说完又看了眼李利民，“老李，你怎么想？” 李利民挑眉，这种事，他还能插得上嘴？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你是一家之主，都听你的。” 李小南抱住孙桂香，头靠在她肩头，像小时候那样，“妈，全都给我，对小北不公平。” 孙桂香立眼，“他敢，要是没你，他连个毛都没有，敢炸刺，你看我揍不揍他就完了。” 李小南笑眯了眼，“妈，你别总熊小北，他也挺乖的。” 只要当父母的不偏心，老大自然会疼老二。 孙桂香义正言辞道：“乖个屁，我先警告你俩，房子下来，谁也不许告诉李小北，就那惫懒货，现在都不想努力，要知道家里有钱，更得飘了。” 李小南重重点头，这点没说错，李小北就是那种，你抽一鞭子，他顾涌一下。 他真是生错了年代，但凡晚出生二十年，凭借李小北的长相，一定可以跪在某个富婆门口大喊，“姐，我不想努力了。” “阿嚏～”远在秦城一高宿舍里，努力刷题的李小北，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 这天也不冷啊！ …… 另一边，挂断了赵扬的电话，周青柏握手机的手紧了紧。 回来了，也不跟他联系，还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用他时，一口一个周哥，没用就丢在一边，说实话，有点气，气的想……捏捏她的脸。 暗自‘啐’了一口，思考着，要不要主动给她打个电话，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太卑微了。 可追女孩，哪有不卑微的。 手总是快人一步，电话拨了过去，响了两声，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周青柏：…… 周青柏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李小南，正忙着应付另外一个聒噪的男人。 第82章 领导视察 “梁杰，你有完没完？”李小南无奈道，她刚回来，哪来得及告诉他。 梁杰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没完，要不是韩哥碰见你，你肯定鸟不悄就走了，我不管，明天晚上蓝枫饭店，你请我。” “呵呵，没钱。”李小南果断拒绝。 让她请客，还敢挑那么贵的地方。 梁杰没好气道：“抠死你算了，我请你总行了吧？明天中午，市委楼下炸酱面。” 李小南：“一碗炸酱面，用得着你请？ 一个官二代，抠死他得了。 梁杰：“我不管谁请，反正明天你敢放我鸽子，你就死定了，追你秦城去。” 李小南冷哼道：“别追我，没结果。” 梁杰：…… 终究，他俩这顿饭也没约上，第二天一早，还没来得及去签协议，周海洁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小南，你抓紧回来，今天下午，袁省长要来审批大厅视察。” 李小南：？？？ 还挺会挑时间哈，周五下来视察，体制内牛马的心，悄悄碎了。 打工人没有说“不”的权利，李小南只好跟孙桂香解释：“妈，秦城那边有急事，我得回去一趟。 一会我给林局打个电话，你们直接去五楼找他，拿上我身份证复印件去签字。 尽管李小南觉得这样不妥，奈何逼到这，她也没办法。怕林深多想，在电话里，她隐晦地提了一嘴。 林深摸了摸下巴，省长视察，叫个科级干部回去，地位不一般啊！ 他爽朗道：“哈哈哈，工作无小事，你去忙你的，等有空再来海州，我做东，叫上韩局，咱一起吃个饭。” “那我可不跟您客气。”李小南笑着道，“等孩子放暑假，您也歇歇，带着家属来秦城，我招待。林局，不是我吹，秦城有山有海，绝对是休闲度假的好地方……” 电话挂断，李小南买了最近一班客车，赶回秦城。 在车上，还不忘给钱超然打电话，安排工作，“超然，不用紧张，平时怎么样，现在还一样。我们把工作做在了日常，不怕看，也不怕查。 你先把会议室收拾出来，该准备的材料准备好……嗯，你办事，我放心。” 交代了一番，李小南才彻底放下心来 下车后，直奔审批大厅。 “主任，您可回来了，您在这，我们就有了主心骨。” 审批大厅内的工作人员，七嘴八舌喊着，引得周围群众频频侧目。 李小南向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有业务的窗口正常办，其余人，二楼会议室集合，开个小会。” 众人来到会议室就坐，李小南敲了敲话筒，说道：“同志们，自审批大厅成立以来，大大小小的领导，也没少接待，大家应该都不会紧张了吧？” “这次接待，和往常一样，大家照常工作，对待来办事的群众要细心耐心，热情服务。我就说一点哈，桌面上和工作无关的东西，先收一收……” 快速交代完，李小南朝钱超然点了点头，周海洁那边还在等她，没空在这陪着。 从审批大厅离开，往常六、七分钟的路程，李小南三分钟就抵达。 “领导，袁省长怎么突然来了秦城，还点名要看行政审批大厅。” 要知道，省里领导下来视察，行程都是固定的，像秦城这种，早上通知，上午人就到了，实属罕见。 周海洁停下笔，从抽屉里取出张报纸，是央视天下的报刊，头版头条赫然写着，《转变思想，秦城市政府优化公共服务新举措》。 “文章写的不错，整个秦城都跟你露了回脸，袁省长两个小时前，突然决定改变行程，看着时间，也快到了。” 说到这，她正色道：“审批大厅那边，没问题吧？” 李小南沉思片刻，立刻开口：“都交代好了，钱超然同志在市政府工作过，对于接待准备流程很熟，您放心吧。 至于大厅那边，我让照常工作，袁省长过来，一定想看最真实的那面。” 周海洁点头，安排的没错，新组建的审批大厅，要是一个来办事的群众都没有，那真成了面子工程。 低头看了眼表，站起身，“行了，按照时间，也快到了，你随我下楼去迎接领导。” “好的，领导。”李小南赶忙应道。 从办公室出来，李小南立刻感到，全市政府大楼的人都在严阵以待，门口两侧站满了安保人员， 一楼大厅，政府办主任田丰收站在那，手机一个劲儿的响，身边不停有人问话，满脸的苦大仇深。 不过，这也正常，袁省长临时改变行程，政府办要协调各方，还要布置接待工作，也是忙到不行。 来到门口，市委书记叶清华，副书记郝明毅早早过来等待，他们身后站着的，是政府口各单位主要领导。 李小南大致扫过一眼，均是行政审批事项相关单位，不得不夸，田丰收当了这么多年政府办主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默默站在周海洁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按照正常来说，她作为秘书，是不能位列陪同的，奈何省长要去行政审批大厅，她又是负责人，具体情况她最了解。 厅局级领导队伍里，掺杂着她这个科级干部，再怎么低调，也难免引人注目。 上午十点，一辆黑色奥迪A6稳稳停在市政府楼下，后面还尾随着一辆保障车。 以市委书记叶清华为首的主要领导们，上前迎了几步。 海河省省长袁时铭下车，皱眉道：“电话里不是说了，不要搞这么大排场，耽误同志们工作。” 叶清华笑道：“您远道而来，同志们都想近距离聆听省长教诲，这才自发组织，领导莫怪。” 叶清华此话一出，就连李小南这个小卡拉米都能听出，他和袁省长关系不一般，难怪如此积极主动。 果不其然，袁时铭笑了笑，“你啊你，让同志们赶紧撤了吧，我也是临时起意，看看你们新搞的审批大厅。”又看向周海洁，“海洁同志，自打你来了秦城，工作搞的有声有色嘛，高书记当我面夸了你许多次。” 第83章 入了省长的眼 周海洁从容一笑，谦虚道：“袁省长，秦城能做出成绩，离不开叶书记的领导和其他同志帮助，让我能尽快适应，在工作上打开局面。” 袁时铭点点头，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对叶清华说道：“清华同志，你是秦城的大家长，忙你的去，不用围着我转，审批大厅那边，海洁同志陪我参观即可。” 叶清华点头，省长视察审批大厅，是政府口的工作范畴，他自然没必要陪着，这会儿过来，只是为表示对上级领导到来的欢迎和尊重。 “袁省长，行政审批大厅位于市政府东侧，距离八百米……”周海洁介绍着。 袁时铭挑眉，“这么近，那我们走过去看看嘛！” “好的，袁省长。” 就这样，一行十多号人，呼呼啦啦朝审批大厅方向走去，在路上，周海洁向袁省长汇报了秦城本年度重点工作，着重说明了秦城市政府对省级专项资金的分配和使用。 袁时铭听得连连点头，周海洁在省委组织部工作时，他就知道她，组织部出了名的铁娘子，其爱人还是海河省著名企业家。 他本以为，周海洁是搞组织工作的好手，对于她来秦城任市长，心存顾虑，经现任省委组织部长林卫斌力荐，省委高书记支持，他没明着反对，也存有称称她斤两的意思。 没成想，周海洁还真给了他惊喜，无论是基层治理，还是搞经济建设，都是强人无疑。 更难得的，是她敢于突破创新，求新求变，把死气沉沉的秦城，彻底盘活了。 虽说，目前看不出太多成绩，但总归一切向好。 周海洁说的详细，不知不觉，就来到审批大厅门口，她脚步顿住，朝李小南招了招手。 李小南一路小跑，从人群末尾，来到袁时铭另一侧，“袁省长您好，我是行政审批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李小南。” 李小南后背挺的溜直，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身后有十几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你好啊小李，这么年轻的主任，放眼整个海河，都少见呐！” “听你们周市长说，组建行政审批大厅，是你率先提出，并积极推动的，还写了文章发表在央视天下报刊，年轻人很厉害嘛！走，带我参观参观。” 李小南点头，“好的，领导。” 众人走进一楼大厅，李小南充当着讲解员，“省长，您看，这公示栏上，张贴着‘一站式’办理的标准化流程，从公开事项、申请材料、办结时限，一应俱全。 力求消除一切模糊条款，真正做到，‘最多跑一次’。” 众人随着她的脚步，往里走，来到办事大厅右侧，“为了让服务更加人性化，我们配备了饮水机、轮椅等便民设施，饮水机左侧，设置了‘办不成事’反映窗口，每天一收，及时整改。” 走到办事窗口，碰巧遇见个老人家，正在办理医保报销事项，袁时铭刻意驻足，想看看办事流程，是否如李小南说的那般方便。 那老人家，见一群领导模样的人围住他，下意识起身，被袁时铭按住。 “您办您的事，我们第一次来，什么都不懂，看看您怎么办的？学习学习。” 袁时铭语气随和，并没有省长架子。 闻言，那老人家放松下来，华国人民骨子里带着的热情，甭管认不认识，只要你问了，都会得到热心解答。 “第一次来也没事，门口贴着流程，你照着办就成。如果不识字，你看那边，站着的那个，是审批大厅的领导，问他都告诉。” 闻言，袁时铭也打开了话匣，“您觉得，办事比以前方便了吗？” 老人家笑容变大，挥舞着手道：“方便啊，方便太多了，以前看病报销，要医院和医保局两头跑，跑一趟还不成，最快也得三四趟，才能给报。 现在就不一样了，来审批大厅，提交一次材料就行，人民政府好啊，真是方便了咱们老百姓。” 老人家说的情真意切，要不是钱超然摇头，李小南还以为是托呢！ 袁时铭点点头，没再继续，转而去了下个窗口，盯着工作人员电脑看。 李小南慢条斯理的介绍起来，“袁省长，您现在看见的，是我们聘请第三方服务机构，搭建的一体化行政审批平台，初步完成了对28项行政审批事项的整合工作。 在市委市政府的支持下，逐步完善‘并联审批’、容缺受理、告知承诺制等便民措施，破除某些‘互为前提’的审批流程，初步解决了审批链条长等问题……” 周海洁跟在袁时铭身后，眼中也是光彩熠熠，自从审批大厅建立，她一次也没来过，一方面是出于对李小南的信任，另一方面，她也确实腾不出功夫。 没想到，这审批大厅，让她搞的这么有看头。 看着走在前面，止不住点头的袁时铭，周海洁眯眼，当初的一步闲棋，竟入了袁省长的眼。 一路走，一路问，袁时铭很快将审批流程搞懂摸透，满意写在脸上，毫不掩饰。 “看得出，小李同志下了番苦功啊，年轻人点子多，敢想敢干，想的也周全。” 他转过身，看向周海洁，感叹道：“这样的年轻干部，你们要着重培养。 秦城这个‘试点’，十分成熟，在我看来，不比沿海省份差，可以在全省推广。 在便民惠民的道路上，你们秦城走在了前列，不错，不错啊！” 周海洁客气道：“秦城能有今天的成绩，离不开省委省政府支持。 近年来，无论是从经济方面，还是干部队伍建设方面，秦城一直在创新求变。” 她话锋一转，突然诉起了苦，“袁省长，秦城也有问题存在，底子薄，负债高，作为干部，只能尽最大努力，把各方面做到最好。 就比如这个审批大厅，小李曾多次提及承载力不足，想要扩建，奈何财政吃紧……” 袁时铭皱眉，要是旁人，跟他伸手要钱，他一定会让其克服，不能光指望‘等、靠、要’。 可…… 第84章 捅了电话窝？ 袁时铭站在大厅中央，看着源源不断朝里面走的群众，以及他心里酝酿的‘打造省级试点示范计划’。 一番权衡过后，他大手一挥，十分豪迈的说：“海洁同志，你们市政府打申请，我给批一笔专项，用于建设审批大厅。” 说到这，他顿了顿，摇头道：“叫审批大厅不太合适，改为政务服务中心，如何？” “好。”周海洁带头鼓起掌来，“袁省长，您总结的太到位了，之前我们想破头，也没想到如此妥帖的机构名称，只能随便安了一个上去。” 周海洁一顿彩虹屁输出，哄的袁时铭合不拢嘴。 一时间，宾主尽欢。 袁时铭行程排的很满，来秦城市，也是他心念一动，临时加进来的，为了不耽误接下来的行程，他指导了两句，就不得不赶往下一个城市。 看着考察团车队缓慢开走，李小南这才松了口气，别看她刚才侃侃而谈，实则心里也紧张的不行。 这可是和省长近距离接触，哪怕袁时铭表现的再有亲和力，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毫不作伪。 “今天表现的不错，袁省长对你有印象，是好事。” 回市政府的路上，周海杰突然说道。 李小南轻笑一声，“毕竟被坑了一笔专项，很难不印象深刻。” 海河省的经济状况，在中部省份里名列前茅，但要和东南沿海几个省份对比，还是远远不如的。 袁省长更是出了名会‘精打细算’，能从他手里抠出钱，不易。 周海洁莞尔一笑，她本想的是，省长都来了，管他给不给呢！先要了再说。 袁时铭能如此痛快的答应，周海洁也很惊讶，提到钱，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来，“省长指示，审批大厅改为政府服务中心，那就不是随便一个领导小组办公室就能管理的，规模怕是要再扩一扩…… 小南，你要有心里准备，你在审批大厅不会待太久。” 李小南点头，当初让她来兼任，本就为了方便行事。她也没打算长干，审批大厅的前景是能看见的，就算不给周海洁当秘书，对她来说，审批大厅也不是一等一的好地方。 李小南刚兼任时，也只是想帮着把框架搭起来，然后功成身退，推钱超然上位，谁成想，干着干着，就干出了名堂来。 对钱超然，恐怕要食言了…… 怕她想不开，周海洁提点道：“不用懊恼，审批大厅这边，最出彩的工作你都干了，袁省长也参观完，这是谁都抹不掉的功劳，后续谁去接任，不过都是拾人牙慧。” “我懂的，领导。” 最重要的一点，周海洁没说。 要成立政务服务中心，起码是处级单位，而李小南只是正科，提拔不到半年，无论如何，也提不了副主任。 她是原审批大厅一把手，新领导来后，怕山头林立啊！ 此时退出，或许是最好的。 “领导，那钱超然他……” 周海洁摆手，“他？你不用操心，他是负责实际业务的骨干，就算成立政府服务中心，也有他的立足之地。”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聊，很快就回了办公室。 接待完省长，本就处于休假期的李小南，也没别的工作，早早回了家，第一时间，给远在海州的父母去了电话。 “妈？” 没成想，接电话的是李利民。 “我是爸爸。” “哦。”李小南突然来了句，“爸，我妈呢？ 李利民：…… “谁呀？”远处传来孙桂香的喊声。 李利民没好气道：“你闺女。” 一番忙音过后，孙桂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你事忙完了？” “刚忙完，今天签上了吗？”李小南问道。 提到这事，孙桂香声音里都透着喜悦，“签了，签了，院墙、水井、大门、枣树都给算钱，乱七八糟加一起，有七千五百块，外加三千元奖励金。 林局长亲自带我们去的，都按最高价给算的，你可得好好谢谢林局长啊！” “行，我知道了，什么时候交钱。”李小南又问了一嘴，她得把一万元，先汇过去。 “周一交，明天我和你爸回家取钱，对了闺女，你知道吗？动迁的房子，每个月还有房补拿，每平米三块，一直给到楼房下来。” 说到这，孙桂香由衷的感叹一句，“动迁真合适啊！” 李小南：…… “行，我知道了，钱我给你汇过去，要没什么事，我就不去海州了。” 孙桂香清了清嗓子，“咳咳，那啥，不用了，你自己留着花吧。 区区十二万，我和你爸还是能拿出来，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买卖，这点家底还是有的，行了，你忙你的，挂了哈。” 李小南：？？？ 不是，这家底……怎么越探越厚？ 还‘区区’十二万？ 亏的前世，他们姐弟俩一直以为，家里没钱，不得不说，她父母伪装的太成功了。 敢情咱也是家境殷实的人呐！ 闲来无事，李小南又看起了与兴顺港相关的材料，周海洁的下一步，怕是要开始招商引资工作了。 在第n次按下拒接键后，她终于受不了骚扰，第n+1次时，接了电话。 “李小南，你又放我鸽子～” 瞬间，魔音贯耳，李小南很有远见的，将手机拿远了些，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有些心虚道：“那啥，我不是故意的，用你那聪明的小脑瓜想想，海洁部长叫我回去，我敢拒绝吗？” 梁杰摇头，“不敢。” “这就对了，所以不赖我吧，只能说咱俩有缘无份。”李小南满脸镇定的忽悠道。 “哼。”梁杰冷哼，“我不管，明年五月，我要带人去秦城度假，你负责接待。” “大哥，明年五月份的事，你现在就说，也不怕我忘了。 咦，不对，谁呀！！网恋对象？” 梁杰阴阳怪气道：“不提前约，我怕连你的影都见不到，至于是谁，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行行行。” 应付完聒噪的男人，李小南的世界终于恢复清静，手中的材料，也顺利翻到下一页。 刚看到一半，手机铃声又响了。 李小南满脸黑线，今天这是怎么了？捅了电话的窝，电话开会？ 第85章 要钱得趁热打铁 李小南扫了眼来电显示，周青柏？他打电话干嘛？ “小南？” 周青柏低沉中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李小南的耳朵微痒，轻轻动了动。 “是我，怎么了？” 怎么了？周青柏嗤笑，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你回海州了？” 李小南挑眉，想也知道，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薇薇和扬哥告诉你的？” “嗯。” 周青柏声音不明，总归兴致不高。 李小南略微尴尬，“那什么，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忘了，也没待多久，今天就回了秦城。” 周青柏：…… 他自嘲一笑，这句‘忘了’，比故意不告诉他，还伤人。 一阵沉默过后，李小南突然道：“下次我再回去，请你吃饭？” 周青柏眼眸微冷，叹气道：“算了。” 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李小南看了眼被挂断的手机，皱眉道：“莫名其妙的，不至于吧？就为一顿饭？” 周青柏那头自顾自生着闷气，而李小南，只是摇了摇头，再次沉入文山会海之中。 周一上班，李小南前脚刚迈进办公室大门，后脚周海洁电话就来了，让她进去一趟。 李小南进门，一眼便看出周海洁状态不对，有些不安，又有些焦躁。 这是…… “小南，袁省长虽答应拨钱，但什么时候拨，省长可没说，要拖个一年半载的，黄花菜都凉了，秦城等不起，你现在就准备上会议题，我去找叶书记。” “好的，领导。”李小南应下。 与此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只是要钱的事啊，她还以为天塌了呢！ 不过，也不怪周海洁如此，一切事关‘钱’的事，都怕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显然，周海洁也是这么想的，她和叶清华商量一番，一致认为要钱，得趁热打铁，在袁省长兴头上，先把钱搞到手。 两人一拍即合，上午十点，立即召开了常委会，将行政审批大厅正式提格为政务服务中心作为议题，在常委会上表决，不出意外，全票通过。 早在上会前，叶清华就给各位常委通了气，袁省长亲口吩咐的事，要在常委会上出了岔子，那可真是闹笑话了，他叶清华第一个不答应。 政府服务中心定为处级单位，一个主任（正处级），一个专职副书记（副处级），两个副主任（副处级），下设科室若干。 有了新坑，往里填什么人，自然也有说道。 为了这些新领导岗位，常委会上的各位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好不热闹。 最终，还是周海洁略胜一筹，她的桃子，不是谁都能随便摘的，不出点血，肯定不行。 经常委会讨论研究决定，原市财政局局长蔡广伟，调到政务服务中心任党组书记，主任一职。 原政府办主任田丰收，调到市财政局任党组书记，局长一职。 原政府办副主任商奕，调任政府办主任一职。 听着三名处级领导的调动，李小南暗自吃惊，周海洁是第一次在人事任命方面，占据上风。 田丰收是主动向周海洁靠拢的，用他替换掉不那么听话蔡广伟，周海洁相当于把财政大权收回，紧紧握在手里。 政府办新提拔的商奕，更是跟本土派挨不上关系，出身清白，刚好可以收为己用。 不得不说，周海洁这几步棋走到妙啊！ 当然，这几步能走通，离不开市委书记叶清华的支持。看来审批大厅的成功，又激起了叶书记干事创业的雄心。 要搁在以往，这种人事纷争，他都是沉默以对，任由其他常委争夺。 今天突然表明立场，也是在释放信号，他支持周海洁的工作。 在常委会上，大获全胜的周海洁，再激再励，趁热打铁，下了会后，迫不及待地给省政府打了专项申请。 省长亲自发话，省财政也不敢卡专项，钱到的飞快。 李小南在整理招商材料时，接到了钱超然的电话。 “李科，谢谢你，我都听说了，能继续留在审批大厅，是周市长力挺……”钱超然声音有些哽咽。 其实，这件事说来也怪，能熬到厅级的领导干部，没一个傻子。李小南卸任，审批大厅可以说是群龙无首，在这时候，撵走懂业务的钱超然，这不等同于要断送改革成果吗？ 有现成的人不用，非要自己摸索，纯有病不是。 好在周海洁和叶清华一致反对，钱超然才得以幸存，任审批管理科科长（正科级）一职。 事后，周海洁隐晦点她，要调走钱超然的是郝明毅，估计是丢了财政大权，恼羞成怒，恶心人的手段罢了。 不管怎么样，结果总归是好的。 李小南安慰道：“超然，不用多想，你有能力，工作也出色，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周市长确实使力了，但如果你不行，组织也不会选你的。 我还是那句话，好好干，组织不会埋没任何一个肯做事的干部，金子的光芒，是挡不住的。” 安抚好钱超然，李小南又忙起了招商引资的事。 果然，能干的人，总是有干不完的活。 行政审批大厅那边没来得及交接，周海洁又把兴顺港招商事宜扔了过来，让她给出个调研报告。 这一忙，就忙到了年底。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完全可以适用于秦城，政务服务中心从立项、招标、完工交付到正式挂牌成立，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 2000年底，她陪同周海洁，参加了政府服务中心剪彩仪式，看着眼前凝结了自己无数心血的服务中心，李小南也是感慨颇多。 剪彩现场，来了许多人，有市里的主要领导们，也有媒体记者，更多的是，从事各行各业的企业家代表。 可以说，政务服务中心，一时间风头无两。 周海洁作为市长，当之无愧的坐在第一排，李小南坐在她身后，以便领导召唤。 坐她身侧的，是政府服务中心主任蔡广伟，他看着李小南，意味不明的邀请道：“李秘书，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呀，你作为政务服务中心第一任领导，也该上去剪个彩嘛！” 第86章 刚打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李小南眼神微眯，能上去剪彩的，除了企业家代表，就是厅级领导。 自己几斤几两，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斜睨了蔡广伟一眼，略带严肃道：“蔡主任说笑了，如今政务服务中心一把手是您，您都不上去，我上去不合适吧？” 闻言，蔡广伟彻底黑了脸，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专心看起了剪彩揭牌仪式。 说起来也倒霉，蔡广伟本来是要上去剪彩，奈何之前说不来的政法委书记孙长青，突然有空了。 准备的剪彩位就那几个，也不能其他领导上台，唯独让孙书记在台下坐着，这不是给领导上眼药吗？ 还能怎么办，只能委屈自己了。 想到这么重要的场合，自己没露上脸，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挺憋屈的。 揭牌仪式结束，李小南跟在周海洁身后，先行一步离去。 在车上，周海洁接了个电话，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 她挂断电话，通过后视镜，看向李小南，双眼冒光，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激动。 “小南，第四届投洽会在福省召开，邀请了许多实力强劲的外商参会，这是秦城的机会啊！ 稍后我把资料传给你，尽快出一份招商计划初稿。” “好的，海洁部长。”李小南满脸兴奋的应下。 新修建的兴顺港，拥有国内少见的深水集装箱码头，正计划着招商工作，那边投洽会要举办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还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 刚到办公室，传真材料同步过来。 李小南着重看了眼参会城市，华国31个省、四个直辖市及若干副省级城市都受邀参会，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额外邀请了发展势头强劲的地级市，秦城市也受邀在列。 受邀参会的外资企业、机构及代表团，囊括各行各业。对秦城来说，想要发展港口经济，就绕不开航运、海上物流、临港工业等范畴的集团。 一番筛选过后，此次参会的丹国大马士基航运集团和吉隆坡港务集团，就是他们首要争取的合作对象。 李小南上网，翻找着两家外商的详细资料。 看了两家集团的商业布局，以及来华投资相关报道，她更倾向于大马士基航运集团，其业务覆盖欧洲、美洲和非洲部分地区，急于打开亚洲市场，先后在深市、津市投资建港。 有成功的港口合资案例，这样的企业集团，才是他们要积极争取的。 要知道，对于耿直的欧洲人来说，‘信任’是合作的首要前提。 有了明确的目标，这份招商引资计划书，就好写不少。 李小南就秦城的区域位置、港口优势，一一阐述。 接下来，又使出大招，给优惠、给便利、给好处！ 总结下来就是：一给土地，把便宜的工业用地，免费给外资企业用。 二要地方政府发挥主动性，积极协助外资企业处理各类复杂流程、手续。 三有融资支持，协调政策性银行提供长期低息贷款，用于港口扩建和国际化项目。 四是税收优惠减免。经典的企业所得税‘两免三减半’，前两年免税，后三年减半征收。 五对企业高管，配备相应福利，比如子女入学，生病就医等基础福利配给。 一波连环招下来，她就不信，有人能给出更好的政策。 招商引资工作就这样，大家基础条件差不多，为什么要选你，还不是因为给优惠的多。 修修改改了两遍，将初稿给周海洁送了过去。 事关秦城未来发展，不可能只让李小南一个人出稿，她来之前，周海洁桌上，已经摆了三份材料。 全是市里有名的经济大手，拿出的招商计划。 周海洁仔细阅读过后，只觉得中规中矩，作为一份招商材料，肯定没毛病。 但想在那么多城市中脱颖而出，这上面说的这些，远远不够。 “领导，这是您让我出的计划。” 周海洁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先放下吧。” 看了前面三个，她对李小南的稿子已经不抱希望，前面三个搞经济的好手，都没写出建设性意见来…… 周海洁扫了一眼，咦？ 她越看越仔细，看到优惠政策那，几乎是逐字逐句读着。 全篇通读过后，周海洁神色复杂，“这、全是你自己想的？” 李小南不明所以，老实点头，“是的，领导，哪里写的有问题吗？” 周海洁摇头，“没有，写的很好，很成熟，重点明确，唯一的问题，如果大马士基航运集团没有选择我们，你的备案是什么？” 李小南指着第二页，“领导，还有吉隆坡航运港务集团作为备选，但是我查过，吉隆坡这家公司在国内投资意愿不大，每次都走个过场，所以我才更倾向于，在国内有过合作的大马士基航运集团。” 说到这，她顿了顿，低声道：“如今国际上疯传，华国要加入WTO，大马士基航运集团急于布局，抢占市场，合作意愿很高，是我们的机会。” 周海洁点头，“如果真如你所说，那确实机会很大，这份材料先放下，一会我同家华同志商量下。” 她看了眼李小南，轻笑道：“你提出的优惠政策，力度很大，秦城算是砸锅卖铁在招商，有很多条件，得上常委会通个气，才能定下来……” “不过，你这份初稿，很有水平。” 周海洁一直知道，李小南有才华，不然也不会费劲巴力，把她从省里调来。 但这份初稿，还是给了周海洁不一样的震撼，她有些后悔，李小南这般经济眼光，放在秦城，是不是有点屈才了？ 见李小南没走，周海洁疑惑的抬头，“还有事？” “领导，其实我还有些想法，没有写上，如果、我是说如果，优惠政策给了，还是不行，也考虑‘抱团招商’。” “抱团招商？什么意思，详细说说？”周海洁很有兴趣。 李小南正襟危坐，“海洁市长，单打独斗，不如联合出击。 我们有深水港和深水集装箱码头，海州是装备制造的前驱，有成熟的装备制造产业链，秦城和海州抱团取暖，打造‘港口+产业’协同模式，进一步提升核心竞争力。” 周海洁摆手，“你快别说了，赶紧形成纸质文件交给我。” 第87章 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李小南满脸黑线，她算不算又给自己安排个活。 ‘抱团招商’这一概念，放在当下，属于降维打击。放眼未来，随着经济一体化和产业链集群化的兴起，这种招商手段，在很多省份成功应用。 这也是李小南敢说的原因，未来的许多政策，好是好，但要随时代发展，才会变得实用。 不结合当前形势，机械搬运，好政策也发挥不出该有的效果。 重来一回，她自然记得，在2001年底，华国宣布加入WTO，经济进入高速发展阶段。 对于秦城这种核心竞争力不强的沿海城市来说，合理利用周边优势，形成集群效应，才是打破藩篱的锦囊妙计。 洋洋洒洒几千字初稿完成，修改润色后，将成稿放在周海洁桌上。 时间来到晚上七点，李小南透过玻璃，看向窗外，星光熠熠，如梦似幻。 她伸了伸懒腰，拨通了内线，确认周海洁不用她在，方才提包离开。 北方的冬天，昼短夜长，七点已经完全黑了，路上基本没多少行人。 李小南裹紧围巾，顶着寒风，径直朝家走。 行至半路，手机铃声响起。 说实话，她并不想接，因为要伸手，这天又太冷了。 但怕是周海洁有事找她，做好心理建设后，将手伸出来，取出包里的手机，看了眼来电，周青柏？ 这是自上次他单方面‘不欢而散’后，两人第一次联络，李小南想了想，还是接了电话。 “……” 李小南又看了眼手机，显示接通了啊！这不说话是什么鬼？ “喂？周青柏？”喊了两声，李小南忍不住嘀咕，“难道是误拨了？” 刚要挂断，对面响起了一道久违的男声，“是我。” 李小南：…… 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她还能不知道是他？ “有事吗？”李小南问道。 周青柏：…… “没事就不能找你？”他说话的语气很冲，和以往完全不一样。 李小南无奈，“那倒不是，只不过我在外面，有些冻手，你要是没事，一会再打嘛！” 闻言，周青柏的语气软了软，好似撒娇般说了句，“那你一会要给我回。” 声音越来越小，若不是李小南耳朵好，怕是听不清。 “行行行。” 说完，果断挂电话。 揉了揉冻发麻的手，一股脑往小区里冲。 回到宿舍，捂了会热水袋，她才缓过来，换上睡衣，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给周青柏回了个电话。 “嘟嘟嘟嘟～” 响了好几声，也不见有人接。 李小南瞪眼，不是这人怎么回事？ 方才还说，让她给回电话呢！这会儿就不接了…… 与此同时，海州市，瓦肆酒吧。 喝到烂醉的周青柏趴在吧台，手机振动个不停。 张扬热舞过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周，不是吧，睡着了？” 他看向服务生，问：“他到底喝了多少？” 服务生比了个“五”的手势。 张扬皱眉，“我去老周，能喝，也不能喝这么多啊！” “帮我照看着他。” 服务生又比了个“OK”的手势。 张扬冲进舞池，将正在摇晃的孙志诚，一把拽出来。 “扬哥，干啥呀！还没玩爽呢。”他今天难得不值班，想好好耍耍。 张扬拍了下他的肩膀，“爽个屁，走了，老周喝多了，帮我抬一下他。” 孙志诚看着烂醉如泥的男人，“周哥怎么了？咋回回喝这么多？得亏现在不给高书记当秘书，不然多……” 张扬瞪眼，“让你搬就搬，咋废话那么多。”下巴微扬，指着周青柏，“他这是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这话一点不假，周青柏从省政府办公厅秘书科科长，破格提拔为海州市经贸委副主任，二十五岁的副处级干部，放眼全国，也是首屈一指。 张扬摇头，他认真钻研，才刚提了正科，人家稍微动动手，已经是副处级干部，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孙志诚在治安大队，练就一副健硕的身躯，要搁平时，扛起一米八三的周青柏，自然不在话下。 但懂得都懂，人一旦喝醉，失去意识，沉度是翻番上涨。孙志诚和张扬两人，连背带抱，才勉强给他弄进车里。 “不是，到底啥样的天仙儿，给周哥伤成这样？”孙志诚好奇的问。 张扬摸了摸下巴，“你见过的，白白的、瘦瘦的、高高的那个，确实挺好看。 但是吧，人有点粗线条，你周哥纯粹在自我伤感，估摸人家都不知道。” 说到这，张扬也很无语，周青柏这半年，逼着自己不和小南妹妹联系，也没有效果啊！ 孙志诚挠了挠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三人结伴喝的酒，都不能开，孙志诚没办法，又喊来个属下，一路行进至省委大院，在门口被警卫拦下。 张扬伸出头，打了个招呼，他是常客，执勤的警卫基本都认识他。 开门放行，眼见三层高、米白色的小楼越来越近，张扬拍了拍周青柏的脸，“喂，老周醒醒。” 说实话，想到省纪委书记周冠鹏那锐利的眼神，张扬心里打怵，无比期盼周青柏立刻醒酒，自己走回去。 张扬深吸口气，一路小跑过去按门铃，没一会儿，家政杨阿姨走了出来。 “哎呦，小周怎么喝了这么多呀！快快快，小张，你扶他一把。” “来了，杨姨。”张扬从车尾绕过，直接背起周青柏，小声问道：“周书记在家吗？” 杨姨懂他，摇头道：“周书记还没下班，家里只有秦老师在，来，小心点。” 张扬狠狠松了口气，来了八百次，每次碰见周青柏他爸，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没办法，纪委干部看人，都能一眼看出问题，更别提纪委头子。 秦明月坐在客厅，手持本书，见周青柏又是一身酒气，喝的烂醉回家，她眉头紧蹙，朝张扬招了招手。 “秦老师，您喊我。”张扬老老实实坐在沙发另一侧。 由不得他不老实，别看他叫秦老师，叫得欢！那是因为秦明月喜欢别人喊她老师。 可实际上，她是海州大学校党委书记，正儿八经的厅级领导干部。 第88章 想事做事，大胆一点嘛！ 秦明月放下书，用略带担忧的语气开口：“青柏最近状态很不对，你和他从小就玩的好，肯定知道因为什么吧？” 如教导主任般的问话，张扬心中警铃大作，他挠了挠头，打着哈哈道：“秦老师，你不说我都没发现，兴许是换了新单位，压力比较大吧。” 秦明月见问不出什么，摆了摆手，上楼去看周青柏。 张扬松了口气，直接溜了溜了。 这回，老周欠他的人情，可欠大了。 第二天一早，周青柏从宿醉中苏醒，晃了晃有些发胀的脑袋，翻坐起身，抿了口床头放置一夜，早已冷却的水。 在床上胡乱摸索，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一条未接来电，引起他的注意。 李小南？？ 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他？ 难道…… 他心跳微微加速，鼓足勇气，按下了回拨键，片刻后，熟悉的提示音传来，“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周青柏：…… 将手机扔到一旁，整个人呈大字型瘫倒在床上。 而此刻的李小南，也确实在接电话。 “小南，你过来一下。” 李小南敲门，“领导，您找我？” 周海洁面露喜色，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我跟叶书记聊了下，书记虽对我们给出的优惠政策颇有微词，但听说能招来外商，还是决定让我们试一试。” 李小南脸上挂着激动，心里却并不惊讶，自从年初，中央下发文件，将招商引资工作纳入政府考核体系，积极鼓励外资、台商来华办厂投资，并给出相应折算系数。 如果能拿下大马士基航运集团，折算系数按顶格的1.8倍计算，也不怪叶书记会松口。 “我和叶书记讨论后，决定成立兴顺港招商专项领导小组，抽调全市精锐，背水一战。小南，你去给相关部门打电话，一个小时后，在小会议室，开个碰头会。” “好的，领导。” 李小南接到任务，没在耽误时间，出门之后，就给经贸委、招商局、财政局、工商局、土地局、税务局等有关部门的一把手，去了电话，通知开会时间。 打完电话，李小南找到办公室主任商奕，告诉他，半小时后，周市长要用小会议室的事，让他尽快收拾出来。 安排好一切，又将中央文件和招商计划，分别印了十份。 一切准备就绪，距离开会时间还剩五分钟时，敲响了周海洁的门。 “领导，人都到齐了，现在过去吗？” “走。”周海洁放下笔，大步流星朝四楼小会议室走去。 李小南抱着一沓材料，跟在她身后，在即将到达会场前，她小跑两步，提前将小会议室大门打开，以便领导进去。 周海洁坐在主位，朗声道：“同志们，‘第四届投洽会’即将在福省举办的事，大家应该也都听说了。 经市委市政府同意，从即日起，成立兴顺港招商专项领导小组，专门负责此次招商工作，市委叶书记担任组长，由我担任副组长，李小南同志作为联络员，各相关部门主要领导担任组员……” 说到这，她顿了顿，李小南秒懂，将手中两份材料，飞快的分发下去。 周海洁严肃道：“中央下发的文件，相关部门年初应该看过。没看过的，应该也都知道这事，‘招商引资工作’被纳入政府考核体系，算是全市的头等大事。 在坐的各位同志，尽快将手头工作捋顺，下周领导小组全员奔赴福省，谁都不能掉队，也不许掉链子。 否则，就是拖市里的后腿，我和叶书记都不会允许。” 重要性说完，开始进入正题，周海洁坐直身体，“桌上第二份材料，是市政府出具的招商计划，叶书记看过，持同意态度。 他明确指示，让我跟各业务部门勾一下，进一步完善招商计划，以便应对复杂的现场情况。 大家集思广益，畅所欲言，想一想，在哪些方面，还能给出什么样的政策，来提高核心竞争力。” 周海洁意思明确，‘畅所欲言’ ，哪怕说出不合规的话也没事。 会议室里，各位局长的脸色均有些凝重，不是招商计划书做的不好，反而是太好了，好到他们完全没有发挥的空间。 结果，周市长那意思，还要进一步拼政策，这、怎么说？ 见众人不说话，周海洁看了田丰收一眼。 田丰收心领神会，随即心中苦笑，可依旧率先开口：“周市长，我先表态，财政局百分百支持招商工作。 财政局会设立招商引资专项资金，用于专项领导小组工作需要。” 李小南瞥了田丰收一眼，这位新任财政局长还是太保守了，只承担领导小组招商的若干费用，怕是达不到周海洁的要求。 果不其然，只见周海洁眉心紧锁，意有所指道：“咱们同志，要解放思想，想事做事，要大胆一些嘛！” 田丰收面色一僵，周市长就差指着他鼻子骂，思想僵化，畏首畏尾。 他心里苦啊！ 周市长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虽说98年以后，经济有所回暖，但处处要用钱啊，财政支出压力太大了。 他这个财政局局长上任后，看着那一笔笔支出，给他愁的哇，愣是一个整宿，没合上眼。 白天更是不敢在财政局大楼待着，就怕谁上楼找他要钱，有钱的财政局局长是财神爷，没钱的局长，整天不是在搞钱，就在借钱的路上。 见周海洁脸色越发冷冽，田丰收心里明白，他是周市长扶上去的，他不表态，其他人更要找借口。 他心一横，“周市长，您说的对，招商引资工作，谁也不能拖后腿。 财政这边，对重点外资项目，财政提供贷款担保，最高可达投资额的25%。” 周海洁刚要带头鼓掌，谁料，田丰收又怂怂的接了一句，“当然，项目也要进行评估。” “田局，这不符合国家规定吧？”税务局局长高世君皱眉，显然对这种违反政策的行为，隐隐有些抵触。 奈何周海洁坐在上首，他又不敢说的太过。 第89章 为秦城，拼出个未来 周海洁刚憋出一肚子火，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只能说，高世君撞枪口上了。 只见她将材料一把摔在会议桌上，“这不符合政策，那不遵守规矩，来，都这么规矩，这个招商工作你来干，让我看看怎么个事。 年初下的任务，各单位都摊到了吧？ 一年过去，成绩呢？秦城招来多少企业，孙大勇，你是招商局局长，你说。” 周海洁这一发火，整个会议室静的落针可闻。 被点到名的孙大勇心里泛苦，“确实不太乐观，外资到位率45%。” 周海洁冷哼，“不太乐观？你说的倒是委婉，这个成绩，在年末总结大会上，怕是要垫底吧！ 我也不跟你们废话，大马士基航运集团，秦城必须拿下，这是政治任务。 回去都给我想，能拿出什么条件来，干不了的，趁早给我地方。” 说完，便摔门而去，李小南扫了众人一眼，急匆匆跟了上去。 小会议室里，几位部门领导面面相觑，纷纷露出苦笑。 周海洁没空跟他们拉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跟海州市的联合招商，得省里牵头，接下来的工作才好做。 “小南，备车，我们去省政府。” 李小南点头，拨通了刘哥的电话。 在车上，周海洁闭目沉思，思考着、要如何说服袁时铭。 秦城这次目标很大，一旦搞成，那秦城的未来，也相当可观。 见周海洁额角沁汗，李小南将纸巾和矿泉水递了过去，“领导，秦城和海州合作，是真正的互利双赢，海州不会拒绝的，省里更没有理由拒绝。” 周海洁点头，不发一言。 两个小时车程很快，秦B·00002停在省政府楼下时，刚好是下午工作时间。 李小南跟在周海洁身后，一起上了楼。 周海洁来之前，就跟省里打过招呼，袁省长秘书刘哲就等在门外，看见她们，快步迎上来，客气道：“周市长，您来了，领导在屋里等您。” 周海洁笑了笑，语气十分熟稔，显然与刘哲早就相识，并且很熟。 “袁省长心情如何？” 刘哲摸了摸鼻子，“只要您不要钱，心情应该不错。” 周海洁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这回来，还真不是要钱的。” 说着话，也不用刘哲开门，轻车熟路，推门而入。 “省长好。” 袁时铭正坐在红木办公桌后，批阅文件，见她进来，指着沙发，“海洁同志，先坐一会儿，我这还有几个重要文件。” “好的，省长，您日理万机，我不着急。” 恰好此时，刘哲端着两杯热茶走进来。 刚要出去，袁时铭说道：“等一下，小刘，这份文件，给政府办送去。” 刘哲点头，“好的，省长。” 说话间，躬身退出。 袁时铭放下笔，来到沙发另一侧，“说吧，什么事这么急？” 周海洁恭敬的将一摞材料，推到袁时铭眼前，“省长，兴顺港扩建工程已经完工，这是最新运营情况和未来发展规划，请您过目。” 袁时铭接过文件，快速翻阅着，待看见未来计划中，有与大马士基航运集团合作，打通国际航线，争取集装箱吞吐量突破100TEU时…… 这，好大的口气。 要知道，哪怕是成熟的深港，去年集装箱吞吐量堪堪达到100TEU。 这都不是口气大的问题，多少有些不切实际了。 见袁时铭皱眉，周海洁适时道：“袁省长，兴顺港二十米深的泊位，足以停靠当前最大的集装箱货轮。据我所知，海河石化和海州市内多家装备制造企业依赖深港出口运输，光物流成本就增加了多少。” 她深吸口气，越说越激动，“领导，如果走兴顺港，海州的企业节省运输成本，秦城有了充足的货源，还把税收留在了海河省，这是三赢啊，省长！” 袁时铭放下文件，直视周海洁，“想出这个办法的，倒也是个人才，大马士基航运集团入驻，肯定看中货源。 而海州这边的企业，巴不得降本增效，省内如果稳定的国际航线……” 见周海洁满脸兴奋，袁时铭又摇头道：“这件事你想的太乐观了，海州那些企业集团，与深港合作多年，早就形成了路径依赖，贸然换路径，阻力不会小。 你要清楚，这种事，省政府不能出面强压！” “袁省长，我知道。”周海洁点头，翻开倒数第二页，“您看这页，我们准备了完整计划，包括运费补贴、通关便利之类的。 我希望省里出面，让我们有机会坐下来谈谈，具体如何，是企业的自由。” 袁时铭越看，眉头皱的越深，“海洁同志啊，补贴力度这么大，秦城的财政，吃得消吗？” 周海洁表情严肃，目光坚毅，掷地有声道：“省长，秦城上下，一致决定，要背水一战。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刚到秦城市时，我也想过慢慢来，但时不我待啊，袁省长，东南沿海城市本就区域位置优越，又有先发优势，秦城若是再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怕是会被越拉越远。” 浪费如此好的深水港，她也不甘心。 袁时铭自己就是搞经济的好手，对周海洁这种敢想敢干的领导干部，眼中满是欣赏。 “好，既然秦城有想法，省里肯定支持，就由省政府出面，组织召开外贸协调会，你做好准备，把这个方案讲透。” 周海洁激动的起身，握住袁时铭的手，“谢谢，真的太感谢您了，袁省长，地方的发展，离不开您这般有眼光的领导支持。” 袁时铭挑眉，呵，这话说的，他要是不支持，就说明他没眼光呗！ 这个小周啊，激动的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也别忙着给我戴高帽，这个项目要是真搞成了，对全省经济布局都有重要意义，说不好，你们秦城还能起飞！” “请您放心。”周海洁保证道：“秦城上下，众志成城，都把这个项目当成头号工程来抓，叶书记亲自督办，我为先锋，必须为秦城，拼出个未来。” 第90章 双喜临门 回程路上，周海洁疲惫的闭上双眼，李小南的手机却响个不停。 “领导，是招商局孙局长电话。”李小南意有所指的开口，这时候给她打电话，只有一个可能，想从她这，探听到周海洁的态度。 周海洁眯眼，“接吧。” “您好，我是李小南。” “李秘书，我是孙大勇哇，我想找海洁市长汇报工作，什么时候方便啊？” “孙局，市长今天的行程比较满，我需要确定一下，稍后给您回，您看行吗？” “行行，李秘书，今天让市长发这么大火，是我们工作做得不到位，我就是担心，领导要是气伤了身体，真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闻言，李小南挑眉，听出孙大勇的试探。 她思绪翻转，含糊其辞道：“孙局，您言重了，领导也是为了工作，只要咱们这些当下属的，把份内的事办好，领导的心情，自然会好起来，您说是吧？” “是是，李秘书您说的对，嗨，现在招商工作压力大呀！又不知道如何展开……” “孙局，招商是中央下发的硬性指标，周市长压力也大呀！工作一直找不到突破口，您作为招商局局长，得发挥主观能动性，想方设法为领导分忧。” “李秘书，不瞒您说，虽然我是招商局局长，名义上是政策制定和执行的核心部门，但说实话，我还真没能力协调财政、土地、税收这几家强势部门。” “孙局，您这话当我面说说也就罢了，在周市长那，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周市长选人用人的标准，一直是能者上，庸者下。当然，我没有说您的意思。” 闻言，孙大勇的脸僵住，暗骂一句‘小狐狸’，真会扯虎皮、拉大旗，毛还没长齐，吓唬起他来了。 电话挂断，李小南松了口气，跟‘孙大勇’这种老狐狸说话真累，保不齐那句话说错，就被他‘拿着鸡毛当令箭’。 听了全程的周海洁，暗自点头，李小南已经掌握了当秘书的基本要领，讲起话来，太极打的很溜嘛！ “领导，您看这样说可以吗？”李小南转身征求意见。 “很好，小南。孙大勇无非是不想担责，晾一晾他，就老实了。” 李小南秒懂，“那我就说，您最近都没时间？” “你看着来就好。”周海洁神色略显复杂，透过后视镜，突然道：“小南，方才袁省长问我要你，我没直接答应，说要询问你的个人意见，你怎么想的？” 李小南瞳孔微张，袁省长怎么突然想起她来？ 见她满脸疑惑，周海洁轻笑：“袁省长对能想出‘联合招商’这种打法的同志，很感兴趣。 我一提到你，他就想起来了，看来那次在审批大厅，袁省长对你的印象很好。” “小南，你要想好，不是谁，都能被省长看中。” 这话，既有试探，也有真心。 李小南运气之好，令周海洁感叹，在组织部时，因为文笔好被她相中。 来了秦城，展现出的经济头脑，又被袁省长看重。 果然，人才在哪，都不会被埋没。 李小南一时无言，说实话，她对于袁省长的招揽，并不看好。 因为她级别不够，如果今天，她处在周海洁这个位置上，是正厅级干部，那省长的招揽才有意义。 一个科级干部，领导在关注，能关注多长时间。 两相比较之下，她留在周海洁身边，得到的实惠更多。 李小南组织好语言，轻笑道：“领导，只要您不嫌我笨，我还是想跟在您身边。” 见她满脸认真，周海洁摇头，“我是不嫌弃，但小南呀，你早晚要独当一面，我不能一直把你拴在身边，这对你不好。” 这是周海洁的心里话，一个干部，无论如何优秀，缺少基层主政经验，在体制内走不远的。 她对李小南的未来十分看好，自然不会做竭泽而渔的事。 “小南，你对自己的未来，是如何规划的？” 见周海洁表情严肃，李小南明白，这个回答至关重要。 李小南沉思片刻，“领导，说实话，我没想过，跟在您身边，都习惯了。” 周海洁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之前没想过，现在想。” 李小南挠挠头，“可能会下基层吧，领导，您也知道，我是农民的孩子，农民太苦了，我也想为农民办点实事，人不能忘了自己的来时路！” 周海洁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李小南突然转身，“不过，领导，现在说这些，太远了吧，就算要我下放，是不是也得等您当选省委常委之后。” 周海洁难得双眼瞪圆，冷哼道：“你对我倒是有信心。” 随即，又恢复严肃，“还是把眼前的工作干好再说吧！小南，言归正传，省长既然同意为秦城召开外贸协调会，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不能让省里白费苦心，回去之后，你辛苦一些，先出个方案。” “好的，领导。” 提到正事，两个人都无比认真。 “领导，外贸委陆主任那边，有消息了吗？” 提到这，周海洁的头隐隐作痛，“还没呢，估计跟海关没谈拢……” 话音刚落，周海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是周海洁。” “市长，我是陆沥，海关同意了，海关和商检联合，保证24小时内验放。” “很好，陆沥，记你一功。” 挂断电话，在李小南满是期待的眼神中，周海洁郑重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领导，今天真是双喜临门，我对拿下大马士基航运集团，更有信心了。”李小南激动地拍着大腿，“任何一个地方，都给不出秦城这般的优惠和支持。” 周海洁轻咳一声，“尘埃落定之前，我们还不能松懈。” “是，领导。” 回到办公室，李小南先给孙大勇回了电话，将周海洁的意思委婉转述。 然后就忙起了宣讲方案，好在有初稿，李小南在原稿的基础上修修改改，将一切假大空的话，都涂抹掉。 在她看来，‘合作共赢’这种空话，跟画大饼没有区别。 企业可不吃这套，‘有利可图’才是打动他们的核心，李小南选择直接用数据说话，没有什么比真实的数据更直观。 第91章 宣讲开门红 副省长亲自牵线搭桥，海州市行动迅速，一场‘优化外贸航线宣讲会’在海州市政府会议室召开。 参会的主要领导有，海河省分管外贸工作的副省长韩国栋，海州市市长章宏以及海州市外经贸委主任沈国明，工作人员若干。 参会企业有，海州市内二十八家装备制造企业全部到场，另有海州石化，海河石油等多家单位参与。 别说，李小南在会场，还真遇见个熟人，她的大学同学，也是林薇的前男友赵尚东。 她没有一点寒暄的意思，径直跟在周海洁身后，走进会场，将u盘插入会议室电脑，打开PPT，并将带来的材料，一家家分发下去。 周海洁站在宣讲台，没有照着稿子念，随意又大方的介绍起自己。 “大家好，我是秦城市市长周海洁，感谢各位能够莅临参会。” “各位企业在来之前，应该也有听说，秦城深水港建成，欲引进大马士基航运集团。 据我了解，在座的各家企业，大部分用的是深港的航线，大马士基航运集团，在座各位应该比我了解。 我知道，让各位贸然更改熟悉的航线，无论是对秦城、还是对你们来说，都是全新的考验。 在来之前，我一直在想，要如何说服大家，选用秦城的航线，也预想过，哪怕我给出种种优惠政策，在座各位还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担心和顾虑。” 说到这，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今年六月份，海大集团那批盾构机，据我所知，在深港被海关抽检，耽误了船期，赔了英国人120万美金。 海大集团的人，今天也到了吧？我没说错吧？” 会议室内，瞬间炸开了锅。 参会的海大集团经理瞬间黑脸，因为这事，海大集团和深港闹得很不愉快，甚至换到更远的上港走货，成本增加了不少。 为了集团股价稳定，他们一直藏着、捂着，只有极少数的内部人员知道。 他皱眉沉思，琢磨着到底是谁泄的密。 李小南默默低下了头，心中暗笑，这个案例，在她前世，读在职研究生时，深入分析过，因此记得格外清楚。 2000年的120万美金，哪怕是海大集团这种体量，也要伤筋动骨，只能选择秘而不宣，自己咽下苦果。 前世，还是多年以后，海大集团总裁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当笑话讲出来的，在当时，都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更别提现在，她只能在心里说抱歉了。 当着省、市两级领导和众多同仁的面，海大集团经理也不敢编瞎话，目不斜视，看向宣讲台，主打一个不承认、也不否认。 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精，他不表态，恰恰说明被秦城市这位女市长说中了。 一时间，在场众人均是满脸严肃，虽说不是自家遇见这种事，但只要发生，就难保自家不会遇见。 见氛围酝酿的差不多，周海洁继续道：“请大家翻到最后一页，这是秦城市政府给大家的承诺，但凡跟兴顺港签订合作意向，秦城海关和商检联合，保证在24小时内验放。 如果大家觉得这样还不够，那么，秦城市政府决定加大补贴力度，三年、20%的运费。 同时，我们将和海州市强强联合，扩充货运铁路路线，秦城市政府会为各家企业保驾护航，谢谢大家。” 话落，掌声一片。 为了撬动货源，秦城说是砸锅卖铁不为过，绝对诚意满满。 周海洁没有立刻下台，反而高声道：“各位有什么疑问，可以在现场问我。 来之前，秦城市委书记叶清华同志嘱咐过，我今天站在这，完全可以代表市委市政府，只要我作出承诺，秦城就认这个账。 大家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白纸黑字写在意向书里嘛！” 不得不说，周海洁活跃气氛的这几句话，效果非常好。 现场的企业踊跃举手，询问一些细枝末节。 别看都是上市的外贸集团，跟菜市场讲价的大妈别无二致，哪怕是几块钱的事，也要斤斤计较一番。 周海洁站在宣讲台上，事无巨细，一一回复。 直到海州重型机械厂厂长刘志强举手，“周市长，您给出的优惠政策确实诱人，但我有个疑问，不说别的，单就我们厂的龙门吊，单件超宽四米，超重600吨，从文件上看，兴顺港的桥吊额定载荷只有500吨……” 他话音落下，现场瞬间安静，二十几双眼睛死死盯着周海洁，想看她如何回答。 周海洁从容不迫，将PPT翻到最后一页，“刘厂长问的好，你不问，我也要说这个事，大家看这块区域，秦城市政府决定向上港学习，引入液压滑移平台。 明年的深水港二期工程，确定引入全自动化码头，希望在座各位同我一起，见证并参与秦城的成长。” 话毕，台下掌声雷动。 一番宣讲下来，总共有二十家装备制造企业和他们签订意向书，海河石油更是积极响应，直接签订‘舱位锁定协议’。 虽然省委省政府没直接举手支持，但国字号企业率先表态，大家对省里的态度，也都心知肚明。 赵尚东趁众人围着周海洁提问时，悄悄来到李小南身侧，低声道：“李小南，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你这是考到了秦城？” “嗯。”李小南不咸不淡的应了句。 赵尚东有些尴尬，也明白她为何这个态度，揉了揉鼻子，“海州石化虽没签意向书，但我回去，会帮你们说好话的。” 虽然并不想搭理他，但涉及到工作，李小南该有的敬业精神，还是有的。 “那谢谢了。” 赵尚东扯了下嘴角，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他最想问的事。 “林薇，她还好吗？” 李小南皱眉，“她好不好的，关你啥事，你们都分手了。 赵尚东，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好的前任，就像死了一样，永远不要出现。” 在这么正式的场合， 她本不想喷人，奈何赵尚东没脸没皮，看不出好赖，一个劲儿往她面前凑。 第92章 遇见老同学 赵尚东脸僵住，“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关心她……” “拉倒吧。”李小南嘲讽道：“您别在我这演，没用，我铁石心肠。 同学一场，也送你一句话，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何况是你这种，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的人。” 最终，赵尚东在她这，也没讨到什么好，灰溜溜的走了。 回去之后，李小南并没有和林薇提这事，她已经有了新生活，没必要提糟心事膈应她。 而且，李小南深知，赵尚东在她面前说这些，就是希望她能在林薇面前说些什么，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她绝不可能成全，并嗤之以鼻。 当然，她也没有太多时间骂他。 距离福省投洽会召开，不足三天，他们要提前过去，布置展台。 海河省只有海州市和秦城市被邀请了，两边领导经过沟通，约好一起从海州市出发。 登上考斯特中巴，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海州市的参会人员，李小南朝里走，本想找个没人的空位先坐下。 刚走到中间，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周青柏？” 正望着窗外出神的周青柏回头。 “还真是你呀？这有人吗？” 能跟熟人坐在一起，总好过不认识的。 周青柏下意识摇了摇头，“没人。” 李小南一屁股坐下，好奇道：“你怎么也在这辆车上？省委也要派人去吗？” 周青柏转过头，掩饰住眼里的落寞，自嘲道：“你还真是一点不关注、省里的动静，我下调海州市外经贸委任副主任，出现在车上，很合理吧！” “嗨！”李小南拍了下脑袋，“看我这记性，之前市里还讨论过，高书记换了秘书，本来还想着问你呢？结果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说实话，自打去了秦城，忙的我连上吊的时间都没有，就连上次家里拆迁，刚回到海州，第二天就被叫回了秦城……” 说到这，李小南意识到不对，立刻闭了嘴。 “那啥，还是要恭喜你，升职了。” 周青柏淡淡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李小南：…… 听听，这是人该说的话吗？ 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升官了还不高兴。 “怎么感觉你在凡尔赛，副处级领导说话都这样吗？” 周青柏轻笑，“等你升到副处，不就知道了吗？” “哼。”李小南白了他一眼，“我还指不定猴年马月呢！” 周青柏其实很想问，那天为何会给他打电话。 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此刻气氛太好，他不想自讨苦吃。 海河省距离福省不算太远，2000年底，高速又不堵，五个小时左右，就到达了目的地。 李小南一坐客车，就爱睡觉，这次也不例外，昏昏沉沉了一路，到终点了也不醒。 周青柏无奈，推开她的脑袋，活动活动肩膀，“喂，起来了，大姐，到地方了。” 李小南打着哈欠，“怎么这么快啊？” 周青柏挑眉，“还快，您睡了快五个小时，赶紧起来活动活动。” “别催～”李小南红着脸，“脚麻了。” 等他们两人下车时，已经看不见大部队，结伴走进酒店，领完房卡后，各找各的领导。 接下来三天，秦城市代表团一席人，除了和主办方接洽外，其余时间都未离开酒店。 这三天里，他们反复设想，现场可能会出现的突发情况，并形成预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2000年12月25日，圣诞节这天，福省会展中心里人头攒动，第四届投洽会正式召开。 秦城市代表团一行十几人，一部分留守在展台，为谋求合作的企业讲解政策。 另外一部分，在周海洁的带领下，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展馆中。 “小南，大马士基航运集团的展位在哪个区？”周海洁问话的声音里带着急切。 李小南早就踩好点，将手册翻到中间，“在C区的国际展馆，咱们现在就过去吗？” 周海洁点头，“走，第一个去，更能展现我们的诚意。” 话虽如此，但她也是没办法。 若是国内的集团公司，她托托关系找找人，总能提前联系上，先给彼此留下个印象，再深入洽谈，成功的机会，会大许多。 各地政府，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 但大马士基航运集团不同，周海洁这几天一直联系，也没找到合适的人搭线。 她们俩来到大马士基展位前，展台处只有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在，李小南上前一步，刚要问话。 一道惊喜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李小南？” 李小南回头，看着来人，有些熟悉，又实在想不起来叫什么。 指着那人，“你你你你是、那个……” 来人挠了挠头，抿嘴笑道：“徐浩，你不记得我了。” 李小南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哪能呢！徐浩，名字在嘴边，就说不出来。” 二十多年没见的高中同学，她能想起名字来，就出鬼了。 徐浩大笑，“你还真是一点没变，我离老远就认出了你，老同学，八年没见，抱一个吗？” 李小南白了他一眼，“少来，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徐浩指着大马士基的展位，扬了扬胸前挂着的参展证，傲娇道：“我在这工作，郑重的向你介绍下鄙人，大马士基航运集团华国区总裁特别助理，徐浩。” 周海洁也注意到这边动静，走过来，朝李小南微微挑眉。 李小南拉着徐浩，介绍道：“周市长，这是我高中同学徐浩，现就职于大马士基航运集团。” 周海洁心领神会，暗道李小南真是个福将，本来还想着，如何打开突破口，机会这不就来了？ “徐浩，这位是秦城周市长，咱们家乡的领导。” 徐浩能混到这个位置，社交能力自是顶级，他率先走上前，热情的伸出手，“周市长您好，能在这儿碰见家乡的领导，鄙人真是三生有幸！” 周海洁眉眼含笑：“徐特助，您好，我们正打算拜访贵公司呢，能先一步在这碰见，也是缘分。” 李小南适时接话，“还真是，徐浩，作为秦城人，得为家乡建设出把力呀！” 第93章 哪来的私心？ “这是自然。”徐浩打着哈哈，脸上不复之前那般热情， 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 如此一说，他哪里还不明白，也是奔着港口合作事宜来的，要是别的事，他能帮肯定不会推辞，但这事…… 想了想，突然压低声音问：“老同学，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李小南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周海洁，见她微微点头，笑着回道：“有什么不方便的，走。” 两个人边闲聊，边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老同学，如果你们是为港口合作的事情来的，那我接下来的话，或许要打击你们了。” “哦？”李小南表情变得严肃：“你先说，我听听。” 徐浩严肃开口：“华国区总裁米凯尔先生先后两次考察过青港，双方合作意愿强烈，准备在这次投洽会，正式签约。 你应该也能看出，此次大马士基航运集团的展台很简陋，米凯尔先生也不会来，你们……不要抱太大希望。” 闻言，李小南顿感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签了吗？” “那还没，毕竟这才第一天。”徐浩叹气，“青港那边、确实很有诚意，不出意外的话，米凯尔先生不会改变主意，你应该也知道，欧洲人把‘诚信’二字看的很重。” 李小南轻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徐浩，“这不就出意外了吗？” 徐浩无奈：“老同学， 我说这些，本意是劝你们不要耽误时间，赶紧去寻其他合作方。” 他拿起工作牌，晃了晃，“别看上面写着‘特别助理’四个字，就觉得我很厉害，像我这样的特助，米凯尔先生有三个。” 在曾经表白过的女同学这，自揭短处，徐浩只感觉颜面扫地，早知道，不如不相认了。 说完，徐浩转身要走，被李小南一把拉住。好不容易遇见个有用的，她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等一下，着什么急，我还能为难你呀！许久未见，叙叙旧不行吗？” 徐浩连连摆手，“行行行，你先别拽了，你看这样行不行，等投洽会结束，我请你吃饭。” 李小南心里冷笑，等投洽会结束，黄花菜都凉了。 “不行，投洽会结束，我就得回去，就现在聊，怎么？不给我面子。 徐浩，你是不是忘了，上高中时，为摆脱曲靖童的骚扰，当众向我表白。 曲靖童因为这事，恨了我许久呢！” 徐浩瞪眼，“你还好意思说，挡了两个月，你就跑了。” “那你别管，秦城一高挖我，没办法呀！搁你，你不去？”李小南反问道。 徐浩点头，“搁我，我也去。” “行行行，我真的忙，你别跟我兜圈子。想说啥，就说吧，我听听，不保证帮哈！” “德性。”李小南骂了一嘴，大脑飞速运转，瞬间想好了切入点，“徐浩，你也知道，秦城这几年发展不好。 国企改革，下岗的职工多了去，老百姓手里没钱，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你说，咱们要是没本事，只能看着，但现在咱们都出息了，力所能及范围内，该帮还得帮呀！ 秦城好了，以后你跟人提起家乡，不也脸上有光吗？” 见徐浩眼神微动，她再接再厉道：“徐浩，大马士基航运集团如果选择跟秦城合作，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秦城能解决几万就业问题，那是几万个家庭啊，徐浩，功德无量的事，你确定不试试？” 徐浩奶奶信佛，耳濡目染，她就不信，他能一点不被熏陶。 “我去，你不是吧？为了合作，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李小南，你变了，上高中时，你挺沉默寡言的，如今这小嘴巴巴的，可真能说。” 徐浩满脸写着无语，但不得不说，还挺打动他的，好在他理智尚存，明白自己是吃哪碗饭的。 “尽力帮，行了吧。” 李小南点头，直言道：“我想知道青港给的具体政策。” 徐浩瞪眼，“李小南，这是能说的吗？这属于泄露商业机密，说出来，我要坐牢的。” “这又没有第三个人，我还能告诉警察啊！”李小南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 徐浩摇头，“不行，你换个。” “那这样，我把秦城能给出的条件告诉你，你就说，青港和我们，谁更好，总行了吧？” 李小南本来想问的，就是这个，但提要求嘛! 首先，要先提个离谱的，提高徐浩的心里阈值，后续再说一个稍微离谱的，他就觉得没什么。 徐浩点头，“这个、行吧！” 见他答应，李小南把秦城能给的政策作详细说明，说完，满脸期待的看向徐浩，“嗯？” “你们给的条件，比青港稍好一些，但我认为，这点好，不足以让米凯尔先生改变主意。 你就想，大差不差的条件，但青港那边已经接触过两次，双方谈的比较愉快，换你，会因为一点好，就换合作方吗？” 这话的潜台词，李小南秒懂，利益不够。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徐浩试探性问道。 李小南继续抓着，“还有一点事，我们需要见到米凯尔先生，至少要有机会当面说一下吧！徐浩，你帮帮我。” 徐浩面露惊悚，连连摇头，飞快扒下她的手，“不行，米凯尔先生格外注重分寸，要知道我因为私心，插手这件事，一定会辞退我的。” “哪来的私心？”李小南满脸正色，“是公心，如果米凯尔先生选择了秦城，就说明我们的条件更好。 那你今天的行为，对集团来说，就是在节约企业成本，为集团降本增效，你明白不？” 徐浩瞪眼：…… 这种歪理也说的出口，可怕的是，他还觉得有点道理。 感觉自己被她忽悠的，脑袋有些不好使了。 不等他回答，李小南继续，“徐浩，你看这样行不行，米凯尔先生身边没有其他人在时，给我发消息，我们自己想办法见他，如何？” 徐浩眯眼，这、只能是早餐那会儿。 见她双眼亮晶晶，徐浩意有所指道：“好吧，你等我消息，对了，我住在豪泰大酒店，一般在酒店五楼用早餐。” 第94章 您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徐浩不会无缘无故提早餐的事，有、且只有一种可能，米凯尔先生喜欢在酒店五楼吃早餐。 随即，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徐浩无奈：“这回可以放手了吧？” 李小南比了个‘OK’的手势。 殊不知，两人的一番拉扯，刚巧被出来上厕所的周青柏看在眼里。 李小南回到周海洁身边，将情况作简要汇报。 在听见青港给出的条件，只比他们差一点时，周海洁叹气，“看来各家都黔驴技穷了。” 她深吸口气，“你做的很好，小南，立刻联系代表团主要成员，半小时后在我屋里开会，得调整下策略。” “好的，领导。”李小南应道。 半小时后，代表团成员在周海洁房间集结，好在她这屋是个套房，不然，都挤不下一群人。 李小南将得到的信息，真真假假说了一遍。 真的是大马士基跟青港合作的事，假的当然是她的消息来源，她不能把徐浩装进去。 “这消息靠谱吗？”孙大勇满面愁容的问。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又出了岔子，作为招商局局长，心情能好就怪了。 显然，在座各位都想这么问，目光齐刷刷看向李小南。 李小南点头，“绝对靠谱。” 周海洁皱眉：“大勇同志，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重点在于，我们要如何调整策略。 在座各位，是各局一把手，都想一想，秦城如何拿出，比青港更强有力的政策。” 见没人当出头鸟，周海洁无奈，“丰收同志，你先说。” 田丰收额头渗汗，怎么又是他呀！ 深吸口气，下定决心道：“在原有基础上，土地出让金再减免50%，前三年税收返还30%，海洁市长，这是财政的极限了。” “不够。”周海洁摇头，“青港也能拿的出，不算优势。 各位，你们要清楚，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比青港强就行，咱们要在人家碗里抢肉吃，必须有吸引大马士基航运集团的点在。” 话落，屋内又是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埋头苦想。 李小南坐在一旁，从大学同学那，要来个网址，翻阅起有关大马士基航运集团的相关报道。 突然，一则报道，引起了她的注意，看发布时间，就在昨天。 ‘大马士基航运集团在东南亚抢占市扬，和瑞士海航投资集团斗得有来有回。’ 李小南好像知道，突破点在哪了！ 她端起笔记本电脑，来到众人中间，“领导，看看这则新闻。” “有什么问题吗？”土地局局长蒋开疆率先开口。 众人疑惑的目光落在李小南身上，很想听听，她能说出啥来。 李小南抬头，指着电脑屏幕，分析道：“从这则消息，我们不难看出，近期，大马士基航运集团在东南亚疯狂扩张。 那么，他们一定需要成本更低的中转枢纽，我们可以承诺，在二期港口规划中，专门为他们预留扩充空间。 而且，我们比青市劳动力成本更低，政府可以承诺，为他们定向培养港口操作工人，并给予一部分用工补贴。” 说完，她看向周海洁，“领导，您觉得怎么样？” 周海洁拍手，“好思路，还能缓解秦城的就业问题，要不说，还是年轻人脑袋转的快呢！” 难题得以解决，周海洁松了口气，她起身，对众人说：“那就这样决定， 其他人该干什么，就去干。 虽说大鱼很重要，但小鱼也不能放过嘛！来秦城投资建厂的企业，多多益善才好。” 众人纷纷点头。 她转头看向李小南，“小南，你辛苦一些，把刚才的报道整理出来，还有港口优势对比表，要一眼能看出来区别，全整理好后，一同交给我。” 说到这，她当着众人的面，承诺道：“如果我们真从青港碗里夺走了肉，小南，你是最大的功臣，我和叶书记亲自去省委高书记那，为你请功。” 想要马儿跑，必须得给马儿吃草呀！ 李小南是自己的秘书又如何，举贤不避亲，谁干了多少，功劳多大，众人都看在眼里，她周海洁不怕人说。 同时，她也要这些局长们知道，在秦城，只要肯干，她周海洁就敢给官做。 闻言，众人脸上表情各异，有人羡慕，有人若有所思，自然也有人嫉妒。 李小南满脸惊喜，周海洁真的很懂她。 没错，她就是个官迷！ “周市长，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当天晚上， 李小南背着电脑和一摞材料，跟随周海洁，在秦城众人的掩护下，悄咪咪住进了豪泰大酒店。 没办法，2000年，不住人家酒店，不会单独卖饭票给她们。 由于时间不确定，她们只能扎根在豪泰大酒店。只等消息传来，闻声而动，立刻跟米凯尔先生，来一扬精心设计的偶偶。 好在，徐浩这人给力。 第二天清晨，消息就发到了李小南手机上。 “现在。” 李小南赶忙带好东西，敲响了周海洁的门。 “有消息了？”周海洁紧张问道。 李小南点头，“就现在。” “那我们也走。”周海洁穿上外套和鞋，从李小南手中接过材料，气势汹汹朝五楼餐厅奔赴而去。 从背影上看，好似一位即将奔赴沙扬的女将军。 走到餐厅门口，周海洁深吸口气，脸上带着标准微笑，走进餐厅。 早上六点，能爬起来吃早餐的人不多，米凯尔先生又是唯一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非常好认。 “米凯尔先生，您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秦城市市长周海洁，能占用您十分钟的时间吗？” 周海洁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向米凯尔介绍自己。 哪怕觉得自己受到了打扰，奈何对面站着的，是一位优雅的女士，秉承着绅士风度，米凯尔放下刀叉，对周海洁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他看了眼表，微笑道：“亲爱的女士，您只有十分钟时间哦！” 第95章 这家公司，一定要拿下 米凯尔抬手打断：“周市长，我不知道您从哪里打探到我的行踪，但很抱歉，此次我们已经确定了合作对象，如果有机会的话，争取下一次能够合作，好吗？” 周海洁摇摇头，帮他将材料翻开，声音沉稳道：“米凯尔先生， 您不看一下，怎么知道，谁才是更优质的合作伙伴。” 米凯尔撇撇嘴，“您很自信。” 说话间，充满趣味性的目光，落在被翻开的材料上。 慢慢的，米凯尔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随手翻动几页。 在看见二期港口规划中，秦城市为大马士基航运集团专门预留了扩充空间，只这一条，直接戳中了米凯尔的心巴。 片刻后，米凯尔先生摇头，"周市长，恕我直言，青港的基础设施更完善，国际航线更成熟。" 周海洁点头，“正因如此，他们并不能为您私人订制。” “米凯尔先生，秦城未来几年的发展，都是围绕港口来做文章，我们比任何人都有诚意，税收减免、用工补贴、专属泊位等诸多优惠政策，青港有的，我们都可以给，甚至可以给更多，但我们能给的，青港却不一定。” 周海洁帮他翻到最后几页，“青市腹地铁路网饱和，龙海线运力严重透支，这是事实。 而我们秦城市，依托省会海州市。对了，忘记告诉您，海州去年获批‘华欧班列枢纽站’，未来五年内，陆运成本大大降低。 此外，您看这里……” 说话的同时，又将材料翻到中间几页，“海州市内，有二十余家装备制造集团与我们签订意向合作书，还有海河石油将我们列为优质合作对象……” 米凯尔抬起头，看了眼表，“周市长，您给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但更换合作方的事，不能草率，我会把秦城的方案，递交总部讨论。” 周海洁很有眼力见，她适时起身，伸出手，“米凯尔先生，感谢您给我的十分钟，最后我还有一句话，合作伙伴的选择，多方面考虑为好。 作为秦城市长，很多时候，我能代表全市的意志，今天我坐在这里，就是秦城最大的诚意。” 米凯尔若有所思，他来华国多年，与上港、深港都有合作，算是半个华国通。 他当然知道，华国这个庞然巨物，官本位思想甚重，有主政领导的大力支持，对合作极为有益。 米凯尔握住她的手，“请您把资料留下，我会认真考虑的。” 交换过联系方式后，周海洁走出餐厅，直到走进电梯，挺直的背脊，才微微放松下来。 李小南紧随其后，“领导，米凯尔先生心动了，我们机会很大。” 周海洁眼里，满是平静，“不管如何，我们尽力了。” 随即，她又道：“见到了人，联系方式也留了，没什么事，今天就搬回去吧。” “知道了，领导。”李小南应了一声，突然笑道：“住这儿一晚好几百，等报销时，田局怕是又要挠头了。” …… 大鱼接上头，不代表招商工作结束，剩下的，哪怕是小鱼小虾，也不能放过。 走回会展中心，几个超大城市展台前，不少企业驻足询问，反观秦城那边，却冷清可怕。 李小南远远看去，孙大勇带着招商局几名工作人员，百无聊赖的坐着，连宣传手册，也没发出去几张。 见周海洁过来，孙大勇立刻起身，从桌底掏出两瓶水，递给了周海洁和李小南。 周海洁皱眉，将水放在一边，指着宣传册问：“这是怎么回事？” 孙大勇讪笑，从桌子里掏出几本宣传手册，解释道：“领导，真不是我们不宣传，您看看这个，对于高新技术产业，我们能给出条件有限。 远的不说，跟海州市比，都远远不及，海州作为省会，拥有两所国家重点高校，人才优势明显……” “那别的企业呢？不要限制过多，只要能带动就业，政府可以适当的让步。”周海洁无奈道。 孙大勇将收到的意向书拿出，“对秦城比较感兴趣的，都在这，除了高污染企业，就是些规模很小的科创公司，没什么太大价值。” 说这话时，孙大勇也很无奈，处在招商局局长这个位置，他比谁都着急，比谁都想出成绩，巴不得立刻、得到大企业的青睐。 奈何，论基础设施、人才储备，秦城确实比不上大城市。 周海洁翻动几页，就丢给了李小南，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她只负责把握大方向。 李小南一页页翻看，传统企业一带而过，不会细看。 这些传统企业，多是大城市转移出来的高污染企业，与秦城的城市定位不符。 翻到压箱底那页时，李小南眼眸骤亮，指尖轻颤，瞧瞧，她看见了什么！ 重生前，家喻户晓的企业——度娘，未来的搜索引擎巨头，她这算不算是，在屎里淘到金真了。 见她视线停留许久，周海洁抽出那张意向单，摇头道：“只有七个人的公司，规模如此小，连个厂房都没有，能产生多少税收？” 她并不看好，但又相信李小南的眼光，没有把话说的太死。 李小南很理解，大环境就这样，2000年左右，在绝大部分地方政府眼中，能拉动GDP增长、带来就业岗位的企业，才算优秀资源。 何况，2000年，除专业人士外，普通人对互联网了解有限。 李小南掏出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电脑，“领导，您看，我查找材料，需要自己输入网址，才能找到要看的网页，还经常因为各种原因，打不开网页。 搜索引擎，就是通过爬取全网网页并建立索引，允许用户通过关键词，直接获取相关网站链接。 比如我搜索‘大马士基航运集团’，有了搜索引擎，相关信息直接排列，节约用户查找时间，让信息流通更快。” 说到此，李小南略显激动，“领导，未来五到十年，这必定是下一个风口，百度这家公司，我们一定要拿下。” 第96章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见周海洁没说话，李小南有些焦急，真怕这家公司被人截胡。 “领导，短期看，科创公司对税收和就业的带动能力不强，但从长远角度，互联网必定会成为未来趋势，大有可为呀。” 怕周海洁不信，她通过林薇给的链接，打开了外媒报道。 “领导，您看，漂亮国的谷歌，刚成立两年，估值已超十亿美元，百度采用的相似技术，没道理在华国干不起来。” “十亿？这么值钱？”周海洁明显来了兴趣，她虽然不懂计算机，但她了解李小南。 她这个秘书，在经济方面眼光独到，如此大力推荐，看来这个小公司，或许真是潜力股。 “当然。”李小南深知，周海洁的软肋在哪，“最重要的是，这类企业能带动全产业链发展。您看，服务器、宽带这些，都需要技术人员维护，多少也能带动就业。” 周海洁还未表态，孙大勇却在此时，给李小南泼了盆冷水。 “李秘书，您预测的这些，太乐观了。去年刚经历互联网泡沫，多少投资人血本无归，我认为，不能贸然拿财政资金冒险？” 孙大勇当然能看出她的迫切，他就是故意捣乱的。 没别的原因，明明大家一样平庸，偏显出她来，先出头的椽子先烂。 他虽然干不成什么事，但也能让李小南什么事也干不成。 至于财政资金，呵呵，不过是托词罢了，往年浪费的财政资金海了去，又不掏自己腰包，没了，就没了呗！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自然明白，这老家伙不怀好意的在这搅局呢！ 她故意道：“孙局说的在理，风险确实存在。” “所以我建议，不直接给予资金支持，政府用信用背书，为企业担保贷款，并提供五年的税收优惠及办公场地。即使这家小公司失败，政府的损失也有限。” “不行。”孙大勇摇头，“这跟直接给钱有什么区别，百度这家小公司要是破产了，剩下的钱，还不得政府还，我不赞同。” 周海洁摆手，制止了双方的争论，一锤定音道：“行不行的，一起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领导发话，谁也不敢炸刺儿。 一群人来到‘百度’展台前，里面只有两个年轻人在。 周海洁拿起宣传手册，其中一名戴眼镜的男同志抬头，用略微烫嘴的普通话介绍道：“您好，我们是一家新兴的互联网公司，主营业务是做搜索引擎，我是创始人李宏彦。” 周海洁抬眸，看着这位年轻人，三十岁不到，穿着板正的白衬衫，很斯文，提到自己的事业时，语气里充满了自信和热爱。 “能演示一下吗？” “啊？！！”李宏彦受宠若惊，一上午的无人问津，彻底将他们的骄傲粉碎，见有人感兴趣，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激动，“您跟我来。” 哪怕站在周海洁身后，李小南也能感受到，这位当家人的紧张。 一行人走进里面，空旷的展台瞬间变得拥挤，众人围住李宏彦，紧盯着他在笔记本电脑上、忙着操作的手。 一串串代码被敲出，最后汇集成简单的搜索框弹出。 “现在中文网页还不多，但我相信，在不久的未来，每个人都会用到百度。”李宏彦说完，在搜索框内，敲下‘招商引资’四个大字，几秒钟后，十几条新闻链接，从上到下，依次排开。 直到这一刻，周海洁才明白，李小南为何如此看好这家小公司。 作为主政一方的领导，她时常需要查阅各地政策文件，怎么可能意识不到这项技术的价值！ “你们一共有多少员工？” “额，目前只有七个。”李宏彦不好意思的挠头，显然他自己也清楚，这个体量的公司，跟小作坊没什么区别。 “虽然我们人少，但都是搞技术出身，全是精兵悍将。” 周海洁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投资呢？拉到了多少。” 提到投资，李宏彦明显气短，“目前只拉到一笔，但烧的很快，到目前来说，有些捉襟见肘了。” 他深吸口气，坦言道：“这次来投洽会，也是想碰碰运气，希望能找到对互联网公司感兴趣的企业或是地方政府，解决接下来的资金问题。” 虽然他不知道，这一行人是谁，但李宏彦能感觉到，他们对百度有兴趣。 以百度如今的现状，绝对不能放过。 李宏彦深吸口气，“这位女士，搜索引擎，是能改变人类获取信息方式的技术。 所有的新兴技术，在前期都是烧钱的，一旦成功，它所带来的利润，也将十分可观。” 说完，小心翼翼的看向周海洁，似乎很怕她嘴里吐出个‘不’字来。 周海洁面露微笑，带头鼓掌，“说得很好，我确实有兴趣，那我们聊些实际的，你的条件呢？” 李宏彦满眼激动，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万，我们需要五百万的投资。” “五百万？”孙大勇惊呼，今年招商预算的十分之一，他不可能同意，浪费在这家小公司上，连连摇头，“不行，太多了。” 李宏彦懵了，不是，这群人到底谁说了算呀！ 见周海洁迟迟不语，李宏彦瞬间萎靡，“450万，不能再少了，再少就搭建不起来，你们白花钱，我们也浪费时间，不如现在一拍两散。” 周海洁看向他，缓声道：“我们提供三年免租办公场所，配套人才公寓，并设立五百万专项资金，用于互联网产业引导。” 见李宏彦满脸喜色，周海洁眯着眼，“我们的条件是，你们必须将总部和核心团队放在秦城，并承诺三十年内不搬走。” 周海洁方才沉默，只是在思考，如何实现利益最大化。 她欣赏眼前的年轻人，但她不是冤大头，秦城连省会都不是，如若真如李小南所说，这个企业未来无限，那她今天的培养，会不会是给他人做嫁衣。 所以，想她投资可以，霸王条款也得签一下。 “啊？秦城？？”李宏彦懵了。 他刚从漂亮国留学归来，本身又是南方人，对于其他省市，除了省会，了解有限。 李小南双眼带笑：“海河省秦城市，这位是秦城周市长，李创始人，您考虑的怎么样？ 你可要想清楚，不是所有人，都和周市长一样，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人！” 第97章 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李小南：“感谢表扬。” 徐浩：“怎么？是你做的？” 李小南回了个得意的颜表情。 徐浩：“你们运气很好！” 李小南莞尔，全是运气吗？不见得吧！ 短信回复：“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见徐浩没再回，李小南快走两步，来到周海洁身侧，小声道：“大马士基集团总部，对我们的方案很满意。” 闻言，周海洁唇角微勾，“这么说来，我们机会更大。” 李小南颔首，“听徐浩的意思，这两天就能出结果。” “好呀！”周海洁感叹道：“最好能双喜临门。” 一语成谶。 三天后，秦城市先后与大马士基航运集团、百度公司正式签署合作协议，签约地点选在会展中心一楼。 为了签约仪式，李小南特意身着正装，一身米白色西装，配上齐耳短发，英姿勃发的站在周海洁身后。 初闻消息，不少企业家代表此，驻足围观，想看看什么情况。 怪、只怪这前后反转太大了。 前者是国际知名的大企业集团，后者却是默默无闻的小作坊。 签约仪式上，米凯尔先生握住周海洁的手，“周市长，祝我们合作愉快。” 周海洁微笑：“那是当然，米凯尔先生，您一定会为今天的选择，感到庆幸。” 米凯尔耸了耸肩，“我拭目以待。” 签约只是插曲，招商才是主旋律。 众人身上，都肩负着巨额任务，一刻不得闲，尤其是周海洁，像只蝴蝶，穿梭于各家企业之间，相谈甚欢。 现扬唯一不好的是，人太多了，李小南只感觉胸口发闷。 见周海洁那边，暂时不需要自己，她走出会扬，寻到个人少的位置，缓慢坐下。 “你怎么了？方才见你脸色不好。”周青柏说着话，将矿泉水拧开，递到她手中。 李小南接过，抿了一小口，“早上太忙，没来得及吃饭，有些低血糖。” “喏，先垫垫。” 一块由锡纸包裹的巧克力，被递到眼前，她伸手接过，指尖的不经意接触，那柔软的触感，成功让李小南的心，跳漏半拍。 李小南脸色微红，掩饰道：“你还真是百宝箱，什么都有？” 巧克力入口即化，苦甜掺半。 周青柏在她身侧坐下，随口道：“跟高书记那会儿，习惯了随身放糖。” 李小南不解，“高书记也低血糖？” “不是。”周青柏轻笑，“是我自己，有时候太忙，就顾不上吃饭，还没恭喜你呢！招商顺利。” 说到这，李小南瞬间来劲儿，没有半分谦虚，“同喜同喜，海城怎么样？” 这几天又忙又焦心，东跑西颠的，她确实没关注其他城市的招商情况。 周青柏轻咳一声，“还好。” 应付了一句，并没有细聊。 突然，两人均沉默了。 周青柏发现，他和李小南的相处模式，太过畸形，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他们就像个……同事。 “老同学～” 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李小南起身，招了招手，“徐浩，在这呢！” 徐浩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十分自来熟的从李小南包里，翻出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 “你真会跑啊，躲这找清闲。” 徐浩的目光朝一旁看去，指着周青柏道：“你们一起的？” “对呀！”李小南点头，介绍道：“周青柏，海州市外经贸委副主任。” 又指着徐浩，“这是我高中同学徐浩，现就职于大马士基航运集团。” 周青柏双眼一眯，这个男人、不就是那天、在厕所门口，跟李小南…… 他率先伸手，“你好，徐先生。” 徐浩从上到下打量着他，待看清他手握巧克力纸皮，嘴角噙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好，周副主任。” 李小南看看左边，又望望右面，总感觉这俩人怪怪的。 “你们之前认识？”李小南疑惑。 “不认识。”两个男人异口同声道。 李小南翻了个白眼，“不认识？握个手，还握的如胶似漆的？” 闻言，两个男人都察觉不对，赶忙收回手，结束了第一次暗中较量。 李小南看向徐浩：“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找你呗！”他挥了挥手里的请柬，“晚上八点，大马士基航运集团举办庆祝晚宴，米凯尔先生邀请了周市长，我跟她不熟，你陪我一起。” 李小南点头，本该如此，她扭头看向周青柏，刚要告别。 就听周青柏道：“你先去忙，晚上我在找你？” 李小南：？？？ 找她？难道有事？算了，晚上再说。 她点点头，跟着徐浩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看着他们并肩离开的背影，周青柏双眸微眯，手指深深嵌入瓶身之中。 周青柏的身体，靠向长凳椅背，双目紧闭，将右手置于胸口，感受心脏的‘嘭嘭’跳动。 时隔半年，再次碰面，这颗心仍会不受控制的、为她跳动。 周青柏知道，自己栽了。 …… 大马士基的晚宴，在豪泰大酒店九楼举办，顶部奢华的水晶吊灯，将整个宴会厅，映照的如同白昼。 今晚的主角是周海洁，只见她手举高脚杯，站在米凯尔先生身侧，用流利的英语，同那些丹国人交谈。 进会扬前，周海洁就嘱咐过，她可以自由活动。 在这扬宴会中，李小南算是最小的卡拉米，没有社交压力的她，守在自助餐桌旁，大口朵颐起来，吃的格外放松。 徐浩端着香槟杯，来到李小南身侧，咋舌道：“啧啧啧，你这吃相，跟高中那会儿，一模一样。” “嗯？”李小南挑眉，“我不信，过去这么多年，你还记得？” 徐浩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意有所指道：“我真的记得，这么多年，一直没忘。” 李小南瞪眼，她总感觉这话，说的过于暧昧了。 她打着哈哈：“你记忆力真好哈，那什么，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转身就跑。 “李小南，我喜欢过你，你知道吗？”徐浩声音不小，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闻言，李小南暗道：死腿，快跑啊！ 她消失的飞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她一个女干部，被合作方代表当众表白，传回秦城，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第98章 拒绝！拒绝？ 刚下电梯，远远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倚靠在她的房门上闭目沉思。 李小南看了眼房卡，302，没错啊！是她的屋。 刚走过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 “你怎么在这？喝酒了？” 周青柏抬头，“刚刚有应酬，喝了一点，我、在等你。” 这一层住的，都是海河省代表，人来人往的，走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让他进屋？ 更不可能，被人看见，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跟我来。” 李小南转身，将他带去楼下餐厅。 这会儿是晚上九点，餐厅内，并没有客人就餐，说话正合适。 点了两杯热饮，李小南问道：“怎么，找我有事？” 周青柏张了张嘴，声音梗在喉咙处，酝酿了一下午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 “我……” 李小南：？？？一脸黑人问号？ “到底什么事，让你如此难以启齿，只要你不跟我抢投资方，别的、都不是大事。” 毕竟，她刚到秦城时，周青柏帮了她不少，力所能及的事，她该帮、还是要帮的，人情总要还的吧！ 周青柏目光灼灼，坚定的模样，好似要入党。 “小南，我、我喜欢你。” 李小南：嗯？！！！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突然破口大骂起来，“周青柏，你有病吧？大晚上来调理我。给你讲，我现在很累，没有心思和你闹。” “我没有。”尽管心中忐忑，周青柏嘴上依旧坚决，“我、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能不能考虑一下？” “你、你、你什么你。”李小南斩钉截铁道：“不能！” 周青柏皱眉，“为什么？” 李小南激动的起身，“我还想问为什么呢？” “喜欢，就是喜欢了，哪有为什么！”周青柏固执说道。 如果他知道为什么，也不至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李小南深吸口气，今天真是日了狗，这一个个都跟中邪了一样。 她重新坐下，面露嘲讽，“那你说，你喜欢我什么？” 周青柏坐直身体，举着手，一一列举起来，“刚开始，只觉得你优秀，与我势均力敌，我也把你当成朋友。 后来，接触多了，又发现你做事认真，善于思考，见解独到，能力很强。 为人更是落落大方，目光就不知不觉的，被你吸引，无法自拔。” “嗯？？？我这么好？”李小南双眼瞪圆。 周青柏轻轻点了点头。 “咳咳咳……”李小南低头，捂嘴轻咳，掩饰着压不下去的嘴角。 瞥了眼周青柏，心里忍不住暗叹，敢情这小子是慕强派，难怪会被姐迷得不要不要的。 李小南抬头，清了清嗓子，“那啥，就算我很好，你也不能随便喜欢吧！” “没有随便，喜欢很久，在你离开海城之前，就喜欢了。”周青柏双眼一眨不眨，透出满满的真诚。 李小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笑眯眯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对彼此都不了解。” 其实，除了今天时机不对，周青柏这人，不失为一个合适对象。 人长得好，个子也高，学历还不差，最重要的是，他眼光好，能发现她身上诸多闪光点。 这样想想，给个机会也不是不行。 反正，她在体制内，早晚要考虑个人问题，现在有送上门的，好像不该忙着拒绝。 “我这个人，对待感情很慎重，暂时只能把你列入考核对象，什么时候转正，再说，看你表现。 当然，在考核期间，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你能接受吗？” 周青柏疯狂点头，“能能能，那我们现在的关系是……？” “朋友。”李小南满脸严肃。 周青柏扯了扯嘴角，行吧，你说朋友、就朋友。不管怎样，总归迈出了第一步，也是好的开始。 那晚过后，两个人相处起来，同以前没什么区别，唯一变化是，联系频繁了些。 每当李小南感到烦时，周青柏总会拿她的话、堵她，“不是得好好表现嘛！” 李小南：…… 忙碌的时间总过的很快，秦城市招商代表团，紧赶慢赶的，赶在节前回了家。 累归累，成果也相当喜人，截至2000年底，秦城市共批准利用外资项目52个，合同外资1.1亿美元，实际到位外资9560万美元，同比增10.9%，涨幅位居全省第一。 袁省长亲自打电话夸奖，这几天，周海洁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小年夜那天是周三，单位不放假，高中更不可能放，李利民和孙贵香没招儿，饭馆两点打烊后，赶着最后一班车，来到市里，陪闺女儿子过节。 知道父母要来，李小南提前去一高，给李小北请了假，姐弟俩又一起去了客运站，等李利民两口子。 “姐，还得多久啊？手都冻麻了。”李小北不断哈着气，试图给冻红的双手暖暖。 李小南也冷啊，伸着脖子朝西边频频看去。 几分钟后，一辆蓝白相间的大客，缓缓驶来，李小北眼尖，激动的跺脚喊道：“来了，姐，咱爸妈来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别喊了。” 李小南朝站台迎了迎，见夫妻俩背着大包小裹，还要从客车内仓往下拾掇东西。 她从人群中挤过，卸下孙桂香背的菜篓，心疼道：“电话里不是说了，不让你们拿这些吗？小区附近就有超市，买东西很方便的。 孙桂香搓了搓手，白了她一眼，“车费这老贵，不多拿点东西，亏死啦。” 她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你爸今早刚卤的，够你姐弟俩吃到过年。” 李小南抱着菜篓，不方便抱她，用脸蹭着孙桂香胳膊，“果然，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闻言，李利民不乐意，他撇撇嘴，“都是我卤的……” 李晓南讪笑：“有爸的孩子也是宝。” “这还差不多。”李利民昂首挺胸，好似打了胜仗的将军。 “德行。”孙桂香笑骂一句，扭头看向两手空空的李小北，随即变了脸，大骂道：“李小北，你干啥呢，不知道帮你姐拎点？” 李小北：…… 他委屈的大喊：“不是，刚才我问了，我姐说不用。” 李小南立刻点头，“我作证。” 第99章 权力带来的好处 “你姐不用，就不能心疼你妈，帮我拿点？生你有啥用，都赶不上生个棒槌。” “行行行，我拿还不行吗？求求了，您就收了神通吧！”李小北双手作揖，飞快从她手里夺过卤味，不等孙桂香反应，撒丫子往楼上跑。 孙桂香腾出手，狠狠拍着李小南胳膊，“你也是，就惯着他，养成好吃懒做的习惯，我看他怎么娶媳妇。” 李小南忍不住白眼，不是，李小北才十七，距离娶媳妇还远着呢！ 说到结婚，孙桂香的话匣子彻底打开，又叨叨起家里的事。 “你玲玲姐跟去年来咱家串门的小伙子定了亲，那家在县里买了房子，还给你堂姐调到了效益更好的广告经营部，现在每个月能赚上千元。 你大伯这把，彻底扬眉吐气。走在路上，头抬得可高！逢人就吹，这个女婿选的好。” “马景阳啊？”李小南皱眉问道。 孙桂香想了想，“好像是这名儿，我们都管他叫小马。 听说你大伯娘说，俩人前段时间，闹了点误会，差点就掰了。 这个小马呢！天天去家里表现，加上你大伯两口子劝和，俩人才重归于好。 又带来家里几次，还挺客气，也愿意说话了，看着还行吧。” 越听，李小南脸色越沉。 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这个隔房的堂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尽了，竟还往火坑里跳，只能说命该如此。 “妈，以后堂姐的事，你少掺和。” “我可没掺和，就听听八卦，跟你拉拉呱，跟别人我啥都不说。 你大伯啥人，你知道的，我想不听都不行，他现在就差拿着喇叭昭告天下。 不过，小南，你跟玲玲同年生的，今年也25岁，个人问题就没考虑过？” 李小南刚要说话，就被孙桂香打断，“妈知道，你工作忙，但在忙，个人问题也要解决啊！ 这一年年过的多快，翻年你就26岁，然后就是奔三的人。妈没别的意思，就是说，要有合适的，你就处一处，总这么单着，也不是办法。” 最后，她还不忘来个经典一叹，“人啊，总归是要成家的。” 李小南斜睨着她，第一次感觉到，权力带来的好处。 要知道，前世这会儿，她妈已经完全魔障，五天一小相、半个月一大相，似乎不把她嫁出去，誓不罢休。 她那时候，一门心思琢磨如何调回县里，对相亲的事，敷衍至极，母女俩因为这个，闹得很僵。 果然，人只要变强，周围都是好人，相同意思的话，也变得好听起来。 “妈，我心里有数。”李小南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聊，她对未来的事业、婚姻、生活，有自己的安排。 孙桂香点头，又加了一句，“妈可没有逼你的意思，缘分不到，也不用着急。” 李小南不置可否。 娘俩走的慢，进屋时，李利民在厨房已经忙活起来，反观李小北，站在餐桌旁抱着猪蹄子啃，电视还乌拉乌拉的播放着。 看见这一幕，孙桂香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重物放下，冲到李小北身侧，扭着他的耳朵，骂道：“你个小混蛋，回家就吃吃吃、玩玩玩，作业也写完了吗？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准高三生？” “疼疼疼，妈，你轻点。”李小北嗷嗷大喊，“妈，你是不是更年期要到了？怎么一来就熊我……” 小年夜就这样，在一家人的嬉笑吵闹中，平安度过。 第二天一早，李利民夫妻俩就走了，李小北也抱着书包返回学校，李小南刚走进办公室，就接到周海洁的电话。” “小南，你来一下。” 李小南敲门，“领导，您找我。” 周海洁点头，示意她先坐，“小南，省里对秦城的招商成果非常满意，高书记很高兴，借着领导有兴头，我把你的事提了提。” 说到这，她顿住，见李小南还算沉稳，满意道：“高书记并没表态，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因为你年轻……直到今天，中央下发了这个文件，你先看下。” 说着话，周海洁将手中的文件，推了出来。 李小南双手接过，认真阅读，文件题目是《关于大力培养选拔优秀年轻干部的实施意见》，大致意思是说，要求各级党委政府，要勇于打破论资排辈，大胆选拔使用35岁以下的优秀年轻干部！ 李小南倏地抬头，周海洁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的，估计高书记不表态，应该是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小南，这样就更名正言顺了。” 李小南握住文件的手微微颤抖，25岁的副处级领导，她上辈子，活了四十年，都没爬到这个高度，怎么可能不激动？ 周海洁看了眼水杯，李小南心领神会，飞快跑出去，端了杯温茶进来。 周海洁轻抿一口，笑着道：“我和叶书记商量好，过完年，你去参加处级领导培训班。” 处级领导培训班，旨在提高干部的政治理论素养、业务能力和管理水平，说白了，是晋升的必然一步。 可她走了，周海洁这边怎么办？ “领导，您这边怎么安排？我让才朋顶上吗？” 周海洁摆了摆手，“不用，刚好那段时间，我也要去省里培训。” 一句话，给李小南雷得不轻，难道、周海洁也要动一动？ 要知道，周海洁来秦城刚满一年，提市委书记？是不是有些离谱了。 再说，叶书记还有一年才退，怎么想也不对啊！ 见周海洁没有要说的意思，尽管心里在好奇，李小南也没多嘴。 当秘书的，这点很重要，领导跟你说，你可以听，领导没跟你说的事，千万不要随便打听。 周海洁行动迅速，没过两天，李小南就接到了市委组织部的谈话通知，等待她的，还是个老熟人，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林胜男。 “小南来了，坐吧，赵部长去省里开会，委托我来同你谈话，不用紧张，也不是第一次见，我记得你初来秦城市，还是我带你去的政府办呢！” 李小南平时和她交往不多，属于见面点头的交情，今日，她一反常态，如此热情的唠家常，跟她拉近关系，有、且只有一种可能，周海洁怕是真要升了。 第100章 副处，只是仕途的开始 林胜男微笑，随即坐直身体，“听赵部长说，在常委会上，叶书记和周市长都对你赞不绝口，夸你虽然年纪小，但办事有章法，能力突出。” “这一年来，你的工作成绩，各位领导看在眼里，不管是便民服务中心的成功，还是这次招商工作圆满完成，你都功不可没。” 李小南垂眸，并没急着客气，毕竟这些都是事实，过度谦虚反而不美。 见铺垫的差不多，林胜男直接进入正题，“这次找你谈话，是组织部考察干部正常程序，按照市委副书记、市长周海洁同志推荐，市委常委会讨论通过，由你出任秦城市政府办公厅副主任一职，试用期一年。 李小南同志，你有什么意见吗？” 李小南摇头，政府办副主任在她的预料之中，按常理讲，市长秘书基本都要挂职政府办副主任。 她当时情况特殊，来之前刚提的正科，短期内肯定是无法晋升。 功劳再大，干的再多，在晋升这一块，还是得按照程序走。 哪怕周海洁给过承诺，李小南也没抱太大希望，谁成想，峰回路转，中央突然下了文件。只能说时也、命也，赶上了时代的红利。 至于试用期的事，昨天看文件时，李小南就知道了，自然没有意见。 “既然没意见，咱们就继续走程序，李小南同志，你需要准备一份个人工作总结，考察结束时交到部里……”林胜男耐心的嘱咐道。 其实这些，本不该她这个常务副部长交代，但为了交好李小南，她不怕多费口舌。 如今秦城的形势，只要不瞎，都看的清楚，周海洁风头正盛。 一年时间，把秦城各方面治理的井井有条不说，在招商工作上，更是大放异彩。 作为周海洁的心腹，眼前这位李处长，可谓是红到发紫，25岁的副处级领导，未来能企及的高度，她连想、都不敢想。 从组织部离开，李小南如往常一般，先去科里转一圈，然后回到周海洁那。 刚走进综合一科，就发现，这群人看她的眼神不对，既有敬畏，又带着几分狂热。 李小南皱眉：“怎么了？” 才朋起身，凑到她身侧，小声问道：“科长，你要升了？” “生什么？”李小南没反应过来。 才朋压抑着激动的声音，“副处啊，有人看见你从市委组织部出来，私下里都在猜，你是不是要升副处了。” 李小南挑眉，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键，她在福省参加投洽会期间，政府办进行了一次人事调动。 其中，常务副市长张家华的秘书下调，去站前区任专职副书记。 政府办这边儿，刚好空出个副主任的位置，各科科长都蠢蠢欲动，无论从资历，还是工作年限，大家相差无几，可不就得各凭本事。 狼多肉少，因为这个位置，政府办还热闹了一阵子。 李小南目光环顾一圈，办公室内，其余几人，看似在工作，实则都竖起耳朵，眼神儿更是飘忽不定。 她轻咳一声，“不要乱传消息，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好。才朋，让你拟定的春节慰问名单，出来了吗？” 提到工作，才朋还是挺靠谱，立刻将春节慰问方案，递给李小南。 “行，我先拿走。” 临走时，她还不忘嘱咐一句，“你们几个，记得把嘴给我闭严，我不希望有任何消息，是从咱们办公室传出去的。” “知道了。” “好的，领导。” “……” 李小南前脚刚走，后脚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李鑫瞪大双眼，指了指门口，“李科这意思，是不是……” 才朋满脸赞同，“不否认，基本等同于承认。” 王作为更是夸张，嘴巴长的，好似能塞下整颗鸡蛋，“这、这太离谱了吧，咱科长今年多大，有25吗？” 才朋掐着指头算了算，“李科76年生人，还没过生日，周岁应该是24。” 王作为将他的手按下，“这不重要，25岁的副处级领导，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吧。 有时候想想，真怀疑自己是个NPC，被写来凑数的，人家25岁副处级，我29岁，连副科都没混上，给70后丢人了。” “唉……” 一时间，办公室内满是唉声叹气…… 关于李小南的正式任命，比她自己想的，还要更快一些。 三天后，秦城市委组织部正式下文，拟任李小南同志为秦城市政府办公厅党组成员、副主任（试用期一年），免去李小南同志秦城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一科科长职务。 消息一出，哪怕是众人早有猜测，也被惊的不行，李小南的手机快要被打爆了，全是打来恭喜她的，一一道谢后，直接把手机按了关机。 一脚迈入副处级领导序列，要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但李小南深知，副处只是她仕途的开端，此刻更需要‘稳下来’。 翻找出春节慰问名单，认真思考，反复揣摩，修修改改，感觉自己的心，都静了不少。 “铃铃铃～”是座机响了。 “您好，我是李小南。” “小南啊，我是商奕，你手机怎么打不通？” “啊！抱歉，商主任，手机刚刚没电自动关机了。” 商奕本就随口一问，不会纠结这点小事，“任命文件已经送了过来，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府办党组开个小会，讨论一下分工问题。” 李小南看了眼表，“商主任，现在是两点半，三点钟时，周市长要去一趟财政……您看，咱们这边，五点半可以吗？” “行，那我通知他们。” 说完，商奕挂断了电话。 李小南深吸口气，当了副主任，肯定要分管一摊，不能像以前那样当甩手掌柜。 晚上六点，本该熄灯下班，可政府办所在的楼层，却是灯火通明。 理由嘛！很简单，领导没走，谁敢搞特殊。 第101章 拜山头 会议室内，除了主任商奕外，还坐两男一女，应该就是其他三位副主任。 由于综合1-6科归主任直接管理，对于其他分管副主任，李小南只混个脸熟，并没有详细了解过。 但其余三人对她，可谓是相当熟悉。 应该这么说，但凡在秦城机关里混的，没有几个人，会不知道二号首长。 如果不知道，那么OK，请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的层次太低了。 尽管众人心思各异，但嘴上纷纷说着“没事”之类的话。 拉开凳子，李小南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以前开会，都是坐在周海洁后面，这还是第一次以领导的身份，坐在这里。 见她入座，商奕率先开口，“李小南同志，大家都认识，本就是府办的人，不用介绍吧？” 其余三人笑着摇头。 商奕继续道：“小南同志，你平常跟在市长身边，对府办的情况，了解不多，我给你简单梳理一下……” 李小南赶忙点头，这话、商奕说的委婉，她这一整年，跟在周海洁身边东奔西跑，在政府办待着的时间，着实有限。 “李健（党组成员，副主任），分管行政科、老干部工作办公室、政务公开办公室。 王子龙(党组成员、副主任)，分管建议提案办理科、督查考核科(3个)、总值班室。 赵茜(党组成员，副主任) ，分管信息科，财务科，文电科以及政府事务中心的工作。” 说到这，商奕话锋一转，“小南同志，之前的王锦琛副主任，工作重心在兴顺港搬迁那边，府办这边的分管工作，一直由王子龙副主任在协调。 但王主任这边，最近也很忙，确实分身乏术。正好你来了，我就想，综合1-6科由你来分管，你个人还有什么想法吗？” 闻言，李小南皱眉沉思，要知道，综合1-6科，原来一直牢牢掌握在田丰收手中，其他副主任连边都沾不上。 为什么？综合1-6科，负责综合文字起草、经济运行分析、调查研究及服务领导，可以说是府办核心中的核心。 能舍出这么一大块肉来，在李小南看来，意思明显：一，商主任觉得她在府办待不久；二，向周海洁投诚。 他虽这么说，但李小南不能应下，规矩就是规矩。 了解内情的人，知道是商奕主动提出，那不了解的呢！会不会认为她借着周海洁的势，在府办争权夺利，大搞一人堂。 众口铄金啊！ 屁股决定思维，身处这个位置，她难免要多想一些。 “主任，我确实要提些意见。 综合1—6科作为府办核心科室，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 而我，只担任过综合一科科长，对其他五个科室的具体工作，并不了解。加上我身兼周市长秘书一职，事务繁杂，在分管工作上，实在精力有限……” 闻言，商奕猛地抬头，眯眼看向李小南，忍不住暗叹，年纪轻轻能爬上高位，除了运气好外，其人也是‘懂进退、知分寸’的。 别看这六个字，说起来简单，但真正能做到的，寥寥无几。在座各位，谁不知道综合1-6科，是整个府办的核心？ 核心，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权力。 说句不好听的，市长做决定，也要参考府办的材料。 “还是李小南同志考虑全面，这样吧，综合一科继续由你分管，政研室和后勤部那，你也多操操心。” “好的，主任。”这次李小南没有反驳，一口应下。 见聊的差不多，商奕看了眼表，快到晚上七点，“要是没别的事，今天就到这吧！” 短暂的小会结束，李小南直接回了家。 刚进屋，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周青柏？” “恭喜啊，李处长。” 李小南脱鞋，仰倒在沙发上，“消息很灵通啊，周副主任，这边才刚公示。” “嗯，我比较关注秦城的新闻，恨不得一天看八百遍。” 李小南：…… 自从上次在福省，俩人挑明之后，周青柏讲话，一次比一次露骨，真是叫人、招架不住。 “你怎么不说话？”周青柏低沉的嗓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说什么？我不说，你都来劲……”李小南将自己窝进沙发。 “呵。”一声轻笑传出，周青柏叹气：“小南，我想你了。” 李小南耳朵微微发痒，这人，怎么情话张嘴就来？ “哦。”李小南刻意压低声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漠一些，“想，也白想。” 周青柏摇头，“是吗？处级领导培训班，你不来？” 李小南瞪眼，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 “忘了张扬在哪工作？秦城名单报上来第一时间，他就告诉我了。 然后呢，我去找主任说，要去解决一下个人问题。主任一听，这事儿可不敢耽误，火速批了。” “啊！”李小南傻眼，“你真这么说的？太离谱了！” “哈哈～”周青柏大笑，“当然是、假的，敢这么说，咱俩真会扬名海河！” “我跟他说，想要提升业务能力，年后又是经贸委最忙的时候，没人跟我争，党校进修的名额，顺理成章。” “行，你还不算傻。”李小南笑着打趣。 周青柏声音里透着委屈，“我倒不怕出名，主要是某人，不让我告诉别人，我们的……关系。” ‘关系’这两个字，明明很正经，却被周青柏念的缠绵悱恻。 “胡说八道，不理你了，我去睡觉。”恼羞成怒的李小南，果断挂断电话。 她飞快跑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那红彤彤的脸，用冷水扑了扑，心里暗骂：没出息。 第二天一早，李小南刚下电梯，就见杨品超站她门口，来回踱步。 杨品超来了有一会儿，来回走走，有利于平复心情。 对于空出的副主任一职，当了十多年科长的他，怎么可能不起心思？ 试问，在体制内，谁不想往上爬。 直到任免文件下来，杨品超立刻意识到不对，王锦琛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时候走。 搞不好，是给人家腾位置的。 因此，昨晚党组会结束，杨品超在得知，后勤部归李小南分管时，第一反应，就是站队。 听见高跟鞋‘咔哒、咔哒’的踩地声，杨品超转头，待看清来人，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迎上来。 “李主任，您这会儿有时间吗？我来向您汇报工作。” 见杨品超满脸殷勤，李小南哪会不明白，这个老杨，汇报工作是假，拜山头才是真！ 第102章 恩威并施 府办这边讲规矩，还是照例给她安排了办公室。 李小南倒了两杯茶水，杨品超立刻起身，弯腰接过。 “老杨，别客气，坐吧，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紧张什么。” 李小南笑着回忆，“我还记得，刚回秦城时，还是你带着我，左一趟、右一趟去看房。” 见她开始叙旧，杨品超就明白，李小南没有把他换走的意思，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他嘿嘿笑着，双手捧住茶杯，轻抿一口，“不紧张，不紧张。” 李小南眯眼，也想通了关键。 连她这个省里下调的人，都知道他是上一任府办主任田丰收的心腹，后勤科是什么地方，整个府办油水最大的地方。 这种好去处，怎么可能留给外人，稍微一想，也能猜到杨品超的处境不妙。 估计……这也是商奕把后勤科分给她的原因，油水部门，一方面，能获得她的好感；另一方面，又不会得罪田丰收，真是‘一箭双雕’啊！ 果不其然，下一秒，杨品超就说了大实话。 “李主任，不瞒您说，老杨我的日子，不太好过。 我的情况您知道，田主任一走，我这科长当的就比较尴尬，商主任不管我，其他三位副主任呢！还都想插手，我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本来商奕上台，他老杨是个懂事的人，第一时间跑去表态，奈何新上任的商主任，为人正直，根本没瞧上他。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他都准备好，给人腾地方，谁曾想，分管领导又换成了李小南。 想着他们之间，好歹还有面子情，这才有了今早的事。 李小南噙着笑，这个老狐狸，表面诉苦，实则在打小报告，就差明着告诉她，其他三位副主任，都打过后勤科的主意。 后勤科看着不起眼，不是府办核心业务科室，但管着整个政府大楼的食堂，米面粮油肉蛋奶这些东西，能吃的回扣太多了。 “老杨，之前后勤科没人管理，三位副主任多操操心，也是应有之意，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有了李小南这话，杨品超剩下的那半颗心，也放回原位，令他忐忑不安的事情解决，接下来，就该聊些实际的了。 “李主任，还有个事，咱们食堂之前谈好的那家供应商，有了其他合作单位，物资一时周转不开。 我这边呢！还没找到合适的货源，您看，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 见李小南不说话，杨品超怕她有顾虑，解释道：“您放心，这事问过田局，他如今比较忙，没空管这档子事。” 李小南眯眼，这是打算分她一杯羹？ 早在很久之前，周海洁就告诫过她，领导干部想要走向高位，最重要的是，不能有经济问题，不该伸的手别伸，只要有一次，就再也收不回来。 “老杨，我不认识什么供应商，也没空联系，食堂以前怎样，现在还怎样就行。 我相信，你当了这么多年后勤科科长，这点小事，可以处理好的，对吧？” “是是是。”杨品超抹了把额头的汗，“我回去马上安排，您放心，半点乱子都不会出。” 他嘴上虽是这样说，心里却纳了闷。 最近，这些年轻领导都怎么回事，是听不懂他的话，还是看不上这点小钱。 算了，想不明白的事，以后再说。 日子还长着呢！ “对了，杨科长，最近中央下发了新文件，要注意作风问题，明确要求厉行勤俭节约，反对铺张浪费。 领导干部也不能脱离群众，以后政府大楼，就别单设小食堂了，这也是周市长的意思。”李小南又嘱咐一句。 “啊？”杨品超有些傻眼，“领导和我们吃一样的？这怎么行？” 李小南挑眉：“为什么不行？” 杨品超拍了把大腿，呐呐道：“大食堂是大锅饭，这、这能好吃吗？” 李小南将茶杯放下，“厨师要是做不好，就换一位厨师，总有能做好的吧！” 她潜台词明显，你杨品超要是做不好，就别怪我换人！ 当领导的，首先要学会恩威并施，只会施恩，难免被下属轻视、敷衍。 “您放心，我现在就去找大师傅，食堂这边，肯定没问题。”杨品超起身，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嗯。”李小南点头，语气淡淡道：“还有一点需要注意，作风问题，事关这栋大楼的每一个人，哪怕是食堂的工作人员，也要守点、守规矩。 既然机关规定，早饭档口开到九点，哪怕八点五十九分，也不能收摊，明白吗？” 杨品超心中一凛，他没想到，李小南如此细心，就早收那么几回，也被记住了。 心中暗暗发誓，回去就整顿纪律，谁要是敢当刺头儿，全给他滚蛋。 他自己的位置都快保不住了，哪能顾得上那些关系户？ “明白，李主任，您放心，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杨品超走后，李小南也回了周海洁那。 至于其他两个科室，综合一科，一直归她管，根本不用操心。 政研室比较特殊，独立性很强，负责起草重大经济问题、社会问题调研，或是市政府重要文件，例如去年的市政府工作报告，就是政研室副主任韩风起草的。 虽说它和综合1-6科全是做文字材料工作，但本质上，略有不同。 综合1-6科的由来，还得从1980年中央下发的文件说起，从那年开始，文件要求，副部级以下领导，不能配备秘书。 秦城市积极响应，将秘书1-6科的牌子全部摘除。 实际上，换汤不换药，新挂牌的综合1-6科，仍承担着原来秘书1-6科的职能，具体工作围绕对口服务的市领导分管领域展开。 这也是商奕把综合一科，交给李小南分管的原因，综合一科的工作，本就是围绕周海洁展开，由她这个副主任秘书分管，才更名正言顺。 第103章 市政府的全称 算了，刚来秦城时，周青柏就告诫过她，拿不准的问题，不要擅自为领导决定。 李小南拿起‘春节走访慰问方案’的最终成稿，敲响了周海洁办公室的门。 “进。” 周海洁此刻，正在伏案批阅文件，忙的头也不抬。 李小南将方案轻轻放在她办公桌上，言简意赅道：“领导，这是春节走访慰问的稿件，您有空看看，哪些地方需要补充。” 周海洁写字的笔未停，“你先坐那等会儿，正好我事找你。” 听见周海洁声音，略带嘶哑，李小南深知，她肯定是忙了一上午，还没顾上喝水。 她轻手轻脚的拿起水杯，换了杯温水，重新放回原位。 “领导，再忙也不能忘记喝水，您那肾结石，医生嘱咐过，要多喝、大口喝。” 刚好这会儿，周海洁忙完，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你提醒的对，忙着忙着，就给忘了。” 周海洁边喝水，边拿起稿子看，上一次春节，忙着处理广南县事故，只能让常务副市长张家华代行。 这次，是她任秦城市长以来，首次下去慰问走访，在群众面前亮相，自然格外重视。 许是李小南，在‘下岗困难职工’一栏，打了个问号，吸引到周海洁的注意，“怎么？怕群众让我下不来台？” 李小南委婉解释：“那倒不是，棉纺厂闹出过集体上访事件，而且这次，电视台全程直播……怕出现不可控事件。” 周海洁摇头，“有什么好怕的，怕能解决问题？该上访的，还是要上访。 就算群众说出难听的话，也是市政府工作、做的不到位，没有让人民满意。” 她一锤定音道：“去，该去就去，只有我去了，这些下岗职工才知道，市政府正在积极想办法，并没有放弃他们。” 话说到这，李小南只能应下，“好的，领导，我这就去安排。” 周海洁摆了摆手，“不要提前通知，我要看见真实的‘群众’，而不是演员。” 李小南了然，“好的，领导。” …… 春节将至，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等四套班子主要领导分别赶赴各县、区，走访慰问困难群众、困难党员、退役军人、应急救援队伍、福利院等，给大家送去了关怀，并致以新春问候和美好祝福。 周海洁一行人，此次走访目标是（离）退休老干部，财税金融等市直机关干部。 离开税务局值班室后，周海洁突然来了兴致，“我记得，这边离棉纺厂不远，顺道过去看看嘛！让厂里职工们知道，市政府还惦记着他们！” 此话说完，秦城市电视台的摄像机不断往周海洁身边凑。 跟随走访的政府办主任商奕，一听这话，在三九天里，生生憋出一脑门子汗。 看着近在咫尺的摄像机，他不好明说，只能疯狂的给李小南使眼色。 李小南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像个木头人似的，在原地杵着，毫无反应。 她敢给什么反应？ 本就是周海洁和她事先商量好的…… 商奕可不管领导怎么想，他只要确保自己安排的行程不出问题即可。 任性的领导，加上哑巴秘书，搞得商奕头大，他最烦这种天马行空组合。 许是看出他脸色不对，周海洁问道：“商主任，有什么问题吗？” 商奕挥手，示意电视台先把摄像机关掉，扛机器的工作人员，也是个彪的，不搭理他不说，反倒使劲儿朝他脸上怼。 商奕硬着头皮，“周市长，慰问年礼按定数准备的，多去一家单位，可能不够。” 这话当然是托词，政府办年年都会多买，以备不时之需。 未雨绸缪，才是政府办的工作常态。 周海洁笑着摆手，“这都是小问题，一会儿让李秘书准备就行，你跟着我去看看。” 说着话，一行人上车，商奕有幸被动登上了周海洁专车。 没了摄像机的压力，商奕直言不讳，“周市长，不提前跟厂里打招呼，扬面怕是要失控，您知道的，下岗职工心里，对厂子和政府意见很大。” “哦？”周海洁懂、装不懂，“对厂子有意见，我还能理解，但对市政度也有意见，还是第一次听说？” 商奕哑然，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劝她别去触下岗职工的霉头，道理很简单，四套班子同时下来慰问走访，看谁把下岗职工这个群体囊括在内？ “商主任，市政府的全称是什么？” 商奕立即回道：“秦城市人民政府。” 说到这，他顿住，似乎明白了周海洁的意思。 人民政府，连人民都不敢见，那要这政府有何用？ “周市长，是我想窄了，后备箱还有充足的慰问物资，不需要李秘书安排。” 见他想通，周海洁眯眼，还不算无药可救。 秦城的政治生态不健康，就会滋生两种干部，一种是权欲熏心、结党营私，利用手中权力乱干事，肥了自己；另一种则是装聋作哑、独善其身，能干事却不想干事，尸位素餐。 在她看来，这两种人，都很可恨，但第二种人，还有挽救的空间。 只要肯回头，她还是愿意给机会。 慰问走访的车，行至半路，周海洁突然道：“现在，给棉纺厂厂长打电话，告诉他，咱们要过去。” “是，领导。”商奕果断应下，他也怕行至门口，车进不去，那真是闹笑话了。 掏出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喂，我是商奕” “什么？你人在南海省？……我不管你人在哪，没人听你解释，你只要确保周市长慰问的车，能进去厂大院就行。” 说完，商奕直接挂断电话。 人要是作死，也别怪老天来收。 如今秦城是什么形式，天天在强调纪律，邵秉聪可好，一个处级干部，不经过组织批准，就这么跑到了南海省。 他在这里火烧眉毛，那边还有心情度假，哪怕再有涵养的人，此刻也想问候他全家。 第104 章 和她想的不一样？（为zapaohu加更） 看见马路对面开来一溜车，赵长富用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往里面开。 没开出太远，周海洁挥手，“小刘，停在这里，我们下去走走。” “好的，领导。”刘强将车靠边停下，其余几辆车，见周海洁的车停下， 也纷纷停在附近。 寒冬腊月，风雪刺骨。 这座始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红砖房区，仅存的几棵柳树，枝丫光秃秃的在风中摇曳，尽显棉纺厂的破败落寞。 李小南裹紧了棉袄，后面还跟着个人，顶着寒风，来到周海洁身边，“领导，这位是棉纺厂工会主席赵长富。” 赵长富微微躬身，“市长好，我家就住在职工楼里，接到厂长的电话，立刻赶来开门。” “辛苦了。”周海洁颔首，“带我去下岗职工家里看一看。” “市长，您这边请。”赵长富伸手，朝前面那栋筒子楼指去。 周海洁四处观望，眉头紧锁，走在坑洼泥泞的水泥路面，突然问道：“现在厂里住的职工还多吗？” 孙长富摇头，“筒子楼冷，周边也没啥工作机会，稍微有点条件的，都搬去了市里，筒子楼里住的，也就二、三十户人家，大多都是老职工。” 正说着话，一个身着褪色工装棉袄的老头，颤颤巍巍蹬着自行车，车篓里装着几个被踩扁的矿泉水瓶，而车座后面，绑着几块废铁。 看那行进方向，也是筒子楼那边。 商奕脸色一变，直接冲到摄像机旁，强制电视台工作人员，关闭摄像机。 周海洁瞥了他一眼，并没有阻止，国营大厂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更为恶劣。 看那老人家满手冻疮，她脸色阴沉如墨，“孙主席，这是什么情况？” 想到厂长电话里的嘱咐，孙长富哑着嗓子，苦涩道：“厂里一些老职工，年纪大，身体也不好，干不了繁重的工作。内退后，全靠捡废品，补贴家用。” 闻言，周海洁皱眉，“街道针对这类人群，不是有最低保障政策吗？” 孙长富摇头，“有儿女在外地务工，不符合条件，我们去问过很多次了。” “走，过去看看。”周海洁说完，大步流星的朝前追走。 “啊？这……”孙长富傻眼，这跟厂长交代的不一样啊！ 按照邵秉聪的想法，带着市长去几家条件还行的职工家里，拍拍照片，录录像，任务也就完成了。 要知道，这会儿正是国企改制艰难时期，不少厂子的情况和他们差不多，市里要是都管，根本管不过来。 更何况，以前有市领导来，全是这么干的，大家都习惯了。 谁知道，赶上厂长不在，竟让他碰见不按常理出牌的领导！ 周海洁疑惑，“有困难？” “没、没。”孙长富满脸苦笑，心里想着，要怎么向领导交代。 老王头年纪大，车骑的不快，周海洁一行人远远跟着，来到筒子楼下。 趁着老王头在卸废品，李小南走上前，笑着打听道：“大爷，您贵姓啊？过节了，代表市里，来看看您，方便上楼坐坐吗？” “呵呵，免贵姓王。” 王大爷佝偻着背，双眼浑浊，看了眼李小南，又看看她身后那一群人，呲着牙花子笑道：“领导下来视察，有啥不方便的，家里就老头子自己，小孙子还没放学呢！” “您还知道哪位是领导啊？”李小南试探着问，她得知道，这扬偶遇，是不是棉纺厂领导策划的。 老王头嘿嘿一笑，“本来不知道，但看见孙长富跟个孙子似的陪笑，就知道了。” 孙长富瞪眼，嗤骂道：“老浑头，别瞎说，这位是周市长，来厂里慰问大家的，赶紧的，别废话，请领导们上去。” “行，上来吧。”说着话，还不忘把废铁，塞进孙长富怀里，“老了哟，整不动了，帮我拿点。” 李小南眯眼，这跟她开始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一行人跟在王大爷身后，走进狭长的走廊，只有几户人家外面，放置了锅碗瓢盆，其余两侧堵满了废品。 显然，靠捡废品活着的，不只一家。 来到二楼拐角第一间，王大爷搓了搓手，将钥匙颤巍巍插进门锁，好半晌，才把屋门打开。 “里面乱，领导们别嫌弃。” 穿过低矮的房门，是十多平的生活空间，放置了一大一小、两张单人床，一个煤炉、外加一个旧衣柜，就是全部的家具。 “孙长富，别抱了，放墙角就行。”王大爷边指挥，边扯脖子喊道。 孙长富顿感在领导面前失了面子，嗡声嗡气的回：“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来，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最后这一句话，声音压得很低，要不是李小南离的近，估计也听不清。 李小南见这不大的空间，站满了人，也不是那么回事，她对随行人员道：“你们先出去，挨家挨户把物资发了，王大爷那份，先放在门外，等市长谈完，再送进来。” 又对电视台摄像说：“一会儿机灵点，什么该录，哪里不能录，你应该知道，对吧？” 摄像点头，“李秘书，您放心，来之前台长都交代过，新春慰问，肯定要热热闹闹的。” “嗯。”李小南点头，站在摄像机旁。 镜头缓缓打开，周市长坐在板凳上，问道：“家里是男孩女孩，几岁了？” “男娃子，九岁，小学三年级，棉纺厂小学倒闭后，咱们厂长帮联系，去了市五小。” 孩子，永远是华国人民最热衷的话题，你跟他聊别的，他或许会有顾虑，一说到孩子，话匣子就打开。 周海洁笑着问：“家里就剩您和孙子在？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厂里的补贴按时发放吗？” 老王头搓了搓手，“可不就剩我们爷俩，孩子爸妈跑去广省打工，一年也回不来一趟。 厂里每个月给170元补贴，一分不少。 小邵那人虽说本事不大，但一口吐沫一个钉，不拖欠咱下岗职工半分钱。” 说话间，老王头习惯性的卷起了旱烟，嘴里嘟囔道：“你是市长，有句话，我得跟你说，咱厂这些小年轻们，都是好样的。 听一起捡废品的老伙计说，他们厂连补贴是啥、都不知道，上访也没用，一笔烂账，谁乐意管。” 本来前半句，孙长富听得美滋滋，虽说厂里日子苦，但他们这些厂领导，问心无愧。 厂里有一个、算一个，也都念着他们的好，听他们的话。 自打邵厂长来之后，棉纺厂这群人，也不去上访了，厂里的大、小领导们，也过上了消停日子，不用再去围追堵截。 结果听到后半句，人立刻傻了，这老浑头，在这瞎说什么呢！ 孙长富连连使眼色，奈何老王头说的兴起，根本没注意这边儿。 李小南稍作手势，摄像机便把这一幕，完完整整的拍下来。 第105章 成功的建言献策 其余人跟在她身后，又走访了几户困难家庭，情况大同小异，破旧的住房，拮据的生活，唯一的指望就是那170元补贴。 “孙主席，带我去厂房看看。”周海洁突然道。 “啊？”孙长富面露难色，“市长，厂房停产半年多，里面又乱又冷的……” 见周海洁面露不愉，商奕皱眉：“市长让你带路，你就带，怎么话这么多？” “那行吧。” 厂房的大门锈迹斑斑，门口挂着的‘安全生产’标语，早已褪色。 穿过空旷的厂区，一行人踩在积灰的路面，留下一双双清晰的脚印。 “现在厂子还有多少职工？”周海洁问道。 “在职职工576人，内退320人，买断732人。”孙长富一丝不苟的回道，他是工会主席，有不少人是他劝着内退的。 “账上还有多少钱？” “这个……”孙长富支吾着，“这真不知道，我不负责财务工作，得问厂长或者会计。” 察觉到周海洁快压不住火气，李小南赶忙提醒，“会计人呢！赶紧打电话叫来！” “那个、”孙长富抹了把汗，“市长，我就实话实说，会计也没在秦城，整个棉纺厂班子，全在外地跑项目，我是因为家里小孩生病，才被迫留下。” 说到这，孙长富的眼圈红了，“市长，我们也想坚持，但是棉纺厂的设备太落后了，要是配套全新的，怎么也得两千万，就算是把厂子抵押给银行也不够，我们真是没了出路。” “那你们跑的什么项目？” 孙长富颓然道：“厂长说，我们厂区位置绝佳，靠近市里，日后必定会规划开发。 听邵厂长说，海南有家房地产公司对这块地感兴趣，来不及等主管局批准，自掏腰包就过去了。 至于其他人，忙着跑各地推销，看能不能趁着年前，把积压的库存出一出，给职工们发点过年福利。 这……已经是我们这些人，唯一能做的了。” 众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周海洁原以为，发会现一起腐败案件，没想到真相令人如此心酸。 她率先鼓起掌来，感叹道：“好呀！好，棉纺厂有你们这样的干部，何愁不能度过难关。 长富同志，困难只是一时的，在共同富裕这条路上，市委市政府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掉队。 只是，我们需要时间，来统筹安排。” 在如此赤城的干部面前，周海洁感觉所有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 孙长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理解，领导，我们理解，市里给厂子送来这么好的领导，我们已经十分感激了。 邵厂长一再告诫我们，警惕‘等靠要’思想，要发挥干部的主观能动性，自己想办法，盘活棉纺厂。” 这扬对话，被摄像机精准捕捉，在千家万户播放着，让不少被迫离开厂子、自谋出路的职工潸然泪下。 他们不是被抛弃的人，真好！ …… 回市政府的路上，周海洁一直沉默不语。 商奕突然道：“市长，我要检讨，今天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先入为主，差点冤枉了好同志。” 周海洁摆手，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冬季的天总是黑的很快，华灯初上，此刻市内的繁华与方才国营大厂的破败，形成了鲜明对比。 周海洁心思微动，她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回到办公室，尽管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李小南也没急着离开。 倒了一杯温茶，敲响了市长办公室的门。 “进。” 疲惫的声音响起，李小南推门而入，将茶杯放在办公桌上，“领导，您先喝杯温茶，暖暖身子。” 周海洁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放着吧。” 见她没走，周海洁抬眸，“还有事？” “没有。”李小南摇头，故作不好意思道：“外面太冷了，想蹭您的车回去。” 周海洁哪会不知道，她这是担心自己，“你呀你，既然不着急回去，聊聊今天的感受。” 跟了周海洁这么久，自然知道，她最想听什么。 “领导，说实话，棉纺厂拯救的意义不大，从78年国企改制开始，不少传统企业都在谋求创新发展，过去二十余年，纺织行业趋近饱和，就算棉纺厂更新迭代了设备，不见得拼的过成熟企业……” 她说的这些，周海洁当然也知道，不是说不能更新迭代，只能说做的晚了，华国发展日新月异，一步慢，步步慢。 等你想通，准备做时，人家已经把市扬吃光了。 见周海洁皱眉，李小南继续道：“但今天孙主席有一句话，提醒了我。”她走到地图旁，指着棉纺厂的位置道：“占地位置确实不错，领导，如果用政策引导转型，退出第二产业，进军第三产业呢！” “哦？”周海洁来了兴趣，“详细说说。” 李小南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把这块地，转型为商业用地，建设安居工程，解决部分职工住房问题，同时发展仓储超市等商业项目，又可以解决896人的就业问题。” “好，好！”周海洁双眼冒光，“小南，你可真是福将，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怎么长的，如此妥善的办法，这么快就想出来了。” 李小南被夸的面色羞红，这么好的办法，当然不是她想出来的。 这是前世，秦城市政府摸索出的国企转型案例，十分具有借鉴意义，海河省多地纷纷效仿，还闹出不少笑话来。 她本来不知道，还是当时同事，当成乐子讲给她听，这不就安排上了嘛！ 周海洁看向她，眼中满是欣赏，越看越觉得，李小南这种搞经济的好手，单单给她做秘书，着实屈才。 或许下放地方，才是她施展才华的最佳舞台。想着想着，周海洁还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李小南此刻，正为自己能帮到棉纺厂，而感到骄傲，她万万想不到，一次心血来潮的建言献策，竟会让周海洁生出、下放她的想法。 估计知道后，也会欲哭无泪吧! 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没了遮风挡雨的人，迎接她的，只剩下官扬险恶！ 第106章 又是一年好时光 “好的，领导。”李小南应道。 最后，她还是蹭上了车回家。 春节慰问走访结束，年前就没什么大事要办，整个府办也消停下来，不少人早早请了假，回家过年。 李小南本打算今年留在秦城，陪周海洁过年，结果今年值班表，把周海洁排到了第一天，值班结束，她要赶回海城。 这样一来，李小南没了去处，只能回家。 大年三十这天，李小南赶着最后一班车，回了三利镇。 到了利民饭店门口，嗯，很好，关门打烊，她拨通孙桂香的电话。 “怎么这个点，打电话过来，你忙完了？” 孙桂香那边，明显人很多，她扯个脖子喊道。 “妈，让我爸来饭店门口接我，买的东西太多啦！”受她影响，李小南也扯着脖子喊道。 “啥？”孙桂香惊呼，赶忙走到一边，“你回来了？不是说留下陪领导吗？” 李小南无聊的用脚划拉着地，“领导回家过年了。” “行，你别动地方，你爸现在就过去。” 说着话，还没挂断，孙桂香喊道：“老李，赶紧的，骑车去接你闺女，饭店门口等着呢……” 一阵忙音过后，电话挂断。 李小南坐在店门口的凳子上，百无聊赖。 没一会儿，李利民开着三轮车，缓慢驶来，大老远就朝她挥手，喊道：“挺沉的，你别动，爸来搬。” “没事，爸，不沉的，都是衣服。”说到这，李小南眨了眨眼睛，“你和我妈，一人一身，不打架哈！” “有闺女真好。”李利民笑的合不拢嘴，急哄哄下车，一把接过李小南手中的东西，心疼的絮叨着，“早知道你回来，不如让小北在城里等着，还能帮忙拿东西。” “爸，您快拉倒吧，李小北一放假，心都野了，城里哪关的住他。”李小南跳上车，“对了，方才给我妈打电话，家里人好像挺多，都谁在啊？” “全在，这不是你堂姐定亲，趁着过年，把小马介绍给亲戚们。对了，你小姑一家也回来了，今年可热闹！” 话说两边，另一头，马景阳笑容僵硬的坐在沙发，原以为过年，能见到李玲玲那位有本事的堂妹，结果到了才知道，堂妹留在秦城，陪市长值班。 还真不凑巧，早知道，他就不来了，看了眼破旧的老宅，马景阳没了耐心，刚想找借口离开，就听见三轮车停下的响动。 接着，就是李利国的喊声，“艾玛，小南回来了，快快，几个小的，赶紧去迎迎你姐。” 第一个冲出来的，是表弟安逸，紧接着就是李小北，他边跑边喊：“姐，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李小南瞪眼，揉了揉他的狗头，“怎么？不欢迎我？那我走？” 闻言，李利民伸手，狠狠拍了李小北一下，笑骂道：“这家还轮不到他做主！要滚，也是他先滚蛋，能吃能睡还能玩，你妈早想把他撵出去了。” 李小北瞪眼，这爷俩，一唱一和的说什么呢！ 他是这个意思吗？！ 李小南进屋，跟长辈们打完招呼，就见客厅里，马景阳满脸谄媚地站着。 见她进来，马景阳率先伸出手，“李秘书您好，我是马景阳，您叫我小马就成，去年过年、没来得及，跟您做自我介绍，实在失礼。” 李小南收敛了笑容，心下嘲讽，哼，失礼的地方多了。 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礼貌性的回握后，立刻松手。 当听见‘李秘书’三个字，她就知道，马景阳此行为谁而来。 哪怕李小南是这个态度，马景阳也不敢不满，尴尬的笑了笑，继续道：“那个、还没恭喜您高升副主任……” 李小南挑眉，端着架子道：“消息很灵通嘛！” 副主任威严一出，马景阳更小心了，陪着笑脸，很怕哪句话说错，得罪未来小姨子。 讨好的应道：“是是，刚好有同学在市里，就多关注了一下。” 李小南还未开口，就听李利国‘嗷’一嗓子，冲进来，大喊道：“小南，你又升了？” 李小南：…… “嗯。” 李利国激动道：“副处了？” “对。” 李利国握菜刀的手，微微颤抖，嘴里不停念叨，“副处，这就副处了？妈耶，跟副县长一个级别，我哩个乖乖。” 其他人本来不在体制内，并不了解副处是什么级别，一听他说等于副县长，看向李小南的眼神都火热了。 瞬间，七大姑、八大姨们，把李小南围在中间，东一句、西一嘴，她都不知道，该先回谁的话。 最后，还是孙桂香看不下去，赶忙把闺女解救出来。 她强忍着激动，云淡风轻道：“哎呀，你们这么大惊小怪干嘛，她跟着市长干活，那领导还能亏待她？” 李利国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无法自拔。 不知怎么地，扫了眼自家闺女，突然对当初的选择，感到一丝懊恼。 如果……，那今天得意的，是不是就是他了。 马景阳今天过来，本就是打算跟李小南混个脸熟，见目的达到，饭都不准备吃了，直接告辞走人。 大家热闹完，该做饭的做饭，切菜的切菜，李小南难得清静下来，屁股刚挨上沙发，李玲玲笑着走过来，“小南，陪我去买瓶酱油吧？” 李小南未动，说实话，她并不想掺和堂姐的事，对于李玲玲的选择，哪怕不赞同，但她尊重，毕竟人生是自己的。 李玲玲固执站在原地，满眼祈求，李小南叹气，看见她，总会想到前世的堂姐，“走吧。” 姐妹俩并肩，走在乡间小路，沉默无言。 好半晌，李玲玲开口道：“我打听过，他在学校确实有个相好，我问过他，他说已经断了。” “你信了？”李小南嘴角略带嘲讽，男人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李玲玲摇头，“没信，但我觉得无所谓，我又不喜欢他，也没有喜欢的人。 重要的是，我父母很喜欢他，你也看见了，我爸满面红光的……” “你没必要跟我解释。”李小南言辞犀利道：“你应该能看出，他冲着谁来的，先说好，我不会帮忙，哪怕一点。” 李玲玲耸了耸肩，俏皮的眨了眨眼，“没关系，他那般势力的人，只要你一天不倒，哪怕不帮他，他也得哄着我、敬着我，这样不也挺好。 而且，他家里超有钱。” 李小南斜睨着她，“你怎么确定，我会屹立不倒？” 李玲玲轻笑，“那你会倒吗？” 李小南撇嘴，“当然不会。” 第107章 不是简单的经济账 趁着厨房人少，孙桂香凑到李小南身侧，“有个事忘了和你说……” 李小南抬眸，见她满脸心虚，微微皱眉，“说吧，我听听。” “就是年前，不少人来家里送礼，你之前跟我说过不让收，我知道的。”孙桂香赶忙解释，“我不想收啊，可那小伙子不讲武德，扔下东西，开车就跑了，你爸追了三公里，愣是没追上。” 李小南皱眉，“谁呀？” 孙桂香回忆了一下，“就是去年，接你弟去秦城那小伙，你说，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才朋？”李小南白了她一眼，“下属，送了什么？” 孙桂香低声道：“送了头羊，还有半扇排骨，外加两瓶茅台，给你爸馋的呦！” “没事。”李小南笑道：“让我爸喝吧，他送的能收，其他人得问清楚是谁，尽量不收，明白吗？ 你闺女现在位置关键，不少人想通过我，搭上周市长，你要警惕小恩小惠诱惑，孙女士，能做到吗？” “放心。”孙桂香满脸傲娇，“我办事，有谱着呢！之前来送的，都给退回去了，就姓才的小子鸡贼，放下就跑，还开着车，这给你爸累的……” 想到那个扬面，李小南笑了出声，“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他。” 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哪个干部能经得住这样的考验？ 她轻咳一声，“那啥、把羊炖上，我就爱喝这口。” 孙桂香点头，“行。” 过年虽不用处理工作，但走亲戚、也让李小南头大。 一直忙活到初八上班，由于李小北还在放寒假，只有李小南一人返回秦城。 年后第一次常委会上，周海洁将棉纺厂‘退二进三’的方案，正式作为议题，拿上常委上讨论。 当周海洁讲完她在厂里的所见所闻，会议室内罕见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小南原以为先站出来反对的、会是郝明毅一伙人，没想到竟是张家华。 “周市长，您的心情我理解。”张家华皱眉，“但‘退二进三’需要省里审批，而且资产评估、职工安置、土地性质变更，那一项都不容易。 按照现行的政策，如果棉纺厂真到了难以为继的程度，让工厂破产清算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还有一句话，张家华没说，就目前来说，几乎所有城市都这样做的。 “然后呢？”周海洁言辞犀利，“把896名职工推向社会？捡废品为生，张副市长，秦城市有这么多废品，让他们捡吗？” 会议室内，再度安静。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周海洁的怒气，连家华同志都不叫了，直接喊张副市长，意在让张家华认清自己的身份。 他是一位副市长，怎么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 周海洁深吸口气，“同志们，如果国营企业自己不创新求变，政府再怎么帮忙也没用，但棉纺厂从厂长到职工，没有一个人放弃，这样的企业，政府不扶一把、推一手，简单粗暴的把职工推向社会，是共产党员该有的责任与担当吗？” “我提议，纺织厂退出第二产业，原址建设安居小区，厂职工优先购房；同时，引进超市、商扬等商贸服务业，解决就业问题。” 见众人神色难辨，周海洁直接扔下了王炸，“过年期间，我去首都拜访了国际知名仓储超市沃克集团，他们愿意整体租赁厂房，并承诺吸纳70%的职工，年租金1200万。” 引进外资超市，也是周海洁深思熟虑过的。 她当然知道破产清算是最优解，但这并不是简单的经济账，还事关896个家庭的生计，市政府必须慎之又慎。 见没人说话，叶清华做总结发言，“这样吧，大家投票表决，同意的同志请举手。” 说完，自顾自举起手来。 受身体所限，等周海洁从中央党校学习归来，他就要腾地方，正式退二线。 尽管他并不看好、这个‘退二进三’方案，但他不会在这节骨眼儿得罪周海洁。 见一、二把手同时举手，其他常委也纷纷举起手来。 “好，议题通过。” 常委会结束，周海洁风风火火的走在前面，“小南，一会儿给邵秉聪打电话，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领导。” 不等到办公室，李小南就开始联系。 半小时后，邵秉聪拎着公文包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您好，请问是李主任吗，我是邵秉聪。” 李小南抬眸，他看起来五十岁不到，微秃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浑身上下写满了两个字‘紧张’。 “市长办公室内有客人在，你先坐，平复一下心情。” 邵秉聪点头，用衣袖擦了把汗。 他一抬手，李小南眼尖发现，西装袖口处的破损脱线，看来这位邵厂长的生活条件，略显窘迫啊！ 没一会儿，国资局局长陈景从里面走出，邵秉聪立刻起身，喊了声“局长好。” 陈景朝李小南点头示意后，直接大步离开，从头到尾连眼神都没给过邵秉聪。 李小南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领导，邵厂长来了？” “请他进来。” 李小南拉开门，向邵秉聪比了个‘请’的手势，随即出去，倒了两杯温茶进来。 办公室内，周海洁将“退二进三”方案直接扔给了邵秉聪，“看看吧。” 她作为政府市长，一般情况，直接下命令即可，但方才会后，她向省里汇报，按袁省长的说法，要多考虑职工情绪，做的尽善尽美才好。 想到那天，棉纺厂职工对厂领导的评价，才有了今天的会面。 见他翻到最后一页，周海洁问道：“怎么样？” “这个方案有风险，但比直接买断要好。”邵秉聪说话很直，不然，也不会被发配到棉纺厂，连开工资都费劲的地方。 “你能想明白这点就好。”周海洁放下笔，抬头道：“我看过棉纺厂近五年的年报，总结来说，资不抵债，如果买断的话，还完银行的贷款，职工们分不到多少钱。” 第108章 被抓了壮丁 他这人、虽在人情世故方面差些，但他知道，谁才是真正心系广大职工的人。 周海洁摆手，示意他坐，“回去之后，要做好动员工作。” 邵秉聪点头，“您放心，棉纺厂绝对不拉市里改革的后腿。” 他出来后，李小南将他送到电梯口处，低声道：“邵厂长，您也清楚，对于资不抵债的国企，买断才是常规办法。 这次改制，是周市长力排众议，亲自敲定的，您一定要上心，不要闹出岔子来。” 邵秉聪了然，重重点了个头，“李主任，我知道轻重的。” 李小南帮他按了电梯后，目送他离开。 时间一晃，就来到二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李小南接到了市委组织部的正式通知，让她于3月5号，也就是下周一，去省委党校，参加春季县处级干部轮训班，为期一个月。 接下来几天，她分别找各科科长，将工作安排好，跟周海洁汇报后，踏上了前往海州的汽车。 从秦城到海州，最早的一班车，也要上午十点到达，而省委党校9点正式上课，李小南没办法，只能提前一天前往海州。 3月份，北方的天气，还没完全转暖，风吹起她的秀发，带着一丝凉意。 她站在省委党校门口，敲响了门卫的窗户。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见李小南拖着行李箱，保安大哥客气问道。 “您好，请问参加县处级轮训班，今天能办理住宿吗？” “等一下，想我问问哈！”说着话，他将窗户关上，拿起电话，拨给了领导。 虽然通知让明天报到，但有的学员距离远，省委党校充分考虑后决定，允许提前一天办理住宿。 保安拉开窗户，“学员证出示一下。” 李小南从背包里翻找出来，递给他，保安看过之后 给她开了小门。 省委党校她不是第一次来，上次来，还是在省委组织部时，部里组织召开‘三讲’培训会。 当时的她，还是个小科员，时过境迁，如今已经迈入县处级领导序列。 许是时间还早，整个省委党校大院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走动。 穿过广扬，就是行政楼，也是他们上课的地方，行政楼左侧是食堂，后面穿过一片草坪，就是住宿的地方。 按照通知，她拿上学员证和身份证，直奔宿舍楼而去，在前台处领到了房卡和一个手提包。 李小南看了一眼，405房间，用房卡刷开房门，南向朝阳，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要知道，北方的3月，刚刚结束供暖，是屋里最冷的时候。 李小南打开窗户，将屋内不新鲜的空气换走，简单收拾好床铺，躺靠在床上，给周青柏发了条短信。 约好一起吃晚饭后，李小南走出房间，主要是屋里有点冷，她得出去晒晒太阳。 行至行政楼附近，就听见有人喊她，“李小南？” 李小南回头，“黄处长？” 来人正是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黄振生，能在这遇见还真是巧啊！ 黄振生指着她问，“来参加县处级轮训？” “是的，黄处长。”李小南点头。 说起来，她和黄振生并不熟，对于黄振生能认出她、并喊出名字，李小南真是受宠若惊。 黄振生严肃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你来的正好，帮我干干活。” 说着话，率先走进行政楼。 李小南哑然，她还真是走到哪，都摆脱不掉干活的命。 算了，好歹是原来的领导。 李小南抬脚跟上，“黄处，您怎么在这？组织轮训，归干部教育处负责吧！” “嗯。”黄振生应了一下，“我过来看看。” 李小南不明所以，又不好意思刨根问底，胡乱的点了点头。 “对了，你和梁杰原来在一个科室吧？”黄振生突然问。 “是啊。” “那等会儿，就能看见他了，他刚被提拔为干部教育处副处长，你去给他帮忙。” 李小南笑而不语，心里感叹，还真被梁杰熬出头了。 要知道，当初他可没少抱怨，只要不让他写材料，让他干啥都行，也算得偿所愿。 但是……哼哼，不告诉她！ 黄振生走进五楼会议室，李小南故意错身，被他挡的严严实实。 用屁股想也知道，梁杰在轮训人员名单中看见她的名字，还不告诉她，肯定没憋好屁，等着看她笑话！ 要不是今天偶遇了黄振生，还真让他得逞了。 黄振生推门直入，拍了拍手，梁杰几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给你们找了个帮手，很专业。” 话音落下，他往左边迈了一步，将李小南完完整整露出来。 待见到梁杰惊讶的眼神，李小南得意的眨了眨眼。 “李小南同志以前也是部里的一员，如今回来参加县处级轮训，在操扬上碰见，被我抓了壮丁。” 话说完，他看向李小南，“我还有别的事，让梁杰给你介绍吧。” “好的，黄处长。”李小南微笑。 见黄振生走远，会议室内的氛围，一下活跃起来。 梁杰调侃道：“还黄处长呢，高升了，省委组织部副部长，下次记得叫黄部长。” “行行行，梁！副！处！”李小南推开他的大脸，“我这不是、不知道嘛！毕竟有些人高升，也没告诉我，关系远了。” 梁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啥，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随即，又严肃道：“不过有一点，我得批评你，远离中心，政治敏锐度下降，连干部任免都不关注，差评，绝对差评。” “呵！”李小南冷笑，懒得理他。 梁杰一屁股坐回原位，“本来还想在明天开班仪式上，吓你一跳，结果……” “幼稚。”李小南啐了一口，不再搭理他，跑过去帮别人忙活起来。 也不用梁杰介绍，省委组织部人员流动不大，来的几个，李小南都见过，自来熟的打起了招呼。 梁杰接了杯水，递给她，“听说海洁部长要高升了？” “嗯？”李小南看向他，“我不知道。” 梁杰压低声音，“听我爸念叨一嘴，你们那位书记、病的挺严重，就等海洁部长在中央党校培训完卸任，没出任免文前，别跟人说哈！” 李小南眯眼，难怪最近，非必要扬合，叶清华基本不出席，已经病的这么严重了吗？ 第109 章 你怎么有两张嘴呀？ “我哪配啊！”梁杰撇撇嘴，阴阳怪气道：“说是县处级轮训，但过来的，基本都是正职，各县、区一二把手，像你这种情况的，极其罕见。” 说到这，他有些懊恼，“唉，要是早知道海洁部长能有如此造化，当初就应该死皮赖脸的跟过去。” 虽说是玩笑的语气，但李小南觉得，梁杰保不齐真这样想过。 李小南斜睨着他，她跟着周海洁走，是没有办法。 她是女同志，能选择的空间很窄，就算有男领导欣赏她，也不会把她留在身边重用、培养。 在当时那种情况，周海洁是她最好的选择，哪怕秦城是龙潭虎穴，她也得跟着闯一闯，搏一个未来。 而像梁杰这种，关系深厚，留在省委组织部按部就班的晋升，不比啥都强。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李小南翻了个白眼，故意打击他：“就算你想跟着，也得海洁部长要你才行。” 粱杰揉了揉脑袋，“也是哈！” 这样一想，也没啥可难受的了！ 忙碌的时间，总过的很快。 转眼间，就到了晚上，拒绝了粱杰的晚餐邀请，她上了周青柏的车。 “办理住宿了？” “刚办完。”周青柏掉头，“临河区新开了一家私房菜，要去尝尝吗？” “可以呀！”李小南点头道。 周青柏开着车，七拐八拐，驶进一条幽静的小巷，最终停在巷尾。 李小南指着名为“古早味”的牌匾，好奇打探道：“这么偏的地方，你怎么找到的？” 要知道，这可是2001年，不是二十年后，地图导航盛行的年代。 周青柏为她打开车门，“朋友的店，说是从南方请来的粤菜师傅，一直喊我来尝尝。” 他本身不重口腹之欲，加上工作忙，没兴趣且没时间跑这么远，只为吃一顿饭。 两人说着话，一前一后走进餐厅，一位身着唐装的年轻男人走出来，熊抱住周青柏，爽朗大笑：“哈哈，老周，你可算来了，正好帮我试菜。” 待看见他身后，站着的李小南，收敛些笑容，疑惑道：“这位是……？” 周青柏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松手，“小南，这是谭清越，我发小兼合作伙伴。” 又对谭清越说：“李小南，我的、朋友。” “哦~”谭清越了然，锤了一下周青柏肩膀，“还是第一次见你带女、朋友出来吃饭，听松居，特意给你留的，先带你朋友上去，我去厨房看看，稍后就到。” 谭清越刚离开，就有服务员上前引导。 听松居在二楼左手边最里侧的位置，推门而入，迎面是一幅巨大的泼墨山水画，苍松斜逸而出，枝干笔挺，针叶凝实。 窗边悬立着一盏仿古宫灯，暖黄的光晕打在桌案上，将古典东方美学展现的淋漓尽致。 美则美矣，但李小南有个疑问，“在这吃一顿饭，得挺贵的吧？” “没事。”周青柏眨了眨眼，“你方才也听见了，他请我们帮忙试菜，不倒找我钱、就不错了，还能让我给钱？” 不想这时，谭清越端着茶杯推门而入，咋舌道：“老周，满打满算，咱俩也就半年未见，你怎么学的这般厚脸皮！” 周青柏不反驳，端起他倒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谭清越又将一杯花果茶，推到李小南面前，“请，女士茶。” 李小南双手接过，“谢谢。” 见他送完茶，还赖着不走，周青柏嫌弃道：“你这么闲吗？” 谭清越挑眉，“行行行，碍您眼了，我走，你们慢慢吃。” 他走后，李小南紧绷的身体，方才放松下来。 “你这个合作伙伴，性格还挺跳脱的。” 周青柏摇头，“他就这个性子，但人很好，你以后接触的多，就知道了。” 李小南白了他一眼，并没有搭茬，反而对他们合作的事，来了兴趣。 “合作？不会是这家私房菜吧！” “不是，我对餐饮行业，兴趣不大。”周青柏微笑，“你知道的，我学的是金融，上大学时，为了验证所学，胡闹开了家金融咨询服务公司，他是法人，我技术入股。” 李小南瞳孔微缩，这就是大佬和普通人的区别吗？ 她大学四年在干什么，好像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那你们赚到钱了吗？” 周青柏摸了摸鼻子，“当然没有，一家两个人的小公司，你指望哪个冤大头，主动上门被宰。” “哦。”李小南挑眉，这就让普通人很舒服了。 没舒服两分钟，就听周青柏道：“开公司没赚到钱，但在股票市扬，倒赚到了第一桶金。” 好了，李小南摆手，突然就不想听了。 这时，服务生敲响房门，推门上菜。 “叨扰一下，为二位上菜……这是老板送的果子酿，很适合女士。” 说完，倒了两杯，放在两人面前。 酒液呈淡青色，漂浮着清爽的梅子香味，入口清甜，李小南双眼放光，“好喝的。” “你慢点喝，别看是果子酿，度数一点不低，吃口菜。”周青柏一边嘱咐，一边用公筷给她夹菜。 李小南尝了一口笋，“好嫩呀！好吃好吃。” 就这样，一口酒一口菜，不知不觉，一壶果子酿全下了她的肚，热气上涌，在稍冷的三月，后背浸出一层薄汗。 嫣红直冲双颊，她目光呆滞，看上去既娇憨又妩媚。 周青柏扶额，这明显是喝大了！ 夺过酒杯，用外套将她裹了个严实，临走前，还不忘瞪了谭清越一眼，揽着李小南往外走。 李小南此刻，仿佛置身云端，每一步都好似踩在棉花糖上，整个人轻飘飘的。 “周青柏~” “嗯？” “周青柏~” “嗯。” 周青柏很有耐心的一声声回应，双手下意识收紧，低头问道：“怎么？难受？” 李小南呆呆的摇头，“你怎么有两张嘴呀？” 周青柏：…… 他深深叹了口气，方才见她一杯又一杯，喝的豪迈，还以为酒量不错，结果……就这？ 刚走出两步，李小南像只八爪鱼似的，整个人缠住了他，好在巷子偏，不然被人看到，还真解释不清了。 第110章 ‘狼来了\’和‘借东风\’ “好看。” 周青柏轻叹，这话没骗醉鬼，她是真好看，哪怕过了这么久，他依旧记得，相遇时的每一帧每一秒。 把醉鬼塞进车，是一个甜蜜又具挑战性的事。 将车门关好，周青柏绕到主驾驶上车，看着靠在椅背、昏昏欲睡的李小南，贴心的帮她调整了座椅角度，让她可以睡的更舒服。 待抬头时，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他心中微动，头缓缓低下，停在李小南唇边，彼此呼吸交缠。 周青柏甚至觉得，如果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刚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吻下去，‘咚咚咚~’玻璃清脆的敲击声，从车外传来。 周青柏转头，见谭清越不怀好意的站在车旁。 他黑着脸，缓慢下降车窗，“你最好有事？” 谭清越笑得贼贱，“还真有，喏，酸梅汤，原汤化原食，给你小心肝解酒。” “谢谢。”周青柏接过，见他还压着窗户，皱眉道：“还有事？” 谭清越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趁人之危可非君子所为。” 周青柏白了他一眼，“谁说我是君子！” 说话间，汽车缓慢开走。 并没有直接回党校，他俩这个情况，也不适合回去。 给家里去了电话，周青柏直接开回自己的住处，将李小南安置好后，在她额头处，轻轻落下一吻。 关灯睡觉。 一夜好梦。 李小南感觉自己睡了很长时间，以至于第二天醒来，看着周围的环境，恍惚了一会儿，才弹射起身，见自己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轻轻吐了口气。 打开房门，便闻见了饭菜的香气。 见她出来，周青柏笑道：“醒了？快去洗漱，然后吃早餐，应该还有半小时，咱们就要出发。” “哦，好。”李小南呆呆的点头。 直至洗漱完，坐在餐桌上，才发出灵魂一问，“周青柏，这是哪？” “我家。” “这么大！你自己住？” “嗯。”周青柏解释：“只是临时住所，家里离上班的地方远，我又经常加班，就在单位附近随手买了个。” 李小南撇嘴，大白菜啊！还随手买个，这话真小众。 周青柏掐着时间，两人提前一小时赶回党校，李小南简单冲了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急匆匆赶去上课的教室。 昨天听梁杰提过一嘴，座位是按地区提前排好的，李小南走进教室，好家伙，满满当当几十号人。 周青柏坐在C位，第一排正中间。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李小南朝后走去，目光扫过一个个桌牌。 “李秘书，这边儿。” 李小南闻声看去，见临港新区区长史广华朝她摆手，她笑着走过去，“史区长，您也过来培训？” 凡是政府口的主要领导，就没有不认识李小南的，毕竟向市长汇报工作，都要先跟她联系，确定好时间和议程。 “是呀，周市长总说我思想落后，这不、趁着机会，出来提升一下自己。 对了，还没恭喜你高升呢！现在得叫李主任了吧！” 这也是个说话的高手，明明是批评，从他嘴里说出，透露着市长对他的亲近之意。 “史区长惯会打趣我。”李小南笑笑，“此次培训名额有限，市里能把您报上来，是组织对您的爱护和培养。” 史广华点头，“可不是咋的，我老史是个粗人，组织上让我多学习，我赶紧就跑来了。” 两人的一番对话，耳尖的人，都知道了李小南是谁，顾不上矜持，积极交换着联系方式。 同学、同乡、同届，都是人脉，李小南自然一一应下。 在座的都是体制内干部，说起话来，自然三句不离工作，尤其是一、二把手，聊起心得来，更是头头是道。 李小南虽是处级干部，但论资历，她是后辈，加上她是周海洁的秘书，说话、办事代表的是市长，自然不能随便搭话。 时间久了，就变成了他们说，李小南听，倒也听出个中滋味。 秦城的四区六县，最富的当属站前区，秦城市的经济中心，GDP总量长期稳居全市第一。 发展最好的是临港新区，市里扶持力度大，而太和区在城边，涵盖了周围农村地界，经济基础薄弱。 河东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算是个小透明。 六县的情况更为复杂，总结来说，富的极富，穷的极穷，两极分化严重。 其中，广南县和平城最富，以工业、商贸为主，经济拉动明显，位列华国百强县中游。 淮州县、安南县地处山区，交通和产业配套较弱，大多以农业、畜牧业、养殖业为主，发展势头缓慢。 锦县和启县情况稍好，但在李小南看来，也好不到哪去，都缺乏整体规划，东一锤子、西一榔头，什么都想搞，又什么都没搞明白。 在众人激烈争论中，省委党校县处级轮训班正式开课，讲课的教授大多是海河省各领域专家，课程无论是从广度还是深度来说，全面且深入。 李小南听得津津有味，如同一块海绵，疯狂的吸收着知识，甚至生出了返回学校，继续深造的想法。 这天课上，经济学谢教授抛出了一个问题，“如果国际知名连锁超市沃克公司，明年在你县开超市，本地商贸系统要如何应对？” 就这话题，课堂上开展了激烈讨论。 李小南心思微动，这也是当前社会焦点话题之一，华国加入WTO在即，地方政府在‘狼来了’和‘借东风’之间疯狂摇摆。 一边是外资对本土企业的冲击，一边又是新的发展机遇，到底何去何从，是地方政府正在面临的艰难抉择。 课上，不少人在思考，要如何保护本土企业，甚至有人提出，可以设置行政壁垒。 谢东知站在讲台，见众人辩的脸红脖子粗，他满脸笑意。 讨论嘛！ 不怕说错。 说错，只是认知问题，人的认知可以提高，但如果主政干部，不关注这个话题，那才是真正的可悲。 “还有没有人，有不同意见？大家畅所欲言，都说说嘛！” 谢东知话落，偌大的教室，只有一前一后，两只手举了起来。 谢东知放下水杯，第一排的周青柏他认识，海州大学秦校长的儿子，曾经听过他的公开课，在经济领域，很有想法。 后面的小姑娘，倒是让他来了兴趣。 要知道，这是县处级领导轮训班，在座的各位，最低也得是副处级干部，如此年轻的处级女干部，真是头一次见。 他倒想听听，能说出什么见解来。 “来，后面举手的那位，先做自我介绍，再回答问题。” 第111章 谁成就谁，还不好说呢！ 李小南站起身，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谢教授、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秦城市政府办副主任李小南。” 她深吸口气，“对于谢教授方才的提问，我也有一些想法。 我认为，对于商业来说，保护不是长久之计，不断提升竞争力才是生存之道。 关于沃克公司的到来，我举双手欢迎，或许有人会问，那我们的企业斗不过外资企业怎么办？ 担忧吗？ 说实话，我也担忧，但华国加入TWO是大势所趋，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学习，对于沃克这家公司，我有过了解，具体为什么会去了解，现在还不方便说。 但我接下来要说的，都是事实，欢迎大家考证。” 不是李小南要藏私，而是秦城与沃克公司的合作，还停留在意向上，并没有签署合同，她也怕说了，有人不讲武德，半路截胡。 “沃克公司、欧尔玛、三木集团等国际知名连锁超市企业，在亚洲其他地区的发展模式，我都仔细研究过。 他们会带来先进的供应链管理和现代零售理念，以及标准化服务。可以说，与本地企业的发展模式截然不同。 现阶段地方政府能做的，只有三件事： 第一，组织本地企业学习国际先进经验； 第二，推动商业系统化改革，提升服务质量； 第三，利用沃克超市的入驻，带动商圈发展，实现共赢。" 李小南停顿了一下，总结道：“各位，保护主义只能延缓痛苦，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好，李同学说的很好。”谢东知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观点很有启发性，其他人怎么看？” 讨论又重新热烈起来，但风向已经悄然改变。 谢教授都说好，谁也不是傻子，还能在课堂上当犟种？ 有人在低声询问沃克超市的具体运营模式，或是讨论本地企业的改革方案。 见没人再举手，谢东知点了周青柏，“这位同学，方才见你也举手了，站起来说说嘛！” 见他假装不认识自己，周青柏只好配合，做起了自我介绍。 “各位同学好，我是海州市经贸委副主任周青柏。” 他停顿了一下，转过身，“第二次没举手，是因为认可李小南同学的观点。但既然被谢教授点了名，就随便聊两句。 如今不少人，把加入TWO这事，戏称为‘引狼入室’，光想着如何去对付它。 TWO的规则确实会给本土企业带来冲击，这是不可否认的。但与此同时，也给了我们参与国际分工的机会，在我看来，这张入扬券弥足珍贵。”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过去二十年，深市、东江的发展已经证明，开放才能带来真正的繁荣。 或许，有人要说，那深市、东江都是东南沿海发达城市，区域位置优越……，这是真的，无可辩驳。” 周青柏抖的这个机灵，引得众人纷纷笑出了声。 随即，他接下来的话，又发人深省。 “这不代表我们中部地区，就没有发展的空间。 不说远的，我们的邻省徽市，通过引进德国汽车配件企业，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带动当地七千万人就业。” 周青柏目光环顾一圈，笑着道：“同学们，七千万人的就业，是什么含金量，不用我多说了吧？” “哈哈哈哈~”教室内又是一阵笑声。 笑声过后，讨论声再次响起，与之前的担忧不同，此刻不少人双眼冒光。 “周同学说的这个案例，很有代表性。”谢东知肯定道。 他在本子上记录完，抬头看向众人，“我提这个问题，并不是想让大家讨论是否‘开放’的问题，而是想让大家思考，如何才能更好的拥抱发展机遇。 李同学和周同学的回答，各有千秋，都很精彩，标准的满分答卷。” 谢东知话锋一转，“课上的时间有限，并不能一一聆听大家的想法，这样吧，算是留了个课后作业。 结合地方实际，浅谈县城该如何应对WTO的挑战。” 谢东知将本子合上，“今天这堂课，先上到这，同学们有什么疑问，随时可以来问我，咱班有班长吗？” “没有。”众人纷纷摇头。 谢东知点头，“那就这样，周青柏收男同志的作业，女同志交到李小南那，其他同学先下课吧，周青柏和李小南来一下。” 李小南走到讲台前，本以为谢教授和周青柏会聊学术问题，没想到，竟然在唠家常。 当周青柏提及，李小南也是海州大学的毕业生，谢东知瞬间来了兴趣。 “小李同学哪个专业的？” 李小南拘谨回道：“谢老师，我是95级经管专业，上过您的公开课。” 谢东知本就随口一问，上过他公开课的学生不计其数，怎么可能都记住！ 但今天，却是真把李小南给记住了，沉思片刻，他突然道：“经济理论很扎实，有没有想过继续深造？” “啊？”李小南惊讶，她不是不想，可熬到现在这个位置，让她舍弃，说实话，她舍不得。 见她误会，周青柏笑着解释：“谢教授是经济领域大拿，手里握有在职研究生名额，小南，机不可失。” 一听是在职研究生，李小南双眼放光，看向谢东知，“教授，我、我真的可以吗？” 谢东知笑着点头，“你可以呀！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秋季入学在九月份，你考虑好，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罢，他又看向周青柏，“你也是。” 说完，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李小南捏着名片，狠狠掐了周青柏一把。 “嘶~”周青柏吃痛，“谋杀亲夫？” 李小南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想确定，这不是梦，经济领域专家向我抛来橄榄枝？怎么感觉有点玄幻呢！” 周青柏揉了揉发痛的胳膊，无奈的摇头，“小南，你太小瞧自己了，你看他是经济领域的专家，他看你是政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指着她手里的名片，“教室百来号人，为什么只给你，因为在他眼中，你的未来不可限量，谁成就谁，还不好说呢！” 第112章 你再说一遍！ “小南，在体制内，学历也是很重要的， 我建议你去。”周青柏苦口婆心的劝：“谢教授在海河省名气很大，手里掌握的资源，对你来说，会是助力。” 李小南疑惑，“你不是不感兴趣嘛！怎么如此了解？” 周青柏张了张嘴，避重就轻道：“我母亲也在海州大学工作，学校里的事，我基本都知道。” 李小南点头，并没有很惊讶，看周青柏的言谈举止，就像是高知家庭养出来的，略带调侃道：“原来最大的关系户是你呀！” 周青柏无奈，拉住她的胳膊，“走吧，去吃饭，下午还有课呢！” 教室里没人，对于他拉拉扯扯的行为，李小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在意。 不成想，就这一下，被过来收拾教室的梁杰，看了个正着。 接下来一段时间，李小南的作息非常规律，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不知不觉，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海河省的四月，气候已经极为舒适，李小南起身，推开窗户，感叹道：“阳光明媚呀！” 赶上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李小南并没有急着离开海州，因为她和林薇约好了，要一起吃饭。 她收拾好行李下楼，正好赶上了退房高峰，李小南无奈，只能拿着房卡，坐在前台沙发上，一边等，一边给周青柏回短信。 ‘还得一会儿，退房的人多。’ 周青柏：不着急，我在车上等你。 李小南：好。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李小南，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事……” 见梁杰满脸纠结，欲言又止，李小南轻笑：“不是，什么事呀！这么难以启齿？” “总之，你跟我来就是了。” 梁杰说完，率先走到一楼步梯处。 党校招待所，也就是宿舍楼，共有两部电梯，因此，楼梯基本成了摆设，少有人走。 “行了，这没人，你快说吧！我一会还有事呢！” 梁杰白了她一眼，“怎么？忙着去约会？” 李小南瞪眼，“你怎么知道？” 她的确忙着约会，但不是跟周青柏，而是跟林薇。 “哼~那天我都看见了。”梁杰冷哼，随即正了脸色，“你知道他是谁吗？你怎么敢的！” 李小南撇嘴，“大哥，你又在打什么哑谜？” “周青柏！”梁杰小声道。 “嗯，他怎么了？” 梁杰翻白眼，“别跟我装傻，你怎么能跟他谈呢？” “还没谈呢！”随即，李小南反应过来不对，她和谁谈，关梁杰什么事，“我为什么不能跟他谈？” “哎呀，我怎么跟你说呢！算了，实话实说……”梁杰凑近她，低声道：“他爸是周冠鹏，用我给你科普吗？” 李小南倏地抬头，“不用，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 “你还不算糊涂。”梁杰叹气，如果说他是二代，那么周青柏就是二代中的二代。 要不是那天，看见两人亲密的并肩前行，梁杰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两人会搅在一起。 李小南脑袋一片空白，她终于明白，为何周青柏前世，能在45岁当选副部级领导，敢情是家学渊源呀！ 呵……呵呵。 见她光顾着傻笑，梁杰瞪眼，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不是，吓傻了？不至于啊，不是没谈吗？” 李小南摇摇头，转身朝前台走去，将房卡退好后，对梁杰道：“送我去海州大学。” “哦，行行行，我车停在行政楼前。”梁杰一个劲的絮叨，李小南充耳不闻，她现在脑袋很乱，只想找个地方清静一下。 车开到海州大学门口，被门卫拦住，和以往周青柏来不同，他可以直接开到宿舍楼下。 李小南心念一动，“周青柏母亲在海州大学工作？” 梁杰点头，“海州大学秦校长嘛！” 那对贤伉俪的事情，在海河省极为出名。 李小南点头，不重要了。 这一路，该想的，也想清楚了。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看了眼来电显示，周青柏。 李小南闭眼，挂断了电话。 见此情况，梁杰严肃道：“小南，是否要告诉你，我纠结了很久，正因为知道你看重事业，才选择告诉你实情，如何抉择，你要想好。” 说罢，梁杰开车走人。 李小南拖着行李，浑浑噩噩的朝研究生宿舍走去。 电话响了一路，直到林薇寝室楼下，手机自动关机，才彻底清静下来。 “小南，你怎么关机了？老周找你快找疯了，你怎么过来的？”林薇在寝室楼下，堵到了李小南，一连问道。 李小南摇头，靠在她身上，“我想静静。” 林薇拍了拍她的肩膀，“好。” 拎着行李，两人回了宿舍，好在是周五，林薇的室友上完课，已经先行离开。 见李小南情绪稍缓，林薇这才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李小南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和周青柏不太合适，还是尽量少接触吧。” 林薇欲言又止，“既然不合适，他在楼下，你……要不要跟他讲清楚。” 李小南深吸口气，今天确实冲动了，他们又没什么实质关系，怎的还落荒而逃了呢！ 都是成年人，确实说开更好。 “好，你让他在车上等我。” 说完，李小南穿上外套，直奔楼下而去。 熟悉的车，安静停在原地，透过车玻璃，李小南看清周青柏的脸，严肃且冷冽。 李小南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周青柏将车子启动，开到学校人工湖附近。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压住颤抖，尽量克制，不想把脆弱的那面，展现出来。 “我很担心。” 也想不明白，明明上一刻，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失联了。 “对不起。”李小南苦涩一笑，“周青柏，我们就到这吧！” ‘吱——嘎！’一声刺耳的尖啸，轮胎在柏油路面，硬生生压出两道焦黑的划痕，激的四周尘土飞扬。 周青柏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第113章 实至名归 周青柏怒气反笑，用力板过她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李小南拼命挣扎，“唔，周、周青柏，你疯了吧！” “对，你说的没错，我是疯了。” 看见她平静的眼神，周青柏瞬间颓然，“对不起，小南，是我冲动了。” “可一个小时前，还好好的，你告诉我，这一个小时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读懂他眼里的乞求，李小南双眸闭了又睁，“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省纪委书记周冠鹏的儿子，嗯？” 周青柏瞳孔微张，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小南，我不是故意要瞒你，一开始，只想保持友情的纯洁性，时间久了，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我是我，他是他，你不要混为一谈，好不好？” “自欺欺人。” 李小南掷地有声道：“周青柏，在你跟我告白时，就应该说明家庭情况，我会当扬拒绝你，也省的彼此浪费时间。” 周青柏垂头，“这段时间，在你看来，只是浪费吗？” 为了让他死心，李小南狠心道：“是。”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喜欢你。”周青柏抬眸，眼里满是笃定，“我不信，你没有动过心。” 李小南侧头，看向窗外，“是，我喜欢你，可周青柏，人生并不是只有爱情。 很抱歉，我做不到为爱情，放弃一切，更不是那种为了家庭，可以牺牲自我女人。” 她微微摇头，认真道：“相夫教子，不适合我。” 李小南觉得自己说的够清楚，她想过周青柏的出身会好，从他的谈吐、教养、以及朋友圈就能看出，但她确实没想到，会如此的、高不可攀。 她承认，在知道的那刻，她退缩了。 “你喜欢我。”李小南说了很多，但周青柏只听的见这一句。 李小南无奈，“那又如何？通往高处的路只有一条，我走得，你也走得，但我们两个在一起，势必会有一个人走不得，鱼和熊掌从来都不可兼得。” 横在两人之间的，从来不是爱与不爱，而是犹如天堑的现实。 权力的传递，往往伴随着剥夺与牺牲，她不愿意做牺牲品。 “周青柏，我走到今天不容易，任何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李小南，这些很重要吗？” “不重要吗？”李小南皱眉，“难道你跟我在一起，从没想过以后？” 要真是如此，李小南觉得，她现在就可以下车了。 “不，我想过。”周青柏摇头，“但你怎么知道，你想去的高处，一定是我想要的呢！” “我……”李小南语塞。 她又不能说前世的事，只能干巴巴道：“不想当大领导，你考什么公务员。” 还干到了副部级，跟他说话，真是怪气人的。 “我明白了。”周青柏自顾自道。 李小南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你明白就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嘛！你值得更好的，周青柏，再见。” 这话是对周青柏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再见，再也不见。 李小南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把他的模样镌刻心底，她推开车门，手臂却被拉住。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搞的李小南心绪翻涌，她独自走在树荫下，透过茂密枝叶看向天空，阳光照耀下，她的眼眶蓄满泪水。 唉……，这或许就是岁数大的坏处，过了为爱情抛弃一切的年纪。 海州种种，好似扬梦，梦醒了，人总要回归现实。 李小南没在海州停留，当天下午，就登上回秦城的客车。 看着窗外熟悉的一切，两个人相处的点滴，历历在目，她话说的决绝，不代表她不伤心，有些伤口，只适合默默舔舐。 成年人的世界，从没有要死要活。 李小南觉得，除非必要，真不想再回海州了。 阔别一个月，再次回到秦城，李小南又投入到紧张而繁琐的工作中。 一忙起来，感情的事，也就淡了。 四月中旬，周海洁从中央党校学习归来，省委组织部的一系列动作，给秦城官扬带来巨震。 先是秦城市委书记叶清华调任海河省政协担任副主席，虽说提了一级，但明眼人都清楚，叶书记算正式退二线。 接下来，一连串任免文件，给秦城班子，整个大换血。 周海洁被正式拟任为秦城市市委书记，而那拿下市长宝座的，是本土干部郝明毅。 原市委组织部长赵铭更进一步，被拟任为市委专职副书记，时慧转任市委组织部任部长。 孙长青则被调离政法口，转任市委宣传部任部长。 新任的政法委书记李宝才，是上一任公安局局长，新任公安局局长另行安排。 可以说，这一番调动极为巧妙，孙长青在政法口深耕多年，在公安干警中威望很高。 在华国的政治体系中，一直是党指挥枪，但在秦城，枪却牢牢把握在本土派手中，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任免文件下发的第一时间，李小南就接到了市委秘书长蔡仟坤的电话，询问周海洁什么时候搬到市委大楼，他这边好做安排。 是例行公事，还是示好，李小南拿不准，谨慎道：“蔡秘书长，我需要向周书记汇报，稍后再给您回，您看可以吗？” 等蔡仟坤挂断电话，李小南敲响了里屋的门，将情况简单汇报。 周海洁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咱们这位秘书长着急了，这事你不用管，我亲自给他回电话。” “好的，领导。” 李小南不知道，周海洁怎么和蔡仟坤说的，但当天下午，众目睽睽之下，蔡仟坤亲自过来，跟周海洁在办公室聊了一下午。 紧接着，她们就搬去了市委大楼。 当天，市委组织部的任免文件下来，拟任李小南同志为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免去李小南同志政府办公厅副主任一职。 自此之后，她秦城市第一大秘的称号，实至名归。 第114 章 如此阳谋 李小南跟在周海洁身后，目不斜视的走进会议室。 不得不说，位置变了，心境也随之改变。 李小南如往常那般，坐在周海洁身后，市委的一系列人事变动，她脑袋里飞快过了一遍，不禁感叹，周海洁这次，确实算得上大权在握。 郝明毅的上位，在李小南的预料之中，哪怕周海洁再出色，省委也不会乐意见秦城一家独大。 余光瞥见，从进入会议室开始，面色就稍显阴沉的常务副市长张家华，李小南都替他悲哀，真是时也、命也，有些干部升不上去，不是能力问题，只是差点运气。 和李小南有相同想法的，是坐在主位的周海洁。 如果说，郝明毅上位，是省委出于派系平衡的考量，那么张家华原地不动，也是她出于政府口平衡的考量。 换任何一个人，身处常务副市长这个位置，都不如张家华合适。 一方面，他和郝明毅是老对手，不可能真的齐心；另一方面，张家华是个搞经济的好手，她百般思量，还是觉得不能让他动。 周海洁心中暗叹，但凡她有选择的权利，也会推张家华上位，和她搭班子干一届。两个敢想敢干的人，形成合力，秦城的经济，必将腾飞。 可惜…… 很快，会议正式开始。 主持会议的周海洁，先说了几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从第三个议题开始，才是上会的重要节目。 “这个议题，是家华同志提交的，关于港务局改制问题。”周海洁翻开手中文件，“经过三个月调研和谈判，秦城市拟将港务局改制为秦城市港务集团。 根据方案，改制后的港务集团注册资本10亿，其中市政府持股59%，大马士基航运集团作为战略投资者，持股25%，职工持股16%。 我市将与大马士基航运集团共同开发兴顺港第二、第三期工程，并由港务集团投资建设区域运营中心，创造两千余个就业岗位……” 港务局的改制，上常委会票决，是必走的流程。但这事，在周海洁当市长时，就定下调子，基本不会出错。 果不其然，周海洁话落，常委会九人，全票通过。 周海洁满意的点头，“进行最后一项议题，关于公安局局长人选推荐，各位有什么想法，都说一说。” 李小南坐在上首，看的十分清楚，方才还状若木雕的各位常委，在听见这个议题，纷纷有了动作。 原政法委书记、时任市委宣传部长的孙长青脊背挺直，喉咙滚动，艰难的咽下口水。 哪怕清楚，这种级别的人事任命，书记办公会已敲定了人选范围，但未尘埃落定，他心中仍抱有幻想。 直至今日，对于转任市委宣传部长这件事，孙长青还颇有微词。 时任市委组织部长时慧，示意工作人员，将材料分发到各位常委手中，“经过组织程序，前期考察结束，现有两位候选人，符合条件。 一位是现任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林峰同志，另一位是政法委副书记苗俊昌同志。” 听见‘林峰’的名字，在人选考察范围，孙长青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他飞快地和郝明毅交换眼神，迫不及待的率先开口：“我推荐林峰同志，他在公关系统工作二十余年，从基层干警一步步干上来，业务能力过硬，表现突出，破获了多起重大案件。” 最重要的是，林峰是他师弟。 比起……爱唱反调的苗俊昌，该推荐谁，一目了然。 周海洁点头，目光扫过上一任公安局长，时任市政法委书记李宝才，“宝才同志，你也说说嘛！” 李宝才清了清嗓子，“既然周书记点名，我就说说，我呢！更推荐苗俊昌同志。 众所周知，现阶段是司法改革的过渡期，正在大力推行‘侦审分离’。 那么，熟悉整体司法流程的政法委干部，更适应改革要求嘛！” 孙长青的脸瞬间拉下来，“李书记，公安局长要考虑业务性，林峰同志对处理群体性重大事件，更有经验，稳定大于一切。” 李宝才毫不示弱，“孙部长，业务能力是一方面，那与市委市政府的协调，就不重要了吗？ 再说，林峰处理群体性事件，是出了名的简单粗暴……” 李宝才冷笑，苗俊昌他不熟，但林峰他熟呀！ 他任局长时，林峰没少联合孙长青给他使绊子、上眼药，风水轮流转，现在也该轮到他老李了，呵呵。 “李书记，没根据的话，可不要瞎说，这里是市委常委会，不是你公安局会议室。” 见双方火药味渐浓，周海洁出声制止，若任由两人在常委会上吵起来，她这个市委书记的脸，要往哪搁。 “好了，我们是在讨论干部任用，不是辩论赛，就事论事，不要掺杂私人感情。” 周海洁目光环顾，“其他常委什么意见？” 见没人说话，周海洁唇角微勾，“既然如此，大家就举手表决吧！同意苗俊昌同志作为公安局局长考察人选的，请举手！” 话落，周海洁率先举起手来。 别看周海洁只是简单调换了、两名人选的投票顺序，但这其中学问可大了，在此类人事议题上，没有利害关系的、非关键常委，往往会偏向一把手意见，跟着票决。 事实也是如此，除了郝明毅、孙长青、李俊超和时慧没举手，其他常委纷纷举手。 看见票型，李宝才十分得意，他虽然决定不了谁上位，但能让林峰上不来，也是舒坦的很。 他老李是粗人，但不是个孬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呐。 周海洁神色不变，按照程序，继续道：“苗俊昌同志五票，同意林峰同志作为公安局局长考察人选的，请举手。” 这一次，只有郝明毅、李俊超、时慧、孙长青四人举手，常委会票型已定。 李小南双眼微眯，周海洁上任后的第一次常委会，用一个公安局局长的位置，彻底将两任政法委书记的矛盾撕扯开，摆在桌面，从而掌控了整个常委会的走向。 如此阳谋，任谁也得说一句高呀！ 第115章 钱超然出事 他抬头看向郝明毅，“郝市长，在这样下去，人心可就散了！队伍还怎么带？” 郝明毅批阅着文件，对他的质问充耳不闻。 哼，李宝才借了谁的势，不显而易见？ 看了眼气急败坏的孙长青，语气平静道：“着什么急，不就是一个公安局长的位置嘛！” 孙长青瞪眼，敢情没在剜你的心头肉。 烦躁的坐回沙发，烟是一根接着一根，没一会儿，整个办公室，犹如人间仙境。 孙长青叹气，他离开了政法口，林峰又被压的死死的，公安局算是失控了。 “郝市长，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郝明毅瞥了他一眼，“市委宣传部作为喉舌部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你要尽快把工作抓起来。” 说罢，他看了眼表，“长青同志，十一点我还有个会，你先去忙吧。” 原本孙长青还想问、他转任的事，见郝明毅不欲多谈，只好作罢。 今时不同往日，郝明毅已经是市长，他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了。 郝明毅目送他出门，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壮士扼腕，要怪，只怪你太贪了。 一连三个月，李小南忙的不可开交。 政府工作和市委工作的重心完全不同，哪怕是强如李小南，也晕头转向了一阵子。 天天待在办公室内恶补，让她找回了刚来秦城时的感觉。 这天，刚向周海洁汇报完工作，就接到了才朋的电话。 原以为，他是要问、他调动的事，没成想，竟是钱超然那出了问题。 “到底什么情况？”李小南皱眉问道。 “有人举报钱哥收受贿赂，大搞人情审批，蔡广伟当众宣布停他的职，还通知了纪委立案调查。” 才朋急切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闻言，李小南倒吸口凉气，直接挂断电话，给钱超然拨了过去。 钱超然有气无力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喂。” “我是李小南，你到底有没有受贿？” 李小南直击关键，如果此事为真，她绝不会管，但她觉得，钱超然不是那种人。 “主任，我没有。” “我不认识那个老人，就是看他可怜，从石门乡那么远的地方过来。 再加上村委会的证明，也不是关键材料，才给他行了个方便，没想到会被人拍照……” 钱超然说了好一会儿，李小南才将来龙去脉听明白。 简单来说，老人名叫赵大山，石门乡人，去年他家土坯房，就被鉴定为危房，符合改造条件。 但赵大山不识字，儿子又在外地打工，就没办手续。 眼看雨季将至，这才开始着急，接连几天来市里跑手续。 李小南疑惑，“那监控呢？” 秦城便民服务中心，作为海河省的标杆，市里花大价钱给安装监控。 一方面可以规范工作人员行为，提升服务质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出现纠纷时，提供事后追溯依据。 钱超然声音里带着沮丧，“监控不知怎么的，突然坏了，正在抢修中！” 闻言，李小南也沉默了，不得不说，钱超然的运气、有点差。 “行，我知道了，不管谁来，都实话实说，你没干过的事，不用担心。” 挂断电话，李小南思考过后，给纪委第二监察室主任吴言拨去了电话。 “吴主任，您好，我是李小南。” “李秘书，您好，是有什么事吗？” 吴言满腹疑虑，好好的，周书记秘书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确实有事，要咨询您。”李小南指节敲着桌面，“我听说，便民服务中心的钱超然，被纪委带走了，他出了什么事？” 吴言皱眉，就算你是市委书记秘书，也不能干涉纪委的工作吧！ 刚要回，就听李小南又道：“吴主任，您别误会，我没有要干涉您工作的意思。 这个钱超然，原来在政府办是出了名的笔杆子，周书记刚上任，想为秘书一科广纳贤才，就想到了他。” 李小南语气微顿，“今天一打听，听说他出了事，这才想到了您。 吴主任，他要是真有问题，我这边得跟周书记沟通，把他在人员名单中划下去，您能理解吧？” 吴言心思百转，谨慎道：“李秘书，案子的事，本不应该对外讲，但您既然这样讲，对您，我肯定得说实话。 我们是刚接到通知，还没见到人呢！钱超然有没有问题，现在还不好说。” “是这样啊！”李小南语气里透着恍然大悟，随即严肃道：“吴主任，我与钱超然共事过，他这人比较固执，是出了名的不知变通，说实话，他会有纪律问题，我不敢信。” “李秘书，您放心，我们肯定会秉公办案，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干部。”吴言保证道。 李小南轻笑：“吴主任办案，我当然放心，毕竟这些事，我也经历过！” 吴言一滞，还真这么回事。 “那您的意思是？” 李小南敲击桌面的手停住，严肃道：“吴主任，我没有什么意思，如果确凿证据，纪委带走他，是恪尽职守，毫无问题。 但如果证据不足，或存在旁人构陷，吴主任，要注意影响啊！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好干部，进了纪委的大门，也解释不清，这样的人，您让周书记怎么用？” “是是是。”吴言连声附和，“您说的对，我们会把握分寸。” 电话挂断，车内的吴言松了口气。 还真是屁股决定脑袋，咱这位李秘书，当市长秘书时，可低调的很，完全看不出深浅。 一朝得势，说话都硬气三分。 他得罪不起呀！ 反复思量过后，吴言觉得，今天这个面子，得给！ 保不齐日后，要求人家帮忙呢！ 李小南挂断电话，又给李宝才拨了过去，李宝才任公安局长时，主动向周海洁靠拢，没少跟李小南打交道。 “小南主任，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是周书记有什么指示吗？” 李宝才爽朗的声音传来，李小南笑道：“李书记，是我个人有事求您。” 说罢，李小南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李书记，公安局这边，我只认得您一人，只能求您了。” 李小南一个彩虹屁，给李宝才拍的哈哈大笑，“就找个人？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你不用操心了，我马上安排，等电话吧。” 第116章 多了不说，都在酒里 蔡广伟坐在沙发，将手中的烟蒂垂直插入烟灰缸中，“许总，您放心，现在没了那小子挡路，资质证今天就能办下来。” 坐他对面的，是秦城建晟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许国良。 只见他竖起大拇指，“要不说，还是您高呢！这办法，岂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 蔡广伟皱眉，“进。” 管理科副科长宁远走进来，扫了眼沙发坐着的许国良，“蔡主任，您叫我？” “嗯。”蔡广伟应了一声，点了根烟，继续道：“现在钱超然被停职，但大厅的工作不能停，你作为副科长，要担起责任来。” “是，我知道了。”宁远老实应下。 蔡广伟满意的点头，“这位是建晟的许总，过来办房地产开发资质证，你带着下去，赶紧给办了。” 宁远笑着伸手，“手续带来了吗？” 许国良表情一滞，看了眼蔡广伟，“在一楼窗口放着呢！因为一些原因，钱科长没给过，但我们这边急着投标，您看……” “小宁啊！建晟是秦城知名企业，政府还是要给些优待的，投标的事着急，有些手续，完全可以后补嘛！” “这……”宁远面露为难，“蔡主任，一般窗口拿不定的事，都要交到钱科长那审批，我……” 蔡广伟摆手，声音严肃，“都说了，大厅暂时由你负责，钱超然屁股不干净，能不能回来还两说。 怎么？让来办事的人等他？ 那咱们这便民服务大厅，还要不要开展工作？” 见宁远一言不发，蔡广伟使出终极大招，画大饼。 “小宁呀，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个人才，你比钱超然懂得变通。 待在副科长的位置上，多少有些屈才了！ 下次党组会时，我会着重提一提。” 宁远纠结再三，咬了咬牙道：“许总，您跟我来。” 许国良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说罢，转头跟蔡广伟握了个手，离开时，故意没拿走手提袋。 待他们离开，蔡广伟将烟熄灭，拿起手提袋颠了颠，满意笑笑，直接扔进了穿衣柜中。 与此同时，在办公室写稿件的李小南，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来电的正是石门乡派出所所长李庆国，李宝才还挺办事的嘛！ “李处长，您要找的赵大山，他就在我身边，您要跟他说话吗？” 李小南放下笔，沉思片刻，“不用了，你直接将人送去便民服务大厅，那边有纪委的同志在，他们会问话。” 说到这，她不忘嘱咐一句，“李庆国是吧？” “是是是。”李庆国在电话这头，点头哈腰的，打电话前，领导说过，这位是市委周书记的秘书，让他说话时，务必要客气。 “行，我记住了。”李小南声音淡淡，“到了以后，纪委问什么，就如实回答，不用隐瞒，明白吗？” “我知道了，李处长。”李庆国拍着胸脯保证道。 电话挂断，李庆国喊来一个民警，“那个小张，你拉着我和赵老爷子，去一趟市便民服务中心。” 不得不说，他们到的时机刚好。 吴言审完钱超然，正准备联系派出所找人，人就给送来了。 听说是李小南的安排，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吴言认真道：“赵大山是吧，跟我进来……” 人证到的同时，便民服务大厅的监控也修好了，人证、物证俱全，纪委很快结了案。 纪委这边虽结了，但便民服务大厅这边，丝毫没有给钱超然恢复职务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缺少手续办理，就属于违规，说出花儿来，钱超然也有错。 因此，就算便民服务大厅这边冷处理，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在众人以为，钱超然就此失势、坐冷板凳之时。 市委组织部的一则任免文件，彻底打破了谣言，让钱超然变得更加炙手可热。 拟任钱超然同志为市委办公厅秘书一科科长职务，免去钱超然同志便民服务中心审批科科长的职务。 经历大起大落，钱超然心中也是百转千回。 刚被停职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头脑一片空白，等着纪委过来带他。 他心里明白，不管有没有受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纪委带走调查，真是裤兜里揣黄泥，不是屎也脏了。 哪个领导还敢用这样的干部！ 直到李小南那通电话，才让他重燃希望。 李小南也没让他失望，纪委原地办案，问话时十分客气。 结案很快，对他造成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秦城市北方饭店302包间内。 偌大的圆桌足以容纳十人用餐，但此刻却只坐了三人。 李小南坐在主位，钱超然和才朋分别坐在她左右两侧。 钱超然端起酒杯，“主任，遇见了事，只有您肯拉我一把，多了不说，都在酒里。” 说完，一杯二两的白酒，一口闷了，看的李小南直傻眼。 不是，这…… 她什么酒量，她自己心里清楚，轻抿了一小口，应该没人会挑领导的理吧？ “哈～”这就好辣。 李小南摆手，“别这么说，当初你去审批大厅，是为了帮我，出了事，我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不过，我也得说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今天你啊，得好好谢谢人家才朋，要不是他告诉我，你呀你……” 李小南的话没说完，但在座各位都在体制的，谁能不明白，那未尽之意。 “对。”钱超然重重点头，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才朋兄弟，我敬你。” 说完，又一口闷了。 才朋也懵了，虽说他常年跟狐朋狗友在外面喝酒鬼混，但也没喝这么冲过。 才朋硬着头皮端起酒杯，陪了一个，“嘶~哈，这酒够劲儿。” 几杯酒下肚，扬子热了起来。 才朋的脸发红，搂着钱超然道：“我说，老钱啊！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咋能那么巧就被拍到，监控又坏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联想到，宁远趁他不在，那一系列动作，钱超然心底，隐约有了答案。 第117章 Goodnight kiss~（为zapaohu加更） 他晃了晃脑袋，将杂念抛除，略微迟疑道：“要说得罪，应该谈不上，毕竟我们都是按程序办事，从没为难过任何一家企业。 但要说摩擦，肯定会有，总会有企业手续不完善，相关资质办不下来……” 说到这，钱超然双眸微眯，“前段时间，建晟工程有限公司的房地产开发企业资质证过期，过来换新证时，被工作人员发现验资报告是伪造的，交到了我这……” 才朋瞪眼，“你没给过？” “当然，验资报告非常重要，虚假注资骗取政府优惠政策的事，还少吗？ 可是、今天上午，我再去看时，显示已经通过了……” 李小南和才朋对视一眼，均是心中了然。 才朋是通过兴顺港暴力拆迁事件，了解了建晟这家公司的行事作风，他断定，钱超然此番遭遇，和这家公司脱不了干系。 李小南想的就多一些，市政府正积极筹措资金，用于旧城改造事宜，第一期将启动十八个危旧房改造项目，共投资3.6个亿，涉及拆迁面积十五万平方米，惠及4000余户居民，这还只是第一期工程。 她似乎知道，为何钱超然会有此一劫。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那位经理是不是叫许国良？”李小南突然问道。 钱超然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姓许。” “嗯，那就对上了。”李小南夹了口菜，“他是孙长青的小舅子，你知道吗？” “这……” 这他上哪知道去，钱超然闷了口酒，心中满是苦涩。 回想到蔡广伟那似是而非的话，他哪里不明白，他挡了人家的路。 而且，只要孙长青不倒，这个亏他就得咽下。 这操蛋的世道。 见他一杯接着一杯，李小南神色平静，倒了杯水推向他，“小钱，你不用丧气，做好自己的工作，静等着看，要知道，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作为市委书记的贴心人，哪怕周海洁不说，她也能感觉到，周海洁的动作。 孙长青从政法口调离，必是周海洁和郝明毅做了交易，很明显，在孙长青和时慧之间，郝明毅选择了后者。 秦城看似平静，实则风雨欲来啊…… 饭吃了两个小时，李小南总共喝了半杯白酒，一点没醉。 反倒是请客的钱超然，给自己喝到不省人事，最后压的饭钱不够，还是李小南付的账。 饭店距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就隔了两条街。婉拒了才朋送她回家的好意，李小南挎着包，慢悠悠的往回走。 七月的夜晚，不似白日那般暑气密布，微风拂过脸庞，吹散了她身上的酒气。 正当她享受着难得静谧时光，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看了眼来电，张扬的名字不断跳动。 李小南略微犹豫过后，还是接通了电话。 他上来第一句话是，周青柏去找你了吗？ 李小南皱眉，“没有，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怎么了？” 时隔三个月，再次听见这个名字，心底那根弦，被狠狠拨动。 张扬无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不知道老周犯了什么病，突然提交了辞职报告。” 闻言，李小南心脏抽动，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怎么会这样？” 张扬叹气，“谁知道呢！问也不说，他和家里闹得很僵。 今天辞职报告一下来，人又没了影。 小南，要是有他的消息，记得告诉我一声。” 说完，张扬便挂断电话。 李小南茫然举着手机，心里闪过一丝内疚，然后就是巨大的窃喜和担忧。 她话说的那般决绝，他真的、会来找她吗？ 带着这样的不确定，李小南步履匆匆往回走，可又想到，并没告诉他，她在秦城的住址……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路，直到走到楼下，看见熟悉的身影，靠在斑驳的墙面上，闭目沉思。 李小南脚步顿住，疯狂跳动的心，似乎找到了归处，终于平静下来。 听见脚步声，周青柏抬眸，眼中闪过一抹绚烂，认真又专注的看向李小南。 终于，他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张开手臂，“小南，我来投奔你了。” 李小南表情严肃的朝前走去，站在他面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狠狠的撞了上去。 声音有些哽咽，“这就是你的‘明白了’？傻不傻。” 周青柏将头埋入她的脖颈，“不傻，我这人自小就聪明，凡事不需要怎么努力，就唾手可得。 唯有在‘爱你’这件事上，用尽全力，还没个结果。 小南，你就当我是不甘心吧！” “嗯。”李小南明白，周青柏这么说，是不想她有过重的心理压力。 “什么叫当，你就是不甘心。” “是是是。”周青柏轻笑，“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甘心。” 他将李小南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处，“一想到，我的生命中，再也没有你，这里像空了一块。” 感受到掌心处的跳动，李小南轻叹，“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怎么办？” “哼呵～”周青柏摇头：“有什么可后悔的？小南，你要知道，我的试错成本很低，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周青柏直视她的眼睛，“仕途这条路，不是我自己选的，而是来自家庭的责任，现在有人愿意帮我承担这份责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南，我怕会后悔的人，是你。” 李小南推开他，“怎么可能？我跟你不一样，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才不会后悔。” 说罢，她转身，“走吧，上楼。” 这一片是政府家属楼，她在市委上班，很多人都知道她，在楼下拉拉扯扯，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啊？上楼？”周青柏脸上微红，“这不好吧？” 李小南挑眉，“有什么不好的？快点，我都困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好好好。”周青柏搬着行李，来到三楼，推开门，是温馨的两室一厅。 屋子不大，却被收拾的干净整洁。 似乎读懂了他的想法，李小南耸了耸肩，“别看我，我这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收拾卫生。 是我弟弟小北，他一周回来一次，你赶得不错，今天周一，他早上刚走。 要是周五过来，那情况可能比较惨。” “呵～”周青柏轻笑出声，点头道：“行，以后这活交给我，我独居多年，做家务不次于小北。” 李小南唇角带笑，朝前跨了一大步，站在周青柏面前，踮起脚，轻轻吻了上去。 “Goodnight kiss~”亲完，李小南抬脚就跑。 没跑出两步，被一股大力拉了回来，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周青柏眸光闪烁，低下头，狠狠吻了下去，唇齿交换间，两人都略显狼狈。 他说话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沙哑，“学着点，这才是Goodnight kiss~” 第118章 要争取吗？ “你怎么跟家里说的？” 周青柏抱住她，喉咙滚动，“听了谢教授的课，有感而发，想要随他继续深造。” 李小南抬头，推开他的大脸，“他们信了？” 周青柏轻笑：“怎么可能？！” “也是，这么离谱借口，换谁也不能信，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周青柏扬眉，“当然要去考谢教授的研究生，比起仕途，我更适合搞学术研究。” 李小南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看来这个锅，谢教授是非背不可了。” “没办法，谁让他赶上了，而且，那天你看见了，他确实邀请了我。” 周青柏深知，为了家庭和睦，这个锅只能辛苦谢教授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李小南走出房间，就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气。 看见厨房那道忙碌的身影，李小南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一把抱住他，“请问，是勤劳的田螺姑娘吗？” “你说呢？”周青柏轻笑，拍了拍她的手，“煎鸡蛋呢！你先去洗漱，早餐马上就好。” “好。”李小南用脸蹭了蹭他的后背，随即松开手。 洗漱完，坐在餐桌上，看着满满的一桌早餐，一种叫做‘满足’的情绪充斥胸膛。 她看向周青柏，犹豫再三道：“今天有个重要会议，我不能请假陪你，你……” 周青柏轻笑出声，“你想什么呢！好好上你的班吧，我今天就得回海州，公司那边还有事，需要我回去处理。” “嗯？”李小南疑惑，“两个人的公司？” 周青柏笑道：“还记得呢！算是吧。 之前通过金融咨询服务公司收购了一家濒临破产的饮料厂，厂子有完备的罐装生产线和珍贵的水源取水资质，本想转手卖掉，小赚一笔。 但我最近有了不同想法，随着民众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也会随之上涨，高端矿泉水市扬很有搞头。” “然后你和谭清越一拍即合，就这么搞起来了？”李小南满脸诧异。 矿泉水有搞头吗？ 那可太有了！ 最难的问题，就是取水资质的获得，他们……运气真好。 周青柏点头，“是的，谭清越又看中了一片水源地，这会儿人正在青省呢。” “厉害！”李小南竖起大拇指，“执行力真强，要不咋说、你能赚到钱呢！” “对了。”她突然拍了一下脑袋，“我说总感觉忘了什么事，昨天张扬来电话，让我看见你，告诉他一声，我给忘了。” 周青柏夹了个煎蛋，放入她碗中，“没事，你就当没看见我。” “怎么说？”李小南有些疑惑。 周青柏看向她，认真道：“昨晚，我跟家里说，去青省考察水源地。 小南，我对你是认真的，感情的事，我也不想隐瞒，但现在不是跟家里坦白的好时机，你能理解吗？” “能呀！”李小南喝了口粥，“我懂得，你不用跟我解释。 而且，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呀！” “嗯？”周青柏傻眼，“不是，李小南，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 李小南轻咳一声，“胡说八道什么，证据呢？凡事要讲证据，否则告你诽谤哦～” “呵呵。”周青柏冷笑，“要证据是吧？” 说话间，他将自己的衣领拉开，“看，这都是你昨天啃的，到现在还青着呢！” 李小南别开眼，脸色爆红，贴心的帮他把衣服拉好，“快快、快穿上，大早上耍什么流氓。” “哼。”周青柏冷哼，整理好衣服，嘲讽道：“你亲的时候，怎么不说我耍流氓？你扒我衣服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脸红？” 李小南：…… “我昨天喝多了。” 周青柏满脸幽怨，“喝多了，就可以不负责任？” “我负责。”李小南捂住他的嘴，“你快闭嘴吧，求求了。” 两人闹腾了一阵，李小南差点迟到，赶在八点半，踩点进了办公室。 一进入工作状态，什么情情爱爱，彻底抛在脑后。 九点，常委会召开，议题不是别的，关于秦城市旧城改造事宜。 说实话，秦城进入高速发展阶段，经济领域四处开花。 因此，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就是财政资金太过紧张，这时候碰旧城改造，李小南并不看好。 和她有一样想法的是周海洁，但她比李小南想的更深，郝明毅刚坐上市长的位置，急于做出成绩。 如果她直接否定这项议题，怕逼急了郝明毅，在其他项目上‘乱指挥’，综合考虑之下，周海洁还是举手同意了。 政治，始终是门妥协的艺术。 接下来的常规议题，也是全票通过，这是自打周海洁来秦城后，常委会上少见的和谐。 李小南跟在周海洁身后，回到办公室。 见她欲言又止，周海洁揉了揉眉心，“想问我为什么会同意？” 李小南轻轻点头，在她看来，这时候搞旧城改造，没有利全是弊端，资金问题首当其冲。 周海洁看向窗外，“如今郝明毅是市长，该市政度推动的工作，我不能代替他做决定。 何况，郝明毅同志在秦城根深蒂固，不要小瞧一位老同志的政治智慧，且看着吧！” 周海洁也有无奈，在旁人眼中，她从二把手过渡到一把手，是真正的大权在握，壮志得酬。 只有她自己清楚，如今走的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本土派以前在如何叫嚣，叶清华的态度偏向她，两位主要领导同意，基本可以敲定秦城的大事小情，本土派失败过两次后，选择蛰伏下来。 如今，叶清华退了，本土派又重新站回台前，秦城的政治格局重新洗牌，一切又变得未曾可知。 周海洁看向窗外，久久不能回神。 果不其然，不出她所料，议题通过后，市政府进行了一系列的动作。 首先，就是市长郝明毅，不知走了谁的路子，将旧城改造这个项目做成了省级试点工程，直接从省里要来了2个亿，市里东拼西凑后，3.6亿资金提前到位，打响了第一炮。 不过，周海洁没空关心这件事，她手里攥着一份材料，是方才常务副市长张家华转呈的，一本皱巴巴的《教育内参》，其中第8页右下角有一则消息。 ‘据悉，因东江市城市规划调整，985高校华国理工大学拟整体外迁，目前正在选址阶段……’ 周海洁的手，不断敲击着红木桌面。 她眉头微皱，按响了内线电话，“小南，过来一趟。” 敲门声响起，周海洁坐直身体，“进。” 李小南推开门，“领导，您找我？” “嗯。”周海洁轻轻应了一声，将手中的《教育内参》递到她面前，“先看看这个。” 李小南快速浏览，眼神越来越亮，她激动的抬起头，“领导，我们要争取吗？” 第119章 这是什么发展趋势？！ 李小南心知，竞争者绝不会少。 周海洁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我侧面打听过，不少副省级城市有承接意向，但这么久，还悬而未定，主要是华国理工大学对外放出消息，只临时外迁五年。 但政府层面，却要拿出实打实的土地、资金……你是怎么看的？” 在周海洁心里，李小南不仅是个秘书，更趋近于智囊团的角色定位。 李小南心跳加速，她清楚未来二十年的发展轨迹，当然知道，华国理工最终也没迁回原址。 因为原校址已经变成了一片商业综合体，在寸土寸金的东江，腾不出地方给华国理工。 据她所知，直到她重生前，华国理工学校主体还分散在三个不同的城市。 “领导，我认为这是秦城千载难逢的机会。”李小南声音里带着颤抖，眼神明亮，仿佛有团星火闪烁，“华国理工外迁容易，再想回去可就难了。” 周海洁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哦？怎么说？” “两个原因。”李小南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点，《教育内参》中提到，东江城市规划调整，据我所知，华国理工大学占地位置优越，是东江市的副中心区域，被规划成商业金融区的可能性最大，毕竟东江可是华国的经济中心。 书记，土地性质一旦变更则不可逆； 第二点，华国理工大学现有教职工，保守估计三千余人，五年内两次大规模搬迁根本不可能实现。” “你继续说。”周海洁听出些意思，若有所思的敲击着桌面。 李小南点头，“领导，我们有必须争取的理由，百度这类科创公司落户秦城，未来秦城的互联网产业会爆发式增长，那高端人才匮乏会成为制约秦城发展的致命伤。”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如果我们能争取到华国理工大学，特别是他们的工学学科，里面包含不少王牌专业，哪怕是临时外迁五年，那未来五年，秦城的产业升级、新兴行业发展就有了人才保障。” “是呀！”周海洁轻叹，皱眉道：“正因为好处是摆在台面上的，财政拨款、土地优惠，我们能给出的条件实在有限，怎么能竞争的过那些实力强悍的城市。” “领导，正面不行，那我们另辟蹊径呢！”李小南心念一动，“其他城市都在拼硬件，我们就打‘软实力’这张牌。” “哦？”周海洁一下来了兴趣，坐直了身体，“具体说说。” “以秦城的产业优势与华国理工重点学科进行匹配分析，例如我们的百度，正好对应华国理工大学计算机学院的强项…… 诸如此类，我们没有的优势，那周边城市有没有，把眼光打开，以全省优势，承接华国理工，这样我们优势，也不比其他人弱嘛！” 而且，李小南一点不担心海州市会同他们竞争，因为有海州大学这家同类型的985高校，有没有华国理工的加入，对海州市的整体规划没有影响。 重点是，他们给不出秦城这样的政策支持。 “有道理。”周海洁目光如炬，“但光靠这样还不够，我拿到省里，省里也会考虑，华国理工临时外迁，地方政府拿出大量资源后，留不住学校，是否得不偿失。 想要省里支持，起码要让他们相信，华国理工大学不会回去……” “这、怎么证明？”周海洁起身，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 方才听李小南说完，周海洁心里就有了决定，华国理工，他们秦城一定要争取。 李小南摸着下巴，是呀，怎么证明? 她虽知道未来走势，但证明不了呀！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海州大学的谢东知教授，作为经济领域的专家，跟华国理工这样的高校，必定是有联系的。 “领导，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一方面按照学校会长期留驻来规划； 另一方面，再准备个临时过渡方案，这样无论如何，我们都能妥善应对。”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领导，我打算去省城一趟，海州大学的谢东知教授……” 随后，她将谢东知邀请她读在职研究生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听得周海洁哈哈大笑：“你呀你，真是行，去一趟党校，还认个老师回来，不过继续深造，追求进步，是件好事。 作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就是要有终身学习的觉悟，这件事我会亲自同蔡秘书长说。” 说罢，她停顿了一下，严肃道：“两个准备方案，你安排秘书一处写，去省城这事，你抓紧时间，今天就过去，我也会通过其他渠道，相互印证。” “好的，领导。”李小南应下。 离开周海洁办公室，她找到钱超然，将工作安排下去，又跟蔡秘书长报备，坐上了前往海州的汽车。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心境完全不同。 李小南拎着行李箱，走出汽车站，周青柏早早等候在门口。 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知道她时间紧，周青柏没有废话，直言道：“谢教授下午还有公开课，只有两个小时留给我们。” 李小南点头，“足够了。” 周青柏驱车来到蓝枫酒店2楼包间，谢教授还未到，李小南将重要材料，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没一会儿，谢东知推开包间房门，看见周青柏，没好气道：“小南请我，你跟着过来干嘛？” 嗯？李小南愣住，这是什么发展趋势？！ “咳咳。”周青柏摸了摸鼻子，起身帮谢东知拉开椅子，“老师，请坐。” “哼，呵。”谢东知冷笑，“可担不起你这声老师。” 在听秦校长说，周青柏为了读他的研究生，把工作辞了，他当扬傻眼。 搞什么？ 周青柏没毕业时，他就劝过读研这事，还被严词拒绝，这上了班，反而开窍，他怎么就不信呢！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可面对秦校长的埋怨，谢东知又只能咬牙认下，谁让他老谢真说过这话！ 第120 章 辞职跟我读研吧！ 李小南适时插嘴，“要不我们先点菜？边吃边聊。” “行，”周青柏应下，直接喊来服务员点菜。 李小南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材料，没有寒暄，直奔主题，“谢教授，您先看看。” “好。”谢东知接过，一页页认真翻看。 来之前，李小南跟他通过电话，他也通过自己的人脉，侧面了解过这件事。 谢东知扶了扶眼镜，“小南，你们秦城很有勇气呀！ 从经济角度看，承接华国理工大学，是高风险高回报的选择。” 李小南正襟危坐，“还请谢教授明示。” 虽说她心里有想法，但也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你从产业匹配度的角度着手，思路完全正确。” 说到这，谢东知眼中闪过欣赏，“你们秦城现有的百度研发中心，和华国理工王牌专业计算机高度契合，这种产学研协同效应，放在全国都实属罕见呐。” 谢教授一边说，李小南一边飞速记录着。 “我们目前问题出在财政上。”李小南放下笔，“我看过财报，华国理工年运营经费最少得40亿元，其中，财政拨款就高达10亿。 秦城市去年一半公共预算收入大概240亿，教育支出占比18%。再增加10亿，压力巨大。 就算能挤出10亿，也怕其他城市持续加码。” 谢教授笑着摇头，“没人会为一个临时性的项目投入太多，这也是华国理工迄今为止，没动的原因。” 包间内一阵沉默，李小南看向周青柏，后者轻轻点头，“谢教授同门师兄，在华国理工大学任职。” 谢东知诧异的抬头，看向两人。 本以为周青柏过来，是同学作陪，如今瞧着，怎的如此亲近？ 不过他也没在意，只当是年轻人投缘。 “其实你们要考虑的，是人才留存率的问题。”谢教授喝了口茶，继续道：“来之前，我让助手查过资料，类似外迁高校的毕业生，留在当地的比例不足30%，除非……” “除非、有完整的产业链和优厚的人才政策。”李小南接话，这也是未来抢人大战中的经典做法。 谢教授点头，“没办法，秦城对标东江，没有优势，除非人才政策更完善。” 李小南颔首，思维发散的更远。 “谢教授，如果我们秦城进行产业绑定呢！” “哦？”谢教授来了兴趣，“详细说说。” “如果百度承诺，优先录取华国理工的毕业生。同时，秦城税收优惠跟上，只给与本地企业合作的研究项目。 这样一来，产学研金四位一体，是不是就能留住人了？” “嗯。”谢东知琢磨了一番，“你说的这点可行，但这都基于华国理工不迁回原址的基础上，高校一旦回迁，损失也是巨大的。” 李小南叹气，“这也是市里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所在，谢教授，您对高校回迁怎么看？” “嗯？”谢东知挑眉，“消息既然传了出来，你还有其他的想法？” 李小南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江市地图，“谢教授，不瞒您说，我确实有点想法，您看这里，华国理工所在的区域，位于东江市副中心区域，说是寸土寸金，毫不为过。 您认为，在东江市领导眼中，这片区域干什么最合适？” 谢东知摩挲着下巴，“如果是我，金融商贸区吧！” 李小南眸光大亮，放下笔，“我也是这么想的，土地性质一旦变更将不可逆，那么，华国理工想回去，可没那么容易。” 说到这，她将地图整体铺开，“按城市承载力来说，东江市作为经济中心，已经到达极限，腾不出多余的地方给华国理工。” 最重要的一点，李小南没说，就是类似华国理工这样的985建设高校，他们秦城当成宝贝，东江市可不一定。 唉……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说的好。”谢教授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小南，你在经济建设方面，眼光独到。” 余光扫见默不作声的周青柏，心里突然来了主意：“小南，不如、你也学周青柏，辞职跟我读研吧！你这样的眼光，未来的成就，不会比我低。” 周青柏：…… 李小南：…… “谢教授，明年您的研究生名额很多吗？”周青柏抬眸，用略带质问的语气道。 谢东知摇了摇头，“没有啊！我明年科研项目多，只计划收一个研究生，完成常规任务即可。” “哦？”周青柏了然，“您不打算要我了呗，看来我只能联系东大的林教授了。” 谢东知：…… 在学术界，谁不知道，海大和东大同为老牌985，是出了名的竞争对手。 他和东大的林修，又都是深耕经济领域的专家，如果被人知道，海州大学的优秀毕业生，放着海大的研究生不读，反而转去东大，他这张老脸，岂不是被按在地上摩擦。 “胡说八道，谁说不要你？我就不能增加计划数？” 周青柏冷哼，“老师，增加计划数，您有时间带吗？” 一声‘老师’，也算是给了谢东知台阶。 他确实没时间，如果不是学校卡他经费，一个也不想带。 谢东知满脸惋惜的看向李小南，嘱咐道：“在职研究生，你一定要报名，就算走仕途，学历也很重要，知道吗？” “嗯，老师，我知道了。”李小南顺坡下驴。 谢东知欣慰的看着她，越看越满意。 李小南趁热打铁，“老师，秦城这边，需要您出一份详细的可行性报告，由秦城市委秘书长，与您的团队对接。” 谢教授点头，突然又加了一句，“虽说你是我的未来学生，但亲是亲、财是财，该收的钱，可一分不会少。” 他想了想，又觉得这样说，显得他这个老师很抠。 又解释了一句，“可行性报告，老师只负责指导，具体工作还要你师兄、师姐们干。” 李小南连连点头，“老师，我明白的，都是公事，走流程即可，就是需要师兄、师姐们辛苦些，加急把报告赶出来。” 第121 章 用金融思维搞实业 “听说你搞了个饮料厂？”谢东知突然问道。 “嗯。”周青柏应了一声，“去年股市低迷时收购的，看着有前景，准备自己干。” “有点意思。”谢东知来了兴趣，“你怎么想的？” 周青柏放下筷子，“华国即将加入TWO，消费市扬迟早要迎来爆发，人民生活水平好了，消费升级是大势所趋。 从‘有的喝’到‘喝的好’就是我的机会，和合伙人商量了一下，我们准备进军瓶装矿泉水市扬，目前正在积极拓宽水源地。” 谢东知点头，又有些担心，周青柏这一路走来，太顺了，怕他会在实业上栽个跟头。 “方向没有问题，唯一一点，实业和金融可是两码事，青柏，不要觉得你在金融方面玩的转，搞实业就手到擒来。 要知道，很多企业家都是倒在不熟悉的领域上。” 李小南举手，“老师，我倒有些不同想法。” “哦？那你说说，畅所欲言啊！ 说错了也没关系，就当我们进行一次头脑风暴。”谢东知鼓励道。 他就喜欢有想法的年轻人。 “老师，如果我们用金融思维搞实业，不也可以吗？ 金融玩的是资产配置，实业不过是另一种资产组合。 就拿饮用水行业举例，普通矿泉水市扬已经被娃哈哈和农夫山泉占领。 那就换个赛道，抢占国内高端矿泉水市扬或是母婴纯净水市扬，别人卖一块，我们卖十块，只要营销到位，不愁那些有钱人不买单。” 说到这，李小南顿住，“水是刚需，而高端水是情绪消费品，很多人愿意为‘安全感’买单。” 要说谁的钱最好赚，那一定是孩子的钱，不管穷富，父母都愿意为孩子的‘健康’买单。 谢东知越听，表情越严肃，自言自语道：“打造高端水品牌，母婴纯净水，从小众赛道出头，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啧啧出声，“小南，你真不考虑继续深造？我可以让你直博！” 李小南礼貌婉拒：“老师，在职也可以读博吧？” “也可以。” 说这话时，谢东知声音里充满了叹息。 确定了他的人格魅力，在李小南身上不好使，谢东知也就熄了心思。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谢东知下午有课，先走一步。 包间内，李小南和周青柏相视一笑。 李小南莞尔，“谢教授可能真认为，你被他的人格魅力打动了。” “这样也挺好。”周青柏拉住她的手，“都这个点了，还回去吗？” 李小南瞪眼，不确定的看了眼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下午一点，她无奈道：“一点钟，回去刚好。” 周青柏手臂用力，将她拢在怀中，脸埋在她的脖颈处，低声道：“不想你走。” 李小南被他弄的痒痒的，推开他的头，笑道：“你也听见了，事态紧急，我得回去汇报，等忙完这阵子，好不好。” “嗯。”周青柏拍了拍她的后背，“走吧，我送你回去。” “啊？”李小南惊呼，“你不忙了？” “忙啊，但赚钱没有女朋友重要，走吧。” 最终，李小南也没拧过他，周青柏把她送到秦城市委楼下，才驱车离开。 李小南深吸口气，转身朝楼上走去，周海洁那边，还等着她呢！ 来到周海洁办公室，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好。”周海洁双手紧握，“小南，我也托人打听到，你之前的猜测完全中了，华国理工想要迁回东江的想法，很可能是校方单方面的考量，东江市政府并没有做出承诺，这件事，大有可为啊！” 李小南点头，“谢教授那边，也是这么说的，可行性报告最早明天能加急过来。” “好好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周海洁摆手，“准备工作要做在前面，这样吧，你先拟定随行人员名单，待材料齐全，立刻上常委会票决，然后我们就出发。” “好的，领导。”李小南应下，转身出去。 回到办公室，她用力伸展着身体，一天内，秦城、海城两地奔波，她又不是铁打的，当然会累。 接下来几天，她几乎是天天加班。 紧赶慢赶，在周五之前，议题上了常委会。 会上，李小南坐在后方都看得出，郝明毅脸色不好，也是，要花钱，他这个市长能高兴才怪。 可周海洁说的一条条、一件件，全是站在秦城的角度考虑，让人挑不错来。 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郝明毅硬着头皮，投出了赞同票。 周海洁也不闲着，这边刚下常委会，就带上资料，马不停蹄地奔向海州。 李小南倒是能理解她的迫切，毕竟这是她当书记以来，干出的第一件大事，要真被她干成，那么未来，周海洁的仕途，估计要一马平川了。 显然，周海洁也想通了这点，准备豪赌一把，在省一级的层面上，她托了很多人，向高书记递话。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周海洁从省委大楼，满脸喜意出来时，李小南就知道，这事成了。 果不其然，周海洁上车后的第一句话，“小南，通知办公室，给随行人员订票。” “好的，领导。” 安排好后，李小南扭过头，“领导，高书记那边怎么说？” 周海洁唇角微勾，“高书记本来也犹豫，但想到不用省里出钱，也没反对，让我量力而行。” ８月１日，秦城市代表团一行七人，站在华国理工大学行政楼前，李小南抬头，望着这座灰白色的苏式建筑。 心中只有一个感叹，南方的夏天，是真热啊！ 室外根本待不了人，一行人迫不及待的走进会议室，分管教科文卫的副市长程志远满头大汗，自顾自道：“真是暑气蒸人呐。” 不得不说，大家能坐在这，最大的功臣、也是罪魁祸首，就是这位程副市长，《教育内参》就是他最先看见，报告给了张家华，又报到了周海洁这。 程志远走到窗户旁，向外看去，目光扫过那几辆、挂着外地牌照的车，心里明白，对手大概就是这些人。 人群之中，他看见了隔壁徽省芜市的车，车窗后座一道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是芜市分管教育工作的副市长张明远，也是他中央党校的同学。 第122 章 事态紧急 “领导，郑校长他们来了。” 李小南附在周海洁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刚得到消息，此次来了六个城市，但真正有诚意的，只有两家，芜市和我们。” 周海洁微微侧头，“谢教授到了吗？” “他比我们早到一天。”李小南递过一个文件夹，“这是谢教授和他师兄商议后，最新调整的汇报要点，重点突出了我市产学研结合方案。” 周海洁快速浏览一遍，刚把文件合上，会议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为首的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者，头发花白，眼神锐利，身后还跟着四个人，看那打扮，显然都是学校领导。 “郑校长，久仰。”周海洁起身相迎，诚意尽显。 郑光明笑着道：“周书记，你们提交的方案，我仔细研读过，秦城最近在科技创新方面的动作很大呀！” “说来惭愧，我们起步晚，只能下苦功。”周海洁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郑校长，我们深知，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而人才是核心驱动力，秦城愿意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郑光明笑笑，并没就这个话题继续，反而摆手道：“站着干什么，都坐。” 寒暄过后，双方成员相互介绍，正式进入主题。 郑光明率先说道：“周书记，您能亲自过来，秦城的诚意，我校已经看到，但我还是要冒昧问一句，秦城去年的财政总收入是多少？” 瞬间，会议室内静的落针可闻。 这个问题，直击要害。 秦城财政，在所有竞争城市中并不占优。 周海洁面色不变：“240亿，确实不如其他副省级城市，但我们愿意每年拿出财政收入的5%，另设专项基金，支持你校进行科研成果转化。” 周海洁一张嘴，就打出了王炸。 谢教授适时接话道：“据我们测算，这笔资金配合秦城市现有产业基础，能使你校专利转化率、从现在的4.7%提升到10%以上。” 见郑光明神色动容，坐在后排的李小南，悄悄松了口气。 她知道，他们押对了宝。 前世，华国理工没选择财政状况最好的副省级城市，反而选择了芜市，那说明，还是有其他因素打动了校方。 通过谢东知师兄，他们了解到，郑光明常把科研成果无法转化的事，挂在嘴边。 因此，他们连夜修改方案，对症下药。 "具体说说。"郑光明身体前倾，显然是来了兴趣。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周海洁亲自讲解方案规划，李小南配合演示，谢东知则用数据论证可行性。 校方人员不时低声交流，甚至有人开始做起笔记来。 “很创新的思路。” 汇报结束后，郑光明给出评价。 但在扬人都看得出，他依然有所保留。 郑光明挺直脊背，“周书记，有承接意向的城市很多，我校还需综合考虑，稍后会给您答复。” 周海洁点头，表示理解，多方给出条件，校方要综合衡量，也是应有之义。 “好的，郑校长，期待我们能合作。” 郑光明站起身，眉眼带笑，“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赵副校长会陪同大家参观校园，晚上六点，我们在东江酒店举行了简单的接待晚宴，周书记，届时我们再详谈。” 离开行政楼时，谢东知离开队伍，去打探消息。 毕竟收了秦城的专家费，该办的事，一点不能含糊。 华国理工大学的校园很美，花草繁茂，绿意浸透，可代表团成员都无心欣赏。 参观途中，李小南手机突然响了，本以为是谢教授那边有了消息，没成想，是市委办钱超然的来电。 她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超然，什么事？” 然而，听到电话那端、钱超然刻意压低的声音，李小南脊背僵住。 “你说什么？！” 电话挂断，李小南急匆匆朝人群走去。 此刻的周海洁，正在跟赵副校长相谈甚欢，余光瞥见李小南脸色凝重。 用眼神示意程副市长顶上，她则是后退两步，“怎么了？” “领导，出事了。”李小南语速很快，“胡杨村村民把市政府给围了。” “什么？”周海洁额角青筋暴起，一边听李小南陈述前因后果，一边飞速翻出手机，待看见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心彻底沉了下来。 东城街道的胡杨村，随着城市化发展，从城郊位置，逐渐移位，变成了城市中心区域，它像一块被遗忘的拼图，突兀的嵌在高楼大厦之间。 为了秦城整体规划，郝明毅特意将这片区域划为旧城改造重点项目，准备一举拿下、制约城市化进程的‘梗阻点’。 “安排车，我们立即返程。”周海洁说完，转身去找了程副市长。 她分身乏术，只能紧着事态紧急的来。 直到上了高速，周海洁的电话才安静下来。她疲惫的闭上双眼，李小南转身，向她传递最新消息。 “市里传来的信息，说是村民不满拆迁补偿，双方起了冲突，有了肢体接触，公安及时制止，并把涉事主要人员给抓了。” 说到这，李小南话锋一转，“领导，承接旧城改造的，是秦城建晟工程有限公司。” 闻言，周海洁表情变的凌厉，“这家公司？是不是负责过兴顺港的拆迁事宜？” “是的，领导。”李小南语速很快，“当时，我们调查过，凡是这家公司参与的项目，多数都闹出过此类事件。” 她这么一说，周海洁瞬间明白。 “我记得，市政府旧城改造工程是公开招标的吧？”周海洁突然问道。 “是的，领导。” 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李小南面露犹豫之色，她在考虑要不要说。 周海洁抚了抚太阳穴，“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到如今，我掌握的情况越多，回去之后，越不会被动。” “是，领导。”李小南组织好语言，委婉道：“就在前不久，建晟这家公司，房地产开发企业资质证书过期，经便民大厅审核后，发现其验资报告系伪造，钱超然没给通过。 然后，没过多长时间，钱超然就因为一些小事被停了职……然后，该公司的资质就办了下来。” 第123章 他们怎么敢的！ 李小南摇头，“他被停职后，无权在查看相关信息。” 说到这，她又解释了一句，“虽说他没有违纪行为，但确有程序上的违规，蔡主任停他的职，也无可厚非。 领导，这也是我犹豫的原因，我拿不准这两件事，是否存在关联。” 周海洁身体向后靠，嗤笑道：“如此巧合，没关联就出鬼了，蔡广伟在借机把人踢走。” “但是……”李小南垂眸，“把钱超然调回，是我主动的。 一方面，他是个写材料的好手；另一方面，当初是我推荐他过去。” “蔡广伟算好了，你不会看着。”周海洁摆手，“这些都不重要了。” 话未说完，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高书记……是是是，我正在往回赶，您放心，我一定能妥善处理好，……好的，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周海洁将手机扔到一边。 车内一片静谧，连呼吸都微不可察。 高书记的震怒，李小南坐在前排，都听得一清二楚。 唉，要说拆迁过程中最怕什么，那必然是群体性冲突，结果秦城，在三年内，出了两次。 这说明了什么，市委领导班子的无能，上一次时，叶清华尚在，自然有他抗住省委的压力。 这一次，周海洁作为一把手，首当其冲。 省里没直接插手，估计也是想看她、如何决断。 李小南暗自嘀咕，“真是要命，周书记不在家，就出了这档子事。” 周海洁眉头紧锁，“小南，你再给城建局林东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好的，领导。”李小南应下。 这时候，找城建局局长一点毛病没有。 此次旧城改造工程，虽说是市政府推动，但具体实施，还得城建局来办，连新设立的拆迁办，也挂在城建局下面。 “嘟嘟嘟~” 电话空响了两声，熟悉的女声传来。 李小南再次拨过去，还是没人接听。 “领导，没人听，要给郝市长打吗？” 周海洁想了想，问道：“咱们还有多久能到秦城。” 李小南估算下时间，“最快也得晚上八点。” “嗯，你给蔡秘书长打电话，让他通知各位常委，八点半准时召开常委会，所有常委必须出席。” “是，领导。” 在李小南的催促中，司机确保安全的基础上，以最快速度开回秦城市。 和她估算的时间差不多，七点五十五分，车稳稳停在市委楼下。 李小南拎着公文包，一路小跑，给周海洁打开车门。 抬头望去，她才发现，整个市委大楼灯火通明，显然是都没有下班。 大门口处，蔡仟坤早早等候着，见周海洁回来，顿时有了主心骨。 “周书记，我都安排好了，郝市长已经在小会议室等您了。” “嗯。” 轻轻嗯了一声，周海洁大步流星朝楼上走，电梯口处，早有人给按好电梯。 不得不说，蔡秘书长在伺候领导这方面，还是十分权威的。 小会议室内，郝明毅满脸疲惫，双眼布满血丝。 见到周海洁的第一句话，“周书记，闹出这么大的事，是我没把工作做好，愧对您的信任呐！” 周海洁摆手，“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郝市长，如今什么情况，林东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郝明毅无奈的摇头，“涉事村民已经放了，市政府围着的村民也已经被劝返，事态初步控制下来。 胡杨村项目，已经全面叫停，至于林东……” “哼。”郝明毅冷哼，“听见市政府被围，说是高血压，直接晕了过去，如今还在医院躺着呢！” 周海洁面无表情，“既然身体不好，就不适合再承担繁重的工作。” “您说的对。”郝明毅赞同道。 李小南进去送茶时，刚好听见这番对话。 好家伙，林东这次是撞在了枪口上，才四十出头，就要提前养老。 毕竟一、二把手决定的事，谁还敢保他，谁又能保的住他。 李小南将茶放下，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林东也是本土派干部。 能让郝明毅下定决心，哪怕不要城建局，也要拿下他，显然是他把郝市长得罪狠了。 周海洁奔波一天，也确实喝了，顾不上身边有人，端起茶杯狠狠灌了一口。 “事情起因调查清楚了吗？” “嗯。”郝明毅双眼微眯，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此次胡杨村的补偿标准，是根据前三年平均产值定的，市里拨的每亩两万七，但据调查，拆迁公司每亩只给三千元，我已经让公安机关批捕了许国良。 有件事，您可能不知道，许国良是孙长青的小舅子，他们之间往来密切。 是否需要纪委介入，还请周书记示下。” 郝明毅姿态摆的很低，他说这话，相当于把刀子，递到了周海洁手中。 他也是没办法，当听说中标方是秦城建晟时，就预感到要坏事。 他多次询问林东，公开招标是否公平公正，林东一口咬定，没有外力干预，建晟是自己中标的。 郝明毅是市长，但他也不能干预招投标结果，否则本来没错，出了事，也成了错。 他只好找到孙长青，苦口婆心的劝诫，孙长青嘴上答应好好的，转头胡杨村就出了事。 以前，哪怕听说过，孙长青手脚不干净，但落在他身上，郝明毅还是感觉不可置信。 两万七和三千，九倍的差价，他们怎么敢的？！ 周海洁沉思片刻，“明毅同志，能确定吗？孙长青毕竟是市委常委，我们可不能冤枉了同志！” 郝明毅嘴角抽动，还真是滴水不漏。 他底裤都快扒没了，周海洁竟然还怀疑他在做戏。 如果不是孙长青太贪，郝明毅也不想自断臂膀。 本土派这艘大船，不能陪他沉了。 “千真万确。” 闻言，周海洁眉头舒展，当着郝明毅的面，拨给了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李俊超。 她声音严肃道：“俊超同志，来一趟小会议室，我和郝市长在这等你。” 第124章 那就碰一碰 五分钟后，李俊超推门而入。 郝明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复述一遍，周海洁满脸严肃道：“俊超同志，你怎么看。” 李俊超抬眸，目光坚定，“周书记，郝市长，我的意见是，争分夺秒，由纪委审问许国良，拿到切实证据，如果孙长青确有问题，上报省纪委批准，带走审问。” 说到这，李俊超顿住，“前提是，我们要稳住孙长青，防止他狗急跳墙，销毁证据。” 周海洁沉思片刻，突然开口：“俊超同志，你大胆干，市委市政府站在你身后，但要注意，一定要尽快拿到证据。” “是，周书记。” 李俊超说完，立刻起身。 与此同时，接到通知，等着开常委会的孙长青，在办公室内，烟是一根接着一根。 他心底隐约有些不安，但又想到，拆迁过程中，发生冲突的事常见，没什么大不了。 在胡思乱想中，手机铃声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妻子许美玲，想了想，还是接通了电话。 “长青，国良被公安局抓了！你赶紧叫他们放人。”许美玲颐指气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一听这话，孙长青的火气立刻上来，“公安局是我开的吗？我叫放人、就放人？” “孙长青，你怎么跟我讲话的，你别忘了，当初……” “是，当初是你父亲提携的我，可是这么多年，我给你弟弟收拾的烂摊子还少吗？ 许美玲，我告诉你，我孙长青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凭借的是我自己。” 说完，孙长青‘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狠狠灌了口凉茶，他心里的火气，才消散一点。 刚要闭眼，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本以为还是许美玲那个疯女人，本想挂断，突然目光扫到屏幕，是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林峰的电话。 “书记，不好了，出事了。” 孙长青皱眉，坐直身体道：“什么情况，你慢慢说。” “您让我关照的许国良，被纪委带走了。” “什么？！”孙长青面色大变，顾不上问清情况，直接挂断电话。 这么多年，许国良犯的哪一件事，不是他给摆平的，一桩桩、一件件，哪怕透出一点口风，都够他进去踩缝纫机。 孙长青心里清楚，他这个小舅子，自小娇生惯养，就不是能扛事的人，指望他闭嘴，明年坟头草都得长三尺高。 他深吸口气，拨通了通讯录中、备注‘1号’的电话。 “嘟嘟~” 两声忙音过后，电话被接通，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长青啊，这么晚打电话有事？” “王省长，出事了。”孙长青站在窗户旁，声音压得极低，“我小舅子的公司出事，进了公安局。方才，局里有人给我打电话，说纪委把人提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常务副省长王海涛的声音依旧平稳：“问题严重吗？” “涉案金额不小，而且……”孙长青艰难的咽了下唾沫，“那小子做事不干净，可能会牵连到我。” “你参与了多少？”王海涛直截了当的问。 “在审批程序上，找人给他开了绿灯，招投标过程中，暗示了几句，收过一些表示……” 事到如今，孙长青一点不敢掺假，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无一不显示他的心虚和忐忑。 “糊涂！”王海涛突然提高了声音，“跟你说过多少次，在一些敏感的项目上要避嫌，现在可好，被纪委盯上，你好受了？” “我知道错了。”孙长青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窗台，强行稳住身体，“王省长，您得帮帮我……” “你先别慌。”王海涛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一会儿，我给郝明毅打电话，先问问情况。 就算你小舅子吐了，纪委把你带走，也什么都别承认，我在外面，会想办法。 记住，该处理的证据，尽快处理掉。” 电话挂断，孙长青长舒口气，有王省长出面，事情应该有转圜的余地。 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好似旋涡，仿佛要把他吸进去一样。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把孙长青的思绪拉回现实。 “进。” 市委宣传部办公室主任谭国林走进来，提醒道：“部长，开会的时间到了。” 孙长青看了眼手表，“嗯”了一声，拿上笔和本，朝大会议室走去。 另一边，小会议室内。 郝明毅看着手机来电，朝周海洁示意。 在周海洁的默许下，郝明毅接通了电话。 “王省长，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事？” “明毅同志，”王海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听说你们逮捕了建晟的老总？是什么情况？” 郝明毅早有准备，“是的，该公司在拆迁动员时，和胡杨村村民产生了激烈冲突，公安机关依法拘捕。” “公安拘捕？”王海涛皱眉，话锋突然凌厉，“我怎么听说，是纪委把人带走了，作为市长，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不等郝明毅回答，王海涛严肃道：“明毅同志，你要清楚，你能当上市长，是谁在省里为你说话。” “是，王省长，我知道，都是您的栽培。”郝明毅说话的语气带着颤抖，一口咬定道：“您也知道，秦城说到底，还是周书记说了算，纪委那边的动作，我确实不知情。” “呵呵。”王海涛冷笑，略带嘲讽道：“郝明毅啊，你在跟我打官腔？” 明明是夏日酷暑，郝明毅却感到脊背发凉，他没有退缩，只咬牙回了两个字，“不敢。” “啪！” 电话挂断，会议室内，一片沉默。 许是心里那根弦断了，郝明毅的头脑十分清醒。 他知道，动了孙长青，相当于打了王海涛的脸。 郝明毅轻咳一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看向周海洁，“周书记，您也听见了，这只是第一步，想拿下孙长青，没那么容易。” 周海洁将手中把玩着的茶杯，一把拍在桌面，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她掷地有声道：“那就碰一碰，看看个人能量是否大的过党纪国法！” 第125章 正因为我知道自己是谁！ 会上，周海洁就胡杨村村民围堵市政府一事大发雷霆，当扬指责市长郝明毅工作做的不到位，要负主要责任。 郝明毅也一反常态，据理力争。 其他常委见一、二把手针锋相对，纷纷装成鹌鹑，低头看向桌面，一言不发。 来来回回车轱辘话，听得孙长青烦躁不已，一边担心许国良撂了，一边又得应付周海洁时不时的提问，总而言之，他很焦躁。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十点，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不少常委脸上，都露出疲惫之色。 突然，周海洁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沉声道：“是省委高书记的电话。” 众人一喜，本以为会议能到此结束，没想到，周海洁突然来了一句。 “各位稍等我会儿。” 说着话，人朝隔壁小会议室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常委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搞不明白，会议开到这种程度，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孙长青心里没底，刚要起身，就听郝明毅道：“长青同志，周书记没让走，还是再坐一会儿吧。” 孙长青皱眉，可郝明毅都这样说了，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又重新坐下来。 另一边，小会议室内。 周海洁刚接通电话，省委高书记的质问声便传了过来。 “海洁同志，听海涛同志说，你让纪委调查了孙长青？” “是。”周海洁没有犹豫。 她笃定孙长青不干净，调查结果也要上报省里，那现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含糊其辞。 高昌海声音里透着不悦，“有证据吗？” “还没有，不过，我相信很快又有了。”周海洁语气坚定，“并且，我认为，孙长青之所以敢胡作非为，背后必定有保护伞。” “胡闹。”高昌海脸色变得难看，“没有证据的事，就敢大放厥词。 周海洁，这是你一个市委书记该做的事吗？你考虑过影响吗？” 直至现在，高昌海还认为，周海洁此举，在排除异己。 说实话，他很失望。 一个一把手，把心思全放在搞政治斗争上，无疑是他选人用人的失败。 周海洁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压倒，十分冷静道：“高书记，正因为我知道自己是谁，才要为秦城几百万人民群众负责，铲除孙长青这颗毒瘤。” “高书记，我不知道，王省长如何跟您说的，但我可以用市委书记的职务担保，孙长青并不干净。 他小舅子，利用他的职务之便，非法获得胡杨村拆迁改造项目，并侵吞巨额拆迁款，激起民愤，导致胡杨村村民围堵市政府，来发泄不满。” 说到这，她略微停顿，话锋一转，“高书记，向我举报孙长青有问题的，是市长郝明毅，他是秦城本地干部，工作多年，对秦城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一时间，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下来。 “郝明毅？” “是的，高书记。”周海洁应了一声。 她这么说，也是逼不得已。 不知道王副省长是如何编排的，让高书记误以为自己在争权夺利。 因此，她必须要讲清楚，就算斗，也是他们本土派的内斗，与她周海洁无关。 她最多……就是利用此事，清除贪污腐败的蛀虫。 深吸口气，周海洁推开小会议室的门。 李小南站在大会议门口，快步迎上来，“书记，一个没走。” 周海洁“嗯”了一声，脚步未停。 李小南帮她把门推开，跟在周海洁身后，径直走进大会议室。 周海洁坐在主座，目光扫过在座的各位常委，当她目光落在纪委书记李俊超身上时。 李俊超微微点头，示意她，许国良撂了。 周海洁目光移动，看向孙长青，缓缓开口：“方才，省委高书记批评我，不重视领导干部的作风建设。 一个小小的工程公司，敢贪下巨额拆迁补偿金，是谁给他的胆子！ 嗯？孙部长，你怎么看？” 她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向孙长青。 孙长青脸色涨红，额头渗出细汗，他就知道，周海洁不会轻易放过他。 “周书记，我……” 不等他解释，大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几个身着黑色正装、胸前戴着党徽的男同志走进来，表情均是十分严肃。 为首的人，在座各位常委也都熟悉，市纪委第二监察室主任吴言。 只见吴言朝李俊超点了点头，按照流程，向周海洁出示了证件后，转身走向已经僵在原地的孙长青。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一字一句的宣读，字字清晰。 “据市纪委调查，秦城市委宣传部长孙长青，初步核实发现收受巨额贿赂……涉嫌职务犯罪，经省纪委批准，需要您就案件所涉及的问题作出说明。” 他将文件向众人展示后收起，身后立刻有两名工作人员上前，摆出‘请’的手势。 “孙部长，请吧！”吴言表情严肃。 孙长青抬眸，眼底不见一丝慌乱，他正了正衣领，在其他常委的目瞪口呆中，缓慢起身，跟着纪委的同志离开。 他走后，会议室内的气氛，就此凝固。 在座的各位常委，眼观鼻、鼻观心，呆若木鸡，余光似有若无的打量着周海洁和郝明毅。 李小南坐在周海洁身后，握笔的手微微颤抖，在纸面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真是不动则已，一动就是石破惊天。 让纪委的同志，从常委会上，把人带走，这是要一棒子给孙长青锤死。 能作出此举，周海洁必定是有把握，孙长青不可能全首全尾的出来！ 她看了眼郝明毅，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李小南暗叹，都是硬核狠人啊！ 周海洁平静的目光扫视全扬，仿佛刚刚孙长青落网的事，与她无关。 “常委会继续。” 接下来，她就旧城改造工作，明确提出要求，“同志们，推进工作，要坚持问题导向，攻坚克难，狠抓落实。 改善人居环境，本是件好事，但要是谁，想借机伸手，侵犯群众利益，就别怪我周海洁不客气，散会！” 第126章 稳定大于一切 李小南本以为，孙长青一系人马的巨额贪腐案，很快能尘埃落定，没想到，再多方角力下，案件一直没有实质性进展。 秦城市纪委压力很大，纪委书记李俊超更是频繁接到省里电话，最终在周海洁的运作下，将案子直接转交给了省纪委那边。 第二监察室主任吴言，看向来提人的省里同僚，心中仿佛在滴血，到手的功劳没了，试问谁心里能痛快吧！ 而政府这边，好消息却是纷至沓来，经过三轮磋商，华国理工大学最终选定秦城市作为新校址 身为华国顶尖高校之一，华国理工大学落户秦城，意味着人才、资源和城市影响力的提升。 消息一出，迅速传遍秦城的大街小巷，所有市民脸上尽显与有荣焉。 签约会现场更是热闹，广场上人头攒动，各路新闻媒体长枪短炮，将会场围个水泄不通。 秦城市委市政府对于此次签约仪式也很重视，走在最前面的、是市委书记周海洁，她穿着一身藏青色套装，步履稳健，还不忘朝两侧群众挥手致意。 周海洁身后，跟着市长郝明毅和其他一众市委常委。 签约台设在广场中央，华国理工大学的校长郑光明已经就位。 周海洁走上台，与郑光明握手道：“郑校长，秦城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郑光明笑道：“周书记，您言重了，我也要感谢秦城市委市政府大力支持 ……” 一番寒暄过后，双方代表在合同上签字，这一幕，被各大媒体争相捕捉。 接下来几天，媒体们围绕华国理工落户秦城一事，采访各类人群，热度持续了一段时间。 在此期间，李小南也办成了一件人生大事，在九月份正式入学，读了谢教授的研究生，成了周青柏的师姐。 师姐这事，是谢东知亲封，因为周青柏错过了今年的笔试，只能等明年一月份统一招考，刚好是她的下一届。 由于她读的是在职，需要周末回海州上课。 这样一来，没了她的管束，李小北故态复萌，又暗戳戳玩起了电脑游戏，被孙桂香逮个正着。 考虑到李小北正处在高三的关键时期，娘俩一商量，索性给他办了住宿手续，托班主任老师照顾。 直到6个月后，孙长青贪污一事，才彻底有了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不少干部随之落网。 直至2002年1月，这场历时大半年的反腐风暴才算正式告一段落。 说实话，大半年时间，省纪委只查到这个程度，李小南有些失望，明眼人都清楚，孙长青只是被推出抗雷的棋子，背后的保护伞依然隐藏在暗处。 周海洁没空想这么多，纪委带走那么多干部，接下来的人事调整，对她来讲，就是一个大考验。 2002年2月，书记办公室。 上一任广南县委书记祖太雷因为和孙长青一案有牵扯，已经进去了。 新任广南县委书记吴明远，此刻正坐在李小南对面，等待周海洁召见。 李小南端了杯茶，放在会客桌上，“吴书记，您先喝茶，张市长刚进去，最快也得一个小时。” 吴明远是省里下调的干部，他人未到时，资料就摆在了周海洁桌上。 四十二岁，华清大学硕士，通过海河省与华清大学签署的人才合作协议，进入体制，曾任海州市金城街道党工委书记。 下调秦城，镀金的意思明显。 要知道，在华国政治体系中，缺少地方主政经历，干部的成长轨迹并不完整，无论背景多深厚，大多止步于省部级副职。 “好的，谢谢。”吴明远是典型的学院派干部，接人待物客气有礼，说起话来文质彬彬。 “李秘书，我没记错的话，您也是广南县人。” 李小南笑着点头，“吴书记好记性，广南县三利镇人。” 吴明远抿了口茶，突然问道：“李秘书就没想过，回广南县干一任？” 李小南眼神微动，面不改色道：“在哪干，得听领导的安排。” 吴明远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年纪轻轻，说话就滴水不漏。 果然，还是跟在领导身边锻炼，成熟的快。 他刚来秦城时，就听过‘二号首长’的事，本以为众人关注她，是因为市委书记周海洁的权势。 直到他待了一段时间，才彻底知道，‘李小南’这三个字的含金量。 据说，秦城最有名的港口项目，就是她谈下来的，这是金疙瘩呀！ 不等他继续，书记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张家华满脸喜色的走出来，见李小南起身，他挥了挥手道：“不用送，我也不是第一次来。” “那怎么行？”李小南刚忙起身，送了两步，“书记知道会批评我的。” 张家华好似想到了什么，朝她招了招手，“对了，大马士基航运集团的徐代表还问你来着！” “是我同学。”李小南笑着回。 张家华了然的点头，“同学感情，多联络着，走了。” 他离开后，李小南走进办公室，约半分钟后，她打开门，对吴明远道：“吴书记，里面请。” 吴明远正了正衣领，深吸口气，大步走进书记办公室。 “周书记，您好，我来向您汇报工作。” 周海洁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明远同志，先坐，等我一会儿。” “好的，书记。”吴明远后背紧绷，正襟危坐。 李小南适时端进来两杯茶，放好后，躬身离去。 片刻后，周海洁放下笔，“明远同志，不用紧张。” “是，周书记。”吴明远应道，随即汇报起工作来。 提到工作，吴明远声音逐渐平缓，他十分认真，从经济发展到社会民生，从党风廉政到人事调整，面面俱到，内容详实。 周海洁听得出，他上任后，对县里的工作，确实用了心。 “你到广南以来，县里的一系列改变，市委看在眼里。 明远同志，有一点需要注意，广南县乃至整个秦城市，刚经历过一次人事调整，不宜再有动作。 要知道，稳定大于一切。” 第127章 吴明远的示好 要知道，广南县委班子，已经在短短两年内，换了三届，放眼全国，也是十分离谱的。 频繁更换主政领导，何谈政策的连贯性，以致于近两年，广南县经济增长速度迟缓，甚至开始吃起了老本。 “书记说的是。”吴明远姿态摆的很低，“在这方面，我会注意，尽最大努力团结同志，争取将广南经济，重新搞上去。” 他停顿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周海洁皱眉，“有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的，不过，我可先说好，市里财政吃紧，要钱肯定没有。” “周书记，我不要钱，我想要人！”吴明远掷地有声道。 “哦？”周海洁来了兴趣，这还是头一个跑她这……来要人的！ “那你说说。” 吴明远坐直了身体，“周书记，广南的情况，您也清楚，我是外来的干部，对县里的情况，只比‘两眼一抹黑’稍强一些，而新任县长郑荣同志，年纪大，身体欠佳……”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满是焦急，“可经济建设工作刻不容缓，县里急需一位搞经济的好手，来做这个领头羊。 如今，常务副县长一职悬而未定，我恳请市委综合考虑，支援一位同志下来。” 嗯？ 周海洁抬眸，倒是有点意思。 特意跑来向她示好！ 她倒是想听一听理由。 “广南县人杰地灵，会推荐不出一位常务副县长来？” 吴明远表情坦然，迎上周海洁的目光，认真道：“周书记，广南县情况复杂，县长和副书记各有推荐，人选的履历我看过，都存在短板，不适合常务副县长的职务。 所以，我只能来求上级领导，派一位经验丰富的同事来广南任职。” 这么一解释，周海洁彻底明白。 吴明远作为省里下调的干部，在广南县毫无根基，县长和县委副书记两个人，就把他架空了。 吴明远今天过来，一方面是向她示好，另一方面，也有向她求助的意思。 他需要借助外力，破开县里的局势。 如果说，省、市两级，是培养人才的温床，那么县级，则是锤炼干部的熔炉，光是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网，就够外来干部喝一壶的。 吴明远此行，既是镀金，又是考验，想必他自己也明白。 周海洁放下笔，轻笑道：“明远同志，你说了这么多，应该有看中的目标吧？” 吴明远仿佛就在等这句话，他直言道：“周书记，您的秘书李小南同志，我认为就非常适合。 刚来秦城时，我就听说，市里多个招商项目，都有李秘书的参与。 这样一位能干、肯干、会干的同志，不知您能否愿意割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吴明远没说，李小南是周海洁的秘书，这在秦城是众所周知。 秘书是什么人，那是心腹中的心腹，想来面对这尊大佛，县里那群人，恐怕也要傻眼。 只要想到县里那群人，日后要过‘敢怒不敢言’的日子，吴明远嘴角微勾。 自从他上任，没少受闲气，不回敬一番，真以为他这个县委书记好拿捏。 你让我难受，那么好，请个婆婆回来，大家一起难受就是了。 别人难受、不难受，周海洁不知道，但吴明远说完，她确实有些难受。 理智告诉她，这时候送李小南去基层打磨，是件好事。 但情感告诉她，送走深得她心的秘书，就要重新适应新人，一想到还要磨合，就莫名烦躁。 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情，周海洁摆手，“行，我知道了，市委会综合考量，也要征求李小南同志的个人意见。 这样吧，你先回去，等过段时间，再给你答复。” “好的，周书记，那我先过去了。” 吴明远说完，心情大好的离开书记办公室，他隐约觉得，这个提议，周海洁不会拒绝。 走出门口，看见李小南迎上来，吴明远热情的打着招呼，与来时的状态，完全不同。 李小南没多想，只当他被周海洁表扬了。 李小南刚坐下，内线电话响了。 “小南，你进来一下。” 她推开门，“领导，您找我？” 周海洁点头，“来，坐下说。” 李小南坐在她对面，本以为又有棘手的工作交给她，没成想，竟然找她闲聊。 周海洁当上市委书记以来，忙的脚打后脑勺，已经很久没找过她谈话。 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小南身体微微前倾，“领导，是有谈心谈话的任务吗？” “没有。”周海洁轻咳一声，“是这样，吴明远问我要你，想让你去广南县任常务副县长，你怎么想的？” “啊？”李小南惊讶，她终于明白，吴明远走时，那莫名其妙的热情是何意，敢情在这等她呢！ 不过能回到家乡，任一届常务副县长，李小南确实心动。 试问哪个干部，没有过主政一方的幻想和期待。 但再如何心动，面上还是要装一装。 答应的太干脆，显得她没良心，“领导，我不想离开您，再说，市委这边的工作千头万绪，我这一走……” “胡闹！”周海洁皱眉，“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能给我做一辈子的秘书吗？” 这是周海洁第一次斥责她，李小南讪讪道：“只要您愿意，我也能。” 周海洁白了她一眼，“别胡说八道，我已经决定了，年后你就去赴任，在此期间，给我物色个秘书，你先带一带。” “知道了，领导。” 李小南脸上满是落寞和不舍。 “你呀你，让我说什么好，能力强，头脑好，就是喜欢感情用事。”周海洁无奈的摇头，“趁我还在秦城，送你去基层历练，哪怕出了错，我也能兜底，明白吗？” “我明白的，领导，您是为我好，这不是舍不得您嘛！”李小南的脸上露出笑容，“您放心，我去了广南县，一定好好干，绝不给您丢人。” 果然，不管什么级别的领导，都吃这一套。 谈话结束，李小南走出办公室，脸上的表情再也控制不住，笑容逐渐显露。 第128章 常委会上的争论（为zapaohu加更） 李小南这一步，没想象中那么容易，首先就干部回避制度，常委会上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广南县的经济增速，在全市、乃至全省都名列前茅，市里各部门主要领导，很多都是从广南走出来的。 称广南为本土派培养后备干部的摇篮，并不夸张，这也是郝明毅不想她下去的原因所在。 李小南站在会议室外，透过厚重的木门，里面的争论声时高时低，异常激烈。 她看了眼手机，十点半整，常委会已经开了将近两个小时。 “据我所知，李小南同志是广南县人，根据干部回避制度，不适宜回广南县任主要领导。”郝明毅放下笔，语气坚定道。 吴明远担任广南县委书记，他一点不担心，一个在市里毫无根基的人，损害不了本土派的利益。 但李小南不同，他隐约觉得，周海洁这步棋大有深意！ “郝书记说的在理，但回避制度也规定了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处理。” 周海洁神色如常，目光扫向各位常委，“让李小南同志担任广南县常务副县长一事，是广南县委书记吴明远同志提出的，制度是一方面，市委也要考虑基层同志的请求。” 她话音落下，会议室内一片安静。 显然谁也没想到，省里下调的县委书记，这么快就找到了靠山。 “最重要的是，广南县经济已经连续两年倒退，固然有领导班子频繁变动的原因，但广南县不能一直吃老本吧！ 如今，县委书记恳切请求，市里下派一位熟悉当地情况又会搞经济的干部，李小南同志完全符合，这大家不能否认吧？” “周书记，县里的紧迫心情，我非常理解。”郝明毅适时开口，“但组织原则不是儿戏，回避制度也是对我们干部的一种保护啊！” 他看向各位常委，继续道：“李小南同志在广南出生、长大，亲属关系都在那，遇见了问题，如何处理？会不会有徇私的情况发生？这些我们都要考虑！ 时慧同志，作为市委组织部长，你对干部工作最有发言权，你怎么看？” 郝明毅把问题扔给了时慧，尽管他们之间有隔阂，那是个人关系方面，但涉及到本土派的利益，他相信时慧能给出合适的答案。 不出他所料，被点到名的时慧坐直了身体，推了推眼镜，严肃道：“在这一点上，我完全赞同郝市长意见。 据我所知，李小南同志的伯父，任三利镇农机站站长，是农业局下属的事业单位，属于股级干部，三代以内旁系血亲，也属于干部回避范畴内。” “要这么说，我倒是有些不同看法。”专职副书记赵铭声音洪亮， “广南县如今缺搞经济的人才，李小南同志又是个搞经济的高手，这样一个合适的人，却因为制度，不能更好的发挥作用。 在我看来，这无疑是人才的浪费。 再说，李小南同志自毕业以来，长期在外地工作，与本地利益关联甚少，不存在利益瓜葛啊！ 而且，常务副县长主要是协助县长抓全面工作，农业口的具体工作，自然有分管副县长负责。 不属于直接上下级的领导关系，又不涉及敏感部门，时部长过于谨慎了吧！” 时慧看了一眼郝明毅，微微摇头。 她觉得事到如今，常委会票型并不占优，在纠缠下去没有意义。 郝明毅眯眼，直言道：“我不赞同这种解释，会搞经济的干部很多，没必要非得李小南同志去冒险。” 赵铭微笑，“郝市长，方才周书记也说了，这是县委书记的请求，周书记有句话说得对，市委领导不能独断专行，也要多听听基层同志的声音。” “各位，我补充一点。”常务副市长张家华突然开口，看向郝明毅，毫不示弱道：“广南县经济总量占全市近四分之一，但近两年来，增速明显减弱，甚至出现了负增长趋势。 我认为，派一位了解当地情况，又有改革魄力的干部去打开局面，是件好事嘛！” 张家华就差明说，在广南县，本土派势力已经形成壁垒，严重制约经济发展，就需要李小南这种强势的‘外来干部’去打破。 张家华如今背靠着市委书记，一点不打怵郝明毅，连表面的恭敬都不想维持了。 看着常委会上的局势，郝明毅眯眼，事不可违啊！ 突然，他灵机一动。 “我们在这争个面红耳赤，不如听听当事人的意见，如何？” 郝明毅这一手，确实打的众人猝不及防，又无法反驳，常委会目前的状态，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这种有争议的人事调整，必须有三分之二的常委同意，才能通过。 如今孙长青被带走，市委常委空缺一人，还没有补齐。 八名常委，起码有六人以上同意，才能通过。 周海洁环顾一圈，对投票结果并不看好，这也是她一直不宣布举手投票的原因。 如今看来，郝明毅的提议，倒也是破局的办法。 一来她对李小南有自信，二来总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大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李小南迅速后退两步，市委秘书长蔡仟坤朝她招手，“李主任，进来一下。” “好的。” 李小南应下，整理好着装，昂首挺胸，大步朝会议室内走去。 她站在众人面前，挺直脊背，“各位领导好。” “如果回广南县任职，你将如何处理好亲戚、同学这些亲近的关系？”郝明毅单刀直入，直击要害。 如果这个问题，李小南回答的不好，会影响到许多中立常委的态度。 李小南显然也明白这点，这是周海洁为她争取的机会，她不能辜负，深思片刻，她坦然道：“各位领导，说实话，我在广南县熟悉的同学并不多，我自高二上学期，就转到了秦城一高。 至于亲属这边，只有大伯在农机站担任站长一职，但他已经58岁，距离退休不足两年，我没有徇私的必要。”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不过，既然郝市长有所担忧，我还是要这，表一下决心。” 第129章 你做好准备了吗？（为橘白1005加更） 李小南深吸口气：“第一，我会严格执行领导干部有关事项报告制度； 第二，对涉及同学、亲友的决策事项主动回避； 第三，欢迎组织和群众的监督。” 她目光坚定，直视每一位常委的眼睛，“我深知，这次任命的分量，如果有幸获得，我必将以公心对故土，用担当报家乡。” 周海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郝明毅则是眉头紧锁，手中的笔，不断写写画画。 “李小南同志，是否还有补充？”秘书长蔡乾坤问道。 李小南摇头，“没有了。” 蔡仟坤点头，“好，那请你先出去等待。” 李小南躬身退出，将会议室大门轻轻带上。 她站在门口，神情紧绷。 她心里清楚，接下来的讨论，才是真正的较量，不光是她的任命问题，更是市委常委会上，对话语权的再次分割。 半个小时后，会议室大门打开。 各位常委依次走出，见郝明毅脸色阴沉，李小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郝明毅低沉的嗓音响起，“李主任，恭喜你，不过……你可要牢记自己说过的话，组织和人民盯着你呢！” “是。”李小南抬眸，见他满眼审视，微笑回应：“感谢郝市长的提醒，我会记得。” 郝明毅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电梯走去。 李小南一言不发，跟在周海洁身后，回了办公室。 她端了杯温茶，放在周海洁办公桌上，“说了这么多话，您先润润喉。” 周海洁轻抿一口，严肃道：“目前来说，是我们大获全胜，但是小南，接下来，你要面对的难题，只多不少。” 周海洁说的隐晦，但李小南给她当了这么久的秘书，自然明白领导的潜台词。 想来也是，以郝明毅的身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恭喜她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干部，显然是破防了。 那接下来，等待她的，只可能是狂风骤雨。 迎向周海洁担忧的目光，李小南自信回道：“领导，刚来秦城时，工作也很难展开，跟在您身边学了这么久，我有信心带领广南，重回巅峰。” “有志气。”周海洁赞叹，继而又道：“你是市里下调的干部，放手去干，只要不违反纪律，利于工作的展开，市委市政府就是你的后盾。” “但是，”周海洁话锋一转，“干工作不能着急，要先了解情况，稳扎稳打。” 李小南明白，周海洁怕她急于打开局面，反而落了下风，让人抓到把柄。 但周海洁不知道的是，前世她在广南任职多年，对县里的情况，大致了解，尽管今生有所变动，但大方向始终没变。 相比其他县区，广南县反而是最好上手的。 “领导，您放心，我会三思而后行。” “嗯，你、我还是放心的！”周海洁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让你物色秘书人选，怎么样？有合适的吗？” 秘书的事，自从周海洁提过一嘴，李小南就上了心。 她很清楚，无论现在如何亲密，一旦她调走，离开领导身边，总会隔一层。 那么，下一任秘书，就是她和周海洁之间的桥梁，这个人选，必须和她关系亲密，才能成为她最坚定的政治盟友。 想来想去，也只有钱超然和才朋合适。 钱超然文笔好，写材料手拿把掐，但性子刚正，眼里容不得沙子，缺少变通。 才朋呢，思维灵活，懂得变通，消息来源广，奈何嘴又不够严，大领导身边，最忌讳这点。 各有利弊，思来想去，李小南建议道：“领导，您看钱超然可以吗？他原是市政府出了名的笔杆子，因为没有关系，坐了多年冷板凳。” 李小南一边讲话，一边观察着周海洁的细微表情，见她毫无反感之意，才继续道：“他唯二的缺点，一是不爱讲话；二是做事一板一眼，不够灵活。” 说话的艺术在于怎么把缺点，说成领导眼中的优点。 不爱说话等于嘴严。 一板一眼呢！也是在说，对于领导安排的工作，能百分百执行，不打折扣。 果不其然，听了她的话，周海洁点头，“倒也算不上缺点，那就让他试试吧。” 周海洁放下笔，认真道：“小南，下周一，组织部会找你例行谈话，组织程序年前就能走完，赴任的话，最快也得年后。 在此期间，你多带带小钱，帮助他尽快进入角色。” “好的，领导，我知道了。”李小南应下。 见周海洁挥手，她躬身离开。 体制内没有秘密，常委会刚结束不久，小道消息就传了出来，知道李小南即将卸任，不少人打起了周海洁秘书的主意。 各种各样的电话，李小南接了不少。 她也没有把推荐人选的事，告诉钱超然，只是潜移默化的教他很多东西，比如周海洁的喜好，喝什么茶，怎么冲泡，温度多少。 见什么人，该如何说，事无巨细。 聪明如钱超然，一次两次之后，逐渐也意识到，但李小南没说，他也就没问。 时刻提醒自己，要多学、多看、多听、多练。 如果真能给市委书记当秘书，那将是他仕途的转折点。 有时候，钱超然也在想，是不是这辈子所有好运气，都用来认识李小南这个贵人。 2月4日，是北方的小年，李小南等来了市委组织部的谈话。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谈话人是市委组织部时慧部长。 虽然在常委会上，见过多次，但谈话，这还是第一次。 “时部长好。”李小南恭敬的问好。 时慧摆了摆手，示意她坐，“李小南同志，不用这么拘谨，我们应该算熟悉吧！” 李小南微笑，一点也没有放松下来。 时慧毫不在意，直言道：“你应该也听说了，在会上，我是反对你去广南县任职的。 一方面，是出于干部回避的考量；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你的年纪，26岁的政府办副主任，虽说是副处，但你只负责几个科室的运转。 而广南县常务副县长肩负的，是广南县五十万人民群众的期望，李小南同志，你做好准备了吗？” 第130章 掏心掏肺的指点 时慧的气势很唬人，但李小南也没有退缩，直视她的双眼，认真回道：“时部长，我理解您有顾虑，但我自信，去了广南，经济方面的数据，一定比现在的好看。” 李小南没说废话，也不准备拿出具体方案，来说服她，因为没必要。 现实的官场，从来没有所谓的主角光环，不是她拿出完美无缺的方案，时慧就会欣赏她，从而支持她。 那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情节，真实的官场往往更加残酷，派系斗争的激烈程度，远比想象中的更加直白。 大家都不是所谓的正派、反派，立场不同，看事情、做决定的角度不同而已。 所以，只要表表决心、气势到位就OK了。 时慧双眼微眯，似有深意道：“你倒是自信，希望你能一以贯之，迎难而上。” 李小南微笑着点头，她去广南县是要干事业的，不是谁一句、两句的恐吓，就能动摇她的决心。 何况，周海洁还在秦城，她又不是无根的浮萍。 没什么好怕的！ 组织部的工作效率，是值得肯定的。 在谈话的三天后，任免文件就发了下来。 拟任李小南同志为广南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职务，免去李小南同志秦城市委办公厅副主任职务。 拟任钱超然同志为秦城市委办公厅副主任职务，免去钱超然同志秦城市委办公厅秘书一科科长职务。 拟任才朋同志为秦城市委办公厅秘书一科科长职务，免去才朋同志秦城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一科副科长职务。 …… 还有一些其他干部的调整，李小南没有过多关注。 把才朋调到市委办，也是她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一方面，才朋跟她念叨多次，在政府办被边缘化；另一方面，他和钱超然性格互补，两个人加在一起，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李小南正打着电话，告诉周青柏这个好消息。 就听见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匆匆挂断电话后，李小南喊了一声，“进。” 钱超然推开门，恭敬的朝她鞠了一躬。 李小南打趣道：“这可不行啊！钱主任，现在我们平级了，都是副处。” 钱超然摇头，三十岁的汉子，瞬间红了眼圈，“您在我心里，永远是领导。” 这是他的心里话，曾经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在政府办综合一科副科长的职位上焊死。 没想到，省里下调的科长，竟成了他的贵人。 “好了。”李小南摆手，“别搞这些煽情的，我推荐你，是因为你足够优秀。” 她收敛了笑容，严肃道：“超然，聊一聊工作的事。” 闻言，钱超然正襟危坐，掏出本和笔，准备记录。 李小南对此非常满意，“周书记的喜好和生活上的细节，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在你正式上任之前，你还要学会，如何当一个秘书。” 李小南停顿了一下，组织好语言，继续道：“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保持绝对忠诚，严守政治纪律，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做的事、别做！” 钱超然身体绷直，表情严肃道：“完全能做到。” “好。”李小南继续，“领导的工作风格……，你常给领导写材料，应该有所了解，这方面我不担心。 至于……统筹协调和应急处理，这两方面，你要多多注意。” 李小南微笑，“简单来说，书记的工作，就是你的工作，配合好书记、完成各方面工作，你就是一个合格的秘书。” 钱超然点头，一字一句的记下。 他十分清楚，如他这般，能得到上一任秘书详细提点，是多么的难得。 秘书之间，也有比较，就算指导，鲜少有如此掏心掏肺的。 钱超然以前在综合一科见得多了，更加明白李小南的用心。 “领导，以后我要是有不懂的，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李小南点头，“当然，说到不懂，我还有件事要嘱咐你。 在日后工作中，遇见拿不准的事情，不要擅自做决定，一定要跟周书记沟通，保证领导能接收到全面的信息。” “这也是我把才朋调到市委办的原因，有些小道消息，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不知道。” 钱超然颔首，“您说的这点，确实是我的短板，我日后会多加注意。” 说了这么多话，李小南嗓子发干，刚咽了咽口水，就见钱超然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来。 李小南轻笑，“超然，看来这段时间，你进步不小，眼力这一块，已经上来了。” 钱超然揉了揉头，抿嘴一笑，“都是您教的好。” 李小南突然掏出镜子，朝向他，“来，看着镜子里，你的表情，太丰富了。 请注意表情管理，你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不要让别人在你的脸上读出意见。” 钱超然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缓慢收回表情，郑重点了点头。 李小南很是满意，感叹道：“以前，我是周书记前面的那扇门，从今以后，这扇门就是你了。” 钱超然是个高材生，人很聪明，又很努力，上手很快。 于是乎，李小南在8号这天，与周海洁告别后，收拾好个人物品，登上回家的客车。 要回家过年了！ 年后，会有组织部的同志，送她去广南县委报到。 这个年，算是重生以来，李小南过的、最踏实的一个年，卸任了秘书工作，既不用陪领导值班，又不用担心过年期间，会发生突发事件。 李小南回家之前，买了不少年货，因此提前给家里去过电话，让李小北在县里接她。 下车时，没看见李小北，倒是看见了李玲玲和马景阳，两人站在一台桑塔纳前，朝她挥手。 见她提着东西，马景阳快跑两步，神情拘谨，手脚不知道放哪好了，磕磕巴巴道：“李县长，我、我来拎吧。” 李小南面无表情，更显得威严无比，看了他好一阵，才把东西交到他手。 见她如此，李玲玲也不似之前那般随意，反而也略显紧张起来。 之前就算知道李小南当了大官，但不在身边，也没什么感觉。 可今时不同往日，县里的四把手，这种通天的人物，竟是她的堂妹！ 李玲玲此刻，只感觉恍惚，突然就不知该如何相处了。 第131章 心意领了，东西拿走！ 李小南坐上车，闭目养神起来。 她不说话，车上另外两个人，更不敢开口说话。 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察。 汽车缓慢驶进三利镇，在饭店门口，李小南看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三利镇党委书记李国富、镇长袁宝铭，这两个可是老熟人了。 李小南对他们熟，他们确实第一次见李小南。 以前，就算听到了信儿，说镇里饭店老板的闺女，给市长当秘书，大家也没当回事，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天高皇帝远，就算是秦城市委书记，也管不到三利镇来。 可现在不一样，要是普通副县长也还罢了，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可是分管财政、发改等重要部门，他们这些乡镇领导，要再不来拜见，真是不懂事了。 李小南刚下车，李国富快步走上前，微微躬身，握住她的手，“李县长，过年好啊！我是三利镇的李国富，听说您回来了，特意来给您拜年。” 李小南打量着他，心里冷笑，这个老狐狸，故意不说职位。 “李书记，过年好，久仰大名。”李小南皮笑肉不笑道，又看向他身后，伸出手，“袁镇长，过年好呀！” 袁宝铭受宠若惊，赶忙伸手回握，“李县长，您好您好。” 李小南松手，微笑着朝后面的干部挥手，“各位同志，大家过年好。” 众人七嘴八舌的回道：“李县长，过年好。” 一番和谐的问好之后，李小南指了指利民饭店，“既然来了，就进去说吧。” 说着话，一群人簇拥着她，走进饭店。 因为过年，利民饭店早就挂上了歇业的招牌，一群人进来说话，倒也方便。 镇党委书记和镇长，在李利民眼中，就是大官，他抹掉手上的水，客气道：“要不留下吃口饭吧，我现在就去做。” 说着话，他就要往后厨走。 被李国富一把拦下，“老哥哥，我们是来给李县长拜年的，说会儿话就走，您千万别麻烦，否则，我们真不知道如何待下去了。” 给县长拜年，让县长父亲给做顿饭，情商多低的人，能干出这事来。 反正，他李国富干不出来。 李利民见他拉着自己不放，求助的目光看向李小南。 李小南摆了摆手，“爸，别做了，今天是过大年，李书记和袁镇长还得留着肚子，回家吃年夜饭呢！” “是呀！”袁宝铭连连附和。 闻言，李利民也觉得在理，泡好茶后，转身出去，给他们留出说话的空间。 以李国富为首的三利镇干部，围坐在李小南身侧，主动汇报起镇里的工作来。 李小南作为常务副县长，协助县长处理日常工作，听他们汇报镇里的事项，倒也不算僭越。 因此，并没有打断李国富的夸夸其谈，反而认真倾听，从他的字里行间，分析出主要信息。 “李县长，咱们三利镇农产品加工园的项目，县里已经批了前期经费，但后续资金就没了着落……”李国富搓着手，眼里满是期待。 李小南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农产品加工园这个项目，她知道，确实是个好项目，三利镇靠这个项目，赚的盆满钵满。 李国富这人，虽然爱吹大牛，但搞起经济，也是把好手，如果不是后来太急功近利，倒也能讨个圆满的收场。 但太容易得到，反而叫人不珍惜，李小南抿了口茶水，“李书记，我还没有正式上任，具体情况还需上任后，了解一番，才敢答应你。 不过，只要是符合政策的好项目，县里肯定会支持的。” 李小南的话，说的滴水不漏，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李国富有些失望。 李小南不知道的是，自从市委组织部的任免文件下来，不少人暗戳戳打听起李小南的履历，李国富自然也不例外。 毕竟为了这个位置，县长和县委副书记在常委会上，争论的面红耳赤，在广南县已经不算秘密。 直到尘埃落定，在得知新任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是市里指派下来的、一个26岁的小年轻，还是个女干部。 不少人暗地里叹气，一个黄毛丫头，会搞什么经济。 估计跟县委书记一样，是下来镀金的。 只有李国富，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这是他们三利镇走出去的领导呀！ 三利镇地理位置优越，但就是发展不起来，归根到底，县里不重视，各方面政策给不到位。 他上面没人，就算想大展宏图，也是有心无力。 这回好了，常务副县长是他们三利镇人，别说是黄毛丫头，就算是奶娃娃，他老李也得凑上去舔。 “那是那是，有李县长在，咱们三利镇就有了指望。” 然后，又聊了些其他话题，见时间不早，李国富便起身告辞。 李小南微笑，指了指角落里的礼品袋，“心意领了，东西拿走。” “这……”李国富哑然，怕李小南误会，赶忙解释道：“不是贵重物品，就是一些年货，镇里的土特产，不值什么钱。” 李小南笑而不语，表情坚定。 李国富见状，给最末尾站着的小伙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东西拿走。 “那李县长，我们就先过去了。” 李小南微微点头，并没有起身相送。 他们走后，李小南双眼微眯，这三利镇，是李国富的一言堂啊！ 袁时铭从头到尾，除了附和，没跟李小南说上一句完整话。 呵呵，有意思。 三利镇干部离开，李家众人才重新走进屋里。 看见平日里，鼻孔朝天的三利镇干部，在李小南面前点头哈腰，众人才真正意识到，家里出了个了不得的大领导。 李小南挑眉，“都站着干嘛，收拾东西，回老宅过年啊！” 闻言，众人‘噗嗤’一笑。 是呀！ 都傻站着干嘛？！ 正在众人忙活着搬东西时，李小北突然冲进来，后面还跟着龇牙咧嘴、喊打喊杀的小胖子。 “二舅妈，小北哥抢我的大白兔奶糖！” “李！小！北！”孙桂香立起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 叫骂道：“都是上高三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一天天总欺负你表弟，你看我逮到你，揍不揍你就完了。” 第132章 拜访吴明远 一群人回到老宅，开始忙活起年夜饭来。 许是乡镇领导登门拜年的举动，让众人意识到，李小南已经今非昔比，没有人再敢喊她干活。 她也乐得轻松，自顾自拿起一本书，靠在沙发上，细细品读起来。 这可苦了马景阳，他主动请缨、去县里接人，为的是在李小南面前表现一下。 结果，李小南自打上了车，就闭目养神，他又不敢打扰。 可下车后，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甘心。 他朝正在摘豆角的李玲玲使了个眼色，朝沙发那边努了努嘴，示意她主动说话。 李玲玲心里冷笑，面上假装不懂，大声询问：“景阳，眼睛里进沙子了吗？怎么光眨眼睛。” 闻言，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纷纷朝他看去，自然也少不了李小南。 “啊？对对，已经好了。”马景阳面露讪笑，心里却狂骂不止。 “那就好。”李玲玲微笑，重新低下头，认真摘起了豆角来。 要不是瞧见她勾起的嘴角，怕是李小南也会被她装傻充愣的技术给唬住。 看着即将成为夫妻的两人，各有盘算，李小南无奈的摇了摇头。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只希望日后，堂姐不会后悔。 年夜饭吃完，跟周青柏熬了会儿电话粥，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原本打算，趁着上任前，在家多陪父母待几天。 可惜，事与愿违，大年初一，天刚放亮，老宅外就排起了长队，都是来拜访她这个常务副县长的。 村干部、企业老板、远房亲戚……，李小南接待了一拨又一拨，最后实在烦到不行，跟李利民和孙桂香交代了一声，就躲了出去。 年初三这天，李小南拎着卤猪蹄，赶往县委家属楼。 在广南，又称干部楼，广南人都以住进这儿为自豪。 因为过年期间需要值班，过了初二，吴明远便从省城返回。 “咚咚咚。” “来了。”吴明远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他打开门，见李小南手里拎着礼品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不等他拒绝，李小南举着手里的袋子，“猪蹄，我爸早上卤的，拿给嫂子和孩子尝尝鲜。” 听到这话，吴明远的脸色才缓和过来。 “进来吧。” 吴明远身后，一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探出头，“老吴，这位是？” “新来的常务副县长，李小南同志。”吴明远转头又道：“这是我爱人，连芳。” 李小南热情的伸出手，“嫂子，您好，叫我小南就行。” 连芳脸上满是诧异，这么年轻的常务副县长，还是个女干部，就算在省城，也是少见。 连芳客气回握，“李县长真是年轻有为。” 李小南抿嘴笑笑，将袋子塞进她手里，“自家卤的猪蹄，也不知道您能不能吃的惯。” 连芳下意识回头，看向吴明远，见他微微点头，才热情回道：“吃的惯，这可是好东西，美容养颜，谢谢你啦，小南。 来，快进来说话，我去给你们沏茶。” 吴明远家在三层，约120平的三居室，装修略显陈旧，却被收拾的十分干净。 李小南在会客厅坐下，就听吴明远道：“下次来，可不许拎东西，否则别怪我不让你进门。” 李小南笑着点头，“行，都听您的。” 吴明远满意一笑，突然打趣道：“这次回家过年，感觉怎么样？” 能说出这话，显然他已经听到了风声，李小南面上一苦，“吴书记，说实话，不太好，要不也不能往您这躲儿。” “见了不少人，但基本都是来要钱、要政策的，别说我还未上任，就算是上任了，上面还有郑县长在，轮不到我大包大揽。” 见李小南清楚自己的身份，吴明远十分满意。 不管你背影多深，对上级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讲政治，守规矩，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表面的和谐维持住，工作才能展开。 看来，眼前这位李县长虽说年轻，但对官场的理解，很透彻嘛！ “你能这么快想通，用心了。” 李小南微笑：“应该的，吴书记，我刚回广南，很多情况不了解，太需要聆听您的指示。” 吴明远笑了笑，眼角爬上几根细纹，他摆了摆手，“指示谈不上，互相交流吧!” 他端起桌上的茶壶，给李小南续了一杯，“广南县情况有些特殊，在市里有跟脚的、本地提拔上来的、还有咱们这种省里下调的，班子成员构成复杂，很难形成统一意见，更别提集中力量办大事。” 李小南抿了口茶水，眼眸微垂，在这一点上，她比吴明远意识的更深刻。 领导班子不睦，非一日之寒。 广南经济繁荣，不少本土派干部，在晋升前，都会来广南转一圈，让干部履历更加好看。 这些人通常带着项目和资金，起初广南县本地干部持欢迎态度，能带来钱的领导，就是好领导。 奈何，这些市里下调的干部，急于出成绩，经常性大搞特搞，经济发展没见着，财政负担却愈发严重。 这样一来，广南本地干部就不乐意了，你们能拍拍屁股走人，我们还得在广南干下去呢！ 一方急于求成，另一方又不配合，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畸形的政治生态。 你不同意我，那好，我也不同意你，互相拆台，经济能好就怪了。 再加上吴明远这个省里下调的县委书记，用‘乱成一锅粥’来形容此刻的广南，一点不过分。 见李小南面色沉重，吴明远喝了口茶，严肃道：“小南同志，其实你很特殊，你既是广南人，又先后从省、市两级政府干过，是出了名的经济强手，你的提议，郑县长不见得会反对。” 这也是吴明远急于‘点将’的原因，刨除周海洁的因素，李小南本身的经历就很特别，或许能成为广南僵局的突破口。 李小南点头，瞬间明白了吴明远的意思，不要和郑荣闹太僵。 虽说她有吴书记支持，但郑荣身为县长，想要坏事，可太容易了。 远的不提，单说乡镇政府不配合，就够她喝一壶。 第133章 履新广南 从吴明远家离开，她直接赶往海州，先后去给周海洁、谢东知拜年，又陪了周青柏两天。 时间一闪而过，2月19日，也是节后上班的第一天，李小南在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林胜男的陪同下，前往广南县赴任。 看着身侧这张过分年轻的脸，林胜男感叹道：“小南同志，此番下基层，好好干，市里领导对你的期望很高。” 说着话，将手中尚未打开的矿泉水，递给李小南，“待日后返回市里，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话不是奉承，而是实话实说。 年龄就是体制内的‘隐形天花板’，像李小南这样，每个关键节点都踩准的干部，后续发展空间才更加广阔。 李小南双手接过，笑着道：“那就借您吉言。” 汽车缓慢驶出城区，上了省道，才真正开起来。 一个小时后，车稳稳停在广南县委县政府大院内。 在华国，县里的四套班子，通常集中在一个大院办公，方便协调工作，从而提高行政效率。 李小南推开车门，就看见十几米外站着一排人，为首的那人，身材瘦削，面容黝黑，五十岁左右的年纪。 这应该就是县长郑荣，一眼看去，气质不像个县长，反倒像在地里刨食的老农民。 “林部长，一路辛苦了！”郑荣快步迎上来，声音倒是很洪亮。 林胜男笑着握手：“郑县长客气了。” 她微微侧身，介绍道：“这位就是李小南同志。” 李小南适时伸手，“郑县长，您好，我是李小南，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郑荣满脸堆笑，回握了一下，“指教不敢，您是市委第一大秘，跟在周书记身边，干工作肯定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强。” 不等李小南说话，他又继续道：“市里这次给我们广南送来了精兵强将，我代表县政府表示感谢。” 李小南双眼微眯，好家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非要强调是‘市里送来’，而不说‘组织安排’，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大伙，她李小南是个关系户。 怪不得他身体不好，心眼子坠的吧！ 李小南收敛了笑容，严肃表态，“都是组织信任，我一定配合好郑县长，为广南县的经济发展，再创辉煌。” 一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回应，意在告诉郑荣，她虽然年轻，但也是组织任命的常务副县长，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见两人火药味渐浓，林胜男出言打断：“郑县长，天还没回暖，咱不能在这站着聊吧？” “瞧我这记性。”郑荣边说，边招呼大家上楼，“走走走，别在这冻着了，吴书记还在县委会议室等着呢！” 李小南跟着大队伍，往楼上走，心中却五味杂陈，这栋大楼，在重生前，她来过无数次。 县委县政府的主楼采用‘品’字型结构设计，县委大楼居中靠前，体现了‘党委领导’的原则，政府大楼则位于轴线右侧，内设风雨连廊，从外面看去，好似一个整体。 县委会议室在六楼，众人从电梯出来，走进会议室，就见吴明远和县里一众常委、人大政协的主要领导，早已经在会议室内等候。 市委书记吴明远起身，对林胜男的到来表示欢迎，然后转向李小南，“李小南同志，久闻大名啊！市委还是惦记着广南，给我们派来了搞经济的能手。” 李小南谦虚了两句，和众人一一握手。 按照组织程序，林胜男率先宣读了任命文件，然后由李小南做出表态发言，最终是吴明远代表县委郑重表态，坚决拥护市委决定。 流程走完，林胜男婉拒了县委留饭，直接坐车返回市里。 按照惯例，吴明远召集县委常委，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进一步明确了李小南的工作分工，并要求班子成员全力支持其开展工作。 随后，李小南在吴明远的陪同下，走访了县委、县政府各职能部门，与干部职工进行了简单会面。 每到一处，吴明远都主动介绍李小南的工作经历，处处彰显 他这个县委书记的重视。 不出一天，全县各部委、机关都知道，李小南背后有县委吴书记的支持。 县长办公室内。 副县长李宏博坐在郑荣对面，意有所指道：“县长，咱们这位新任的李常务了不得啊，吴书记亲自领着，走访县委县政府各主要部门，真是风头无两！” 话中挑拨之意明显，李小南是县政府的常务副县长，不过来拜政府一把手的码头，让县委书记挨个机关带着走，明晃晃再打郑荣的脸。 李宏博不信，郑荣会不生气。 郑荣干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不仅知道，李小南是吴明远的人，他还知道，李小南能任常务副县长，是吴明远跟市委周书记求来的。 “她怎样不重要，干好你手头的工作就是了。” 郑荣说这话，也是在敲打李宏博。 作为分管交通运输局、外经贸局、招商局、工商局、乡镇企业局的副县长，全是关键部门，李宏博要是干的好、干出了成绩，哪还有李小南的事。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不争气。 闻言，李宏博讪讪，“您也知道，我提出的几个房地产项目，都被常委会否了。 如今吴书记和市里下来的那群人眉来眼去……县长，我是真没办法。” 郑荣放下笔，认真道：“吴书记不想把县里的土地贱卖，自是有他的考量。 广南县这么大，工业基础又好，除了盯着房地产市扬，你的眼里，就看不见其他项目吗？” 在郑荣看来，这就是能力不行。 之前被纪委带走的那些干部，虽说作风上有问题，但论搞经济，个个是能手。 不然，广南县也打不下这么好的工业基础。 “是，您说的对，我回去在好好找找。” 见郑荣露出不悦，李宏博小心翼翼的回道。 心里却泛起了苦，他本来就不是搞经济出身，要不是这两年，广南县动荡，人事变动大，也轮不到他做副县长。 第134章 故意晾着她 郑荣看着端坐在对面，年轻到过分的李小南，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他不是反感上面派下来的干部，而是反感那些胡搞、乱搞、七八搞的干部。 “李县长今年二十六岁？真是年轻有为啊，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在乡里当组织委员呢！” “都是组织培养，不敢当有为这一说。”李小南身体微微前倾，摆出恭敬的姿态来，“来之前，周书记就告诉我，郑县长是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干上来，坐到如今这个位置。 对于基层政府的治理，让我向您多多请教。” 郑荣摆摆手，“客套话就别说了，我这个人，比较务实，今天你过来，正好我也想交个底。” 说着话，他坐直身体，眼神变得锐利，“广南县底子薄，不比市里，经不起折腾，有些决定，希望你能三思。” 他话里的意思直白，李小南就算是想‘懂、装不懂’都不行。 可惜，她终究要辜负郑荣这份掏心掏肺。 毕竟，她下来就是要做出成绩，啥也不搞，政绩从哪来？ 李小南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郑县长，我也是广南人，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广南好，您放心，对广南不利的事，我不会做。” 换句话说，对广南有利的事，无论谁反对，她都要做。 两个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没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办公室内，静的可怕。 过了好半晌，郑荣才拿起座机，给政府办内线拨了过去，“王主任，过来一趟。” 政府办就在五楼，王德立来的很快。 他敲了敲门，“县长，您找我？” “嗯。”郑荣头也不抬，“这位是李县长，带她去副县长办公室，顺便给她介绍下情况。” “好的。”王德立应下，对李小南伸出手，“李县长，您请。” “嗯。”李小南起身，对郑荣道：“县长，那我就先过去了。” 郑荣可以晾着她，但她得懂礼数，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 不尊重领导这顶帽子，她受不住。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郑荣放下笔，眉头狠狠皱着。 像李小南这种年少得意、大权在握的干部，内心必定是骄傲的。 方才故意晾着她，本意就是要激怒她，哪怕她表现出丁点不满，郑荣的目的，都达成了。 不怕她有情绪，有情绪就有弱点。 可她偏偏十分平静，临走时，还不忘客气告别。 年纪轻轻，就城府颇深，不是个好相与的啊！ …… 王德立四十出头，梳着大背头，穿着十分讲究，西装革履，讲起话来更是头头是道。 “李县长，您的住宿、办公室这边，从任免文件传过来，就安排好了，我现在带您过去。” 李小南微微颔首，一边走，一边听他挨屋介绍。 在办公室另一侧，就是常务副县长的办公扬所。 李小南抬头看了一眼，506。 标准的内外套间，里间面积大约二十平左右，外设附属文件室，有七、八平的样子，倒是挺宽敞的。 墙面被刷成冷白色，崭新的办公桌椅，无一不在说明，这间办公室刚装修过。 “李县长，如果有哪，您不满意，跟我说就行，我立刻去给您更换。 ” 眼前这位常务副县长虽说年轻，但王德立一点不敢小觑。 如此年轻的实职副处，不是根基深厚，就是能力出众。 不管从哪一点看，他也得好好伺候着。 “挺好的，就这样吧！” 李小南坐在办公桌前，比了比对面的椅子，笑着道：“王主任，不用拘束，坐吧。” “是。”王德立点头，听话的坐下。 李小南没说废话，直接安排道：“给我整理一份县委县政府各部门主要领导的通讯录，再将我的电话通知下去。” “好的，李县长。”说完，王德发又道：“按照惯例，您可以指派一名联络员同志，负责协助您处理工作，您有心仪的人选吗？” 李小南的任免文件一下来，王德立就打听过，她广南县本地人。 既然如此，对于联络员和司机这种关系密切的同志，怕是领导早就定好了。 当然，作为县政府办主任，工作必须严谨，不管领导是否心有所属，该准备的人选材料，他还是准备了。 “司机的事不着急，先轮班吧！”李小南随口道。 她虽是广南人，但一直在省、市两级政府工作，家中又指望不上，可以说是根基全无，上哪去找合适的人。 至于她大伯介绍的，呵呵，她可不敢用，指不定在哪坑她一下子。 “至于秘书……”李小南思考着，突然道：“你把全县35岁以下、股级以上，年轻干部的履历整理出来，我先看一下。” 听她这么说，王德立把到嘴边的推荐，又咽了回去，点头应道：“好的，李县长，稍后给您送过来。” “嗯。”李小南点头，继续道：“把近两年内，县政府常务会议纪要、财政收支台账拿来，我要看。” “是，我现在去取。”王德立说完，便转身离开。 通过寥寥数语，他大致掌握了新任常务副县长的性格，说话简单明了，没有繁杂多余的赘述和要求，十分务实。 当了这么多年的办公室主任，王德立前后伺候了不下二十位县政府领导，形形色色，各种性格，他都了然于心。 两相比较之下，像李小南这种性格的，对于下属来说，算是好伺候的。 起码不用玩‘你猜我猜’的游戏。 王德立的办事效率很高，二十分钟后，李小南要的材料，尽数摆在眼前。 李小南一页页翻看着年轻干部履历，不少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她眼前，其中一份名为张竞远的履历，吸引到李小南的注意。 王德立扫到这个名字，立刻提醒道：“李县长，这个张竞远，曾担任过前前任县委书记田之光的秘书。” 话说到此，义务已尽，王德立闭嘴，站在李小南对面，宛若雕像。 第135 章 敲打 她当然知道，他是田之光的秘书，在两年前广南县重大火灾事故中，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协调能力倒是挺出众的。 李小南心思微动，“田之光出了事，身为秘书，他被纪委调查过吗？” 王德立点头，“调查过，但他给田之光当秘书的时间不长，核心的事，并没有参与过。” “嗯。”李小南颔首，“也就是说，经过纪委调查，张竞远没有问题？” “额。”王德立语塞，“可以这么说，可是……” 王德立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宣之于口。 像张竞远这种情况，就属于倒霉的，作为县委书记的秘书，本该前途无量。 可惜，跟着的领导被双规，本身哪怕没问题，也好似有了污点，任何领导上任，都不会再重用这样的干部，这也算体制内隐形的规则。 因此，自打田之光进去，张竞远就被调整到文化局这种冷门单位，往好了说叫‘调整’，实际上就是被发配了。 “你也别可是了。”李小南摆手，将干部履历仍在桌上，“既然纪委查过，就说明没问题，这样的青年干部，扔在文化局那种闲散单位，着实浪费了。” 她抬头，直接下命令，“暂定他吧，你尽快安排谈话。” 王德立想的那些，李小南心里都明白，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年轻干部名册上的人很多，但李小南并不知道，谁是谁的人。 而张竞远是明确的，田之光出事后，他谁的人都不是，因为他已经没有被拉拢的价值。 从另一个角度看，张竞远给田之光当过秘书，对县里的情况和各种关系网，肯定是了如指掌。 这样的人，简直是为她量身准备的。 …… 话说两边，文化局档案室内。 张竞远正在本上，胡乱划拉着《广南县经济发展纲要》。 写完，他又将稿子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张竞远抬头，看着一排排档案，心里不禁泄气，写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根本没人会看。 自打两年前，田书记被双规，张竞远就活成了人见人嫌，谁也不敢跟他沾边，仿佛沾了他，就会被纪委约谈一样。 一时之间，人情冷暖，他悉数尝遍。 本以为会在市委办靠到老，没想到，被一脚踢来了文化局，坐起了冷门单位的冷板凳。 这一坐，就是两年。 当时，已到谈婚论嫁那步的女朋友，怕被牵连，也跟他分了手。 从万人追捧到无人问津，历经千帆，张竞远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打破他这颗坚如磐石的心。 没想到，县政府办的一通电话，让他呆愣在原地。 “什么？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要找我谈话？”张竞远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文化局办公室内，众人惊讶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 “好的，我知道了，会准时过去的。”张竞远强压下激动，让语气尽量显得平静。 放下电话后，他直接走出办公室，回到档案室内，呆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将垃圾桶内揉成一团的稿件，小心翼翼的铺开，一字一句的重新誊抄一份。 张竞远眼中精光闪烁，他知道，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遭了！ 第二天一早，张竞远跟文化局领导请好假后，提前一小时，来到县委县政府大楼，正了正衣领，深吸口气，大步朝里面走去。 这条路，他曾经走过千百次，就算闭着眼，也能找到县政府办公室在哪。 乘坐电梯来到五楼，在政府办主任的办公室门前站定，敲了敲门，听见‘进’这个字后，才推门进入，“王主任，您好，我是张竞远。” 王德立看了眼表，他安排的时间是上午十点，这才九点，来的真够早的。 “你先坐沙发上等会儿，财政局田局长正在跟李县长汇报工作。” 张竞远点头，“是我来早了。” “嗯。”王德发应了一声，又埋头处理起工作来。 常务副县长办公室内。 “李县长，这是您要的2001年全口径财政收支明细。” 财政局局长田成业将怀里抱着的材料，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他满头大汗，见李小南忙着低头看材料，这才用白衬衫袖口，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 李小南细长的手指，一页页翻阅着，时不时敲击着办公桌，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在田成业听来，那每一下，仿佛都在敲击着他脆弱的心灵。 “田局，去年我县GDP增长9.2%，但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只增长2.8%，这个弹性系数，低了吧？” 尽管李小南讲话的语气平和，但在田成业心中，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您真是经济领域的专家，去年我县积极落实招商税收优惠政策，光所得税就减免了2个亿。” 说着话，他凑上前，指着报表上一行加粗的数字，“李县长，您看这，放眼全省，我们广南，扶持企业的力度是最大的。” 顺着他的手，李小南看见了备注栏那行小字，赫然写着‘附件三 广南县企业退税明细表’。 她翻了翻，“田局，我记得，广南的支柱产业是工业和商贸业，这两类企业增值税即征即退的比例是多少？” 办公室内，突然安静。 田成业额角的汗更多了，“这个……具体业务由各个科室负责，要不等回去，我让他们整理出来，做个专题汇报？” “不必了。”李小南合上明细表，“去年的先放这，今年的工作，要干的细致、准确，听明白了吗？” “是是，李县长，您放心。”田成业躬身连连称是。 李县长的意思，他完全听懂，这是准备重拿轻放，如果今年再有猫腻，后果自负。 李小南本意是敲打，没打算动他，见他识趣，也没再为难，摆了摆手，“既然明白了，就先去忙吧。” “好的，李县长。”田成业转身离开。 看那背影，跟落荒而逃，别无二致。 第136章 秘书选定 李小南没抬头，随口问道：“外面还有其他人吗？” “暂时没有。”王德立回道。 “那让他进来吧。” “好。”王德立躬身退出。 片刻后，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同志走进来，朝李小南鞠了一躬，“李县长您好，我是文化局的张竞远。” 李小南放下笔，从文件堆中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张竞远。 目光清正，神情坦然。 很好。 “竞远同志，坐。” 张竞远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后背挺直，双手自然垂放，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谢谢李县长。” “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当秘书吗？”李小南平静的开口。 张竞远心跳微微加速，这个问题他反复琢磨过，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一个被贬到文化局坐冷板凳的人，前任领导已经进去，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青睐的点吗？ 想了一晚，也没想通。 反而因为没想到，他更加坦然，总归没有比他当下处境，更糟糕的事了！ 当秘书的经验告诉他，在领导面前，不能自作聪明。 “李县长，说实话，我不知道。” “嗯。”李小南颔首，“两年前，在万佳商贸火灾事故中，我见过你，印象深刻。” 提起万佳商贸，张竞远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两年了，如果不是那扬变故，田书记不会倒，他的处境，也截然不同。 “我……” 李小南摆手，“我看过你的档案，东江大学的市扬营销专业的高材生，文字功底也不错。最重要的是，给县委书记当过秘书，看问题的角度会不一样。” 她自己就是秘书出身，看问题不会专注某一个领域，而是喜欢从全局出发，通盘考虑。 经过市委常委会那一遭，李小南虽面上不显，但心中异常紧迫。 急于在广南干出成绩，站稳脚跟，她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培养一个合适的秘书。 “李县长，恕我直言，”张竞远鼓起勇气，“像我这样有‘问题’的干部，您用起来，不怕担风险吗？” “这是我要考虑的问题，”李小南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但见张竞远目光执拗。 她突然心领神会，话要说不明白，就算调他过来，他的内心，始终会有所保留，这就跟自己调他的目的背道而驰。 李小南的身体缓慢向后靠，坦然道：“我刚到广南，县里关系盘根错节，我需要一个了解情况且背景‘干净’的人，你只是恰逢其会。” 随着李小南自身地位的提高，即使不刻意，言谈之间也会给人带来压力。 “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不能胜任，我会把你退回去。要不要当这个秘书，你考虑清楚。” 张竞远心思微动，他真是没想到，得领导青睐的原因，竟是他不堪回首的遭遇。 可现在的他，真有选择的余地吗？ “领导，我考虑清楚了，我能胜任。”张竞远坚定道。 “嗯，”李小南并不意外，这个橄榄枝，他只要不傻，一定会接，“回去之后尽快交接工作。” 从副县长办公室离开，张竞远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置身云端，内心是抑制不住的亢奋。 他转过头，看向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县委县政府大院，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之意。 在他点头的同一时间，县委组织部的调令，就到了文化局，显然是早就开始走手续，根本没有所谓的选择。 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张竞远敲响了文化局党组书记，局长杨明心办公室的门。 “进。”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声传出，张竞远推门而入，“杨局长，我来向您请辞。 ” 杨明心朝他招了招手，“小张，过来坐。” 张竞远应声坐下，“杨局，感谢您这两年来的关照。” 这声感谢，发自肺腑。要不是杨明心关照，文化局他都不一定能待下去。 “关照谈不上，”杨明心神色复杂，“不管怎样，你能从低谷走出，要好好把握。” “是，”张竞远应了一声，又提起了正事，“档案室那边……” 杨明心摆手，“你不用操心，关系既已调走，就早点过去报道，给领导留个好印象，去吧。” 离开文化局大门，张竞远的手机‘嗡嗡嗡’响个不停。 看着眼前一排排熟悉的，又多年未联系过的电话号码，他深吸口气，一一回拨。 他早就过了爱憎分明的年纪，他明白李县长需要什么样的秘书，哪怕强忍厌恶，也要虚与委蛇。 第二天一早，王德立刚走出办公室，迎面碰见赶来报到的张竞远。 王德立双眼微眯，这……没了昨天的小心翼翼，整个人变得沉稳内敛。 一夜之间，大变活人啊！ “早啊，小张。” “主任，早上好。” 简单问好过后，张竞远熟练的将个人物品 放在常务副县长办公室外间，简单收拾过卫生，将茶泡好，摆在李小南办公桌上，随之摆在桌面上的，还有他琢磨了许久的《广南县经济发展纲要》。 李小南走进办公室，目光环顾一圈，表情不似昨日那般严肃，肯定道：“很好，角色进入很快。” 待看见桌上的文件，她喝着温茶，随手翻了翻，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页，表情变得严肃。 “广南竟有这么多泳衣小作坊，县委县政府怎么没重视起来？” 张竞远认真回道：“原来做的人少，随着下岗职工变多，做泳衣的人，逐渐多起来。 大部分家庭，仅靠一台缝纫机、一些布料，全手工缝制，挎着提篮到处卖，或者放在小卖铺代销。” 李小南一边记录，一边圈圈画画，“生意怎么样？” “季节性商品，夏季还好，海边人流量大，泳衣供不应求。 不少做泳衣的家庭，一个夏天赚的盆满钵满。” 李小南沉思片刻，“也就是说，咱们广南在扎堆干。” “是的，领导。”张竞远颔首。 李小南摩挲着手中的文件，“你先把其他工作放一放，尽快出一份泳装产业发展纲要的初稿。” 第137章 上桌资格 李小南看着手中县政府办提供的行程安排，冷漠的扫了眼王德立，“王主任，广南县工业产值中，国企占比多少？” 王德立一愣，快速回道：“这个……大约在25%左右。” “去年新增就业呢？” “提供了……”王德立支吾着，双手下意识收紧。 李小南合上材料，“不到15%，而工业园区内的民营企业贡献率85%，为什么调研方案里，没有他们。” 办公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王德立垂眸，“李县长，这都是按照惯例安排的，如果您另有要求，府办这边可以更改。”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真拿她当年轻人骗，就目前来说，国企就是个雷，谁碰、都落不得好。 “那就按你说的，取消所有安排。”李小南将行程表扔在桌上，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下午一点，通知税务局赵立春、发展计划局刘庆宝，随我去工业园区走访调研。” “好的，李县长。” 王德立将行程表拿走，转身离开。 他回到办公室，思考过后，还是拿起电话，给郑荣拨了过去。 “县长，李县长下午要去工业园区调研。” 听筒那边，沉默了许久，才突然出声，“既然她想去，你也拦不住，就由她去吧。” “是，领导。” 电话挂断，王德立按照李小南要求，一一通知下去。 下午一点，相关人员到位，李小南坐上为首的一辆黑色大众，后面还跟着两台，一行人朝工业园区开去。 在车上，张竞远缓声道：“第一站是江泉机械制造有限公司，县里最大的民营企业，年产值在15亿左右。 总经理兼公司董事钱卫东是县人大代表，更是县里一众领导的座上宾，据说跟郑县长关系也不错。” “嗯。”李小南看向窗外，汽车缓慢驶向人烟稀少的城郊，道路两旁的农田，逐渐被整齐的厂房取代。 车继续行进，直到‘江泉机械’四个大字映入眼帘，电动栅栏缓慢打开。 钱卫东挥手，脸上挂着笑容，身后还站着几位高管，显得十分隆重。 见她从车上下来，钱卫东赶忙上前，“李县长，欢迎您莅临指导，我们倍感荣幸啊。” 李小南笑着握手，“钱总，幸会，江泉机械是广南的税收大户，多关心民营企业发展，是县政府应该做的。 我想去看看生产车间，要不咱们边走边说？” “行，”钱卫东退后一步，“李县长，咱们这边请。” 他们刚走到车间门口，就有年轻女职员为众人递上安全帽。 走进车间，机器轰鸣声不绝于耳，流水线上的工人们，正在组装农机配件。 李小南放慢脚步，仔细观察着，时不时向身侧的钱卫东询问生产细节，“这条生产线利用率多少？” 钱卫东扯着嗓子回道：“旺季能达到80%，淡季基本是半停工状态。”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走向车间电表箱，张竞远很有眼色的上前打开，将数据记录下来。 看见他的动作，钱卫东脸色一僵，在制造业中，用电量与产值有严格的比例关系，是最难造假的核心指标。 这也是李小南选择来江泉机械的原因所在，要知道，上一世，辉煌一时的江泉机械被爆出产值虚报、偷税漏税。 骗取政府补贴和土地支持不说，还用虚假财报获取银行巨额贷款，并利用其知名企业家、县人大代表的身份，非法集资，卷走了巨额资金，让广南县政府陷入信任危机。 离开生产车间，李小南指向厂区后面，被圈起来的一大片空地，“那块地批给你们多久了？” “四、四年了。”钱卫东声音发虚。 李小南斜睨着他，皱眉问道：“为什么闲置？” “我们计划扩建二期，但资金不足……”钱卫东一边解释，一边用手绢擦汗。 闻言，李小南面无表情，直至离开。 税务局局长赵立春坐上车，刚松口气，就见张竞远走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他扯了扯嘴角，“张秘书，您这是？” 张竞远微笑，“赵局长，李县长请您过去。” “啊？好。”赵立春赶忙从车上下来，跟在张竞远身后，试探性的问：“张秘书，您知道李县长找我干嘛吗？” 张竞远回头，扬了扬手里的本，表情变得严肃，“赵局长不知道吗？” 赵立春深吸口气，他该知道吗？！ 待他坐上车，李小南看着手中的材料，“赵局，回去之后，把江泉机械去年用电数据调出来，我要每个月的。” “是，李县长，我回去就查。”赵立春果断应下。 李小南抬头，目光锐利，“要真实数据，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绝对真实。”赵立春连连保证。 赵立春离开，张竞远提醒道：“领导，江泉机械走的是郑县长路子，我们查他，县长那边……” 李小南摆手，江泉机械背后有人，是肯定的。要不然，如此作死，县里早就收拾他了，但走的却不是郑荣的路子。 因为前世，江泉机械的事曝光后，省纪委、省审计、省公安多家部门联合介入，整整调查了三个月，郑荣却没出事。 没记错的话，他只落个监管不力的评价，退了二线，这也是她敢调查江泉机械的原因。 她要破局，但不能把郑荣推到对立面去，江泉机械是她考虑许久，才选定的。 她要搞泳装产业基地，土地、税收优惠、财政补贴、基建配套缺一不可，手里握着筹码，才有上桌资格。 “等会儿， 你跟着赵立春过去，看着点他，这老东西不老实。” 张竞远点头，“是，领导。” 李小南行动迅速，不等江泉机械托人递话，她已经拿着一手材料，坐在郑荣对面。 郑荣翻看着材料，眉心的纹路纠结成一团，显得异常严肃。 余光扫到镇定自若的李小南，郑荣心里满是抱怨，市里派她下来搞经济，她可好，瞄着炸弹引爆。 郑荣不敢想，江泉机械的事一旦曝光，广南县又得下去多少人。 这这这…… 可如今的广南，禁不住一点折腾了。 郑荣揉着发疼太阳穴，将材料一把摔在桌上，怒声呵斥道：“简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谁给他们的胆子。” 见李小南不为所动，郑荣暗骂了句‘小狐狸’，就不能给他个面子，配合一下。 收敛起脸上的怒意，声音平静道：“李县长，你怎么想的？” 第138章 算盘打的响 她心里好笑，话锋一转，“但是，郑县长，江泉机械对广南的意义非凡。” 见郑荣面露惊讶，李小南坐直身体，“我对广南有一定了解，去年全县工业产值120亿，江泉机械15亿，占到八分之一。 一旦倒台，或是被查，将会引起巨大的连锁反应，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李县长，你的认识很深刻啊！”郑荣脸上满是严肃，“事关三千多人的就业问题，是三千多个家庭的饭碗，县政府必须通盘考虑。” 说到这，他语气有所缓和，“你能想到这些，而不是意气用事，我很欣慰。” 郑荣放下笔，正色道：“李县长，广南这两年，经历多番动荡，目前的广南，‘稳定’是前提。” 李小南颔首，“郑县长，我完全赞同。 但此类违法行为，县委县政府也不能视而不见，一味的放任。 我建议，责令该企业开展自查自纠，如数补缴税款，县里要加强监管，避免此类情况再次发生。” 郑荣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满意，政治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从这点看，眼前这位李县长虽说年轻，但已经比大多数人政治成熟。 “就按你说的办，等会儿我让相关单位，出整改通知。” 事情聊完，郑荣端起茶杯，送客的意思明显。 片刻过后，见李小南一动不动，郑荣挑眉，“李县长，还有别的事？” 李小南忽然笑道：“确实还有。” 说话时，她将手中《广南县泳装产业发展纲要》摆在郑荣眼前，“县长，您请过目。” 郑荣：…… 他一边翻看，一边听李小南讲解。 “县长，经过调查走访，我发现广南的支柱产业，也就是传统机械制造面临瓶颈，广南要发展，就必须调整产业结构，培育新的增长点。” 郑荣翻看着发展纲要，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最后凝固成一种复杂的表情。 再搞不懂情况，他真成傻子了！ 李小南绕了这么一大圈，目的就在这。 可笑他刚才竟以为，李小南揪着江泉机械的事，是因为年轻，满身正气。 很好，他这把年纪，还吃到经验主义的亏，真不能小觑天下英才！ 郑荣将手中纲要放下，神色复杂道：“李县长，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李小南收敛了笑容，认真问道：“如果从开始，我就拿出这份《纲要》，您会同意吗？” 郑荣一怔，是啊，他不可能同意。 建设泳装产业基地涉及政策、土地、资金、基础设施、产业配套等等，财政压力本来就大，他怎么可能放手，让李小南瞎搞。 “不会，但现在我也不一定会同意。” 李小南挑眉，不会和不一定，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有商量的余地，后者是直接否决。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县长，通过调查，广南县内有三百多家小作坊，在扎堆搞泳装，自产自销。 咱们广南还有优质的海滨浴扬，泳装产业，有搞头的。” 郑荣瞥了她一眼，“没品牌、没技术，全靠仿制，能有什么搞头？” 李小南挺直脊背，身体微微前倾，神情自若到：“连您都说，啥也没有，还能赚的盆满钵满，这说明什么？有市扬前景啊！ 县政府推一把，帮着搭平台、引配套、拓市扬，一旦干起来，日后必将成为广南的支柱产业。” 对于李小南所描述的前景，郑荣有些意动。 总感觉哪里不对，又莫名的热血沸腾。 等到二十年后，郑荣回想此刻，或许能察觉到，自己被‘画了大饼’。 尽管意动，但理智告诉他，这不是小打小闹，是巨额投入。 郑荣严肃的质问：“那要干不起来呢？” 李小南皱眉，“郑县长，未战先怯，如果都是这个想法，还搞什么经济建设。” 郑荣脸色彻底沉下来，这年轻人，说话就是没轻没重的。 李小南深吸口气，努力说服他，“南方泳装市扬需求旺盛，但企业规模受劳动力成本制约，要知道，目前泳装生产的各个环节都依赖人工，这恰恰是我们的优势啊！” “哼，理想化。”郑荣冷声道：“面料呢！不还得从南方进，一来一回的，运输成本上来了，你怎么不算？” “郑县长，您不愧是搞经济的高手，直接问到了点子上。”李小南拍了个不大不小的马屁，“面料问题，我也想了许久，还真找到了解决办法。” 郑荣表情认真，显然是想听听，她所谓的解决办法。 “秦城工业园里，有不少经营不善的纺织企业，让他们来广南，专门为我们生产泳装面料，这样，既节约物流成本，还将税收留在了广南，一举两得啊！郑县长。” 郑荣：…… 用余光瞥了李小南一眼，这说话的气势，不像副县长，倒像个市长。 “您怎么看？”李小南满脸期待的问道。 郑荣无语，“嗯，构想很好，给市里安排的明明白白。” “额！”李小南语塞，“市里会支持吧！” 郑荣若有所思的点头，或许吧，反正他不敢去说，怕被市长轰出来。 “土地和税收优惠，县里可以给，但新项目需要的资金可不少，县里拿不出这笔钱，你怎么考虑的？” 这是郑荣最大限度的支持，还是看在李小南识大体，给了江泉机械整改的机会。 “申请专项债呢？”李小南突然问道。 郑荣想了想，直言道：“最快也要等到明年一季度，你能等吗？” 李小南果断摇头，“等不了。” 时间就是金钱，过了这个风口，让别的地方先搞了，他们还搞个屁！ 李小南狠了狠心，咬牙道：“县长，资金的问题，我来解决，您在其他方面，还有顾虑吗？” 郑荣挑眉，可以有吗？ 李小南就差明说，她放了江泉机械一马，但作为交换，他郑荣得在泳装产业建设方案上投支持票。 “都是为了广南的发展，对广南好的事，我没有道理不支持。 李县长，这么大的项目，是不是得上常委会议一下。” “还是郑县长想的周到。”李小南会心一笑。 “嗯？”郑荣疑惑，不是，什么意思？ 常委会还要他来摆平？ 这算盘打的，也太响了！ 第139章 姜还是老的辣 他快步迎上去，接过李小南手中的材料，“领导，您……” 李小南摆了摆手，“回去说。” 朝县长秘书赵为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 回办公室的路上，李小南吩咐道：“小张，不用跟着我，准备一份泳装产业发展的上会材料。” “好的，领导。”张竞远应下，直接返回办公室。 李小南则是调转马头，直奔县委。 因为是临时行程，并没有预约，李小南边走，边给县委书记秘书沈佑青拨电话。 “沈秘书，吴书记有空吗？我有工作，要找吴书记汇报……好的，你帮我问问，我等你电话。” 这么大的项目，要上常委会，于情于理，她也要先跟县委吴书记通气。 不然，工作就被动了。 片刻后，李小南电话响起，看了眼来显，是沈秘书的电话。 “……好，我现在过去。” ‘咚咚咚～’李小南敲门，“吴书记，是我。” 吴明远放下笔，离开办公桌，坐在沙发上，朝她招了招手，“小南同志，来这边坐。” 沈秘书很有眼色，端了两杯温茶进来，又将门轻轻带上。 “吴书记，我来向您汇报工作。” 吴明远点头，起初只当是一次例行汇报，毕竟，李小南刚来，估计还没摸到头绪，更别提开展工作。 吴明远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听着听着，逐渐被她的汇报内容吸引。 他自己就是华清大学的高材生，曾多次去东南沿海地区调研，还在省会城市轮职过，眼光自然不会局限于一省一地。 对于李小南的提议，他很感兴趣。 “想法不错，跟郑县长汇报过吗？” 李小南点头，“刚从郑县长那出来，他也支持，县政府在税收和土地方面，能提供帮助，但资金需要我自己想办法。” 吴明远心领神会，也明白了她过来的目的，化缘。 郑荣给出了支持，那他这个大家长，是不是也得有所表示。 “资金方面，倒是可以试着申请省特色产业专项扶持资金。” 吴明远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省财政厅魏副厅长是我党校同学，稍后我给你个电话，去省城跑一跑嘛！” 李小南双眼微睁，奉承道：“有吴书记的支持，项目一定能……” “诶，”吴明远抬手打断，“你嫌别捧，我只能牵线，能不能说服福魏来，要看你的本事。” 李小南对项目有信心，苦于求助无门，有了吴明远的牵线搭桥，事情变得容易许多。 离开吴明远办公室，李小南风风火火的回了县政府大楼。 刚到办公室，李小南感叹道：“这趟县委去的值，有吴书记牵线，资金问题解决了大半。” 她看向张竞远，“小张，手头的工作先放一放，联系财政局，把省财政厅印发的《年度专项扶持资金申请指南》送过来。” “好的，领导，我现在就去。”张竞远边应着，边掏出电话联系起来。 半小时后，张竞远敲门，待听见里面传出声音，才带着财政局长田成业和一位年轻女同志进入。 见李小南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侧，田成业立刻介绍道：“李县长，这位是财政局企业科科长（股级）林妍同志，您别看她年轻，可是局里的业务骨干，《年度专项扶持资金申请指南》她研究的比较透彻，我就擅自做主，给人带来了。” 林妍后背挺直，声音里带着颤抖，“李县长好。” 李小南微微颔首，直接问道：“广南要搞泳装产业，向省里申请专项资金，你认为从哪方面入手合适。” 林妍眉头紧皱，将《指南》翻开，手指放在目录业上，“农副产品加工……，连竹编工艺都有专项，怎么就没纺织服装类？” 她声音不大，但办公室内格外安静，因此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小南面无表情，等着她回答。 林妍额头布满细汗，因为她知道，这是考验，回答的好与坏，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她的前途，由不得她不紧张。 她是个有野心的人，自从广南县来了位女县长，她就琢磨过，如果能得李小南的青睐，于仕途来说，重大利好。 机会就在眼前，这关要怎么过？ 林妍的大脑飞速运转，泳装、泳装……她肯定在哪看过。 忽然，她眼睛一亮，激动的拍手，“李县长，我知道了，年初省报有篇报道，说沿海地区泳装出口增长40%……” 李小南倏地回头，直接下令，“找出来！” 要知道，如今是2002年，华国刚加入WTO，出口创汇是地方政府经济工作的核心指标之一，但凡沾边，就有的谈。 李小南眼底闪过欣赏，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能坚持看报学习，关心时事政治，就说明林妍是个有想法，肯干事的人。 她毫不吝啬的夸奖道：“田局，你们财政真是人才济济。” 对于林妍给他长脸这事，田成业很高兴，听懂李小南话里的意思，他顺坡下驴道：“李县长，您真是慧眼识珠，小林是西南财经的高材生，通过选调，回到广南，短短一年，就把企业科的业务，全部抓在手里，确实当得起‘人才’二字。” “哦？”李小南心情大好，多问了两句，“广南本地人吗？” 林妍点头，“广南县大茶树乡人。” 李小南看她，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一样是从乡镇考出来，凭借自己努力，改变命运。 许是有相同的经历，李小南语气柔和了几分，“你很好。” 田成业适时道：“李县长，泳装产业，是广南县未来的发展核心，小林懂业务，要不您先用着？” 李小南挑眉，目光在田成业和林妍身上打转，前者神色坦然，后者满脸激动。 心里暗叹，田成业不愧能坐稳财政局局长的宝座，真是个人精，她刚起念头，就被他精准把握。 不得不说，在察言观色方面，姜还是老的辣。 “既然如此，就先留下吧！” 第140章 广南的未来，还得广南人说了算 林妍是借调，不需要办调转手续，人直接过来就行。 张竞远给她在综合二科安排个座位，笑着道：“你来的刚好，科里正缺个女同志。” 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广南县委县政府男领导居多，为了方便，政府办承担秘书职能的综合科，基本没安排女同志。 偏偏广南又来了位女县长，只能说林妍赶上了好时候。 想到这，张竞远眸光闪烁，田局带个女同志过来，李县长又给留下了，两边眉来眼去是一方面，更深层次的含义，或许是准备接他的班。 对于自己的处境，张竞远心知肚明，他只是李县长过渡的选择，毕竟他和领导年纪相仿，又都没有成家，孤男寡女的，时间久了，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 看着乐天派的林妍，说实话，连他都有些嫉妒，运气真好。 之前他迫于处境，给李小南当秘书，刚上任时，甚至已经做好‘女领导不好伺候’的准备。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慢慢理解，为什么李小南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除了遇到伯乐外，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所具备的品质，胆大心思，敢想敢做。 本想跟在领导身边多学习，但他隐约感觉，这时间不会很久。 “林妍，这是我的工作手札，记录了李县长的生活习惯，没事的时候，多了解一下。” “我、我吗？！”林妍瞪大双眼，激动的用手指向自己，突然鞠了一躬，“谢谢张哥，我会用心学的。” 一时之间，办公室内，众人神色各异。 张竞远笑笑，转身回了副县长办公室外间。 虽说他是名义上的科长（股级），但日常有副科长主持工作，他的主要任务，还是服务好领导。 李小南此时，正在批阅文件，内线电话突然响了。 “县长，您找我？” 郑荣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小南同志，你过来一趟。” “好的，县长。” 李小南挂断电话，立刻起身，听郑荣的语气，不像是好事。 见她要出门，张竞远问道：“领导？” 李小南摆手，示意他坐下，“我去县长那，你不用跟着。” 因为在同一楼层，李小南到的很快，县长办公室门口，秘书已经等候多时，见她过来，直接帮她开门，“李县长，您请。” 李小南微微点头，径直朝里面走去。 “县长，什么事这么着急？” 郑荣坐在沙发上，朝她招了招手，“先过来坐。” 李小南前脚刚坐下，后脚茶水就端了进来。 郑荣也没绕圈子，直接道：“泳装产业的事，我跟吴书记、刘副书记碰了头，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是什么原因？”李小南问道。 “短期GDP拉动不明显，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吴书记虽没表态，但刘副书记态度明显，更倾向房地产市场。” 郑荣抬头，表情严肃，“和他有相同想法的，不在少数，你要有心理准备。” 李小南总算知道，市里派下的这群人，为何如此不招待见。 房地产固然好，土地出让金和建筑业税收，能让政府迅速充实财政，经济数据十分好看。可透支土地资源换取政绩，他们会看不出潜在的危机吗？ 只不过想着，捞一笔就走，不在乎罢了。 他们可以不在乎，她李小南能不在乎吗？她不想日后，被乡亲们戳脊梁骨。 这一刻，李小南突然同情了 以郑荣为首的本地干部，下来镀金的，拍拍屁股就走，他们能吗？ 李小南深吸口气，“郑县长，房地产行业确实是‘速效药’，这不可否认。 但和搞泳装产业并不冲突，一个是短期政绩，另一个是长期的产业培育，完全可以俩手抓。” 郑荣摇了摇头，“你太理想化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土地问题，你建设产业基地要土地吧，房地产开发更需要土地，以广南现有的情况，哪有那么多土地。” 说到这个问题，就不得不提 前两任班子，为了政绩，吃干抹净，大肆出让土地，维持广南县经济繁荣的表象。 不然，吴书记上任后，也不会把土地握的这么紧。 从这个角度看，省里下调的吴明远和李小南，倒是比市里那群人强。 “郑县长，执着房地产行业，放弃轻工业转型升级，这是竭泽而渔。 您应该清楚，咱们这是小县城，人口基数就在那，没有人口流入，盖那么多房子，谁来接盘？ 泳装产业就不同了，一旦做起来，会带来稳定的就业。 您总说我太过理想，可人人都追求理性、追求政绩，不为广南的未来考虑，那么广南还有未来吗？” 李小南声音里带着颤抖，“郑县长，您是在广南这片土地成长起来的，而我是广南人，如果连我们都不为广南考虑，指望外来人吗？” 此话一出，直击郑荣软肋。 是啊！这是他大半辈子的坚守。 他这个广南女婿，从乡镇泥腿子，一步步干上县长，半生殚精竭虑，不就是为了这片土地可以发展的更好，人民能够丰衣足食。 心绪翻涌，郑荣下意识从兜里掏出烟，看了眼李小南，“不介意吧？” 李小南摇头，“您随意。” 她虽然不抽烟，但也知道，不少男领导，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喜欢抽一根，平复下心情。 唯一让她感到惊讶的，是香烟的品牌，‘红梅’这烟，据她了解，是低收入人群的口粮烟，在县长手里看见，多少有些违和。 见她的目光停留在烟盒上，郑荣挥了挥手，笑着解释，“以前当乡党委书记时，总下去调研，抽那些贵的牌子，跟老乡们有隔阂，散烟的时候，没人敢要。 后来，我就换了这个，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这个味道。” 说到这，他看了李小南一眼，“小南同志，没在基层干过吧。” 李小南摇头，两辈子加一起，也没在乡镇政府干过。 郑荣感叹，“等你得闲，去乡里看看，去田间地头走一走，农民苦啊！” 说到此，他话锋一转，“李县长，你说的对，广南的未来，还得咱们广南人说了算。” 第141章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从县长办公室离开，李小南算是知道，什么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虽说郑荣没直接帮她解决问题，却提点了她，谁能解决问题。 李小南回到办公室，叫来了张竞远。 “沈清县长，你了解多少？” 张竞远皱眉，“您指的是哪方面？” 李小南抬头，“哪方面都行，随便说说，印象深刻的都可以。” 张竞远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沈县长和田书记只搭过一届班子，田书记就出事了。 之前，听田书记提过，沈县长这人有才华，奈何时运不济，总差了点。” 李小南写字的手顿住，哪是时运不济，这明摆着说，沈清上面没人，挪来挪去，始终挪不到一把手的位置上。 “那她在县里呢？” 张竞远仔细回想，“田书记强势，在广南说一不二，沈县长……看不出什么。 对了领导，我想起来了，江泉机械就是沈县长招商引资来的。” 李小南倏地抬头，难怪郑荣说，找沈清或许有用。 真是成也江泉机械，败也江泉机械。 她拿江泉机械开刀，刚逼人补缴完五千万税款，必是动了县里某些人的利益。 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做了初一，也不能怪人家做十五。 李小南拿出手机，给钱超然拨了过去。 “领导，您找我。”钱超然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响起。 李小南笑道：“超然，这声领导，应该我叫你吧！ 好了，不说笑了，我有正事托你打听，广南县 上一任县长沈清，帮我问问她去了哪里？” 沈清调动时，李小南正忙着处理 跟华国理工的接洽事宜，在干部调整方面，没怎么上心。 只记得她调去了市里，具体在哪个部门，就没关注过。 钱超然轻笑，“领导，不用问了，我知道，蔡广伟下台后，沈清被调到便民服务中心任党组书记、主任。” 真是无巧不成书，自从便民服务中心走向正轨，她便很少关注，谁能想到，沈清会被调去任一把手。 不等李小南说话，钱超然继续道：“找她有什么事吗？前两天，她还来找周书记汇报工作。” “嗯？”李小南疑惑，“她找周书记汇报的哪门子工作，就算汇报，也应该去找郝市长。” 钱超然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我看汇报工作是假，跟周书记拉关系才是真。” “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我确实有事找她，最好是能把她约出来，聊一聊，你那方便吗？” 钱超然心思微动，别说方便，就算不方便，他欠李小南那么大的人情，也得想办法方便。 “没问题的，时间、地点你定好，我再联系她。” 李小南挂断电话，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不管沈清如何想，只要周海洁当权，就得给她这个面子。 李小南拨通内线，“小张，周五12点，市里北方饭店，定个包间。” 刚将定好的包间信息给钱超然发过去，就听敲门声再次响起。 “进。” 张竞远满脸严肃，压低声音道：“李县长，环保局的报告又送过来了。” 将报告轻手轻脚的放在李小南桌上，“还是永利化肥厂的事，环保局说他们严重超标。” 李小南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她上任第一天，县环保局局长宁馨就找过她，提过永利化肥厂的事，当时被她以不了解情况，给挡了回去。 翻了翻桌上的报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严重超标’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她不用看也知道，老生常谈的问题。 自从国家开始强调‘可持续发展’开始，此类报告就没断过。 “郑县长人呢？” 张竞远颇为无语，“据说是去市里开会。” 李小南：…… 神特么开会，她从县长办公室出来，还没过半小时吧！ 真是会躲，看来她也得培养个眼线。 “宁局在外面呢？” “嗯。”张竞远轻轻点头。 李小南头疼，这位跟她脚前脚后、空降下来的县环保局局长宁馨，可是个狠角色，才来个把月，已经把全县企业得罪个遍，没看郑县长都躲出去，显然是招惹不起。 “唉。”李小南叹气，让人堵个正着，“请进来吧。” “好的，领导。”张竞远应下。 听见门被再次敲响，李小南深吸口气，“进。” 宁馨从门口走进来，一身藏青色正装，齐耳短发，三十岁的年纪，眼神却十分锐利。 李小南微笑，“宁馨同志，来这边坐，小张，快去给宁局长倒杯茶。” “不用了，”宁馨摆手，快言快语道：“李县长，我这次过来，还是为了化肥厂的事，如果县里还不能下处理意见，我就只能上报省环保局。” 啧啧，李小南在心底咋舌。 这就是关系户的底气，市环保局都不放在眼里，直接要上报省里。 “胡闹。”李小南冷了脸，“这事被捅到省里，影响多恶劣。 县里领导不提，就说市委书记、市长的脸上 能好看吗？” 李小南将茶推到她面前，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道：“宁馨同志，你对工作认真负责，值得表扬，但工作没有这么干的，你太冲动了。” “是，您教训的对。”宁馨认错的态度，很诚恳，丝毫没有被批评的不悦，脸上满是担忧，“李县长，我是着急呀！永利化肥厂太嚣张了，环保局同志几番上门，责令其整改，他家都视若罔闻。 领导，那周围有不少村子，地下水被污染的如此严重，要出大乱子的。” 李小南皱眉，“郑县长那边怎么说？” 宁馨心里憋着气，“反复提及纳税大户，保就业之类的话。” “水样检测了吗？”李小南突然问道。 宁馨点头，从文件包里掏出另一份材料，“COD超标17倍，氨氮超标22倍，地下水污染范围已扩大到下游三个村子，按照《水污染防治法》，必须要停产整顿，并处以罚款。” 怕李小南不重视，她又强调了一句，“李县长，等真出了事，那可就晚了。” 李小南皱眉，这么严重了吗？ 真是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第142章 出事了 李小南好说歹说，才送走了宁馨。 她明白郑荣为何要躲着，对于工业污染，受技术所限，确实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除非把厂子关停。 可一旦关停，新的问题又来了，GDP和就业如何保住？ 但宁馨说的问题也不容忽视，她掏出手机，给郑荣拨了过去。 ‘嘟嘟嘟~’一阵忙音过后，郑荣接通电话，上来第一句话就是，“宁馨走了吗？” 李小南：…… “走了，郑县长，您回广南了吗？” 郑荣语塞，好半晌，才说了一句，“我正在往回赶。” “嗯，”李小南也没揭穿他，直接道：“宁馨同志留下一份水样检测报告，郑县长，等您回来，咱们碰个头，说一说这个事？” 听筒那头，郑荣沉默了许久，“小南同志，关于永利的问题，县长办公会碰过很多次头，如果好解决，县里能一直拖着吗？” 听出他话里的回避之意，李小南直言：“郑县长，宁馨同志说了，如果县里再不下处理意见，她就要把这件事，上报省环保局。” “这个宁馨怎么回事？这不是胡闹嘛！”郑荣语气里带着不耐，“赶紧拦住她。” 李小南敲了敲手中的笔，“我说过她了，暂时能拦下，但问题不解决，我们拦的了一时，拦不了一世啊！ 除非，宁馨不在这干了。” 话虽如此，但两个人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刚从省里下调的干部，又没犯错，凭什么撵人家走。 沉默片刻，郑荣才说道：“我快到了，你等会过来一趟。” “好的，县长。” 李小南挂断电话，慢悠悠的整理材料，见时间差不多，才朝县长办公室走去。 之所以不着急，也是怕去早了，会偶遇郑荣，让领导尴尬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见赵秘书等在门口，她微微挑眉：“县长还没回来？” 赵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已经回来了，领导吩咐我在这等您！” 说话间，还不忘帮她开门，“您直接进去就行。” 李小南微微点头，抬脚迈了进去，将材料放在办公桌上，“县长，这是宁馨上交的检测报告。” 郑荣没抬头，“你先坐，我把分管环保的刘显刚叫过来了。” “好的，领导。” 李小南应下，自顾自坐在沙发上，趁着这会儿得空，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她这一天，光说话了，也没顾上喝水。 刘显刚来的很快，他满头大汗的进来，鞋面上还沾着泥土。 “郑县长，李县长，抱歉，我来晚了，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打瓦村调研呢！” 郑荣放下笔，指向沙发，示意他先坐。 随后，他起身绕过办公桌，将手中的水样检测报告，扔在了茶几上，“显刚同志，你看看这个。” “好的，县长。”刘显刚拿起报告，认真翻看起来，“这是……” 李小南微笑，“这是环保局局长宁馨送来的报告，郑县长去市里开会，你这位分管领导下去调研。 她找不到人，就送到我那，并且，宁馨同志说，如果县里再不出意见，她就要上报省里。” 刘显刚皱眉，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不是胡闹嘛！” 郑荣面色不善，“让你过来，是要问你怎么处理？” 说实话，刘显刚也很烦，本来环保局在广南县并没什么存在感，这个宁馨一来，折腾的全县企业不得安宁。 他稍微说两句，宁馨有十句话在后面等着，政策、法规张嘴就来，难缠得紧。 “郑县长，要我说，还是原来的意见，把宁馨同志调离岗位。” 他不想再伺候这尊大佛了。 郑荣瞥了他一眼，要是能调，他早就给人调走了，这不是弄不走嘛！ 县里又不是他一言堂，吴书记那边，力保这个宁馨。 “说些实际的！” 刘显刚叹了口气，“那就还是老办法，罚款吧。” 此话一出，办公室内瞬间沉默，他们都知道，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 郑荣沉思片刻，一锤定音道：“就按你说的办，尽快下处理意见，还有告诉宁馨，不要再折腾了。” 小会结束，县长定调，关于永利化肥厂的处理意见，在本周最后一个工作日，也就是周五，顺利发了下去。 李小南本以为通知发了，此事会告一段落，没成想，周五上午，她又被宁馨堵了个正着。 “宁馨同志，你有问题，要先找分管副县长汇报，再找县长，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分管环保工作！” 上一次，是因为县长不在广南，她作为常务副县长，必须要统领全局。 但这一次，县长没外出，宁馨还过来找她，这不是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嘛！ 就算她背后关系通天，该遵守的组织原则，还是要遵守的吧！ 见李小南黑脸，宁馨赶忙解释：“刘副县长一连五天，天天下乡，我根本找不到人。” 而且，有句话，她没说，就算找到人也没用，刘显刚只会嗯嗯啊啊的敷衍她。 但眼前这位李县长就不一样，她是真的能解决问题，上次找过她，县里拖了半个月的环保意见，就发了下来。 虽说还是老办法，罚款，但对于企业来说，也有一定威慑力。 “李县长，我也想找郑县长，可县长下乡调研，我连着来两天，都没见到人，事情又很紧急……” 李小南皱眉，合着就能见到她呗! 看来，在环保局安插眼线的事，要尽快提上日程，总被人堵着，也不是个办法。 更何况，这块工作，根本不归她管。 上一次县长办公会，尽管刘副县长处理的很草率，她都没有插嘴。 在体制内，有一点很重要，认清自己的角色。 “这不是你强闯我办公室的理由。” “是，领导，我认错，您怎么罚都可以。”宁馨态度很好，下一句又成功让李小南黑脸，“可是永利化肥厂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嗯？！” 李小南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这事是过不去了。 宁馨满脸不忿，“就在昨天，趁着夜黑，该厂又在偷偷排放。” 李小南皱眉，刚要问‘你怎么知道的？’，手机突然响了。 刚接通，就听对面喊道：“李县长，不好了，下河寨村村民把永利化肥厂围起来了，还和工人产生了肢体冲突。” “什么？”李小南倏地起身，“到底怎么回事？” 第143章 妥善的解决？ 给她打电话的人，是县公安局长王峰，据他所说，双方加起来快有百余人，还发生了肢体冲突，暂时没有伤亡。 李小南给郑荣和刘显刚分别拨去了电话，两边都显示正在通话中，县长和分管副县长的电话都打不通，她犹豫片刻，就给县委书记吴明远拨了过去。 “书记，下河寨村……” 吴明远打断了她的汇报，“王峰同志刚给我打完电话，我已经知道了，正在路上，小南同志，你也过来吧。” “是，书记，我现在就过去。” 李小南挂断电话，看了宁馨一眼，“你跟我走。” 走到门口，对张竞远道：“备车，去永利化肥厂。” “是，领导。”张竞远一边走，一边给后勤科打电话调度。 联系不上县长，这种情况，李小南也是第一次遇见，但她深知，哪怕是一摊浑水，她这个常务副县长也必须趟，否则就会给领导留下‘没担当’的印象。 永利化肥厂距离县里，有一定距离，从县政府出发，紧赶慢赶的，四十分钟之后，才到达现场。 她到的时候，事态已经被控制住，郑荣正在有条不紊的下命令，“先派救护车把孩子送到县医院，所有费用县里垫付，再找几个能说上话的乡领导，安抚村民情绪，记住，不要激化矛盾。” 见李小南过来，朝她微微点头。 县里一、二把手都在，她没必要喧宾夺主，跟在吴书记身后，充当着背景板的角色。 永利化肥厂门口，村民们席地而坐，更有甚者，手举矿泉水瓶，声音沙哑的嘶喊道：“各位领导啊，这是从村自来水管里接的水，你们看看呀！ 这哪能喝啊，这是毒水，要毒死我们这些村民。 村里的孩子，喝了自来水，已经倒下七、八个了，这事你们要是解决不了，我们要告到市里，告到省里，告到大领导那！” 周围是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乡党委书记马腾飞站在中央，连声安抚，“县里领导们都过来了，对于这件事，十分重视。 大家听我一句，解决问题也需要时间啊！咱们要信任政府，肯定能为我们做主。” 永利化肥厂大会议室内，郑荣向窗外望去，见楼下的村民群情激愤，满脸不悦的问：“赵有德呢，怎么还没过来？” “赵厂长还在路上，马上到。”一位工作人员立刻回道。 郑荣没说话，看了眼手表。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奥迪A6汽车缓缓驶入，赵有德呼哧带喘的跑上来，跟县里领导一一握手，“各位领导，十分抱歉，是我来晚了。 刚才在外面谈项目，听见厂子出事，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不等县里领导开口，宁馨先发制人：“出了这么大的事，赵厂长你怎么解决？” 赵有德显然不是第一天跟宁馨打交道，他眉头紧皱，理直气壮道：“宁局长，你这话就不对了，是村民围堵我的厂子，给我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没让他们赔偿就不错了，我需要解决什么？” 此话一出，李小南诧异的抬头，这位赵厂长，很会倒打一耙嘛！ “你……” 宁馨从省里下来镀金，平日里，谁见到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哪见过这种无赖。 郑荣摆手，示意她住嘴，他看向赵有德，“如今情况不明，各执一词，厂子先停业整顿，这半个月，会有相关部门介入调查。” 赵有德瞬间傻眼，他敢跟宁馨顶着，是因为永利化肥厂是县里纳税大户，自有县领导为他撑腰辩白。 可郑荣是谁，广南县县长，这是说一不二的角色。 “郑县长，停不得，停不得啊！停业半个月，我要损失上千万。 我那边刚签的合同，延迟交付，要赔违约金的呀！” 郑荣面无表情的看向他，“赵厂长，经过调查，如果无关，县里补偿损失，如果有关，依法处置如何？”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把来龙去脉摸透了，怎么可能无关，郑荣这是在将赵有德的军，按着头让他服软。 简单地讲，关于永利化肥厂偷排的事，县里出于大局考虑，不想查而已，不存在查不到。 赵有德额头汗珠密布，他掏出手绢，手忙脚乱的擦了擦，见县领导们要走，他赶忙上前拦住，压低声音道：“郑县长，您看这样行不行，对于孩子们生病这事，虽说和厂子无关，但企业也要承担社会责任，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我愿意每家捐赠一万元，现金。” “赵厂长，什么叫无关……”宁馨刚要辩驳，被李小南狠狠瞪了一眼。 李小南也是服气，宁馨到底是怎么当上的科级干部，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郑荣顶着风险，利用县长威势，按着赵有德赔偿，就目前来说，是最妥善的解决办法。 更何况，县委书记、县长都在，哪轮的到她一个科级干部讲话，一点规矩都没有。 郑荣没有理会她，朝吴明远那边看去，见后者微微点头，才彻底松了口气。 对于群体性事件，降低影响，解决问题，才是第一步要做的。 至于别的什么，完全可以秋后算账嘛！ 李小南适时把宁馨刚送来的材料，递给郑荣。 郑荣顺势而为，将材料拍在赵有德面前，“屡禁不改，既然如此，就先停业整改三天，稍后，相关部门会送来处理意见。” “是，是，”赵有德擦了擦汗，三天而已，后续赶赶工，影响不大的。 郑荣瞥了他一眼，“停业整改期间，工人工资照发，县劳动局监督； 地表水、地下水、土壤三套样本的检测费，由你们承担。” 赵有德明白，事情闹这么大，县政府帮着压下来，不出点血，是不行的。 “好，我都同意，但是领导，我在此表态，厂子排放完全合规。” 双方达成一致，就有工作人员把下河寨村的受害者家属请了上来，一同陪着的，还有村干部和乡镇干部。 待瞧见赵有德把八万元现金拍在桌上，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受害者家属，瞬间消了声，争前恐后挤到前排签协议。 看见这一幕，宁馨瞬间白了脸。 她不明白，为何区区一万元，就能让这么多人 心甘情愿的闭嘴，反倒是她一直坚持的，好似成了笑话。 第144章 橄榄枝 回程途中，李小南坐在轿车后排，闭目养神。 张竞远转过身，“李县，食堂给留了饭，您是打回办公室吃，还是去食堂。” 李小南睁开眼，“看吴书记和郑县长在哪吃。” 张竞远心领神会，“好的，领导。” 她本想在休息一会儿，余光瞥见身侧坐着的宁馨脸色惨白、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暗笑，这是典型的理想主义者被现实狠狠击溃后，价值观动摇的表现。 本不想搭理她，但转念一想，在某个领域，宁馨这种较真的性子，也不全是坏处。 李小南的目光，越过她看向窗外，平静道：“是不是很惊讶，一万元，就可以把此事摆平？” 宁馨的目光逐渐聚焦，忿忿不平道：“这就是短视，收下这一万块，日后要花很多个一万块买回健康，老百姓不明白，县里……” 她理智尚存，在李小南冰冷的注视下，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哼，”李小南冷哼，言辞犀利的质问：“明不明白又能怎么样，你对钱有概念吗？ 在月均几百块的小县城，你知道一万块钱，要攒多少年吗？ 连活着都需要拼尽全力的人，你让他们想日后的健康问题，宁馨同志，何不食肉糜啊!” “我……”宁馨语塞。 来广南之后，她几乎把企业得罪个遍，可她认为前路正确，就该坚持。 她扪心自问，所作所为，皆为人民，难道是她错了吗？ 见她神情恍惚，李小南叹气，较真的人，往往更容易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如果不是还要用她，李小南真懒得废话，“不是说你错了，而是时机和方法不对。” 宁馨倏地抬头，眼里满是迷茫。 李小南看向窗外，目光变得嘲讽，“你以为吴书记和郑县长不知道永利化肥厂的问题吗？ 可现实是，你前脚关停了他，后脚就会有工人围堵县政府，因为他们要吃饭、他们要活着。” 李小南叹了口气，“宁馨同志，作为领导干部，能力欠缺点无妨，但起码要有大局观，看待问题，不能只看其中某一个方面。 百余人的饭碗，可不是小事，你拿的出切实可行解决办法吗？” 宁馨脑袋里一片空白，她毕业就进了省厅，凭借自己的学识，按部就班的晋升。 对冷冰冰的数据，她手到擒来，但要让她解决就业，一点思绪都没有。 宁馨果断摇头，“我不能。” 见火候差不多，李小南直言：“既然如此，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再胡闹了，县领导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宁馨抬头，皱眉道：“难道只能放任他们偷排，不管吗？” “谁说不管，”李小南瞪了她一眼，“查到就罚，狠狠地罚，但关停这事，你暂时不要想了，还不到时候。” 说到此，李小南双眼微眯，永利化肥厂这个‘毒源’，等泳装产业运转起来，第一个踢走他。 铺垫了这么多，是时候说正事。 “宁馨同志，我想了想，既然你喜欢找我汇报工作，有没有考虑过，来我手下做事。” 李小南认真道：“你这个性子，待在环保口可惜了，我看去税务，就很不错。” “啊？”宁馨双眼微睁，指了指自己，“我吗？” 这……她没想到，自己会收到，李县长递来的橄榄枝。 李小南颔首，“嗯，你考虑好，告诉我就行。” 话落，她又重新闭上双眼，给宁馨留出思考空间。 说实话，这个想法，她也是灵机一动。 宁馨工作较真，原则性强，放在环保口，是个大麻烦，但要调去了税务系统，这样严谨的性子，她用着安心。 还能借机调走，和企业关系暧昧的赵立春，一举两得。 现在就看宁馨的个人意愿，希望方才的话，她能听进心里。 行过半程，宁馨才试探着开口，“李县长，我自然愿意跟着您，可税务的赵局长，干的好好的，我过去，这可以吗？” 见她答应的爽快，李小南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受用，这充分证明了，她这个常务副县长，还是很有人格魅力的嘛！ 李小南清了清嗓子，“放心，我来协调，你做好交接准备吧。” 宁馨讶然，据她所知，常务副县长没这么大的权力吧！ 算了，领导的事，轮不到她来操心。 “好的，领导。” 关于调动的事，李小南也不算说大话，宁馨自己不知道，如果不是碍于她背后有人，郑荣早想给她踢走了。 环保局作为二线单位，自然不在县政府大楼内办公。 张竞远指挥着司机，在靠近县环保局路边，给宁馨放下，然后调转车头，开回了县政府。 这样一来一回，浪费了很多时间。 李小南到达餐厅时，以吴明远为首的县领导已经开始就餐。 见李小南进来，郑荣朝她招了招手，“李县长，都刚吃上，来这边坐，给你留了位置。” 广南出了这么大的事，相较于不敢露面的分管副县长刘显刚，李小南这个常务副县长，在郑荣心里，狠狠加了分。 李小南笑着走过去，放下包，“是我来晚了，路上跟宁馨同志聊了聊，没注意时间。” 听见‘宁馨’这个名字，郑荣的脸瞬间黑了。 说实话，到了他这个年纪，城府渐深，已经很少会因为‘某人某事’而真动怒，但宁馨那个没眼力见儿的‘犟种’，是真给他气到了。 “吴书记，今天这档子事，环保局存在监管不力，我个人认为，宁馨同志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环保局主持工作。” 闻言，吴明远和李小南飞快交换了眼神，对此，都心知肚明，宁馨这是把县长得罪狠了，宁可不要脸皮，也要把她踢走。 全县谁不知道，宁馨抓环保，抓的最狠！ 不等吴明远说和，李小南立刻赞同道：“郑县长说的在理，宁馨同志年轻气盛，刚正不阿，而县环保局的工作内容复杂，需要协调能力更强的同志。” 见二人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李小南微笑：“两位领导，我有个提议，县税务局的赵立春同志，八面玲珑，善于处理和企业之间的关系，去环保局算是人尽其才。 至于宁馨同志，就调来税务吧，您二位意下如何？” 第145章 和沈清会面 “倒是符合干部交流程序，”吴明远略显犹豫，“但这种事，要考虑干部的个人意愿，宁馨同志她……” “是的，书记。”李小南立即回道：“在回程途中，就这个问题，我和宁馨同志简单聊过，她个人意愿还是十分强烈的。” 吴明远点头，就没在说话。 看着若有所思的郑荣，李小南出声：“郑县长，我只是提议，主要看您二位领导，是什么想法！” 李小南姿态摆的很低，但郑荣清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小狐狸，把他的心思摸得透透的，都提前问好了，明显不是临时起意。 但宁馨这人，留在环保局，确实是个麻烦，调到税务，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税务和环保都不算核心部门，只要李小南不动他的根基，都可以研究嘛！ 思考过后，郑荣回道：“我没意见，正常走流程吧！” “好的。” 事情谈完，李小南直接上了楼。 自从当上这个常务副县长，她没有一分钟是闲着的，开不完的会，批不完的文件，还要协调各方，哪怕是休息时间，也捞不着回家。 就这样，一直忙到了周六，她一早请好假，得去秦城跟沈清‘聊聊’。 周六中午，做东的李小南早早在包间内等候，陪同过来的，还有秘书张竞远，以及借调到综合科的林妍。 钱超然去接沈清，到的稍晚一些。 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包间，李小南立刻起身相迎，热情招呼道：“沈主任，不知道您 是否还记得我，两年前，咱们有过一面之缘。” 她看过沈清的履历，算算年龄，今年刚满四十四周岁，正处在晋升副厅的‘最后冲刺期’，过了45岁这道坎儿，就没了年龄优势。 估计这也是她积极向周海洁靠拢的原因，毕竟市委书记掌握着人事大权。 沈清看着眼前，过分年轻的副处级女干部，心中也是万分感叹，在体制内，能力是一方面，运气是另外一方面。 好像后者，她总差了一些。 “印象深刻啊，李秘书，哦！不对，现在应该称李县长了，哈哈。” 钱超然作为中间人，适时接话：“都不是外人，坐下慢慢聊嘛！” “对对，您看我，来来来，这边坐。”李小南笑着招呼道。 沈清走进去，才看见张竞远，指着他，略显惊讶道：“你是……小张吧？！” 张竞远绕过餐桌，过来向沈清问好：“是我，沈县长。” 沈清神情复杂，很快便压下去，笑着点头回应。 李小南见状，简单解释道：“两年前，我去广南，见过小张，能力很强，放在文化局那种闲散单位，可惜了人才，就把他调回了府办。” 沈清感叹，“还是李县长有魄力啊！” 李小南笑笑，亲自给他们倒了热茶，像唠家常似的，随口道：“超然，正值换季，周书记胃疼的老毛病，容易发作，你要看紧一些，万不可让她沾凉茶。” “嗨，”钱超然叹气，“您当我是您呐，周书记可不听我的。说的多了，还光批评我。” 李小南哈哈大笑，“周书记那人，边界感很强，肯批评你，才是把你当自己人。” 要论在周海洁心中的位置，谁也比不过李小南，她是周海洁从省里带下来的，一同走过风雨，在秦城站稳脚跟。 这样的感情，自然不是后来者能比的。 钱超然身侧，坐着沈清，她把玩着瓷杯，在听见周书记三个字，神色微微动容。 她就算再傻再蠢，也能听明白，李小南的意思。 “算了，改天我亲自给她打电话，不注意身体怎么能行？” 她话音落下，门被推开，服务员开始上菜。 李小南起身，亲自为沈清倒酒，“不说那些，今天是来吃饭的，来来，沈县长，您是前辈，我敬您一杯。” 酒是李小南斥巨资，自掏腰包买的茅台，给足了沈清面子。 李小南的酒量，跟在座各位相比，处在下风，可酒量越是不行，气势越要到位。 刚开局，便直接干了一杯。 自打跟周青柏确定了关系，两个人没少在酒桌上切磋，借着酒劲，也没少酿酿酱酱。 总之，今日的她，早非吴下阿蒙。 果不其然，见她如此爽快，沈清也来了兴致。 这年头，当领导的，没几个是不能喝的，毕竟好多招商项目，都要从酒桌上谈下来，女领导也不能免俗。 久而久之，量就练出来了。 三五杯白酒下肚，场子彻底热起来。 李小南和沈清你来我往，相谈甚欢，就差当场义结金兰。 李小南借着酒劲，尽诉衷肠，“沈姐，有件事，我得跟你道歉。” “嗯？”沈清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从何说起啊？” 李小南扭头，面带愧疚道：“沈姐，我刚去广南时，考虑不周，不小心误伤了江泉机械，后来小张调来，我才知道，江泉机械是您招商引资过来的企业。 你说说这，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嘛！” “哈哈~”沈清摆了摆手，摇头道：“就这点小事，我还当什么呢！ 后来我也听说了，你做得没错，对企业严格，也是政府对企业的关怀嘛！ 小错不纠，犯了大错，那才是悔之晚矣。” 李小南满脸感叹，握住沈清的手，“感谢，感谢您的理解啊！ 自打知道了这事，我心中惶恐，思虑再三，请超然同志出面，邀您见面，解开误会，这才安心呐！” 沈清微笑道：“言重了！” “沈姐，因为这事，我跟县里其他同志，闹了点不愉快，还得请您为我说项。” 沈清双眼微眯，铺垫了那么久，终于到了正题 帮？是肯定得帮。 拒绝了李小南，那她接下来的谋划，可就打了水漂。 沈清笑道：“放心吧，无论是出于大局考虑，还是你我之间的私人感情，这个电话，都必须打。” “误会嘛，解开了就好，不会影响工作的。” 这句话，相当于向李小南承诺，她沈清留下的人脉，可以为李小南所用。 当然，不可能是无条件的，她接下来的话，成功让李小南变得严肃。 第146章 不欢而散 沈清声音带着不甘，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茶杯，“听说政协那边，空出个副主席的位置，你在周书记那有面子，得帮我说说话。” “周书记用人向来公正，肯定会综合考虑。”李小南低头倒茶，嘴角的微笑恰到好处，“沈姐，我没记错的话，您一直在地方主政，缺少党群部门的工作经历，在副厅级竞争中，稍显弱势啊！” 她话里的意思直白，履历单薄，晋升副厅，还差点意思。 李小南看向她，认真建议道：“好饭不怕晚嘛！先调去党委部门历练两年，再谋求进一步，才更加稳妥，您看怎么样？” 这是她结合当下，给出的最优解。 就算这样，也是沈清赚了，党委部门的正处岗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是那么好进的。 沈清双眼微眯，她说的这些，自己又何尝不知道！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副厅级是干部仕途最重要的分水岭，晋升难度大，她又缺少上层支持，好不容易捏住李小南七寸，绝不会松口。 更何况，再等两年，一旦有了变动，今日的种种承诺，都成了空头支票。 “小南妹妹，我等不了，如果不能在四十五岁前迈入副厅级序列，于后续发展不利，我尽心尽力帮你，你也要为我考虑呀。” 到了沈清这个级别，已经不需要再掩饰自己的野心！ 她话音落下，包厢里瞬间安静，只剩空调轻微的运转声。 静谧的空间令人压抑，沈清一眨不眨的看向身侧，静待李小南选择。 这是政治交换，她不觉有什么问题。 “呵呵~”李小南摆弄着茶杯，嗤笑道：“沈主任这两年，倒是一点没变。” 还是那么急功近利。 她抬头看向沈清，嘴角的笑容逐渐收起，“就算是真佛，也需日夜祭拜，尽显心诚，佛祖才肯保佑，你说是吧？” 干部提拔，也要讲究原则，就算周海洁是市委书记，秦城也不是她的一言堂。 这种引人‘诟病’提拔，她不会跟周海洁张嘴。 做人办事，最重要的是把握分寸，情分这东西，用一次少一次！ 在李小南心里，她沈清还不值得。 而且她自信，就算没有沈清的帮助，她照样能搞定广南，不过要多费些心思罢了。 而沈清这边，吃了李小南一个软钉子，表情也不大痛快，她将杯中温茶一饮而尽，直言道：“这点小忙，李县长都不愿意帮？” 李小南坦然的点头，“不是不愿意，而是帮不了。” 前后两句，在沈清听来，并无区别。 “既然如此，李县长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吧！” 说完，沈清摔门而去。 包厢内，落针可闻。 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李小南抿了口茶水，“都看我干嘛，吃饭喝酒，茅台挺贵的呢！” 钱超然表情复杂，刻意压低声音：“领导，没必要闹成这样，周书记一句话就搞定了。” 李小南摇头，“不行，沈清这人，功利心太强，急于求成，搞不好会出大事，牵连到周书记，可就不妙了。” “那你县里这边……” “放心吧，”李小南放下茶杯，掷地有声道：“如果连这点小事，我都解决不了，不如趁早换地方。” 回城途中，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李小南脑子有点混沌。 行至半路，她将车窗摇下，让冷风能倒灌进来。 李小南靠在车后座上，被冷风一激，瞬间清醒了三分。 一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按下了接通键。 “嗯？……你到我楼下了？” “我刚从秦城返回，”李小南看了眼表，“再有半小时，才能到家，等我会儿。” 在车里，简单跟周青柏聊了两句，挂断电话后，她继续闭目沉思。 原本李小南的打算，是议题通过常委会后，她拿着会议记录，去省里申请专项，这样能彰显出广南县委班子，干事创业的决心。 眼下，曲线救国这条路走不通，她也得换个思路，既然常委会上，达不成统一意见，那就不经过县委常委会。 先搞试点，将预算控制在200万以内，县长办公会就可以定调。 这一刻，李小南无比清醒，要想在体制内走的远，不能什么都指望周海洁解决。 人生没有坦途，遇见矮坡，越过去就是。 半小时后，公务车稳稳停在李小南楼下，张竞远下车的同时，旁边停着的、一辆黑色奥迪车上，也下来一位男同志，他身着黑色西装，快他一步，为李小南打开车门。 他声音低沉，讲话的语气却十分熟稔，“喝酒了？” “嗯，喝了两杯，”李小南顺着他的力道下车。 闻言，张竞远很识趣的停下脚步。 李小南侧过身，主动介绍起来，“青柏，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小张和小林，都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将。” 说完，她指着周青柏道，“这是我……，你们叫周哥就行。” 张竞远和林妍异口同声道：“周哥好。” 周青柏点头示意，“你们好。” 李小南摆手，嘱咐道：“小张，给小林送回家。” “好的，领导。”张竞远连连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 话落，他拉上站在原地傻笑的林妍，飞快上车走人。 李小南挽住他的手臂，“走吧，我们也回家。” 周青柏眼神幽深，“好。” 李小南在秦城的住处，他去过很多次，但广南这边，还是第一次来。 在她的指挥下，周青柏用钥匙，打开了二楼东屋的房门，八十平的两室一厅，屋内稍乱，文件散落一地。 李小南有些迷糊，整个人窝进沙发，看着周青柏忙东忙西的背影，突然觉得，家里有个男人也挺好。 “你怎么来了？” “听谢教授说，你请假了，”周青柏将她揽住怀中，轻声叹道：“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李小南窝在他颈间，蹭了蹭，调笑道：“你好粘人，得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嗯？怎么考虑？”周青柏抬起她的下巴，轻吻着她的唇，“都被你吃干抹净了，还敢赖账不成？” 第147章 转换思路 周一上班，跟张竞远聊了下试点方案，并催促他尽快赶出材料。 李小南则是回到办公室，继续处理上周未办结的事项，这一忙，就忙到了十点。 “铃铃铃~”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李小南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竟是周海洁的电话？！ “领导，您找我？” “小南，周六的事，超然跟我说了，你做的很好，接下来是怎么考虑的？” 李小南皱眉，钱超然这个大嘴巴。 “领导，就这件事，我也进行了反思，对于县里的产业调整，是我着急了，步子迈的太大。 我充分吸取教训，既然常委会上通不过，那就把步子收一收。 先弄个试点出来，有了成绩后，再一进步扩大规模，用事实说话，让反对的人闭嘴。” 接下来，李小南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阐述。 二十分钟后，当她提及资金问题时，被周海洁打断，“198万，不用向省里申请，县政府出报告，送到家华同志那。 这笔钱，市里给批。” 李小南：？？？ “市里能给，真是解了地方的燃眉之急！” 要知道，省里从立项、到给钱这个过程，没个半年根本下不来。市里就痛快多了，只要市政府给批，她后脚就去财政局堵老领导。 心情大好的李小南，马屁跟不要钱似得，一个劲儿的往外冒。 周海洁哈哈一笑，随即严肃道：“小南，这次你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你已经有了成熟干部、该具备的品质。” 李小南会心一笑，谦虚道：“都是您教的好。” 电话挂断后，李小南拨通内线，“小张，给省里打的专项，改个名头，打给市政府。” 困扰她许久的资金问题被解决，李小南此刻，干劲十足。 拿着张竞远改好的材料，朝县长办公室走去。 见她进来，县长秘书赵为立刻起身，“李县长！” 李小南微微点头，坐在沙发上，随口问道：“谁在里面？” 赵秘书为她端来一杯温水，“是税务的赵局长，进去有一会儿，估计也快出来了。” 正当两人闲聊时，县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赵立春的表情，十分难看，待看见李小南，他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冷哼一声，径直离开。 李小南勾起唇角，眼中满是嘲讽，今天这事传出去，赵立春不敬领导的名声，估计要全县皆知，也不知是说他蠢还是狂。 不等赵为伸手，李小南推门而入，“郑县长，我来找你汇报工作。” 刚被赵立春顶撞完，这会儿看见始作俑者，郑荣的心情能好，才是怪事。 他用笔指了指沙发那边，示意李小南先坐，随即继续低头，勾画着面前的文件。 赵为察觉到气氛古怪，轻手轻脚的上过茶后，迅速转身离开。 李小南摸了摸鼻子，镇定自若的坐在沙发上等候，郑荣晾着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习惯就好。 半个小时后，郑荣才放下笔，绕过办公区，走到沙发另一端坐下，还假惺惺道：“这会儿确实忙，小南同志，有什么事，长话短说吧！” 李小南微笑，郑荣虽说爱调理人，但在大事上，却一点不含糊。 这样不拖后腿的领导，就算好的了。 “怪我，没提前知会您一声，主要事发突然，我也是第一时间，就赶来向您汇报。” 李小南三言两语，就把对县长的尊重，展现的淋漓尽致。 郑荣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什么事啊？我听听。” 李小南将整理好的材料，放在会客桌上，“关于泳装产业发展，有了些新想法，您给掌掌眼。” 郑荣拿起材料，《乡镇泳装产业孵化试点方案》，有点意思。 见他看的认真，李小南在旁解释道：“郑县长，本周六，我见到了沈清主任，结果不是很乐观。 回程途中，我突然有了想法，既然县里的同志们有顾虑，那我们就先小范围试点，这样也能降低风险。” 待看到总投资198万的字样，郑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不得不承认，年轻人的脑子就是好使。 这样一来，县长办公会可以直接通过，阻力瞬间清零。 他轻咳一声，“资金呢！又怎么解决？198万，就县里目前的情况，挤不出来。” 李小南垂眸，是挤不出来，还是不想挤，郑荣这个老狐狸，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李小南微笑，讲话的语气十分平淡，好似在说一件 不重要的小事。 “不用县里财政，泳装产业这事，碰巧被周书记听说了。领导感兴趣，我就简单汇报了一下。 周书记表示，咱们广南县的干部，有想法、有干劲、敢突破，市里完全支持，让我打申请，送到张市长那，给我们批一笔款子。” 郑荣：……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吗？ 周书记，还能是哪个周书记，市委周书记呗！ 郑荣再一次感受到，世界的参差。 他清了清嗓子，找回自己的声音，故作平静道：“周书记都赞成的事，就干吧，我没有意见。” 李小南颔首，看向郑荣，询问道：“那您认为，县长办公会，什么时候召开，比较合适。” “越快越好吧！”郑荣一锤定音，随即又想到个问题，他翻回材料第一页，也没看见自己想要的答案。 随即问道：“试点选在哪个乡镇，你想好了吗？” 李小南摇头，“暂时还没，关于这个问题，我准备亲自下去调研。” 闻言，郑荣似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缓声道：“下去调研是应有之义，小南同志，基层的工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嗯，对于这点，我有准备。” 李小南深知，泳装试点想搞好，就少不了乡镇政府的参与，除去客观因素，乡镇主官的意愿也很重要。 想到郑荣说过，他扎根广南多年，曾履职多个乡镇，对于基层的情况，必是了如指掌。 他的意见，很有参考价值。 “县长，关于试点的选择，您有合适的推荐吗？” 第148章 大柳乡调研（打赏满一千加更） 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对面的白墙前，墙上张贴着广南县的区域发展地图，蓝线勾勒出海岸，红线标记着公路，几个重点乡镇被不同颜色的图钉标注着，这是广南县多年来的产业布局。 郑荣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最后停在海滨浴扬附近。 “临港街道，也是原来的临港镇，靠近海滨浴扬，也是目前泳装小作坊的聚集地，道路等基础设施相对完善，最大的问题在于，劳动力并不便宜。” 他手指下滑，停在了左下角，“海桥镇，算的上广南县老牌纺织镇，上世纪六十年代就有国营服装厂，因经营不善，厂子已经黄了，熟练工种多，但大多去了南方务工。” 话落，郑荣的手指点在最后一个位置，从地图上看，在广南县和秦城市中间位置，挨着三利镇的大柳乡。 “大柳乡穷，劳动力便宜，妇女们针线活也好，还靠了点海。 最重要的是，乡党委书记赵同元是军转干部，干劲十足，三番五次跑来县政府要项目……” 李小南盯着地图，忽然问道：“东边的青湾镇呢？我看不少摆摊卖沙滩裤的，都是青湾镇人。” 郑荣摇头，“青湾镇基础是有，但镇党委班子，情况复杂，声音太多，行政效率低下，之前给他们的虾池项目，搞得鸡飞狗跳的。”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道：“小南同志，试点成了是政绩，败了可就是笑话了，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再琢磨琢磨！” 李小南垂眸，这还有什么可琢磨的。 镇党委班子人心不齐，肯定第一个pass，有些同志他虽然不能成事，但却很能坏事。 她对泳装项目寄予厚望，还指望着一炮而红，尽量规避不可控因素。 虽说郑荣的推荐，肯定掺杂着私心，但只要于项目有利，也是可以接受的。 接下来一个星期，李小南一行几人，不是在调研，就是去调研的路上。 最后一站，也是郑荣所说的，具备‘人和’的大柳乡政府。 乡政府内，党委会成员一共七人，尽数在大会议室内等待，坐在上首的，是乡党委书记赵同元，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却能压住满屋子老资格。 乡镇干部，天天跟基层群众打交道，个个都是老烟枪，闲着没事，就忍不住吞云吐雾起来。 烟抽上了，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武装部长张解放虽是个粗人，但也是话唠，聊起闲嗑来，比谁都起劲。 “听说，咱们这位新常务，还不到三十岁。” “啥？我哩个乖乖，三十岁不到，就副处了？这得啥来头？” “书记，您给说说呗。” 会议室内，几个大男人，七嘴八舌，八卦得很，赵同元本不想掺和，但也怕这群人说话没个轻重，在惹恼了领导。 赵同元起身，将窗户打开，感受到新鲜空气灌进来，才缓缓开口道：“听郑县长说，是市里下调的，某位大领导的秘书。” 一听是秘书下调，张解放冷哼，“这不就是关系户嘛！来基层镀金的，有什么能力。” “别胡说，”赵同元瞪了他一眼，“不管人啥样，能带来实打实的资金，咱们就得敬着。” 乡政府班子成员在研究李小南，而坐在车上的一行人，也在讨论大柳乡政府。 张竞远翻动着材料，着重介绍起大柳乡的情况来。 “领导，乡党委书记赵同元是郑县长的嫡系，郑县长在大柳乡任乡党委书记时，赵同元刚转业回来，分配到了乡武装部。” “嗯，”李小南睁开眼，看向窗外，语调没有一丝起伏，显然对这事并不在意。 “这个赵同元多大年纪？” 张竞远回忆着干部履历表，“今年刚满四十。” “还有其他人需要注意吗？” 张竞远摇头，“没了，这位赵书记，为人很强势，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群众基础好，在大柳乡说一不二。 自打他上任书记以来，大柳乡的情况，确实比原来好上不少，除了县里支持外，他这位乡党委书记占很大原因。” 李小南看了眼表，“还有多长时间到？” “翻过这座山就到了。” 回话的同时，张竞远给大柳乡的赵同元发去了信息，简单的说，就是让他们做好准备，迎接领导。 接到信息，赵同元迅速起身，声音洪亮的招呼道：“都把烟掐了，领导马上就到，跟我出去，迎接领导。” 县里的公务车稳稳停在大柳乡政府门口，李小南下车，一眼便瞧见用白色油漆刷上的标语，‘苦干三年，改天换地！’ 一群人呼呼哒哒从大院里出来，为首的赵同元小跑两步，身量笔直的站在李小南面前，“李县长，您好，我是赵同元。” 说话时，还不忘伸出手来。 李小南回握住，笑着道：“同元同志，郑县长跟我提过你，说自打你上任后，大柳乡的发展越来越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 “惭愧，”赵同元摇头，“当不起领导的夸奖，大柳乡基础差，照比工业基础好的乡镇，还差的远呢！” 李小南笑而不语，跟其他同志一一握手，在众多乡干部的簇拥下，来到大会议室就坐。 按照流程，乡党委书记赵同元和乡长马建国各自做了汇报。 李小南边听边在本上写写画画，说实话，大柳乡，论地理位置不如临港街道，论工业基础不如海桥镇，唯一能算优势的，是乡政府领导班子意愿强烈。 赵同元轻咳一声，“李县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如我带您下去转转，实地走访一番如何？” 他能从武装部的小干事，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凭借的就是洞察人心、胆大心细。 从上首那位的表情中，不难看出，对于大柳乡，她并没有看好。 想到昨夜，郑县长的那番话，“同元啊！李县长人虽年轻，但眼光、背景和手段，样样不缺。 你不是一直发愁没有好项目，如今机会给到你，能不能抓住，就看你的了。” 第149章 人心齐、骨头硬（为zapaohu加更） “走！”赵同元豪迈的扯着嗓子喊道。 一群人走到屋外，李小南眼尖，余光扫到角落里，那辆贴着‘公务用车’四个大字的农用三轮车，嘴角微微抽动。 她清了清嗓子，建议道：“也不用这么多人跟着，大家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有赵书记陪我就行。” “走吧，赵书记，坐我车。” 领导发了话，其他乡镇干部也乐得轻松，目送李县长和赵书记离开后，才各忙各的去。 县里的公务车在柏油路面上飞驰，赵同元坐在李小南身侧，讲解着接下来要去的几个村子。 李小南颔首，眼神突然变得古怪。 “我看过大柳乡去年的财报，也不至于那么艰苦吧，靠农用三轮车下乡，得浪费不少时间吧？” 赵同元：……啊！这！ 咱这位李县长还是年轻，眼神真好，他们都给藏西北角去了，还能被她看见。 他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李县长，自从搞了养虾池，大柳乡去年税收确实不错，但基本都填进了村路。” “要想富，先修路，这话一点不假！ 乡里原来的路，坑坑洼洼的，往外运虾，损耗太大了，咱农民承受不起啊！” 见她听的认真，赵同元继续道：“就咱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全是乡亲们，利用农闲时间，一筐筐石子垫平的，后续由乡政府出资，给铺的沥青。” 说到这，赵同元语气里带着自豪，“这样的路，咱大柳乡范围内实现了全覆盖。 李县长，咱别的优势没有，就是人心齐、骨头硬。领导发话，指哪打哪！”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看出来了，算盘珠子快打到她脸上。 “郑县长应该跟你提过，我有意选一个乡镇作为试点，发展泳装产业。 其实大柳乡本不在考察范围内，是郑县长力荐，劝我来看看。” 赵同元也没有藏着掖着，他是郑荣的人，全县都知道，也藏不住。 “李县长，您能给我们这个机会，我真的非常感激。” 说到这，赵同元眼中似有泪光闪过，“领导，咱大柳乡穷啊，农民的日子过得太苦了。 自打南边开始招工，不少青壮年都跑了出去，土地荒着，家里的老人孩子，也顾不上了。” “乡里的干部，轮番下去劝，都让老百姓给噎回来，不出去打工，凭借那几亩地，孩子的书本费都要交不起了。 您说，谁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辍学，自打那之后，我是天天往县里跑，就是希望得到县里支持，给我们点项目。” 他轻叹出声，“要是家门口有工作机会，谁愿意抛家舍业的，往外面跑，都是被逼的呀！” 透过轿车玻璃，李小南看向窗外，许多电线杆上，张贴着‘深市招工’的广告，但被撕的只剩半张。 赵同元说的这些，是客观存在，农业税直到两年后，才有免征试点，全面取消，更是要等到06年。 农业税取消后，农民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汽车缓缓驶入黑鱼沟村，村支书杨胜利已经站在村口等待。 看见有汽车过来，他激动的挥了挥手。 赵同元介绍道：“那是村支书杨胜利。” “倒是很年轻嘛！”李小南看了眼周围，“靠边停车，咱们下去走走。” 杨胜利二十岁左右，这个年纪在村里，属于后生晚辈。 按照老话讲，正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年纪。 赵同元压低声音：“李县长，您别看他年轻，村里的大事小情，他基本了解。 他爸是黑鱼沟村的老支书，这几年身体不好，才退下来的。” 李小南点头，家学渊源呀！ “赵书记，接到乡里电话，我就来村口候着，您可算来了。” 赵同元颔首，微微侧身，介绍道：“这位是李县长，来村里看看。” 杨胜利本以为，跟着赵书记来的小年轻，是乡里新分配的干部，结果竟是县长？ 我哩个乖乖，这也太年轻了吧！ 杨胜利有些紧张，手脚不知该往哪放。 突然，他给李小南鞠了一躬，大喊道：“县长好。” 赵同元扶额，真是毛头小子。 他一脚踹过去，“赶紧起来吧，别丢人现眼了。” 杨胜利略微窘迫的站在原地，李小南挥手：“走吧，进去看看。” 一路上，有不少妇女背着竹篓经过，李小南扫了一眼，那背篓里装着的，大多是针线半成品。 杨胜利眼尖，瞧出县长对竹篓里的东西感兴趣，喊住大前边的婶娘，“张婶儿，先别走，过来过来。” 被他喊做张婶的妇女，也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啥事啊？杨支书，我得去给跑车的送货，去晚了，人就走了。” 杨胜利皱眉，“喊你过来，你就过来，怎么这么多废话，赵书记想看看你的针脚儿，不行啊？” 要不说，赵同元得人心呢！ 听说赵书记要看，那妇女屁颠颠跑过来，满脸热情道：“妈呀，还真是赵书记来了。看吧，看吧，您随便看。” 觉察到李小南诧异的目光，赵同元摸了摸鼻子。 伸手接过半成品，递到了李小南眼前，“李县，您看看，黑鱼沟村的针织品，这针脚，不比外面机器做的差吧！” 来时，李小南就注意到，路过的那些婶子大娘们，手指关节都偏粗大，但针脚走的极稳，十分细腻。 “会用缝纫机吗？” 听见赵书记，称呼这漂亮女娃县长，赵婶儿暗自咋舌，这还是个大领导呢！ “会，我们结婚那阵儿，流行三转一响，村里有点条件的，基本都有缝纫机，熟着呢！” 杨胜利白了她一眼，“领导怎么问，你就怎么答，扯着那些没用的干嘛！” 李小南又问，“村里有这样技术的人多吗？” “啥技术？”赵婶儿有些迷糊。 赵同元解释道：“领导是问你，会做锁边的人多吗？” “嗨，你说这个啊！”张婶喘了口大气，“这多简单啊！村里有收的，家家户户都能做，我这手艺算一般的。 那村东头王寡妇，做的才好呢！人那手巧，花样百出的。” 闻言，李小南来了兴趣，“走，过去看看。” 第150章 这是个高手 一行四人，来到村东头，看着外观破旧的土坯房，李小南眉头紧锁。 杨胜利介绍道：“王寡妇家里男人没得早，自己拉扯个儿子，生活比较拮据，现在是熬出头了，孩子大了，也能赚钱，日子比以前过得强。” 他讲话的语气平淡，显然是对这种事，见怪不怪。 在农村，王寡妇这种还算好的，起码有个儿子，该分的地，村里一点没少给。 但在村里，儿子太小，少不得被欺负。 村里就算想管，也是有心无力，总不能天天派人在这守着吧！ 杨胜利一边敲门，一边喊道：“王婶子，是我，胜利呀！开开门，赵书记下来走访了。” 李小南闻言，看了赵同元一眼，这家伙还挺吃得开。 赵同元揉了揉头，解释道：“前两年下乡动员养虾池，大柳乡挨家挨户，我都走遍了，村民们基本都认识我。” 李小南没说话，心里却对他改了观。 如果有一个人说他好，那或许是做戏给她看，但如果绝大部分人都说他好，只能说明赵同元的工作，做在了平日里，做进了老百姓的心头里。 “来了来了。”一个年近五十，身着碎花薄外套的妇女，一路小跑着出来，看见他们，声音里充满了惊喜，“还真是赵书记，快进来。” 赵同元笑笑，怎么感觉怪怪的，搞得自己跟妇女之友似得。 一群人走进里屋，李小南的目光被炕上的半成品所吸引，她拿起泳裤，眼里满是疑惑，“这是松紧带缝法？……是出口欧美的工艺！” 要不是她查阅过的资料多，也认不出来。 王寡妇笑笑：“我也不知道是啥工艺，是我儿子从大城市带回来的，说粤省那边，流行这个，还说是湾湾的技术，叫什么四点定位缝法。 我这人，就爱瞎琢磨，也不是很复杂嘛！咋能卖那么贵。” 虽说村里针织的闲散活，是赵同元托以前战友联系的，但他本人，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郑县长给他打电话，说这事时，他秉承‘不管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子’原则，积极响应。 可看李县长这表情，他们大柳乡，还搞出了不得的东西，那之前贱卖的那些…… “李县长，我不懂哈，这个松紧带缝法，很难吗？” 李小南语气有了起伏，“松紧带缝制工艺，在泳装行业，尤其在出口导向型生产中很关键。” 高手在民间呐！真不能小看人民群众的智慧。 从王寡妇家出来，赵同元很激动，信心倍增，“李县长，咱们现在去下一个村？” 李小南摆手，“不用了，你现在就回去开会，我只想听见一个声音，能不能做到？” “是，”赵同元站的笔直，给李小南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自打从大柳乡调研回来，李小南就开始了连轴转的生活，先是就泳装产业一事，提交议题，在县长办公会上过了。 紧接着，成立了泳装产业专项工作组，她任组长，负责总体工作。 大柳乡党委书记赵同元任副组长，主抓生产工作。 县经贸委副局长耿怀民任副组长，负责政策对接工作。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市政府常务副市长办公室。 李小南将材料放在办公桌上，张家华瞥了她一眼，皱眉道：“站着干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我这。” “好的，张市长。” 李小南点头坐下，心里却在吐槽，这话不严谨，以常务副县长的身份过来，怎么不是第一次！ 如今，跟以前能一样吗？ 以前她代表着周海洁，现在代表着她自己、代表着广南县，向上级政府要政策、要扶持、要资金，可不得谨慎。 张家华翻阅着方案，越看越吃惊，李小南下调，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折腾出这么多东西来，确实不错，是个人才。 他自己就是搞经济的好手，自然看得出，这份方案可行性。 要他来说，唯一的瑕疵，就是太过保守，市场瞬息万变，搞试点纯粹在浪费时间。 当领导干部的，没有魄力，畏首畏尾，能成什么大事？ 张家华赞赏道：“小南同志，方案做的不错，看得出你用心了。” 随即，他话锋一转，“周书记跟我说时，我只当小打小闹，现在看来，大有可为呀，完全可以搞得大一点嘛！” 李小南：…… 张家华是一点没变，自打有了周海洁支持，行事作风，一扫从前的谨小慎微，做事大开大合。 “张市长，原本计划，是想搞集群化生产，但县里的某些同志，心存顾虑，总要让他们看见成效，才更好推进工作。 好在吴书记和郑县长支持，要不工作，确实很难展开。” 李小南的话很直白，她想搞，但是有人拖后腿，搞不动。 涉及到此类人事关系，张家华彻底闭了嘴。 哪怕是市委书记，也不能直接干涉县常委会的工作。 “我看你方案中提及的大柳乡，靠海是不是？” 李小南回道：“只有三个村子挨上了。” 张家华摆手，那都不重要。 在02年，拨款不能直接标注‘泳装产业扶持’，毕竟当下，泳装还处在非正经产业的尴尬阶段。 不然，哪有广南县的搞头。 张家华举着笔，思考着这笔钱，要怎么走。 突然，他的目光扫到，去年下发的‘农村工作会议’，其中扶持特色农副产品加工政策，倒是能靠一靠。 “这样吧，我先给你批150万的水产加工设备购置补贴，后续再拨48万的渔民转产转业培训费。 对了，这笔钱，需要你们县农业局补报一份材料，关于发展沿海编制业、促进渔民增收的请示。” 李小南张了张嘴，这波操作，她只想大喊666！ 难怪周书记让她来找张市长，这是个高手！ 张家华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他这般殚精竭虑、为谁？！ “你张那么大嘴干什么，有哪不对吗？ 就问你，搞泳装，用不用机器，要不要培训，顺手就编点渔网呗，很困难吗？” 李小南收回下巴，果断摇头，“不难，张市长，只要给批钱，我们什么都能搞。” 第151章 要钱的事，能不急吗？ 从张家华那，拿着批条离开，李小南看了眼表，下午三点二十，得赶在下班前到财政局。 李小南步履匆匆，穿过停车场，钻进公务车内，“走，去市财政局。” 汽车缓慢行驶在市区主干道，李小南掏出手机，先给郑荣去了电话，告诉他这笔钱批下来了，还有张市长让县农业局补申请的事，也一并说了。 郑荣心情大好，“你回来了吗？” “还没呢，正拿着批条，去财政局堵人。” 资金问题得到解决，李小南紧绷的神经，有所舒缓，难得开起玩笑来。 “哈哈哈，”郑荣笑出了声，他也高兴，不管这笔钱给谁，总归揣到了广南县兜里。 要钱的事，确实得急！ “小南同志，你忙你的，县农业局那边，我来协调。” 李小南勾起嘴角，“那就麻烦您了。” 电话挂断，她又给市财政局长田丰收拨了过去，电话‘嘟嘟嘟~’响了几声后，才被接通。 “小南？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田丰收声音里，掺杂着几分惊讶。 李小南轻笑，“田局，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您在局里吗？” “在呢！要过来找我？” “是呀，马上就到了，您稍等我两分钟。” “那行，你来吧。” 李小南到的很快，轻车熟路的来到五楼局长办公室。 “田局，好久不见呐。” “来，这边坐，”田丰收笑着招手，并给她倒了杯茶，“尝尝，今年的新茶，我刚买的，还是你有口福。” 李小南抿了一口，“口感清新，鲜爽刺激，今年的生普吧？” 田丰收惊讶的抬头，“呦，行家啊！” “不敢，我这是班门弄斧，”李小南感叹，“也就是在您这，才能喝到这么好的茶，托您的福，才有的口福！” “哈哈，”田丰收指着她，摇了摇头，笑道：“你呀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周书记把你下放，得下多大的决心，换我可舍不得。” 李小南顺着话茬，接道：“说实话，在您手下，我也没干够！不如这样，您给我也调财政来，继续跟着您干。” “得了，”田丰收摆手，“你的事，除了周书记，谁敢做主。 说说，找我干什么？” 提及正事，李小南收敛的笑容，从公文包里，取出批文，放在会客桌上。 “田局，张市长刚批的，您得帮着想想办法，我急等着用。” 一听见要钱，田丰收就脑袋疼，但李小南是谁，市委周书记的心腹爱将，这钱不给，肯定不行。 既然如此，不如爽快一些。 “拨，要是别人来要钱，我肯定犹豫，毕竟月底了，财政也吃紧。 但你李小南的面子，我得给。” 说到这，他想了想，“这样吧，今天是周三，在周五之前，钱打到广南县的账户里，行不行？” “行行，可太行了。” 李小南握住他的手，感激道：“田局，感谢您的支持，我明白都是情谊。等过阵子闲下来，我做东，还望田局赏脸。” “哈哈好，”田丰收拍着她的肩膀，“小南，好好干。” 从财政局离开，已经过了下班点，李小南没有回单位，而是直接回了家。 倒不是她没别的工作，而是路上，接到了母上大人的电话。 老李家一大家子人，来县里商议李玲玲的婚事，李利民两口子婉拒了住酒店的邀请，要来她这，对付一宿，顺道给她带点卤货。 她用钥匙打开门，喊道：“爸，妈，我回来了。” 李利民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动静，不忘伸头，给她递了个眼色。 见她回来，孙桂香积攒了一肚子的气，终于有了发泄渠道，“李小南，你太邋遢了，我和你爸进屋时，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李小南摸了摸鼻子，上次收拾，好像还是周末，周青柏来的时候。 “乱吗？还好吧！我这是乱中有序，你收拾完，我该找不到东西了。” 见她妈要将文件堆在一起，李小南赶忙制止，“停，妈，千万别动。” 孙桂香停手，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行，你是领导，都听你的。” 李小南：？？？ 这是哪跟哪啊！ 她走过去，抱住孙桂香的胳膊，“亲爱的妈妈，这是哪里的话，多大的领导，也是您的女儿。” “哼，”孙桂香冷哼，“既然如此，我得跟你聊聊。” 李小南微笑，“您说？” 孙桂香拉过把椅子，坐在上面，十分严肃道：“李小南同志，你玲玲姐马上要结婚，你呢，连个对象都没有！” 好吧，怪不得母上大人的情绪如此焦躁，还是老生常谈的问题。 李小南抱住胳膊，义正言辞回：“妈，你上次可说了，没有催婚的想法。” “这、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孙桂香理不直，气也壮，“而且我听人说，家庭问题，也是晋升提拔的重要一点。 再说，就你这样的，没人照顾能行吗？” “还行吧，”李小南四处看看，“我最近比较忙，过了这阵就好了，至于对象的事，我心里有数。” “有数？但愿吧！”孙桂香扯了扯嘴角，“总之，这件事尽快提上日程，当成一项工作来落实。” “好好好。” 安抚好孙桂香，李小南靠在门框上，问道：“今天商量的怎么样？” 说到这，孙桂香摇头，刻意压低了声音，“你是没看见，玲玲的未来婆婆，讲话柔中带针，不是个善茬。” 李小南挑眉，没看出来，孙桂香女士看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见她没搭茬，孙桂香继续：“这亲家呀！我看没看上，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大伯和大伯娘愿意，婚期定在了七月二十三号，说是找人算的日子。” “嗯？”李小南疑惑，“现在都四月末了，太赶了吧！” 孙桂香耸了耸肩，“谁知道怎么想的。” 李利民两口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第二天清早，她还没醒，两个人背着包就走了。 她和往常一样，收拾好后，来到单位。 刚进办公室，就被三利镇党委书记李国富堵了个正着。 她看了眼手表，“国富同志，你这也太早了吧？” “李县长，不早不行，镇里急呀！”李国富搓了搓手，讪笑道：“我今天过来，还是为项目资金的事。” 第152章 农产品深加工 “资金？”李小南走进办公室，示意他坐，“国富同志，我没记错的话，上个月刚给你们拨完。” “是，感谢您的支持，您看看这个。”说着话，他将材料放在办公桌上。 李小南拿起，仔细翻看，是三利镇第一季度报表。 “李县，农产品加工厂第一季度利润同比增长45%。”李国富满脸喜色。 这样的利润增长率，哪怕放眼全县乡镇企业，也能拔得头筹。 李小南肯定道：“不错，成绩很亮眼。” “李县，我们的黄花菜干制品已经打开了省城市场，供不应求啊！所以镇党委会研究决定，准备扩大生产规模，增加食用菌这个品类，需要扩充一条新的生产线……”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成品保质期多久？” “六个月，完全符合国家标准。”李国富拍着胸脯保证道。 “嗯，”李小南端起茶抿了一口，虽然她不分管农业，但她懂市场规律，“李书记，你们的黄花菜干制品确实不错，但你想过没有，全县范围内，就有四个乡镇在搞农产品初加工。 你们要扩产，他们也扩产，最后大家都往一个市场挤，价格打得头破血流，老百姓还能赚到钱吗？” 李国富的脸僵住，他今年四十五岁，在三利镇干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抓出点成绩，能往上走一走，这个机会他不想错过。 “李县，咱们三利镇土壤肥沃，种植出来的黄花菜色泽鲜亮、口感脆嫩，别处是比不了的。” 李国富挺直腰板，“再说，我们计划新增的食用菌，也经过了市场调研，市里几家连锁超市都有合作意向……” 李小南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否定你们的工作，你考虑过市场饱和度没有？我看周边其他县，也在发展类似的。” “那又如何？”李国富满脸不忿，“我们的产品质量最好，还有先发优势。” “但同质化严重，”李小南翻出省农业厅的文件，这还是从张市长那顺的复印件，扔到他面前，“不说别的地方，去年全省农产品初加工企业增加了35%，可利润总额只增长了8%，说明了什么？ 在你没注意到的角落，价格战已经开始打响了。” 见他面色凝重，李小南接下来的话，更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先发优势保持不了多久，据我所知，看你们做出成绩，已经有别的乡镇动员农户，改种黄花菜，今年或许不显，明年你再看看，还笑得出来吗？” “这……”李国富的脸彻底白了，“怎么能这样，我们付出了这么多，才搞成的项目，就这么抄了？”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国人不就这样吗？！ 喜欢跟风！ “你也不用气愤，食品初加工完全没有技术含量，就算其他乡镇不搞，别的县要搞，你管得了吗？” 李小南放下笔，认真道：“在我看来，再增加一条生产线，也要面临同样的问题，县里的资金不是大风刮来的，别说一百万，就这样的项目方案，一分钱都别想。” 说完，将方案扔给他，“再回去好好想想，多动脑子，勤做市场调研，别拍着脑袋就做决定。” 被李小南教育一顿，李国富彻底老实了。 “行，那我回去，开会研究一下。” 说完，见李小南没搭理他，灰溜溜的走了。 他离开后，张竞远进来，给李小南续了杯水，随口道：“国富书记，7点就过来等了。” “哼，”李小南冷哼，“他这是被第一季度的虚假繁荣，冲昏了头脑，膨胀了。” 但是有一点，她也要承认，李国富确实敢想敢干，光这一点，就甩开其他乡镇领导一大截。 “领导，您之前一直研究这方面，怎么没……” 方才两人的讨论声不小，张竞远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没指点他？”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语气平淡道：“什么都靠领导指点，要他们这些干部有什么用？” 她话说的义正言辞，实际上，方才批评的起劲，就这事给忘了。 李国富也是，就不知道问一嘴。 张竞远前脚刚出去，立刻又返了回来，脸色有些奇怪。 “领导，国富书记又回来了，说还有些事没汇报完。” 李小南：…… “让他进来吧。” 李国富是坐上车后，才回过味来，李县长那番话，显然是早有准备！ 她又猜不到自己会过来，只有一个可能，领导的目光，放在了农产品加工上。 要知道，时间就是金钱呐！ 靠他自己研究，指不定啥时候有结果。 这人呐，有些时候，也不能太要脸，哪怕被领导骂成三孙子，那又如何，领导肯骂，说明领导心中有他。 做完心理建设，李国富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 他脸上满是讨好的笑，“李县，您是专家，得给我们指导一下啊！如果不能拓宽生产线，还能从哪个方面努力？” 李小南心里满意，还不算傻，知道回来问问。 “方才我扔给你的文件，再好好看看。” 李国富心领神会，将文件内容，一字一句读完，“扶持特色农副产品加工政策……” 他倏地抬头，“咱也能申请这笔专项扶持资金吧？” 李小南微笑着点头，这是她从张市长那看到文件后，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要论特色农产品，广南的黄花菜闻名全省。 “省里拨的这笔专项，核心目标是推动农产品由初级加工向有高附加值的深加工转型，从而增加农民收入。 如果你还抱着扩充初加工生产线的想法，那专项资金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 “干！就搞深加工，领导，您怎么说，咱们三利镇怎么做。” “国富同志，你呀你，守着宝山不自知，”李小南叹气，也没卖关子，“镇上那些卖黄花菜酱的小作坊，咱们镇上的人，谁家不吃。” “对呀！”李国富激动的起身，双手一拍，“您看我这脑袋，咱们镇上的黄花菜酱，拌面、炒菜都香得很。” 第153章 不能干，就换人 “还有黄花菜罐头，酱卤黄花菜，甚至还可以做成休闲食品，这些都是好方向。” 李小南语重心长道：“国富同志，干工作要动脑子，要多元化，要创新，以前那些老办法，随着时代的不断进步，淘汰在所难免。” “是是是，”李国富这回，是真心服口服，“您说的在理，回去我就查资料，重新出方案。” 李小南颔首，提醒了一嘴，“省里的农业专项，尽量是三到五个乡镇打包申报，有产业集群效应，成功率更高。 这方面，还要分管农业口显刚县长来协调。” “您放心，流程我都懂，”李国富指着省农业厅的文件，“那这份材料……” 李小南摆手，“拿走、拿走。” 李国富走后，这一上午，也没人再来。 李小南静下心，将一些棘手的政务，率先处理好，一些不着急的，先放在一边。 她起身，抻了抻略微发酸的后背，看向墙上的区域地图，陷入了沉思。 自从去年，华国成功加入WTO，她心中始终有一种紧迫感，时不我待啊。 人只要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七月初，迎来了老李家一件大事。 当然，并不是李玲玲订婚，而是李小北要高考了，他们这届，也是最后一届 在七月份高考的考生。 李小南为此，特意找郑荣请了假，带着父母，来到秦城，在考点附近，订了两天酒店。 孙桂香边抱怨着住酒店贵，边摸着干净整洁的大床，啧啧称赞。 看着眼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李小北，李小南感叹，一晃就大了。 “紧张吗？” “完全不紧张，”李小北摇头，“姐，你是不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再学下去，我快疯了。” 李小南上下打量着他，“我怎么感觉，你过得还挺好，比刚来秦城那会，胖了不少。” 李小北整个人摊在床上，抱怨道：“当然胖了！姐，你看过养猪吗？吃完了睡，睡完了吃。 我也差不多，吃完就坐那学，一动不动，能不胖吗？” 李小南也是上过高三的人，能理解他的苦，揉了揉他那有些扎手的寸头，“最后拼一把，以后的日子就轻松了。” 这是所有家长，都会骗高三学生的话，等他们上了大学就知道，什么叫学无止境。 这时，孙桂香走过来，接话道：“也不知道能考什么奶奶样，咱镇上盒饭刘闺女，县一高前五名，听说稳上华国理工。 多好呀，能从家门口上学。” 说着，她扫了眼李小北，“你呀！给我考个本科，我就知足了，华国理工，我想都不敢想。” 作为高考前的考生，李小北十分硬气，梗着脖子喊道：“华国理工？家门口的学校，狗都不读，我要去海州念书。” 孙桂香撇撇嘴，“去省城也行，那你得有这个本事。” 见娘俩又要呛呛起来，李小南刚忙制止，“停，有这时间，小北你在多看两眼书，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两天时间，过得飞快，因为高考后马上要填报志愿，李小南又给他们续了几天酒店，自己则是先返回广南。 李小南前脚刚到办公室，大柳乡的赵同元后脚就来了。 “李县，我是来给您报喜的。” 李小南勾起嘴角，“同元，你先坐，慢慢说。” 张竞远端了两杯温茶进来，走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什么情况，说说吧！” 赵同元将手中的财报，放到她面前，“李县，成了！第一笔代工订单已经出货，五万件，直接用工287人，物流队15人。 只一个季度，代工费862万，净利润43万元。” 李小南注意到，他声音里带着颤抖，显然很激动。 “很好，虽说和最初的设想还差的远，但已经迈出成功的第一步了。” 赵同元揉了揉脑袋，“李县，这样我都很满足，这是实打实的收入啊！” “拿5%的利润，你还真容易满足。” 李小南摇头，翻着报表，突然问道：“一件泳装，我们赚两块，贴上人家牌子就赚两百，你真的满足吗？” 赵同元摸了摸鼻子，能做自主品牌肯定是好，但他打听过纺织类其他行业，不少代工厂做的好好的，转型做自主品牌后，就开始走下坡路。 风险太大，他还真有点打怵。 见他不说话，李小南也明白他的意思。 她眼里透着失望，皱眉道：“赵同元，一开始我选大柳乡做试点，正是看中了你身上那股闯劲儿。 一无所有时，你敢想敢干，怎么干起来了，反倒畏首畏尾？” “唉……”赵同元叹气，“领导啊，一穷二白的时候，不拼一把，就得饿死。 可现在，情况不同，自然有顾虑。” “短视！”李小南是真生了气，“我现在把话撂这，做代工，永远成不了气候，你回去吧！” 撵走赵同元，李小南平复了许久，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刚要给临海街道打电话，就先接到郑荣的电话。 “郑县长，您找我？” “嗯，小南同志，过来一下。” “好的，领导。” 电话挂断，李小南深吸口气，才朝县长办公室走去。 赵秘书早已等在门口，见她过来，微笑道：“李县长，您请。” 李小南点头，走进县长办公室，才看见满脸惨色的赵同元。 她心里有气，也没搭理他，“县长，您找我有事？” 郑荣起身，“来，小南同志，这边坐，我们慢慢聊。” 李小南顺势坐下，静等他开口。 郑荣满脸严肃，指着赵同元，怒声道：“刚才我已经批评过他了，做自主品牌的事，他要是不能干，就换人干，总之这件事，我完全支持。” 闻言，赵同元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两位领导，我能干。” “闭嘴，”郑荣怒斥，“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李小南的气，还真不好撒出来。 可换人的念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等她说话，郑荣继续道：“不过，小南同志，做品牌的事，不能一蹴而就，饭还是得一口一口的吃。” 第154章 安全的事无小事 见她只是敷衍一句，郑荣心里清楚，这是气还没消。 他恶狠狠瞪了赵同元一眼，“小南同志，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嘛！” 见他问了，李小南也不好再敷衍。 毕竟接下来的工作，还需要郑荣支持，不能跟他闹得太僵。何况，此刻的赵同元，头低的跟三孙子似的，她也就没再拿乔。 “确实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代工不是不做，而是不只做代工，我们可以做代工的同时，研发自主品牌。 简单来说，就是用代工养品牌，品牌再反哺代工的良性循环。” 听到这，赵同元的耳朵悄悄竖起来，这跟他想的不一样，他起初以为，李县长的意思，是完全放弃代工。 大柳乡好不容易看见钱，就算他同意，农户们也不干呀！ 现在一听，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听的认真，李小南也说的更详细，“我原本的构想是，进行双轨制运营架构，分成代工事业部和品牌事业部，把代工利润的30%强制投入品牌研发中，40%用于设备的更新，剩下的部分再用于日常运营。” 李小南说的这套，是比较成熟的自主品牌建设路径，后世许多转型成功的乡镇企业，都采用这套方法，摆脱纯粹的代工模式。 赵同元举手，“李县，就目前来说，咱们缺专业的设计人才，更没有自己的销售渠道，这两方面，您怎么想的？” 郑荣正听得起劲，见他突然插话，十分不满的瞥了他一眼，但这两个问题，他也很关心，就没有打断。 李小南抿了口水，继续道：“人才方面，我是这么想的，采用按件计费+销售提成的模式，招聘海河美院的大学生兼职，既节约了成本，又能广纳贤才。” 赵同元拍了把大腿，“学生好呀！便宜。” 郑荣难得没反驳，认同的点了点头，“那渠道呢？这是最重要的，也是最难解的问题。” 李小南轻笑：“渠道对于我们广南来说，恰恰是最好解决的，而且广大人民群众也在以身示范，告诉我们如何解决。 县长，您忘了，为何我会坚持要搞泳装产业，就是因为我们广南县，有一定的基础，泳装小作坊的销售模式，我们完全可以借鉴。” 郑荣双手一拍，“对呀，我们有优质的海滨浴扬。” 李小南点头，“可以与景区商店，开展‘联营代销’，先铺货，后结算，不止是广南，我们甚至可以铺到秦城去。 与此同时，我通过朋友了解到，在BBS论坛上，有海上项目的爱好者社群，这些都是我们潜在的客户。”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没说，明年五月，风靡全国的淘宝网正式上线运营，早期入驻商家还可以享受平台的扶持，电商时代的开启，对于他们这些乡镇小企业来说，无疑是重大利好。 “好好好，”郑荣情不自禁的鼓起掌，“小南同志，考虑周全。” 他扭头看向赵同元，怒其不争道：“像你这种胆小怕事的，就等着看，其他乡镇怎么做大做强吧！” “嗯？？”赵同元疑惑，不是说好在大柳乡搞吗？！ 他听得激情澎湃，到了结尾，告诉他，不带他玩了！ 这怎么行？ “李县，方才是我糊涂，我给您赔罪，要打要罚，我都认，吭声不是爷们，但您不能不管我们呀！” 赵同元身体微微前倾，“领导，您要是不解气，捶我一顿，只要别让我成为大柳乡的罪人就行。” 瞧见他的动作，郑荣气得七窍生烟，李小南怎么说也是个年轻女领导。 这个赵同元，脑袋瓜子被门缝挤了吧！ 郑荣也没客气，一巴掌呼上去，赵同元的胳膊瞬间红了一片，“滚回去坐好。” 赵同元皮糙肉厚的，也不嫌疼，尴尬笑笑，乖顺的坐回原地，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不妥。 李小南倒没介意，认真道：“赵同元，让你干也行，但下不为例。” 随即，她语气更加严肃，“遇见困难就往后退，不是党员领导干部该有的担当。” 大柳乡的泳装产业，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赵同元这人，眼光不行，可胜在一片赤诚，更何况，还有郑荣在其中说和。 现如今，她与郑荣为首的本地干部，正处在蜜月期，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阶段，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撕破脸。 “是是，”赵同元满脸讨好，“李县，您说得对，我方才就是脑袋抽抽了，以后您说的话，指哪打哪。” 李小南微微颔首，“希望你说到做到。” 郑荣一锤定音道：“小南同志，你放心，这小子再敢扎刺，不用你说，我亲自收拾他。” 说到这，他看向赵同元，表情十分严肃，“同元啊！李县手里这个项目，多少人排队等着呢！能给大柳乡，是我豁出老脸，跟李县提的。 你要把创建自主品牌的事，当成政治任务来抓，今天我丑话也说在这，出了一点岔子，唯你是问，一撸到底。” “是，”赵同元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见事情聊的差不多，李小南看了眼表，“县长，一会儿两点，我还有个夏季防汛会要开，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过去了。” 提到开会，赵同元突然想起，他今天过来的主要任务，赶忙出声：“李县，我跟您一起，我今天就是来开会的，顺手把财报给您带过来看看……” 本打算让领导乐呵乐呵，结果，事与愿违，自己还挨了一顿、又一顿的批评。 两个人走出来，李小南皱眉问道：“我没记错的话，通知的是分管安全生产的副乡长开会，怎么是你过来了？” 赵同元跟在她身后，解释道：“邹副乡长父亲住院，昨天刚跟我请假，正好请了一周，他父亲那里，实在离不开人。” 他打量了李小南一眼，见她面无表情，赔笑道：“安全的事无小事，让别人过来，我也不放心，就只能自己过来了。” 第155章 夏季防汛会 “呵呵，”赵同元揉了揉自己的寸头，咧嘴一笑。 夏季防汛会议，在县政府六楼大会议室召开。 李小南到时，人已经来的差不多，百来号人，将会议室坐的满满登登。 见她过来，安监局局长马德彪起身相迎，“李县长。” “还有哪个单位没到？”李小南边朝主席台正中央走去，边问道。 马德彪伸手，从工作人员那要来签到簿，恭顺的递给她，“李县，各个街道、乡镇负责的同志均已到达，各单位那边……目前，就差水利局没到，咱们是再等会，还是现在开始？” 马德彪十分鸡贼，给水利局上了个不大不小的眼药。 常务副县长主持会议，领导都到了，你水利局不到，是不是不尊重领导？ 这点小心思，李小南怎会看不穿！ 她没当回事，看了眼表，2点05分，果断道：“不等了，现在开会。” “好的，领导。” 马德彪坐在她身侧，敲了敲话筒，操着一口浓重的本地口音，“同志们，现在开会，首先请李县长作重要指示。” 他话音刚落，台下众人，齐刷刷翻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李小南的讲话稿，是头一天晚上，张竞远结合往年的内容，稍作修改。 和她之前当秘书时，给周海洁准备的讲话稿，大体一致，换汤不换药。 她大致扫过，就能实现脱稿。 “各位同志，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李小南，在座的大部分人 都跟我打过交道，但应该也有不熟悉的，没关系，我们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可以慢慢的互相了解。 我这个人不喜欢长篇大论，今天的会，我只讲三点。” 李小南抬头，目光扫过台下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她声音不大，经过音响的传播，却格外清晰。 “第一，安全生产不是安监局一家的事，特别在7月，广南县已经进入汛期，在这个节骨眼上，各单位的防汛值班表，在今天下班前必须报到我办公室，我要亲自查岗。 在查岗过程中，如发现有空岗行为或玩忽职守的情况，一律从重处罚。” 说到这，她目光凝实，“任何人都不要来我这说情，我也不听任何解释……” 话刚说到这，门被推开，水利局局长封建华满头大汗的走进来，朝李小南连连鞠躬，“李县，有点事，我来晚了。” 水利局的位置，被安排在正中央，财政局的旁边。 封建华进去，要路过好几个人，一时间，扬面稍许混乱。 李小南注意到，马德彪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她轻咳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第二，全县十七座水库，责任人名单，明天上县政府公示栏，谁的地盘出事，我找谁算账。” 闻言，水利局局长封建华一愣，这是赶巧说到这？还是李县对他不满，刻意点他一下？ 李小南坐在上首，台下什么人、做了什么动作，都一目了然。 见其他人都开始动笔，只有水利局的封建华还傻愣着，她提高了声调，问道：“封局，有什么疑问吗？” 被点名的封建华摇头，“没有，我一会儿就让办公室，提交名单。” “嗯，”李小南应了一声，继续道：“第三，乡镇政府要落实主体责任，尤其是位置险要的乡镇，比如沿河的、在水库下游的，或是山区附近的乡镇，更要把防汛工作，放在首位。” 说到这，李小南放缓语气：“今天过来时，大柳乡的赵书记跟我一起，他有句话说的好，安全的事无小事，尤其是乡镇政府，你们背后，是数以万计的人民群众，你们的责任更大呀！” 说了太多的话，嗓子干到冒火，李小南抿了口水，才继续说：“对于乡镇政府，我要单独提两点，一是要组织乡、村两级防汛抢险队伍，落实值班值守制度，规范汛期值班纪律。 防汛期间，通讯设施24小时保持畅通，安排人员24小时值班，及时掌握雨情、水情，做好上传下达工作。 二是加强应急队伍建设。 组织防汛演练，熟悉防汛流程，提高乡、村两级应急抢险队伍能力。 同时，要做好防汛物资储备，备足沙袋、编织袋、手电筒、棉被等必要的抢险救灾物资。” “同志们，”李小南声音缓了缓，“我不是要故意为难谁，但今年这雨，据气象局预测，比往年要邪乎很多，大家都得重视起来。” 说完，她给马德彪使了个眼色，示意进入下一个议程。 马德彪轻咳一声，“接下来，各部门汇报防汛准备……” 各部门表态发言完成后，是乡镇防汛经验交流以及责任状的签署工作，流程走的差不多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李小南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扫了一眼，是吴明远的电话，果断起身，来到会议室外接通。 “吴书记，您找我？” 电话里，吴明远的声音，不辨喜怒。 “嗯，你过来一趟。” 李小南想着，会议进行的差不多，直接应下，“好的，领导。” 电话挂断后，李小南进去，跟马德彪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 走到书记办公室门口，县委书记的秘书沈佑青已经在候着，看见她的身影，满脸喜色迎上来，“李县，您可算来了。” 刚来广南那会儿，她往吴书记家跑的比较勤，因此跟沈佑青很熟，说话自然少了几分顾虑。 “这么急？好事还是坏事？” 她本就随口一问，没指望沈佑青会回。 没成想，沈佑青似是而非道：“对您来说，算是好事，您快进去吧，吴书记已经等候多时。” 李小南眉毛微挑，她能有什么好事！ 象征性的敲了敲门，“吴书记，我来了。” 闻声，吴明远放下笔，朝李小南招了招手，“来，小南同志，这边坐。” 李小南坐在沙发上，瞧见会客桌上，早已备好的两杯温茶，笑着道：“吴书记，我刚开完防汛会议，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嗓子正冒烟呢！ 厚着脸皮，从您这讨杯茶，润润喉。” 第156章 我不同意！ 就比如现在，她可以跟吴书记说这样的话，但在郑县长那，她从来不会。 “你呀你，”吴明远摇头，再看向她时，眼中闪过几分试探，“我看你跑郑县长那边，跑的勤，还以为我这儿的茶，不中喝呢！” 李小南心下一紧，沈秘书不是说，是好事嘛，她怎么看着，像兴师问罪。 “怎么可能？”她放下茶杯：“您这的茶，就算是周书记那，也比不上。 在喝茶这方面，您是行家。” 先铺垫一番，再将赵同元带来的财报，借花献佛，推到吴明远面前，解释道：“大柳乡的泳装产业试点，初见成效，就后续的发展问题，我和郑县长有了不同意见，最近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 “哦？”吴明远拿起来，仔细翻看着，他本就是高材生，又从多个领导岗位轮转过，看财报自然不在话下。 “数据很亮眼，小南同志，你眼光独到，为广南选择了一条正确的发展道路。”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但代工这种模式，短期可以，随着经济社会不断发展，广南的劳动力优势减弱……” “您看问题，总能一针见血。”李小南拍了个不轻不重的马屁，“因此，我提出，在做代工的同时，更要注重研发品牌，风险是有，但总体可控。 好在，经过多番研究，郑县长已经认可了我这套理论。” 吴明远点头，“郑县长只是一时没想明白，但凡对广南发展有利的事，他都不会阻挠。” 李小南只是笑笑，没敢接话。 县委书记评论县长，这没毛病，但她要是接茬，被人传出去，问题可就大了。 哪怕她在明面上是县委书记的人，那又如何，在政治上，从没有绝对的盟友，当领导干部的，首先得保护自己。 吴明远也没想难为她，从抽屉里，取出厚厚的一摞材料，放在她面前，“看看吧，这是宁馨同志两个月来的努力成果。” 李小南佯装生气，皱眉道：“这个宁馨，惯会胡闹，越级上报的毛病，是一点没改。” 吴明远摆手，“这回真不怪她，事情比较复杂，你这两个月，天天盯着项目，她也找不到你。 报到我这，算是情有可原。” 这个解释，比较苍白，就算分管副县长不在，也应该报到县长那，跨过直接领导，报给县委书记，怎么也说不过去。 不过，在扬的两个人，都没有追究意思。 翻看手中材料，李小南越看越心惊。 她调宁馨去税务，不过是看不惯赵立春一问三不知，杀鸡儆猴而已。 如今看来，赵立春怕是不敢知道吧！ “宁馨同志发现的问题，不只一家，她特意去银行调了流水，与账薄完全不符，甚至还有个别企业篡改增值税发票……” 吴明远说话时，表情十分难看，说到最后，甚至有种无力感。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而且查出来，还不好解决。 他瞥了眼李小南，见她的表情同样凝重，心中暗笑，能想到把宁馨那个闯祸头子调去税务，眼前这位李县长，也特么是个人才。 李小南郑重道：“简直是胆大妄为！” 这话，故意模糊主语，让听的人，不知道她在说谁，企业，还是宁馨，或是两者都有。 吴书记不语，只是一味的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看得出来，已经烦到极致。 李小南轻咳一声，“那个、宁馨同志……干工作，一贯认真。” 现在这种情况，说什么都不好。 她把宁馨调到税务，确实有整顿的想法，但闹这么大，却是她没想过的。 可宁馨认真工作，又有什么错？ “嗯，”吴明远倏地抬头，目光十分锐利，“这件事，还涉及到其他同志，你知道吗？” “县委刘副书记被调任市总工会。” 李小南：？？？ 她上哪知道去？ “总工会主席吗？”李小南皱眉问道。 就算调任正处，去总工会这种闲散衙门，典型的明升暗降。 吴明远仔细打量着她，惊讶的表情恰到好处，确实不想演的。 他暗笑自己阴谋论，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同志，怎么可能运筹帷幄到这个程度！ “副主席。” 李小南挑眉，平调到闲职，再结合吴书记之前的话，看来刘广志涉世颇深啊！ 对违纪干部，都低调处理，那对违法的企业呢，是不是只追究有限责任就行？以避免扩大负面影响。 市里的做法，她虽然理解，但却不能苟同。 为了短期的稳定，对违法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对其他依法纳税企业的不公。 一旦有风声传出，对政府公信力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打击？ 见她迟迟不说话，吴明远沉声道：“市里给出的处理建议，涉事企业补缴全部税款，并处以罚金和滞纳金。” 李小南沉默，用行政处罚代替刑事处罚，背后所隐藏的风险，远远大于短期内维持的‘稳定’。 “我不同意。”李小南义正言辞的拒绝。 吴明远怒斥：“胡闹，市里给的处理建议，轮得到你不同意吗？！” 李小南梗着脖子，“吴书记，既然只是建议，又不是处理决定，为什么不可以不同意？” 吴明远表情严肃，“下级服从上级的组织原则，是被你抛在脑后了吗？还问我为什么，简直是不知所谓。” 李小南软了语气，“吴书记，这些我都懂，但是‘捂盖子’的做法，风险太大了，与其捂着脓疮，不如捅破，刮骨疗毒，还广南一个风清气正的营商环境。” 她话音落下，办公室内，静的落针可闻。 吴明远的目光，如同暴风雨前积压的乌云，沉甸甸地笼罩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李小南沉默不语，以无声来传递自己的决心。 片刻后，一声轻笑，打破了办公室内沉闷的气氛。 李小南诧异的抬头，见吴明远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 “哈哈，好呀你，不愧是周书记一手带出来的，跟她的想法，高度一致。” 第157 章 排名第三的实权领导 吴明远笑着摇头，“我来广南县的时间不长，这件事我拿不定主意，自然要上报市委。 市委常委会上，郝市长的建议是压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影响不好。” 说到这，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很多常委都投了赞同票，但被周书记否了。 书记的原话是，法律是底线，不容践踏，涉事企业要为违法行为付出代价。 我想，应该有警示其他企业的意思在。” 李小南的表情有所松动，她就知道，‘捂盖子’的蠢事，周海洁不会做。 这种事，向来是堵不如疏，本来市里只有监管不力的责任，一旦‘捂盖子’，就变成了‘欺上瞒下’，这是严重的政治问题，责任会几何级放大。 到了周海洁这个位置，任何一处污点，都是致命的。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搞这种压力测试，真是够无聊的。 这个眼神，被吴明远精准捕捉，他‘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小南同志，你以为我有时间，故意拿这事试探你。” 说着话，他不忘抽了口烟，随即语气平静的，向她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刘广志走了，广南县委副书记的位置空了出来，周书记属意由你来兼任。” 李小南猛地抬头，这、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常务副县长兼任县委副书记的模式，最早也要到04年，中央启动‘减副’后，慢慢探索出来的。 吴明远眼神变得深邃，以往县委副书记和常务副县长都是县长职务的有力竞争者，周书记这么一搞，相当于直接明确了接班人顺序。 这种非常规的人事安排，还真让她给走通了。 “小南同志，你怎么想的？”吴明远又问了一嘴。 此刻，李小南的头脑格外清醒，周海洁已经把路给她铺平了，这个时候，万不可再谦虚。 “吴书记，说实话，市里这个决定，我也很意外，但仔细想来，这未尝不是省委，对干部培养模式的全新探索。” 她挺直脊背，侃侃而谈，“吴书记，于工作而言，同时兼任党委、政府口的副职，能够实现决策与执行一体化，更好地协调各方，全面提升治理效率。 同时，这也是党指挥一切的最好佐证。” “于我个人而言，无疑也是巨大的考验，党务与政务的通盘考虑，能够提升我的全局视野，锻炼统筹全局的能力。 当然，最让我欣喜的一点，是上级对我的高度认可和重点培养。” “哈哈哈，”吴明远开怀大笑，“小南同志，你认识的很全面嘛！跟省委组织部培养干部的想法完全一致。” 吴明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是自己处在她这个位置，都不见得，能想的这么深入。 “小南同志，关于违法企业的处理，是省委高书记，想知道你会如何做！” “省委组织部林部长就兼任的事，请示过高书记，书记他对创新后备干部培养模式很有兴趣，给我打了电话，问过你的情况。” 短短两句话，吴明远说的平淡，其中的信息量却是巨大的。 李小南惊讶的看向他，原来吴明远才是最大的关系户，这是省委高书记的人，怪不得，周海洁对他有求必应。 另一方面，对于自己成为省委后备干部，她是既惊又喜。 要知道，后备干部的选拔十分苛刻，首先，年龄是大部分人跨不过去的‘硬杠杠’，学历、职级和经历更是缺一不可。 一般到县处级正职，才会进入省委的视线，像她这种副处级，被定为后备干部人选的，称得上凤毛麟角。 “领导，如果我的回答，不合领导心意，会怎么样？” 吴明远挑眉，轻笑道：“那、估计日后，领导不会再关注你了。” 李小南双眸微睁，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在说，她走到了省委高书记的视线范围内。 “好了，”吴明远扬声道：“言归正传，关于广南县境内违法企业的处理，在方才说的那些基础上，对直接责任人，移交公安机关，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至于违纪干部，省里指示，移交纪委低调处理，尽量不与企业沾边。 这样做，也是维护广南政府的形象，你可以理解吧！” “理解，”李小南颔首。 吴明远继续道：“此事，除了涉事人和主要领导外，处于保密阶段，对外不要声张。” “好的，”李小南应下，“书记，您放心，出了这个门，我一个字都不会提。” “嗯，”吴明远满意的点头，随即又道：“对了，过几天，市委组织部会派人找你谈话，你做好准备。” 不等李小南应下，吴明远突然来了一句，“回去之后，让宁馨消停点，别再折腾了，广南这些企业，快被她折腾散了。” 李小南：…… “领导，您有没有考虑过，把宁馨调到县委部门。” 吴明远诧异的抬头，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是嫌她折腾的不够狠吗？还得换个地方让她折腾！ 李小南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是觉得，把她放在您眼皮子底下，或许能消停一些。” “哼，”吴明远冷哼出声，“算了，我够忙了，你就别给我找事，总之，人我交给你，你给我管好她。” 李小南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从吴明远办公室离开，一路上，李小南都在强装镇定，直到走进自己办公室，她的表情再也绷不住，笑容渐渐放大。 常务副县长兼任县委副书记，是县里排名第三的实权领导，毫无疑问，妥妥的县长继承人。 想到这，她再也抑制不住欣喜，给周海洁拨了过去。 一阵忙音过后，顺利接通。 “小南？” “是我，领导，您现在忙吗？”李小南语气里满是喜意。 “还行，你说吧，什么事？” 李小南简单复述，自己跟吴明远的谈话内容。 手机那端，沉默了会，周海洁突然道：“表现的不错，正好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省委谭副书记即将履新吉安省省长，林部长有很大把握，更进一步，我在秦城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第158章 常务副书记 虽说常务副县长跟县委副书记都是下一任县长的有力竞争者，但以常规的晋升路径来看，县委副书记的机会明显更大一些。 如果按部就班，李小南的下一步，就该拟任县委副书记职务，熟悉组织人事工作后，才能主政一方。 周海洁在上面使了劲儿，用后备干部培养计划说服了市委，为她开辟了一条康庄大道。 李小南清楚，从上报省委的那刻起，她和周海洁之间关系，就变了，变得更加亲密。 不单单是领导和秘书关系，周海洁向她倾注了政治资源，把她当成接班人来培养，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推她上位。 想到领导在电话中，提到她的个人问题，李小南一阵头疼，光是工作，就已经耗费了她全部心力，哪有精力研究其他事。 “唉……” 一声叹气过后，工作还得继续。 甚至她的心态，比以往更加紧迫。 想到这，她给大柳乡赵同元拨去了电话。 没有废话，直接问道；“赵同元，关于推进自主品牌建设工作，到哪一步了？” “啊？”赵同元有点懵，好像距离商定这事，刚过去两天，这也太急了！ 但领导问了，他也不敢不答，“李县，乡里刚开完会，统一了思想，部分村干部、泳装公司负责人，对研发自主品牌，心存顾虑。 当我将县里的奖励政策，以及设立品牌专项发展资金的事，说过之后，积极性一下子，就调动起来了。” “嗯，”李小南的声音不辩喜怒，“同元啊，关于自主品牌的建设工作，县里高度重视，今天吴书记还问了，并寄予厚望。 你要增强工作的紧迫感，解放思想，大胆突破，尽快把工作往下推动。” “是，是。”赵同元声音里透着疲惫，“您放心，稍有进展，我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连县委吴书记都在关注，一时之间，赵同元顿感压力山大。 李小南满意一笑，这才挂断了电话。 这样才对嘛！ 压力这个东西，只要传导出去，顿时轻松不少。 接下来几天，她基本在文山会海中度过。 直到市委组织部的谈话通知下来，她才从工作中抽身。 “小南同志，下午2点，来市委组织部一趟，时慧部长要找你谈话。” “好的，林部长。” 林胜男犹豫了会，才在电话里说道：“时部长的心情，算不上好。” 林胜男之前也有向她示好的举动，但从未如此直白过。 估计是周海洁在常委会上的强势，让不少干部看清，如今的秦城市谁在当家做主。 林胜男作为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对于当前形势，她站的位置高，自然比其他干部，看的更加清楚。 在体制内，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对于她的示好，李小南全盘接受。 “多谢林部长提醒，对于我来广南履新，时慧部长一直颇有微词。” 话点到为止即可，两人又闲聊几句，才结束通话。 下午两点，部长办公室。 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李小南，想到她档案（副本），已经被省委组织部调走，时慧明白，某些干部的崛起，势不可挡。 她一字一句，照本宣科道：“经过市委通盘考虑、充分酝酿，决定拟任你为广南县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县长，这是组织对你工作的充分肯定……，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谈谈？” “坚决服从市委决定，感谢组织的培养。”李小南先是表态，然后又道：“时部长，组织的信任，我深感责任重大，我一定会遵循您的指示，尽快进入角色……” 时慧摆手，没了耐心，“扬面话就不必说了，说说接下来的打算？” 李小南知道她想听什么。 来之前，她跟钱超然通过电话，此次广南县的涉事干部，大多进了市里后备干部名单，在常委会上，郝市长的脸色相当难看。 时慧或许认为，此事是周海洁授意。 李小南觉得，不管她信不信，也有必要解释一下。 “时部长，广南县近期出的事，说实话，我始料未及。 县税务局局长是新调去的干部，为了尽快熟悉工作，翻了以前的工作台账……没成想，就发现了问题。” 其实这事，赖不到李小南身上。 说句不好听的，那些人屁股底下不干净，辜负了党和政府的信任，活该被带走调查。 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嘀咕。 当着时慧的面，该说的软话，还是要说。 “时部长，当初我去赴任，您的谆谆教诲，始终犹在耳畔，我片刻不敢大意。” “你能记得最好，班子团结最重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班子，才能带领人民走上致富路，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无用的地方。” 这是时慧的心里话，她对李小南这个人并没有意见，有本领、有智慧，用好了，就是经济发展的‘生力军’。 但如果，她把能力用在了歪门邪道上，大搞权力斗争，那她的意见就大了。 见她的态度有所松动，李小南立刻表态，“时部长，您说的对，团结是生命线，我会当好 班子团结的‘顺滑剂’，积极沟通，协调各方。” 她就差明说，不会再搞事情，请领导放心。 果不其然，时慧的脸上，露出自打她进门以来第一个笑容。 “小南同志，你能有这样的政治觉悟，我很欣慰，很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时慧也懒得多说废话，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滚蛋了。 市委组织部的工作，向来以‘效率’二字著称。 李小南返回县里没多久，市委组织部的任免文件就同步下来。 ‘拟任李小南同志为广南县委副书记兼县政府常务副县长职务。’ 消息一经发出，彻底引爆了整个广南县。 党政副职一肩挑，还真是闻所未闻。 不管怎样，此刻李小南的权力和声势，都达到了顶峰，更是有人称她为常务副书记。 底下人如何议论，李小南不知道，但光看张竞远激动的神情，她也能猜个大概。 李小南比了比沙发，示意他坐。 “竞远，你在股级多少年了？” 张竞远一愣，他是给田之光当秘书时，提的股级，又坐了两年冷板凳，算在一起，“有四年了，领导。” “嗯，”李小南点头，“是时候动一动，竞远，你对自己的下一步工作，有没有想法？” 张竞远双手紧握，“只要能跟着您，让我去哪都行。” 他想的很明白，领导的前途不可限量，能靠上这样一位能人，实属不易，必须紧紧把握。 第159章 伏低做小的县委办主任 “不会的，领导。”张竞远赶忙道：“能回县委办的工作，我更高兴，委办的工作，我能直接上手。” 顾虑？ 顾虑个屁，两年前，他从县委办灰溜溜的走，如今风光无限的回去，心里爽的要死。 “好，”李小南笑道：“你手头的工作，尽快跟林妍交接，任命很快下来。” 从副县长办公室离开，张竞远激动的挥了挥拳。 接下来几天，无论他做什么事，都带着林妍。 林妍的性格外向，说话办事不够谨慎，惹得张竞远频频黑脸。 政府办拢共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有心人眼睛。 见他总摆着一张臭脸，政府楼里传言四起，有人说张竞远犯了错误，被李县撵走，也有人在背地里嘲讽他，三姓家奴。 总之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 林妍还为他打抱不平，反倒是张竞远，一笑而过。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总不能到处解释，李县长，哦不对，现在要称呼李书记，他总不能逢人就说，李书记要提拔他，去县委办当领导吧。 在体制内，任何没板上钉钉的事，都不能与人言，这年头，红眼的人太多了，指不定怎么搞你。 在流言最猖獗的时候，县委组织部下发的任免文件，彻底让众人傻了眼。 ‘拟任张竞远同志为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副科）职务，免去其县政府办公室综合科科长职务。’ 文件下发后，张竞远才去综合科，将个人物品拿走。 工作该交接的，也交接的差不多。 更何况，虽然职务变了，但工作性质没变，还是服务领导，林妍找他，也很方便。 “张主任，恭喜了。” 一路上，凡是遇见他的人，都在给他道喜，流言不攻自破。 靠上常务副书记，张竞远前途之光明，令不少人眼红。 他升职这事，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不高兴。 特别不高兴的，当属现任县委办主任何振华，他这棵县委办的常青藤，此刻心中满是惶恐。 无他，张竞远是他一脚踢出去的。 而他的靠山，前任县委副书记，被调回了市里，现在的他，就是无根的浮萍。 县委书记和县委副书记两位领导，都对他无感，他这个县委办主任，怕是要做到头了。 ‘咚咚咚’ 正当他想的出神，为前途感到迷茫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何振华皱眉喊道：“进。” 张竞远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官方且疏离的笑容，“何主任，我过来报到。” 何振华瞳孔微缩，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倒是比两年前沉稳了不少，他笑着起身，“竞远同志过来了，快请坐。” “谢谢何主任。”张竞远的笑容，好似焊在脸上，连纹路都没有变化。 何振华内心复杂，真是山不转水转。 当初，张竞远被李县长看中，从文化局出来时，他隐约感到不妙，但李县长总归是政府口的，且有污点的干部，换作谁当领导，也不会完全信任。 结果…… 无数个念头在何振华脑海中翻涌，交织成一张名为‘恐惧’的网，他端起杯，抿了口水。 他深知，当鸵鸟解决不了问题，现在首要做的，是尽量补上裂痕。 稳定好心神，何振华开口道：“竞远啊，你能回来，我真替你高兴。 你是咱们这飞出去的金凤凰，历练一圈，又回到县委办履新，挑更重的胆子。 这样看，也是县领导，对我们县委办，培养人才的认可嘛！” 张竞远表情不变，心中冷笑，何振华这个老东西，说句软话，都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见他毫无反应，何振华叹气，果然不是当初那个，表扬两句，就喜形于色的毛头小子。 他拿起电话，给后勤科打了过去，“老王啊，张主任的办公室准备好了吗？ ……对，就要东头靠窗的那间，记得把桌椅沙发全部换新，至于办公用品、生活用品，得一应俱全。 对对对，你亲自采买，知道吗？” 电话挂断，张竞远突然开了口，“何主任，不必麻烦，我平日里，都待在副书记办公室外间，习惯了。” 何振华不赞同道：“那怎么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工作时，你可以待外间。 休息时，还是得回办公室躺会，劳逸结合嘛！用得上的。” “竞远同志，我们先前，确实有些误会，当年的事，我也无可奈何。 这些年我心里，也不好过，今天在这，必须当面向你道歉。” 张竞远神色微动，严肃道：“何主任，您言重了。” 何振华摆手，“我是真心实意想道歉，你放心，工作上的事，我绝对全力支持你，需要协调什么资源，你就跟我说，我来给你当后勤部长。” 何振华的姿态，摆的很低。 张竞远强扯着嘴角，“那就麻烦何主任了。” 何振华谄媚道：“不麻烦，都是一个战壕的同志，理应互相帮助。” 从他办公室离开，张竞远的脸，瞬间拉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他回到办公室，向李书记报到。 李小南抬头，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问：“手续办完了？” “是的，领导。”张竞远此刻，情绪全写在脸上，“刚从县委何主任那出来。” “嗯，”李小南低头，批阅着文件，随口道：“心里不舒服？” 张竞远有一点好，在领导面前，从不耍小聪明，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李书记，您是没看见，他那张嘴脸……” 李小南抬头，放下笔，反问道：“那又如何？何振华能连着伺候三位县委书记，还屹立不倒，死死把住县委办主任的位置，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竞远被问的一愣，他对何振华的意见海了去，自然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他、比较善于钻营。” “会来事，善钻营的人很多，偏偏他能坐稳这个位置，”李小南目光如炬，言辞犀利道：“我告诉你，就三点，你听好了，这比你以前受的委屈，重要的多。” 第160章 梁杰来电 何振华文笔、思路样样不出挑，但他揣摩上意的功夫一流。吴书记一个眼神，半句话，他就能把事情办到八分。” “其次，他会挡麻烦。所有找吴书记的人、递上的文件、反映的问题，都先过他这一关。” 李小南放下笔，直视他的眼睛，“能把事情按轻重缓急、利弊得失，分得清清楚楚，该过滤的过滤，该缓办的缓办，该火上浇油的绝不耽误，仔细想想，你能做到吗？” 张竞远摇了摇头，哪怕他曾给县委书记当过两年秘书，但接触的事项，大多是县委办过滤后的。 “嗯，”李小南颔首，“做不到，也没关系，这是你接下来要学习的地方。”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小南顿了顿，语气更加严肃，“他在县委办主任这个位置上经营多年，熟悉核心政务和中枢运作，除非有了更合适的人选，否则一时半会，吴书记不会自找麻烦。” 见张竞远若有所思，李小南语气放缓：“竞远，你不可能一辈子给我做秘书，早晚要独当一面，当领导的，光会写材料、有干劲，还远远不够。” 张竞远心中的愤懑，在不知不觉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重的责任感，以及豁然开朗的清醒感。 他重重地点头：“书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李小南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自从县委副书记任免文件下来，她的工作量成倍上涨，大体上可以概括为‘上午抓落实、下午忙调研、晚上开会听汇报。’ 她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提点张竞远，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如果他能懂，说明有继续培养的价值，倘若他一味陷在过去的荣辱中，只能说明，她看错了人。 虽说秘书和领导关系紧密，但领导身边，从来不只有一个秘书，能走到哪步，还要看个人的悟性。 正当她在埋头处理着 堆积如山的拟办件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李小南瞥了一眼来电，眉毛微挑。 “梁杰？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哈哈哈，是我。” 透过电话，梁杰的笑声有些失真。 “打电话恭喜你呀！李副书记，副处级就进了省委组织部后备干部名单，小南同志，你火了。” 李小南皱眉，梁杰这人爱说笑，但从不涉及工作。 “怎么回事？” “听说……常委会上，省委高书记作出指示，‘有思路、有锐气的年轻同志，就要大胆培养’。” 梁杰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都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省委高书记的话，为年轻干部的晋升，开辟了‘快车道’。 这是机会，但同时，也把他们变成了靶子，会有多少人盯着看，他想都不敢想。 李小南轻叹：“也就是说，以后我们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摆在放大镜下看！” “嗯，”梁杰略微沉默后，又道：“今天，中组部的任免文件下来了，林部长被拟任为海河省委副书记。” “这事我知道，海洁部长提过。”李小南的手，无意识敲击着桌面，“那新任的省委组织部长是谁？” 梁杰声音压的更低，“原省委常委、海州市委书记任文静。” 听见这个名字，李小南下意识捏紧了手机。 如果说，周海洁的名字在省委组织部如雷贯耳，那么作为海河省唯一一位女常委，还是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任文静就更广为人知。 其人的行事作风和她‘文静’的名字，截然相反。 提起任文静，大家更多能想到的是杀伐果决，雷厉风行。 最重要的是，她是海河省省长袁时铭一手提拔起来的。 任文静更进一步，海州市委书记的位置，就空了出来，作为兵家必争之地，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啊！ “怎么？在省里的日子不好过？”李小南饶有兴致的打趣道。 就算海州打破脑袋，她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干部，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那些事，还是让大领导们操心吧。 就算是周海洁，也不一定…… 嗯？ 想到这，李小南突然反应过来，周海洁还真有了上桌的资格，虽说竞争市委书记的位置，资历尚浅，但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梁杰轻笑，“省里的日子，再不好过，也与我无关了！” “我下调了，河口市市长，正处级，紧赶慢赶的，可算到了县处级正职，差点要被你这个后辈给压过去了。” 他这话，虽有打趣的意思，但也将一个残酷的现实，摆在桌面。 从他下调的这天起，他和李小南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 既是利益共同体，也是竞争共同体。 众所周知，体制内呈金字塔式的晋升结构，越往上走，位置越少，他们处在同一跑道，‘争’是不可避免。 “我是不是要道一句，同喜。”李小南心思微动，随即又问：“不过，为什么去河口市？” 在体制内，有些事心照不宣，县级市的复杂性和政治风险，远高于普通县区，并不是下调镀金的最好选择。 同样是镀金，像吴明远来广南县，这种工业基础好，经济发展有后劲儿的地方，才更容易出亮眼的成绩。 “唉，没有选择空间，作为后备干部，县处级正职，是我们要经历的第一个考验。”梁杰语气里满是无奈。 他当然知道河口市情况复杂，去年信访量全市第一，但再复杂的地方，也得有人去蹚。 李小南脊背挺直，声音有力，“那就接受考验，越过去，前途不可限量。” 梁杰失笑，“那若是过不去呢！” “不可能，”李小南坚定道：“你要坚信，就没有我们共产党员，越不过去的坎儿。” 电话挂断后，李小南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连梁杰这种二代，想要走向实权岗位，都要去矛盾突出、情况复杂的‘斗争一线’摔打，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希望他此行，一切顺利吧！ 额，有些不对。 李小南摸了摸鼻子，她竟然在这，替一个二代担忧，人家下调就是县级市市长，真正实权人物，哪像她，还在这苦哈哈熬着呢。 哼，狗二代，就该他去。 第161章 干就完了！ 李小南站在窗边，窗外乌云密布，就在五分钟前，密集的雨线倾泻下来，街道上积水成河，疾驰而过的汽车，溅起一人多高的水花。 最恐怖的是，这样的雨，已经连续下了几天，对待汛期，她丝毫不敢大意，水火无情啊！ 她拨通内线，“林妍，备车，去县防汛抗旱指挥部，同时，通知相关单位过来开会。 对了，把竞远也喊来。” 林妍立刻道：“好的，领导。” 县防汛抗旱指挥部设在县水利局，每逢汛期，全天有人值守。 大会议室内，水利局、安监局、国土局、交通运输局、公安局、卫健局等多家单位，全部就位，联合值守。 李小南坐在会议室上首，看着全县水系分布图，边听国土局副局长梁才讲解，他分管业务，讲的十分详细，就可能会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沟谷等危险地区，着重介绍。 再根据水文站的水位流量数据，进行综合研判。 受技术条件限制，李小南的目光在墙上的地图和桌上的报表之间，来回扫视。 她真的无比怀念，后世的大数据屏幕和智能预警系统。 李小南抬头，看向水利局的封建华，“封局，水库泄洪对下游的影响评估做了吗？” 封建华心里‘咯噔一声，立刻起身回道：“李县，初步评估已经做了，但需要最新雨情更新。” 他的语速加快，手中迅速翻找打印出来的材料。 “奉天水库当前水位187.5米，距汛限水位还有2.5米。但据刚收到的上游雨量，入库流量正在急剧增加。” “李县，按照目前的趋势，”他指向水情报表上的曲线，声音变得沉重，“最多三个小时就必须开闸泄洪，否则大坝自身安全会受威胁。” 封建华将下游河道示意图平铺在会议桌上，“我们的预案是开启3孔闸门，初始流量控制在200立方米/秒。” 他的手指顺着河道向下滑动，“主要影响范围，是下游的石鹏乡段。” 封建华在水利口工作多年，自然看得出，最关键的风险点在哪！ 他深吸一口气，“李县，石鹏乡下游河道狭窄，去年清淤工作不到位，如果泄洪流量超过250立方米/秒，河水很可能漫过堤岸。 堤外就是石鹏乡的两个村子，涉及三百多户，一千多口人。” 气象局副局长刘其申插话道：“李县，根据雷达回波，未来两小时还有一轮强降雨，入库流量可能会超出我们现在的预测。” 李小南倏地抬头，目光锐利，“也就是说，你们的初步评估，可能马上就不适用了？200的初始流量根本打不住？” 封建华艰难的点了点头，“是的，李县，必须立刻做二次评估，并做好泄洪流量可能增加到300甚至350的准备。 这样一来，就必须……” 李小南挥手，直接打断他，斩钉截铁道：“现在立即做两件事：“第一，水利局在十分钟内，给我算出不同泄洪量级下的 淹没范围图和洪峰到达时间表，我要最坏打算！” “第二，”她转身，看向政府办主任王德立，“立刻通知石鹏乡领导班子，组织下游两个村子，所有村民立即向高地撤离。” “是，领导。” 两个人异口同声，就在原地，打起电话来。 王德立急的来回踱步，石鹏乡党委书记孙国华的电话，一直是正在通话中。 在他三番五次，持续拨打下，电话终于被接通。 电话那端，夹杂着雨声和嘈杂声，王德立只能提高音量，将李县长的指示，一字不落的转达。 孙国华扯着嗓子喊道：“知道，我们正在组织转移，今年这雨，下的邪乎，等县里通知，屁都来不及。 就那几个守财奴，妈的，要钱不要命，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走。” 考虑到李县长忧心民众安全，王德立特意按了免提，孙国华这声抱怨，在沉闷安静的会议室内，异常清晰。 众人的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李小南身上。 李小南脸色一黑，抢过手机，对着电话几乎要吼出来：“孙国华，我是李小南，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把人敲晕了，也得给我扛出来！ 人命关天，你听懂了没？ 出了问题我负责，但你要是没执行命令，我唯你是问！” 说完，直接把电话扔给王德立，她得跟县委、县政府两位领导，汇报现在的情况。 孙国华一愣，不是，这个王德立，领导在旁边，也不说一声。 顾不上多想，直接应道：“行行，我知道了。” 见领导出去，王德立轻咳一声，低声补充道：“孙书记，工作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的哈。” 孙国华脸一拉，直接挂断电话。 抹了把脸上的雨，娘勒，一个大老爷们，叽叽歪歪的，都赶不上好老娘们。 向两位主要领导汇报完，李小南大步流星走进来，命令道：“备车，去石鹏乡。” “啊？这怎么能行，李县，路可能都不通了，太危险了。”王德立张了张嘴，试图劝她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再说，指挥部这边，您要是走了，还不得乱了套。” 李小南一边朝外面走，一边穿着外套，“指挥部这边，吴书记亲自坐镇。” 她看向王德立，“我必须得掌握第一手情况，你要是有顾虑，就不用去了。” 李小南的语气不容置疑，越是这个时候，领导干部越要冲在一线，向民众释放信号，党和政府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目光环顾一周，最终落在张竞远身上，“林妍留下，有情况及时与我沟通，竞远，你跟我走。” 张竞远双拳紧握，满脸激动，“是，领导。” 他默默地跟在李小南身后，看向前面那道身影，肩膀并不宽阔，甚至因为清瘦而显得弱小，但就是这样的人，敢冲在抢险救灾的第一线。 这样的领导，才是值得他追随的。 王德立见状，哪敢不跟上，一路小跑，急匆匆跟在后面。 今天这事，他要是敢退，仕途也就到头了。 26岁的年轻女县长都不怕，他一个中年汉子，有啥可怕的，干就完了！ 第162章 话糙，事不糙 没等他喘匀那口气，车身便轻微一顿，随即猛地加速起来。 惯性使他向后仰去，差点滑下座位，他慌忙的抓住前排座椅靠背，才稳住身形，整个人颇为窘迫。 坐在副驾驶的张竞远转过身，递给他几张面巾纸。 “王主任，擦擦吧。” “谢谢啊，小张主任。”王德立用纸巾吸着脸上的雨水，虽说人很狼狈，但他余光瞥见，坐在他身侧的李县长，表情柔和了几分。 吉普车在暴雨中艰难穿行，哪怕把雨刷器开到最大，也只能在车窗上，划开一片模糊的视野。 好在路上的车少，他们速度并不慢。 王德立收拾好自己，将湿漉漉的纸巾团揣进兜里，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沉稳。 “李县，石鹏乡位于广南县东部，是城市饮用水源‘奉天水库’的重要水源涵养地，山地较多，多以农业和林业为主。” “嗯，”李小南知道，正因为是水源保护地，石鹏乡不能进行工业和大规模的商业开发，换句话说，石鹏乡很穷。 “李县，孙国华那人，讲话是粗俗了点，你别介意哈！” 说着这，王德立话锋一转，“县里因为他粗俗办公，还通报过几次，他是屡教不改。 可有意思的是，每次附带的群众满意调查，他还能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您说怪不怪？” 李小南看向窗外，并没有搭话。 孙国华话说的糙，但事办的漂亮，他比那些在汇报材料里大谈‘高度重视’的人，实在得多，起码他心里，真真切切装着人民。 车继续向前行进，林妍那边几乎是每隔五分钟，就会给张竞远拨来电话，汇报最新雨情。 直到驶进山路，地势偏低，一侧是峭壁，另一侧，原本平静的河流，此刻已变得浑浊湍急，河水裹挟着树枝和杂物奔腾翻滚，已经淹没了公路。 司机小陈紧握住方向盘，手心全是汗。 张竞远坐在副驾，指着前方，喉咙发紧：“领导，前面那段路地势低，恐怕已经淹了。” 李小南坐在后座，身体微微前倾，透过模糊的车玻璃，看向窗外。 她的脸色略微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沉静 “先试试看，如果水深超过轮胎一半，我们就弃车蹚过去。” 吉普车又艰难行进了百米。 “不行了，领导，开不动。”司机小陈的额头，冷汗密布。 “走！”李小南没有犹豫，利落地卷起裤腿，从医药箱中抽出绑带，扎紧小腿，披上雨衣，推门下车。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脸，张竞远一边撑伞，一边跑过来，却被她挥手推开：“这时候还打什么伞？设备包和卫星电话拿好，跟上！” “是，领导。”张竞远应道，果断把伞撇进车里。 李小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最前方，水没过膝盖，冲得人有些摇晃。 王德立和张竞远跟在她身后，三人呈三角阵型涉水向前。 说实话，方才看见那湍急的水流，王德立一个大老爷们，心里都有些打怵，要不是李县已经下去，他真想待在原地，等待救援。 有些事，一旦做了，心里原本的恐慌和没底，竟奇迹般的慢慢消散，只剩下和大自然对抗的壮志豪情。 突然，他又想起来之前，在会议室内，李小南的那句“我必须去”，心里一阵火热。 见水势更急，李小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回头喊道：“加快速度，时间不等人，我们要尽快跟村民汇合。” 一路上，她时不时的给孙国华打电话，开始还能说上两句，后来干脆没了信号。 等她赶到杨树沟时，这边已是十室九空，到了村里，信号恢复了一些。 在村西头的五保户家，看见了孙国华一行人，正在往三轮车上搬东西。 孙国华扯着脖子，骂骂咧咧道：“狗日的，这破锅碗瓢盆比命都重要是吧？！” 那老大爷拄着拐棍，不甘示弱的回，“丢了这些吃饭的家伙，我上你家吃饭去啊？ 反正我就这句话，东西不走、我不走，一条贱命，无牵无挂，老天爷要是愿意收，就让他收走吧！” 孙国华说一句，那老大爷恨不得回一万句。 “你们这些干部，就是瞎咋呼，哪年不下雨，就发点水呗，犯得着折腾嘛！ 对了，搬走的东西，记得给我搬回来。” “行行行，”孙国华有些暴躁，狠狠揉了一把脸，这一转身，就看见身后不远处，站着几个穿雨衣的人。 他心里‘咯噔’一声，娘嘞，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爹！ 王德立很有眼色，指着站在原地发愣、干巴瘦的中年男人，介绍道：“李县，那个就是孙国华。” 李小南走过去，“我是李小南，现在什么情况？” 一听是李县长，孙国华揉了揉脑袋，十五分钟前，刚通过电话，还能什么情况！ 村里这些犟种，要不顺他们的意，别说十五分钟，就算几个小时，也整不出去他们。 “李县，这是赵老拐家，应该是杨树村最后一户，至于房南沟那边，冯乡长带队，半小时前，通电话时，还有三户没走。” 李小南低头看了眼时间，距离预测的三小时，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没时间了。 “孙书记，我不要‘应该’，给我准确信息，现在派人出去，挨家挨户的看，确定全部搬离，无一人落下，咱们再启程，去房南沟。” “是，领导。” 孙国华也是利索人，赶忙安排了腿脚好的年轻干部，骑着三轮车，挨家挨户的跑。 王德立这边，忙着给乡长冯清泉打电话，询问情况。 又过了十五分钟，那个小年轻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喊道：“孙书记，没人了，全走光了。” 王德立也走过来，皱眉道：“李县，房南沟那边，情况复杂，有两户人家，死活不走。” 李小南毫不犹豫下命令，“孙国华，让其他同志带这个……” “赵老拐。”孙国华适时接话。 “对，”李小南点头，“带他往高处转移，你跟方才那个小年轻，跟我走，咱们去房南沟。” 第163章 祖宗显灵了 就目前这些人，李小南是最高领导，领导的话，必须坚决执行。 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一群人气势汹汹来到院外，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沉默了足有三十秒，孙国华和王德立异口同声道：“你车呢？” “水没过了膝盖，啥车能开进来？”王德立没好气道。 孙国华瞪眼，“那你们……” 他见李小南绑住裤腿，本以为在作秀，没成想，还真是个有经验的。 要知道，湿布料紧贴着皮肤，行走不便，容易绊脚，看王德立的惨状就知道了。 绑带交叉缠绕，可以保护腿骨，不被水下杂物撞击，还能避免被蛇咬。 “我们跟着李县，蹚水走过来的，行了，别磨叽了，不管是三轮车还是拖拉机，赶紧找一台过来，动作快点。” 孙国华摸了把脸，对小年轻喊道：“二狗，把你家那辆三蹦子突突过来。” 转头又对李小南说：“李县，这会儿条件艰苦，您别……” 他话还没说完，货运三轮车的突突声由远及近，李小南一个跳跃，直接蹦上了车。 这三轮车不大，勉强能坐下三个人，李小南看了一眼，果断道：“王主任，你跟着乡里同志向高地转移，孙国华你上来。” 向导还是得带本地人，至于张竞远，肩负着跟县里联络的重任。 李小南想来想去，只有王德立最没用，情况紧急，她没时间考虑个人感受问题。 “李县，不跟着您，我不放心啊！”王德立也是个人精，哪怕条件再艰苦，也不忘随时随地向领导表忠心。 但这会儿，马上要火烧眉毛，李小南一句废话没有，敲了敲车棚，哑着嗓子吼道：“开车，速度点。” “好嘞。”二狗不傻，知道喊话的女干部是县长，他可着劲儿表现，一个给油，三蹦子就突突老远。 水库下游这两个村，离得不远，加上二狗车技娴熟，二十分钟后，他们就抵达了房南村。 …… 广南县防汛抗旱指挥部。 县委书记吴明远脸色沉重，他看向林妍，“小南同志那边，传回消息了吗？” 林妍站的笔直，立刻回道：“十分钟前，传来消息，杨树村村民全部转移，房南村还剩两户，他们正骑着三轮车，往那边赶。” 县长郑荣皱眉，指尖在防汛地图上压出印记，他看向水利局封建华，问道：“建华同志，水库还能坚持多久？ 封建华语气严肃：“最多五十分钟，就必须开闸泄洪。” 郑荣语气沉重，“上报市里了吗？” “一个小时前，就已经报到市级防汛指挥部备案审核。”封建华答道。 闻言，吴明远看向林妍，“将这边的情况，同步给李小南同志。” 林妍心里着急，用力点头，“是，吴书记。” 时间就是生命，和乡长冯清泉汇合后，李小南才了解到情况。 乡里做动员，有个独居的老太太，把门一拴，任凭乡干部如何喊话，稳如泰山，还口口声声道，水库隔几年就会泄洪，没啥大不了的。 另一户王老栓家，就更奇葩，老爷子自己不走，也不让家里人走。 不管村干部怎么劝，他坚信祖宗留下的镇水石牛比气象预警更可靠，去年防汛演习，石牛眼睛‘流血’后，洪水就绕了道。 李小南皱眉，“那石牛眼睛‘流血’是怎么回事？” 乡长冯清泉苦笑，“这事，乡里都传遍了，其实是他家小孙子调皮，偷偷摸得红漆。那个王老栓逢人就讲，讲着讲着，自己越发笃信了。” 李小南沉默，论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劝说肯定是没用。 就在这时，张竞远手里的卫星电话响了。 林妍的语速很快，将指挥部的决定迅速传达。 “林妍你等会，李县，”张竞远大喊，“县里决定，47分钟后，开闸放水。” 李小南大跨步过来，接过卫星电话，“我知道了，你转达领导，我在这边，一定确保全部转移。” 说完，直接挂断电话，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李小南一锤定音道：“把门破开，经济损失，我来赔偿。” 听见这话，在扬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明白，领导这是发了狠。 二狗贼机灵，“领导，不用，就这墙，一翻就进去。” 说着话，他将三轮车开到围墙处，站在车斗篷里，一个跳跃，直接上了墙。 三下五除二，就翻进了院内。 接下来，李小南站在门外，能清楚听见，院内传出的叫骂声，“你个杀千刀的，别砸锁啊！我要去派出所告你。” 二狗嬉皮笑脸道：“您老赶紧，现在就去，看您腿脚也不利索，要不要我背您过去啊？” 他气人时，还不忘用斧头在门锁处比划，仿佛在研究，从哪下手好。 老太太的咒骂，逐渐变成了讨饶，“啊啊啊，小兔崽子，别砸呀，这锁头是新换的，我开门。” 钥匙串哗啦作响，俗话说的好，浑的怕横的，老太太耍浑是一流，但在眼下，这个紧要关头，可没人会惯着她。 门锁被打开，孙国华一脚踹了上去，他挥了挥手，活像个土匪，“带走。” 两个年轻干部，一边一个，架着老太太胳膊，就往三轮车上送，任凭她哭天抹泪也没用。 送走一个难题，众人脸上没有成功的喜悦，满是凝重之色。 最后那户，才是真的老大难啊！ 三轮车在泥泞中颠簸，李小南扶着车架，感觉屁股已经麻木，雨水顺着额角，砸落在车板上。 一群人走进王老栓家里，就见老爷子挥舞着菜刀，不许任何人靠近里屋。 他儿子媳妇抱着孩子，窝在墙角，很怕被半疯癫状态的老爷子误伤。 李小南清楚，以老爷子当下的精神状况，硬来肯定不行，只会激化矛盾，造成人员受伤。 她目光流转，扫到墙角处的半截红砖，走过去捡起，在石牛眼睛处反复碾压，砖粉混着雨水，淌下两道鲜红的痕迹，倒真有几分像血。 “王大爷，”李小南扯着脖子往屋内喊，“你家石牛真的显灵了，您出来看看，眼睛里流的是不是这种血？” 屋内吵闹声骤停，木门‘吱呀’一声，好似发出被撞击的惨叫。 王老栓举着菜刀，踉跄着奔向石牛，老泪纵横，‘啪’的一声，菜刀落地，他跪地大喊，“祖宗显灵了！” 第164章 生死存亡的八分钟 孙国华一直在盯着，菜刀落地的瞬间，被他眼疾手快，一脚踢飞。 “快！”孙国华的一声低吼。 几个男同志一拥而上，合力将老王栓死死按在地上。 王老栓回过神儿来，用力挣扎，活像一条离了水的鱼，泥浆糊了他满头满脸，喉咙嗬嗬作响，却再也发不出完整的话来。 孙国华憋了一肚子气，要不是考虑领导在场，非得赏这条倔驴几脚。 “哼，”他冷笑道：“你家祖宗没显灵，是县长显灵了，你要是愿意磕，回头得空，给县长磕几个。” 李小南瞪了他一眼，“别废话，快点带走，没时间了。” 闻言，王老栓挣扎的更激烈，撕心裂肺大喊：“放开我，我不走。” 力气大到，三、四个年轻小伙子，差点没压住他。 二狗的手，死死按在王老栓腿上，“孙书记，这样不行啊？！” 见他都这样了，还不老实，孙国华也来了脾气，嘶吼道：“拿根绳子来，给他绑的结实点抬走。” 说话时，余光止不住往李小南那边瞥，见她表情不变，这才放下心来，还好不是个迂腐的领导。 几人搭手，好不容易才把王老栓抬上车，听见里屋还有动静，顾不上询问，李小南大步流星的冲进去。 只见屋内，两名乡干部脸气得通红，围着王老栓的儿媳妇，束手无策，急得直跳脚。 而王老栓的儿媳妇只闷头不作声，手上匆忙地收拾着零碎物件，对身侧的催促声充耳不闻。 李小南瞬间明白怎么回事，这是女性，乡干部一群大老爷们，道理讲不通，也不好上手拉扯，怕事后解释不清，在被人讹上。 一时之间，就僵持在这里。 李小南可不管那些，人命关天，也顾不上工作方式了。 她直接上手拖拽，十分粗暴。 别看她瘦，但力气不小，王老栓的儿媳妇也没想到，竟有人敢拉她，眼睛瞪圆，下意识就要挣扎叫骂。 “你干啥？放开，我东西还没……” 李小南根本不跟她废话，手臂一使劲儿，几乎是将她拖着走，死命的往门口推。 “要东西还是要命？水都淹到了脚脖子，还磨蹭？！” 李小南的喊声又急又冲，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凌厉，“你看外面，谁还等你？ 老王大爷被抬上了车，你老公抱着儿子先走一步，你是准备自己在这儿，给这些破铜烂铁陪葬吗？” 这话像锤子一样，狠狠砸在王老栓儿媳妇心上，她挣扎的力道，明显减弱，“可、可是……” “没可是！” 李小南几乎用吼的，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把她怀里死死搂着的，一个巨大包袱扯下，看也不看就扔回桌上。 捡起地上的相册和铁盒子，重新塞到她手里，“拿紧要的！走！” 几个人冲出房门，脚下泥水飞溅。 外面等着接应的张竞远，急的快要跳车，见她们出来，立刻搭手，将人连拉带拽，薅上了三轮车。 来不及等她们站稳，三轮车‘唰’的一下，突突突的冲了出去。 车在泥泞的村路上，艰难急行，李小南的手死死抓住车栏杆，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拧着眉毛，眼睛被暴雨浇的根本睁不开，扯着脖子问道：“竞远，距离水库开闸，还有多久？” 张竞远脸色惨白，“还有八分钟。” 八分钟！ 这三个字，仿若无形巨石，猛地砸在每个人心上。 几乎同时，驾驶着三轮车的二狗，猛地踩下油门，在湍急的水流中，拼命加速。 车身摇晃的更加剧烈，仿佛随时会散架一般。 “不行，来不及去指定救援点！”李小南的声音斩钉截铁，她猛地转头，“竞远，给前面那辆三蹦子上的孙国华打电话，找最近的高处，必须是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足够结实的制高点。” 她语速极快，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水库一旦开闸，洪水瞬间就能把我们这一行人吞没！必须马上爬到高处，才有一线生机，快！” 张竞远一个激灵，立刻掏出卫星电话，手指颤抖却异常速度地拨了出去。 三轮车斗里，气氛紧绷到了极致。 王老栓的儿媳妇忘了哭喊，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其他人也默不作声，显然都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剩下这八分钟，哦！不对，或许是七分半，才是决定命运的时刻。 电话接通的那刻，张竞远几乎是吼着，将李小南的话复述一遍。 货运三轮车，没有斗篷，他们透过雨幕，能清楚的看见第一台三蹦子，刹车灯猛然亮起，随即开始艰难转向，不再沿着原路前进，而是朝着侧前方，隆起的小山坡冲去。 “快，跟上，跟上他们！”李小南高声大喊。 “知道了，领导，后面的坐稳。”二狗的声音，从驾驶棚中传出，车轮在泥水中打滑，差点没侧翻。 车斗内坐着的人，尽量保持着平衡，争取不影响二狗转弯。 后面的两辆，如法炮制，紧紧跟上他们。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在死神的指缝里争抢时间。 同一时间，广南县防汛抗旱指挥部。 郑荣脸色阴沉，完全是吼着在问，“还有多长时间？” 封建华满脸苦涩，“一分三十八秒。” 吴明远猛然起身，目光十分锐利，死死盯着林妍手中的电话。 林妍急的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中不断打转。 吴明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是打不通吗？” 林妍疯狂摇头，哽咽道：“打不通。” 她声音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却格外清晰。 郑荣转头，死死盯着水利局局长封建华，“还能不能，为李县长，争取一点时间？” 封建华的汗毛直立，冷汗瞬间打湿后背，他动了动嘴，艰难的摇头。 “郑县长，水库大坝有严格的设计承压标准，水位一旦超过临界值，每上涨一点，都有可能发生‘垮坝’，破坏范围完全不可控，对下游将会是毁灭性的灾难！” 大坝一旦失事，后果极其严重，这个责任，谁也负担不起。 第165章 好样的！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封建华哑着嗓子，异常坚定的喊道：“开闸！” 操作员几乎是条件反射，将手中早已攥得发烫的钥匙，猛地插进锁孔，用力一拧，然后狠狠拍下那个红色按钮。 大坝之上，厚重的钢铁闸门，在巨大的电机嗡鸣声中，开始缓慢向上抬起。 早已蓄势待发的洪水，从闸底缝隙中迸射而出，随即迅速扩张，随着闸门不断抬高，裹挟着泥沙和树枝的浑水，如同爆炸一般，倾斜而下。 三蹦子动力不足，更何况还驮着不少人。 正当李小南思考，要不要弃车时，轰鸣声震耳欲聋，她猛的回头，立刻吼道：“泄洪了，快！往高处跑！” 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势，奔腾而来，那股来自 大自然的伟力，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也重重的砸在众人心上。 脚下的水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湍急。 李小南一行人，犹如丧家之犬，玩命狂奔。 “快，再快一点。” 不知是谁喊得，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催促。 终于，在洪水呼啸而过的前一秒，他们跑到了最高点。 防汛抗旱指挥部。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吴明远揉了揉眉心，目光里满怀期望，“打通了吗？” 林妍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滚落，她艰难的摇头，“没打通。” 郑荣叹气，“想想怎么向市委市政府汇报吧，那边还在等消息，估计很快就会来电话问。” 汇报？ 怎么汇报？谁敢汇报？ 跟市委市政府的领导说，目前伤亡情况不明？就连常务副县长都生死未卜？ 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面色沉重，眉头紧锁，谁也说不出话来。 吴明远抬头，突然问道：“防汛救援队伍，抵达指定位置了吗？” 分管公安局的副市长王勇颔首，“各方均已到位，接到指令，可立即出动。” “好，”吴明远起身，语气坚决道：“我亲自赶赴现场，趁雨势稍缓，即刻指挥救援。” 闻言，郑荣皱眉，“这怎么能行？ 现场的情况太危险，还是我去，吴书记，还是您坐镇指挥部吧！” 吴明远摆手，“不用劝了，郑县长，我比你年轻，身体更健康，我要是受不住，你更受不住。” ‘嗡嗡嗡……’ 电话突然响起，原本大家以为，会是市里来电。 结果是林妍的手机响了，她扫了一眼，举起来，“吴书记，是陌生电话。” 很明显，在这种场合，林妍不确定要不要接。 吴明远皱眉，“接。” 总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 “您好，请问是……” 林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熟悉的女声打断。 “我是李小南，吴书记和郑县长谁在？” 吴明远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抢过电话，声音里满是激动，“小南同志，是我，我是吴明远。” 李小南声音嘶哑，“吴书记，杨树村和房南沟的村民，全部安全转移，无一人伤亡。” 吴明远动容，感叹道：“好样的，小南同志，等汛情结束，我亲自去市里，为你请功。” 他话音未落，会议室内，掌声雷动。 无一伤亡，这四个字，字字千钧。 而被当成防汛英雄的一行人，如同野狗一般，瘫坐在泥泞的高地上，肾上腺素狂飙过后，只剩下被掏空的虚脱感。 力气被抽走，只有肌肉还在无意识的颤抖着，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汗液、泥沙，糊在脸上，也无人抬手去擦。 山下，奔腾汹涌的洪水，已经漫过屋顶。 望着那被迅速淹没的房子，王老栓儿媳妇的身体剧烈颤抖，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 但这一次，不再只有心疼，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孙国华怼了怼身侧，双目呆滞的王老栓，嘴角咧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嘿，王老栓。” 他声音沙哑，朝山下努了努嘴，“瞅见没？你家那镇水石牛也不行啊！不止没镇住家宅，自己都跟着洪水跑了。” 这话就像一根针，刺痛着王老栓脆弱的神经，他嘴唇干裂，一个劲儿的哆嗦，目光死死盯着山下。 在这一刻，他信仰的根，断了！ 精气神也随之垮了下来。 不过这会儿，也没人关注他。 太阳落山，又风雨交加，冷风吹在湿透的衣服上，带走最后一点体温，让人控制不住的打起寒颤。 险象环生的喜悦过后，是身体的阵阵发冷、反胃。 因为当时情况紧急，他们并没有抵达指定救援地点。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没有一点物资。 李小南摇头：“水库泄洪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结束的，我们困在这里，没有物资，这样不行。” 她看向张竞远，“给县里打电话，将这边的情况汇报过去。” “好的，领导。”张竞远应下。 因为卫星电话，在奔跑中遗失了。 他现在这部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只能尽量一试。 再次拨通了林妍的电话，张竞远将情况，迅速汇报给指挥部。 吴明远接过手机，“把电话给小南同志。” 听筒里，说话声时断时续，好在张竞远聪明，猜了个大概。 他走到李小南身边，用嘴型说道：“吴书记找您。” 李小南接过电话，来来回回的走，寻找着信号。 “吴书记，您说。” 吴明远严肃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小南…同志，县里…正在积极协调，但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你要注意…安抚群众情绪，党和政府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是，吴书记，保证完成任务。”李小南果断应下。 吴明远继续道：“你这部…电话，要尽量保持…畅通。” “啊？” 李小南把手机拿在眼前，“吴书记，别说山上信号不好，就这手机，也仅剩下一格电。” 她真是无能无力啊！ 吴明远：…… 洪水依旧在咆哮，但与此刻的绝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浑身沾满泥浆的战士，声音嘶哑的干部，空中不断往返着的直升机，以及水上疾驰的冲锋舟。 无一不在说明，救援工作正如火如荼的展开。 第166章 我们结婚吧！（为西加更） 广南县医院病房。 刺目的阳光通过窗户，直直投射在李小南脸上，耳畔又响起了断断续续对话声。 她艰难的撑开眼皮，下意识抬手，想要触碰发疼的额头，被眼尖的林妍一把按住，“您千万别碰。” 她声音里满是关切，“大夫刚给您包扎好。” 李小南张了张嘴，强忍住恶心感，喉咙涩得发疼，“我……这是怎么了？” 林妍将床头摇起，声音放得更轻，“您淋了太多的雨，体力透支的厉害。 大夫说您是靠着意志力在强撑，看到救援队到的那刻，精神一松，就晕了过去，轻微脑震荡，可得好好休息几天。” 说到这，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张竞远也是个粗心的，明明就在您身边，也不知道扶一把。” 李小南艰难地吞咽下口水，“其他人呢？” “都安全了，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一道略带埋怨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周青柏端着洗脸盆，满脸不悦的站在门口。 李小南的目光下意识闪躲，她转过头，看向林妍。 那表情仿佛在问，‘口口声声说张竞远粗心，你又细心到哪去？’ 林妍眼神闪躲，她这不是给忘了嘛！ 好在周青柏出声，给她解了围，“小林，大夫交代，你们李县长需要静养，你先回去忙，这里我有照顾就行。” “好的。” 林妍似乎也察觉到氛围不对，听见这句话，犹如的得到了赦免，马不停蹄的遛了。 林妍走后，病房内就剩下两个人。 空气仿佛凝滞住，医疗仪器的运转声格外清晰。 李小南扯出一个笑容，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周青柏没说话，只是走到床头柜边，拿起暖壶，沉默的给她倒了杯温水，“大夫说，要是恶心感不是特别强，可以先润润喉。” 李小南接过，轻抿了一口，瞬间感觉嗓子舒服了不少。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休息两天就好了。” 周青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直直的看向她，目光深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有许多，李小南没有读懂的复杂情绪。 沉默了片刻，周青柏轻叹道：“还没事？体力透支严重，高烧三十九度，轻微脑震荡……李县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铁打的？” 李小南张了张嘴，她很想辩解，比如当时情况多紧急，他们这些干部多努力，但再多的话，在他沉默的注视下，都显得苍白。 李小南知道，周青柏这是关心则乱，他现在想听的不是她说，情况如何特殊，而是…… “放心吧，以后不会了。” 说这话时，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周青柏就这么看着她，突然笑出了声，“虽然知道你在骗我，但我这心里，还是舒服了很多。” “额？”李小南瞪眼，啊这…… 她说的挺真诚的吧！ “一点也不真诚，”好似明白她心中所想，周青柏冷着一张脸，微微前倾，认真道：“你下次骗我时，记得不要有摸鼻子的小动作。” 李小南：…… 好好好，她记住了。 “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过来的？” 周青柏将她手里的水杯，放回床头柜上，又给她整了整被角。 “我看新闻，说广南县暴雨，就给你打了许多电话，也打不通，然后我给吴明远打电话，他说你去了前线。” 说到这，他拉住李小南的手，紧紧攥着，“小南，刚听见时，我真得慌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开过来的。” 说到这，他眼圈泛红，“见你从救护车上，被抬下来，我感觉心脏都停了，小南，我们结婚吧！” “啊，啊？”李小南吓得直接坐起，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不是，这都哪跟哪啊！ 双方家长还没见面呢，怎么就直接上了高速。 周青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没有在说笑，我是认真的。 我不希望，以后在遇见这种情况，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个、这个、”李小南磕磕巴巴，她有点恨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 算了，伸脖子也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不如大大方方的交代。 “那啥，咱俩谈恋爱的事，我来没来的及跟家里说，但我不是故意的，真是没时间。” “哦？”周青柏眯眼，“没关系，你可以一起说，双喜临门，岂不是更好。” 李小南假笑，双喜临门是这么用的吗？ “不行，这样显得不郑重，我父母该对你有意见了，为了避免出现家庭矛盾，我们还是要一步步来。” “比如呢？”周青柏问道。 李小南摸着下巴，“比如可以先抽出时间，回去见家长。” 周青柏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择日不如撞日，大夫说你在留院观察三天，就能出院了，到时候我陪你回家，好吗？” 李小南皱眉，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碍于头疼，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得敷衍的点点头。 “好好好，那你别生气了。” 周青柏挑眉，“你哪里看出我生气了，你是党员干部，遇见险情，冲在一线，是肩上扛的责任。 但是小南，你要时刻记得，个人孤勇固然可敬，但团体力量，也不同小觑。 作为领导干部，你是整个团队的大脑，要在正确的位置上，做正确的事。” “好，我知道了。”李小南颔首，他说的没错，关键时刻，各司其职，才能将团体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李小南突然想起，他方才话中，提到了吴明远。 她疑惑道：“你怎么会和吴书记认识，他好像是在你下放后，才来的海河省。” “我陪高书记去首都开会时，和他见过两面，留了联系方式。” 说到这，周青柏顿了顿，意味深长道：“高书记下放前，曾在中央决策机构任职多年，吴明远是他手下的助理研究员，算是半个门生。” 李小南愣住，虽说通过上次的事，她知道吴明远的后台，是省委高书记，但从没想过，两人关系会如此亲密。 嗯？ 周青柏原来，从不跟她说高书记的私事。 今天怎么突然…… 第167章 獠牙初显（为zapaohu加更） 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周青解释道：“没跟你说，是因为还不到时候，以前的你，并没走到大多数人眼中。” 他顿了顿，“现在不一样，不管从后备干部角度，还是周家未来的儿媳妇，你或许都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拉着李小南的手，吻了吻，“对不起，你会更辛苦了。” 李小南摇摇头，“资源就这么多，只要我想一直往上走，迟早会碍着别人的眼，这不是你我能改变的。” 说到这，她轻笑道：“更何况，以我现在的位置，远远够不到政治斗争的地步，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干实事，而不是考虑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闻言，周青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感叹道：“你果然比我更适合走这条路。” 接下来两天，来探望她的人，是一波接着一波。 甚至还有县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要采访她，被周青柏拦在门外。 本就瞒着家里，这要是上了电视，被她妈看见，还不得炸了。 她本就头疼，可应付不来，哭哭啼啼的孙桂香女士。 最后还是吴书记下了令，李小南这才得到片刻清静。 与过来探望的县人大、政协领导完全不同，吴明远脸上，尽显疲惫之色。 李小南住院期间，全县范围内，大大小小的汛情不断，财产损失不可避免，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他作为主要领导，一会儿都不得闲。 “小南同志，身体怎么样了？” 李小南皱眉，“吴书记，我早就好了，大夫非要再留我观察两天，这早一天、晚一天的出院，能有多大影响？ 要不您去帮我说说，县里一大摊子事呢！” “胡闹，”吴明远表情严肃，脸上写满了不赞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磕破脑袋可不是小事，必须听大夫的。 这是命令，县里的事，有我和郑县长顶着，你不用操心。” 他扯过凳子，在病床边坐下，“那天的情况，我和郑县长跟基层的同志了解过，心里都在庆幸，还好你过去了。 小南同志，你代表了县委县政府的态度，让基层同志做动员时，可以心无旁骛，没有顾虑。” 说到这，他仍有后怕，“我都不敢想，但凡要是晚一点，得闹出多大乱子，这次防汛工作，小南同志，你居功甚伟。” “书记，您这是哪里的话，这是我份内的工作。” 李小南摆了摆手，随即又十分郑重道：“要说有功，所有参与防汛的同志，都应该受到褒奖。 特别是石鹏乡党委书记孙国华和乡长冯清泉，不畏艰险，迎难而上，充分体现了领导干部的担当，都是党的好干部啊！” 她看向吴明远，“吴书记，动员群众的过程，并不容易，好在基层同志及时掌握情况，并坚决执行县里的指令，顶住了巨大的压力。” 说到这，李小南忍不住，将现场的复杂情况，又复述了一遍，当然是美化后的，比如孙国华的骂骂咧咧，她选择性的漏掉。 “您不知道，在现场，孙国华嗓子都喊哑了，冯清泉更是带人挨家挨户排查，生怕漏掉一个人。 没有他们扎实的前期工作，就算是我去，也不可能完成转移。” 李小南的语气真诚而恳切，没有丝毫居功的意思，反而将更多功劳，归于一线同志。 吴明远闻言，眼中的欣赏之意更浓。 他欣慰地点头：“国华和清泉两位同志的表现，组织上看在眼里。 在那样危急时刻，他们表现出的执行力和担当精神，不负党和人民的期待。 这样的同志，确实要放在更重要的岗位上锻炼。 他稍作停顿，话锋也随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深沉：“小南啊，方才你也提到了‘不容易’。” “这次事件，也充分暴露了基层工作中，存在的一些深层次问题。 为什么指令传达下去，执行起来，却险些酿成大祸？” 李小南刚要解释，余光瞥见吴明远锐利的目光，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把嘴闭上。 他看着李小南，一锤定音道：“有功要赏，有过也要查。 表彰先进是为了激励后来者，但找出病灶、根治痼疾，才是对人民真正的负责。” 吴明远这番话，看似推心置腹，实则已然露出自己的獠牙。 李小南的心，也随之变得沉重。 忍了几个月，吴明远不甘心再当摆设，要着手进行干部调整和作风建设工作。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点头，称‘是’的副书记，而是一个能真正认同他、并协助他破局的人。 “书记，您说的对。” 李小南经过短暂的思考，郑重回应，“经过这次，我也深刻反思，我们的工作不能总是被动应急，必须主动下沉，真正了解群众的所思所想，把隐患化解在平时。” 最后，她说出一句，令吴明远满意的话，“石鹏乡的情况，可能不是个例。” “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 两人就汛期工作，又聊了会儿，直到周青柏进来。 吴明远起身，朝他点头示意，又对李小南道：“小南同志，先把身体养好，后面还有很多硬仗要打。” 这句话，意味深长。 吴明远离开后，病房内，重新安静下来。 李小南却再也无法平静休息。 她知道，汛期即将度过，但人事“变革”的战斗，才刚刚打响。 她看向周青柏，满眼的无奈，“青柏，我或许又要食言了，听吴书记的意思，想就此次事件，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干部调整和作风建设，我做为县委副书记，责无旁贷。” 周青柏虽说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 见她满脸的愧疚，亲了亲她的手，打趣道：“没事，岳父岳母又跑不了，刚好，泉城那边的并购案，还需要我去盯着。” 李小南挣扎着起身，“我没什么事，你要是忙，就先走吧，别为我耽误……” 话还没说完，下巴被勾住，随即铺天盖地的细吻，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唇齿交汇间，她感受到了，周青柏所谓的‘没事’。 嘶，真疼啊！ 第168章 投名状 又过了两天，在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中，李小南顺利出了院。 知道周青柏还有工作，她借着机会，就把人撵走了。 他前脚刚走，李小南后脚就回了办公室，要知道，她一天不在，桌上的待批文件，都堆积如山。 何况这次，她一口气歇了四天，李小南都不敢想，得有多少人，等着见她。 李小南走进县政府大楼，沿路遇见的人，纷纷朝她问好，她一一点头回应，刚到办公室，内线电话就响了。 “小南同志，过来一趟。” “好的，吴书记。” 李小南起身，朝县委那边走去。 见她过来，沈秘书迎过来，“李书记，您身体好些了吗？” 李小南笑道：“多谢关心，好多了，书记在里面吗？” “在等您呢。” 说话的同时，沈佑青将门推开，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见她进来，吴明远指了指沙发，“小南，你先坐。” “好的，吴书记。”李小南应道。 “怎么样，头还疼吗？”吴明远关心道，“我听小周说，大夫让你多休息两天，你这个病患，当的是一点不合格啊。” “吴书记，您批评的是，”李小南笑道：“早就不疼了，不瞒您说，在床上躺的我快发霉了，出来转转，也能换个心情。” “哈哈哈，”吴明远大笑，随即正了脸色，“不过，你来的刚好，我也有件事，要跟你沟通。” 李小南早有准备，吴明远日理万机，喊她过来，不可能只关心她的身体，肯定有正事要说。 她后背挺直，正襟危坐，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吴书记，您说。” 吴明远收敛了笑容，严肃道：“自从刘副书记调回市里，我们广南县常委班子，一直空缺，之前市里跟我打过招呼，但赶上了汛期，又发生了这么多事，这项工作，暂时搁置。 直到昨天晚上，市委领导又给我来了电话，再次过问了这件事。” 说到这，他深吸口气，“市里的意思很明确，不能再拖了，班子不齐，人心浮动，影响决策的效率和力度，尤其是灾后重建的关键当口。” “领导要求我们，”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尽快提出合适人选。” 李小南点头，“吴书记，您是什么想法？” 她问这句话，也是在隐晦表达自己对吴明远的支持。 吴明远满意的点头，指节在厚实的实木桌面轻轻一叩，发出沉闷的声响。 “近年来，稳定压倒一切，公安工作，作为维护社会稳定、保卫地方安全的绝对主力，重要性不言而喻。 因此，我有意提拔在此次防汛救灾工作中，表现突出的副县长兼公安局局长王勇入常。” 李小南眯眼，说实话，副县长兼公安局长入常，确实少见。 这种‘高配’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维稳任务及其繁重的地区，比如边疆，或是少民聚集地，但此事妙、就妙在时机上。 王勇在抢险救灾中，身先士卒，做出了不可磨灭的成绩。 这就给了吴明远运作的机会，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干部，‘入常’就显得不那么突兀。 李小南微微颔首，“王勇同志，虽然我没接触过，但您慧眼识人，您都说好，想必错不了。” 她的潜台词，是在说，王勇这人啥样，我不清楚，但我跟着你投票。 既表达了她的态度，又给吴明远拍了个不大不小的马屁。 “你呀你，”吴明远笑着摇头，随即又正色道：“不过现在，也有个问题，郑县长对此并不赞同，他更推荐分管招商口的李宏博同志。” 他皱着眉，突然道：“小南同志，你不用有顾虑，就事论事，从客观角度看，你对这两个人选，有什么看法？” 李小南皱眉，如果非要她说，这两个人，她都不属意。 从常委会配置的角度来看，公安工作固然重要，但在现有体制下，完全可以在县委书记和政法委书记的领导下高效运转。 至于分管招商口的李宏博，她就更不满意了。 分管招商工作一年多，业绩乏善可陈，这样的招商成绩，说出去，她都嫌磕碜。 真不知道郑县长是怎么想的，推这样一个草包上位。 她轻咳一声，缓声道：“常委会需要的是，能独当一面、攻坚克难的干将，而不是需要再锻炼的干部，从这个角度，我认为王勇更适合。” 吴明远挑眉，身体向后，靠向沙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他确实很少见到，李小南展现出如此锋芒毕露的一面。 “你看的透彻，分析的也在理，那这个难题，就由你来解决。” 他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下次常委会，关于常委空缺的推荐人选，由你来提出，有没有问题？” 他话音落下，办公室内，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吴明远看似把选择权，交给了她，但那平静话语下，所蕴含的意义，像一张无形大网，悄然向她铺开。 李小南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微微发凉。 若是由她来推荐，就等于明着站队，彻底跟郑荣划清界限。 看来，她和郑荣的默契配合，吴书记嘴上不说，心里很是不满啊！ 他要用这份“信任”，逼她交投名状。 李小南喉咙发干，迎向吴明远那沉静的眸子，轻轻道了句，“好。” “哈哈哈，”吴明远爽朗大笑，像是放下一件心事，“那就辛苦小南同志了。”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变得温和，“关于此次防汛抢险中，表现优异的同志，我和郑县长简单商议决定。 对表现突出的单位和个人进行表彰，特授予个人二等功和集体二等功奖励，具体人员名单，你拟定一份，按程序上报市里。” “至于你……，我跟市委周书记沟通过，书记的意思，你短期内不宜再动。” 李小南点头，这个情况，她有心理准备。 她刚来广南半年，哪怕功劳再大，也不可能继续晋升。 吴明远见她并无异样，心里肯定的点了点头，是个沉得住气的。 “你只管放心，无论是功劳还是错误，市领导的心里，都有本账，且记着呢！” 第169章 官僚气浓重 李小南回到县委副书记办公室，用内线给张竞远拨了过去。 “书记，您过来了？” “嗯，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领导。” 李小南没等来张竞远，反而先等到母上大人的电话。 “怎么了？妈？” 孙桂香激动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小北考上了，海州城市学院，计算机专业，我也不懂，就打电话问问你，这学校行吗？” 李小南笑道：“行啊，非常可以，学校和专业都挺好。” 城市学院虽说是个公办二本，但是计算机专业，在未来二十年内，都是风口行业，根本不愁就业问题。 “小北在你旁边吗？” 孙桂香连声道：“在，在呢，李小北，你姐喊你接电话。” “喂，姐？” 少年人变完声，脱离了公鸭嗓，变得清朗悦耳。 “小北，你很棒，这个暑假，有没有考虑出去走走看看？” 李小北双眼瞪圆，激动道：“可以吗？姐？” 李小南笑着道：“可以呀！” “真的可以吗？”李小北秒变尖叫鸡。 “当然了，你想去哪，姐姐出钱，奖励你这一年的努力。” 主要还是为了家宅安宁，自己耳根清净，有必要给孙桂香和李小北隔开。 “行行行，姐，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给你打电话哈。”李小北快言快语，很怕李小南反悔。 孙桂香将电话抢过来，“你就惯着他吧，一个普通本科，奖励个什么劲儿啊！” 不等李小南说话，孙桂香继续道：“你前段时间，到底忙什么呢！ 连玲玲结婚，你都没到场，我看她那婆家，不是很高兴。” 李小南微微挑眉，“她结婚？我又不是新娘子，为什么非要到场？” “也是，”孙桂香赞同道，随即又说了句，“不过，你大伯有点挑理了，等你回来，他要是说了酸话，你全当听不见哈！ 看在你爸的面子上，别跟他呛呛。” 李小南身体放松，靠向椅背，淡淡道：“放心吧，他不敢。” 他大伯那人，最识时务。 以她现在的地位，他大伯只敢在背后嘀咕两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李小南飞快道：“来人了，等有空再聊。” 孙桂香语气里透着不悦，“等有空？就没见你有、有空的时候。” 李小南满脸无奈，看了眼行程表，果断道：“下周吧，我回家看你们，还给你们准备了‘惊喜’。” 在孙桂香的抱怨中，李小南挂断电话，朝门口喊了一声，“进。” 张竞远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杯温茶。 “书记，周哥说了，您还得再静养几天，不让我们拿工作，去打扰您……”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打趣道：“你是他秘书，还是我秘书，怎么？准备跳槽了？” 张竞远搓了搓手，“这我哪敢！” 有了共患难的经历，他们之间关系，明显更亲近了，讲话也多了几分随意。 李小南收敛了笑容，认真道：“给我出份常委会议题，内容是关于推荐王勇同志入常。” 张竞远点头，“好的，领导。” 这是常规议题，有固定模板，几分钟就能搞定的事。 李小南又吩咐道：“在防汛救灾过程中，表现突出的人员名单，给我整理一份，县里要按功行赏。” 与自己相关的奖励，张竞远更来劲了。 “两份材料，一会就给您送过来。” 李小南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去忙。 随即又拨通内线，“小林，是我。” “领导？您来上班了？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小林，县政府那边，有特别着急的工作吗？”李小南一边看文件，一边问道。 林妍声音里，透着无奈，“领导，火烧眉毛的急事倒没有，但来要钱的文件和电话，已经堆成小山了。” 闻言，李小南揉了揉眉心，语气十分坚决，“你通知田成业，没有我和郑县长的批示，谁来要钱，都不能拨。” 灾后重建就是个无底洞，到处都急着用钱，这个时候，谁都得勒紧裤腰带，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好的，李县，我马上把您的意思，传达给田局，” 她顿了顿，又问：“那再打来的电话……” 李小南轻叹，“让他们往县委打，对了，让田成业把最近所有申请资金的报告，无论大小，都整理成清单和摘要，送过来，我要看看，到底都是些什么‘急事’。” “知道了，领导。” 电话挂断，李小南站到窗边，看着楼下的积水，心情也越发沉重起来。 县财政本就紧张，上级的救灾款和重建资金还没批下来，但群众等不了，起码要保证生存物资的发放，这就不是笔小钱。 正想着，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她走过去接起，郑荣略带质问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李县长，财政局的老田，刚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你的要求，暂停一切拨款，是不是？” 李小南皱眉，这个田成业，真是老而成精，小心谨慎的厉害。 她赶忙解释道：“郑县长，我正要跟您汇报这事，您的电话就过来了。 我没有‘一刀切’的意思，您也知道，灾后重建工作，急等着用钱，市里的救灾款和重建资金还未到位。 我们先勒一勒，缓一缓，余出时间，等市里资金陆续到位，就不用这么拮据了。” “哈哈，”郑荣突然笑道：“小南同志，我打电话来，不是要责问，反而还要表扬你，你想的很周全，管家婆的架势也足得很，就按你说的办。” 说到这，郑荣语气一顿，抱怨的话脱口而出。 “你是不知道，在你住院的这段时间，这群人要钱的理由，真是花样百出……” 电话挂断后，李小南长舒口气。 还没有‘责问’的意思？ 她都能想到，但凡她的解释，再晚两秒，批评的话，估计已经就位。 郑荣此人，虽说心里装着广南县，也真心实意为百姓着想，但他身上，官僚气浓重。 不知不觉间，已然将广南这片土地，当成了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难怪，市里领导会对他颇有微词。 想到后天的常委会，李小南又是一阵头疼。 第170章 常委会上的纰漏（为九个亿加更） 该来的躲不过，八月初，县委常委会在县委六楼小会议室召开。 县委书记吴明远主持会议。 会上，县长郑荣第一个发言，就此次防汛抢险救援工作中，表现突出的人员名单进行汇报，并提请上报市委表彰。 这项议题毫无异议，全票通过。 之后的两项，都是常规议题，收紧财政开支之类的，更不会有什么问题。 直到县委书记吴明远开口，会议室内的氛围，才骤然紧张起来。 他环视一圈，语气平稳道：“关于刘副书记调离后，常委空缺的补充人选问题，市里催的紧，要求我们尽快提交人选。 各位同志，今天在会上，把这件事议一议，大家都谈谈看法？” 会议室内，出现短暂的沉默，几位常委眼观鼻、鼻观心，均是默不作声。 县长郑荣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却没有一点要喝的意思。 就在这时，李小南放下笔，“吴书记，郑县长，各位同志，既然大家还没想好，那我先推荐一个人选，抛砖引玉。”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吴明远笑着道：“非常好嘛，常委会上，就是要畅所欲言、群策群力。 小南同志，你先说说。” 李小南坐直身体，声情并茂道：“我推荐副县长兼公安局长王勇同志进入常委班子。 他在抢险救灾中的表现，可谓是有目共睹，因为我本人，也是被救的一员，感悟颇多。” “哈哈哈……” 她话音刚落，会议室内，笑声起伏，紧张的氛围稍有缓和。 李小南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王勇同志，作为指挥员，他始终坚守一线，身先士卒，决策果断，极大的提高了救援效率。 我认为提拔干部，就是要选择这种，在重大任务中经受住考验、有突出贡献的干部，合情合理，也能树立鲜明的用人导向。” 她话音落下，吴明远赞同的点头，声音沉稳且有力，“小南同志说的不错，提拔这样的同志，不仅是出于对他个人的认可，更是向全体党员干部，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 组织上看重的实绩，是要在关键时刻冲的上去的硬骨头，而不是那种，只会在报告中空喊两句口号。” 说到这，他微微顿住，指尖在桌面轻轻一敲，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这关乎我们的用人导向，更体现出队伍未来的战斗力。” 随着他铿锵有力的声音落下，会议室内一片寂静，先前轻松的气氛，逐渐被严肃所取代，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细响。 李小南的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思绪却忍不住发散。 她知道，此刻的安静，是吴明远刻意营造出来的。 这是他主持会议的习惯，也是他独有的节奏，他喜欢在讲话后，留出一段空白时间，让各位常委思考，从而做出有利于他的决定。 果不其然，见火候差不多，吴明远用笔敲了敲桌子，继续道：“还有哪位同志，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嘛！” 他话音落下，县委组织部长候国涛清了清嗓子，笑着道：“既然书记问了，那我就说说。我也有个人选，分管招商工作的副县长李宏博。” “推荐理由非常明确，我国于去年加入WTO，招商引资工作，对于县域经济发展的重要性、紧迫性，我相信在座各位都深有体会。 招商工作牵扯面广、协调难度大，没有一位强有力的牵头人统筹协调，很难打开局面。” “宏博同志分管招商以来，兢兢业业，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我认为，让他进入常委会，有利于整合全县资源，加大招商力度，对我们广南的长远发展，十分重要。” “我赞同侯部长的意见，发展才是硬道理。若是李宏博同志入常，本身也是在向外界释放信号，我们广南，对招商引资工作高度重视、全力支持。”统战部部长秦莉快人快语，没等吴明远发问，直接表明了立场。 李小南闻言，有些诧异的抬头，目光迅速从她脸上扫过。 如果这番话，出自政法委书记隋青海之口，她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因为在广南，谁都知道，组织部长候国涛、政法委书记隋青海和县长郑荣，三人自成一体，将广南牢牢掌控在手中。 但秦莉不同，她是市里下派的干部。 作为县委常委中，唯二的女性，向来低调，极少在常委会上，旗帜鲜明的支持哪一方。 如今这…… 她下意识转头，朝上首的吴明远望去，不出她所料，吴明远的脸色十分难看。 李小南皱眉，吴书记到底有没有把握？ 常委会上，出现如此明显的纰漏，让对手形成了合围之势。 这时，纪委书记何伟民举手，他声音不高，却极有分量，“我谈点看法，稳定是前提，班子配备必须着眼于应对当前最紧迫的任务。 灾后重建工作千头万绪，社会矛盾凸显，维稳压力空前。 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安局局长王勇入常，更能保证政令畅通、指挥高效。” 常委会开到现在，局势已经明朗。 即便尚未表决，但基本上，都能预见到票型分布。 对吴明远而言，眼下所能争取的最好局面，也不过是勉强平局。 吴明远面容严肃，目光扫过全场，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 “王勇和李宏博两位同志，都十分优秀，展现了过硬的政治素养和实干能力。 这恰恰说明了，我们广南干部队伍人才辈出，这是好事嘛！” 其他常委均点头附和。 吴明远合上笔记本，总结道：“既然在会上，难以形成多数意见，我提议，这个人事议题暂且搁置。 我会在会后，分别和各位常委同志进行谈话，更深入地听取大家对两位人选的看法和考量。 我们也需要更多时间，更全面地考察干部，从全县发展大局出发，审慎权衡，再择期上会，讨论出最合适的人选，上报市委。” 他的话滴水不漏，完全符合组织程序，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郑荣皱眉，眼看胜利在望，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他心有不甘。 第171章 事关未来选择 吴明远以‘酝酿不充分’为理由，将人事议题搁置。 在喊完‘散会’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时间，留在会议室内的众人，神色各异。 郑荣的眼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侯国涛端起茶杯，借着热气掩盖住表情。 秦莉则是飞速低下头，将笔记本合上。 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又无奈。 吴明远行使了作为县委书记，在常委会中的最高权力，控制议程。 会议于我不利，好，先按下暂停键，将公开表决的战场，转移到了会后。 既保住了县委书记的权威，又给事情留出缓和的空间。 不得不说，吴明远这手，堪称县委书记教科书般的权力运用。 大家都知道他玩不起，那又能怎样？ 在规则范围内，行使权力，谁也说不出什么！ 李小南唇角微勾，看向郑荣，“郑县长，还不走吗？” 郑荣深深看了她一眼，神色莫名，然后缓慢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李小南合上本，随即跟出去。 她本想去吴书记那，问问什么情况。 刚走到电梯口，就遇见了郑荣，好似在等人。 “李书记，要是不忙，去我那坐坐。”郑荣突然开口。 李小南思索片刻，随即点头，“好呀，正好我也有工作，要向您汇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县委大楼，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书记办公室。 沈佑青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书记，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吴明远转过头，“不然呢？” 沈佑青皱眉，“常委会上的情况，李书记不应该过来，同您商量下对策吗？ 她去郑县长那边，我怕……” 吴书记笑着摇头，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咱们这位李书记，可比你聪明多了，你放心吧，她是绝对不会倒戈的。” 见沈佑青满脸不解，吴明远提点道：“小南同志很清醒，对于广南的局势，有清晰的认识，郑荣越是强势，她越要站在我这边。” 吴明远笃定，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点，“因为她很清楚，要让根深蒂固的本地派继续做大，于广南来讲，有害无利。” 他的声音沉稳，“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固化的利益格局，只会让资源越发集中，经济活力越来越差。” 见沈佑青低头沉思，吴明远轻笑道：“李小南从市里下来，今天的广南，犹如昨天的秦城，她见过真正发展是什么样子，就比任何人都明白，郑荣那套模式，只能维持一时的稳定，却在透支广南的未来。” 说到这，吴明远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坚定，“这不是简单的站队问题，这是她在选择，广南的未来。” 同一时间，县长办公室。 李小南和郑荣相对而坐。 红木茶几上，两杯温茶静置，与他们过去商议工作时的场景，并无二致。 但今时今日，心境和姿态，早已物是人非。 过往的默契，让两个人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郑荣打量着眼前这位，在经济领域极有见解的女县长，暗道一声可惜。 人一烦躁，就想抽根烟，郑荣从兜里掏出盒‘红梅’，“不介意吧？” 李小南微笑，“您请便。” 郑荣点着火，抽了一口，吐出烟圈儿后，缓声道：“我记得你说过，广南的未来，还得咱们广南人说了算。 我以为，我们在人事方面，会和经济领域一样，保持默契。” 郑荣这番话，带着追忆，也带着劝告。 李小南直视他的双眼，“郑县长，我的想法，从未变过。 谁是广南人，谁可以代表广南的利益，我觉得这个问题，要重新定义。” 她深吸口气，语气坚决道：“如果吴书记来广南，是为了争权夺势，捞一笔功劳就走。 那么今天，我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这边，我的选择，从不是哪个派系、哪个人，而是站在谁那边，对广南的未来更有利。” 说到这，她轻笑出声，“谁可以代表广南？你不行，我也不行，吴书记更不行，只有广南人民的意志，才可以代表广南。 郑县长，您说呢？” “诡辩，”郑荣将烟蒂直直插入烟灰缸，又用茶浇在上面，“我想不出，让王勇入常，除了制衡我外，还有什么好处？” 李小南方才说了那么多话，嗓子确实有些发干，她端起茶杯，狠狠灌了一口。 “郑县长，您不觉得，能制衡您，对广南的发展有好处？” “哦？”郑荣脸上的肌肉抽搐，显然是被她的话，给气狠了。 他强忍住怒火，语气变得阴森，“李书记，高见。 呵，我还真不知道，在你眼里，广南所有的问题，根源竟都在我郑荣身上。” 李小南的眼神，毫不闪躲，直直迎向他的目光，“郑县长，广南县已经多久没有新的投资商入驻？ 项目永远是那几家公司接手，重要岗位永远是那几个人轮转……长此以往，广南就会变成一潭死水，毫无希望。 您没发现吗？还是不愿意发现？” 郑荣默然。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突然，郑荣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轻笑出声，不紧不慢地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 ‘啪’的一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小南同志，说跑偏了，我之所以支持招商口的李宏博入常，初衷很简单，就是要把招商引资工作摆在首位，向外界释放信号，广南欢迎所有投资人过来。” 李小南双眸低垂，眼中闪过失望之色，只差一点，她就可以突破郑荣的心房。 将广南的污垢，摆上桌面。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多的试探，也毫无意义。 李小南果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郑县长，说实话，这两名人选，我都不是很满意。” “啊？”郑荣挑眉，这倒是新鲜话。 李小南挺直背脊，直言道：“李宏博在招商口主持工作，快两年了吧？ 至今尚未拿出亮眼的成绩，招商工作事关全县大局，做到这个份上，在这种情况下，让他入常，我坚决反对。” 第172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郑荣嗤笑，“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肯跟我说句实话吗？” “这就是实话，”李小南语气坚定，“在我这，选人用人就一个原则，能者上、庸者下，虽说让王勇进班子，配置也不合理。 但起码，这是个有功之臣，还能过得去。” 话已至此，两人之间的气氛彻底凝固。 所有试探、伪装与客套都被撕开，只剩下最直白、最尖锐的对立。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茶几，还有截然不同的立场，以及无法妥协的分歧。 要是论有错，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谁都没错，都在用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为广南谋一个的未来。 说到底，道不同、不相为谋。 从县长办公室离开，李小南并没有去吴书记那，在她看来，不让郑系做大，是棋盘上的共识。 休养了几天，事情都堆在一起，有大把的工作，等着她处理。 大柳乡的泳装自主品牌，通过她制定的营销策略，发展势头强劲，一片向好。 大柳乡的成功，也让她看见了，广南这片土地的潜力。 当初郑荣给了她三个选择，大柳乡是综合来说，最差的选择，但考虑到乡政府意愿强烈，以及郑荣的大力支持，她咬咬牙，还是定了大柳乡。 基础最差的地方，都能干起来，另外两个地方，没有道理，干不起来。 对于打造华国泳装之城，李小南信心倍增。 回到办公室，她拨通了内线电话。 “林妍，给临港街道的于立承打电话，下午两点，我要下去调研。” “好的，领导。”林妍果断应下。 下午一点五十分，临港街道办事处。 党工委书记于立承早已带着几名班子成员等候在门口。 他年纪约莫四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标准的行政夹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藏着谨慎和审视。 临港街道是原来的临港镇，靠近海滨浴场，算是县城副中心，经济基础好。 于立承这位党工委书记的腰杆，自然比那些穷乡僻壤的书记主任，硬上几分。 “李书记，欢迎欢迎！临港街道全体同志，都盼着您能来指导工作。”于立承快步上前，热情地伸出手。 这句话不假，李小南这位常务副书记，虽说年轻，来的时间也不长，但干的桩桩件件，都是大事，在广南县，名气大得很呐！ 李小南与他握过手后，微笑道：“立承同志客气了，指导谈不上，主要是来学习取经，看看我们临港发展的亮点和难点。” 寒暄过后，李小南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会议室。 于立承准备的汇报材料，内容翔实，数据漂亮，从固定资产投资到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无一不在彰显，临港街道在广南的“龙头”地位。 但他的通篇汇报，重点都落在商贸流通、餐饮服务和零星的传统制造业上。 对于李小南最关心的“自主品牌”、“产业集聚”等概念，几乎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 李小南耐心听着，不时点头，但心中已然明了。 于立承的施政思路，与时下不少地方官员如出一辙，更看重短期可见的GDP和税收，对于需要长期培育、投入较大的新兴产业，兴趣缺缺。 汇报结束，李小南合上笔记本，没有领导讲话，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不远处，那片老旧厂房。 “于主任，汇报得很全面，临港的工作确实扎实。” 李小南先肯定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我这次来，其实带了一个具体的课题。 大柳乡的泳装产业能做起来，给了我很大启发。 我们临港，条件便利，配套成熟，是目前泳装小作坊的集聚地，能不能尝试整合资源，培育出特色产业集群？” 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于立承脸上的笑容不变，但身体陡然坐直。 “李书记，您的思路，确实有前瞻性。” 他斟酌着用词，“不过，我们临港的情况和大柳乡不同，我们的企业多且杂，没有明确的龙头产业方向。 而且，土地指标非常紧张，现有的企业扩张用地，都难以满足，如果要引入新的产业群，恐怕……” 又是一套标准的困难陈述，核心就两个字‘难办’。 李小南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断，直到他说完，才微微一笑。 “有困难很正常，不然，要我们这些干部做什么？ 大柳乡当初，从无到有，困难只会比你们更多。”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于主任，带我出去走走，就去那边看看。” 李小南伸手指向窗外那片老旧厂房。 “我听说，那里有几家，早年做泳装代工的厂子，技术底子还在，只是近几年订单少了，有点半死不活。” 于立承脸色微变，他没想到，李书记的功课，做得这么细致，目标如此明确。 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好的，李书记，这边请。” 走在前往厂区的路上，李小南随口问道：“于书记，你知道临港街道，目前最大的问题什么吗？” 于立承沉思片刻，“产业布局混乱。” 他不是不清楚，但大部分是历史遗留问题，一旦要动，相当于动摇了临港街道的基本盘，这也是他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所在。 李小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点头，“是啊，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强，看似繁荣，实则脆弱。” 她轻叹一声，“问题很多啊！” 说实话，在李小南看来，临港街道的情况，不比大柳乡乐观，甚至可以说更棘手。 大柳乡是‘白纸’，虽说底子薄，但乡干部有心气，百姓有干劲。 县里只要肯给政策、资金，再帮一把、带一带，人心齐，破除万难，很快就站起来了。 但临港的情况，完全不同，表面有漂亮的经济数据作支撑，隐患都藏于暗处。 街道班子很是复杂，有人安于现状，怕改革出错，不敢改。 有人满足于当前成绩，看不到危机，不想改。 更有人盘根于现有格局，生怕触动自身利益，不愿意改。 李小南终于明白，为何当初，郑荣不建议她选择这里做‘试点’。 除私人感情外，临港街道积弊已深，若没有一位权威足、魄力强的党工委书记牵头，一切都是空谈。 第173章 工厂调研 李小南的目光，朝身侧瞥了一眼，心中暗自摇头，很显然，于立承没有这个能力。 一行人穿过斑驳的大门，走进兴业泳装厂。 厂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破败，空气中弥漫着染料的氨水味儿。 见他们进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搓着手，脸上带着局促，“各位领导好。” 于立承帮忙介绍，“孙兴业，是这家工厂的老板。” 他转头看向孙兴业，“这位是咱们广南的李书记，过来看看厂子情况。” “欢迎，欢迎李书记，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指导。”孙兴业本想跟领导们握手，但想到自己满手都是油渍，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李小南没有丝毫犹豫，向前一步，主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孙厂长你好，厂子如今是什么情况？” 孙兴业满脸苦笑，“就您看到的这样，没什么活，布料还一个劲儿的涨价，工厂近三个月都没赚到钱，勉强收支平衡。”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关了厂子，这些老员工就没了生计，我是真不想干了。 李书记，咱是粗人，说句不好听的，出去找什么活，不赚两毛钱……” 一行人边说话，边往车间里走。 车间内，放眼望去，全是缝纫机，可有三分之二都在闲置，只有几台的前面坐着女工，正埋头赶制泳装，看那手法，十分娴熟。 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成品，款式已经过时，多是几年前流行的样式。 “孙厂长，厂里现在主要做什么？”李小南拿起一件成品，仔细看着缝线和面料。 “回领导，主要是接些散活儿，您也看见了，我这些机器都闲着呢！” 孙兴业语气苦涩，“以前好的时候，订单做不完。 现如今……竞争太激烈，我们这老设备、老样子，跟不上潮流了。” “技术工人还在吗？”李小南问到了关键。 “在，都在！”孙厂长连连点头，“我们厂老师傅多，手艺没得说，就是、就是缺订单，缺好设计，缺资金更新设备。” 他说着话，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于立承，又很快收了回来。 于立承适时接话：“街道也很关心老厂的发展，但确实如孙厂长所说，转型需要投入，风险也大，需要从长计议。” 李小南默默听着，不时点头，又问了几个关于产能、技术难度、原材料渠道的问题。 孙厂长一一回答，虽说数据不一定精确，但大致情况，还是说清楚了。 总结来说，底子薄，困难多，胜在有一定基础。 整个过程中，李小南没有批评，也没有当场承诺资金或政策，只是看得仔细，问得认真。 离开兴业泳装厂后，又接连走了两家，问题都大同小异。 调研结束，因为时间原因，李小南并没有回临港街道开总结会，站在厂区门口，她简单说了两句。 “于书记，临港的基础好，潜力大。” 她先是肯定了一句，随即变得严肃，“但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迟早要坐吃山空。 发展特色产业集群，你们班子内部，认真研究论证一下，找找突破口，改革总会遇见困难，但机遇稍纵即逝。” “是是是，李书记指示的对，我们一定认真学习领会，尽快研究出方案。” 于立承身体微微前倾，连连点头称是，脸上的笑容恭敬，但他眼中那份不以为然，还是被李小南精准捕捉。 李小南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上了车。 看着汽车缓慢驶离，于立承悄悄松了口气。 不是他不想改，而是改不了。 基层工作千头万绪，利益关系盘根错节，哪是那么好摆弄的。 搞不好，项目没开动，他就先被动了。 回程路上，李小南靠在座椅上，闭目沉思。 林妍皱眉，想到方才的情景，终究是没忍住，转过身，小声道：“领导，我看于书记那样，并没有往心里去，分明在敷衍咱们。” “是啊！”李小南轻叹，“连你都看出来了。”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临港的问题，症结确实在班子，在于立承。 守成有余，开拓不足，他缺乏破局的锐气和担当。 在他的主导下，临港街道很难有真正的突破。 回到办公室，李小南叫住了林妍。 “小林，把近期临港街道领导班子运行情况的调研报告，找出来给我。 对了，还有全县所有正科级领导干部履历，一同找出来。” “好的，领导。”林妍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同，立刻应声去办。 接下来几天，李小南一直在翻阅干部履历表，思路也越发清晰。 临港街道，作为她打造“泳装之城”的重要承载地，乃至全县经济转型的引擎，必须由一个敢想敢干、能打硬仗的掌舵人来领导。 她拿起笔，在一张便签上，写下几个名字。 沉思片刻，圈定了其中两位。 第一个，是县发展计划局局长刘庆宝，年富力强，思路开阔，在项目推进和产业规划上屡有建树，关键是性格强势，敢于碰硬。 第二个，是石鹏乡党委书记孙国华，作风强悍，令行禁止。看似行为粗犷，实则粗中有细，很适合去临港街道，当一根‘搅屎棍’。 放下便签，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林港街道是经济重镇，党工委书记的位置可是香饽饽，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李小南想换人，这无异于虎口夺食。 首先要过的，就是县长郑荣那关。 想到几天前的不欢而散，李小南脸色讪讪，硬着头皮，拨通电话。 另一边，县长办公室内，正在听汇报的郑荣，扫了眼内线来电，见是常务副县长办公室电话，他眉毛微挑。 自从上次，两人闹掰，李小南基本都在县委那边办公，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封建华暂停。 郑荣拿起电话，“怎么了？李书记？” “啊，汇报工作呀，”郑荣眯眼，打着官腔道：“我一会儿还有个会，你先等会儿，我问问赵为，会后有什么安排……这样吧，让他给你回电话，我这儿有人，先挂了！” 不等对面说完，郑荣‘啪’的一声，挂断电话，堵在心头的那口恶气，总算舒缓了一些。 第174章 劈头盖脸的指责 郑荣真好奇，到底什么事，能让自视甚高、自以为是的李书记放下身段，主动来找他谈。 再抬眼看向封建华时，郑荣眼中闪过不耐，他皱眉问道：“你方才说，还有什么事来着？” 封建华也是个人精，很懂得察言观色，郑县长这会儿，明显心不在焉，此刻提要钱的事，估计也是不了了之。 他之前，确实听到点风声，说郑县长和李书记在常委会上，意见相左，闹得有些不愉快。 现在看来，传言为真啊！ 要知道，以往郑县长接李书记电话时，总是和颜悦色的，从不像今天这样打官腔。 不过，这都是领导之间的事，他这种小卡拉米，还是少打听的好。 “没、没事，我说完了，郑县长，要不我先走？” 果不其然，见他如此识趣，郑荣脸上露出笑容。 “行，建华同志，你先过去吧！” 封建华走后，郑荣想了想，给赵为拨过去。 “县长，您找我？” “嗯，李书记刚来电话，要过来谈工作。你看看，接下来哪个行程，能往后推一推。” 赵为略微迟疑，这两位，不是闹掰了吗？这么快又要当面谈了？ 尽管心里犯嘀咕，手上的动作不慢，翻到行程表，迅速回道：“县长，您看现在可以吗？十点半的会，可以推到下午，不过……这样的话，后面的行程会有些赶。” 郑荣沉吟片刻，“就这么办，你记得通知李书记一声。” 说完，直接挂断。 郑荣的手，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实在好奇，李小南主动上门，究竟要唱哪一出？ 最近县里风平浪静，并没听说，她分管的领域，有什么重大突破或是棘手难题。 另一边，挂断赵为电话后，李小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明明一句话，就能定下的事，非得绕一大圈，让秘书给回电话。 收拾好文件，李小南站起身，理了理衣襟，神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无论郑荣摆出什么姿态，她今天要谈的事，关乎广南下一步发展，必须得拿下。 赵为早早等候在门口，甚至比以往更加恭敬。 李小南笑着点头，“辛苦赵秘书了。” “您这是哪的话，”赵为故作诚惶诚恐，“这都是我份内的工作，李书记，您请进，郑县长已恭候多时。” “恩，”李小南应了一声，步履沉稳的走进去。 郑荣此刻，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低头批阅着文件，似乎完全沉浸其中，没听见开门的动静。 李小南知道，这就是下马威。 她神色如常，手里攥着几份材料，站在郑荣办公桌前，就像下属一般，静静的等候。 郑荣又不是真聋，怎么可能听不见脚步声。 确实如李小南所想，他就是要压一压她的气势。 只是没想到，咱们这位李书记，一如以前，还是那么沉得住气，在表面工作上，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郑荣明白，这招儿对她没用，反而让自己落了下乘。 在批阅完的报告上，签下‘已阅’两个字后，像是刚发现眼前站着个人，他不紧不慢的抬头，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 “哟，李书记到了？这个小赵，也不招呼一声，就让你在这站着，我非得批评他两句。” 话音未落，戏已做足。 他伸手就要拿起座机听筒，作势要拨号。 李小南微笑，抢先一步开口：“郑县，您可别错怪赵秘书。 是我看您正全神贯注，怕扰了您的思路，您日理万机，每一分钟都很宝贵，我等会儿是应该的。” “啊？”郑荣拨号的手，顿住半空，随即又露出无奈之色，“你呀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了，站着干嘛！来来来，沙发这边坐。” 两个人落座后，赵为适时进屋，送来两杯温茶，又飞快的闪身走人，像是很怕挨骂似的。 李县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开口道：“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李小南将一份材料，推到他面前，“您先看看。” 郑荣拿起，简单翻了翻，是临港街道相关产业的情况，临港作为经济重镇，这些材料，他看过不下十回。 他不明白，李小南是何用意。 没有兜圈子的心思，他直接问道：“怎么了，经济指标完成的不错，李县长，对此有什么疑问吗？” 他知道，李小南下去调研的事，但哪个县领导，不下去调研？ 去临海这种经济重镇，八成是走个形式，因此，他并没有在意。 “郑县，经济数据只是表现，”李小南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我前两天，去了临港街道。” “嗯，”郑荣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李小南皱眉，“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复杂，产业布局十分混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什么都搞，什么都没搞明白。” “哦？”郑荣不以为意，姿态极其放松，“临港底子厚，家业大，看着难免杂了点，但每年各项经济指标，不都完成的很好嘛！” “好？好什么好？还能好多久？” 李小南的声音陡然拔高，她看向郑荣，先前的客气和委婉全部消失。 “郑县，如此混乱的产业布局，企业各自为战，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上下游产业链！ 原材料采购成本降不下来，技术升级更是没有，营销渠道分散混乱，企业的生产、运营成本，居高不下。” 她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报告上重重一点，仿佛要点醒眼前的人：“这种低效的模式，毫无竞争力可言，总有一天，这些企业会被市场淘汰。 郑县长，如果您认为，虚假的繁荣，也叫好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郑荣能做到县长这个位置，虽然性格上，有些小毛病，但绝非庸碌之辈，在经济领域，也有些建树，自然有判断力。 正因为这样，他的脸色不算好看。 被李小南劈头盖脸的指责，他本应该发怒，但他却敏锐觉察到，临港街道漂亮数据背后，所蕴藏的危机。 他脸色依旧沉稳，但眼中那股不以为意，骤然消失。 郑荣掏出烟盒，磕了一支出来，他狠狠吸上一口。 因为懂，才不得不承认，李小南说的这些，绝非危言耸听，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却被他忽略的事实。 第175章 军令状 郑荣吐出一口烟，目光重新落在报告上，手指敲击着沙发扶手。 办公室内，落针可闻。 冷静过后，李小南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深吸口气，找补道：“郑县长，抱歉，我刚才确实有些失态，您是搞经济的高手，如果连您都没察觉，那说明这个问题，隐藏的太深了。” 良久过后，郑荣抬手，掐灭了烟。 “你说得对。” 他声音沙哑，“这些年来，我们太注重表面数据，确实忽略了内在结构问题。” 李小南微微一愣，说实话，郑荣能如此坦荡的承认错误，是她没想到的。 郑荣站起身，走到窗边，“去年就有企业反映过，成本增加的问题，但我当时没留意。 你也知道，那些企业的尿性，为了税收减免，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卖惨更是信手拈来。” 狼来的故事，懂的都懂。 他转过身，面色凝重：“你既然发现了问题，想必已经有了解决方案？说说吧。” 李小南翻出，被压着的两份材料，“郑县，这是我曾提过的，关于泳装产业集群的构想，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临港有工业基础，为国外许多知名品牌代过工，是我们最宝贵的‘家底’。 但这些工厂，就像蒙尘的珍珠，只要政府稍微帮扶，就会重新绽放光彩。” 郑荣转过头，“继续走大柳乡的模式？” “对，”李小南激动的点头，“还要更进一步，整合两方资源，打造“广南制造”的金字招牌。 由县政府牵头，联合龙头代工厂，成立“广南县泳装产业协会”，结束散兵游勇，恶性竞争的局面。” 郑荣看着眼前这位，将‘野心’两个字写在脸上的女书记，心中一时百感交集，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坐回沙发，“李书记，过来找我，不只是汇报工作思路，这么简单吧？” “我需要您的支持。”李小南眼神坚定。 “哦？”郑荣眉毛一挑，“怎么说？” 李小南组织好语言，委婉道：“郑县长，在深入调研过程中，我发现，制约临港发展的重要因素，是干部队伍建设问题。” 见郑荣脸色还好，她继续道：“立承同志党性原则强，在过去维持临港稳定方面，功不可没。 但面对新阶段、新局面，就需要更有闯劲儿的干部，扛起大旗。” 李小南就差明着说，我看不上于立承。 郑荣先是点头，逐渐也品到了味儿，心里忍不住抱怨，想换人，就直接说呗，用的着在这东扯西扯吗？还文绉绉的，铺垫一堆废话。 于立承合适与否，暂且不论，在县级盘子上，动一个如此重要的位置，不是嘴皮子说说就可以的。 “李书记，你看问题很准，干部队伍建设，这是个大课题啊！尤其事关经济重镇，更要慎之又慎。 再说，立承同志没犯错误，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临港也是平稳多年，若要贸然调整，起码得有让人服气的理由。” 李小南垂眸，这个老狐狸，把广南经营的跟铁通一般，如今倒谈起‘服众’，真是件新鲜事。 尽管心里明白，郑荣是想做交易，但用乡党委书记的位置，换常委席位，胃口这么大，也不怕被噎死。 李小南摇头，“郑县长，我也不跟兜圈子，常委的盘子，是吴书记的权限，我确实给不出任何承诺。” 她语气坦诚，可接下来的话，直指核心：“说回最根本的问题，泳装产业集群如果能干成，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 “是我吗？”李小南问道，随即又摇了摇头，“我主导，我攒功，这我不否认。 但郑县长，我是广南人，做不了广南的行政主管，早晚会被调走，我只是想在走之前，为广南打造出健康的产业模式。” 李小南的声音里，满是诚恳，又透着决绝。 她将手中的方案，轻轻向前推了推。 “这是我的初衷，也是我能给出的，全部诚意。如果连这件事，都要通过交换，才能推进……” 她停顿住，目光毫不避让的看向郑荣，语气平静却分量十足，“那么，我也只能放弃了。” “但这个放弃，放弃的不只是我李小南的政绩，更是广南的未来。” 郑荣脸上的势在必得，逐渐消失，他看向李小南，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他摇了摇头，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别的意味，捡起茶几上的烟盒，又磕出一支，深深吸了一口。 “李小南，”他罕见地直呼其名，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你这话……很厉害。” “把我将在这儿了。”他吐着烟圈，缓慢道：“用广南的未来将我的军，很好，你这阳谋，我接不住，也不能不接。” 他弹了弹烟灰，将目光落回方案，手指在上面重重一敲。 “我还没昏聩到，为了一点个人算计，就掐灭城市发展的机会，于立承的事，自有我来协调。 这个产业集群，你放手去干！需要县里什么支持，我都尽量满足，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死死盯住李小南：“一年内，我要看到实效，泳装产业要成为广南拿的出手的名片，你能做到吗？” “好，”李小南颔首，眼神十分坚定，“就一年，做不到的话，我收拾东西滚蛋。” 话说到这份上，也无需在迂回。 李小南直言道：“既然立下军令状，我要人事权，临港街道党工委书记人选，我已经想好了，调石鹏乡的孙国华过来干一届。” “孙国华？！” 郑荣惊呼，随即眉头拧紧，调个大老粗去搞经济？这不胡闹嘛！ 他孙国华要是会搞经济，石鹏乡至于穷成那样吗？ 他好心劝道：“那啥，李书记，你的决心我看见了，但咱们广南人才济济，孙国华的风格……不再考虑一下？” 虽说是对赌协议，但他打心眼里希望，李小南能赢。 李小南摇头，“多谢郑县的好意，但我意已决，就他吧！” 于立承是会搞经济，有什么用？临港不也就那样嘛，乱七八糟的。 她需要的，不是一把精细的手术刀，而是一把不管不顾的开山斧，彻底劈开一条路，确保政令畅通。 至于经济操作，有她在足够了。 第176章 一把快刀 事情谈妥，李小南果断告辞，她还得赶去吴书记那，将情况汇报一下。 吴书记那边，自然是毫无阻碍，就算临港街道重要，可充其量不过是乡镇政府，一个正科级单位。 吴明远的目光，始终着眼于广南县全局，而不是某个点。 三位主要领导，达成共识后，关于孙国华同志调任临港街道党工委书记的人事工作，很快进入组织程序。 在此之前，李小南特意约谈了孙国华。 “领导，孙书记来了。”林妍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李小南的思路。 她沉声道：“请他进来吧！” “好的，领导，”林妍转身出去，将孙国华领进来。 李小南指向对面的椅子，“国华同志，你先坐，稍等我会儿。” 猜不到李书记喊他来干嘛，孙国华心里没底，整个人略显局促。 虽说防汛时，大家有过短暂接触，但领导就是领导，光气势，就压人一头。 他正紧张呢，林妍刚好端了两杯温茶进来。 孙国华立刻起身，“谢谢林秘书。” 李小南这会儿，也批阅完了文件，她放下笔，寒暄道：“国华同志，咱们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她语气轻松，仿佛老友闲谈，“我瞧着别的乡镇书记，三天两头往县政府跑，偏就你，稳坐石鹏乡，一点也不积极。” “李书记，您批评的对，”孙国华满脸诚恳，又十分无奈道：“但您也了解，咱石鹏乡的情况。 这一来，两个村子的灾后重建工作任务繁重，县里给拨了不少钱，我得时不时过去盯着，才放心，不敢辜负县领导的信任呐！” 说到这，他顿了顿，带着几分自嘲，“这二来嘛，受环境制约，咱石鹏乡也没什么项目。 别人来汇报，都是招到了商，来要政策帮扶的。 我这一来，张口就要钱，郑县长现在一看见我，就头疼，我就寻思，咱也少给领导添堵。” 李小南皱眉，“口无遮拦，胡说八道，郑县长还能差你那三瓜俩枣。” “是是是，”孙国华赔着笑，“是我说错了，对了领导，咱们三期工程款，什么时候能拨下来。 就咱招标的工程队，只要不给钱，施工队就停，咱百姓等不了，闹过好几回了！” 李小南有些意外，“早就批下去了，还没收到？” 孙国华摇头，真不是他想给财政局挖坑，这不是话赶话，就到这了嘛！ 再说，像他这种穷乡僻壤的党委书记，田成业平日里也不鸟他。 一听要钱，就让等着。 李小南面无表情，当着孙国华的面，直接给田成业拨了过去。 “田局，是我，李小南。”她声音平稳，直奔主题道：“石鹏乡三期建设款，拨付到位了吗？” 田成业一愣，李书记怎么突然过问这事。 他在脑袋里，快速过了一遍说辞，恭敬回道：“李书记，是这么个情况，县交通局接到上级任务，要求全县划线，关乎到年终考核。 宏博县长亲自打电话过来，说时间紧、任务重，财政一时周转不开，所以……” 李小南的声音，陡然冷上三分，“所以没拨，是吧？” 田成业在那头，冷汗‘唰’的一下，浸透了后背，他艰难答道：“是，是，李书记，您放心，等资金回笼，我立刻处理。” 闻言，李小南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是吼道：“田成业，你脑袋糊涂了吧？灾后重建是县里头等大事，你告诉我，老百姓的房子、路，哪一样能等？！” 一点面子没给他留，李小南直接下了最后通牒，“田成业， 现在是上午十点，今天下班前，钱打不到石鹏乡账户，你这个财政局局长，也不用干了。” 说完，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她“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李小南是动了真怒，平日里，财政局怎么拨款，选择给谁先拨，这里面的猫腻，她不是不清楚。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不耽误大事，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一次，田成业的胆子太大了，上级的专项都敢动，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办公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孙国华的呼吸，都轻了许多。 李小南扫了他一眼，语气有所缓和，但依旧严肃，“国华同志，这件事，我也要批评你，灾后重建款拨付不到位，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你选择硬扛，不跟同志闹红脸，你是大度了，但受损害的，是老百姓的切身利益。” 孙国华猛地点头，胸膛一挺，“李书记，我明白了，是我想左了。 您放心，这种错误，日后坚决不会再犯。” “嗯，”李小南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问道：“怕得罪人吗？” “啊？”孙国华有些疑惑，磕磕巴巴道：“要得罪谁啊？” 李小南将临港街道发展纲要扔给他，示意他先看，“不特指某一个人。” 孙国华一页页的翻着，心里犯着嘀咕，临港街道的事，轮的到他去得罪吗？ 除非、他猛的抬头，眼神里满是震惊之色。 李小南淡定点头，“是，我有意调你去临港街道任党工委书记，你看了这个方案，应该也能明白，我要进行改革。” 说到这，她眼神变得犀利，“但凡要改，势必会打破原有的利益格局，你难免会站到一些人的对面，所以我问你，怕得罪人吗？敢去吗？” 她表述直白，孙国华完全听懂了。 李书记想让他去当这把刀，但那可是临港街道呀，党工委书记的位置，太有诱惑力了。 他揉了揉头皮，他娘勒，有啥子不敢的，富贵险中求，干！ “李书记，我就一句话。搞经济规划、产业升级，我是门外汉，但您要是信得过我，让我去当这个书记，我绝对是一把听话、好用的‘快刀’！ 您指哪儿，我打哪儿，坚决执行县委的决策部署，绝不犹豫，更不怕得罪人！” 李小南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孙国华起身要走，李小南又突然道：“组织纪律了解吧？” “领导，我明白的，保密。” 第177章 突发事件 县委副书记亲自督促，组织程序走得很快。 县里的考察组刚从石鹏乡离开，消息就彻底传开。 在场的干部，交换着眼神，心里都透亮，孙书记这次，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在机关单位，几乎没有秘密可言。 尤其是人事考察这种大张旗鼓的行动，对于孙国华的下一步动向，乡里众说纷纭。 作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此刻的孙国华正坐在办公室，与乡长冯清泉交换工作意见。 正事谈完，孙国华悠闲的翘起二郎腿，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清泉同志，说句心里话，跟你搭班子，我还没干够呢！ 不过，李书记那边需要我，也是非走不可了。” 一起工作了四年，谁不了解谁，冯清泉见他太过得意，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道：“那就别走了，正好石鹏乡的干部群众，都舍不得你。” “嗯？”孙国华瞪眼，下意识坐直身体，“那怎么能行？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李书记亲自点将，县委的信任和重托，我能辜负吗？ 这可不是我个人的事，这是工作，是任务！” 他嘴上说的义正辞严，可那微扬的下巴，分明透出‘你小子别想绊住我’的得意。 见状，冯清泉终于忍不住，嘴角微勾，调侃道：“看来孙书记方才的舍不得，全是我哄的漂亮话！行了，咱这石鹏乡庙小，留不下您这尊大佛。” 他话音落下，办公室内，顿时响起两人心照不宣的笑声。 玩笑过后，孙国华叹气，“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咱俩都搭了四年的班子。”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等我走后，你接任一把手的机会很大。好好干，你才四十出头，前途还长着呢！” 冯清泉苦笑，随即又摇头道：“我刚提正科四年，资历尚浅，怕是轮不到我。” 孙国华沉默，他知道，冯清泉说的不假。 像他们这种既无根基、又没背景的干部，除了苦熬资历，还能咋办，这就是现实。 别看石鹏乡是穷乡僻壤，那又如何？ 县里那些实权局长，想要更进一步，哪个不需要下来遛一圈。 一个萝卜一个坑，相比之下，石鹏乡虽穷，但好歹离县里不远，从地理来说，已经比那些偏远乡镇好上很多了。 他咂了咂嘴，推心置腹道：“清泉，有事没事，往李县眼前凑凑，多去汇报工作，咱们好歹跟她有过命的交情，从这点上看，就比其他人强上不少……” 冯清泉无奈，“书记，您知道的，我这人不擅长在领导面前表现，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孙国华看着他，语气加重了几分，“清泉啊！我感觉李县，和其他领导不一样。 你有能力，但也得让领导看见才行，听我的，多走走，没坏处。” “嗯，”冯清泉应了一声，知道孙国华是为他好，想到日后，他们要分开。 他又嘱咐道：“书记，林港那边不比乡里，情况更加复杂，您还是要多注意 工作的方式方法。”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以后没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千万要控制住脾气，别一张嘴就得罪人。 孙国华听出了他话里的未尽之意，笑骂道：“好你个冯清泉，拐着弯的说我莽撞是吧？” 他哪会不懂，林港那地方是风口浪尖。 可李书记需要的，是把‘快刀’，刀一旦钝了、锈了，或者学会明哲保身，那就失去了原本的价值。 他摆了摆手，“行了，乡里这一摊事，就交给你了，乡里的施工，你要盯的紧一点，万不能出现岔子。” 冯清泉推了推眼镜，“书记，我知道的。” ———— 8月15号，县委县政府楼前，黑压压地围了一群人。 所有人无一例外，额头上扎着白布条。 人群最前方，一个中年妇女瘫跪在地，整个人几乎匍匐在冰冷的水泥面，双手不断捶打着地面，嘴巴张张合合，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在她身后，一个中年男人高举着纸壳，上面用红墨水写了大大的‘冤’字，触目惊心。 中年男人身侧，站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他身形佝偻，却用一双颤抖的手，奋力举起一张巨大的白色宣纸，纸面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他腰上还别了个喇叭，正在大声的循环播放，冰冷机械的女声，在县委县政府大院，不断回响。 “教育局局长廖康永和副县长李宏博，官官相护，勾结办案人员，为我儿子死亡的真相，掩盖黑幕！ 凶手李浩天逍遥法外，我儿子刘斌死得冤呐！求青天大老爷做主，还我儿一个公道……” “痛哭的女人名叫吕凤娇，在她身侧举牌子的男人，是她丈夫刘伟，两口子只有一个儿子刘斌，是广南一高的准高三生。 据吕凤娇所说，副县长李宏博之子、李浩天，在校园内，长期对刘斌进行侮辱、打骂。 刘家夫妻多次向学校反映、求助，却次次石沉大海。 今天早上，刘斌从广成一高教学楼 五楼厕所窗户，跳了下来，因为是头先着地，当场死亡。” 办公室内，气氛十分凝重。 听完副县长兼公安局局长王勇的汇报，吴明远眉头，紧锁成‘川’字，“那她控诉的官官相护，你们公安局，到底有没有参与？” 王勇坚定摇头，“肯定没有，办案的民警都是严格按照程序处理，我们有执法记录，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先看了眼吴书记，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李副书记，王勇面露难色，迟疑道：“涉案的都是未成年人，事发地点在学校厕所，那种私密角落，没有监控。 又赶在上课时间，目击者很少，根本没法取证。 在场的几个人口径一致，都说刘斌是自己想不开，从楼上跳下去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由于证据缺乏，那几个孩子明显被吓傻了，家长们一直在闹，我们也只能先让他们回去。” 王勇指了指楼下，“然后……，就这样了。” 第178章 李宏博的决断 见吴明远沉着脸不讲话，李小南轻咳一声，主动打破沉默。 “吴书记，郑县长去外地考察，这一时半会的，也赶不回来，楼下这么堵着，终究不是办法！” 王勇顺势附和，“是啊，书记，要不我先下去谈一谈，至少先把人疏导开。” 吴明远转过身，果断摇头，“你不用去，听他们的口号，对公安机关并不信任。 你去，效果可能适得其反，再次激化矛盾。” 他看向李小南，思路十分清晰，“小南，给信访局向东来打电话，让他们出面。 先把家属请到信访局会议室，安抚情绪，就说县委领导高度重视，我会亲自过去，听取他们的诉求。” “好，我马上联系向局长。”李小南掏出手机，当场给向东来拨了过去。 ‘嘟嘟~’ 两声忙音过后，电话接通。 “向局长，我是李小南，县政府门口的情况，你知道吧！ ……不用解释，你先听我说，吴书记指示，要求信访局立即出面，把人先请进会议室，进行安抚。 东来同志，务必注意方式方法，告诉家属，县委领导高度重视，吴书记会亲自过去的。” 放下电话，她看向吴明远：“安排好了，另外吴书记，我建议让县委办和纪委的同志也一同到场记录。 这件事涉及对领导干部的公开指控，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吴明远赞许的点头：“还是你考虑得周全，就按你说的办。” 他站起身，神色凝重：“我们也过去吧，老百姓选择用这种方式表达诉求，说明我们的工作，确实存在不足。 作为县委主要领导，这个面我必须见，这个声音我必须听。” 王勇站在原地，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吴明远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道：“王副县长，你也一起来。 既然有对公安办案环节的质疑，你这个局长，更应该在现场听一听。” 王勇赶忙点头：“是，书记。” 另一边，副县长办公室，李宏博正在接受郑荣的电话盘问。 李宏博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机紧贴在耳朵上，额头布满硕大的汗珠。 “郑县长，十六、七岁的男孩，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孩子之间有摩擦，也很正常，但绝对上升不到，致人死亡的程度。” 说到这，李宏博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郑县长，上次您推荐我入常的事，眼瞅要成了，吴书记横插一脚，叫停此事。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时候，我出了事，我怀疑是有人故意煽风点火，想把我拉下水。 郑县长，您要相信我啊！” 电话那头的郑荣沉默了有一会儿，正因为他也有所怀疑，才会第一时间，找李宏博询问。 正是这份沉默，给了李宏博底气，他跟了郑荣这么久，对这位郑县长性格，十分了解。 只要他往这个方向引导，郑荣一定会保他。 常委的位子，他是不敢想了，先把眼前这关过去再说。 “李宏博，没有最好，但现在影响恶劣，吴书记肯定会过问，你最近低调些。 也管好家里人，特别是你那个儿子，不要再给人留下把柄了。” 郑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仿佛是信了他的话。 李宏博连声应下，“是是是，县长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反省，严格要求家人，配合组织调查。” 直到电话那端，出现忙音，李宏博才放下手机，方才那副委屈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狠。 他靠向椅背，深吸口气，将恼怒的情绪，死死压下去。 他深知，愤怒无用，简单平复过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拿起桌上电话，熟练地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 “喂， 康永同志，我李宏博。”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稳，但语速很快，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迫，“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李宏博坐直了身体，压低声音，“政府门口的事，你听说了吗？你这个教育局局长跟我一起，被告到了吴书记那。” 李宏博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他们选的时机很好，郑县长不在，吴书记当然要出面。 别的先不说，你立刻给宋峥嵘打电话，让他管好嘴巴，统一好校内口径！ 还有，事关学生之间‘摩擦’的记录，班主任的工作日志，凡是可能引起误解的东西，都必须处理掉，明白吗？”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阴冷，“我告诉你，这不是我李宏博一个人的事，这关乎整个广南教育系统的形象和稳定！ 让他脑子清醒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出了问题，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对了，”李宏博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让李浩天的班主任，同当时在现场的几个学生的家长，想办法沟通一下。 孩子嘛，记忆容易出偏差，需要家长帮助好好回忆。 总之，要把所有可能的‘疏漏’，都堵死在萌芽中！” 李宏博命令道：“立刻去办！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他放下听筒，脊背一松，身体陷进宽大的皮椅里，指尖敲击着扶手，盘算着，可能会出现的漏洞和风险点。 廖康永那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己出事，他绝不会好过，口风能保证。 那些家长，只要晓以利害，应该不敢乱说话。 至于浩天那小子，只要把他牢牢按在家里，不出去鬼混、惹是生非，应该就没事。 如今，就一高的宋校长那，他始终看不明白，给的小恩小惠，他照单全收，显然很懂‘人情世故’。 然而，一旦试图将他拉进更深的圈子，他又总是巧妙躲避。 至于信访局那边，李宏博就算是想，也没有办法。 吴明远亲自介入，打听消息恐怕很难。 还有李小南那个精明的女人在，她会不会看出什么来？ 想到这，李宏博太阳穴一突一突的，青筋暴起，疼痛瞬间侵占他整个大脑。 他眉头紧皱，哪怕是疼，思考也不敢停，还有谁？ 还有哪个环节会出问题？ 每一个念头闪过，都加剧了他的头痛。 第179章 我不该报警的 吴明远一行人正在等电梯，李小南的手机突然响了。 “李书记，”电话那端的向东来语速很快，“家属情绪非常激动，尤其是刘斌的母亲，几乎虚脱，家属拒绝沟通，坚持要见到领导，否则绝不走。” “行，我知道了，”李小南面色沉静，“不要强行拉扯，注意分寸，会议室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就在信访局一楼大会议室。” 李小南看向吴明远，见后者微微点头。 “好，你们原地等待，我和吴书记马上就到。” 电梯下行，到一楼时，县委办主任何振华和县纪委副书记王仕林，早已候在原地。 何振华上前一步，“吴书记，县委办和纪委的同志，均已到位。” 吴明远微微颔首，大步流星的朝人群走去，李小南等人紧随其后。 向东来眼尖，看见领导们过来，立刻迎上来，并挥手示意工作人员让路，给领导腾出空位。 吕凤娇听到动静，猛地抬头，看见被人簇拥着的吴明远，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开搀扶她的女同志，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李小南见状，快走两步，一把接住了她。 吕凤娇一边挣扎，一边嘶吼着，“领导！求求你，要给我儿子做主啊！我儿子死得冤啊！” 李小南牢牢握住她的胳膊往起带，任凭她的眼泪、鼻涕糊自己一身，连声安抚道：“大姐，你先起来，地上凉。 吴书记既然来了，就是来听你们说情况的，有什么委屈，我们到会议室说，好不好？” 吕凤娇尖叫：“我不起来，我儿子都没了！我还怕什么凉！ 他们官官相护，欺负我们老百姓无权无势啊，我儿子在学校被人害死了！” 刘伟双眼赤红，举着牌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梆梆磕头，“领导，求公道啊，我们要公道！”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王勇脸色难看，下意识看向周围，似乎担心有媒体混在人群中。 吴明远扶起刘伟，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的人群也能听见。 “乡亲们，我是县委书记吴明远！ 我向大家保证，县委县政府一定会高度重视，对于刘斌同学不幸离世，我们一定会依法依规，彻底调查清楚！ 如果办案过程中，有任何问题，也绝对不姑息！ 请你们相信县委，相信法律！” 他的声音洪亮，暂时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现在，请你们选出几位代表，跟我们去旁边的会议室，把你们知道的详细情况、诉求，直接告诉我。 大家在大厅站着，我不了解情况，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对不对？” 吕凤娇的哭声小了一些，半倚在李小南怀里，仰头看向吴明远，呜咽着，不再挣扎。 向东来见状，给周围的工作人员一个眼神，有两个女同志上前，从李小南手里接过吕凤娇。 一群人跟在吴明远身后，朝大会议室走去，李小南压后一步，对王勇道：“让公安的同志们盯紧点。” “是，李书记。”王勇点头。 李小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虽说问题出在李宏博身上，是他教子无方，怨不得别人落井下石。 但这件事，闹成现在这样，对广南的影响，已经极其恶劣，不能再继续扩散了。 王勇同志，你是个聪明人，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王勇心里‘咯噔’一声，他很想解释，但面对李小南黑漆漆的眼神，所有的解释，都咽了下去。 “是，李书记，我明白的。” 李小南颔首，“知道轻重就好，吴书记需要的，是能帮他解决问题的干部，而不是制造麻烦的人。” 说完，连眼神都懒得给他，转身朝大会议走去。 事儿是早上出的，一般这种情况，受害者家属还沉浸在悲伤中，根本反应不过来。 能这么快，被捅到吴书记这儿，背后没高人指点，她是不信的。 信访局会议室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吕凤娇、刘伟和另外两个情绪较为稳定的亲属，坐在长桌里侧。 吴明远坐在主位，李小南、王勇分坐两侧，县委办和县纪委的同志，坐在后排记录。 吕凤娇深吸口气，平复着情绪，带着抽泣，断断续续的讲起来。 “小斌原来是个很开朗的男孩，篮球打得特别好……” 说到这，吕凤娇眼中闪过怀念，然后突然嗷哭起来，“他是从半年前，开始不对的，变得不爱说话，还总低着头，后来洗澡时，他爸发现，他身上有被烟头烫伤的痕迹……” 吕凤娇揪着心口处的衣服，“我们当时，还怀疑是他学坏，跟人家学抽烟，骂过他两回，他也什么都不说。 又过了一个月，我突然发现，他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这才察觉不对，在我的再三逼问下，他告诉我，学校里，有人欺负他啊啊……” “我们去找过班主任，老师说孩子间打闹正常，说我们大惊小怪，还说男孩子，不能养的那么娇气之类的话。 后来，我们去找年级主任反映，主任当时答应调查，可没过两天，李浩天就带着人，把我儿子堵在车棚里，又打了一顿，还警告他，再敢告状，就弄死他……” “看着孩子满身的伤，我们没办法，只能报警，可到派出所后，公安说够不上轻微伤……，无法立案，说会联系学校，让我们回去等消息，然后就没了下文。” “今天早上，我儿子，他就……” 吕凤娇说到最后，早已泣不成声，“他一定是被害死的，他们说过，再敢告状，要弄死他，我为什么要报警啊，他才十七岁啊！” 吕凤娇一边哭，一边狠狠捶打着自己。 刘伟红着眼睛，补充道：“出事以后，我们赶到学校，但当时在场的，只有李浩天和那几个男同学，他们一口咬定，是我儿子自己跳下去的。” 刘伟捂住脸，哽咽道：“我跟警察说，小斌根本不可能自杀，他说过，等考上大学，要带我和她妈去校园里转转的……” 说到这，他的手狠狠拍在桌上，强撑起身，怒声道：“警察前脚答应我们调查，后脚就说证据不足，把人都给放了。 我们当时在外面，还听见有人说，李浩天是副县长李宏博的儿子，这谁敢管之类的话。” 第180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听完全部，王勇隐约觉得，他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他突然插话道：“你们当时去的哪个派出所？谁接待的你们？” 刘伟努力回忆着，说出了派出所名字和一个模糊的姓氏。 王勇跟吴明远耳语两句，立刻起身，来到走廊，打电话进行核实。 吴明远沉默的听着，直到家属陈述完毕，他才缓缓开口，“刘大哥，吕大姐，各位亲属，首先，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对刘斌同学的离世，表示最沉痛的哀悼。 作为地方领导，发生这样的事情，无论原因如何，都说明我们的工作，特别是校园安全、青少年保护和司法公正方面，存在严重的短板和不足。 我向你们道歉。” 说着话，他站起身，朝着家属方向，微微鞠了一躬。 这个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动容。 吕凤娇更是嗷哭出来，这一次，不再只是单纯的绝望，还掺杂着一些别的情绪。 “你们反映的情况，我听到了，也记下了。”吴明远坐下，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回家属身上，“我现在做如下安排。” “第一，由县纪委副书记王仕林牵头，立即成立联合调查组，成员包括县纪委、检察院、县局刑警支队，对刘斌死亡事件本身，及你们所反映的，李浩天校园欺凌、派出所接处警是否合规、是否存在人为干预司法公正等情况，进行全方位、独立的调查。 调查全程接受监督，调查结果第一时间向社会公布！” 王仕林立刻点头：“是，书记，散会后，我立即落实抽调人员。” “第二，何振华同志。”吴明远看向何振华。 “书记。” “你亲自负责，对接县教育局，成立善后处置小组，一方面，做好家属的安抚和帮扶工作。 另一方面，对广南一高在校园管理、学生矛盾排查、处理机制上进行彻查，严肃追究相关人员的渎职行为！” “是！”何振华应道。 “第三，对于你们控诉的副县长李宏博、教育局廖康永，” 吴明远顿了顿，语气异常严肃，“在调查结论出来前，县委会建议他们，先行回避与此事相关的所有工作。 如果调查发现，确有违纪违法、以权谋私、干预司法等情况，无论涉及到谁，县委绝不护短，坚决依纪依法，严肃处理！ 给死者一个交代，给家属一个交代，给全社会一个交代！” 吴明远的话掷地有声，在会议室里回响。 家属们看着吴明远，眼神复杂，有期盼、有怀疑，也有最后一搏的决绝。 吕凤娇挣扎着又要下跪，被李小南及时拦住。 “大姐，要相信组织，相信吴书记。”李小南轻声说。 吴明远最后道：“这是我的承诺，也是县委县政府的承诺。 调查需要时间，请你们，给我们一点时间。 在此期间，希望你们能保重身体，通过合法渠道反映诉求。 不要再采取，今天这种方式，好吗？” 刘伟抹了一把脸，重重地点头：“吴书记，我们信你这一回！我们等！” 会议暂时告一段落。 家属们在信访局工作人员的陪同下，离开会议室。 门一关上，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吴明远沉默不言。 李小南看着返回的王勇，询问道：“王局长，业务方面，您是专家。 我想知道，针对刘斌的情况，派出所可以不立案吗？” “这……” 王勇愣住，随即立刻答道：“李书记，刘斌的情况，肯定是不构成刑事立案的。 但只要存在‘殴打他人’或‘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行为，就违反了治安管理规定，公安机关是可以行政立案的。 但您也知道，一旦涉及未成年人，核心原则还是以教育为主，惩罚为辅，所以……” 这件事，派出所的毛病可大可小，奈何影响恶劣，该承认的错误，还是要承认的。 他看向吴明远，“书记，派出所那边正在核实，如果家属反映的情况属实，我领导不力，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请求处分。” 吴明远摆了摆手，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逐渐散去的人群，转过头道：“仕林，调查组要尽快动起来，排除一切干扰，我要最快看到真相。” 说完，他又看向王勇，“王副县长，公安内部的问题，你亲自去查，该整顿整顿，该处理处理，绝不能手软。” “至于李宏博和廖康永……”他顿了顿，“我现在就给郑县长打电话通气，先暂停两人一切工作，等郑县长回来，一起去见见李宏博，有些问题，必须当面问清楚。” 李小南心头一震，吴明远此刻，展露出的铁腕手段，力度远超她的预想。 暂停一切工作，虽然不是正式的停职审查，但已经是极为强烈的信号，意味着在调查期间，李宏博和廖康勇两人，完全被排除在权力体系之外。 虽说能极大的减少干扰和阻力，但是郑县长那边，怕是不好说啊！ 见吴明远要给郑荣打电话，李小南轻咳一声，越俎代庖道：“吴书记，要不然……先让各位同志，分头动起来？ 毕竟时间不等人！刚好我还有工作，要向您单独汇报。” 吴明远皱眉，他意识到，李小南是有话要对他说。 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行，其他人，迅速行动。小南，你来我办公室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书记办公室，门被轻轻关上。 面对面坐定，李小南不再迂回，直接道：“吴书记，您先息怒。 暂停两位同志工作的事，事关重大，您看、要不要先缓缓？”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起码要等郑县长回来，不然电话沟通，他怕是不能同意！除非……能拿出切实证据来。” 吴明远立起眼睛，怒声道：“民意沸腾，他不同意，是想包庇？ 那就要考虑，他是否也牵扯其中？” “大概率不会，”李小南摇头，言辞肯定道：“以我对郑县长的了解，他党性原则极强，如果李宏博真有问题，他会是第一个主张严肃处理的人，更别提牵涉其中。” “但他这人……” 说到这，李小南满是无奈，“极其敏感、多疑，尤其涉及权力斗争。” 吴明远皱眉，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李小南颔首，“王勇下了步臭棋，给咱们套进去了，他本想借此机会，直接按死李宏博。 殊不知，越是这样，越容易激起郑县长的反弹，反倒给了李宏博寻了条生路。” 第181章 人生大事，提上日程（惊喜加更） 李小南顿了顿，语气十分无奈，“如今，郑县长人在外地，对现场情况不了解，八成会认为，我们为了常委席位，借题发挥，对李宏博进行构陷。 所以我说，缺乏有力的证据支撑，您这时候，跟郑县长沟通，怕是不能如愿。” 吴明远听完，沉默了。 他靠在沙发上，手指用力按着眉心。 “你说得对，是我心急了。”吴明远长出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政治，有时候比的不是谁更正确，而是谁更冷静。郑县长那边，就先不沟通了。” 他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那就先动起来，打个时间差出来，让调查组立刻开展工作，用最快的速度，撬开突破口，拿到关键证据！ 只要证据扎实，任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至于郑县长那边，”吴明远沉吟片刻，“让刘振华以县委办的名义，起草一份情况通报，只陈述已知事实、家属诉求和初步应急措施，让他先知情。 等他主动询问，或是我们拿到有力证据后，我再亲自跟他通话。” 额，先斩后奏，她是这个意思嘛！ 读懂吴明远眼中的坚持，李小南没有再开口，她该劝的、已经劝过，既然领导主意已定，作为下属，也不便多言。 接下来几天，调查组就刘斌坠亡一案，展开了紧锣密鼓的调查。 忙活了几天，仅能从个别同学的只言片语中，窥到李浩天和刘斌不和，但继续深挖，众人便讳莫如深、三缄其口，调查组的工作一度陷入僵局。 不过，这些暂时和李小南没什么关系。 一想到郑荣的行程即将结束，李小南破天荒地请了年假。 “请假？能让拼命三娘请假的事，我还真是有些好奇？”吴明远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眼中满是兴味儿。 在听到李小南说，请假带周青柏回去见家长、准备定亲时，吴明远拍了下脑袋，“这是正事，我记得小周说过，你们是同学，都二十六、七岁了，确实该把人生大事，提上日程。” 看着李小南那年轻到不像话的一张脸，吴明远暗叹，她走在外面，谁能想到，这会是一位副处级领导，县里实权三把手。 坦白的讲，当初要李小南过来，主要是为了得到上级支持，顺便制衡本地干部。 谁能想到，她刚来半年，经济工作搞得有声有色，连一贯和他不对付的郑荣，都愿意抛开派系成见，去支持她。 如果不是李小南提出，请假定亲的事，他都快忘了，她也才二十六、七岁。 听了吴明远的话，李小南有些不好意思。 名义上是说回老家，商量订婚事宜，实则只有她自己清楚。 郑荣回来，得知吴明远的所作所为，必定会大发雷霆。 她可不想夹在两位主要领导中间，不如先躲一躲，避避风头，趁这机会，顺便把人生大事给解决了。 吴明远笑着挥手，“行了，这是喜事，假我批了，帮我给小周带句恭喜，结婚的时候，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就成。” 李小南点头，“您放心，这份子钱，肯定不让您省下。” 又简单聊了点别的，见吴明远实在忙，李小南直接告辞离开，回到办公室，她给周青柏发了短信。 海州距离广南，还真不算远，满打满算，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就到了。 周青柏是接到短信，拿上备好的礼物，直接从海州出发。 没等李小南下班，他就已经开到了广南县政府门口。 李小南看了眼表，还剩一个小时，到了她这个位置，靠点没有任何意义，跟林妍交代了几句，直接闪身走人。 她坐上车，安全带还没系好，一张大脸就压了下来。 李小南推开他，“别闹，政府门口呢！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周青柏轻笑，“亲我未来老婆，有什么怕看的。” 他确实没按捺住，从地下恋，到登堂入室，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能不激动吗？ 李小南看向他，轻笑道：“晚上的。” 周青柏只感觉心猿意马，深吸口气，强压下悸动，调转车头，缓慢的汇入车流。 路上，周青柏问道：“这次见过双方父母，咱们的婚事，是不是可以尽快筹备起来？” 李小南眼尾轻挑，似笑非笑：“你着什么急？” “急啊！”周青柏答的理直气壮，“怎么不急？我这么漂亮的媳妇，想赶紧娶回家，天天搂着睡。” 李小南轻笑：“嗯？有没有一种可能，没结婚，也没耽误你搂着睡？” “那不一样，”周青柏突然认真起来，还带着点委屈，“我得有名分，不然总觉得自己像个男宠，全凭李县长心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李小南被他说得耳根一热，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这话说得……倒好像她是个渣女似的。 她那不是，工作太忙了嘛! 见她没说话，周青柏拉过她的手，“我得持证上岗，心里才踏实。” 李小南被他这通歪理邪说成功逗笑，指尖微勾，在他掌心挠了一下，“那就看你表现了。” 周青柏轻笑：“放心，我肯定是鞠躬尽瘁。” 第182章 毛脚女婿登门 两个人说说笑笑，路上也并不无聊。 四十分钟后，在李小南的指挥下，汽车缓慢驶入三利镇。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开，看见利民饭店后，靠边停下就行。” 见家长这种大事，她可不敢给孙桂香女士搞突然袭击，主要怕惊喜变惊吓，那肯定要挨骂。 于是今天一早，她就提前给家里去过电话。 孙桂香一身鲜亮衣服，坐不住似得，总盯着墙上的挂钟看。 “你也别着急了，从县城开到咱这儿，少说也得半小时。”李利民难得穿得这么板正，浑身不自在，时不时就得扯扯衣领。 孙桂香瞪了他一眼，“歇业牌子挂上了吗？” “早挂好了，中午就挂上了。”李小北头也不抬，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点着，他正聊QQ聊的火热。 “行了，你也别玩了，”孙桂香心里着急，“我看时间差不多，你去街上迎迎你姐。” “不是吧？妈，”李小北哀嚎，“我姐他们开车来的，有什么可迎的……” 他正聊得起劲呢，根本不想挪窝。 孙桂香眼睛一眯，威胁道：“叫你去、你就去，怎么？电脑不想要了？” “行行行，”李小北飞快爬起，“我现在就去。” 李小北刚出门，就看见有汽车靠近，他立刻挥动着胳膊，“姐，这边，靠边儿停就行！” 车在利民饭店东胡同停稳，两个人刚下车，李小北就小跑着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周青柏身上，瞬间卡了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好，只能求助似的看向他姐。 李小南挑眉，下巴微扬，“叫人啊！” “姐、姐夫！” 李小北好似得到了指令，毫不犹豫的‘贴脸开大’。 这声‘姐夫’，给周青柏听得心花怒放，嘴角立刻扬了起来，应道：“你好啊，小北。” 李小南：…… 简直无语凝噎。 也是个缺心眼的，让你喊人，让你喊姐夫了吗？ 这小子，改口费一分没见着呢！叫的倒挺欢！ 周青柏也很会做人，直接送上礼物，“小北，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听你姐说，你马上要去读大学，就送你一台辅助学习的工具。” 说着话，他将礼物递过去。 李小北在听见‘辅助学习’这四个大字，心里‘咯噔’一声。 接过来一看，竟是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比他原来看上的那个，配置还要高上不少。 瞬间满眼放光，“谢谢姐夫，还是你懂我。” 李小北本就外向，现在更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亦步亦趋的跟在周青柏身后，姐夫长、姐夫短的，简直让人没眼看。 李小南扶额，这弟弟，她不想要了！ 三个人前后脚进了屋，屋内坐着的孙桂香和李利民立刻起身，气氛瞬间变得正式且紧张。 “爸，妈，这是周青柏。”李小南侧身介绍道。 周青柏适时上前一步，将手中精心准备的礼品递上，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恭敬的问好，“叔叔，阿姨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能喜欢。” 孙桂香微笑，伸手接过，嘴上还嘟囔着，“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太破费了。” 李利民略显严肃，“那个小周啊，别在门口站着了，进里面坐。” 李小北更是殷勤，拉着周青柏的胳膊，“姐夫，来来来，沙发上坐。” 成功获得她姐的一记眼刀。 周青柏面上不显，可心里总归有些紧张，后背绷直，显得身姿越发挺拔。 虽说老李家，是孙桂香掌管财政大权，但农村嘛！还是很传统的，事关儿女终身大事，一般是家里的男人出面。 李利民掏出一支烟，用烟盒示意，“会抽吗？” “谢谢叔叔，我不会。” 见李利民没有要点烟的意思，周青柏立刻会意，起身就要帮他点火。 李利民摆摆手，“不抽了，不会好。小周啊，你是海州人？跟小南是同学？” 周青柏恭敬回道：“是的叔叔，我家在海州，和小南本科校友，研究生同学。” 李利民颔首，他虽不愿闺女远嫁，但海州这个距离，还能接受，何况他们在省城也买了房，往后年纪大了，也不至于离孩子远。 “那你现在……还在上学吗？还是跟小南一样，周六周日去上课就行。” 孙桂香见李利民问的差不多，赶忙张嘴，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闺女在电话里，只说是同学。 可要是还在读书，两个人婚后，靠什么生活？ 如果全靠她闺女的工资养家，说实话，孙桂香是不同意的，因为这样的日子太苦。 婚姻这东西，讲究的是双方共同承担，若是只靠一方苦苦支撑，单方面付出，日子久了，难免心里委屈，再好的感情，也难长久。 周青柏闻弦知雅意，礼貌回道：“我还在上学，不过课余时间，也一直在创业，有自己的事业。” 见孙桂香没再讲话，脸上却写满了半信半疑。 周青柏暗道不妙，早知如此，倒不如直接说明，自己开公司的事，虽然那样，难免有炫耀之嫌。 正当他不知如何解释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饭店吧台，在成箱堆放的饮料最上面，摆着一提熟悉的蓝色包装，正是‘海河冰泉’。 他心念一动，瞬间有了主意。 “叔叔，阿姨，”周青柏语气十分自然，“海河冰泉这水，您二老觉得口感怎么样？” 孙桂香心里一沉，先是不说干什么的，然后又开始转移话题，莫非真被她猜中了？ 李利民没多想，只当是闲聊，直言道：“顾客反馈说挺好，虽说不如纯净水顺口，但比一般矿泉水强多了，就是价格不便宜。 要不是，有顾客来找，我根本不能进这水，比饮料还贵，走不动量！” 周青柏点头，顺势追问道：“那卖的怎么样？” 李利民笑了，“咱这小地方不行，不过政府那帮小年轻，倒挺愿意点的，说是什么……富含矿物质，对身体好。” 李小南轻笑，眼波流转，顺势接话，“爸，咱家饭店进‘海河冰泉’，怎么没跟我提一嘴，这是青柏公司的产品……” 第183章 省会城市的编制，都不要了？ “跟你提这些干嘛！你工作那么忙。”孙桂香抱怨了一句，不过也品出些味道来，试探着问：“小周……是在矿泉水公司工作？” 李小南点头，“算是吧，不过是他开的公司，矿泉水只是其中一条生产线。” 孙桂香惊呼：“开公司？” 随即转过头，恶狠狠瞪了李小南一眼，这死孩子，什么都不跟家里提，嘴咋这严呢！ 李小南摸了摸鼻子，嗨……这事闹的，主要是她妈没问，她那么忙，根本想不起来介绍，闹了个乌龙。 李利民的反应更直接，他深吸口气，仔细打量了周青柏一番，“电视上，天天播着广告的，是你的公司？” 周青柏依旧谦逊，“叔叔，广告只是营销手段，为了让新产品，迅速打开市场。” 孙桂香这会儿，也缓过神来，没了‘自家闺女养小白脸’的担忧，再看向周青柏时，觉得哪哪都好，个子高，长相周正。 真应了那句老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脸上的纹路都深了几分。 察觉到李利民夫妻俩的变化，周青柏自然也松了口气。 初步了解过后，当晚，周青柏就在李家住下了。 接下来的两天，周青柏除了陪李小南姐弟俩四处走动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围在李利民夫妻身边，殷勤备至、体贴有加。 他这般主动表现，让孙桂香对这个“准女婿”越发喜爱。 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差距这么明显，心里落差太大，孙桂香表示，她接受不了。 孙桂香掐着腰，怒声道：“李小北，还坐那玩电脑？一会儿你大伯、小姑他们就来了，能不能起来动动。” 李小北只当没听见，直到被念叨烦了，才忍不住回嘴：“妈，您现在可没东西能威胁我啦，请尊重我的快乐，谢谢。” 孙桂香一听，顿时挑高了眉毛。 好家伙，自打有了电脑后，这小子彻底管不住了。 李小南靠在周青柏身上，一边看手机，一边等着他投喂。 听见她妈的话，她坐直了身体，皱眉道：“这不年不节的，都过来干嘛？” 孙桂香瞪了她一眼，又朝周青柏笑笑。 “那小周上门，不得介绍认识一下吗？小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周青柏听话的点头，“阿姨说得对，不然走个碰面，也不知道是亲戚。” 李小南扯了扯嘴角，以她对孙桂香女士的了解，显摆的心理占大头。 至于周青柏，估计她妈说太阳从西边升起，他也只会说对对对。 李小南又靠回沙发，盯着手机看，她当然不是在玩手机，而是看林妍传回的消息。 不出她所料。 郑县长一回来，就去见了吴书记，两人就李宏博停职一事，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一、二把手之间气氛骤紧，整个广南官场，都噤若寒蝉，生怕被殃及池鱼。 李小南之所以选择避开，正是因为看清了，此事无解。 要说李宏博一点问题没有，她是不信的，估计郑荣也不会信。 但错就错在，王勇的推波助澜。 他一掺和，事情就不再单纯。 在有心人眼中，就成了‘吴系’为了争夺常委会席位，使出的手段。 一旦卷入权力博弈，性质就彻底变了。 哪怕只是为了做样子，郑荣也必须把戏做足，半步不能让。 否则人心一散，队伍就没法带了。 要不她怎么说，王勇出了个昏招，但凡他没介入，但是‘李宏博儿子出事’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背上教子不严、纵容包庇的名声，自然也就与常委席位无缘。 可王勇偏要自作聪明，派人点拨刘家夫妇，想借此将李宏博彻底按死。 人一心急，果然就会出错，一点不差。 李小南无奈的摇头，又给林妍发了条短信。 “人事任命的通知下来了吗？” 林妍回：书记，刚发下来，孙书记在组织部同志的陪同下，已经去临海街道了。 李小南没再回短信。 思绪逐渐放空，她对广南的定位，十分清晰，以泳装产业为核心，全力构建集研发设计、生产制造、品牌销售于一体的现代化全产业链集群。 想到这，她再也躺不住，直接给孙国华去了电话。 “李书记，您找我？” 李小南坐起身，朝周青柏比了比电话，直接向门外走去。 “国华同志，第一天上任，有什么感觉？” 孙国华心里明镜儿，李书记休假，还不忘打电话过来，绝不仅仅是嘘寒问暖、关心他的感受。 他斟酌过后，才坦然道：“李书记，临港街道的干部们，都挺有‘想法’的，大家各管一摊，条块分明。” 将‘各自为政’说的这般委婉，李小南点头，这个孙国华，换了个地方，倒没那么莽撞了。 “国华同志，既然到了临港，也不必操之过急。 先静下心来，摸清情况、理清人事，把群众反映最强烈的问题，作为突破口。 记住，凡事谋定而后动，必要时，县里也会给你支持。” 孙国华点头应道：“书记，我明白了。” 电话挂断后，李小南走回了屋。 这才发现，她大伯和小姑一家，早就到了。 正围着周青柏，问东问西。 在听他说，是自己创业后，李大伯咂了咂嘴，摇头道：“啧啧，创业，不稳定呀，还是得像小南和小马那样，有正式编制，在政府机关上班，既稳定又体面。” 不等周青柏解释，李小南已笑着走进屋，对李大伯道：“您误会了，青柏以前可是海州市经贸委副主任，他提副处的时候，比我还早一步呢！” 李大伯举到嘴边的茶杯顿住了，半张着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副处级？辞职下海？自主创业？ 这不是有毛病吗？！ 坐在他身侧，一直笑呵呵听着的大伯娘，也猛地收起笑容，惊讶的看向周青柏。 “省会城市的编制，都不要了？”李大伯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在老一辈人的认知里，哪怕是月入过万，也不如有个编制好。 第184章 抢钱？哪有营销来的快！ 李大伯实在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连省会城市的编制工作都不要！ 周青柏语气温和，“都是过去的事了，在体制内按部就班，我并不喜欢，还是想跳出条条框框，做点具体的事。” 这个理由，他说过很多次，说得多了，连自己都觉得，这就是正确的。 这时，孙桂香拎着几瓶水摆在桌上，带点炫耀意味道：“大家都尝尝，看好不好喝？这是我们新进的货。” 马景阳家境优越，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一眼就认出，这是时下正流行的‘海河冰泉’。 要知道，这水价格偏高，向来是那些有身份的人，备在后备箱里的‘面子水’。 他二叔二婶这种小饭店，配得上这个档次吗？ “二婶，咱这小饭店，还有能消费的起‘海河冰泉’的顾客？这可挺贵呢！” 孙桂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还好有个识货的，要不然，这水给他们喝，真是牛嚼牡丹、白白浪费。 “还是小马见识广，是有客人点名要，我们才特意进的。” 李大伯尝了一口，感觉跟普通的水也没啥区别，好奇的问：“这得多少钱？” 没等孙桂香接话，马景阳立马道：“爸，六块五一瓶，现在好多领导都喝这个！” “啥？”李利民顿时惊呼，“就这么一小瓶，六块五？咋不去抢钱呢!饮料都没这么贵！” 周青柏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抢钱？ 抢钱哪有营销来得快！ 孙桂香嘴角微翘，“大哥，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这水有营养，里面富含什么矿物质，对身体好着呢！” 马景阳见状，为了显示自己，顺着话头道：“二婶懂得不少，这水现在就是身份的象征，水源地特别稀缺，取水工艺也很讲究。 前两天，我爸去外面，特意买了两箱，放在家里。” 孙桂香被夸得眉开眼笑，摆摆手道：“我哪儿懂得这些，还不是因为小周开的公司，咱们自家人，总得支持不是？” 话音落下，屋内瞬间安静。 马景阳的手，在水瓶和周青柏之间来回点着，张了张嘴，好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哎呀，”孙桂香一拍手，脸上带着得意，“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跟你们介绍。 小周就是海河冰泉股份有限公司的创始人，这水啊，就是他们公司的产品。 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大家可得多多支持！” 好家伙，看见一桌人震惊的表情，孙桂香心里那个得意劲儿，就甭提了，简直比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还痛快。 她可是憋了好一阵子。 前些日子，李玲玲结婚，李大伯几杯酒下肚，借着酒劲儿，没少显摆自家找了个好姑爷。 还说什么“女孩子，事业做得再风光，都不如嫁个好人家”这种酸话，给孙桂香气够呛，恨不得直接跟他对线开大。 她闺女是县领导，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人敢说个‘不’字出来。 虽然，她嘴上催婚，但心底也做好了闺女不婚的准备，谁成想，峰回路转，姑爷上门了。 察觉到众人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周青柏笑而不语。 反而是李小南，见孙桂香炫耀的差不多，利落起身，一锤定音道：“人也齐了，那就出发吧。” 以李小南今时今日的地位，她的分量早就超越了辈分与性别，俨然是老李家真正的主心骨。 她话音落下，众人便纷纷行动起来。 三台车相继发动，汇入车流，向着盛世大酒店驶去。 盛世的生意向来火爆，即便不在年节，平日里也是一座难求。 为了不出现上次的意外，周青柏早早定了位置。 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众人跟着引路的服务生，来到预定好的包间。 由于是私人行程，李小南此行颇为低调，这顿饭也吃的圆满。 饭后，周青柏将早已备好的礼物，一一送到各人车上。 在孙桂香的连声催促下，两人没在耽搁，直接回了海州。 在家里晃悠了三天，李小南的假期已所剩无几。 回到海州，除了要见周青柏的父母，还要去拜访谢教授和周书记爱人，更得抽空与朋友们小聚。 相比之下，海州这边的行程，会更满一些。 海州市 省委大院坐落于海州市中心偏北的河中区，闹中取静，门口常年有武警站岗，每一台进出的车辆，都要进行严格的核查。 周青柏这辆车常用，牌照早已登记在册。待看清他的脸后，值班的战士利落地敬了个礼，随即开门放行。 眼见目的地越来越近，李小南被握着的掌心，微微出汗。 周青柏自然察觉了，他用指尖轻挠着她的手心，笑着道：“别紧张，秦老师和周书记面上是严肃了点……嗯，私底下，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他这突如其来的抖机灵，成功将李小南逗笑，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一些，“你在家都是这么称呼的？” “那我不敢，”周青柏摇头，“我一般私下里这么叫。” 说话间，汽车缓慢驶入一栋三层高的米白色小楼院内。 一位衣着朴素、面上带笑的中年妇女，早已站在门口等候，看见他们的车，立刻挥手示意。 “这是杨姨，看着我长大的，她做饭手艺很好。”周青柏轻声介绍道。 车刚停稳，两人下车，杨姨便小跑着迎上来，目光落在李小南身上，脸上笑开了花：“这就是小南吧？长的真俊！” “杨姨，您好。”李小南礼貌的问好。 “唉，好好，快进来，”杨姨热络地接过她手中礼品，一边领他们进屋，一边压低声音透露，“知道你们要来，秦老师和周书记特意都在家等着呢！” 杨姨的意思，李小南自然听得明白，周家对她很重视。 毕竟以周冠鹏的身份，工作日专程在家里等候，分量非同一般。 在杨姨的引路下，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客厅。 李小南一眼便认出了，正从沙发上起身的秦明月。 作为海州大学的学子，她对这位女校长的形象再熟悉不过。 但眼前的秦明月本人，比公示栏里的照片更精神一些。 第185章 周冠鹏的认可 周青柏站定，郑重地开口：“爸，妈，这是李小南。” 没等他介绍完，李小南已微微躬身，态度落落大方：“秦校长好，周书记好。” 秦明月的脸上，露出不同于在校时的温和笑容，招手道：“小南是吧？来，过来坐，到了这儿，就跟家里一样，别拘束。” 李小南从善如流的点头，顺着她的意，坐到她旁边。 这时，一直在书案前，挥毫泼墨的周冠鹏也放下了毛笔。 他侧过头，目光十分锐利，看了眼李小南，随即对杨姨道：“小杨，去给小李和青柏倒杯茶来。” “唉，好嘞，这就去！”杨姨笑着应声，快步走向厨房。 客厅一时安静下来，红木茶几上，四杯清茶氤氲着热气。 周冠鹏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审视，“小李，不必拘谨，这是青柏第一次正式带女朋友回家。” 这话说的平常，却意味深长。 李小南感觉，坐在她身侧的周青柏，脊背都挺直了不少。 秦明月笑着接过话，将果盘往李小南面前推了推，“是啊，小南，别当他是周书记，今天就当是见见青柏的家里人，尝尝这个，老家送来的蜜枣，很甜。” 李小南接过，“谢谢秦校长。” 秦明月笑着道：“叫什么秦校长，叫阿姨就行，以后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生分。” 李小南微微惊讶，她以为，周青柏这样的家庭，会很难接受普通人。 “听青柏说，你要在广南搞泳装产业集群？”秦明月状似随意地问道，眼里却有着学者特有的专注和认真。 要是聊别的，李小南或许会谨慎，但这个问题，精准落在她最熟悉、最有热情的领域。 李小南原本微绷着的肩线，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眼眸倏地亮起，“是的，秦阿姨。” 她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褪去了拘谨，露出一抹自信，“广南现有的产业基础很好，三百多家零散小作坊，还有成熟的代工厂，这本身就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目前的关键在于，如何将这些分散的优势，有效整合起来，形成协同发展的合力。” 她言之有物，句句落到实处：“我们县政府能做的，是整理出连片的产业用地，加大水电管网、道路交通等基础设施的投入力度。 这些看似基础的工作，恰恰能够让商户看见政府的诚意和决心，只有先把梧桐树种好，才能引得凤凰来嘛！” 秦明月听得极为认真，不时颔首，甚至偶尔会出声打断，追问某些具体措施。 “你刚提到的用地规模，有没有做过测算？基础设施的投入，地方财政能否跟得上？” 待李小南一一解答后，秦明月眼中的赞赏更浓，“看来你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了。” 这时，一直静坐品茶的周冠鹏突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土地和基建只是第一步，县政府要注意营造公平、透明的营商环境，制定清晰的产业政策导向。 让商户们，不仅能看到诚意，更要看到长远发展的信心。” 他的话不多，却直指核心。 周冠鹏是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他这一出声，气氛完全变了。 与方才轻松的闲聊不同，此刻，更像一场务实的、非正式的工作汇报。 李小南脊背挺直，立刻回道：“周书记说得对，营商环境的建立和政策的长效性、稳定性，确实是商户们更关注的问题。 我有意制定清晰的产业扶持白皮书，明确未来五年的税收优惠和补贴政策，确保政策‘看得见、摸得着、拿得到’，杜绝任何人在扶持过程中‘耍滑头’。” “好了好了，”秦明月打断，转头对周冠鹏道：“你这一开口，小南压力更大了，在家里不谈工作。” 杨姨适时地过来续水，笑着问：“周书记，秦老师，晚上要吃点什么，我好多准备些。” 秦明月看向李小南，语气无比自然，“小南，你有什么偏好的口味，让你杨姨露一手。” 李小南摆手，“我什么都吃，不挑的。” 周青柏轻笑，“杨姨做的红烧肉一绝，我也许久没在家里吃饭，还真是有些想念。” 秦明月微笑，“那就按平时的标准来，再加个红烧肉，老周，你也许久没在家好好吃顿饭，趁这个机会，家里人聚一聚。” “嗯，”周冠鹏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并排坐着的儿子和李小南，眼神深处，露出一抹满意。 这姑娘，家境是寻常了些，但她眼神清正，没有丝毫闪躲谄媚，言谈举止更是落落大方，既有年轻人的锐气，又不失沉稳踏实。 他周冠鹏的儿子，若论门当户对，选择面很广。 但到了他这个位置，看人看事，早已抛却了浮于表面的东西。 李小南年纪轻轻，就凭自身能力坐上县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县长位置，毫无疑问，除了有贵人提携外，其自身的能力，也不容小觑。 通过刚刚的交谈，他也发现，李小南是个彻头彻尾的实干派。 家世背景或许能提供一时的助力，但一个人骨子里的格局、能力和心性，才能决定走的多远，站到多高。 周冠鹏端起茶杯，目光落在周青柏身上，这小子，当初不管不顾，非要辞职，闹出好大动静，让他气了许久。 现如今，终于干出一件，让他舒心的事来。 他放下茶杯，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调：“秦老师，给周冠英打电话，青柏带女朋友上门，让她这个做姑姑的，也一起过来，吃个便饭。”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周家却意义非凡。 叫上周冠英一家，这绝非是简单的‘便饭’，而是对李小南郑重的认可，几乎等同于宣告，他对这桩婚事的满意。 秦明月几乎是立刻、就领会了丈夫的深意，她笑着点头，“好，我现在去打。” 她转过头，对杨姨道：“冠英一家过来，再多加几个菜，今天家里有喜事，你收拾完了，也早点下班。” 第186章 周家盛产情种？ 为了让两个小年轻自在些，秦明月贴心道：“青柏，你带小南在院里转转，熟悉熟悉环境，你父亲这边……” 她看了眼周冠鹏，见后者微微点头，继续道：“还有工作要处理。” 周冠鹏配合的‘嗯’了一声，伸手拿过文件，恢复了以往那副日理万机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喜色。 周青柏心领神会，拉住李小南的手，掌心微微用力，低声道：“走，带你出去转转。” 两人一走出来，李小南悄悄松了口气。 周青柏侧头看她，轻笑道：“看得出来，周书记和秦老师都挺喜欢你的。” 李小南没有回答，反而握紧了他的手。 她抬起头，双眼明亮，还略微带着些湿润，“谢谢你。” 她知道，如果不是他，一路以来默默承担下所有，他们之间，或许不会这样圆满。 活过两辈子，李小南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全心全意爱着的滋味。 周青柏读懂了她的未尽之言。 他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她那被风吹乱的碎发，声音温和而笃定：“求仁得仁。” 李小南低头轻笑，是啊! 求仁得仁，何其有幸。 两人手牵手，沿着林荫路缓步向前。即使没有说话，空气中仿佛也飘着粉色泡泡。 直到周青柏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电话是秦明月打来的，告诉他们小姑一家到了。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转身往回走。 还没到家门口，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边跳着、一边用力朝他们挥手。 “哥，小南姐，我在这儿呢！”管周舟激动地叫喊着，一路小跑到两人面前，很自然的挤开周青柏，亲昵挽住了李小南的胳膊。 “小南姐，”她眨着眼睛，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现在是不是该改口，叫你嫂子啦？” 李小南脸颊微红，瞥了周青柏一眼，“这得问你哥啊？” 闻言，管周舟摇头，“问他？那不就是把耗子扔进米缸里嘛！ 我早就发现，他对你图谋不轨，本来还想告诉你，让你提防着点他，结果手机就被我妈没收了。” 李小南微微挑眉，斜睨着周青柏，那眼神仿佛在说：好小子，原来早就惦记上我了。 周青柏摸了摸鼻子，伸手扯住管周舟的衣领，“别在这儿胡说八道，我看你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再瞎说，回去我就告状，停了你的零用钱。” “小南姐，快救我，”管周舟一边挣扎着扒开他的手，一边嘴硬道：“我马上就要上大学了，我妈才管不着我！” “是啊，”周青柏煞有其事的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但我妈能管得到你呀！落在秦老师手里，你以为她很好说话？” 提到这茬，管周舟立刻老实了。 李小南惊讶道：“学妹？” 管周舟垂头丧脑，“是的，学姐。” 李小南：…… 嗯，这确实挺惨的。 三个人说笑着进屋。 当李小南看清周冠英的脸，不由得感叹，岁月从不败美人。 周冠英这个名字或许并不显山露水，但若提起她另一个名字，在海河省可谓是家喻户晓，‘连线海河’栏目的初代台柱子“周英”。 每晚七点半，她端庄大气的面容，温柔有力的话语，承载着一代人的记忆。 “您是周英老师？” 周冠英挑眉，温柔笑道：“你认识我？” 李小南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怀念，“从家里有电视起，就天天守在电视机前，准时收看您的节目。 可以说，我是看您的节目长大的。” 她语气十分诚恳，‘连线海河’作为省内首档民生新闻类节目，内容贴近生活，真正做到了为民发声。” 闻言，周冠英脸上的笑容，顿时真切了几分，‘连线海河’本就是她短暂的职业生涯中，最得意的作品。 时隔多年，还能遇见喜欢这节目的观众，她发自内心的高兴。 只能说，李小南的这番话，直接夸到了她心坎上。 “好了，别站门口聊了。”秦明月适时上前，亲切的拍了拍李小南的手背，“先入席吧，今天是家宴，大家放轻松，自在些。” 这时，周冠鹏也从楼上下来，他扫视一圈，微微皱眉道：“管学军呢？” 周冠英立即起身，略显拘谨地回答：“大哥，学军在外地考察项目，这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特意让我跟您说一声。” 看见这一幕，李小南惊讶的挑眉，刚才还落落大方的周冠英，在自家兄长面前，竟忐忑的像个小学生。 周围人却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周青柏在桌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微微摇头。 周冠鹏轻轻‘嗯’了一声，走到主位坐下，目光环顾一周，最终落在李小南身上，神色稍缓，声音依旧带着几分严肃，“都坐吧，今天没有外人，就是家常便饭，主要是把小南，正式介绍给大家。” 这顿饭吃得颇为安静，餐桌上的气氛，反倒不如周冠英来之前轻松。 看着管周舟活泼的样子，李小南原以为，两家关系会很亲密，现在看来，倒不像那么回事。 饭后，秦明月本想留他们在老宅住下，还是周冠鹏大手一挥，“年轻人在这儿不自在，让他们回青柏那儿住吧！” 返程路上，李小南问出了心中疑惑。 周青柏双手握稳方向盘，目光望向远处，随口道：“都是些陈年旧事。既然你问了，我就简单说说。 我小姑那人，是个爱情至上的人，当年在名气最盛时隐退，就是为了嫁给我姑父。” “但我姑父，又是彻头彻尾的商人，利益至上。他娶小姑，爱情可能只占很小一部分。婚后，他打着周家女婿的旗号，谋取便利。” “你也知道，我爸那个工作性质，眼里容不得沙子，自然对他成见不小。 这些年来，要不是小姑在中间，充当润滑剂，两家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李小南挑眉，她真没想到，周青柏的小姑竟会是这种性情，这不纯纯恋爱脑吗？！ 咦？！她忽然心念一动，下意识看向周青柏。 难道说，老周家……盛产情种？ 第187章 快乐时光，总是短暂！ 在双方父母那过了明路后，两人更是肆无忌惮，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腻在一起。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周海洁爱人临时出差，谢教授也受邀去外地讲座，原本排得满满的‘见家长’行程，一下子空出大半。 除了固定回老宅吃饭，余下的时间，两人几乎都黏在一起，仿佛要把过去错过的时光，全部弥补回来。 直到周末，在张扬连环夺命call下，他们总算舍得挪窝，出门赴约。 张扬攒的局，一点新意都没有，还是老地方蓝枫酒店。 他们到时，偌大的包间，早已坐满了人。 周青柏牵着李小南的手，刚一露面，包间内顿时响起了一波鬼叫。 张扬最为搞怪，不知从哪儿摸出个礼炮，‘嘭’地一声拉响，五彩的拉花落了两人满头满脸。 “恭喜二位新人，即将迈入婚姻的坟墓。”张扬扯着嗓子喊。 周青柏今天心情极好，难得没跟他计较，只挑眉反问：“你这是羡慕，还是嫉妒？” “都有吧！”张扬摊手，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周青柏笑着给了他一拳，随即揽着李小南，为她一一介绍起来，“张扬，就不用多介绍了吧？” “我怎么就不用介绍了？”张扬立马跳脚，“在今天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我必须拥有姓名！未来的伴郎团团长，谢谢。” 周青柏压根没理他，手指向旁边，“谭清越，你也见过，不用介绍了。” 谭清越顿时瞪眼：？？？ 举手道：“我也要求拥有姓名。” 孙志诚不等点名，自己主动站起身，揉着脑袋笑道：“嫂子，咱们也见过，还一起吃过饭。 治安大队的孙志诚，以后但凡和公安口相关的事，您尽管找我，不是吹牛，我公安口的同学，遍布整个海河！” 他性子直，又是后来才融入这个圈子，自然要比别人，多几分殷勤。 李小南笑着点头：“好，说不定日后，真有要麻烦你的地方。” “嫂子您放心，包在我身上！”孙志诚拍着胸脯保证。 周青柏扬了扬下巴，指向坐在张扬左侧、气质沉稳的男士：“徐振东，海州市政府办公厅秘书一处副处长。” 李小南微笑着与他握手：“我记得的，一起吃过饭。” 徐振东年长他们几岁，显得格外稳重：“李书记好记性。” 张扬搂住两人肩膀，咋咋呼呼：“不是吧？！你们搞得这么正式？” 孙志诚在一旁看得直咧嘴，指着张扬的胳膊：“扬哥，你这手，莫非是不想要了？” 张扬一愣，扭头看向周青柏，见他双眼微眯，立刻缩回手，大声喊冤：“不是吧！老周，你吃的哪门子飞醋？我老婆可还在这儿坐着呢！” 他这插科打诨，成功炒热了气氛。 周青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牵着李小南继续往前走，来到在场唯二的两位女士面前：“雨萌和林薇，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秦雨萌起身，一把将李小南拉到自己身边：“行了行了，介绍完了，就把小南还给我们！你们男同志，喝你们的酒去！” 李小南顺势坐到林薇身旁，闺蜜相见，自然有说不完的私房话。 林薇看着眼前，笑闹的众人，轻声感叹：“真没想到，最后是你俩，先修成正果。” “嗯，”李小南嘴角噙着笑，“说实话，我也很意外，但青柏他……格外坚定。” “对了，”李小南看向她，关切道：“前阵子忙，忘了问你，毕业后怎么打算的？” 林薇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家里的意思，是希望我出国，继续深造。” 李小南微怔，前世的林薇，也是在研究生毕业后出国深造的。 可想想也是，对于普通家庭，教育是投资，追求快速回报。 但对于林薇这样的家庭，深造的意义远不止学历，更是顶级人脉、学术声望与文化资本的积累，是一种用金钱难以衡量的‘社交货币’。 林薇低声嗫嚅：“可张扬觉得，我们年纪不小，该稳定下来了。” “你怎么想的？”李小南轻声问，目光瞥向对面，正在跟秦雨萌斗嘴、斗得不亦乐乎的张扬。 林薇摇了摇头，语气迷茫：“说实话，我没想好。如果出国，顺利的话，至少需要三年，如果不顺利，五年、十年也说不定。 哪怕是三年，张扬也该三十了，他在体制内发展，稳定的家庭对他很重要……，就算他愿意等，他家里也未必同意。” 李小南默然，这种事，外人始终无法替他们做决定。 她握住林薇的手，语气坚定：“不管你最后怎么选，我都支持你。” 林薇眼眶微热，刚要开口，秦雨萌就叽叽喳喳地挤到两人中间，“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 李小南笑着看她一眼，“我们说，你一点没有副科级干部的稳重。” “别，可别寒碜我，”秦雨萌连连摆手，“就是个副主任科员，虚职，部里一抓一大把。” 她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不见一点失落，反而笑嘻嘻道：“我这晋升速度，才是正常的好吗？不正常的是你们，都跟开了挂似的！” 李小南低头，摸了摸鼻子，她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开挂吧！ 老友相聚，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说说笑笑、推杯换盏间，夜色已深。 一番拉扯过后，众人方才尽兴，各自回家。 次日下午，周青柏开车，将李小南送回广南。 他本想多留几天陪她，却接到了谭清越的紧急来电，一个重要的并购案有了眉目，让他尽快回去。 无奈，周青柏只能匆匆返程。 休了整整一周，李小南只感觉骨头都要散了。可工作不等人，并不会因为她请假，而减少半分。 想着左右无事，索性直接去了单位。 周末的县委县政府大楼，格外安静，只有零星几个科室有人，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她清晰的脚步声。 推开常务副县长办公室的门，李小南先是开窗通风，然后就埋头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里。 正准备下班的郑荣，经过门口，见李小南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不由得微微一怔，不是说、休假了嘛！ 他轻叩两下，推开门，见她正伏案奋笔疾书，专注到有人进来，都毫无察觉。 郑荣站定片刻，忽然开口：“李县长，方便聊几句吗？” 第188章 分的清对错 李小南知道，该来的躲不掉。 她放下笔，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朝沙发方向伸手一请，“郑县长，这边坐，喝点什么？” 郑荣神色复杂的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不用了，这几天在市纪委那，茶喝得太多，怕是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想再碰了。” 李小南默然，她早就从林妍那，听说了县里的情况。她万万没想到，因为李宏博儿子的事，能牵扯出这么多问题来。 最先被突破的，是广南一高的宋校长，攀扯出县教育局局长廖康永，顺着资金流向一路追查，竟揭开了招商引资过程中的权钱交易。 李宏博在引进北华科技有限公司时，审核把关不严，财政补贴监管失职，致使这家公司在广南骗取到巨额财政补贴。 这一连串事件，像一张越织越密的网，将很多人都牵扯进去。 李小南刚要说话，郑荣抬手制止，“你不用安慰我，李宏博利用党和人民赋予他的权力，以权谋私，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我作为县长，识人不清，被纪委调查，也是理所当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顿了顿，面容严肃，眼中却闪过一丝讥讽，“说起来，倒是多亏了吴书记，特事特办，先斩后奏。作为广南的大班长，吴书记真是带了个好头啊！” 李小南闻言，沉默更深了几分。 郑荣这话，只差明说，吴书记办事不讲规矩，坏了官场长期以来，遵循的默契和程序。 “郑县长，当时的情况，您可能不完全了解，事态紧急，民愤沸腾，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李小南语气平和，却十分坚定，“吴书记当机立断，意在快刀斩乱麻，尽快控制局面、平息事态。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本身，也是对干部的一种保护，如果他们是清白的，调查结果出来，自会还他们公道，但若是……” 她稍微停顿，观察了一下郑荣的脸色，继续道：“至于廖康勇同志，教育系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作为主要领导，停他的职，实属常规操作。” 郑荣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他本以为，李小南会选择圆滑的方式开解他，没想到，竟要与他‘硬纲’。 这明显不是一个聪明人，会做出来的事！ “李县长！”郑荣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质问的语气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最终被证明没有问题呢？ 在真相尚未完全理清之前，就先暂停两位同志的职务，这是否符合组织程序？会不会给人一种‘未审先判’的错觉？会不会让某些别有用心之人觉得，县委在压力面前，可以轻易牺牲自己的同志？” 说到这，郑荣深吸口气，‘这会寒了多少同志的心？动摇的是组织的根基。’ 李小南轻叹，她分的清对错。 郑荣的担忧，或许有道理，吴明宇或许是走了步险棋，甚至可以说一场豪赌。 吴明远的做法强硬，甚至有些‘粗暴’，在程序上也并非无懈可击。 但那又如何呢！ 成王败寇。 官场博弈，有些时候，不仅要看谁对谁错，还要看谁更有魄力、更能把握住时机。 吴明远正是以这种近乎霸道的方式，迅速掌握了局面，成功拿下常委会席位。 只能说，风险越大，潜在的收益越高。 “郑县长，您一直再强调程序的正确性，这固然重要。 但我想请教，结果的正义呢？就不重要了吗？”李小南目光沉静，语气愈发严肃。 “当时那种情况，刘家夫妻已处在崩溃边缘。 如果不是吴书记明确表态，向民众传递县委追查到底、绝不姑息的信号和决心，局势极有可能会变得更糟糕。” 李小南略微停顿，声音不高，却字字珠玑，“我到现在还记得，市委周书记曾问过政府办商主任一个问题，市政府的全称是什么？答案是‘秦城市人民政府’，这‘人民’二字，不是装饰，而是根基。 如果我们连人民的诉求都忽视，那还叫什么‘人民’政府？” 郑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许是李小南抓经济、跑项目时，展现出的务实能力过于突出，让他几乎忘了，咱们这位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在来到秦城之前，是组工干部出身。 若论起政治站位、理论基础和意识形态工作，她的功底，可一点不虚。 眼见谁也说服不了谁，郑荣懒得再纠结无法改变的事实。他话锋一转，露出了此次谈话的真正意图。 “好了，李县长，事已至此，争论无用。我们谈点实际的吧，李宏博被带走，他分管的招商工作不能停，必须有人顶上去，主持大局。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郑荣铺垫了那么久，此刻才真正亮出獠牙。 常委会的空席，他稍逊一手，输的心服口服。但自己麾下的基本盘和关键部门，绝不容有失。 李小南皱眉，谨慎地回道：“郑县长，人事安排是重大事项，您应该找吴书记沟通商议。” 郑荣摇头，“吴书记那里，我自然会去交换意见，但现在，我作为县长，询问县政府常务副县长，关于政府重要工作衔接问题的建议。 撇开组织程序不谈，就事论事，从工作的延续性和专业性角度看，你有什么想法？ 或者说，你认为目前县政府班子里，谁临时牵头比较合适？” 李小南略作沉吟，完全避而不答不现实。 她到广南来，核心任务是盘活经济，必须拿出亮眼的、能摆在台面上的硬核政绩，才好为下一步谋算。 如今，陷入这些狗屁倒灶的人事关系中，李小南也很头大。 平心而论，县政府现有的几位副县长，无论是能力，还是眼光，没有一个，能挑起招商工作的大梁。 “郑县长，我暂时想不到，有哪位同志能够担起重任。 但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与其纠结让哪位同志兼管，不如考虑，换成一种全新的组织形式！” 第189章 滑头 “新的组织形式？”郑荣眉头一挑，显然是来了兴趣。 “对，”李小南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成立‘经开区筹备工作领导小组，’并下设临时办公室。 由您和吴书记亲自挂帅，担任组长，这样能体现出县委县政府的高度重视。 而临时办公室的负责人，可以通过内部选拔，从全县范围内遴选，挑出一个懂产业、会招商、有干劲的同志出来，不难！” 见郑荣没说话，她继续道：“其实这种模式，在不少地方已经很成熟了，等这个临时办公室干出成绩，届时再讨论正式的行政级别和职务，郑县长，您觉得呢？” “嗯，”郑荣缓缓靠回沙发，“李县长这个思路，倒是开阔了不少，这件事，我看可以上会议一议。” 郑荣一锤定音道：“这样吧，你先拿出个初稿来，我们和吴书记碰头时，一起研究。” 事情谈的差不多，郑荣了看眼表，忽然道：“时间不早了，李县长也早点回去休息。对了，我听吴书记说，你请假回去订婚，先说声恭喜了。” “谢谢郑县长。”李小南起身，将郑荣送到电梯口。 郑荣边往外走，边在脑中梳理着管委会模式的细节，越想越觉得可行。 思路清晰，权责也分明。 可就在他的手，搭上车把手的瞬间，郑荣的脚步一顿，……不对。 他猛地回过味来。 自己明明是借着招商工作的重要性，将了她李小南一军，逼她在人事工作中，先表态，从而探探吴明远的底。 她倒好，四两拨千斤，压根不接茬。 直接提出新方案，把招商的重任，给‘解决’了。 他刚才完全被她带跑了思路，光顾着琢磨方案，副县长人选呢？她是一个字没提。 郑荣忍不住暗骂一句，这个李小南，真是个滑头。 年纪轻轻，这份避实就虚、移花接木的本事，倒是老练。 要是李小南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一定会大声喊冤。 自己的事，自己清楚，她与吴书记的关系，远非外界想象的那般亲密无间。 他们之间的关系，最多算合作伙伴，利益同盟。 吴明远关于重要岗位的人事布局，根本不会、也无需向她这位副书记透露。 除非到了动议阶段，他需要争取支持，才会找她‘碰头’通气。 送走了郑荣，李小南也松了口气。 组建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她并不是临时起意。 早在调孙国华去临港街道时，就有了想法，借鉴的后世、已经验证成熟的‘飞地经济’模式。 鼓励企业在经开区注册总部、设立研发和销售中心，让其充分享受省级经开区的税收减免、人才引进等优惠政策，吸引高端要素聚集。 再将生产基地留在临港街道的工业区，税收和GDP数据按比例分成，实现两地共赢。 通过统一规划、功能互补、政策联动，构建一个‘前端在经开区，后端在临港；品牌在经开区，生产在临港’的现代化产业生态体系。 李小南深知，分蛋糕的前提，是先合力把蛋糕做大。 她隐约感觉，现在所谋划的，一旦实现，将形成不可复制竞争优势，能把广南县的工业经济，推向一个全新的高度。 这就是她想要的、需要的政绩啊！ 第二天一早。 李小南被吴明远秘书请进了办公室。 “吴书记，您找我？” 吴明远笑着摆手，示意李小南在沙发上坐下。 顺利拿下常委席位，将公安局这把‘枪’牢牢握在手中，他最近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颇有闲情的跟李小南唠起了家常。 “这次回去，和青柏把婚事研究的如何？” 李小南唇角微扬，“初步定下了。我和青柏工作都忙，想着一切从简，去掉那些不必要的环节，婚礼就定在明年五一。” 吴明远认同地点头，周青柏给省委高书记做过秘书，对这位周秘书的来历，他也略知一二，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家的公子，原本在体制内前途光明，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辞了职，下海经商。 他余光掠过李小南的侧脸，这位倒是好福气。 有了这层姻缘加持，日后的仕途，何止是顺遂，怕是要一步登天了。 “简单点好，”他用过来人的语气道：“结婚这事儿，折腾起来也是身心俱疲。” 闲聊结束，也该谈点正事。 吴明远话锋一转，直奔正题，“对了，昨晚郑县长给我来了电话，转达了你对经开区的构想。” 他眼中闪过欣赏之色，“想法很有突破性，我听了很受启发。具体如何实施，你心里有计划了吗？” 李小南暗自庆幸，昨晚无事，将自己的想法形成了简单的汇报材料，本想着今天，拿给郑荣看看。 这会儿可好，吴明远倒是能先看上了。 她从公文包中，掏出一份手写的汇报材料，双手递了过去。 “吴书记，这是我初步拟定的方案框架，请您指正。” “哦？”吴明远挑眉，“小南同志，准备工作很充分嘛！” 话落，他不再多言，低头仔细翻阅起来。 时不时就某些细节，提出疑问，在李小南一一解答后，继续向下看去。 直到最后一页读完，他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吴明远抬头，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位年轻却不失沉稳的女干部，心里倏地升起一丝庆幸，还好自己和她不算一辈人，否则，还真生出几分‘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思路很清晰，”吴明远开口，肯定道：“整体看下来，虽然操作起来，难度不小，但就方案中所描绘的发展远景，哪怕最终只实现六、七分，我都认为值得一试。” 吴明远深知，自己在常委会上，占尽好处，是该卖个人情给李小南。 在体制内，想吃独食的人，往往最后会无食可吃。 吴明远的手指，轻敲着扶手，沉吟片刻，下了一个决定：“这个临时筹备小组的负责人很关键，这样吧，小南同志，经济工作，你是行家，这个牵头人选，就由你来定吧！县委这边，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第190章 新的晋升通道 权力之道，讲究的是平衡，一点余地不给人留，短期内看，是风光占尽，长远来看，却是自绝于人。 吴明远深谙此道，对李小南如此，对郑荣也是如此。 如果逼的太紧，让他觉得毫无指望，反而会激化矛盾，导致政府工作停滞不前，最终拖累的还是全县的发展大局，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 从吴明远那离开，李小南拿着初稿又去了郑荣那。不过郑荣赶着去市里开会，两个人并未深聊，便匆匆别过。 休假后第一天上班，李小南有处理不完的公务，见不完的人。 等将最急迫的事项处理完后，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回到家，屋内很安静，她几乎是瘫倒在沙发上，感觉整个后背都是僵硬的，累得直不起腰。 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众所周知，机关里没有秘密，不知是从哪走露的风声，这两天，有不少正科级干部给她打电话，说要来汇报工作。 李小南一律拒了，眼下她需要的是能干事的人，而不是会表忠心的人。 她拨通内线，“林秘书，给县经贸局的于立承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是，领导。”林妍应声道。 半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林妍侧身，将于立承请了进来。 李小南示意他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她手头还有份急件，需要她立刻批阅。 于立承看着宽大办公桌后的李小南，心情十分复杂，甚至有点打怵。 自从李小南去临港街道调研后，他就被调离了原岗位，要说这两者没关系，他肯定不信。 “于局长？”见他出神，李小南的声音抬高了几分，轻喝道：“于局长！” “啊？”于立承猛地回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稳定下来，“李书记，您说。” 李小南将签好的文件，放在一边，手中的笔，不断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我问你，对全县范围内泳装小作坊的摸底排查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 于立承立刻点头。 他来之前就预料到，李书记找他，十有八九是为了这事。 在他任临港街道党工委书记时，李书记不止一次表露出，要整合发展泳装产业的意图，当时的他，并未放在心上，于是……就没了然后。 于立承赶忙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报告，推到李小南面前，“李书记，请您过目。这是我们集中力量，用时一周，对全县进行的初步摸排。其中，登记在册、有实际生产行为的，共计三百二十七家。” 他观察了一下李小南的脸色，见她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硬着头皮继续汇报：“这个数字，比我们之前预估的要多不少。 但大部分是家庭作坊，三、五台机器，雇几个亲戚邻里就开工了。环境脏乱差，安全隐患十分突出，产品质量更是参差不齐。” 于立承声音陡然拔高，“而且，超过八成的作坊，没有办理工商登记和税务登记，游离在监管之外。 我们去普查时，有几户愣是不开门，后来还是通过街道的同志，百般劝说下，才勉强完成了信息采集。” 闻言，李小南微微颔首，肯定道：“很好，立承同志，经贸局的同志们辛苦了。” “不辛苦，”于立承擦了擦额头的汗，“都是分内工作，应该的，应该的。” 李小南拿起报告，快速的翻动着，发出哗哗哗的响声。 “三百二十七家啊！这说明了什么？市场有需求，群众有创业的热情，这是好事嘛！” 她目光如炬，看向于立承，“你说呢？立承同志。” “是、是，”于立承连声附和，态度转变的极快，“书记说的是，这确实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之前是我狭隘了，只把它们看成包袱，忽略了其背后的最大潜力。” 李小南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立承同志去了经贸局，站位不同，看问题，更能着眼于全局了。” 说着话，她将材料翻到统计汇总的那页，“我看了一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小作坊都集中在临港街道，只有很小一部分散落在海侨镇。” 于立承点头，“是这个情况。” “嗯，”李小南的手，精准敲在‘临港街道’上，“如果把试点，放在临港街道，作为县经贸局局长，让你牵头，你会怎么办？” 于立承深吸口气，目光闪烁。 最近县里在筹备经开区领导小组的事，他也听说了！ 对于这个临时负责人的位置，暗地里跃跃欲试的人，不在少数。 原因很简单，参考别的县市，经开区一旦正式成立，其主要负责人，也就是经开区主任，通常高配为副处级。 要知道，县里的副处级领导岗位就这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而够资格竞争的正科级干部却比比皆是。 李小南此举，无疑是创造了新的晋升通道，试问谁不眼热？ 他之前，也试探过郑荣的口风，但对方含糊其辞，并未给出明确的话，估计心里另有人选。 本来，他还有些心灰意冷，但始终不甘心，他还不到五十，还能再往上拼一拼。 于立承清楚，行不行的，就看眼下这一哆嗦了！ “李书记，”他稳住心神，尽量让声音平静，“如果由我牵头，我初步构想了一个‘四步走’策略。 总结起来就是，摸底甄别、树立样板、分层推进、全面升级。” 李小南身体微微前倾，显然是来了兴趣。 于立承继续道：“首先要做的，不是招商，而是甄别。 李书记，说实话，这三百二十七家，鱼龙混杂。想占便宜的居多，但其中也不乏真有潜力的。” 这也是他任党工委书记时，明知道泳装产业有基础，却不愿意费力推动的原因。 投入产出比太低，见效慢，有这时间，不如出去谈几个大项目，效果立竿见影。 “我计划牵头组建联合工作组，整合安监、税务、环保等部门的力量。下去的目的，也不是罚款找茬，而是进行科学的分类评级。” 第191章 妙得很！ 李小南挑眉，疑惑道：“评级？” “对，”于立承点头，“就是评级。根据产值、用工规范、技术水平、环保意识，评出A类，优先扶持；B类，鼓励提升；C类，限期整改。 我们第一阶段目标，就是抓住那些有潜力、有意愿的A类，集中资源进行重点培育。” 李小南的眼睛彻底亮了，看向于立承的目光，仿佛发现了宝藏。 她就说，能把临港街道的经济，搞得有声有色的一把手，怎么可能是个草包？ 原来不是没能力，而是动力不足啊！ “说的很好，继续！” 得到了李书记的肯定，于立承彻底放开了。 “书记，跟那些商户，光说好处是没用的，他们根本不信。 我准备找个闲置厂房，短期租下，快速改造出 ‘泳装产业共享示范园’，划分出共享车间、公共版房、设计室、质检中心。” 他越说越自信，“然后，用实打实的示范园，低价邀请A类企业首批入驻体验三个月。 让他们亲身体验统一仓储物流、专业配套，让好处自己说话，让第一批吃螃蟹的人，成为我们的‘活广告’。” 李小南却摇了摇头。 于立承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是自己哪说的不对，却听她开口道：“你说得对，光说好处没人信。但既然要做，也别抠抠搜搜的，直接免费试用三个月。” 她语气干脆，很有魄力道：“你打资金报告上来，我去找郑县长批。” 于立承当然知道，免费效果更好。但汇报工作嘛！必须得留有瑕疵，让领导有指点的空间。 要是下属什么都行，还要领导做什么？ 领导也需要成就感啊！ “对对，”于立承露出受教的表情，“还是您想的周到。”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也没戳破，只是抬了抬下巴，“继续说，第三步怎么干？” 于立承略作沉吟，“等示范园有了成效，口碑出来了，再全面推进。 到时候，对A类商户，给予最优惠的租金和优先选房权；对B类商户，明确告知他们，达到哪种标准，才可以享受优惠；至于C类商户，我建议放弃。” “不行，”李小南再次摇头，语气更加坚决，“不能搞一刀切。对于C类，要依靠环保、安监等法律法规倒逼它升级改造。 淘汰只是最终不得已的手段，不能作为首选。” 她看向于立承，眼中满是认真，“立承同志，政府要做的，是引导和规范。别忘了，毕竟是谋生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摔老百姓的饭碗。” 于立承这一回，是真愣住了。 受教了。 这一刻，他清楚感受到不同以往的领导风格。 女领导的风格，更像是水，有极强的包容性和共情力，执政更有温度。 于立承深吸口气，“最后一步，全面赋能，打响品牌。” 说到这，他壮着胆子，抬眼看李小南，试探性问道：“李书记，我最近听说……县里有意组建经开区领导小组？” “嗯？”李小南倏地抬头，正在记录的笔，也顿住了，“什么意思？” 于立承轻咳一声，坐直了身体，“如果消息属实，我认为‘临港泳装’这个品牌，放在经开区运营更好。 我的想法是，对入园企业，只要产品质量通过检测，就允许其使用统一的区域品牌标识，并利用政府背书，帮他们组团参加展会，抢占市场。” 李小南眯眼，“所以，你的思路是：政府搭台、平台赋能、市场运作、企业唱戏。 不用行政命令强推，而是用实实在在的效益和看得见的未来，引导他们自发地、争先恐后地想入园。” “就是这个意思！”于立承颔首，“您总结的非常到位。我要让他们觉得，不入园，下一步就会被市场淘汰。” 他说完，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李小南看着他，眼中的欣赏，毫不掩饰。 这个方案，远超她的预期，不再是空话套话，而是有了清晰的路线图和可操作的具体手段。 她肯定道：“思路很清晰，也接地气。就按这个方向，把每一步的具体细节、责任单位、时间节点，给我做出一个完整的方案来。 但有一点，叫‘临港泳装’格局小了。一旦走出去，谁认识临港？我建议叫‘广南泳装’，正好借着产业，把广南的名声彻底打出去。” 话落，李小南抬眼，看向于立承，似笑非笑道：“于局长，这个试点，我就交给你了，临港的孙国华会配合你，至于你说的，把品牌放在经开区，也不是不行。” 于立承瞳孔猛地一缩。 他刚才那话，本意是试探。毕竟品牌放在哪，只要不离开广南，本质上没有影响。 但对他个人的意义，完全不同。 他将自己牵头的工作与县里最核心的战略进行捆绑。 一旦‘广南泳装’成为经开区的核心，那么，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他进入领导小组，甚至谋求更高的位置，都顺理成章。 他在为自己争取政治资本。 但李书记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几乎不敢相信，她竟然同意了！ 见她眼中满是肯定，于立承强压住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领导，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李小南拿起一旁的文件，随口道：“不是让我失望，是不能让你自己失望，更不能让广南人民失望。” 于立承立刻心领神会，拍着胸脯保证道：“我明白了，请书记放心，我绝不会辜负党和人民的信任。” 李小南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去忙了。 望着于立承踌躇满志的离开，李小南唇角微扬。 让驴拉磨，还得在它眼前挂个萝卜呢！ 何况是让人竭尽全力干出成绩，一点好处不给，那能行吗？！ 至于经开区负责人的位置，吴明远那边交给她做主，于立承再怎么算，也是郑荣的人，他总不能反对吧！ 他要是反对，那更可笑，等于在打自己的脸，还会让嫡系人马跟他离心离德。 只要郑荣不蠢，就绝不会这样做。 相反，他还得站出来，为她摇旗呐喊，共同为这个项目保驾护航。 用他郑荣的人，办成她李小南的事，这其中滋味，倒是妙得很！ 第192章 利益驱动 8月末，经过一周的打磨，于立承精心撰写的方案，终于出炉，随之一起送到县委副书记办公室的，还有一份资金申请报告。 李小南大致浏览了一遍，和他们之前商议的内容基本一致，只不过在细节上，更加详实。 她拨通内线，“赵秘书，郑县长上午有空吗？我有重要工作，要找领导汇报。” 电话那头，传来哗哗哗翻页的声音，“李书记，领导暂时没有其他行程，不过财政局的田局刚进去，稍后我给您回电话，确认时间？” “好。” 电话挂断，李小南指了指沙发，对于立承道：“先坐那等会，半小时后，你跟我去见郑县长。” “好的，领导。”尽管内心激动，于立承还是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李小南则继续低头批阅文件。 二十分钟后，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 “喂，现在过去？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李小南利落起身，“走，县长现在有空。” “好的，领导。”于立承整了整衣领，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小南身后。 见他们一同过来，赵为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恢复了以往的笑容，迎了上来，“李书记，县长正在等您。” “嗯，”李小南微微一笑，“麻烦赵秘书了。” 于立承跟在她身后，朝赵为点头示意，随即也走进了县长办公室。 看着两人的背影，赵为微微蹙眉，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俩人什么时候搅在一起的？没听说啊！ 听见脚步声，郑荣抬头，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虽然意外，但毕竟是领导，面上丝毫不显。 他笑呵呵道：“小南同志，立承，你们怎么碰到一起了？” 李小南微笑回应：“也不算凑巧，我要向您汇报的工作，是由立承同志主导，具体的执行细节，他更熟悉，我就把他领来了。” 郑荣闻言，笑着道：“来来来，都别站着了，这边坐。” 三人依次坐下，于立承下意识坐在李小南身侧。 郑荣见状，双眼微眯，面不改色问道：“说说吧!是哪个项目？” 李小南将材料放在他面前，“郑县长，还是关于泳装产业集群的项目，我打算让县经贸局牵头，临港街道配合推进，这是详细方案，请您过目。” 郑荣接过厚厚一叠方案，没有立刻翻开，反而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始翻阅。 办公室内，一时之间，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响。 郑荣看得颇为仔细，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于立承正襟危坐，目光微垂，盯着茶几上的木纹，内心既激动又忐忑。 作为在机关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对郑荣的处事风格，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谨慎且多疑。 往常他过来，郑荣的态度，多是亲切，今天却是客气居多，于立承瞬间有了危机感，郑县长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李小南倒是十分从容，自顾自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她是一点不担心，不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郑荣都会支持她。 大约过了几分钟，郑荣合上了方案，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 “嗯，”他沉吟了一下，目光在于立承和李小南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方案做得很扎实，思路很清晰，尤其是这个评级制度和示范园先行的想法，很有创造性，也接地气。” 于立承心中一喜，刚想谦虚两句，却听郑荣话锋一转。 “不过，”郑荣的手指，在方案第三页上点了点，“这里面的资金额度，可不是个小数目。免费试用三个月，场地改造、设备投入……立承同志，投入不小嘛。” 他的目光十分锐利，于立承心头一紧，正要解释，旁边的李小南却自然地接过了话头。 “郑县长，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李小南微笑，语气却十分坚定，“我们仔细算过，前期这笔投入看似不小，但却能撬动整个泳装产业，带来税收增长、稳定就业、品牌效应，远非这点投入可比。” 见郑荣不语，李小南轻笑：“当初在大柳乡的投资也不少，但事实证明，还是很有搞头的。” “郑县长，想要把商户们动员起来，我们也要把诚意摆出来吗？有什么能比真金白银更有力度？” 郑荣听着，手指不断敲击着沙发扶手，似乎在思考，又好似在权衡。 李小南趁热打铁，看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立承同志还有个更大胆的想法，我觉得很有前瞻性，正好也想请县长您把关。” “哦？什么想法？”郑荣挑眉，看向于立承。 于立承立刻抓住机会，将关于打造“广南泳装”区域品牌，并将其纳入经开区的构想，简要阐述了一遍。 在听到“经开区”三个字，郑荣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键。 他就说，之前还有矛盾的两个人，怎么这么快，就尿到了一个壶里。 无他，利益驱动罢了。 郑荣的眼中闪过复杂，对于经开区，他确实有想法，但现在看来，还是李小南棋高一手。 他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笑了起来。 “好啊！”他声音洪亮，手掌在方案上，重重一拍，“我就说嘛，小南同志是搞经济的高手，总能给我们带来新思路、新气象！立承跟着你，这脑子也活络了不少！”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笔：“这个方案，我看可行。资金报告我批了，但你们要确保专款专用，财政局老田那边，我会打招呼。” 他看向两人，语气严肃了几分，“经开区的事，可以先酝酿，我要先看到示范园如期建起来，A类企业纷纷入驻的气象。” 李小南轻笑道：“郑县长，您放心，立承同志可是跟我立了军令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是吧？” “是，”于立承应声起身，看向两位领导，拍着胸脯保证道：“郑县、李书记，请二位领导放心，我必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您二位的信任。” 说这话时，哪怕是机关老油条的他，都难免热血沸腾。 于立承心里清楚，最关键的一关，终于过了！ “好，去吧，尽快落实。” 郑荣挥挥手，重新坐回座位，拿起另一份文件，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第193章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从郑荣办公室出来，于立承明显松了口气。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你这口气，松的太早了。接下来还要上县长办公会，等着看吧，财政局、国土局、安监局，哪个单位的意见，都不会小。 会上过了，这个项目，才算真正‘立住了’。” 她这话，绝非危言耸听。 单是‘泳装产业集群’的构想，她跟郑县长，反复沟通了不下十几次。 政府工作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并不是某个领导拍拍脑袋就能决定，哪怕是县委书记的提议，也得上常委会审议。 这套程序，既确保了决策的合法性，又能够争取最广泛的支持，同时，也是保护干部本身。 只要上了会，这就不是某位领导的个人意志，而是县政府班子的集体决策，代表广南县的官方立场，更是对外的信用背书。 “是，是，”于立承连连点头。 各方的刁难，肯定是少不了。 但他心里明白，只要郑荣和李小南意见一致，确切的讲，只要郑荣这个政府一把手同意，其他人再有顾虑，也掀不起风浪来，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李小南挥了挥手，“你先回去，着手准备吧！” 说完，也没再管他，直接回了县委副书记办公室。 周五上午，县长办公室如期召开。 果然如李小南所料，关于这个项目，各单位意见不小，几位副县长也很犹豫。 毕竟谁都清楚，这是烧经费的开始，这边的经费占得多，其他方面就得节衣缩食。 不过，在郑荣的高压下，项目最终还是‘立住了’。 如此强势的郑荣，李小南也是头一次看见，怪不得有人私底下管他叫‘郑老虎’。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郑荣发起火来，确实气势迫人，指着鼻子骂那几个局长目光短浅。 …… 当天下午，李小南处理完工作后，坐上了周青柏的副驾。 八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全家踏上了前往省城的旅程，目的有两个，一是亲家会面，二是九月二号开学，全家人出动，送李小北上大学。 时隔两年，老李家在海州的回迁房已经下来了，但一直没来得及装修，还是毛坯的状态，肯定住不了人。 于是，李小南一家四口，住进了周青柏位于政府附近的房子，周青柏则先回老宅暂住。 孙桂香打量着这套、一百五十平的大三居，连连称赞，“大平层住着就是舒服，这是小周准备的婚房吗？” 李小南一边洗水果，一边回道：“算是吧。他在临河区香榭兰亭又买了一套，不过，那边还没交付，短期内住不进去。” 孙桂香点头，女婿有实力，闺女能过上轻松日子，她自然高兴。 别的地方，她不知道，但临河那片，她可太熟了！ 毕竟当初的平房，就买在那里。 要不是李小南的同学……忽然间，她像是想通了什么，猛地抬头：“小南，小周是不是那个、那个告诉你……” “嗯？”李小南挑眉，“什么？” “哎呀，”孙桂香拍着大腿，朝她疯狂递眼色，“就是告诉你内部消息的那个啊！” 李小南这才恍然大悟，瞥了眼正在打游戏的李小北，她妈可真能瞒，房子都下来了，还没有告诉小北这事。 “算是吧。”李小南笑了笑。 孙桂香白了她一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算什么话？” 李小南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她妈这么能联想。 她当初只说是省委办公厅的同学，如今周青柏都辞职了，孙桂香女士还能联想到一块儿。 孙桂香压低声音：“真得谢谢小周。你都不知道，上次我回来领钥匙，听邻居说，临河区房价疯涨，你知道多钱一平吗？” 李小南摇头，她还真不了解，02年的房价是什么情况。 孙桂香伸出两根手指，“二千一，翻了三倍多！” “哦。”李小南应了一声。 见她毫无惊讶之色，孙桂香满脸黑人问号，不满地拍了她一下，“你怎么一点不惊讶？” 李小南微微挑眉，惊讶？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这才哪到哪啊，再过十五年，临河区的房价，能涨到四万。 “青柏买的香榭兰亭，一万一平。”她语气平静的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啥？！”孙桂香声音陡然拔高，瞬间吸引了旁边那对父子。 “那他买多大的？” 李小南想了想，犹豫道：“好像是二百多平吧，二百四十平左右，差不多，还没建成，我也没去看过。” 孙桂香瞪大双眼，“那不得二百四十万？” 我哩个乖乖，这得多少钱啊！ 李利民皱眉，神色严肃了几分，“小南，小周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李小南想了想，之前怕父母有压力，只说周青柏父母在机关工作，没细说具体职务。 如今既然重提，再瞒下去，一旦露馅，估计她要挨打了！ “爸，妈，你们不用有顾虑……，青柏的父亲是省纪委书记，母亲是海州大学校长。” 出乎李小南意料的是，她爸妈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吃惊。 李利民点头，“我看小周那气质，就不像一般家庭能培养出来的。” 其实，他想的简单，要跟他说，亲家是县委书记，他或许还会紧张，但省委书记离普通人太远，反而没了真实感。 孙桂香只是狠狠拍了她一下，“你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什么事都不跟家里说。” “妈，我这不是怕你们有压力嘛。”李小南笑着，靠在孙桂香肩膀上，“再说了，我跟周青柏在一起，看中的是他这个人，家庭只是锦上添花。” 孙桂香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妈知道，你不是那种攀附权贵的孩子，只是我担心，齐大非偶啊。” 李小南挑眉，“您这话，我可不赞同，您女儿也很优秀好吗？” 李利民也在一旁附和：“对，咱家虽然普通，但也是正经人家。 何况，我闺女这么优秀，什么样的人配不上？ 孩子们两情相悦最重要，你呀！就是想太多。” 正说着话，门铃响了。 第194章 人情社会 李小南起身开门，周青柏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笑容温和：“叔叔阿姨，我来接你们去吃晚饭，我父母已经在饭店等候了。” 孙桂香忙起身整理衣服，有些紧张地问：“这就去吗？要不要换身正式点的衣服？” 周青柏笑着摆手：“阿姨您这样就很好，不用特别准备。就是家常便饭，不用拘谨。” 他侧身让出通道，顺手接过李小南的包，动作自然流畅。 孙桂香偷偷打量着他，浅灰色衬衫衬得他肩线平直，说话时眉眼带笑，温和不失稳重。 果然是好相貌，怪不得女儿喜欢。 见面的过程，没有孙桂香先前预想的盛气凌人、话不投机。 反之，秦明月谈吐得体，很会引导话题，又能自然的挑起话茬，整场气氛热络融洽。 两家人都很满意，顺势将婚事定了下来，至于领证的时间，让他们年轻人自行决定。 周六，周青柏带着李小南一家四口在海州市区转了转。 孙桂香和李利民之前虽然来过，但都是为了办事，也没有心思闲逛。 李小北更是第一次离开秦城，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看哪都好。 九月一日，星期日。 一行五人，来到海州城市学院计算机系报到。 李小北刚报完名字，负责接待的大二学生先是打了个电话，挂断后，目光频频落在他身上。 李小北揉了揉脑袋，“那什么、学长，报到手续有什么问题吗？” 那学生连连摆手，“没，你稍等会儿，辅导员老师正赶过来呢！” “啊？”李小北疑惑地凑近了些，“学长，辅导员老师过来干什么？” 那学生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不过报到开始前，王老师特意交代过，看见‘李小北’这个名字，一定要通知她。” 说着，他指向学校对面，“喏，王老师来了。” 一位三十岁左右、微胖、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带着黑框眼镜的女教师快步走来。 “谁是李小北？” 李小北迅速举手，“王老师，是我。” 看见李小北，面容稍显严肃的王老师忽然笑了，“你家里人来了吗？” 见情况不对，李小南从树下走过来。 李小北立刻介绍道：“王老师，这是我姐。” 王丽率先伸出手，“小北姐姐，你好，我是他的辅导员，王丽。” 李小南上前一步，热情的伸出手，“王老师，您好，有什么事，您跟我说就行。 行李太多，我父母他们在那边守着呢，搬来搬去的，不太方便，您别介意。” 王老师笑着摆手，“没事的，我领你们去宿舍，咱们边走边说。” 李小南朝树下招手，一行五人跟在王老师身后，顺着林荫路，朝宿舍楼走去。 王老师眼光老道，也看出来了，李小南所言非虚。 这家做主的是姐姐，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一路上，她和李小南聊的不错。 对于王丽的热情，什么原因，李小南心知肚明。 前天在饭桌上，秦明月问起李小北的学校，一听是海州的，当即表态会多加照顾，还嘱咐李小北，周末没事就到家吃饭。 李家人当时只当是客套，只有李小南清楚，身为海州大学校长，在整个海河省教育界，秦明月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她只需稍微露点口风，自有人愿意代为效劳。 这种事，李小南自然不会拒绝，华国终究是人情社会，秦明月的一个电话，就能为李小北铺就一条更顺畅的路。 这时候，守着清高，那不是有病吗？ “王老师，小北是男孩子，禁得起摔打，也担得起重任。您有什么事，尽管交给他。 要是他不听话，您直接给我打电话，不必您受累，我亲自过来收拾他。” 王丽挑眉，李小北这姐姐看着年轻，说话倒透着一股老成。 想起副校长姑父的叮嘱，她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小北姐姐您放心，孩子交给我，肯定出不了岔子。” 跟在两人身后的李小北闻言，一脸菜色。 他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即将过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自由日子，现在听来，怎么突然变了味？ 当初说好的‘上了大学就轻松了’！ 这群骗子。 自家弟弟，李小南清楚，那就是驴，典型的‘赶着不走、打着倒退’。 若没人盯着，怕是要整天泡在电脑游戏里，荒废了学业可不行，大学的评优评奖同样重要。 李小南笑道：“那就麻烦王老师多费心了。” 将李小北送到寝室，李小南和王老师交换了联系方式。 因为来得早，寝室其他人还没到，李小北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上铺，周青柏主动上手，帮着一起收拾。 李小南坐在凳子上，打量着宿舍。 六人间，十几个平方，除了上下铺外，还有一排柜子和几张书桌，墙面有些泛黄，看得出是栋有年头的旧楼。 李利民出去买回了锁头、脸盆等日常用品。基本安顿好，全家带着李小北吃了午饭，他们便启程返回了。 因为第二天要上班，他们提前一天回到广南。将父母送回家后，李小南和周青柏回到了位于广南县的家属楼。 洗漱完毕，周青柏躺在李小南腿上，忽然道：“要不要在广南买套房？这样爸妈过来住也方便。” 李小南一边擦头发，一边浏览着文件，心不在焉地想应道：“都行，听你的。” 听出她话里的敷衍，周青柏眯起眼，见她目光始终在文件上游走，这种被忽略的感受，让他忍不住起了坏心思。 他突然起身，顺手关了灯。 李小南刚要说话，便被两片薄唇堵住了话…… 次日一早，李小南揉着酸胀的腰，泄愤似得在周青柏身上狠狠一拍，抓过手机一看，都快九点了。 顾不上吃早饭，匆忙赶去单位。 幸好周一没有例会，否则县委副书记迟到，传出去让人笑话。 李小南的屁股刚挨到办公椅，桌上的座机就响了。 她顺手接起，“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略带讨好的男声：“李书记，是我，王勇。您现在方便吗？我想找您汇报一下工作。” 李小南皱眉，找她汇报工作？ 第195章 王勇的表态 她瞥了眼腕表，“半小时后过来。” 说完便挂断电话，身体向后靠着椅背。 王勇若称呼她“李县长”，多半是来申请经费的。 但他喊的是“李书记”，这其中意味，就值得琢磨了。 十有八九，还是为了县委常委的席位。 也不怪王勇着急，自从上次常委会结束，常委人选的议题就被暂且搁置，最关键的原因，是原本在拟议中的李宏博突然出事。 她和郑荣两人，对这位副县长兼公安局长王勇的意见都不小。 郑荣不必多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支持王勇，何况在李宏博落马事件中，王勇确实使了不光彩的手段。 而李小南不同，她纯粹觉得，王勇在追逐个人利益时，太过不择手段，缺乏起码的大局观。 他授意属下，暗中点拨刘家夫妇过来闹，这一招是能把李宏博‘按死’，可之后呢？ 事情一旦传开，对广南的地方形象，何尝不是巨大的打击？让外来投资者如何看广南？ 王勇自以为聪明，可谁都不傻，事后琢磨一番，估计都回过味儿来。 那么，今天王勇过来，八成代表了吴书记的态度。 李小南眯眼，推他上位，也不是不行，但王勇这人，必须得敲打，起码不能再这样肆意妄为。 她端起茶杯，水温正好。 王勇来的很快，经李小南同意后，被林妍请进办公室。 “李书记，”王勇走进来问好，声音里带着几分从前没有的恭敬。 李小南笑着起身，伸手比向沙发，“王勇同志，来，这边坐，林妍，给王县长倒杯茶。” “好的，领导。” 林妍应声退下，不一会儿，就端来了茶水。 王勇双手接过，道了声谢，目光随即落回到李小南身上，恭敬中带着几分审视，这是自打李小南到任后，他第一次主动过来拜访。 王勇捧着热茶，抿了一口。 正如吴书记所说，想扳回局面，必须扭转李小南对他的印象，今天这场谈话，至关重要。 李小南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的问：“王勇同志，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谈？” 她刻意回避了“汇报工作”这个词，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王勇放下茶杯，神色郑重：“李书记，我来向您汇报，广南县上半年的公安工作情况。”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真是来汇报工作的。 “上半年，结合本县治安实际，我们保持对刑事犯罪的高压态势，突出打击八类严重暴力……” 王勇一板一眼，条理清晰，内容详实。 李小南原本只是随便听听，毕竟公安工作主要还是吴书记亲自抓，但听着听着，就听进去了。 尤其当他说到，‘围绕经济建设，优化发展环境’这里，李小南暗自点头，能够自觉将公安工作，置于全县经济发展大局中，倒是显出了几分政治格局。 在听到加强公安队伍自身建设的举措时，她更是连连点头，甚至冒出一个念头：王勇这个公安局长，倒是瑕不掩瑜。 “王勇同志，”李小南放下茶杯，先是表示肯定，“公安局的各项工作，尤其是社会治安方面，县委是从充分肯定的，你们辛苦了。” “谢谢李书记肯定，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这也离不开县委的坚强领导和大力支持。”王勇的回答中规中矩。 李小南微微颔首，话锋随即一转：“当前，广南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维护社会稳定、保障人民安宁是头等大事。 公安队伍作为维护稳定的主力军，你这个一把手，要以身作则啊！” 王勇心里一紧，明白李小南的言外之意。 随即神色凝重地开口：“李书记，今天我来，除了汇报工作，还要向您做检讨。” “哦？”李小南眉梢微挑，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检讨？从何说起？” “关于之前刘家夫妇那件事，”王勇语气沉痛，“我驭下不严，对队伍的思想动态把握不够精准，个别同志出于、出于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可能在某些环节上，方式方法欠妥，给县里的工作造成了被动，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这件事，我作为主管领导，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深刻反思，并向县委、特别是向您和吴书记做深刻检讨。” 李小南垂眸，他没有承认是自己授意，把责任揽到了自己“领导责任”上，姿态放得很低，倒也是个聪明人。 她静静听着，没有立刻回应。 这短暂的沉默，让王勇的心揪成一团，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王勇同志，”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十分清晰，“你能认识到这个问题的影响，很好。 我们都是党的干部，做事、用人，首先要考虑的，是全局的利益，是广南的发展和稳定。 有些方式，或许能解决问题，但从大局看，影响不好，损害的是政府的公信力。” 她的话没有疾言厉色，但其中的敲打意味，王勇听得明明白白。 他连忙点头：“李书记批评得对，一针见血，这是我思想认识上的不足，我一定加强学习，深刻领会，坚决改正。” 李小南看着他，语气缓和了一些：“认识到就好。要记住，稳定压倒一切。 公安局的任务很重，你这个局长要真正把担子挑起来，把队伍带好，确保不出任何岔子。” 她的话似乎只是泛泛而谈，但‘关键期’、‘不出岔子’这几个词，却让王勇心头一紧。 这是在暗示他，当前稳定是第一位的，他的任何动作都可能被放大审视。 王勇立刻表态：“请李书记放心，我一定守土有责，守土尽责，全力保障县里的平安稳定，绝不再给县委添乱！也会积极向您和吴书记汇报工作。” 李小南同样懂他的潜台词，只要她支持他上位，以后就是自己人。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好，我知道了，回去好好工作吧。” 王勇起身，“李书记，我先过去了。” 门关上后，李小南重新坐回自己的办公椅，目光落在窗外。 王勇敢过来，背后肯定有吴书记的授意。 这个面子，她必须给。 （大家的留言，我都看见了，感谢小伙伴们的建议，爱你们哟～） 第196章 一致看好 9月4日，广南县委常委会正常召开。 会议室内，居中坐着的是县委书记吴明远，他左侧是县长郑荣，右侧是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李小南 ，其余常委按照党内职务排名顺序，依次就坐。 吴明远率先发言，宣读了今天的议题和流程，“今天会议共有五项主要议题……” 前面三项都是常规议题，关于各部门人事调整或是财务情况，再就是老生常谈的节省财政开支。 短短半个小时，前面三项议题均已通过。 “第四项，”他顿了顿，翻开眼前的笔记本，“关于组建经开区筹备工作领导小组，并下设临时办公室。” 此言一出，会议室内，原本有些沉寂的氛围，立刻有了变化。 几位原本低着头，略微出神的常委，均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 显然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一个重量级的新议题，事关广南未来发展格局，也是新的人事安排和资源调配。 吴明远继续宣读方案：“为抢抓发展机遇，科学推进我县省级经济技术开发区的申报和建设工作，经书记办公会酝酿，提议成立广南县经开区筹备工作领导小组。 由我担任组长，郑荣同志、李小南同志担任副组长。”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郑荣和李小南，二人都郑重点头。 这个安排，没什么好置疑的，属于常规操作，一把手挂帅，政府主官和专职副书记具体推进。 “领导小组成员包括：县委办、政府办、财政局、经贸局、发展计划局、国土局、安监局、环保局、城建局、招商局、工商局等主要负责同志。” 吴明远念出了一长串名单，这些都是与开发区建设息息相关的核心部门。 “关键在于，”他话锋一转，放下了手中的文件，“领导小组下设的临时办公室，需要立即启动前期工作。 现在需要一位牵头负责人，主持日常工作。 这个位置非常关键，需要一位懂经济、有闯劲、善于协调又能啃硬骨头的同志。 组织部前期也做了一些摸底和征求意见，有什么初步考虑人选？请国涛同志谈谈。” 县委组织部候国涛轻咳一声，打开文件夹：“好的，吴书记。根据工作需要和前期摸底，组织部经过比选，初步建议由县经贸局党组书记、局长于立承同志兼任筹备办公室主任。 于立承同志经济工作经验丰富，对我县整体产业布局和上级政策都很熟悉，协调能力强，年富力强，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会议室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开发区筹备办，未来很可能直接过渡为开发区管委会，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含金量十足。 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林丛皱眉，率先开口：“于立承同志能力是有的。但是，经贸局的工作已经非常繁重，他再兼任筹备办主任，精力上是否能够兼顾？ 我担心两头都耽误，是不是考虑更专职一些的人选？” 林丛的担忧不无道理，直接点出最现实的问题，精力是否充足？ 有不少常委随之点头。 李小南放下笔，严肃道：“林丛同志有顾虑，我很理解。 不过，开发区筹备初期，最关键的就是规划定位、项目策划和对上政策争取，这些和经贸局的业务范围，高度重合。 让于立承同志兼任，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他所在的位置，可以高效整合资源，快速打开局面。 至于精力问题，可以考虑给筹备办配备一名专职副主任嘛！负责日常事务的协调，各位同志看，是否可行？” 李小南话落，不少人眯起了眼睛。 县里谁不知道，她是吴明远的马前卒，而组织部长又是郑荣的话事人，县里一、二把手都看好于立承，那其他常委再蹦跶，也没有意义。 纪委书记何伟民接着发言：“我原则上，同意这个提议。 开发区建设是未来发展的引擎，但也必须是廉洁工程的标杆。 吴书记，我有个提议，在领导小组和办公室成立之初，可以同步考虑，让纪检监察力量介入，建立监督机制，确保项目能上去，干部不能倒。” 随后，其他常委也陆续发言，大多表示赞同，都从各自分管领域提出了建议。 相较之前，讨论的热烈程度极高。 显然，谁都想在这块肥肉上，咬上一口。 吴明远认真听取每位常委的发言，最后总结道：“嗯，大家的意见都很重要。 看来由于立承同志兼任办公室主任，是现阶段比较合适的选择。” 他略一沉吟，做出了决断：“这样吧，这项议题通过。 组织部根据今天会议意见，尽快按程序办理。” 说完，他看向李小南，“小南同志，从党委口或是政府口，抽调一名副职过去，担任专职副主任，主持办公室日常运转。” 虽说县长郑荣和县委副书记李小南都是副组长，但按道理讲，应该是郑荣主持日常工作，但眼下看吴书记的意思，经开区领导小组的工作，交给了李书记。 众位常委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郑荣身上，后者一动不动，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 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县里的一、二把手还闹得挺僵，怎么李书记刚休假回来，就达成一致了？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李小南微微点头，“知道了，书记。” 吴明远沉声道：“领导小组和办公室成立文件尽快下发，在下周一前，办公室必须组建到位，并开始工作！” “现在，我们进行会议最后一项议题，关于县委常委人选，市里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各位同志都说一说吧！”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如果说，关于筹备小组办公室主任人选，他们或许能插得上嘴，那么关于县委常委的人选，还是要看县里三巨头的意思。 李小南沉吟片刻，“那由我抛砖引玉，我推荐县政府副县长，公安局局长王勇同志入常。” 第197章 都是好演员啊！ 众人没有惊讶，不过是重提议题。 “眼下县里正处于经济快速发展的关键期，稳定压倒一切。” 李小南环顾一周，语气沉稳而有力，“经开区筹备、旧城改造、国企改制，哪项工作不是矛盾高发点？哪块不需要强有力的公安力量保驾护航？ 王勇同志业务能力突出，在上阶段的严打和抢险救灾工作中，表现有目共睹，让他进班子，不是简单地给个人待遇，而是为了强化县委对公安工作的集中统一领导，确保政令、警令畅通，能够最高效地协调各方资源，应对可能出现的复杂局面。” 李小南话落，郑荣轻咳一声，率先提出质疑，“小南同志是从工作大局出发，考虑得很周全。 王勇同志的能力和成绩，政府这边也是认可的。不过……” 他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现实问题，“王勇同志已经是副县长，分管公安工作，在政府层面，完全可以协调相关力量嘛。 况且，政法委隋书记本就是常委，可以代表政法战线参与决策和协调。再增加一位公安系统的常委，是否必要呢？” 郑荣的反对，在李小南的意料之中。 两方面原因，一方面，王勇入常，虽说是李小南推荐，但谁都清楚，背后有吴明远的影子。 围绕在县委书记周围的权力板块扩大，势必会影响郑荣在班子内的话语权。 另一方面，公安局长入常，那么公安工作的重要性，也会大大提高。 可想而知，在财政预算、人员编制等资源分配上，必定会有所倾斜。 资源就那么多，这边占得多，其他领域得到的就少。 郑荣作为县长，协调成本和难度都将成倍的增加。 对吴明远来说，力推王勇，就是用一个常委职位，换来对暴力机关的绝对掌控，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政治交易。 在李小南看来，这件事没有对错之分，不过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权衡利弊罢了。 纪委书记何伟民第三个发言，他说话要直接很多：“郑县长说的有道理，隋书记确实能代表政法战线进行协调。 但我们要理清区别，政法委是‘指导协调’机关，公安局是‘一线执行’机关。 这二者混为一谈，是否有些不妥。” 见没人说话，组织部长候国涛严肃道：“先说观点，我不赞同王勇同志入常，常委会需要统筹全局，协调各个领域。 如果政法系统，同时拥有两位常委，话语权的增加，资源会不自觉地倾斜，势必会挤压其他重要领域，这是可预见的后果。” 这时，一直沉默倾听的吴明远，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听见响动，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他身上。 “各位同志的意见都很有价值，”吴明远的声音不高，但说出的话，却格外强势，一改往日的温和。 “稳定压倒一切，这不是一句空话。发展是政绩，稳定同样是政绩，而且是更基础的政绩。” 他的话掷地有声，“经开区的建立，是县委的重大经济决策，维护其稳定落地，就是当前最大的政治任务。 我不是为王勇县长争取位置，而是在为经开区，乃至全县的稳定发展，打造一个由县委直接指挥的、强有力的‘前线指挥部’。 让王勇同志入常，也是将县委的手，直接伸到维稳战斗的最前沿，这是战略需要，不是人事安排。” 吴明远将王勇入常一事，上升到政治高度和战略布局上来，谁也再无法说出反驳的话。 会议室内，落针可闻。 片刻过后，吴明远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既然没有同志要发言，我们就投票决定吧。” 他的目光环顾一周，沉声道：同志们，现在我们对建议增补县政府副县长、公安局局长王勇同志为广南县委员会委员、常务委员会委员的议题进行表决。 根据《工作条例》，本次采取举手表决方式，同意增补王勇同志为县委常委的，请举手。” 话落，吴明远率先举起手来，李小南很快跟上。 举手投票结果，一目了然。 不知吴明远是如何协调的，除了郑荣、侯国涛和政法委书记隋青海没有举手，其他人纷纷投了赞同票。 “好，”吴明远的声音不大，在会议室内，确实格外清晰，“赞成票超过半数，决议通过。” 他看了眼组织部长侯国涛，语气如常，“国涛同志，会后立即按程序，以县委名义起草请示文件，上报市委审批。 要着重阐述，加强县委对公安工作绝对领导的迫切需要，理由要写充分、写扎实。” 吴明远的安排很合理，无论组织部长是否同意人选，该推进的工作，必须不折不扣的完成。 因为这是常委会的集体决策，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说‘不’的权利。 侯国涛神色平静，仿佛刚刚反对的人，不是他。 “好的，吴书记。” 没有一点犹豫，态度十分鲜明，他完全服从组织决定。 吴明远微微颔首，“如果没有别的事，那今天先到这，散会。” 说罢，他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看那背影，和上一次常委会失利时，截然不同，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郑荣的脸，看不出情绪来。 他收拾好东西，一言不发，径直离开。 看那背影，略显萧索，李小南拧眉，不对劲儿啊！ 上会之前，她和郑荣聊过，他对王勇入常一事，应该有准备才对，怎么今天…… 她起身朝外走，余光瞥见政法委书记隋青海阴沉的脸，瞬间心领神会。 敢情郑荣，是做给隋青海看的呀！ 他摆出一副，尽力拦了，但没拦住，他也很生气的模样。 呵，都是好演员啊！ 想想也是，隋青海从‘唯一代表’，变成了现在的‘双头领导’，权力被分流，脸色能好就怪了。 李小南回到办公室，拨通了内线，“竞远，你过来一趟。” 张竞远名义上，挂着副书记联络员，但大部分工作重心，还在县委办那边，李小南这边，一直是林妍在跟进。 李小南闭上眼，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座椅扶手。 两个联络员，相较之下，张竞远更成熟，能力也更强，她有意给他加加担子。 第198章 认可和奖励 张竞远推开门，恭敬道：“领导，您找我。” 李小南指着对面的椅子，“坐吧。” “好的，领导。”张竞远坐下。腰背挺得笔直。 李小南放下笔，目光落在他身上，“竞远，你来县委办也有段时间了，整体感觉怎么样？” 张竞远神情肃然，知道领导是问他近期的工作情况。 他略微调整坐姿，“领导，说实话，这段时间在县委办的锻炼，让我受益匪浅。” 这话不假，之前他给田之光当秘书时，组织关系虽然也在县委办，但主要精力都用于服务领导，并不参与委办的日常工作。 他不知道何振华出于何种考量，在他担任县委办副主任后，被赋予了很大的权力，几乎所有重要会议的筹备工作，都有他的参与，这让他对全县的发展规划和重点工作，有了更宏观的认识。 李小南微微颔首，“听说你牵头起草了上季度工作总结报告，得到了市里的肯定？” “多亏了您的指导，和全体同事的共同努力……” 不等张竞远说完，李小南抬手打断，“跟我就不用说这些套话了。” 她正了正脸色，“今天的常委会，你也在现场，县里要筹备经开区领导小组办公室，那边还缺一位专职副主任。对这个位置，你有没有想法？”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在张竞远头脑中炸开，震得他一时有些发懵。 经开区办公室专职副主任，这个岗位好吗？ 他迅速在心里衡量，有利有弊，好的是，经开区是广南经济发展的引擎，去了那边，更容易干出成绩，晋升也更快。 弊端则是，离开了权力核心，远离领导。 张竞远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注意到，李书记用的是‘有没有想法’这样开放式的问法，这是把选择权交到了他手中。 迎上李小南的目光，张竞远脸色一正，“领导，我听您的安排。” 闻言，李小南不由得失笑，这个张竞远，倒是有几分滑头。 “我考虑了一下，在县委办这边，肯定是按部就班，但经开区那边不同，能大展拳脚……这样吧，你先回去想想，明天上班给我答复。” 她是真的急，会上吴书记说的很明白，下周一就要开始工作，光指望着于立承不现实，副主任人选必须尽快定下来。 张竞远眼中闪过犹豫，迅速收敛心神，“领导，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愿意过去。” 说完，他顿时感到一阵如释重负。 对大多数人而言，肯定是留在县委办更稳妥。 但他不一样，他是从秘书岗位出来的，已经具备了初步的宏观视野，现在最缺乏的，是独当一面的历练，而经开区刚好能补上这块短板。 张竞远心里清楚，这既是李小南给他的机会，也是对他的考验。 李小南满意地点头，“竞远，你能做出这个选择，我很欣慰。 说实话，要不是你之前提交的泳装产业集群构想，打动了我，这个副主任，还轮不到你。” 她的意思很明确，这个任命，是对他能力的认可和奖励。 虽然现在是临时办公室的副主任，可经开区一旦正式定级，他的前途岂会止步于此？ “我明白的，领导。”张竞远心领神会，一时之间，胸中也是豪情万丈。 试问哪个男人，不渴望建功立业？ “领导，主要是舍不得您。我这一走，您这边……”他语气里透着关切。 李小南笑着瞥了他一眼，“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林妍已经能胜任两头的工作了。” 她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反倒是经开区那边，你要帮我留心……于立承归根到底还是郑荣的人，我没办法完全信任他，让你过去，也是放了一双眼睛在那，你明白吗？” 张竞远郑重点头，“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小南刚要再交代什么，手机突然响起，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家里饭店的座机。 她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挥手，示意让张竞远先出去。 “妈，我在上班，有什么事吗？” 孙桂香的语气里满是抱怨，“知道你忙，不是要紧事，我能打扰你吗？” “行行，”李小南无奈地靠向椅背，“说吧，什么情况？” 孙桂香压低声音：“刚才你大伯一家来了，拎了一大堆礼物，非要请我们去县里吃饭，还说要去看你。” 李小南眉毛微挑，立刻明白了其中玄机。 常委会结束，专职副主任空缺的消息，恐怕已经传遍整个政府大楼。 她大伯一家，能得知这个消息也不意外，只可惜他们的算盘，注定要落空。 “你没答应吧？”李小南随口问道。 孙桂香语气里满是得意，“那当然，你大伯什么时候来家里，带过东西？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我当场就回绝了，说饭店离不开人。 看他走时那脸色，不是很好。” “嗯，”李小南一边看文件，一边应着。 孙桂香继续道：“我先跟你通个气，看你大伯那架势，不像会轻易死心。” 李小南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孙桂香犹豫了一下，又道：“小南，你也知道，当初咱家开饭店，是你大伯带头借的钱。这份人情，咱得记着……要是不违反纪律，能帮、就帮一把，全当是还人情了。” 电话挂断，李小南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她闭目沉思。前世，她大伯确实坑了她一把大的。 可这一世，他的算计并未得逞。 有这份人情在，孙桂香和李利民嘴上不说，心里总觉得低李大伯一头。 看来这个事，确实得做个了断。 果然不出孙桂香所料，李小南下班回到家时，看见提着大包小裹的李利国父女俩，正等在楼门口。 李小南双眼微眯，淡淡道：“东西放车上，人跟我上来。” 李利国是什么人，在三利镇也算一号人物，对人情世故，看得十分透彻。 他深知，求人办事，哪怕是本家，该有的礼数，一点也不能少。 第199章 买断情分 李利国脸上堆起笑容，刻意提高了声调：“小南，亲戚之间走动，带点土特产，不违反纪律吧？” 李小南挑眉，不想在楼下多作纠缠，“上来吧。” 三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 来到三楼，李小南打开门，周青柏正在厨房忙碌。 见李利国父女，他愣了一下，随即热情招呼道：“大伯和堂姐来了？还没吃饭吧？正好一起吃点。” 李利国没想到，周青柏也在，顿时有些犹豫。 他是来求侄女办事的不假，但这种事，被未来的侄女婿撞见，总感觉面上无光。 “吃过了，就是来看看小南，坐坐就走。”他尴尬的解释。 李小南一边换鞋，一边说：“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 她一发话，李利国和李玲玲两人，谁也不敢拒绝，只好在餐桌旁坐下。 一顿饭，四个人，吃的索然无味。 饭后，周青柏见父女俩，没有离开的意思，很识趣道：“大伯，堂姐，你们坐，我出去买点东西， 一会儿回来。” 闻言，李利国暗暗松了口气。 周青柏走后，三人坐在沙发上。 见李小南没有寒暄的意思，李利国直接开口：“小南，我听说，县里要筹备经开区工作领导小组，正缺个专职副主任。 你也知道，景阳任股长已满三年，按理该提副局长了，但是教育局吧，没有副科的空缺。 你看，让景阳去经开区那边行不行？ 咱们是本家，景阳过去，也能帮你盯着点。” 像是怕被拒绝，李利国一口气，说了一大串，都不带喘气的。 李小南微微侧头，看向李玲玲，“你也是这么想的？” 李玲玲沉默不语。 婚前，李小南就明确说过，不会帮这种忙，但马景阳说，临时办公室副主任这个机会太难得，如果选不上，再想晋副科，就得下乡。 一旦去了乡镇，再想回城就难了。 公婆也在旁边劝说，两地分居，不是那么回事啊！ “嗯，”李玲玲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小南，就麻烦你这一次，你帮帮堂姐好不好，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上。” 盯着李玲玲的脸，李小南眼神有些恍惚。 果然，即便是同一个人，因为经历不同，也会变得不同。 李小南彻底冷了心，情分？ 她眼中露出嘲讽，好似在说:我们之间有什么情分? 李玲玲一怔，显然也意识到了。 只有李利国，还在滔滔不绝的游说着。 李小南抬手打断他，“大伯，今天下午，我妈来过电话，提起你早年帮过我家。这份情，我得还。” 李大伯愣住，瞬间明白了李小南的意思，用马景阳晋副科的事，低了这份人情，以后别再开口。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可是一个姓的本家，帮一把怎么了？ 刚要表达不满，在李小南黑漆漆的眸光震慑下，李利国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心中不禁感慨，当年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丫头，如今已有了上位者的气势。 李利国一直是个识时务的人，他叹了口气，“好，只要你帮……” 李小南再次打断他，神色郑重道：“大伯，你确定要把人情，用在马景阳身上？” 说着，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李玲玲。 暗示的意味明显。 李利国顿住，是呀！ 这么珍贵的人情，用在女婿的身上，风险确实很高，但…… 他看了眼李玲玲，女儿的上升空间有限……不对，他又看了眼李小南，目光渐渐坚定，都是李家的闺女，没道理他闺女就差吧？ “小南，”李利国小心翼翼地问，“你玲玲姐在有线电视台……还有进步的空间吗？” 李玲玲猛地抬头，李小南的暗示，她不是不懂。 可那又如何？ 她爸那人，这辈子就喜欢男孩，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恐怕都赶不上李小北。 要不是计划生育政策，他爸又是城市户口，要二胎就得下岗，她早就有弟弟了。 李小南不知道，她这些复杂心思，只觉得李利国还不算老糊涂。 要是真把政治资本，用在女婿身上，那才是真的傻子。 “玲玲姐两口子，都是事业编，动谁不是动？ 县财政局那边，行政事业股缺个股长，玲玲姐要是愿意，就过去吧！” 不等李玲玲回答，李利国连连点头，“愿意愿意！” 说着话，还不忘推女儿一把，示意她赶快答应。 财政局是什么地方，那是广南县的钱袋子。 行政事业股，负责管理全县所有党政机关、事业单位的日常经费。 李利国可清楚，哪怕是农业局的副局长，见了行政事业股股长，也得说下句话。 要不咋叫强势单位呢！ 哪怕放在整个政府机关，财政局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单位。 李玲玲指着自己，“我、我能行吗？我不懂业务啊！” 李利国狠狠瞪了她一眼，刚要开口，就被李小南截住话头。 “你刚去有线电视的时候，就懂业务吗？ 不懂就学，你一个中专生，这点学习能力没有吗？” 被李小南一激，李玲玲倒有了勇气，果断应道：“行，我去，我能学。” 李小南看了她一眼，这也算间接改变了她的命运。 要知道，有线电视台如今风光，但随着互联网发展，不可避免的走向没落， 直到她重生前，有线电视，已经是尾大不掉，不止开不出工资，甚至连保险、年金都要个人补缴。 而行政事业股是财政局的核心科室，核定为行政编制，李玲玲过去，还能解决身份问题。 这番谋划，就当是全了上辈子，两人的姐妹情吧！ 事情谈完，李利民父女抬屁股要走。 李小南突然出声，“东西拿走，这是规矩。” 李利国本想争辩两句，但一想到李小南那驴脾气，也不敢多嘴，提上东西，果断离开。 李小南站在窗边，目送黑色轿车开走。 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这个安排，并非她一时心软。 在她看来，用财政局一个关键岗位，彻底买断过往那点微薄的情分，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不过，以她对马景阳的了解，李利国父女俩回去，还有的闹呢！ 不过这些，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做人，总不能既要又要吧！ 第200章 宴无好宴 经开区工作筹备领导小组临时办公室人员配备整齐，便如火如荼的开展起工作来。 9月底，泳装集群配套厂房工作正式立项，并着手准备公开招标事宜。 本来是一切向好，但就招标这里，出了一件让于立承难心的事。 招投标申请，刚提交给财政局。 当天晚上，于立承就接到了副县长刘显刚的电话。 “立承啊，咱们也有段时间没见了，晚上六点，盛世三楼310，一起喝点，顺便给你介绍个朋友，这点面子你得给我。” 于立承皱眉，虽说都是郑系干部，但他和刘显刚并没有私交，之前吃过两回饭，还是他在临港街道任党工委书记的时候，都是为了公事。 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联络的？ 但是，刘显刚既然这么说，就容不得他拒绝。 当晚五点四十，于立承提前到了包间。 虽说是刘显刚喊他吃饭，但他也不能比领导来得晚。 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不到六点，刘显刚领着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进来，待看清那胖子的脸，于立承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宴无好宴。 那胖子正是广南中恒建筑有限公司的老板马国富，那今天这顿饭，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是冲着配套厂房的项目来的。 刘显刚拍了拍于立承的肩膀，“立承啊，这是国富，你应该认识吧，政府好多工程，都是他家公司承接的。” 于立承点头，跟马国富握了握手，“马老板，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马国富嘿嘿一笑，姿态摆的很低，主动为两位领导倒酒。 三人落座后，于立承问道：“刘县，还有人要过来吗？” 刘显刚摆手，“没有了，今天这饭，是专门请你的，主要是有点小事情，需要你帮忙。” 说到这，他顿了顿，给马国富递了个眼色。 马国富心领神会，一个黑色尼龙袋被放置在于立承身侧。 于立承心里一紧，刚要拒绝，刘显刚轻咳一声，打断了他。 “立承同志，你不用害怕，没别的东西，就是两瓶酒。” 他看了眼马国富，后者连连点头，“于主任，我也是爱酒的人，前段时间，收了个酒厂，这是自家的产品，您尝尝，给提提意见。” 话说到这，也由不得于立承拒绝。 见他识趣，刘显刚的脸上，才露出些许笑容，“这才对嘛，都是朋友，搞那么见外做什么。 立承啊，你有所不知，国富他是我远方表弟，最近公司经营状况不好，求到了我头上。 都是亲戚，也不好不管，只得厚着脸皮，给你打了电话。” 刘显刚嘴上客气，但姿态摆的很高。 显然这副说辞，不过是场面话，说给于立承听听而已。 马国富全程陪着笑，推杯换盏间，将自己此行目的，全盘托出。 “于主任，听说县里有个配套厂房的项目，我手下不有个建筑公司嘛！ 百来号人，工程进度什么的，您不用担心，就算让施工队先干着都行。” 于立承瞥了他一眼，马国富此人，外表看着憨傻，实则精明透顶。 先干起来？ 他心里冷笑，这简直是把他于立承当傻子，更是把党纪国法当儿戏。 这种先干活，后补手续、走流程的把戏，他见得多了。 何况，都是广南人，谁不知道谁。 他马国富的建筑公司，说好听了叫公司，实际上就是个皮包公司。 从政府这揽到项目，再转手低价交给别人干，工程质量什么的，根本无法保证。 一旦出了事，最后擦屁股的还是政府，背锅的就是他。 这种违反纪律的事，别说于立承做不了主，就算能做主，他不想拿政治前途开玩笑。 “刘县，马老板，你们太客气了。”于立承身体微微后靠，看似放松，实则拉开了与那袋“酒”的距离。 “马老板公司实力雄厚，县里好多工程都做得漂亮，我是知道的。” 他先捧了一句，稳住场面，然后话锋极其自然的带回正题：“至于配套厂房这个项目，刘县，不瞒您说，我做不了主。” 于立承面露难色：“你别看我当这个临时负责人风光，办公室的专职副主任，是县委李书记的前任秘书，项目从立项开始，就被张主任盯着。” 他这话，既是事实，也是在划出红线。 “李书记要求，项目从立项、招标到施工，必须全程留痕，纪委和审计已经准备介入了。” 于立承看着刘显刚，语气诚恳，“李书记的意思是，想借着这个项目，打造全县招投标工作的标杆。 这个时候，别说先干、后补手续，就是招标文件里一个标点符号不对，恐怕都得打回来重审。” 他苦笑一下，摊了摊手：“不瞒二位，我现在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就盼着我出点错。 这个节骨眼上，我真是一点岔子都不敢出。” 见刘显刚面色不好，于立承又圆了一句，“当然，马老板想参与，我们热烈欢迎，只要资质过硬，公平竞争，绝对是有希望的！” 刘显刚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听懂了于立承的潜台词：这事风险太高，我扛不住，而且上面看得紧，没法操作。 句句不离李书记，这是要拿领导压他啊！ 马国富有点急，刚想开口，被刘显刚一个眼神制止。 刘显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缓声道：“立承同志的难处，我理解，现在要求确实严。” “国富啊，听到没有？于主任给你指了明路，那就回去好好准备，凭实力中标嘛！” 话是对马国富说的，眼睛却看着于立承：“不过立承啊，招标嘛，说到底还是人评的。 技术标那些条条框框，有时候也得考虑一下，本地企业的实际情况嘛。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对吧？在允许的范围内，适当倾斜本地企业，也是应该的。” 明晃晃的暗示，于立承就算是想装傻，都不行。 他端起酒杯，恭敬地跟刘显刚碰了一下：“刘县指示得对！支持本地企业是我们应尽的职责。只要在规则框架内，我们一定积极服务。” 第201章 如此敲打 于立承佯装醉意，拍着胸脯保证道：“回头我就让办公室把招标要求，发一份给马老板参考，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刘显刚深深看了他一眼，知道今天也就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于立承，原来倒是没看出来，这么滑不溜手。 他哈哈一笑：“好！有立承你这句话就行！来，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后，自然是各回各家。 于立承假装迷糊，以醒酒为由，坚持最后离开，目送刘显刚和马国富的车先走。 他站在饭店门口，夜风一吹，后背一阵发凉，这才惊觉里面的衬衫，已被冷汗浸湿。 他看了眼，脚边黑色尼龙手袋，犹豫了一番，电话还是拨到了李小南那。 “李书记，有个情况，需要向您汇报。刚才刘显刚副县长约我吃饭，带了中恒建筑的老板马国富……对，就是为厂房项目。 他们……还送了两瓶‘酒’，我现在就在饭店门口。” 电话那头，李小南皱眉：“行，我知道了，你现在在哪？……在原地别动，我让纪委的同志过去。” 于立承挂了电话，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今晚这关，不管对错，也算是过去了。 虽然彻底得罪了刘显刚，但他没有办法，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可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刚上班，于立承就被李小南叫进了办公室。 李小南放下笔，嘴角微勾，“立承同志，手提袋纪委的同志检查了，确实只有两瓶酒。” 于立承松了口气，这样最好。 昨天出于保护自己的角度，他把电话打给了李书记。 因为他清楚，如果打给郑县长，出于维持派系和谐的心理，他会保住刘显刚。 那么，只能劝他收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这样一来，一旦出事，他可就是黄泥掉裤裆，解释不清了。 他再三考虑过后，还是决定打给李小南。 见他没说话，李小南难得表扬他一句，“你做得很好，这种事必须第一时间说清楚，绝不能含糊。” “感谢李书记信任。”于立承微微前倾，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稍微松了些，但又未完全放松。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见于立承满脸心事，李小南自然明白其中缘由。 她将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十分锐利：“两瓶酒，不值什么钱，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至于刘显刚那边，你不用管了，我自然会敲打他。” 这是保护，也是定调。 意味着他举报这件事，不会扩大影响，起码不会在明面上追究刘显刚。 “我明白，谢谢书记。”于立承立刻表态，“我会把全部精力，投入到项目招标工作，确保过程绝对阳光透明，经得起任何检查。” “嗯，这就对了。”李小南点头，语气缓和下来，“配套厂房是集群的关键，市里省里都看着。 越是有人打招呼、递条子，越说明这是块肥肉。 你要坚持住原则，把程序走得扎实，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她随手拿起一份文件，似乎要开始办公，临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招标工作，就按你们既定的方案，严格推进。 有什么阻力，可以直接向我汇报。我也看看，谁还敢再伸手！” 昨晚扯虎皮拉大旗，于立承不是不忐忑，但没办法，被逼到了份上。 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李书记这话，相当于手持尚方宝剑。 于立承挺直腰板，“请书记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从副书记办公室出来，他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就这样，厂房及一系列配套项目，正式开始走招投标程序。 除了刘显刚，也没人敢动心思。 虽然不知道，李书记是怎么敲打的刘显刚，但只要他不在自己面前找存在感，于立承也乐得清静。 果然，人不能高兴太早，没消停两天，刘显刚又给他打了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让他多多照顾。 至于如何照顾，就是你知我知了。 于立承不答应、也不拒绝，只一味的陪着笑。 本以为，还得跟他再纠缠几回。 结果，周一上午，一则消息，石破惊天。 省委组织部下发通知，要求刘显刚去参加省委党校举办的县处级领导干部廉洁从政专题培训班。 此消息一出，不少人看刘显刚的眼神，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听说当天，刘副县长办公室传出噼里啪啦的摔打声。 是不是真的，也无从考量，但无风不起浪嘛！ 于立承刚听见消息时，也是心里一惊，李书记都是这么敲打人的嘛？！ 这也太爽了吧！ 廉洁从政专题培训班，这跟一巴掌，扇在刘显刚脸上，有什么区别？！ 而此刻的李小南，正坐在郑荣办公室喝茶。 郑荣看着面前，神情自若的李小南，心里暗道，咱这位李书记，比刚到广南时，政治成熟太多了。 连收拾人的手段，都提高了几个档次。 刘显刚的事，闹到了纪委那，上层领导，基本没有不知道的。 可总归就是两瓶酒，郑荣也没有在意，反而还觉得是于立承和李小南小题大做。 看在李小南的面子上，他并没有批评于立承。 本想着，这件事就这么地，谁能想到，还有今天这一出。 他眉头紧皱，语气带着斟酌：“小南同志，以往这类培训，多是新提拔或是刚上任不久的副处级干部去。 显刚县长那边，我记得……很多年前，就参加过类似的专题学习。 更何况，农业口的工作千头万绪，这培训，要不就……” 李小南放下茶杯，微笑道：“郑县长，您也说了，是很多年前。 工作再忙，理论学习和党性锤炼也不能落下。尤其是廉洁从政这堂课，常学常新，温故才能知新。 让显刚同志过去，静下心来充充电、提提醒，回来以后才能更清醒、更稳妥地推动工作嘛。” 她是专职副书记，安排干部去省委党校学习，是她分内的工作。 哪怕郑荣是县长，在这件事上，也没有质疑和否决的权力。 当然，广南县本来是不需要派人去的，但她看刘显刚实在能蹦哒，这么有精力，出去学习学习，也是好事嘛！ 第202章 万里长征第一步 郑荣端茶的手一顿，借着热气，掩去了眼底的复杂。 她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全是阳谋。 句句站在组织的立场，关心干部成长，任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可字字组合在一起，就是一把精准无比的软刀子。 他听懂了。 这是没的商量。 郑荣放下茶杯，“还是小南同志考虑的周到，出去学习一下，对个人、对工作都大有裨益，我完全同意。 ”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顺势而为。 “那就这么定了，农业口的工作，你帮着盯着点，不要出岔子。” 这是妥协，也是警告。 你收拾刘显刚可以，我郑荣给你这个面子，但县里的工作不能乱。 “郑县长说笑了。”李小南声音严肃，“培训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短短一个月的光景，若离了某位同志，工作就运转不畅，甚至是出岔子……” 她略微停顿，目光十分平静，“那显刚同志，恐怕真要好好反思，基础打得是否牢靠？工作到底有没有做在平时、做到位呢？” 这话，比直接批评，更加刺耳。 郑荣的脸彻底僵了。 他本想给自己、也给刘显刚找个台阶下，暗示一下刘显刚的不可或缺，希望李小南能明白后果，再三斟酌。 她可好，顺势就把台阶给抽走了，还直接质疑刘显刚能力不足！ “呵呵，小南同志说的是啊。”郑荣干笑两声，心里却对李小南有了新的认识。 咱们这位李书记，平时看上去温和好说话，凡事不掺和，惯会在他和吴书记之间打平衡。 但如果以为她没脾气，那就是大错特错，一旦涉及自己的利益，身上的尖刺，比谁都硬，寸土不让啊！ 李小南见目的达成，见好就收，温和笑道：“那就这么定了，郑县长忙，我就先不打扰了。” 她走后，办公室内，只剩下郑荣一人，对着那杯已经凉透的茶，心里暗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年底。 第一批配套厂房已全面竣工，灰色的外墙、蓝色的屋顶，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规整气派。 园区门口，红色的充气拱门上，写着“广南县泳装产业集群配套园区一期工程顺利竣工”。 于立承深知，李书记向来务实，不讲究排场，只注重实效。 因此，他并没有铺张浪费，大搞特搞，反而是一切从简。 他带着张竞远等关键干部，站在门口，等候李书记的到来。 上午十点，县政府的公车准时驶入园区。 李小南推门下车，她今天穿着一件藏青色羊绒大衣，搭配深色西裤，整个人既干练又精神。 于立承等人快步上前，纷纷喊道：“李书记好。” 李小南点头，和在场的干部一一握手。 简单慰问过后，在于立承、张竞远等人的陪同下，走进那一排排崭新的厂房。 “李书记，这是一期工程，六栋标准厂房，每栋建筑面积5000平米，完全按照泳装生产企业的需求设计，层高、承重、物流通道等都预留了空间。”于立承指着厂房，如数家珍的介绍着，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李小南听得很仔细，不时点头。 她走到一栋厂房的侧壁，伸手摸了摸外墙的材质，又抬头看了看屋顶的采光带。 “工程质量很重要，由不得半点马虎。监理和审计的数据都过关吧？” “李书记放心，所有材料都符合国标，甚至部分指标，还要高于要求。 全程都有影像和文档记录，随时可以调阅。”住建局局长曲震赶紧回答。 “好。”李小南满意地点头，“走，里面看看。” 众人走进其中一栋厂房。 内部空间开阔，地面平整光滑，水电管线、通风管道都已预埋到位，空气中还弥漫着新建材的味道。 看向这现代化的厂房，李小南十分满意，“配套建设，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立承同志，首批入驻的商户名单确定了吗？” “名单已经初步筛选出来了，正等着您最后定夺。” 于立承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夹，双手递了过去，“李书记，我们严格按照A、B、C类评级体系，结合近期的‘专项整治行动’反馈，从十七家申请企业中，筛选出了这六家，作为首批入驻对象。” 李小南接过名单，并没有立刻翻开，而是朝厂房更深处走，“说详细些。” 于立承立刻跟上，“我们首先考虑的，不是规模大小，而是商户是否愿意告别仿版、合规经营。” 见李小南没说话，他更加详细的解释道：“这六家里，有三家原本有自己小商标，一直想做大，但缺乏技术创新和销售渠道。 另外三家，是之前在专项整治中，被查出有问题，但处罚后态度端正，转型意愿强烈，主动销毁了所有侵权样板。 经过商讨，我们一致认为，扶持这批‘洗心革面’的企业，示范意义更大。” 李小南停下脚步，终于翻开了名单，目光扫过企业名和后面的备注，“怎么没有小陶泳衣？” 要知道，‘小陶泳衣’企业规模最大，算是广南县唯一拿得出手的泳装品牌，按理说应该是首选。 于立承无奈，“李书记，小陶泳衣是我们第一个接洽的，但他那边的厂房和设备还能维持，目前处在观望状态。” 他顿了顿，委婉道：“可能是想看看，政府这套组合拳，效果怎么样。” 小陶泳衣的陶总，那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想红口白牙的说服他，难如登天。 不过也是，作为广南唯一一家拿的出手的‘牌面’，确实有讲条件的资本。 “我们尊重企业的意愿，与其强迫，不如让他们看见，别人的成功，比我们劝一百句都管用。” “嗯，你做得对。”李小南肯定道，随即合上文件夹，递还给于立承。 “就按这个名单走程序。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县委县政府扶持的，不是谁的规模大，而是谁更愿意遵守规则、拥抱未来。” 第203章 过年琐事 李小南环视一圈，语气更加坚定，“接下来，就是把我们的承诺，实实在在落地。 让首批吃螃蟹的人，真正感受到从‘杂牌’到‘品牌’的红利。” “是！李书记！”于立承信心满满，“‘广南泳装’的品牌logo已经设计完成，公共板房的设备下周进场，我们从深市请的设计师团队也已经签约，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忙活了大半年，终于看到点曙光，在场众人，无不是激动万分、与有荣焉。 于立承站在李小南身侧，内心更是澎湃。 这半年，他经历了太多，被刘显刚施压的无奈，李书记坚定不移的支持……如今蓝图初现，回首望去，只觉得值得。 李小南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她理解这份激动。 但她深知，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看到曙光，越不能有丝毫松懈。 她没有打断这份短暂的喜悦，而是等了几秒，让众人慢慢沉淀。 然后，她才转过身，面向众人，声音依旧平和，“厂房建得好，是大家的功劳，证明了我们的干部队伍，是能打胜仗的。” 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但是，同志们，这就像给新娘子盖好了新房，梳妆打扮、迎亲出嫁，才是真正考验我们的时候。 接下来的任务，更不会轻松。” 李书记的话，像是一杯醒酒茶，让众人瞬间清醒，却又不是泼冷水，而是将大家的干劲，导向下一个关键阶段。 “立承同志，”李小南看向于立承，“园区管理细则、企业入驻流程、优惠政策的兑现，必须尽快细化落地，要让企业来了，就觉得方便、顺畅、有奔头。” “曲局长，后续的物业保障、基础设施维护，你要牵头组建一支专业队伍，不能楼盖得漂亮，后期管理却掉了链子。” “竞远主任，招商工作可以先动起来，瞄准那些有潜力的目标，把我们的优势打出去。” 一条条指令，清晰而明确，将未来的工作脉络，梳理得十分清楚。 众人的心弦再次绷紧，但这一次，却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请书记放心！”于立承代表众人，郑重表态，“我们会再接再厉，绝不虎头蛇尾，坚决打赢商户入驻和产业培育的攻坚战，早日让这里繁荣起来！” 越是到年底，县委县政府的工作越是繁忙，李小南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一趟，已经展现出对这项工作的高度重视。 奈何行程被安排的很满，她本来还打算再叮嘱几句，一旁的林妍低声提醒道：“书记，十六大宣讲会快开始了，咱们该出发了。” 李小南低头瞥了一眼腕表，微微颔首。 临行前，她看向于立承，“好好干，第一批顺利入驻并见到成效后，县里就会立刻启动申报省级经开区的工作。” 在于立承难掩的激动目光中，李小南上车，返回县委。 车内，李小南揉了揉眉心，“小林，把讲话稿给我。” 林妍赶忙把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轻声汇报起接下来的行程。 “书记，宣讲会十点半开始，预计十一点四十结束。 中午您需要陪市里来的考核组简单用餐，下午两点是全县安全生产和社会稳定工作会议，三点半您需要听取组织部关于年度考核的初步汇报，五点左右……” 行程密密麻麻，一直排到了晚上。 这就是县委领导年底的常态，忙的像只陀螺，哪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元旦后。 这轮干部调整，林妍被正式拟任为县委办副主任，迈入副科级干部序列。 虽然级别上来了，但实际工作并没有变化，主要任务还是服务领导。 一月中旬，紧要工作忙完，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慰问走访。 李小南作为县委副书记，在组织部长侯国涛的陪同下，走访慰问了广南县内 困难党员和老党员同志。 接连几天折腾下来，让李小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好不容易挨到过年，本打算回村里，结果一看值班，被排到了大年初一。 想着来来回回，实在太折腾，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好在她妈孙桂香女士，已经充分了解她有多忙，对于她过节值班的事，早已见怪不怪。 大年三十当天，李小南特地去超市，买了一袋速冻饺子。 刚走到楼下，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大包小包的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青柏？” 周青柏闻声回头，看见她，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放下东西，大步走向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李小南有些哭笑不得，她这张脸，在广南县，还挺权威的，家属院不少人认识她。 李小南推了推，没推开，索性也就随他了。 “你怎么来了？” 周青柏声音有点哑，“听咱妈说，你一个人留在县里过年，怎么不告诉我？” 李小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咱妈’，是孙桂香女士。 她拍了拍周青柏的背，“年后我就去省城了，告诉你，你还担心，还得大老远跑过来。” 周青柏松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不麻烦，我爸我妈都在单位值班，我在家也是一个人，还不如过来陪你过年。” 李小南心里一暖，轻声道：“走，我们回家。” “好。”周青柏一手提包，另一只手无比自然地牵住了她。 “吃饭了吗？”李小南问。 周青柏摇头，“还没，你呢？” 李小南举着速冻饺子，“饭在这呢！回去跟你分享。” 周青柏也举起手，“给你带了杨姨做的小菜，还有红烧肉，配饺子吃刚好。” 当然，最后饺子也是周青柏煮的。 李小南不是不会煮，奈何某人说，会做冰花煎饺，这不得给他个展示机会？ 年初一值完班，两人就一起回了广南。 在饭店窝了两天，眼见假期余额不足，又紧赶慢赶的回了省城。 除了回老宅，他们还特意去拜访了谢教授。 谢东知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默默灌了一大口清茶。 这俩人，凑在一起，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具体是哪儿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第204章 提前烧冷灶 从谢教授那儿出来，李小南侧头看向周青柏，“你说……谢教授是不是察觉出什么了？” 周青柏轻笑：“他是个明白人，就算真看出些端倪，也不会随便往外说的。 毕竟，这锅他已经背了。” 李小南微微颔首，“也是。” 两人都难得清闲，本想过一过二人世界，却被张扬一个电话，给拉了出去。 电话里嚷嚷着‘三缺一’，硬要拉着他们凑数。 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哪是什么三缺一！ 分明是六缺二，两桌麻将的三缺一。 上次聚餐的那帮人，一个不少全到了，还真就只差他们俩。 见周青柏面色不善，张扬摆手：“老周，这可不能怪我，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吵吵着，要叫你俩出来……” 既来之，则安之。 最终，张扬、谭清越、徐振东加上周青柏四个人，凑了一桌麻将，孙志诚陪在一旁观战。 另一边，三位女士，围坐一桌，一边闲聊，一边喝着下午茶。 趁秦雨萌出去接电话的空档，林薇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小南，你的婚礼，我可能去不上了。” 李小南蓦地抬头：“决定去了？” “嗯，”林薇轻轻点头，目光在张扬的身上流连，“年后就走。” 李小南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跟他说了吗？” 林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有点舍不得。” 李小南轻叹，“有些事，终究是要说开的。不管结果如何，总得给你自己、也给张扬一个交代。” “我知道，”林薇苦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可每次话到嘴边，就……” 她话音未落，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徐振东的电话。 他起身出去接听，孙志诚顺势补了他的位置。 张扬则在一旁喊道：“喂，老徐，输不起就跑啊？” 林薇眼中有泪光闪过，呢喃道：“他这样的性格……就算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吧？” “谁？谁过得好？”秦雨萌刚好回来，只听见半句。 林薇和李小南对视一眼，快速收敛了情绪。 李小南白了她一眼，“当然是你，接个电话去那么久，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 秦雨萌顿时张大了嘴，说话都有些磕巴，“怎、怎么可能……”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了，挺直腰板，义正辞严道：“我这年纪要是谈了恋爱，早就拿喇叭广而告之了，省得我爸我妈三天两头催我相亲！” 说着，她羡慕地看了看对面两人：“还是你俩好，起码不用排着队去相亲啊！” 林薇瞥了她一眼，语气淡然：“转移话题？小南，你八成猜中了！” 秦雨萌：？？？ 这两人也太精了吧！ 她连连摆手，“真没有，就是有人追我，我还没同意呢！” 见两人一脸不信，秦雨萌差点要把心掏出来，以证清白。 正要再解释，却见徐振东端着水杯走过来，她立刻闭上了嘴。 徐振东自然地坐在李小南身旁，随口说起：“海州市代书记章宏，元旦那天终于摘了‘代’字。 说实话，你们秦城的周书记输给锦城的马书记，我是真没想到。” 作为政府办秘书一处的副处长，徐振东对海州市长人选自然格外关注。 在他看来，单论政绩，秦城的周海洁在全省都是数一数二的。 李小南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周书记在任职年限上吃了亏。” 通常情况下，市委书记需要在地方干满一届五年，充分展现施政能力和成绩后，才会被考虑提拔到关键城市任职。 周海洁虽然能力突出、政绩显著，但担任秦城市委书记刚满三年，落在某些领导眼中，就属于资历尚浅。 这一步错过，实在可惜。 要不是李小南跟了她多年，恐怕也听不出，话语间，她极力掩饰的失落。 到了周海洁这个位置，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徐振东轻叹一声，“是啊！” 说实话，周海洁没当上海州市市长，徐振东比她还难受。 他原本还想着，如果周海洁能上任，凭借李小南这层关系，他自然就能靠拢过去。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徐振东自己也走到了选择的十字路口。没有靠山，在市政府办晋升正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是下放，最多只是个副县长，搞不好混得还不如李小南。 他抬头，看了眼眉眼带笑的李小南，忍不住心生羡慕。 体制内就是这样，有时候能力再强，也不如跟对领导。 毕竟华国是十二亿人口大国，有能力的人太多了，但能像李小南这样、年纪轻轻就走到这个位置的，凤毛麟角。 牌局直到下午四点才散，因为要回老宅吃饭，周青柏和李小南婉拒了谭清越的晚饭邀请。 一上车，李小南就把徐振东的异常表现，告诉给周青柏。 周青柏手握方向盘，语气平淡地点破其中关键，“一直对他颇为赏识的老领导，年前正式退了二线，去了省政协那边，他估计是想找新靠山。” 李小南恍然大悟，“难过，他刚才欲言又止的……原来是看好周书记，想提前烧冷灶。” 周青柏对海州市长之争，也有所耳闻。 “周书记这一步落下，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很难再追上了。” 政治就是这么残酷。 金字塔式的晋升体系，越往上走，关键位置越少。 能走到厅局级正职的，哪个不是能力、背景、政绩样样不缺？ 唯一能拉开差距的，往往就是那点时机和运气。 可周海洁，偏偏就差了点运气。 “是啊，”李小南轻叹一声，“年初，我给周书记打了拜年电话，书记她嘴上不说，但语气里的失落，我还是能听出来的。” 周青柏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好了，那些都是省里领导们要考虑的事。你现在的任务，是当好你的县委副书记，把广南那一亩三分地料理好。” 李小南闻言一笑，“说得对，我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干部，能管好自己的摊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第205章 一分钟也等不了 这个年，李小南过得跟赶场似的，忙得脚不沾地。忙碌奔波间，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直到年后二月初，卫生系统内部一则简短的消息悄然传出，才将她彻底惊醒，非典型肺炎。 肺炎初期，不少地方政府都没太当回事，只以为是场普通的呼吸道传染病。 最早出现病例的粤省，出于维护经济社会稳定的考虑，并没有第一时间对外通报，也因此错过了最初的控制时机。 可重活一世的李小南清楚，这看似不起眼的‘肺炎’，实则来势汹汹！ 时间不等人。李小南“腾”地站起身，抓起那份简讯就朝县委书记办公室快步走去。 到了门口，见沈佑青一脸疑惑，她才反应过来，好像忘了提前电话沟通。 顾不上那么多，李小南直接开口：“吴书记现在有空吗？我急事要汇报。” 沈佑青一时没反应过来。在李书记身上，可太少见到这样慌慌张张的表情了。 紧张的情绪是能传染的。 沈佑青有点手忙脚乱地翻开行程表，指尖划过纸面，“接下来没有行程，郑县长这会儿在里面，已经超过了原定的时间，不过……” 李小南明白，县里一、二把手谈话，谁敢随便打扰？ 可事态紧急，生命重于泰山，她一分钟也等不了。 她压下心头悸动，掏出手机，直接给吴明远拨了过去。 电话铃声在办公室内响起，但吴书记并没有接，反而给挂断了。 李小南没犹豫，伸手拿起桌上的内线话筒。 “哎，”沈佑青彻底傻眼，“李书记，别……” 李小南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电话接通了。 吴明远沉稳中略带不悦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响起。 他正和郑荣谈到关键处，接连被打断，能有好脾气才怪。 “什么事？” “吴书记，我是李小南，我有非常紧急的情况必须向您汇报，……对，非常紧急。”李小南声音里透着急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指示，“进来吧。” “好的，书记。”李小南挂断电话，朝沈秘书抱歉一笑，随即自己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办公室内，吴明远和郑荣各坐一边。 “小南同志，来这边坐。”吴明远招呼了一声。 李小南点点头，刚要开口，郑荣先说话了：“吴书记，既然李书记有急事，那我就先回避一下。” 没等吴明远表态，李小南抢先一步：“郑县长，您别走。反正等下我也得去找您汇报，不如一起听吧。” 郑荣和吴明远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李小南的为人，经过近一年的相处，他们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 她算不上过分谨慎，但也一向是进退得体，很少像今天这样‘不知轻重’。 李小南管不了那么多，把简报往桌上一放，“两位领导请看。” 简报只有一份，吴明远率先拿起，看完之后，又递给郑荣。 两人迅速交换了眼神，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卫生口、再寻常不过的简报，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更别提‘非常紧急’。 “吴书记，情况可能很严重。”李小南的声音因为强压镇定而显得发硬，“粤省出现的这个‘非典型肺炎’，绝非普通的传染病。” 吴明远眉头紧锁，“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卫生部门应该会……” 李小南摇头，罕见地打断了他，“常规经验判断这次可能不适用，情况完全不同！” 她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吴书记，我们必须立刻行动，抢在疫情输入前做好准备！ 我建议，立即启动县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响应机制，哪怕只是最低级别！ 召开紧急常委会，成立防控指挥部，物资储备、人员调度、重点场所监控必须立刻跟上，我们很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 郑荣放下简报，不以为然：“李书记，这看起来，并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你的依据是？” 李小南顿了一下，重生的事没法说。 她嘴唇动了动，缓缓吐出两个字，“直觉。还有对信息的综合判断，它的风险被严重低估了。 我们不能等到市里、省里下命令，更不能等县里出现第一例病例再动手，那时就晚了！ 我们必须为主城区的防控争取时间，也必须为全县几十万百姓负责。” “呵，”郑荣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李书记现在都靠直觉开展工作了？” 这句略带嘲讽的话一出口，办公室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李小南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吴明远的手指在简报上敲击着，目光在李小南和郑荣之间来回移动。 他深知，李小南绝不是乱来的人，她今天这么反常，背后一定有什么重要原因。 “郑县长，”李小南没有理会那声轻笑，她的目光反而变得更加锐利，直接转向郑荣，语气不容置疑，“如果我的直觉，是建立在逻辑分析和对已知事实的合理推断呢？” 没等郑荣接话，她语速加快：“第一，病因不明。常规肺炎是由细菌引起的，非典型肺炎通常是由支原体、衣原体这些已知病原体导致，可这份简报明确写着‘病原体不明’，这意味着什么？现有的治疗手段很可能无效。 第二，聚集性感染。简报虽没明说，但提到‘多名医护人员感染’。 什么样的肺炎，能让防护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接连中招？ 这就差明说，已经出现人传人的现象了。 第三，时间节点。现在是春运返程高峰！粤省是重要务工人员输出地和交通枢纽，每天有多少人坐火车、汽车进入我们省，又有多少人直接回到广南县？ 我们一无所知！ 两位领导，说句不好听的，病毒可能已经在路上了，甚至可能早就悄无声息的进了县里。” 她每说一句，吴明远的脸色就凝重一分。 郑荣脸上那点嘲讽，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棘手。 第206章 双线并行 “郑县长，”李小南趁热打铁，语气十分恳切，“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一个概率问题，而是一场一旦发生就将击穿我们医疗系统、危及群众生命安全的灾难！” 她的目光在两位领导脸上来回游移，“我们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在和病毒赛跑。 启动应急机制、储备物资、加强监测这些工作，即便最后证明是虚惊一场，最大的损失也不过是一些行政资源和人力成本。 但如果我们赌错了，犹豫了……” 她稍作停顿，目光扫过吴明远和郑荣，一字一句地说：“要付出的代价，是我们任何人都承受不起的。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最后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沉沉地敲在两人心上。 这不是个人意气之争，而是关乎一县安危的政治责任。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吴明远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 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再转过身时，脸上的犹豫尽数消失。 吴明远十分果决，“小南同志的分析有道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在这种事情上，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争取最好的结果！” 他看向郑荣：“郑县长，你的意见呢？” 郑荣此刻也收起了轻慢，严肃的摇了摇头，“吴书记，小南书记，不是我反对。恰恰相反，我觉得这件事，可能真如小南书记所说，十分严重。 那就不是我们一个县的事。我的意见是，以县委的名义，立刻向市委汇报。” 他微微坐直，泛起一丝苦笑：“启动全县应急机制，意味着我们要调动全县的行政、医疗、警务资源，要对社会经济生活按下暂停键。 这个决定的影响是全局性的，所带来的政治责任和后续连锁反应，不是一个县级政权能够单独承担的。” 广南正处在经济发展的快车道，上一秒，他还在和吴书记商讨，新一年的经济目标。 下一刻，就要全面刹车，他的笑容怎能不苦？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 见李小南还想说什么，郑荣抬手制止，“小南同志，你的预警可能是对的。 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仓促行事，必须先获得上级的授权和支持。否则，一旦擅自行动，而后续事态发展超出预期，或是与上级的整体部署产生偏差，谁来负责？” 郑荣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李小南发热的头上，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吴明远重重靠回椅背，深吸了一口气。 郑荣的顾虑，完全符合组织程序和官场逻辑，既认识到事态急迫，又规避了政治风险。 他无法反驳。 李小南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郑荣是对的，这是最稳妥、最不会出错的做法。 但时间！时间就是生命！ 上报、等待、研究、批复……哪怕她提前向周海洁通气，这套流程走下来，最快也要一天。 人能等，病毒会等吗？ “郑县长说的在理。”吴明远最终开口，做出决断，“程序不能乱，责任也要分清。” “这样吧，”他目光锐利，展现出县委书记该有的决断：“小南同志，你立刻牵头，组织卫生局、疾控中心、公安局、民政局、财政局、宣传部等相关单位，根据你的判断，尽快制定一套完整可行的县级应急响应预案，同时准备好向市委汇报的详细材料。要快！要细！” “郑县长，李书记精力有限，政府那边，你多看着点，以最隐蔽的方式，摸底县内所有医疗防护物资的库存和供应商渠道，做好随时调拨采购的准备，但暂时不要动。同时，要拟定好资金保障方案。” “我亲自向市委周书记做电话汇报！先用电话沟通，后续再补书面请示。 我们双线并行，在市委指示下达前，所有准备工作秘密进行，绝对不允许泄露消息，引起社会恐慌！” 这一方案，可以说是在现有体制框架下，所能做出的最优选。 李小南明白，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她凭借先知先觉，看到了他们无法看到的危机。 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吴明远和郑荣能做出如此安排，已然展现出惊人的敏锐度和决断力。 光这一点，就已经远远超过寻常的地方干部。 李小南郑重应下：“我明白，马上去办。” 郑荣也点头回应：“吴书记，那我先过去准备。” 李小南回到办公室，立即按照吴明远的指令，让林妍通知相关单位，半小时后开会。 部署会在县委大会议室召开。 开始前，所有参会人员都签署了保密协议。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发懵。 这是什么情况，前脚刚踏进会议室，什么都没干，先把保密协议给签了？ 李书记就在上首坐着，谁也不敢多问，只能以眼神交流，又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紧张与困惑。 究竟是什么会议，需要启动如此高级别的保密程序？ 正当众人心里打鼓时，李小南突然开口，“何主任，还有哪个单位没到？” 遵照吴书记的保密要求，县委办只有何振华一人参会，会议记录和后续汇报工作均不得假手于人。 何振华看了眼签到表，“李书记，都到齐了。” 李小南微微颔首，将面前的笔记本摊开，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她没空寒暄，直奔主题。 “同志们，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根据我们所掌握的信息，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大家，一种新型传染病，正在粤省蔓延，有着较强的传染性和致病性，这不是危言耸听……”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语。 卫生系统的干部，更是脸色惨白。 卫生局局长江广海忍不住开口：“李书记，消息确切吗？我们还没接到上级通报……” “这就是关键！”李小南打断他，“通报可能会滞后，但病毒不会。” “今天开会目的，不是讨论它会不会来，而是基于‘它一定会来’这个最坏假设，制定出我们广南县的防控预案。” 第207章 拿政治前途作担保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她严肃的定调震慑住。 没有时间给他们消化，李小南沉声道：“现在，我传达吴书记和郑县长的指示，成立县非典型肺炎防控预备指挥部，由我担任组长。 所有工作秘密进行，绝对不允许外泄引发社会恐慌。 下面，布置几项必须立即完成的任务！” 她语速极快，快到底下的人几乎反应不过来。 直到何振华示意，大家才匆忙拿出本子记录。 哗哗的纸页翻动声，顿时在会议室内此起彼伏。 “第一，医疗系统，县医院立即启动发热门诊升级预案，规划隔离病区。 疾控中心梳理所有检测力量，做好全员培训和应急准备。 所需物资清单，”她看向卫生局长和县医院院长，“散会后两小时内，必须放到我桌上！” “第二，公安局。”她看了眼王勇，“秘密排查全县所有宾馆、旅馆、出租屋，尤其是近期从粤省及周边地区的返乡人员。工作时，要注意方式方法，只摸清底数，建立台账，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第三，财政局。立即设立防控专项备用资金通道，确保一旦需要，资金第一时间到位。 同时，配合卫生局，联系所有医疗物资供应商，摸清库存和供货渠道，随时做好调拨采购准备。” “第四，宣传部门，以春季流感多发为理由，倡导市民戴好口罩，注意个人卫生。” 李小南所传达的每一项指令，都十分具体、清晰，甚至是直指要害。 不管是之前和她有过接触的，还是没接触的，都有些惊讶。咱这位年轻的李副书记，对疫情防控的流程和关键节点似乎异常熟悉，提出的措施，比他们这些专业干部，想的还要周全和超前。 没办法，她是经历过新冠的人，懂的都懂。 李小南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吴书记要求，所有任务，都必须保密、快速、准备充分！ 我要的是随时能启动的预案和力量，而不是等到命令下来才手忙脚乱！” 李小南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同志们，这不是演习。我们可能只有几天，甚至更短的反应时间。 现在每快一分钟，全县百姓的安全就多一分保障！” “散会！立刻行动！” 会后，李小南朝副书记办公室走，何振华和林妍跟在后面。 她转过头，对何振华道：“振华同志，会上的情况你也算了解，向市委汇报的初稿，尽快拿出来给我看。” “是，”何振华迅速答应，这也是吴书记交代过的。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含糊。 李小南回到办公室，给家里去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她立刻道：“妈，你先别问，听我说，家里的饭店先歇业一周，具体什么原因，我不能告诉你，总之你听着就是了。” 孙桂香一头雾水，但也没出言反驳，闺女什么性格她了解，绝对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她点头应道：“行，我知道了。” 李小南继续嘱咐：“多买些口罩，你和我爸，但凡出门，必须戴口罩，没有特殊情况，不要跟外来人员接触，就这样，先挂了。” 说完，她立刻把电话挂断。 随后，又分别给远在海州的周青柏和李小北去了电话，虽没明说，但交代的十分清楚。 一通电话打下来，她整个人口干舌燥。 刚端起茶杯，手机铃声响起。 李小南扫了一眼，是周海洁的来电。 稍微一想，她便明白了这通电话的来意，立刻接通：“领导？” 周海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小南，吴明远将情况跟我说了。你确定有这么严重？” 李小南没有废话，“是，我可以拿政治前途作担保，这次情况，确实不妙，领导，您也要早作准备。” 周海洁果断道：“我知道了。” 说完，便挂断电话。 秦城市委书记办公室，周海洁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李小南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其为人她再清楚不过。 正是因为了解，她知道，李小南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敢拿政治前途做担保，一定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只是不方便明说。 周海洁望向窗外，秦城的街景在午后显得有些沉寂。 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多年的政治经验告诉她，有时候最危险的，往往就是这些“未经证实”，却“空穴来风”的消息。 在涉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的问题上，一点侥幸心理不能有。 她猛地转过身，拿起桌上的座机，接通了市长办公室。 市里的情况，李小南并不清楚，但她该说的也说了，能做的也做了。 接下来，唯有等待。 不得不说，宣传部的工作可圈可点。 消息发布仅两天，不少市民都已自觉戴上口罩。 随着元宵节结束，市委市政府的文件正式下发，秦城市四区六县，全范围开展防控工作。 文件要求，在全市范围内，立即启动公共卫生应急响应机制，成立各级防控指挥部，党政一把手负总责。 顷刻间，整个秦城市高效运转起来。 除了成立指挥部，还在各个交通枢纽设立检查点，任何从重点地区来秦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体温检查。 街道社区也动员起来，逐门逐户进行摸排，登记外来人员，尤其是从粤省返乡人员的信息，并要求其居家观察。 舆论宣传全面铺开，电视广播滚动播放防控知识，“勤洗手、戴口罩、不聚集”的口号深入人心。 和文件一起过来的，还有钱超然的电话。 上来第一句，就给李小南听怔住了。 “领导，我这心里有些没底，消息到底准不准呀？秦城的动作太大了，市委的意见也没有统一，但都被周书记强力压下。 郝市长一怒之下，告到了省里。 刚刚袁省长来了电话，严厉批评了周书记，说她瞎搞，影响经济发展。” 李小南皱眉。在当前经济为重的背景下，这话太重了，重到足以影响一位厅级干部的政治生涯。 第208章 因祸得福 她完全能想到周书记此刻面临的困境，但也同样清楚，只要周海洁顶住压力，未来必将收获巨大的政治资本。 泼天的富贵还在后头呢！ “超然，你放心，我和周书记休戚与共，绝不会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开玩笑。” 就这样，严防死守了两个月。 秦城市内，已有市民开始抱怨进出公共场所必须测温太过麻烦。 类似的声音，在市委市政府大楼里也频频出现。 在群众反馈和以郝明毅为首的部分干部的质疑下，周海洁几乎快要动摇。 然而，就在四月下旬，局势陡然逆转。 肺炎在京市大规模爆发，京市市长因防治不力，隐瞒情况被火线免职。 这一严厉的问责，震惊了全国。 地处粤省与京市之间的海河省，作为重要交通枢纽，不可避免出现了大量病例。 海州市更是成为重灾区，其他城市也或多或少受到波及。 唯有秦城，‘零感染’的简报，显得格外醒目。 省委书记办公室。 省委书记高昌海、省长袁时铭、省委副书记林卫斌，海河省三巨头，齐聚一堂，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高昌海将简报推向另外两人，“秦城的周海洁，还是很有魄力的。这两个月的严防死守，成果就摆在这里。” 闻言，袁时铭不语。当初他还因为这事，特意打电话去问责，如今看来，反倒成了他目光短浅。 林卫斌笑着点头，“海洁同志一贯如此，有远见，敢担当。当初她在常委会上力排众议，坚持高标准防控，确实是看准了形势。” 高昌海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袁时铭，“时铭同志，你怎么看？” 袁时铭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烟蒂摁灭，“事实证明，周海洁同志的判断是正确的。 秦城目前的平稳局面，与她前期的果断决策密不可分。 这一点，我承认。”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现在海州形势严峻，秦城作为邻市，压力会越来越大。 防控不能松懈，但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也要考虑。 我建议省委可以适当总结秦城经验，在省内推广，但也要注意因地制宜。” 袁时铭的想法很简单，海州的情况比秦城更复杂，人口流动性大，工业基地集中，完全照搬秦城严防死守模式，可能会对经济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作为省长，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高昌海赞同道：“时铭同志考虑得周全。卫斌同志，你牵头组织一个调研组，尽快去秦城实地考察，总结一套可行的‘秦城经验’。 要注意，不是生搬硬套，而是学习他们的决策机制和应急响应体系。” 林卫斌立刻应道：“好的，书记，我尽快落实。” 高昌海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这次突发的公共卫生事件，是一场大考。周海洁同志，算是交出了一份不错的答卷。” 他话音落下，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三位领导各怀心思，但都清楚。 经此一战，周海洁这个名字，在省委领导心中的分量，已经不一样了。 秦城市。 在新闻媒体的大力宣传和其他兄弟城市的衬托下，“秦城能平稳过渡，离不开市委市政府的强有力领导”成为共识。 一时之间，所有的质疑，瞬间消失殆尽。 接到林卫斌的电话后，周海洁明白，这一次，她赌赢了。 因祸得福，她有些迫不及待的给李小南打去电话，聊了聊广南县的情况，也简单交代了接下来的安排。 电话挂断后，李小南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周海洁难以平复的情绪。 得知海州情况不妙，她与周青柏商量后，将婚期暂时延后到十月一日。 凭借先知，李小南很清楚，这次肺炎彻底结束，要等到七月末。 刚放下电话，又有新的来电。 扫了眼来电，‘徐振东’的名字，在不断闪烁着。 “喂？” “李书记，我是不是该先恭喜你？” 李小南眉毛微挑，“海州都那样了，你还有闲心给我打电话？不忙吗？” 徐振东声音里透着疲惫，“忙啊！忙里偷闲呗！不过你们秦城这次是真出了名，周书记好魄力。” 李小南轻笑，“说吧，什么事？” 徐振东刻意压低声音，“李小南，如果、我是说如果，周书记真来了海州，你得帮我引荐啊！” “嗯？”李小南疑惑：“马市长他……” “等我一下，”徐振东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隐晦道：“海州现在的情况你也听说了吧？出了乱子，总得有人对这件事负责。” 李小南皱眉，“马市长刚去海州不久，就算负责，也应该是章书记吧！” 徐振东的声音压得更低，轻叹道：“按理说是这样。但马市长这次表现确实不佳，反应迟缓，安排的一塌糊涂，省里非常不满。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是袁省长力荐的人” 李小南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 海州失控，这不仅是工作失误的问题，更可能成为省委高层之间博弈的焦点。 袁时铭因为之前对秦城防控政策的质疑已经陷入被动，如今他提拔的干部又在海州栽了跟头，处境恐怕更加艰难。 “行，我知道了。” 李小南语气严肃，“这些话到此为止。如果周书记过去，我会打招呼的。” 徐振东连忙道：“这个自然，我心里有数。只是提前跟你通个气，早做打算总是没错。” 他稍作停顿，又补充道：“听说省委高书记对周书记赞赏有加，这次‘秦城经验’要是能推广开来，周书记的位置，恐怕就要动一动了。” 通话结束，李小南握着手机，陷入沉思。 徐振东这通电话信息量很大，海州市可能面临重新洗牌，周海洁的出色表现，已经引起了省委高度关注，甚至可能进入更重要的岗位。 而作为周海洁的得力干将，李小南忍不住想，自己能否跟着动一动？ 虽说希望不大，但想想，总不犯法吧？ 第209章 自己的征程 五月，淘宝网正式上线。在李小南的推动下，广南县多家泳装品牌率先入驻平台。 七月底，持续半年之久的肺炎防控，终于落下帷幕。 在这场严峻考验中，秦城市上下同心，筑牢了防线，实现了全市无一例本土确诊病例的非凡成就，为这座城市的健康安全，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秦城的成功，甚至上了央视，多家媒体纷纷转载，甚至被外界誉为‘秦城奇迹’。 八月初，一则突如其来的人事任命，吸引了李小南的注意。 ‘拟任马博远同志为省水利厅厅长，免去其海州市市长职务。’ 此消息一出，李小南心头一震，还真被徐振东说中了。 想到这，她立即掏出手机，给周海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小南？” 李小南压下心头的激动，尽量保持平稳，“书记，省里刚发布的人事任命，您看见了吗？” “嗯，”周海洁语气里，多了几分轻快，“我刚从省委出来。” 李小南目光微动：“那您……是不是要回海州了？” “差不多，”周海洁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正好我也要问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李小南略微沉默。 广南有她一手经营起来的阵地，不出几年，必会有不错的成绩，这时候走了，就是为他人做嫁衣，她不甘心。 “书记，我在广南倾注了太多心血，还想再留一段时间。” 周海洁罕见的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道：“想清楚了？” 李小南坚定的回答，“是，书记，我想好了。” “好，我知道了。”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 李小南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蓝天，怔怔出神。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就像她不可能永远给周海洁做秘书，她同样也不能一直生活在周海洁的羽翼下。 周海洁有她的路要走，她李小南也有自己的征程。 周海洁调离已成定局。 她现在要做的，是趁周海洁还在任上，加快脚步，让各项工作，尽快落地。 紧迫感更胜从前，她拨通内线，“小林，让于立承过来一趟。” “好的，领导。” 不一会儿，于立承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李书记，您找我？”“嗯，”李小南伸手示意，“坐吧，和淘宝网对接的怎么样了？” 于立承的身体微微坐直，“我们广南的泳装品牌已经纷纷入驻，但目前还没有销量。最主要问题是平台的信用体系和支付流程都不完善。 很多顾客留言，表示不敢先付款，收不到货款，我们也不敢发货，暂时就僵持在这里。” 见李小南面色如常，他继续道：“我们已经向平台反映了这个问题，平台那边也在积极协调。” 李小南点点头。新事物的产生，就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都是在所难免的。 “行，我知道了。第一批入驻园区的企业，反馈怎么样？” 提到这个，于立承顿时来了精神，“国内市场暂时还没有太大起色，但我们走的外贸渠道，订单还是挺多的。 入驻园区的这些企业，虽说没赚得盆满钵满，但也比原来强上不少。” “好，”李小南肯定道。“就朝这个方向稳步推进。” 于立承走后，李小南继续处理公务。 八月中旬，省委组织部考核组抵达广南，考察人选让全县干部大吃一惊，县委书记吴明远。 考核组由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黄振生带队。吴明远率领广南县主要领导在门口迎接。 “黄部长，欢迎欢迎！”吴明远笑容满面。 “吴书记，”黄振生跟他握手，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我这次来，可是带着好消息的。” 这话犹如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众人脸上都多了几分耐人寻味，有惊喜，也有诧异。 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口中的“好消息”，这其中的意味，谁能不懂？ 吴明远笑容更盛，眼里没有半丝意外，“黄部长辛苦了。无论什么好消息，都是在省委坚强领导下和市委的关心下取得的，我们只是做了分内的工作。” 他这番话，回得滴水不漏，既接了话头，又把功劳归于上级，显得无比得体。 吴明远侧过身，介绍道：“这位是郑县长。” 郑荣主动伸手，态度十分恭敬，“黄部长好。” 黄振华回握，微微点头。 随后看向一旁的李小南，笑容加深了几分：“小南，上次一别，有段时间没见了。” “是啊，黄部长。”李小南回握，没有多言。主要是场合不对。 她和黄振生虽熟，但今天是吴明远的主场，说得多了难免喧宾夺主。 吴明远见状，适时建议：“黄部长，我们里面说吧。” 黄振生点头，大步朝县委大楼走去，考核组其他成员表情严肃的跟在后面。 县委会议室，早已准备妥当。 简单的寒暄和茶水过后，黄振生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正式。 “各位同志，我们这次下来，任务很明确，按照省委指示，对吴明远同志进行任职考察。 希望大家本着对组织、对同志高度负责的态度，实事求是、客观公正地配合我们，完成此次考核任务……” 吴明远代表广南县委，郑重表态：“这是自然，请考核组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流程走的很快。主要是大家都明白，吴明远即将高升，此时没有人敢闹幺蛾子。 别说吴明远不允许，郑荣更不会允许。这是他离县委书记位置，最近的一次。 毕竟吴明远走了，位置就腾了出来，广南县谁最有可能上位，只能是他郑荣。 加上前段时间，广南县委班子防控有功，他完全有底气大胆展望。 会后，黄振生与李小南简单聊了几句。内容不多，但信息量不小。 吴明远即将赴任海州市临河区区长，这一提名来自省委副书记林卫斌，其中少不了各方利益的权衡。 无论如何，吴明远算是正式迈入了副厅级干部序列。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 作为省委书记的嫡系，他就算是去海州当市长，李小南也不会惊讶。 第210章 人心浮动 吴明远调离的事已成定局，李小南心里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在广南的工作能如此顺利，除了曾担任市委书记秘书的经历外，更重要的是县委书记吴明远坚定不移的支持。 想到这，李小南深知，申报省级经开区一事，刻不容缓。 她拿起电话，拨通内线，“小林，让于立承和竞远过来一趟。” “好的，领导。”林妍应声答道。 半小时后，林妍领着二人进来。 李小南伸手比向沙发，示意他们先坐，处理完手头上的文件。她才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单人沙发落座。 “吴书记要走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李小南开门见山。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于立承认真道：“县里都传遍了，都说吴书记要高升，就是还不知道去哪？” 这话看似闲聊，实则在探口风，看看李小南这，是否掌握更多的内情。 李小南似笑非笑的看了两个人一眼，也没有瞒着，直言道：“确实是高升，海州市临河区区长。” 于立承和张竞远迅速交换了个眼神。 在体制内工作，多少对晋升程序有所了解。 按照常规晋升路径来说，县委书记从正处升副厅，担任地级市副市长或省厅副厅长，都属于常规操作。 但唯独吴明远这次的调动，是非常规的，这也侧面说明了，吴明远背后力量的强大。 见两人若有所思，李小南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今天喊你们过来，是想在吴书记离任前，尽快启动经开区申报工作。” 于立承和张竞远对视一眼，均在彼此眼中看到兴奋之色。 他们异口同声的应道：“好的，领导。” 李小南点头，继续道：“我们分头行动。我这边负责上会程序，你们抓紧准备申报材料，务必争分夺秒。” 闻言，两人郑重点头，心里明白，经开区一旦申报成功，对他们而言，将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他们走后，李小南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吴明远那。 这次她可是有备而来，一早就跟沈佑青约了时间。 见到李小南过来，沈佑青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表。 十点十分，比预约时间早了二十分钟。 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李小南摆了摆手，“是我来早了，我坐这等会儿。” 沈佑青连忙为李小南沏茶：“李书记，您喝茶。” “谢谢，”李小南接过茶杯，看似随意地问道：“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吴书记怎么安排你的？” 作为县委办副主任，沈佑青并不承担具体业务工作。以他的级别，随吴明远调任是不现实的。 沈佑青眉头微蹙，面露难色：“吴书记的意思，是建议我下乡锻炼。” “下乡？”李小南点头表示理解。 这是培养领导干部的常规程序，一般来说，拥有乡镇主要领导的任职经历，才算根正苗红。 吴明远的这步安排，倒也对的起沈佑青。 但当她注意到，沈佑青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时，不禁疑惑道：“怎么？不想下乡？” “我、我……”沈佑青一时语塞。 如果吴书记还在广南当县委书记，哪怕是调任秦城市副市长，他都愿意下乡锻炼。 毕竟朝中有人好办事。 可吴书记去了海州市，就算是前任县委书记又如何，在体制内，人走茶凉是常态，即便升任副厅级，天高皇帝远，又能给予多少关照？ 县里一个萝卜一个坑，他怕下乡容易，回来难啊！ 李小南稍微一想，就把他的想法，猜了个八成。 “沈秘书新婚燕尔，下乡确实不便，也影响夫妻团聚，我会和吴书记沟通的。” 沈佑青眸光一亮，感激道：“多谢李书记体谅。”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王勇从里面走出来，面色不佳。见到李小南，他明显一愣，随即连忙问候：“李书记，您来了。” 李小南微笑回应：“我来向吴书记汇报工作。” 王勇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很快意识到，场合不对，他客气道：“那我先过去了。” 对于王勇的欲言又止，李小南心知肚明。 事实上，所有曾向吴明远靠拢的干部，此刻都难免忐忑。 领导高升是好事，但如果自己不在领导权力辐射范围内，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走进书记办公室，李小南直接道：“吴书记，我来汇报工作。” 吴明远从宽大的办公桌后起身，示意她在沙发就坐。 两人坐定后，李小南注意到，吴明远的脸色，说不上不好，但绝对说不上好。 “吴书记，高升是喜事，您怎么还心事重重的？”李小南轻笑着问道。 吴明远摇头叹息：“是好事，也不完全是好事。我调动的消息传开后，县里有些人心浮动啊！” 李小南理解地点点头，“这是人之常情。大家跟着您，自然是希望能有个更好的前程。 您这一走，前途光明，却把同志们留在了原地，他们心中难免彷徨。” 说着话，她将手中的材料推向吴明远，“当务之急是稳定局面。吴书记，经开区的申报材料已准备就绪，我希望能在您离任前，敲定这件事。” 吴明远翻看着材料，他明白李小南的担忧，既怕夜长梦多，也怕新官不理旧账。 他一边浏览文件，一边思绪飞转。 他瞥了李小南一眼，咱们这位李书记，倒是很会把握时机啊！ 原本作为即将离任的县委书记，他应该维持平衡，将重要工作的政绩留给继任者。 但如今，他人未走、茶先凉，有些人的心思太过活络，似乎不把他这个县委书记放在眼里。 此时推动经开区申报，正是时候。 这不仅是一项重大政绩，更能让追随他的干部，看到希望和甜头。 这件事一旦做成，就是最好的定心丸。 “小南书记，说说你的打算？”吴明远沉声问道。 李小南翻开文件：“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要尽快上常委会通过，形成县委的正式决议，然后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正式行文上报。” 第211章 借势，而不依附于势 “材料方面有立承他们负责，质量完全可以放心。” 见吴明远陷入沉思，李小南继续道：“不过在沟通环节，可能需要您亲自出面，带队到省经贸委、计划发展厅进行前期汇报。 摸清省里的政策导向和本年度支持重点，这样我们的申报材料，才能更加精准到位。” 吴明远听得非常仔细，脸上阴郁的神色逐渐散去，“好，思路清晰，步骤扎实。就按你说的办。我稍后就和郑县长沟通，争取尽快上会。” “至于去省里沟通，”他沉吟片刻，“事不宜迟，就定在这周五，我带队，让于立承，还有发展计划局的刘庆宝，一起去。你先跟省厅办公室约时间。” “好的，书记。”李小南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 谈完正事，吴明远看向李小南，脸上写满了欣赏，“小南同志，说实在的，要是有机会，真想跟你搭一届班子。” 李小南莞尔一笑，“跟着您工作的这段时间，我也进步飞快。 就算您去了更大的平台，也永远是我的领导，广南随时欢迎您回来指导工作。” 听出她话里的拒绝之意，吴明远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李小南话锋一转，语气轻松道：“书记，还有件小事。刚才在外面跟小沈聊了两句，我看小伙子情绪不太高啊。听说您想让他下乡锻炼？” 吴明远揉了揉眉心，“是啊，这是培养干部的必经之路。他跟我这几年，文字功底和协调能力都不错，就是缺少基层独当一面的历练。下去干一届乡镇书记或镇长，对他长远发展有好处。” “您的苦心我明白。不过，”李小南斟酌着语句，“小沈刚结婚，这时候下乡，家庭压力确实大。 而且……恕我直言，您这一走，他下乡容易，将来再想回来，或者提到关键岗位上，变数就多了，他难免有顾虑。” 吴明远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这些我也考虑过。但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个人情况就打折扣。怎么？你有想法？” 李小南微微一笑，“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建议。 吴书记，经开区一旦获批，架子搭起来，需要大量人手。 管委会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至关重要，既要协调上下，又要文字过硬，还得是信得过的人。” 说到这，她顿了顿，给吴明远留出思考时间。 “小沈长期在您身边，跟您学习了不少，对县里的情况还熟悉，是完全胜任的。 让他到这个岗位上，同样是一线锻炼，既不用离开县里核心工作圈，又能解决他的实际困难。 等过一、两年后，经开区做出成绩，他作为功臣，再补上基层挂职或下乡的经历，岂不是更顺理成章？” 吴明远眼睛一亮，指着李小南笑道：“你呀你，这是早就给我挖好坑了是吧？” 不过……这个安排确实更周到。 既用到了小沈的长处，又解决了他的现实困难，还能让跟着他的人看到，他吴明远即便要走，也会把身后事安排妥当，不会亏待任何一位认真做事的同志。 他的手重重一拍，“好，就按你说的办！我会找他谈。” 事情谈妥，李小南也没别的事，闲聊两句过后，起身告辞。 走出办公室，看到沈佑青投来的期盼目光，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沈佑青神情激动，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回到副书记办公室，李小南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吴明远刚才问她，想不想搭班子？与其说是感慨，不如说是一种试探和暗示。 细细想来，这位吴书记心里的压力恐怕也不小。 按理说，他本就是从海州市出来的，对当地的人和事，应该有所了解，却在这样的情况下，向她抛出橄榄枝，可见后续的工作局面并不好打开。 不过，别说只是橄榄枝，就算是整棵橄榄树，李小南也会拒绝。 原因很简单，时机不对，路径不对。 连背景深厚的吴明远，都需要下来补充地方主政经历，完善成长轨迹，她李小南更需要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不留在广南？ 推动经开区成立，将广南泳装的品牌打响，形成产业集群效应，这份沉甸甸的政绩，将完全属于她，是她未来晋升最有力的筹码。 李小南始终明白一个道理，‘借势，而不依附于势。’ 连周海洁都没说动她，何况是吴明远？ 第二天一早，李小南刚到办公室。 林妍后脚就跟了进来，“领导，何主任通知，上午十点，在小会议室召开书记办公会，请您务必准时参加。” 李小南点头，“知道了。” 林妍出去后，李小南抿了口茶水，看向窗外。 不得不说，吴明远的动作倒是快。 九点五十分，李小南提前到达会议室。 除了吴书记和郑县长没到，纪委书记何伟民、组织部长候国涛均已到位。 十点整，吴明远和郑荣一起走进来。 吴明远坐在上首，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道：“好，人到齐了。今天临时喊大家过来，开这个书记办公会，核心议题只有一个：统一思想，全力推动省级经济技术开发区的申报工作。” 在场众人神色平静，显然会前吴明远已经分别通过气。 这番话，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定调。 书记办公会的功能本就是酝酿和统一思想，为常委会的正式决策铺平道路。 吴明远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经开区筹备领导小组，已经运行一段时间，工作成效有目共睹。大家都谈谈看法吧？” 县长郑荣率先表态。 他语气平稳，“明远书记的提议，我完全赞同。申报经开区，是县里经济发展的重大机遇。 政府这边肯定全力以赴，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绝对保障到位。” 这个表态，在意料之中。 作为县长，经济搞上去是他的核心政绩，他没有理由反对。 但他特意强调了“政府这边”，清晰的划出了一条线：党委牵头，政府执行。 意思非常明确，权责要清。 这明摆着是要争权啊！ 第212章 吃相难看 吴明远都是要走的人，自然不会计较这些细节，将工作顺利推动，才是重点。 他的目光转向李小南，虽然在场众人都知道这是李书记一力推动的项目，但该走的流程必不可少。 “小南书记，你怎么看？” 李小南坐直身体，严肃道：“我完全支持。刚才郑县长也说了，设立经开区对广南县的经济发展有利，我想没有人会反对吧？” 此话一出口，组织部长侯国涛和纪委书记何伟民没有废话，纷纷表示同意。 “好！”吴明远对三人的表态早有预料，他用力一合笔记本，发出清脆的响声。 “思想统一了，那就这么定。国涛部长，相关人员的抽调手续，由你来负责。 伟民书记，监督保障方面，我让领导小组办公室和纪委对接，先把规矩立起来。 郑县长，政府那边尽快开个会，把配套资金和政策先捋出来。” 吴明远雷厉风行，瞬间就将任务分解到位。 “小南同志，”他最后看向李小南，“你是具体操盘手，担子最重。 书记碰头会结束后，你立刻牵头落实，下周三之前，我要看到完整的申报工作实施方案和时间表、路线图、责任书，有没有问题？” 李小南迎上他的目光，“没问题书记，保证完成任务！” 与广南县的和谐不同，同一时间，秦城市书记办公会上，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李小南同志到广南县还不足两年，虽说做出了一些成绩，但提为正职，还是有些草率。”郝明毅满脸赤红，显然对周海洁的提议十分不满。 周海洁看了他一眼，这是知道她要走了，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打算留了。 “李小南同志除了年轻，她身上所展现出的开拓精神，在前段时间抢险救灾中的卓越表现，以及在肺炎防控工作中的担当精神，恰恰是广南当前最需要的。 郝副书记，干部的选拔，应当以能力和实绩为依据，而非单纯以资历划线。” “这点我不否认，”郝明毅严肃道：“但是对于年轻干部的培养和考察，还需要时间来沉淀。”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列席会议的专职副书记赵铭扶了扶眼镜，意见鲜明道：“我认为，周书记的话很有道理。李小南同志在处理突发事件时，果断得当，展现出超乎年龄的成熟和魄力。委以重任，才是对干部的进一步培养嘛！” 郝明毅冷哼一声，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魄力？年轻干部有冲劲是好事，但主持一个县的全盘工作，光有冲劲够吗？ 需要考虑的是大局的稳定！她才干了几天的县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县长？ 多次破格提拔，让其他兢兢业业多年的同志怎么看？这不是寒了大家的心吗？” “明毅同志，”周海洁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常委，“我们讨论的，是广南县县长的人选，不是论资排辈的茶话会。 广南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打破常规、带领百姓走出一条新路子的领头羊。 李小南同志在招商引资、推动产业集群化发展试点方面的成绩，有目共睹。市委不能因为她年轻，就无视她的贡献和潜力。 稳定不等于停滞，干部的活力，才是发展的保证。” 闻言，组织部长时慧插话道：“周书记，我们不是否认李小南同志的成绩。只是担心拔苗助长，反而害了她。 县处级正职的责任重大，她是否真的准备好了？再多一些的历练，会不会更好？这才是市委应该考虑的问题。” 周海洁瞥了眼时慧，冷声道：“实践是最好的历练。无论是党委口副职，还是政府口副职，她都已经证明了能力。 难道一定要耗够年限，才叫‘准备好’吗？”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稍稍放缓，却更显深沉：“我知道，我即将调离秦城，有些同志可能认为这是我‘最后’的提议。 但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出于公心，为秦城、为广南的未来负责。 李小南或许不是最资深的，但她却是眼下，最能打开局面的那一个。” 她深深看了每个人一眼，“我出于公心，也希望在座各位，在考量的时候，也能出于公心。” 这话落下，会议室内，再次陷入沉默。 郝明毅皱着眉头，不再反驳，只是大口吸着烟。 见没有人再发言，周海洁总结道：“如果大家没有新的意见，那就在下次常委会上，投票表决一下。” 书记办公会结束后，时慧跟着郝明毅，来到市长办公室。 自从周海洁当选市委书记后，就越发强势，牢牢把控着常委会， 哪怕郝明毅是市长，也时常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见郝明毅的烟，越抽越凶。 时慧皱眉，“郝县长，周书记她马上就要离任，我们没必要在这时候……” 她真的没搞懂，一个县长而已，李小南是否当选，改变不了市里的大局。 时慧觉得，他们完全没必要在这时候，跟周海洁硬杠，还有很大可能杠不过人家。 郝明毅没有解释，只感叹了一句，“广南是个好地方啊！” 时慧沉默，瞬间心领神会，郝县长这是……想把广南县收回来？ 说实话，哪怕是自己人，时慧都忍不住吐槽，郝明毅的吃相太难看了。 当初广南县出了岔子，没人敢跳那个火坑，人家李小南去了，刚做出些成绩，就有人迫不及待出来摘桃子…… 难怪会上，周海洁会如此强硬，估计是算准了郝明毅的想法。 就在时慧沉默之际，郝明毅突然道：“你说有没有可能，从李小南那头想想办法？” 时慧眉尾轻挑，“郝市长，您的意思是……让李小南自己放弃，这怎么可能？” 她又不是个傻子。 后半句，时慧没明说，但脸上已经写满这个意思。 郝明毅轻笑着摇头，“时部长，周海洁走了，李小南在秦城市，就没了根基。 这个时候，是聪明人，就知道该怎么选！” 第213章 前所未有 说实话，接到时慧来电的那刻，李小南整个人是懵的。 市委组织部部长的私人电话，这就很耐人寻味。 她们之间，好像不是、能打私人电话的关系。 思索片刻，李小南还是接了，她确实想知道，高高在上的时部长，有什么要指教的，还特意打个电话过来。 电话刚接通，时慧没有寒暄，开门见山道：“今天会上，周书记推荐你为广南县县长人选，市委常委会内部，意见不能统一，闹得很不愉快。 小南同志，我希望你能出面拒绝，这既是对你个人负责，也是对组织负责。” 李小南：？？？ 她下意识拿开手机，看了眼来电，上面清楚写着‘时部长’。 这不是有病吗？！ 周海洁提名她为县长人选，她这边拒绝，从背后捅周海洁一刀？ 不是，时慧这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转念，她就意识到，时慧此举，也正说明了，常委会上周海洁占了上风，逼得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李小南语气里带着迟疑，“时部长，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 时慧的声音依旧平稳，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小南同志，你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有些位置，看着是机会，但根基不稳，坐上去未必是好事。 周书记爱护之心我们理解，但她……毕竟要走了。你还年轻，未来的路很长，需要的是稳步成长，而不是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争议的焦点。 这对你个人、对广南县的稳定发展，都没有好处。” 李小南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凉。 她几乎能想象到，时慧此刻的表情。 这番话听上去，是为她着想，实则绵里藏针，既是施压，也是警告。 “时部长，感谢您的指导和关心。”李小南语气恭敬，内容却是毫不退让，“我只是不太明白，组织上的人事安排，尤其是这么重要的提名，难道不应该由常委会集体决策吗？ 周书记提名我，是出于对广南工作的考虑。 如果我贸然拒绝，岂不是既辜负了组织的信任，这、似乎更不符合组织原则吧。” 李小南点出‘组织原则’，这是明面上的规则。 在体制内，不遵守规则的人，只会自绝于仕途。 时慧也没料到，她会如此硬杠。 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干部，敢和她这么说话？ 时慧再开口时，语气里带着一丝冷意,“常委会自然是集体决策，但也要充分听取各方面意见，包括干部本人的意愿，这也是组织程序的重要一环。 我找你谈话，正是出于这个目的。 小南同志，有干劲是好事，但也要认清形势，顾全大局。 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 屁个海阔天空！ 她只知道，一步退、步步退。 李小南面露冷笑，周海洁还没走呢！时慧就敢把事情，做的这么明显。 一旦周海洁走了，她李小南不得被钉死在副书记的位置上？ “时部长，我的个人意愿，就是服从组织安排。” 李小南坚定道：“无论常委会最终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坚决服从。 在组织正式通知我之前，作为党员，不方便就任何人事安排，发表个人意见，更不能私下承诺什么。 这是纪律，请您理解。” 李小南的话，说的滴水不漏，但拒绝的意思，在明显不过。 电话那头，陷入更长久的沉默。 时慧眉头紧皱，这是她在李小南身上，第二次感受到棘手，不好拿捏啊！ 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李小南就跟茅坑里的石头那般，又臭又硬。 这一点，倒是跟周海洁颇为相似。 正当李小南以为，时慧会撂下些狠话时，电话那端，突然传来忙音。 被挂断了？！ 李小南将电话放在桌上，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发现，手心竟出了一层薄汗。 时慧这通电话，信息量极大。 她作为市委组织部部长，亲自下场游说她退出，这本身就不寻常，甚至有些……失了分寸。 看来，哪怕周海洁要调离，对秦城的掌控依旧强势，以至于本土派需要在她这里打开缺口。 想到这，她给周海洁发了条短信，没有告状的意思，只是将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委婉汇报一下，得让周书记有所准备。 一切做好后，李小南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窗外的广南县城，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时慧方才的威胁，她并不害怕，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 只要她行得正、坐得端，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组织原则能给予她最大的保护。 即便是市长，在她没犯错的情况下，也没有动她的理由。 这件事，她不能退，也不会退。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埋头处理好手头的工作，等待组织最终的决定。 正当她出神时，桌上的手机响了。是周海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三个字，“知道了。” 时间匆匆而过，李小南从月初忙到月末，早就把时慧的威胁，抛在脑后。 她不知道，吴明远走了谁的关系，广南县经开区的申报材料，一路畅通无阻的呈送到省长袁时铭的办公室。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袁省长迟迟未批。 九月初，吴明远的调任文件正式下发，怀揣着遗憾，他离开了广南。 就在他离开后的第三天，省里批准广南县成立经济开发区的文件，正式下发。 广南县经开区，被正式确定为省级经开区。 知道吴明远临走前，还惦记着这事，李小南特意给他打了电话。 吴明远非常罕见的沉默了。 针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过，这也不是李小南该操心的事。 紧跟着文件下来的，还有关于广南的人事任免文件。 ‘拟任郑荣同志为广南县县委书记，免去其广南县县长职务。 拟任李小南同志为广南县县委副书记、县长，免去其广南县政府常务副县长职务。 拟任李健同志为广南县政府常务副县长，免去其秦城市政府办副主任职务。’ 这份任免文件下来，彻底震惊了整个广南官场。 27周岁的县长，已经打破了国内最快晋升记录，真是前所未有啊！ 第214章 新征程的开启 从任免文件发下来，李小南的手机便响个不停，不用想也知道，都是祝贺的电话。 她挑了几个重要的接了，其余的、则是群发了短信回复。 对李小南来说，县长这个位置，只是新征程的开启，标志着她进入了县级决策核心。 ‘铃铃~’ 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林妍的声音传出。 “领导，该下楼了，组织部的车，马上就要进广南县了。” “好，我知道了。” 李小南到楼下时，不少人已经在门口等候。 看见她出来，纷纷向她问好，李小南点头示意。 站在郑荣身侧，两人闲聊了几句。 自从当选为县委书记，郑荣脸上的笑容基本没断过。 他站在首位，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没让大家伙等太久，片刻后，市委的公车缓缓驶来。 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林胜男率先下车，跟在她身后的，是广南县新任常务副县长李健。 郑荣率先迎上去，握手道：“林部长一路辛苦，欢迎，欢迎啊！” “郑书记太客气了，送干部上门，是我们组织部分内的工作。”林胜男微笑着回应，随即又朝李小南伸手道：“李县长，恭喜。” 虽说林胜男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但还是不禁感叹，这一天来得太快了，短短两年不到，李小南就跟她平起平坐，位列正处级领导序列。 要是论含金量，她可能还远远不如。 一时间，林胜男的心情有些复杂。 李小南笑着回握，“多谢林部长。” 一阵寒暄过后，林胜男侧过身，介绍道：“郑书记，李县长，这位就是李健同志，是组织上精挑细选，为您们广南送来的精兵强将！” 郑荣的目光立刻转向李健，热情的伸手，“李健同志原来在政府办公工作，我们打过交道。 自从任免文件下来，我们就翘首以盼，李县长那边工作繁重，李健同志到位，也能分担一些。” 李健今年四十六岁，正是领导干部年富力强的年纪。 他略微有些胖，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双手握住郑荣的手，满脸真诚道：“得组织信任，派我来广南工作，我既有忐忑，又满怀感激。日后有什么不对，还请郑书记不吝指教。” 郑荣尴尬笑了笑，“好说，都是一个战壕的同志，指教谈不上，互相交流。” 林胜男看向李健，“李县长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李健赶忙伸出手，“不用，我和李县之前在政府办就共事过。” 李小南莞尔，“李健同志，欢迎来广南。” 简单寒暄过后，众人簇拥着林胜男走进会议室，宣读完任免文件后，林胜男婉拒了郑荣的邀请，直接回市里复命。 郑荣代表县委，对李健的到来，表示欢迎后，又说了两句客套话，直接摆手散会。 李小南领着新任常务副县长李健，回到了县政府大楼，没错，她又从县委搬了回来。 将安排的工作，交给王德立后，这才回了县长办公室，她屁股还没坐热，林妍便敲门进来，面色有些古怪。 “领导，李健县长刚来了电话，说要过来汇报工作，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李小南微微挑眉，他一个刚上任的常务副县长，有什么工作可汇报的？ “让现在过来吧。” “好的，领导。”林妍应下，转身离开。 李小南这间办公室，就是郑荣原来的办公室，政府办本想重新刮大白，添置新桌椅，被她果断拒绝。就算广南的财政不吃紧，也没必要浪费。 现在是她管家了，可不就是能省则省。 不多时，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李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李小南起身，热情相迎。 “来，李健同志这边坐。” 说着话，还不忘对林妍道：“去倒杯温茶过来。” 李健笑声爽朗，声音洪亮，“李县长，没打扰您吧？” 李小南摇头：“这有什么可打扰的，你能来广南，说实话，我很高兴。咱们是老搭档，能省去不少磨合时间。” 林妍悄无声息地进来，为李健递了杯茶，又轻声退了出去。 “李县长，我这刚来，很多情况都不熟悉，心里实在是没底。想着第一件事，还是得来向您报个到，听听您的指示，看看近期的工作重点在哪里？我也好尽快上手，为您分忧。” 李健开门见山，语气恳切，一副以李小南马首是瞻的姿态。 他满脸认真的看向李小南，心里暗叹，想当初，他任政府办副主任时，李小南还是综合一科科长。 短短两、三年的光景，人家已经从正科提到正处，开始攒基层经历，自己反倒成了副手。 说起来，真是令人唏嘘啊！ 李小南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目光看似落在水面，实则通过余光，将李健的每一个表情都收入眼中。 她在市政府办时，就和李健共过事，此人能力是有的，但更出名的是‘听话’。 他算是郝明毅的嫡系，如今被派来广南，给自己做常务副手，这安排本身就耐人寻味。 郝明毅这是在敲打她？还是准备摘自己的果子？或是二者都有。 “李健同志太谦虚了，你在市府办就是有名的‘管家’，能力突出，经验丰富，郑书记刚才不也说了嘛，我们都盼着你来。” 李小南笑了笑，话说得漂亮，却不着实质。 “广南的情况，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当前最重要的，还是以‘稳’为主。 你是常务，安监、信访维稳这一摊子，以后就要多辛苦你了。” 李健眼神闪烁，这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 既划清了分工，又强调了他李健是副手，句句都在警告他，不要越权。 想到来之前，郝市长的安排，李健心里泛着苦。 “我坚决服从县长您的领导，做好重大事项请示汇报工作，绝不敢擅专。” “嗯，”李小南微微颔首，漂亮话谁都会说，具体实际，还是得在事上看。 “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忙吧。” 李健没有动，面露犹豫，最终下定决心道：“李县，来广南之前，我也侧面了解过广南的情况。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想跟您提一提！” “哦？那就说一说。”李小南挑眉，她知道，正题来了。 第215章 首次交锋 李健坐直了身体，认真道：“眼下的广南，正处在爬坡过坎的关键时期，经开区申报成功，后续会有许多项目上车，资金保障、政策协调等方面，不容闪失。” 李小南只是点头，并没有说话，她也想听听，这位老同事，能说出点什么来。 李健深吸口气，继续道：“县长，我的想法是，为了确保经开区的高速运转，是不是可以考虑，对经开区的资金审批和项目申报流程，做一些特殊的、更合理的安排？” 李小南很配合的问道：“具体说说？” 李健仿佛受到了鼓励，一鼓作气道：“比如说，设立一个绿色通道，由我这边，先做初步审议把关，拿出成熟意见后，再直接报给您终审，减少中间不必要的周转环节？ 这样既能提高效率，也能让我这个常务副，真正起到了作用，为您把好第一道关，分担掉一部分压力。”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这算盘珠子都打到她脸上了。 广南县经开区是她李小南一手推动，这才刚开花，还没结果呢！ 郝市长就迫不及待地派人过来，打着‘为她分担’的旗号，明目张胆地插手资金调度和项目审批权，架空她对经开区的直接控制，这吃相……未免难看了些。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摘桃子，这是要连果树都一起搬走啊。 李小南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借此压下心头的怒意。 周海洁前脚刚走，郝明毅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嘛！ 她放下茶杯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李健同志，忧患意识很强啊，这一点很好。” 她先是肯定，随即话锋一转，“不过，经开区的运作机制，是经过县委县政府反复研究确定的。 目前看来，运行还算顺畅，几个大项目也在稳步推进中。” 李健的笑容僵在脸上，刚要开口，李小南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说的那些顾虑，也有道理。这样吧，”李小南思考过后，果断道：“完全推翻机制，不是我点头同意就可以的事，要上常委会统一意见的。 而且，朝令夕改，影响工作的连续性。综合考虑之下，我看，可以先建立一个‘经开区重大事项联席预审机制’。” 李健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个新名词吸引住。 李小南见他有兴趣，不急不慢的解释道：“由你牵头，组织发改、财政等精干力量，成立一个预审小组。” 听见‘由你牵头’四个字时，李健的心漏了一拍，感觉自己的目的，似乎先达成了一半。 刚要开口应下，就听李小南继续道：“经开区上报的重大项目、大额资金使用计划，先到你这里过一遍。 你的小组，从专业角度进行初步论证和风险把关，形成书面预审意见，一并报到我这，做最终决策。” “这样，”李小南面上带笑，“既发挥了你的把关作用，又提高了决策的科学性，效率和安全不就兼顾了吗？” 李健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高手，这是高手！ 李小南这一手，看似采纳了他的意见，给了他‘牵头’的名分，实则确是明升暗降，把他当成‘高级秘书’再用。 他只有‘建议权’，没有‘决策权’。和他提的意见，完全是两码事。 他非但没能分走核心权力，反而还要替她，把繁琐的前期论证工作扛起来？ 一旦项目出了问题，他领导的预审小组，首先就要承担“论证不周、风险识别不足”的责任。 李健的喉咙有些发干，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短短几年光景，李小南这位年轻的女县长，已经政治成熟到这个程度了吗？ 对于他的进攻，没有丝毫恼怒，反手给他套上了一个笼头。 李健此刻是骑虎难下。 如果拒绝，那就是公然表示自己不是为了工作，纯粹是争权夺利。那么，李小南就成了占‘理’的一方，哪怕当场斥责他，都毫无问题。 如果接受，那他就彻底掉进了李小南的圈套中。 办公室内，再次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李小南没有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在等一个回答。 几秒钟后，李健挤出一个笑容，尽管有些勉强。 “县长考虑得周到，这个‘联席预审机制’，确实比我的想法更全面、更稳妥。 我回去就立刻筹备，尽快把小组搭起来，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最终，他还是选择接受，毕竟还得在广南干下去。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硬着头皮，他也得趟过去。 李小南十分满意地点头，“好，那就辛苦李健同志了。具体的工作细则，你和政府办研究一下，先拿个方案出来。 经开区是全县的希望，需要我们同心同德，一起把它守护好、发展好。” “是的，县长，我明白。”李健站起身，姿态放得很低，“那您先忙，我先去落实。” 看着李健出门，李小南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神变得十分锐利。 李小南站起身，拿出手机，给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 空响了几秒过后，电话被接通。 周海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小南，怎么了？” 李小南看向窗外，笑着道：“领导，前段时间忙，忘了恭喜您高升。” 周海洁转动着笔，她们两人朝夕相处那么久，正如李小南懂她，她同样也了解李小南，这通电话，绝非闲聊那么简单。 “跟我，你还绕什么圈子，直说吧，遇见什么问题了？” 李小南轻叹口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说着话，她将刚刚的情况，简单复述一遍。最后，她问了一句，“领导，郝市长这个代书记，前面的‘代’字，有可能取消吗？” 周海洁皱眉，冷笑道：“他这是跟我憋的气，全撒到你身上了。” 就在李小南以为，人事调动这个敏感话题，周海洁不会回答时。 周海洁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放心吧，秦城如今日新月异，这么个好地方，盯着的人不少。他呀，呵呵，没有进一步的可能。” 闻言，李小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虽说市长和市委书记，是一步之遥，但同样也是咫尺天涯，倒在这一步上的人，不知几何。 第216章 给经开区定级 跟周海洁通完电话，李小南想了想，拨通了内线，“小林，跟赵秘书约个时间，我有工作，需要跟郑书记碰一下。” “好的，领导，时间确定好了，我再给您回电话。”林妍果断回道。 挂断电话后，李小南又处理起公务来。 作为县政府的一把手，不再专攻某一领域，各方面都要管，各方面都要顾及，工作量与日俱增，半点不得闲。 五分钟后，座机再次响起。 林妍：“领导，郑书记说，您现在就可以过去。” “好。” 挂断电话，李小南直接朝县委大楼走去。 从县政府到县委这条路，她走了不下千回，早就轻车熟路。 同等在门口的赵秘书打了个招呼后，李小南径直走进县委书记办公室，这还是身份转换后，她第一次过来。 郑荣一如既往的热情招呼，“小南同……县长，来这边沙发上坐。这冷不丁一改口，我还有些不适应。” 李小南微笑着坐下，“说实话，有的时候，我也习惯了叫郑县长。” 话落，两人都是哈哈大笑。 气氛缓和过后，李小南就说起了正事，“郑书记，经开区获批，给管委会定级的工作，也是迫在眉睫。人员到位，人心也就定了，工作才更有干劲，您说是不是？” 郑荣沉吟片刻，略微点头，“你说的对啊！这阵子事情太多，确实是我没考虑到。” 李小南摇头，“您日理万机，已经考虑的很周全了。” 郑荣摆手，人事工作，本就是县委书记该考虑的，他的疏忽，自会引以为戒。 “定级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李小南有备而来，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材料，双手递了过去，“郑书记，这是我结合周边县区的情况，还有我们自身的编制和干部队伍现状，草拟的一个初步方案，请您审阅。” 郑荣接过，“好，我先看看。” 几分钟后，郑荣放下文件，肯定道：“很详细嘛，看的出来，小南县长用心了。 至于管委会党工委书记一职，我就不兼任了，由你这个政府主官兼任刚好。” 市里领导基本都知道，经开区是李县长的政绩，他这个时候跑出来挂名，多少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而且，他现在是县委书记，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不同。 当县长时，他要争权夺利，攒政绩往上走。 可他现在是一把手，县里的一切，都和他的领导分不开，争权夺利的心思，自然淡了三分。 何况，他这个年纪，李小南又是那个年纪，谁能笑到最后，还真不好说。 李小南点头，“都听您的。” 郑荣露出笑容，对于她的恭敬，十分受用。 “那就按照你这个框架来吧，将经开区暂定为正科级单位，一把手高配副处，这样有利于协调资源。关于经开区管委会主任（副处级）人选，你怎么看的？” 李小南明白郑荣的意思，这是在为自己人谋好处。 “经开区筹备工作领导小组，一直是于立承同志负责，他对经开区的情况了如指掌，我认为，立承同志，能担此重任。” 对于李小南的上道，郑荣十分满意，“嗯，立承同志，无论是工作成绩，还是资历，确实是最符合的。” “郑书记，我还有个想法，副县长一直空缺，我觉得于立承同志完全可以兼任，顺便我想调整一下，各位副县长部分分管工作。 我有意让于立承同志，分管招商局、商务局、国土局，交通运输局和管委会，这样安排，也是为了让管委会，能够更好的运行。” 郑荣倏地抬头，嗯？这是什么意思？ 把常务的权力给分割了，李健这是惹到她了？ 摸不清李小南的想法，郑荣没有开口。 做出这个提议，李小南公心为主，私心也有那么一点。 招商口原本是李宏博负责，现在换给于立承，总比交给李健要好。 毕竟于立承搞经济，是把好手，那李健在市政府办多年，一直是服务领导，这样的人，会搞什么经济。 她觉得市里的任命，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与其让李健担任常务副县长，倒不如任命他为专职副书记。 县政府的工作太过具体，李健，她并不看好。 至于那点私心，把商务局和国土局从常务副县长手里拿走，就是她给李健的敲打。 今天她能拿走商务局和国土局，明天她同样能拿走发改局和财政局。 希望李健能领会到她的苦心，恪守岗位，安分守己。 见郑荣迟迟不说话，李小南叹了口气，他们共事这么久，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至于管委会专职副书记，我建议由沈佑青同志担任；副主任由张竞远同志担任。” 李小南一口气，将管委会最重要的两个正科级岗位人选推荐完，静待郑荣的回复。 郑荣瞥了她一眼，这是要用副县长的位置，换两个正科级领导岗位。 这个交易能做吗？ 那简直太能了，于立承等同于他留在县政府的眼睛。 “行，我完全赞同小南县长的观点，至于‘一办三局’，这几个局的‘局长’（副科）人选，你有什么考虑吗？” 李小南摇头，“等书记碰头会时，我们可以跟组织部长沟一下，当然，最好是能从相应局，调骨干过来。 党政办公室和财政金融局的负责人，我建议从县委办和县财政局选派得力干部过来，这样可以快速与上级部门对接，规矩和流程都不乱。 至于经济发展局和规划建设局，都是一线部门，任务重、专业性强，建议从原招商局、发改局或是商务局中，选拔一批年轻、有冲劲的干部过来，给他们压担子，也便于我们自己培养人才。 当然，最终方案还需要您来定夺。” 郑荣摆了摆手，“小南县长考虑的很全面，就这么定了。按照这个思路，你尽快拟定一份方案，开完书记碰头会后，立即上常委会讨论，提交市委审批备案。” 说到这，他感叹道：“时间就是金钱啊！广南县的发展，已是箭在弦上，刻不容缓。” 第217章 亮出手腕 县里很多事就这样，只要县委书记和县长讨论好，事情相当于定下来了，基本没有转圜的可能。 从郑荣办公室离开，李小南便着手准备起来。 周三，县委常委会正常召开。 这也是郑荣担任县委书记以来，第一次常委会。 他坐在上首，表情异常严肃。 “同志们，今天是我们新班子的第一次常委会，希望各位同志能够打开思路、畅所欲言，让县委的决策过程，更具民主性和科学性。 现在开始开会，今天会议共有五项议题……” 前面三项，老生常谈，没什么好说的，李小南听的昏昏欲睡。她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在座各位常委，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个点。 眼下常委班子里面，县委组织部长侯国涛和政法委书记隋青海，都是县委书记郑荣的人。 而县纪委书记何伟民和县委常委，公安局长王勇，都是前任县委书记吴明远的人。吴明远一走，这两人多少有些尴尬，很大程度能被她争取。 剩下的常务副县长李健，和一直中立、却同样也是从市里下来的宣传部长林丛、统战部长秦莉，大概率会选择抱团。 三足鼎立的局面，已初具雏形。 正当她出神之际，郑荣轻咳一声。 “李县长，对于组织部长侯国涛同志推荐的人选，你也谈谈嘛！” 李小南迅速收回思绪，目光扫过手中的名单，随即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郑书记，各位同志，侯部长推荐的人选，不论是从能力，还是任职履历上看，都是十分合适的，我完全同意。” 郑荣满意的点头，“既然如此，就举手投票吧！关于提拔任命于立承同志为广南县政府副县长兼管委会主任一职的，同意的请举手。” 他话音落下，办公室内，九位常委先后举起了手。 这种级别的人事任命，通常在会前碰过，正常情况下，都是全票通过，除非有人明确反对。 接下来，郑荣又宣读了其他几位同志的人事任命，毫无意外，全部是全票通过。 “最后一项议题，是政府那边的，李县长给说说。” 李小南点头，“鉴于县政府领导班子成员变动和工作需要，……经县政府党组会议研究，拟对县政府领导班子成员工作分工，进行调整如下： 李小南同志，领导县政府全面工作，分管审计工作。 李健同志，负责县政府常务工作，分管县政府办、县发改局、财政局、人事局、城建局、安监局、统计局、城区街道办事处。 …… 于立承同志，负责全县经济工作，分管经开区管委会、国土局、招商局、商务局、交通运输局。” 这分工方案，堪称一枚重磅炸弹。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余光在李小南和李健之间来回打转。 本以为这两人是老同事，有面子情在，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啊！ 要知道身为常务，原本就该分管核心实权部门，是县政府毋庸置疑的‘二把手’，手中权力巨大。 而此刻，李小南给出的调整方案，虽说依旧让李健负责常务工作，名头好听，但仔细看去，他分管领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别的不说，国土局和商务局，这两个重要部门，全被划走了。 而于立承这位新任的副县长兼管委会主任，几乎掌握了全县所有经济发展命脉。 李小南用最强硬的手腕，告诉大家，经开区的发展，就是接下来广南的发展核心，任何人、任何事，都得给经开区的发展让路。 李健的表情看似平淡，只有放在桌下、紧紧握着的双拳，能展现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李小南的反击，太狠、太绝了。 哪怕之前有所准备，也被她如此不留情面、如此彻底，给搞到破防。这已经不是分工调整，而是一次针对他的“权力剥夺”。 他比在座任何一个人，想的都要深，他前脚刚表现出对经开区的兴趣，后脚李小南就釜底抽薪，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在广南、在县政府，话语权和资源配置权牢牢掌握在她的手中。 县纪委书记何伟民和公安局长王勇迅速交换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和深思。 李小南这位女县长，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又准又狠。 “咳，”郑荣轻咳一声，打破了会议室内的沉默，“方案大家都听到了。对于县政府领导班子分工的调整，主要是为了优化工作机制，同志们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谈谈。” 他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讨论一件寻常小事。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沉默。 谁都知道，这是县长职权范围内的事，虽然上常委会讨论，但本质上，还是要以县政府的意见为主。 更何况，李小南此举理由充分，程序正确，哪怕有打压异己的嫌疑，但在明面上过得去。 最关键的是，李小南已经亮出手腕，这个时候，没人愿意为不相干的人，和县长针锋相对，公然挑战政府主官的权威。 等了十几秒，见无人发言，郑荣开口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举手表决吧！” 毫无意外，全票通过，就连李健自己都举起了手。 此次常委会圆满结束，郑荣非常满意，这是他上任后的首次常委会，要是闹出什么幺蛾子，他这个县委书记的脸上也不好看。 会后，李小南刚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分别接到了何伟民和王勇的电话，说辞大差不差，意思都是，有空的时候，要过来坐坐。 ‘坐坐’，李小南轻声重复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两通电话，是她今天在常委会上，收获的第一波、也是最重要的一波战利品。 权利的游戏，从来都是风险和收益并存。 正当她出神时，敲门声响起。 能直接敲她办公室门的，只有林妍。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林妍走进来，“书记，于副县长在外面，说是有工作要找您汇报。” 第218章 一颗红心向太阳 李小南摆手，“让他进来吧。” 林妍点头，转身出去。 不多时，于立承便走了进来，“李县长。” 李小南放下笔，“立承同志来了，先坐，说吧，什么工作这么着急？” 于立承坐稳后，将汇报材料推到李小南面前。 “李县，这份是一期入驻企业，在实际生产过程中，所遇见的困难。 下面那份，是我对县内未入驻商户，进行的问卷调查。 许是看见了一期的成功，不少企业朝我打听，他们入驻园区的意愿，非常强烈。您看二期工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他跟李小南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自然知道，领导最关心什么。 当初，他选择去经开区筹备领导小组当负责人，就是为了提副处做准备。 当这一天，真的来到时，他整个人恍恍惚惚。 更何况，李小南给他的，不仅只是管委会主任，还有副县长人选的提名。 别看这二者，都是副处级干部，但本质上区别很大。 管委会主任不分管业务部门，在协调上，总归有些被动。 可副县长不同，手底下有具体分管的职能局，开展起工作来，底气更足。 士为知己者死，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李县长看看，他真的是一颗红心向太阳啊！ 李小南翻动着手中材料，余光瞥了眼强装镇定的于立承，知道他这是着急了。 新官上任还得烧三把火呢！ 更何况是新机构的成立，于立承急于做出成绩，她能理解，但不能让他瞎干、蛮干。 李小南抬头，将材料放下，“立承同志，一期成功，证明了我们路子没错，但只是解决了‘从无到有’的问题，而二期要面对的，是‘从有到强’的挑战。” 闻言，于立承立刻收敛了脸上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李小南的手指，点在汇报材料上，“心里有火是好事，但步子不能乱。这样，二期可以启动前期工作，但目前的重心，先放在解决一期的困难上。” 说着话，她拿起座机：“小林，通知各大局一把手，下午两点，县政府大会议室，开专题会研讨会。” 电话挂断后，她又看向于立承，“你准备准备，把问题和方案都在会上说一说。” 见二期有望，于立承又重燃斗志，“好的，领导，那我先回去准备。” 李小南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下午两点，各部门负责人准时到场。 于立承跟在李小南身后，走进会议室，经过几个小时的打磨，他带着新整理的材料和笔记，坐在李小南下首。 李小南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各位同志，今天喊大家过来，不唱赞歌，只找问题。 泳装产业集群发展，获得初步成功，企业赚了钱，县里收了税，还解决了部分就业。 但现在，我们不能躺在功劳簿上。 立承同志，你先说说，一期入驻企业现在反映最多的问题是什么？ 园区运营中暴露了哪些短板？大家讨论讨论，想想解决办法。” 于立承翻开笔记本：“李县长，目前最棘手的两个问题，一是‘人’的问题，二是‘名’的问题。” 见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于立承详细道：“自从广南泳装做起来，用工成本明显上升，熟练工，特别是能看懂图纸、会用电动缝纫机、手脚麻利的车工，非常紧缺。 现在南方几个省的工厂也都在招人，他们工资开得高，咱们这离得不远，不少熟练工都跑那边去了。 肯留下的老师傅都成了香饽饽，企业互相挖人，工钱自然水涨船高，但生产效率提升却十分有限，园区内那几家企业，都是叫苦连天。” “第二个问题更棘手，我们‘广南泳装’的质量好，但名头不够响亮。” 于立承带着几分无奈，“产品推广工作，一直都没什么效果。 在国内市场，客户更青睐‘连市泳装’、‘晋江泳装’这些牌子。” 会议室内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这两个问题，一个是生存压力，另一个是发展天花板，都极为现实。 劳动局局长刘文武推了推眼镜，率先打破沉默：“李县长，于主任说的用工问题，确实是燃眉之急。 南方工厂的虹吸效应很强，我们硬拼工资待遇不现实。 我认为，咱们得换个思路，人咱们抢不过，但我们可以培养更多的人啊！” 李小南抬头，“详细说说。” 刘文武具体道：“李县长，我认为可以将乡镇的富余劳动力组织起来，特别是那些因为照顾家庭，无法外出务工的妇女同志，开展为期一到三个月的免费缝纫技能培训。 教师可以从园区中的老师傅里选，政府给予教学补贴。 考核合格的，直接‘点对点’输送到园区企业，这样既能快速缓解眼下的‘用工荒’，也能促进本地就业，把人才留在广南。” “这个办法好，立足本土，解决实际问题。”李小南表示肯定。 她想了想，继续道：“这样吧，由劳动局牵头，管委会配合，妇联的同志也参与进来，做好动员和组织工作。培训要注重实效，让学员们快速掌握技能。” 这时，发改局局长刘庆宝突然开口：“李县，光培训可能还不够，要知道，留在广南没外出务工的妇女，大部分要照顾孩子，这个问题我们也要考虑进去。” 于立承接过话头，“在这一点上，我们完全可以借鉴南方经验，由园区统一规划，加快配套‘职工公寓’和‘子弟学校’的建设？ 让工人既能照顾孩子，又能安心工作，这样哪怕赚的少，也能留住人。” 李小南微微点头，“长远看，这是必须要走的一步。 立承同志，这件事管委会要纳入二期规划，尽快调研论证，拿出方案。” “好的，领导。”于立承点头应下。 教育局局长王青山举手，“李县，我也有个建议。” “哦？”李小南笑道：“说说，今天喊大家过来，就是要群力群策、畅所欲言。 不管对不对，先说出来嘛！大家讨论讨论，总能找到对的方向。” 第219章 越是软广，效果越好 得到鼓励的王青山笑道：“李县长，我认为可以把服装缝纫，纳入我县职高课程，为园区实现订单式培养。 学生毕业即上岗。年轻人喜欢抱团，身边都是同学，这样也能确保人员的稳定性。” 李小南眸光放亮，这件事，她之前就考虑过，但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如今，被王青山提出，时机正好。 “好，这件事由教育局牵头，劳动局和管委会配合。散会后，马上和县职高、以及园区内几家企业碰头，研究成立‘服装专业班’的可行性。 尽快拿出校企合作方案，争取明年秋季，就能招到第一批学生。” 王青山斗志昂扬道：“好的，领导，我回去后立刻就办。” 要知道，每年职高的招生和就业率，就像两块大石头，压在他心上。 县职高开设的那些传统专业，和市场需求严重脱节，毕业生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就业率报表难看的很，已经成了他每年工作报告里，最头疼的部分。 校企合作一旦敲定，这是妥妥的政绩啊！ 李小南看向于立承，笑道：“立承同志，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 和企业好好谈，只要他们能拿出诚意来，政府方面，在税收和社保上，完全可以给出一定的政策倾斜。” 讨论完‘人’的问题，焦点便转向第二个难点，‘名’的问题。 商务局副局长孙梅接过话头，“李县，要想打出名气，那今年十月中下旬的秋季广交会，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可以统一申请品牌展区，集中展示‘广南泳装’的整体形象，对参展企业的展位费给予一定补贴。 这是让产品，直接面对客户，最有效的途径之一。” 她深吸口气，继续道：“还可以由县财政拨款，在《中国服饰报》或行业内最具影响力的杂志上，做一期‘广南泳装’产业集群的专题报道，先把名号在行业内打响！” 孙梅是参会唯一一位副局长，因上半年机构改制，经贸局和外经贸局合并成商务局。 于立承任商务局党组书记、局长，孙梅作为原外经贸局副局长，顺理成章的成为商务局副局长。 经开区筹备工作领导小组那边，要盯着泳装产业园区，于立承分身乏术，商务局的很多工作，都是这位孙梅副局长在主持。 正因如此，短短半年，就让李小南看到了她的能力。 今天开会，李小南特意嘱咐林妍，喊孙梅同志参与会议。 可以这么说，在这半年里，孙梅凭借实力，走进了县长的视线。 “好，孙梅同志说的不错，想打响名气，该投入的广告，一点不能少。” 说到这，李小南顿了顿，“今天宣传部的同志没到，其实我们还可以主动邀请省台、市台，来园区做一期专题报道，讲讲我们如何从代工贴牌走向自主品牌的转型故事。这种软性宣传，更具感染力。” 她可是从后世回来的领导，自然知道，越是软广，效果越好。 正在众人讨论激烈之时，林妍悄悄走到李小南身边，“领导，郑书记让您过去一趟。” 李小南挑眉，“什么时候？” 林妍轻声道：“越快越好。” 李小南微微颔首，她看了眼腕表，不知不觉，专题研讨会开了近两个小时。 该讨论的、也讨论的差不多。 李小南轻咳一声，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同志们，发展过程中就是会遇见这样、那样的困难，正因为有困难，才更需要我们站出来，为企业排忧解难，为产业保驾护航。 今天的讨论，也差不多了，就先到这里，各位尽快行动起来，有什么问题，及时向我汇报，散会！” 说完，李小南率先离开。 来到走廊，她看向林妍，“郑书记有说什么事，这么急了吗？” 林妍快步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回道：“具体没说，但听赵秘书的语气，不是很好。” 李小南脚步未停，眉头微微蹙起。 郑荣一向内敛沉稳，能这么着急喊她过去，必然是有突发情况，并且非常棘手，刻不容缓。 两人刚走到县委六楼，就见赵秘书满脸焦急的在门口踱步，见到她过来，瞬间多云转晴，立刻迎上来，边走边道：“李县长，书记正在等您，您直接进去就行。” 李小南点头致意，推开厚重的木门。 郑荣正背着手，站在窗前，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眉宇间的凝重，不似作伪。 “书记，您找我？”李小南开口道。 “小南同志，来，这边坐。”郑荣指着沙发，自己也在对面坐下。 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听小赵说，你刚结束的会，是关于经开区下一步发展的？” “是，”李小南点头，“开会研究了一下用工难和品牌名声不显等问题，已经有了初步工作思路。” “嗯，”郑荣敷衍的点头，显然心思不在这上面，“你抓经济工作我放心，但现在有个紧急情况，需要先处理。” 说着话，郑荣把文件推到李小南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李小南拿起文件，迅速浏览起来。 是来自市里的情况通报，措辞十分严肃，指出近期省里，收到群众反映，部分区县在工业园区建设过程中，存在占用农田、违规土地审批等问题。 省国土资源厅将牵头组成联合督查组，下周开始，赶赴各地进行专项督查，重点清查各类开发区、产业园区的用地情况。 通报后面，还附着一份可能涉及问题的项目清单。虽没直接点名，但“广南县经开区”的字眼，还是被市里，放在最前面。 李小南的心微微一沉。 泳装产业园一期建设时，时间紧、任务重，为了赶进度，在土地手续上，确实存在‘特事特办’的情况。 虽说后来都补完手续，但难保没有留下瑕疵。 其实这种情况，在时下追求经济高速发展的大环境中，十分常见。 毕竟时间不等人！一步慢、步步赶不上。 错过了经济发展的风口，再想赶上，难如登天。当时那种情况，由不得李小南行事周全。 第220章 特殊‘关照\’ 见她表情凝重，郑荣沉声道：“情况你也看到了，发展固然重要，但有些红线不能碰。省里这次动了真格，我们必须高度重视，绝对不能撞在枪口上。”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小南同志，经开区是你主抓的重点，成绩有目共睹。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决不能出纰漏。 我的意见是，你亲自牵头，组织国土局、城建局、经开区管委会成立工作专班，对照督查内容，对一期规划用地的所有手续，进行一次彻底的梳理核查。” 郑书记的手，点在文件上，“有问题，主动上报，立即整改。没问题，也要整理好全部档案备查。总之一条原则：实事求是，积极应对，确保在督查组下来之前，我们自己先摸清底数，清零问题。” 李小南合上文件，神色恢复冷静，“明白了，郑书记。您放心，我立刻就去落实。经开区的发展经得起检验，对于可能存在的不足，我们绝不回避，一定整改到位。” “好，要的就是这个态度。”郑荣点头，摆了摆手，“去吧，时间紧迫，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李小南起身，拿起那份沉甸甸的文件，离开书记办公室。 在走廊等待的林妍，立刻跟上。 “把国土局骆勇川、城建局曲震、于立承副县长喊回来，半小时后到小会议室开会。” 李小南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另外，让王德立把经开区从立项到现在的所有土地审批档案，全部找出来备用。” “好的，县长！”林妍立刻应下，快步去安排。 半小时后，小会议室气氛凝重。 国土局局长骆勇川刚到家，就接到了县长秘书林妍的电话，随即马不停蹄赶了回来，额头满是细汗。 “老曲，知道什么事吗？” 城建局曲震只比他五分钟进来，立刻摇头：“等着吧，一会李县来了就知道了。” 于立承还没来得及走，就被林妍叫了回来，直接待在了县长办公室。 他边翻看着文件，边皱眉道：“李县，咱们经开区刚起步，只有泳装产业园完成了征地报批和初期建设，手续都是新的、全的，按理说……不该成为重点啊！” 李小南明白他的意思，一般情况下，省里督查组下来，会首选建设数年的老园区，更容易查出问题来。 于立承看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心里却明镜似的。 这分明就是，郝明毅对她的特殊‘关照’，但凡查出一点问题，她首当其冲。 同时，把广南放在最前头，恐怕也存了‘敲山震虎’的心思，连新园区都被查出问题，其他县区就更不敢怠慢了。 李小南清了清嗓子，“市里把我们放在第一站，既是压力，也是信任。 我们要做的，不是质疑，而是确保自己，经得起检验。” 于立承神色一凛，“您说得对。” 这时，林妍敲门进来：“领导，时间差不多，骆局和曲局都到了。” “好，我们也过去。”李小南拿起笔记本和省里下发的督查通知，快步走向小会议室。 见他们一行人进来，骆勇川和曲震立刻停止交谈，均是正襟危坐。 李小南没有客套，直接将文件复印件推给两人：“省里启动耕地保护专项督查，这是通知要点。 郑书记指示，立即成立工作专班，由我牵头，你们几位具体负责，对经开区一期，也就是泳装产业园区所有用地手续，进行彻底自查自纠。” 她扫过在场众人，“时间紧，任务重，督查组下周就到。” 骆勇川和曲震快速浏览完文件，脸色越发凝重。 他们都是老国土、老城建，太清楚这里面的分量。 “李县，”骆勇川率先开口，语气带着谨慎，“泳装产业园项目，从立项、征地到供地，我们都是严格按照程序走的，省、市的批文都齐全。” 他顿了顿，“不过，当时为了赶进度，有些程序的办理时间节点卡得很紧，个别档案资料的归档，可能没那么及时和正规。” 他话音落下，曲震也补充道：“规划许可和建设许可方面，核心区肯定没问题。 就是边缘，靠近基本农田保护区的那几块地，虽说当时进行了规划调整论证，但也需要再仔细核对一下附图附件，看是否完全对应。” 李小南认真听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骆局说的归档问题，曲局提到的边缘地块，这些都是我们需要重点梳理的地方。 我要的不是‘可能’、‘大概’，而是百分之百的确定。 所有手续，必须形成完整的证据链，经得起翻来覆去地查。” 她目光锐利：“同志们，省里督查组是带着任务下来的，不会那么轻易让我们过关。从现在开始，在座众人，成立专班。” 李小南看向三人，进一步拆分任务，“骆局，你负责土地审批的梳理，从预审、农转用、征地实施到供地，哪个环节都不能少，特别是耕地占补凭证，必须落实到位。 曲局，你负责规划和工程许可环节，确保所有项目都在规划的‘盘子’里，许可手续齐备。 立承同志负责总协调，对接管委会，提供所有项目背景情况，督促他们配合提供资料。 林妍负责后勤保障和资料汇总。” “有没有问题？”李小南最后问道。 “没有！”几人异口同声。 “好。”李小南站起身，“从现在开始，专班集中办公，就在这间会议室。 林妍，让人把档案资料都搬过来。我要每天下午五点听进度汇报。 会议先开到这，都行动起来。” 众人迅速离去，会议室很快变成了临时指挥部。 一箱箱、一摞摞的档案被搬进来，瞬间堆满会议桌和旁边空位。 李小南并没回办公室，她随手拿起一本厚厚的征地卷宗翻看起来。 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主官在场和不在场，下面的重视程度和效率，完全不同。 第221章 人脉这么广？ 就在专班紧锣密鼓的开展工作时，县委组织部的任免文件，火速下发。 ‘拟任沈佑青同志为县经开区管委会专职副书记，免去其县委办副主任职务。 拟任张竞远同志为县经开区管委会副主任。 拟任孙梅同志为县商务局党组书记、局长，免去其县商务局副局长职务。 拟任林妍同志为县政府办副主任，免去其县委办副主任职务。 ……’ 此次人事调整，是在以郑荣同志为首的县委班子 统一协调部署下开展的，涉及范围广、人员多。 县委组织部也是好一顿忙活，才在领导的催促下，将人事调整工作圆满完成。 当天下午，李小南就接到了沈佑青的感谢电话，她这边太忙，匆匆交代两句，就结束了通话。 至于……于立承晋副处的事，县里已经把提名报上去了，最终如何，还需要市委领导定夺，但基本不会有问题，毕竟只是一个不入常的副处。 周一上午，一辆黑色公务轿车缓缓驶入广南境内。 郑荣率队迎接，李小南站在郑荣身侧，看了眼表，“这个点进中心区，估计还得堵一会儿。” 郑荣点头，目光依旧盯着来车的方向，声音压得更低了些：“确定没有问题了？” 这句话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大战前的最终确认。 李小南神色沉静，语气十分果断：“书记，您放心，所有材料，我们从头到尾捋了三遍，不会有问题的。” 通知是上周三发下来的，只给留了五天的准备时间，各部门连轴转，生生将堆积如山的卷宗，从头到尾，翻了不下三遍。 毫不夸张的说，李小南能够清晰回忆起，每一处关键数据的页码。 郑荣闻言，没有再说话。 跟李小南共事两年，最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郑荣知道，她绝不会在原则问题上马虎。 黑色奥迪汽车越来越近，车牌是省城的号段，车最终稳稳停在迎接队伍前方。 车门打开，一位四十岁左右，穿着藏青夹克，神情严肃的男同志，率先下车。 郑荣面带微笑的迎上去：“欢迎耿处长莅临广南，指导工作。” 来人正是省国土资源厅综合处处长耿少华。 他与郑荣握了握手，语气平和道：“郑书记客气了，指导谈不上，主要是按照省厅统一部署，下来学习调研。 学习基层耕地保护的好经验、好做法，同时，省里也想了解一下，基层在实际工作中存在的困难。” 说着话，他的目光落在郑荣身侧，不等他介绍，耿少华热络地打起招呼：“小南，好久不见啊！” 李小南上前一步，握住他伸出的手，“耿处，我真没想到，会是您过来。” “哈哈，”耿少华脸上露出得意，“我也是早上才知道，一翻名单给我吓一跳。” 他声音洪亮，瞬间打破了现场严肃的气氛，“来之前，我给老领导打了电话，确定是你后，特意没告诉你，哈哈哈。” 李小南笑着摇头，她自然知道，耿少华口中的老领导是周海洁。 “耿处，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 听着两人寒暄，郑荣眸中异彩连连。 上次省委组织部过来考察吴明远时，他就已经知道，李小南在来秦城之前，在省委组织部任职过。 但他万万没想到，李小南的人脉，能有这么广，在省国土资源厅也有熟人，了不得啊！ 有了这层关系在，郑荣的心踏实了不少。 李小南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耿处，您这次来，可得多给我们指点指点，基层情况复杂，我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就怕哪里做得不到位，正好请省厅专家把把脉。” “诶，互相学习，互相学习嘛！”耿少华摆手，话虽客气，但神态明显放松了许多。 他看向郑荣，“郑书记，你们广南有小南同志在，工作肯定差不了。她在部里时，就是以认真细致出名的。” 郑荣顺势接话，“是啊，李县也是我们县的骨干，能力突出，广南县经开区就是李县一手推动的。” “哦？”耿少华惊讶，广南县经开区获批的事，他当然知道。毕竟是省级开发区，要经过省里各部门层层审批，申报材料自然也到了国土资源厅。 当初他还说，能抓住当下国内泳装市场的空白，并搞出集群化的构想，绝对是搞经济的高手。 万万没想到，他嘴里的高手，竟会是李小南！ “小南，原本我以为，你只会写材料，没想到搞经济，也是把好手啊！” 李小南笑着摆手，“耿处，郑书记，您二位领导再夸下去，我要找不到北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大笑。 简单的寒暄过后，耿少华介绍了督导组其他成员，双方互相握手。 耿少华严肃道：“郑书记，李县长，厅里这次任务紧、要求高，咱们就不多客套了，直接进入工作状态吧？” 郑荣微微颔首：“当然，工作第一。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会议室和相关资料，请耿处和各位领导移步。” 李小南侧身引路：“耿处，这边请。” 一行人不再耽搁，径直走向县委大楼的会议室。 走廊里，耿少华稍稍放慢脚步，与李小南并肩，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这次动静不小，厅长亲自盯着的，程序上一点都不能出错。” 李小南心领神会，微微点头：“明白，底数都摸清了，全部是按要求准备的。” 这句话既是回应，也是一颗定心丸。 耿少华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不再多言。 会议室内，早已布置妥当。 靠墙的一排桌子上，分门别类、整齐码放着一摞摞档案盒，标签清晰醒目。 落座后，耿少华收敛起笑容，迅速进入工作状态：“郑书记，李县长，那我们就不耽误时间了。 按照流程，我们要先听取广南县 关于经开区用地情况的简要汇报，然后直接查阅核对相关审批档案和卷宗。 过程中，我们可能会有疑问，需要随时向各位请教。” 郑荣立即表态：“这都没问题，我们一定积极配合。” 第222章 百密一疏？ 耿少华给其余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很快行动起来。 郑荣见时间差不多，委婉道：“耿处长，一会儿十点，我还要去市里开会，就先失陪了。您放心，小南县长在这，有什么事，她可以全权做主。” 耿少华笑道：“郑书记客气了，您忙您的，来之前，祁副厅长就嘱咐过，检查可以，但不能耽误基层的工作。” 郑荣寒暄两句过后，先一步离开。 耿少华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一边点火，一边朝李小南道：“走，出去透口气。” 李小南点头，知道耿少华有话要跟她说。 刻意压后半步，让他走在前面。 耿少华站在窗边，颇为感慨，“真是时间如流水，一晃几年，你和小才都开始独当一面了。” “是啊，我还记得，刚去部里那会儿，就是跟着您下去考核干部。”李小南说着话，眼中闪过一抹追思。 “哈哈，”耿少华大笑，“当时我就觉得，你行，刚上班的小孩，能把考核材料写的那么规范，全国也找不出几个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老组工呢！” 李小南摆手，“耿处，您就别再夸我了，那时候能写好，还不是您教得好。” 耿少华笑着摇了摇头，他深吸了一口烟，目光望向窗外的街景，语气从怀念，转向了正题。 “小南啊，跟老领导通话时，她把你狠狠夸了一通，说广南经开区是你一手搞起来的，思路清、动作快、魄力足。” 李小南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耿处，您可别听海洁部长夸大。主要是郑书记和县委班子决策果断，方向把的准，我就是落实执行而已。 我们广南作为县区，能争取到经开区这块牌子不容易，说是如履薄冰，一点也不夸张。 我们生怕出半点差错，辜负了省委领导的信任。” “嗯，有这个心态就好。”耿少华微微颔首，弹了弹烟灰，“干工作，尤其是经济工作，胆子要大，但步子得稳。特别是用地这一块，红线底线，一丝一毫都碰不得啊！” 他瞥了李小南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现在省里对耕地保护、用地规范三令五申，厅里压力也大。 这次调研，表面是常规督导，实则是要我们抓典型，杀鸡儆猴。咱们私交归私交，但大面上，也得过得去。” 这话里的意味很深。 既是提醒，也是把丑话说在前。 李小南正了正脸色，“耿处，我明白。您放心，广南经开区是新成立的，目前只有泳装产业园建设，涉及到规划用地，手续都是齐备的。” 说到这，她轻笑一声，“说句不好听的，查新建园区，您怕是要无功而返。” 耿少华将烟头摁灭在窗台，笑着道：“没问题最好，我们也好速战速决，接下来还有不少地方要去呢！ 实话告诉你，本来你们广南也不是突破口，要不是你们市里提交的名单里有广南县，我们一般很少选择新园区。 这次督查三个月，各组都带着指标，就是要查出问题，谁也不想浪费时间。” 李小南心思一动，看来督导检查，不止是他们秦城啊。 她面上不显，微笑着点头：“理解，你们最辛苦了。” “走，进去吧！” 耿少华收敛了笑容，又恢复以往的严肃，他大手一挥，率先向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内，督查组另外三位成员已经坐好，桌上摊开了笔记本和相关政策文件。 骆勇川、曲震和于立承均已就位，准备随时解答问题。 耿少华在主位坐下，没有多余的客套，直言道：“李县长，那我们就不耽误时间了。 先请县里就经开区，特别是泳装产业园的规划、立项、土地审批、占补平衡的落实情况，做一个简要汇报。 重点是土地来源、审批流程和现有企业的用地情况。” “好的，耿处。”李小南看向国土局局长骆勇川，“骆局，你来汇报一下。” 骆勇川早有准备，不紧不慢的，将整个过程，尤其是涉及的土地环节，阐述得明明白白。 汇报期间，检查组成员不时低头记录，或快速翻阅手边对应的卷宗核对。 汇报完毕，耿少华点了点头，未做评价，直接进入下一环节：“好，现在开始查阅档案。 重点是土地征收批复文件、用地规划许可证、土地使用证、以及补充耕地项目的验收文件。” 一声令下，督查组成员立刻行动起来。 会议室内，只剩下翻阅纸张的沙沙声。 督导组成员偶尔会交换意见。 李小南坐在一旁，神色平静，但余光不断扫向对面。 她对自己的工作有底气，但也深知，省里下来督查的严肃性，任何一丝疏漏，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别忘了，耿少华说过，他们是带着指标下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一位年轻的督查组成员放下手中的笔，眉头微微皱起，他拿起一份文件，仔细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电脑屏幕，脸上露出疑惑。 他抬头，看向组长耿少华，低声问道：“耿处，您来看一下，这块地的占补平衡项目编号，在系统里备案的面积，和他们档案里，留存的项目验收报告上的面积……好像有出入。” 声音虽轻，但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内，确实格外清晰。 骆勇川的心，猛地一下收紧，所有材料，都是他一一过手的，怎么会……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位成员，又十分紧张的看向李小南。 耿少华瞬间严肃起来，他俯身看向电脑屏幕，又接过那份纸质验收报告，目光在两个数据之间，来回扫视。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李小南没有立刻凑上前，她对专班的工作有信心，心里更倾向……督导组成员看错了。 耿少华比对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 他直起身，没有看李小南，而是直接问那位年轻成员：“具体数据差多少？” 第223章 虚惊一场 “系统备案是127.35亩，他们这份验收报告上写的是127.53亩，差了0.18亩。”年轻成员准确报出数字。 0.18亩！ 听起来微不足道，但在严格的土地政策面前，尤其是“占补平衡”这种红线中的红线，任何数字上的不一致，都是致命问题。 这背后可能涉及程序问题。 耿少华转过头，看向李小南，“李县长，这个情况，怎么解释？” 瞬间，所有的压力，都汇到李小南身上。 李小南没有任何回避，她上前一步，“耿处，让我先看一下，具体文件和编号。” 她从耿少华手里，接过那份验收报告，快速扫过项目编号和面积，大脑飞速运转。 片刻过后，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耿处，”李小南语气沉稳，还带了一丝歉意，“抱歉，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没有提前准备好说明材料，让督查组各位同志产生了疑问。”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承认疏忽？ 这…… 李小南继续解释道：“这个编号为‘GB2002-07’的占补平衡项目，实际上，是由相邻的两个地块组成，总面积确实是127.53亩。 但在录入系统时，其中一个地块，007-1号，面积为0.18亩。 因为当时权属证明文件，有个小瑕疵，只能由国土局协调补正。 为了不影响整体备案进度，我们先就主体地块，007-2号，127.35亩，进行了备案录入，并在备注栏里说明了情况。 后续的0.18亩地块，手续是在两周后完成补正，系统数据也已经同步更新。 我们档案里，这份验收报告，也是总面积报告。”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相关的佐证材料，都存放在15号档案盒里。” 说到这，她看了眼林妍，“小林，去把档案盒找出来。” 林妍速度很快，所有档案盒都是她整理的，放在哪个位置，不用看也知道。 将15号档案盒抽出，摆在督查组成员面前。 督查组几人迅速围拢过去，仔细核对。 片刻后，耿少华抬起头，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好你个李小南，工作做得够细啊！连这种过程文件，都整理得这么齐全。没问题了，情况属实，是系统的问题。” 说着话，他脸上露出歉意，解释道：“咱们国土厅这套系统，设计的比较僵化，一旦备案提交完成，相应的数据就会被锁定，无法直接修改。 你之后上传的0.18亩，直接形成了一个新的补正数据，要是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是我们看漏了。” 李小南摆摆手，“没关系的，有什么疑惑，你们尽管问？要不然，我们几个在这陪着干嘛！得发挥出作用啊。” 哈哈哈…… 李小南一番打趣，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 耿少华满意的点头，心中对李小南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他转过头，对督查组其他人道：“看看，都跟李县长学着点，这就是工作态度！干工作，不仅要结果正确，过程也要清晰可追溯。 细致、严谨，缺一不可。” 有了这个乌龙，督查组成员对材料的审核更加细致。 时间过得快，一转眼就到了中午，耿少华婉拒了李小南的宴请，非要吃盒饭，说这样效率高。 李小南无奈，只能让食堂给送了几盒上来，他们这些人，也只能陪在会议室。 广南经开区刚成立，就一个征地项目，手续提供的全面，因此，督查组检查的格外快。 下午三点，督查组四人，将手续从头到尾翻过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材料工作正式结束。 耿少华站起身，对李小南道：“广南的材料，完全经得起检查，你们这种过程也归档留痕的做法，值得在全省推广学习啊！” 李小南笑道：“耿处过奖了，那我们现在去园区看看？” 耿少华闻言，欣然同意。 现场情况，是否与审批内容一致，也是他们下来督查的重点环节。李小南主动提出，倒也少了些尴尬。 “好，去看看。” 李小南伸手，“各位领导请，车已经在楼下备好了。” 一行人乘车前往经开区。 车上，看见窗外一排排标准化厂房，耿少华不禁感叹，“小南，虽然我没在基层待过，但也听说过不少。 能在县里，搞出这么一片产业聚集地，拉动就业、创造税收，这是实打实的政绩啊。 更难得的是，在发展经济的同时，还能把规矩守得这么牢，这一点，很多地方都做不到。” 他话里的欣赏之意，不言而喻。 耿少华自从去了国土局，见过太多为了招商和进度，在用地问题上打擦边球、甚至是铤而走险的人，最后留下的，往往是一堆烂账和麻烦。 像广南这样“又快又稳”发展的，实在是少数。 李小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耿处，发展固然重要，但是规矩是底线。 海洁部长常教育我，只有每一步都走的正、走得稳，发展才能长久，干部心里，才能踏实。” “说得好！”耿少华由衷赞了一句。 他虽然人微言轻，但也会将今天的所见所闻，如实写进总结材料中。 在两人闲聊间，车队便驶进了园区。 督查组重点查看了，已建成区域的规划布局，以及正在施工的场地 与审批范围是否一致，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出入。 现场检查顺利完成。 返回县委大院后，耿少华代表督查组做了反馈，再次表达了对广南的高度认可。 他话音落下，底下掌声不断。 督查组时间紧、任务重，并没有做过多停留，婉拒了李小南留饭的好意，他们即刻动身，返回秦城市。 送走省厅一行人，广南县众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站在县委县政府门口，李小南也没有废话，直接道：“省里的督导检查算是告一段落，各位同志都辛苦了。 大家现在可以稍微松口气，但紧接着，就要重新打起精神，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 现在还不是开庆功会的时候，之前安排的，关于泳装产业一期的总结工作，都上点心，抓紧时间落实下去。” 第224章 婚礼进行时 送走省厅督查组后，经开区的诸多项目陆续上车，泳装产业二期工程，也如火如荼的建设起来，时间一晃来到了九月末。 婚礼正日子，定在了十月二号，李小南一早，便去找郑荣请假，顺便带去了喜糖。 郑荣看着桌上，那烫金“囍”字请柬，心中感慨万千，笑着道：“成家立业，小南县长，恭喜你迈入人生新阶段。 你这个政府主官结婚，喜酒我是喝不上了，提前道一句恭喜。” 李小南微笑着回道：“多谢郑书记，等我回来，再小范围宴请大家。” 她本来就没指望郑荣能出席。 秦城作为旅游城市，国庆期间安全维稳任务繁重，她这个县长不在，郑荣这个县委书记更得坐镇广南。 郑荣吸了口烟，爽快的说：“去吧，结婚是人生大事，假我准了。市里那边，办公室会帮你报备的。” 从郑荣办公室出来，李小南又回去交代了一番。 县委县政府里，一些消息比较灵通的人，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得知李县长要结婚的消息。 好在李小南一早，便嘱咐了林妍，无论是谁，礼金一概不收。 她的想法很简单，周青柏家里是那个情况，她自己的身份也敏感，收受礼金，很容易犯错误。 秦城市和广南县这边，除了个别关系亲密的，其余人她一概没有通知。 尽管一再控制规模，前往省城参加婚礼的仍有十几人。 忙活了一下午，道贺的电话接到手软，终于熬到下班时间，司机直接将李小南送回了镇上。 周青柏早已等在店里，正围着她妈孙桂香忙前忙后。 见李小南进来，他立刻起身，眼神一亮，快步迎上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低声问道：“累了吧？妈特意给你炖了汤，一直在灶上温着。” 孙桂香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笑开了花：“小南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就等你了。小周这孩子，一下午就没闲着，非说要帮忙，净给我添乱！”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的喜爱，却是藏不住。 李小南洗手坐好，孙桂香立刻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鸡汤：“多喝点，瞧你这阵子忙的，下巴都尖了。结了婚可不能再这么拼了，得顾着点身体……” 周青柏在一旁点头，将挑好刺的鱼肉，夹到她碗里。 李小南一边吃饭，一边问道：“海州那边，都安排好了？” “嗯，”周青柏点头，“你提前过去试婚服就行，其他都安排妥当了。” 闻言，孙桂香白了她一眼，“你以为小周跟你似得，连结婚这种大事，都不上心。” 李小南无奈摇头：“我前阵子是真忙，省里下来督查，县里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我做决定，哪抽得出时间？” 真是怕了孙桂香女士的碎碎念，她赶忙转移话题：“我这边名单定下来了，可能需要加一桌。” 周青柏给她递了张纸，“没事，我多预留了几桌备用。” 见他安排得如此周全，李小南便不再过问。 她还是适合当甩手掌柜。 第二天一早，周青柏联系好的几辆商务车，稳稳停在饭店门口。 李利民早就跟亲戚们商量好，为了节约时间，统一从利民饭店出发。 小表弟安逸刚爬上车，就嚷嚷起来“爸，这车好，坐着真舒服。” 安达一巴掌拍小胖子胳膊上，“赶紧坐好，别跟屁股底下着火了似的。” 能不好吗？大几十万的车呢！ 从广南到海州路程不远，走高速的话，两个小时足够了。 把亲戚朋友安顿在酒店后，李小南又赶去婚纱店试婚服。 一整天行程排得满满当当，根本没停下来过。 转眼就到了十月二号。 李小南和周青柏的婚礼，正式举行。 酒店宴会厅装饰得一片喜庆，双方的亲朋好友，坐了将近四十桌。 除此之外，还在宴会厅二楼，预留了两个包间，以备不时之需。 会场内座无虚席。 李小南和周青柏共同的老师谢东知教授，作为证婚人，上台讲话。 说实话，接到证婚邀请时，谢教授真是惊喜交加。 他和秦校长私交不错，自然知道秦明月的丈夫是省委领导。 能为他们儿子证婚，他这脸上有光。 可喜的是，这两个‘坑师’的家伙，总算没忘了，他‘背锅’的恩情。 站在鲜花簇拥的礼台上，谢东知望着眼前这对璧人，眼中满是欣慰。 他扶了扶眼镜，浑厚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各位来宾，各位亲友……”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 谢教授作为顶级讲师，说话既风趣又富有感染力，“说起他们两个，还真是缘分天定……我当时就在想，两个性格相似，又同样优秀的孩子，要是能走到一起该多好啊！ 没想到，还真就应了这句话。” 他的语气渐渐郑重起来：“婚姻是一门需要终身修习的学问。今日你们喜结连理，愿你们在今后的岁月里，既能各自精彩，又能相得益彰；既能同甘共苦，又能彼此成就……” 说到这，谢教授从怀中，取出两份鲜红的结婚证书，郑重的递给两位新人：“现在我宣布，李小南女士与周青柏先生，正式结为夫妻。愿你们永结同心，白首偕老！” 话音落下，台下掌声雷动。在满堂宾客的祝福声中，仪式圆满结束。 李小南和周青柏又换上一套红色礼服，开始挨桌敬酒。 刚敬到第二桌，秦明月突然找过来，“小南，青柏，先跟我来。” 跟在秦明月身后，往楼梯上走时，周青柏低声问道：“包厢里来人了？” 秦明月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转身对李小南温和道：“小南，不用紧张，就是去敬杯酒，你爸爸在里面陪着呢！” 李小南心下了然，“妈，我知道了。” 跟在秦明月身后，李小南和周青柏迅速交换个眼神，两人都猜到了包间里的是谁。 需要省纪委书记亲自作陪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第225章 你是魔鬼吗？ 果不其然，刚到二楼，周青柏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朝李小南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 李小南深吸口气，跟在秦明月身后，一同走进包厢。 包厢里人不多，准确来说，只有三位。 省委书记高昌海，她之前在广南时，曾有过一面之缘。 当然，是她认得领导，领导不认得她的那种。 周青柏领着李小南上前， 他毕竟曾担任过高昌海的秘书，态度自然比李小南更加从容。 他端起酒杯，语气有些动容：“书记，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我真是……” 高昌海摆了摆手，笑着对周冠鹏说：“看你家小周，都成家的人了，还这么一副小儿女情态，哈哈。” 李小南目光微动，这般亲近的语气…… 看来周家，已经在一、二把手之间，做出了选择。 周冠鹏笑着接话：“他这是觉得，辜负了您的栽培，没脸面对您呢。” 这话，算是将周青柏擅自辞职的事，向高书记作了解释。 高昌海不以为意：“不能这么说。我们虽是长辈，但也不该过多干涉年轻人的选择。 更何况，我看青柏现在做得挺出色嘛！” 此言一出，包厢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周冠鹏顺势道：“青柏，小南，还不快敬高书记一杯？” 被点到名的两人立刻回神，齐声道：“书记，感谢您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们敬您！” 说着话，两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给省委一把手敬酒，恐怕没人敢养鱼吧！ 高昌海笑了笑，也将自己杯中的小半杯酒饮尽。 他看向李小南，忽然对身旁的省委副书记林卫斌说：“这个小同志，我有点印象，是不是跟在小周身后的那个。” “您记性真好，”林卫斌边为他斟酒，边介绍道：“李小南是省委选调生，跟随周海洁同志去了秦城，现在是广南县县长。” 作为原省委组织部部长、现任省委副书记，他对后备干部的情况，了如指掌。 高昌海朝李小南点了点头，沉声道：“好，年轻干部就该勇于去基层锻炼，只有经得住打磨，才能担得起重任。” 这句话，若是出自寻常人之口，或许只是一句普通的勉励。 但高昌海是谁，海河省委书记。 从他嘴里说出，意义便截然不同。 在海河省，他的话，几乎就是风向标。 林卫斌立即表示赞同，“高书记说得对。推动年轻干部深入基层，既是对干部本人的培养，也能为基层发展注入活力，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李小南心中微震，如此重要的用人导向，省委领导竟在婚宴上，三言两语的定了调？ 这么举重若轻的吗？！ 她一时竟有些恍惚，静静站在周青柏身侧。 她很清楚，‘下基层’不论是在眼下，还是未来，都是一件需要极大勇气的事。 众所周知，基层待遇低，条件艰苦。 下去容易，再想回来难如登天。远不如留在上级机关，按部就班来得稳妥。 就像耿少华，宁可晋升通道被堵死大半，也不愿意下基层走一圈，无非是怕回不来。 周青柏适时领着李小南，挨个敬完，两人才被“放”了出来。回到一楼大厅，此时宴席已进入高潮，热闹非凡。 虽然他们中途离场，但张扬等几位伴郎，丝毫没让气氛冷下来，正一桌一桌拼酒，属张扬喝得最猛。 李小南微微蹙眉，轻轻碰了碰周青柏：“张扬喝这么多，行不行啊？” 周青柏无奈摇头：“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不喝怎么办？” 李小南挑眉，“正好询哥今天来了，问问张扬，要不要去跟‘未来大舅哥’，诉诉衷肠？” 周青柏瞳孔微张，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是魔鬼吗？ 说曹操曹操到。 不等李小南再开口，林询已大步走来，送上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知道你不收礼金，这是小薇特地从国外寄回来的，再三嘱咐我，必须亲手交给你。” 李小南欣然接过，“谢谢询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林询摆摆手，“酒我就不喝了，一会儿还有事，小南，哪个是张扬？” 李小南不知道他是从哪听说的，但也不愿节外生枝，便含糊道：“刚才还在这，估计出去了。询哥您找他有事？” 林询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只笑了笑：“算了，那我先过去了。小南，新婚快乐！” “谢谢询哥。”李小南微笑颔首。 待林询离开，她摸了摸下巴，觉得还是得跟林薇通个气。 周青柏轻轻拉了她一下，李小南回过神，两人继续走向下一桌。 眼看一对新人朝这桌走来，李大伯心里颇不是滋味。 原本以为周青柏只是个土大款、暴发户，有几个臭钱罢了。 来之前，他还端着‘体制内体面人’的架子，自觉高人一等。 可婚宴进行到这会儿，听着周围桌聊天，逐渐变了滋味。 刚才喝的疯疯癫癫，话都说不清的小伙子，竟是个副处级干部？ 再仔细听下去，李大伯深受打击，这是‘往来无白丁’啊！ 正恍惚间，李小南举着酒杯，疑惑唤道：“大伯？大伯！” 感觉有人在怼自己，他猛地回神，侧头看向一旁的李丽娇：“怎么了？” 李丽娇无语，“不是大哥，你想啥呢？刚才小南两口子过来敬酒，喊你半天。” “啊……啊？”李大伯瞬间回神，急忙找补了一句，“昨晚换床没睡好，他们人呢？” 李丽娇朝隔壁桌努努嘴：“喏，去那桌了。” 李小南敬酒敬到半道，被徐振东一把拉住。 他压低声音：“李县？……小南？南姐？我看见周市长来了，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 周青柏见状，不动声色插进两人之间，对徐振东挑眉：“虽然咱们关系好，但今天是我结婚，你穿得人模人样，贴这么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新郎呢！” 徐振东瞪眼：“不是吧大哥，这醋你也吃？” 眼看两人又要斗嘴，李小南轻笑打断：“行了，跟后面吧，这就带你去见周市长。” 徐振东眼睛一亮，“走走走！” 他大步一迈，差点又把周青柏挤到身后…… 第226章 结婚这事，比她上班还累！ “领导、黄部长、吴书记，今天招待不周，还请大家多多包涵。不管怎么样，感谢各位领导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和小周的婚礼，我们夫妻俩敬大家一杯。” 新人一进来，原本还在交谈的众人，很自然地停下了闲聊。 徐振东跟在身后，安静的当着背景板，只是目光，总忍不住往周海洁那边瞟。 李小南那话自然是客气。要说招待不周，还真谈不上，婚宴是周青柏一手操办的。 毕竟是人生大事，又是娶自己心爱的姑娘，他很舍得砸钱，几乎什么都要用最好的。 婚宴入口处，‘不收礼金’四个大字，写得清清楚楚。 原本还想表示一下的人，看到牌子后，也默默收回了红包。省纪委书记家的公子办婚礼，谁也不敢在这时候犯糊涂。 吴明远笑着接过话：“知道你们忙，放心，这桌我帮你招呼好。” 李小南微微一笑，“那可多谢吴书记了。” 说着话，她走到周海洁身边，俯身轻声问：“领导，省委高书记和林副书记都在楼上，您看要不要上去……” 周海洁眼眸微垂，轻轻摇头：“先不着急，三位领导应该有话要谈。” 她声音压得很低，语气是一贯的沉稳，“等仪式差不多了，我再单独上去敬杯酒。” 李小南会意地点头，直起身时，脸上又挂回了得体的笑容。 工作归工作，但能来喝喜酒的，多少都有些私交，并没有人摆架子，桌上气氛倒也轻松。 周青柏正和吴明远聊着，李小南给徐振东递了个眼色，后者赶紧凑上前，略带紧张地开口：“周市长，我是市政府办秘书一处的徐振东。” 李小南立即帮腔道：“领导，老徐今天也是伴郎团成员，是自己人。您日后要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吩咐，他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办事细心。” 说着话，轻轻怼了下徐振东，“发什么呆呀，还不敬领导一杯？” 徐振东忙举杯：“领导，我干了，您随意!” 说完，一点折扣没打，真把满杯白酒一口闷了。 周海洁看了他一眼，很给面子地抿上一口。 李小南那点心思，她哪能不明白。 “秘书一处的徐振东……我有点印象，上次全市经济形势分析会，材料是你准备的吧？” 徐振东心头一震，没想到日理万机的市长，竟连这种细节都记得。连忙恭敬回道：“是的，周市长，主要是在赵主任指导下，做了点基础工作。” 周海洁微微颔首，没再继续工作话题，目光转向李小南，语气略带调侃，却也更显亲近：“小南，你这可是在我的地盘上，给我安排起人手了？” 李小南恰到好处道：“领导，我哪敢呀！就是觉得老徐是块料，又在您手底下工作，正好今天，趁这机会，让他跟您汇报汇报思想嘛！” 她这话，分寸拿捏得极好。 周海洁岂能不明白，她这是在帮徐振东搭桥。 又看了眼徐振东，周海洁沉声道：“嗯，年轻人知道上进是好事。秘书一处任务重、要求高，能沉下心，把基础工作做好，不容易。” 闻言，徐振东立即表态：“谢谢市长肯定，我一定继续努力，扎实做好本职工作，绝不辜负组织的培养。” 没有夸夸其谈，反倒显得稳重可靠。 周海洁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以李小南对她的了解，肯开口问，就意味着记住了人。 第一印象有了，往后就看徐振东自己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作为朋友，她也只能帮到这份上。 李小南见好就收，笑着拉了下徐振东的衣袖：“行了，别杵在这儿，耽误领导们聊天，我们去下一桌敬酒。” 说着话，又朝周青柏那边喊，“青柏，咱们别影响领导用餐，先过去吧！” 周青柏应声，和桌上几位领导一一告别，三人这才出了包间。 见徐振东满面红光，周青柏用手肘碰了碰他，“差不多行了，看你激动的。” 徐振东白了他一眼，心里暗骂：万恶的二代，你懂什么！ 其实，也不怪他心潮澎湃，市长虽没明说，但她那句‘有点印象’和抿下的一口酒，比什么承诺，都更有分量。 他双手紧握，知道今天这码头，算是拜上了。 体制内就是这样，在勤勤恳恳，在能干，领导顶多知道你这人。 信任这东西，是要一点一点培养的。 但前提是，得先走到领导身边，有人引路，起码能少走几年弯路。 想到这，他对李小南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从他挡酒的劲儿上就能看出，一轮酒下来，新郎没怎么地，伴郎团折了大半。 喝到最后，张扬和徐振东已经失去意识，被人提前送走。 宴席已近尾声，宾客陆续离开。 繁华散场，当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李小南已经瘫在椅子上，连手指都不想动。 别说，结婚这事，比她上班还累！ 之后几天，李小南和周青柏陪着远道而来的亲戚，在海州痛痛快快的玩了两天，送走他们，才算真正闲下来。 李小北本想回家，却被老妈孙桂香女士塞了把钥匙，强行留在了海城。 美其名曰，节省路费。 李小北看着手里的钥匙，不禁感叹，老妈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过日子。 真是该省省、该花花。 他捏着钥匙，眼中尽是迷茫，这是……？？ 李小南坐在车里，朝他招手：“李小北！发什么呆呢，上车啊！” 他这才回过神钻进车里。 车子缓缓启动，李小北晃了晃钥匙，“姐，这什么钥匙啊？妈什么都没说就跑了。” 李小南随口解释：“咱妈在省城给你买的房子，现在我和你姐夫送你过去。钥匙既然给你了，周末记得自己去打扫卫生。” 李小北：？？你是魔鬼吧！ “不是……姐，咱妈什么时候买的房？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李小南想了想，直言摊牌：“你高三那会儿，正赶上动迁，怕你分心就没说。” 李小北还想再问，被她果断按停：“打住！有问题直接问你妈去，我拒绝回答。” 第227章 又来了位女书记 把李小北送到房子那儿，两人就准备撤了。 周青柏悄悄往李小北兜里塞了个红包，低声嘱咐：“这两天你也辛苦了，在海州好好玩玩。家里地址你知道，有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姐夫，这这……”李小北有点慌，小声道：“让我姐知道，我得挨揍。” 周青柏硬把红包按进他兜里，朝他眨了眨眼睛，“你不说，我不说，她上哪儿知道去？别推了，再推你姐该看见了。” “周青柏？你怎么还没下来？”李小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探进头，“你俩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周青柏边说边搂着她往外走，“就跟小北交代几句。” 李小南好笑，“咱俩又不离开海州，至于嘛！” 听着楼梯间的脚步声渐远，李小北赶紧关上门，防着他姐杀回马枪。 从兜里掏出红包一捏，厚厚一沓。 明显是银行刚取的新钞，封条都没拆。 李小北双眼冒光，真别怪他男生外向，实在是姐夫太贴心。 他这财迷属性，纯属被家里逼出来的。 老李家的原则是，男孩要穷养，从小到大，他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国庆过后，李小南就得返回广南，她这个大家长，有一屁股事等着她决策，所以蜜月旅行什么的，还是别想了。 俩人宅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酿酿酱酱，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国庆假期结束，李小南又重返岗位。 节后第一天上班，一个重磅消息就炸翻了秦城官场。 市委书记的人选定了，锦城市市长黄静秋，调任秦城市委书记。 也许是周海洁把秦城建设得太好，民众对又来了一位女书记的事，喜闻乐见居多。 李小南听到消息时，忍不住想笑，郝市长最看不惯女领导，这下接连被两任女书记压着，也不知他心里，是何滋味？ 这锦城，倒是块风水宝地。 先是有市委书记马博远和周海洁竞争海州市长，后有市长黄静秋调来秦城当一把手。 老牌城市的底蕴，确实不是秦城一时半会能赶上的。 此时，被李小南惦记的郝明毅，正瘫坐在办公椅上，怔怔的看向窗外。 当初，在肺炎防控问题上，他和周海洁有了分歧，不惜闹去省里，结果周海洁棋高一手，成了‘有魄力’的典范，一路高升，去了省会城市担任市长。 照这个势头，下一步接任海州市委书记也是板上钉钉。 而他郝明毅，成了彻头彻尾失败者，只能困守秦城。 虽然早就猜到，市委书记的位置轮不到自己，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他心里还是堵得慌。 ‘咚咚咚~’ 门被敲响，秘书小唐推门进来，“郝市长，时间差不多了。省委送干部的车队，已经进入秦城地界，您看……” 郝明毅闻声转头，那双赤红的眼睛，让小唐一愣。 他赶紧低头，硬着头皮汇报：“办公室来问，您什么时候下去。” “滚出去！”郝明毅哑着嗓子吼道。 “是。”小唐心里叫苦，不敢多留，逃也似的退出去。 直到办公室房门关上，他才惊觉，背后全是冷汗。 自打他接任秘书以来，头回见郝市长这么失态。 不敢多想，赶忙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假装忙碌起来。 办公室里，郝明毅连吸几口气，试图平复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情绪。 他站起身，透过玻璃倒影，看见了自己那凌乱的头发。 他深吸口气，动手整理领带。 知道自己失态了，可这股邪火，憋得太久。 好不容易盼走了周海洁，又来个黄静秋。 锦城作为经济大市，能在那里担任市长，足以说明此人的能力和背景都不简单。 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女书记……又一个女书记……”郝明毅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个苦笑。装孙子装久了，真快成孙子了。 他心里清楚，此刻楼下，市委市政府的班子成员，估计已经到齐了，就等他这个市长去主持迎接仪式。 他不能缺席，更不能带着情绪。 这不仅关乎个人体面，更关乎他未来的处境。 强行调整好表情，努力恢复往日的沉稳，郝明毅拉开办公室的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小唐早已候在门外，见他出来，低头跟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市委副书记赵铭此刻，已经在楼下恭候多时了。 他看了眼表，转头看向市政府办主任商奕，皱眉问道：“电话打通没有？郝市长什么时候下来，黄书记的车队，已经驶入市区了。” “赵书记，我正在联系。”商奕急得直跺脚。 这个小唐怎么回事，关键时刻，突然就不接电话了。 他正要上楼找人，就见郝明毅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后面跟着的，正是秘书小唐。 商奕快步迎过去，微微躬身道：“市长。” 郝明毅边走边问：“黄书记的车队，到哪儿了？” 商奕立刻回道：“已经进市区了，估计再有十分钟，就能到了。” 郝明毅微微点头，来到一众领导面前，朗声道：“大家都到了啊。” “是啊，市长。”众人纷纷应和。 赵铭笑着打量郝明毅。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清楚，郝明毅此刻的心情，绝不会好。 可见他如此镇定自若，甚至还能与其他常委谈笑风生，不得不佩服，真是个老江湖啊！ 远处，省城牌照的车队缓缓驶入视线，很快停在了市委大楼前。 郝明毅整了整西装，脸上堆起程式化的笑容，率领众人，迎了上去。 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任泉先下车，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身着浅灰色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同志，四十出头，个子不高，但步伐沉稳，身上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 郝明毅反应极快，热情招呼道：“欢迎，欢迎任部长，您这一来，可是给我们秦城送来了定海神针啊！” 任泉摆了摆手，跟在场各位常委一一握手，“各位同志，久等了吧？” 他边说、边自然地侧过身，正要开口介绍，黄静秋却已主动向前一步，伸出手，“明毅同志，久仰了。” 第228章 舍不得 新书记的到来，对整个秦城官场的影响是肉眼可见的，接连几天，不时有新消息传出。 作为县政府主官，李小南清楚，她必须主动、及时地向新书记汇报工作。 汇报的时机把握尤为关键，既不能太急，显得冒失；也不能太迟，显得不够重视。 斟酌过后，她特意等了两天，才给市委办刘主任打去电话，表达了希望能当面向黄书记汇报工作的意愿。 本以为要等上几日，没想到中午的时候，刘主任就回了电话。 通知她下午两点到市委，黄书记要见她，她只有半个小时的汇报时间。 这么迅速，的确出乎李小南的预料。 简单吃过午饭，李小南便带着林妍赶往秦城市。 尽管之前已在网上查阅过黄书记的相关事迹，但报道嘛，往往只宣传好的那面。 要真正摸清一位领导的风格，仅靠片面的报道，是远远不够的。 车上，李小南闭目沉思，最终还是决定，给周海洁去个电话。 ‘嘟嘟嘟~’ 几声忙音过后，周海洁清冷中带着几分疲倦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小南？怎么了？” 李小南的身体下意识前倾，听出对方可能刚休息，就被自己的电话吵醒，语气带着歉意：“领导，是不是打扰您午休了……” 周海洁清了清嗓子，“没事，这个点打来，是有事吧？你说。” 李小南直接问道：“领导，您对新任秦城市委书记黄静秋有了解吗？” 她问周海洁并非无的放矢。 周海洁在来秦城前，曾担任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长达五年之久。 对于省管干部，哪怕不熟，基本情况也是了解的。 “她呀，”周海洁语气里透着古怪，“算认识吧，我任常务副部的时候，去锦城送过干部，倒是有过接触，是个很务实的人。” 周海洁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过于笼统，怕李小南理解不了，她想了想，“你了解过锦城的发展吧？” “是的，”李小南毫不避讳道：“知己知彼嘛，我通过各类报道，侧面了解过锦城市政府近五年的发展方向。” “什么想法？”周海洁不紧不慢的问道。 李小南略微思考，“锦城工业底子好，近五年，政府把目光投向新兴产业，成效显著，招商引资方面的成绩，十分亮眼。 能看出来，锦城的领导班子，对城市定位清晰，很有远见……” “嗯，”周海洁应了一声，“看来你用心做过功课。” 她顿了顿，继续道：“黄静秋这个人，是从基层走上来的干部，没有省直机关任职经历。 她的执政风格更踏实，眼光更多聚焦在民生实处。 原锦城市委书记马博远搞政治、理论还行，但论抓经济、干实事，远远不如。 锦城能有今天，坦白来讲，离不开黄静秋。” 李小南心思百转。 到了厅局级正职，特别是地市主官，想要更进一步，要么有过硬的背景，要么有突出的政绩。 锦城发展虽好，但似乎并未听说，有特别亮眼的成绩？ 许是明白她心中疑惑，周海洁的语气里，带着三分无奈。 “黄静秋能来秦城，很大程度上，是多方平衡的结果。” 说到这，周海洁有意提点李小南，让她了解更多上层局势，索性放开了说。 “现在的秦城，只要不出岔子，未来发展是有目共睹的。 这个时候无论谁接任，都相当于白捡政绩，所以竞争格外激烈。 各方争执不下，反而便宜了她。” 李小南明白了。 黄静秋能上位，除了自身能力强外，更大一部分原因，她背景干净，是各方都能接受的人选。 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且路径难以复制。 她又问：“我马上要见黄书记，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周海洁的手指，轻敲着沙发扶手：“汇报工作，挑实际的说，避免空话套话。” 与周海洁聊完，李小南心里踏实了些，至少对黄静秋的风格，有了初步把握，能尽量避免踩雷。 好在是中午，开往市里的国道，还算通畅。到达市委大院时，时间非常充裕。 车子停好之后，李小南并没有着急下车，反而将手中的汇报材料，又重新翻看一遍，达到基本能脱稿的程度，才缓缓打开车门。 市委这栋大楼，她再熟悉不过，闭着眼都能找到方位。 她径直来到市委办主任办公室，刘升见到她明显一愣，下意识看了眼表，“李县，您来得也忒早了，黄书记屋里还有人，要不您先坐会儿？” “领导召见，当然要早点到。怎么样，新领导还好配合吗？”李小南压低声音问道。 她和刘升算是老熟人，周海洁在任时提拔的他，这算是半个自己人。 刘升嘴角露出苦笑，好配合？好配合个鬼！ 自从新领导来了，光秘书人选，就pass了两轮，搞得他现在，都不知道要推荐什么样的好了。 “李县，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黄书记要求高，光秘书人选就筛了两轮，既要文笔好，又要懂经济，还有细致耐心，最关键的，还得是女同志……我这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李小南点头表示理解。 合适的秘书要真那么好找，周海洁当初，也不必特意从省里带她下来！ 说着说着，刘升突然停住。 他和李小南两人，在办公室内，大眼瞪小眼，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要求，说的不正是李小南本人嘛！ 刘升被这事搅得头昏，脱口而出：“李县，我看您倒挺合适！”李小南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刘主任，我倒想来，您觉得合适吗？” 刘升一愣，以李小南的级别，若要回市里，至少得安排市委办主任的岗位，那他去哪儿？ 意识到失言，他连忙摇头：“不合适不合适，李县您别介意，我真是急糊涂了。您那边要有合适人选，千万记得推荐给我！” 这话他已经对不下十个人说过。 那还能怎么办？ 广撒网，重点捞鱼呗！ 李小南摸了摸鼻子。 广南倒是有个合适人选，新任商务局局长刘梅，县里出了名的笔杆子，也是懂经济的铁娘子。 但问题是，她好不容易挖掘的人才，就这样送给市里，她舍不得啊！ 第229章 有亿点无语 下午两点，李小南准时坐在市委书记办公室内的沙发上。 这间办公室她来过无数次，但像今天这么紧张，倒是头一回。 新任市委黄书记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李小南如坐针毡，早知道，还不如在门外多等一会儿。 黄静秋撂下电话，笑着走过来，“小南同志，等久了吧？” 李小南立即起身，“没有，黄书记。” 黄静秋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放轻松，坐着说。” “好的，书记，”李小南点头，坐回沙发上，“黄书记，我向您汇报一下，近年来广南县政府重点工作。” 再开口时，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自信。 广南的产业发展战略，是她一手推动的，完全经得起推敲。 接下来，李小南就政府的重点工作，进行了详细汇报。 从社会民生到城乡建设，再到发展战略，事无巨细。 黄静秋边听边微微颔首。 她当了那么多年的市长，对政府工作再熟悉不过。 之前见的那些区、县长，汇报时大多语焉不详，像李小南这样思路清晰、言之有物的确实少见。 黄静秋抬头，打量了眼李小南，这位年轻的女县长，确实有真材实料，是抓经济的好手。 行事稳健、思路清晰。 听说广南那个搞得风生水起的泳装产业集群，就是这位女县长破除万难，一力推动的。 如今见到本人，果然名不虚传。 魄力和决断都不缺，难怪广南的发展势头，一片向好。 “小南同志，广南的成绩很显著，你这位政府主官功不可没。” 黄静秋先是对广南的工作，给予肯定，然后又道：“说说看，你们广南当前面临的主要困难和挑战有哪些？ 我刚到秦城，也想多了解些基层的实际情况。” 闻言，李小南有些犹豫，这不好说啊！ 说的太轻，显得自己能力不足，一县之长，这点问题不能解决？ 说的太重，又怕新书记解决不了，这不是给领导找不自在嘛！ 要是说没有困难，更会留下‘敷衍了事’的印象。 简直就是骑虎难下！ 办公室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想到周海洁在电话里的嘱咐，李小南心一横，迎上黄静秋的目光：“黄书记，感谢您的信任，广南的发展，或者说，发展到现在，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些现实瓶颈。” 她略作停顿，选择了一个相对好解决，但对广南发展至关重要的切入点：“首先就是人才瓶颈，我们县搞的泳装集群，初衷是要做自己的品牌，把广南打造成华国泳装之城。 可做自主品牌，优秀的设计人才不可或缺，但受限于县级平台，人才‘引不来’的问题比较突出，直接制约了品牌的建设。” 李小南没有扒瞎，这的确是广南亟待解决的难题之一。 黄静秋这个问题，问过许多人。 但得到的，多是套话空话。只有李小南，切切实实提出了问题。 黄静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如果没有高人指点的话，这个李小南，倒是挺对她的胃口，是个干实事的干部。 “嗯，这是核心问题，你们县里，讨论出解决思路了吗？” “黄书记，我们初步有了些想法，概括来讲，就是用‘两条腿走路’。” 李小南显然早有准备，就这个问题，他们县里的碰头会，开过不下十次。 “一方面，向外借脑，我们打算跳出必须‘引人进来’的思路，正计划与国内顶尖服装设计学院达成合作，在广南设立实践基地，不要求专家常驻，但要求他们定期指导，让我们本地的设计团队，能够接触到最前沿的时尚信息。 另一方面，我们县狠抓职业教育，进行‘内部育才’，黄书记，这件事，县里已经上过常委会，正处在实施阶段。 我们准备在职高，开设泳装设计、服装缝纫等课程，计划明年实现招生。 这样一来，我们的学生一出校门，就是成手。” “好！”黄静秋一拍大腿，欣赏之意，溢于言表。 “小南同志，你们广南县的同志们，都很有想法嘛！ 这才是干事创业的样子，有想法，敢实施，效率高，何愁不成事啊！” 见书记情绪高涨，李小南突然灵机一动，语气变得更加恳切，故作不好意思道：“黄书记，这些设想要落实，离不开市委市政府的支持。 不知道市里这边，能不能在职业教育专项资金的分配上，给予广南更多的倾斜？ 如果能以市里的名义牵头，对接更高层次的院校，想必效果，一定会更好吧！” 李小南的意思很直白，要钱要支持，就是有点不要脸。 都是为了发展，太要脸也不行。 闻言，黄静秋有亿点无语，随即又感到好笑。 这个李小南啊！ 倒是有点意思，跟她年轻时候很像，有想法，能干事，最重要的是懂得争取资源。 她上任这三天，见了不下几十名干部，这还是第一个敢当面要钱的。 见书记沉默，李小南心里打起鼓来。 其实方才说完，她就后悔了。 秦城早就不是周海洁当家的时候，要钱给钱，要政策给政策，一路绿灯。 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冒失了？ 唉，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正当她想着如何圆场时，黄静秋开口了：“行，我知道了，市里会酌情考虑的。” 李小南：嗯？嗯嗯？ 要知道，领导没有当场拒绝，这本身就是个积极信号。 李小南心里的小九九，再次打了起来，刚要开口。 就被猜中她心思的黄静秋狠狠瞪了一眼，她话到嘴边，连忙改了口，“那什么……我替广南的干部群众，感谢黄书记的支持和厚爱。” 黄静秋见她知进退，心里更加满意。 她是欣赏李小南不假，但她也不是冤大头。 市里的资源就那么多，今天多给了广南一分，别的县区就要少一些。 作为广南的大家长，她也得精打细算着来，对秦城下辖的四区六县，在资源分配上，可以有所侧重，但不能厚此薄彼！ 第230章 桥梁作用 要到了扶持资金，李小南离开书记办公室时，满面笑容，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看的刘升直犯嘀咕。 要知道，之前从这间办公室出来的领导，十个人里，有八个都是额头冒汗，足以说明了黄书记的难搞。 像李小南这样红光满面出来的，还是头一回见。 简单寒暄两句后，李小南便动身返回广南。 刘升刚才求她，给黄书记寻摸秘书这事，李小南虽然没一口答应，但还真上了心。 她自己就是秘书出身，自然清楚，给一把手当秘书的好处。 但她更明白，哪怕是天大的好事，也得孙梅愿意才行。 得尊重干部的个人意愿，否则便是强人所难。 “小林，联系孙梅局长，让她半个小时后，到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领导。” 林妍如今也算练出来了，褪去了原来的浮躁，说话办事越发沉稳。 要不是没有合适的人接替，李小南倒真想放她去基层，独当一面。 回去的路并不堵，车开的很快。 不到半小时，公务车便已驶入广南县委县政府大院。 李小南刚走上六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候在门口。 她笑着招呼：“孙梅同志，等久了吧？” 孙梅连忙摆手，“李县，我也刚到。” “走，进去聊。”李小南利落地推开办公室门。 两人刚坐下，林妍便端着两杯温茶进来，又悄悄退了出去。 在黄书记那，说了那么多话。 李小南确实口渴，她先是喝了一大口，才缓声问道：“怎么样？局里的工作，都理顺了吗？” 孙梅双手握着茶杯，腰背挺得笔直：“李县，局里的基本情况我了解，就是部分账目，还在整理中。” 李小南微微颔首：“你，我比较放心，今天喊你过来，是有另一件事，要征求你的意见。” 说着话，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语气带着几分严肃。 “新任市委黄书记需要一位秘书，我看你就很合适，你个人有什么想法？” “我？”孙梅顿时僵住，她下意识抬眼看向李小南。见对方目光十分平静，不像是在开玩笑，更不像一时兴起。 “李县，”孙梅喉咙微动，声音因紧张略显干涩，“我没做过秘书，能行吗？！”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失言，好像她巴不得赶紧走一样。 虽说这机会确实不错，但她也不该，在现任领导面前，表现的如此积极。 她立即找补道：“局里的工作，刚刚进入正轨，很多问题我刚理出头绪，这时候离开，恐怕……” 李小南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工作那边，你不用考虑，单位离了谁都照样转，我现在只问你个人意愿。” 孙梅的心跳得厉害。 说实话，她现在的脑子很乱，既觉得这是难得的机遇，是通往更高平台的快车道。又怕自己能力不行，无法胜任。 她沉默了片刻，脑中飞速权衡。 李县长先对她委以重任，现在又推荐她去更重要的岗位……这是信任，她不能辜负。 “李县，”孙梅再次开口，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更加谨慎，“感谢您的推荐，能服务黄书记，这对我个人而言，肯定是个无法放弃的机会。 只是……，市委书记秘书这个岗位，对个人能力要求极高，我担心自己经验不足，怕影响了黄书记的工作。” 李小南听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倒也不傻，没有听见好消息，就迫不及待的冲上去，知道自己的斤两，能够冷静分析，已经强过大多数人了。 “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经验不足就学。 秘书是个锻炼人的岗位，你的视野、格局、能力，都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李小南靠回沙发，语气缓和了些，“你也不用紧张，这还只是我的一个初步想法，最终用谁，还是得黄书记点头。” 推荐孙梅，除了她这个人极为合适外，也是希望她，能够成为她和黄静秋之间的桥梁。 闻言，孙梅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 “李县，我明白。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把手头工作做好的。” “嗯，”李小南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这样，你先回去吧，局里那边，该推进的工作继续推进。 记住，这件事目前没有成定局，要注意保密。” 送走孙梅后，李小南直接拨通了刘升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刘升明显一怔，这李县不是刚走嘛！ “喂，李县，有什么指示？” “指示？可不敢当，”李小南轻笑，“按理来说，您才是上级领导。” 她话锋一转：“不说笑了，确实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刘升立即会意：“找到合适人选了？” “嗯，”李小南轻轻应了一声，“我们县刚提拔上来的强将，商务局局长孙梅，38岁，是县里有名的笔杆子，经济工作也很在行。” 商务局局长？！ 刘升在心里合计了一番，这个好，专业对口！ 没有任何矜持，他直接问道：“李县，方便不方便让她现在过来市委一趟，我想和她聊聊。” 李小南微微挑眉，看了眼表，已经快四点半了。 “这么着急？” 刘升的声音里带着哀怨，“急啊，怎么不急！市委办有多忙，你应该懂的，我现在还兼顾秘书工作，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李小南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她果断应下：“行，我知道了，马上安排她过去。 不过刘主任，我有个小小的建议，孙梅行不行，最终还得让黄书记把关。” 刘升就差给李小南磕一个了。 这是拯救他的活菩萨，对她的话，自然全盘应下，“应该的，应该的……李县，大恩不言谢，等您下次来市里，我一定请您喝两杯。” 李小南挑眉，铁公鸡拔毛，不容易啊！ “哈哈，行，那我可就等着了。” 挂断电话后，她亲自给孙梅去了电话。 事情没成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也是对干部的保护。 第231章 当猴耍？ 跟孙梅交代完注意事项，李小南便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机会已经给出去了，能不能把握住，全看孙梅自己。 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她手头要忙的事，实在太多了！ 受肺炎影响，这届广交会定在十月中旬举办。眼下离展会开幕，只剩不到一周时间。 这次广交会，对他们广南意义重大。 既要打响“广南泳装”的招牌，也是招商引资的关键一步。 为了体现重视，李小南这个县长，决定亲自带队。 关于参展团队的人选，她心里已经有了初步打算。 她拿起座机，“小林，通知经开区的于主任，过来一趟。” 半小时后，林妍领着于立承进来。 “李县，您找我。” 李小南扬手，“来，这边坐。” “好的。”于立承在办公桌对面坐下。 李小南放下笔，直接问道：“和省里沟通得怎么样？我们的展位确定了吗？” 于立承点头，“已经沟通好了。省厅原本安排的三个位置，都在侧馆靠里的地方，基本没什么人流量可言。 后来，还是看在青柏同志的面子上，省商务厅的王副厅长，才给调到了服装区的主通道。 我看了展图图，位置确实不错。” “嗯，”李小南点头，有些事基层跑断腿也难办，但上面一句话就能解决。 她不是个迂腐的人，有关系不用，那不是傻子嘛！ 何况她是为了公事。 “参展的企业敲定了吗？” 提到这个，于立承就有些来气。 县里这次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展位费补贴70%，放眼全省，这个力度，也是屈指可数！ 李县为了把‘广南泳装’一炮打响，不惜动用私人关系。 这年头，人情债哪是那么好欠的？ 可那些企业呢！还犹犹豫豫，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目前明确表态肯定去的，只有小陶泳衣一家。” 李小南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其他家呢？什么理由不去？”于立承有些无奈，“主要还是觉得展位费太高。” 李小南都被气笑了，“就算是展区最好的位置，顶天也就两万五吧？何况那种位置，咱们也弄不到。 咱们这个位置，满打满算两万块，县里补贴70%，企业自己承担六千，还嫌高？ 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于立承叹气道：“展位费只是一部分。展位设计、展品运输和仓储，还有宣传资料、人员差旅这些加起来，对企业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李小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鼠目寸光！只要能拿到订单，找到稳定客户，今天的投入，未来可能十倍、百倍的拿回来。” 于立承也被这声怒斥惊到，他很少见李县发这么大的火。 他连声附和：“是是是，领导，我也是这么劝他们的。” 李小南猛灌了一口凉茶，才将心头那股邪火压下。 “立承同志，你去给他们算一步账。 他们守在家里，一年到头，能接几个像样的订单？ 参加本地那些展销会，成本倒是低，可来的多是二道贩子，压价压得还有多少利润？” 于立承点头。道理他当然懂，也反复和企业说过，但企业的现实顾虑，他同样也清楚。 “李县，这些话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道理他们都明白，但对这些小企业来说，眼前的真金白银花出去是实打实的，未来的收益，确实纸上的大饼，他们根本不敢赌。” “稳赢的局，都不敢赌？那不行！”李小南深吸口气，果断拍板，“你去告诉他们，展位费县里全包了。 另外，设计费县里可以出面，联系有经验的展览公司，以团购价为参展企业，做统一设计和搭建，费用县里再想办法补贴一部分。 总之一条，尽量减轻企业前期的现金压力！” 于立承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直接切中要害。 统一设计，还能突出“广南泳装”的品牌形象，一举两得啊！ “好！李县，我马上去办！” “等等，”李小南叫住他，语气格外严肃，“明确告诉他们，机会就这一次。县里的支持力度，不可能一直这么大，我李小南的人情，也不是随时都能用的。 这次跟不上，以后‘广南泳装’这趟发展快车，就没有他们的位置了。去吧！” 三天后，广交会 动员大会在县政府六楼大会议室召开。 会议室里，气氛微妙。 前排坐着已经确定参展的小陶泳装老板陶广才，他腰板挺得很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坚定。 他旁边和后面，坐着七八家还在观望的企业负责人，有的交头接耳，有的低头抽烟，神情各异。 李小南和于立承，以及商务局、财政局的几位负责人，坐在主席台上。 会议由于立承主持，他照例先宣讲了，此次广交会对广南泳装产业的重要性，以及县里提供的展位费补贴、统一办证等便利条件。 但很明显，台下反响平平。 显然，这些信息大家早就知道。 于立承讲完，看向李小南：“下面，请李县长做重要指示。” 李小南没拿讲稿，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脸，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看着看着，她突然有了个新想法。 会议室内，彻底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片刻后，李小南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同志们，该讲的政策，于主任已经说得非常清楚，我就不再重复。 我只强调一件事，经过努力，我们广南只争取到三个展位。 按老办法分，只能去三家企业。” 她顿了顿，继续道：“本来，为了把广南品牌打响、打红、打出去，我打算搞一个‘广南泳装联合展区’，让更多企业能参与进来。” “但是，”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我看大家参展的意愿，并不是很强烈，反复考虑过后，我决定放弃这个看似‘公平’的方案。”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响起一阵骚动。 这是什么意思？把大家喊过来当猴耍吗？ 当老板的人，哪个都不傻，谁不知道去广交会有好处？ 之前拖着不表态，无非是想争取更多补贴。 可现在看来，这事怎么要黄了呢！ 连于立承都愣住了，啊？还有这么一出，李县没跟他说过啊！ 第232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小南用指节敲了敲话筒，‘咚、咚’两声脆响过后，底下的骚动才略微平息。 “我看得出来，大家很意外，也很着急。”李小南语气平静，“甚至可能有人在心里骂我，拿大家开涮。” “但我说句大实话，广交会不是咱县里赶庙会，去露个脸、领个补贴就完事的！那是战场，得和全国、乃至全世界顶尖品牌硬碰硬！” 她身体往前靠了靠，表情更加严肃，“要是没点破釜沉舟的勇气，干脆也别浪费政府补贴，出去还惹人笑话。”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直白的话，给噎住了。 本想着占便宜，结果便宜没捞着，反倒被将了一军。 “至于企业怎么去？谁能去？”李小南没停顿，直接给出答案，“就一个标准，看实力，看诚意！” “这次参展，任何有意向的企业，都可以提交方案到于主任那儿。 方案主要看几点，产品设计怎么体现咱广南特色和最新潮流？打算怎么吸引客商？公司愿意为这次广交会，投入多少人力物力？” 这话一出，台下立马炸了锅。 李小南又敲了敲桌子，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来：“时间紧，提交方案的时间，截止到周四中午12点。 评审方面，我们会请行业协会的专家、外贸顾问和县里相关部门一起把关，谁家方案最出彩，县里肯定会大力支持。” 说完，李小南一点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人了。 会议室里剩下的人，一下子围住了于立承，七嘴八舌问个不停，问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他上哪儿知道细节？ 还急着脱身，只好朝大伙儿敷衍地摆摆手。 一个小企业老板一把拉住于立承的衣袖，急赤白脸地喊道：“于主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跟你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你得给我们做主啊！比方案，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怎么可能比得过那几家？” 他这一带头，好几个人随之附和，摆出一副不给个说法，就不走的架势。 于立承也急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他皱着眉，问那几个蹦跶得最欢的：“我之前找你们谈的时候，一个个不都是满脸为难，不想去吗？现在又是闹得哪出？合着是耍我玩呢？” 那个拉他袖子的老板脸一阵红一阵白，讪讪地松了手。 当初于主任挨个找他们谈时，他们说的那些‘成本高、效益难说’之类的话，无非是想多要些好处。 谁能想到，李县完全不按常规出牌，不但没有继续加码，反而搞出个更需要真金白银投入的‘竞标’方案来。 这下可好，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那老板试图找补两句：“于主任，话不能这么说……当时确实有实际困难，可、可现在情况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于立承没好气地打断他，他现在急于脱身，没工夫扯皮，不然非得好好跟他们掰扯掰扯。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李县的方案，说得够明白了，靠本事吃饭！觉得自家产品好、方案棒的，就留下来参与。 觉得没把握，或是不想投入，现在就可以回去，县里绝不勉强。” 他环视一圈，语气硬了不少：“我跟你们说，李县这是给大家指了条明路。 你们要还想跟过去似的，哭哭穷、摆摆难，就想从政府手里捞好处？门儿都没有！ 广南泳装要想出头，得靠过硬的产品，别总盯着那点补贴！” “可是于主任，我们……”还有人想争辩。 于立承不耐烦地一挥手，“没什么可是的！有意见去找李县说，跟我说没用，我只管干活。” 说完，他拨开人群，赶紧朝李小南离开的方向追去。 走到县长办公室门口，就见林妍在那儿站着。 “于书记，领导说了，您直接进去就行。” 于立承点头，“谢了。” 说着就推门进了办公室。 “李县，您这招釜底抽薪，真是高啊！”于立承的马屁，倾情奉上。 “高不高的不重要，管用才行。”李小南伸手，示意他坐下，忽然笑道：“我还以为，你得在心里骂我，搞突然袭击，把你架在火上烤呢。” 于立承瞪大双眼，刚挨着椅子的屁股立马弹射起来，连连摆手：“李县，我哪敢啊！我是真佩服您。您是不知道，之前我跟他们磨了多少嘴皮子，那叫一个费劲，个个跟我哭穷喊难，仿佛是我在逼他们去。” 他说着话，嘴角一扬，“现在好了，您今天这么一下子，彻底给他们搞慌了。” 李小南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行了，赶紧坐下吧！ 现在火点起来了，接下来怎么添柴鼓风，才是关键。” 一说正事，于立承马上拿出本和笔，摆出认真倾听的架势。 跟着李小南干这么长时间，他对眼前这位年轻女县长的行事作风，还是有所了解的，她从来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既然在会上那么说了，心里肯定早有盘算。 作为属下，他只要确保执行环节不出错就行。 李小南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交代道：“两个件事比较急。 一是评审团人选得赶紧定下来。行业协会的专家，要找真正懂行的、跟那些企业牵扯少的。 至于外贸顾问，我通过省商务厅，联系了一位刚从省外贸集团退休的老总，经验足，眼光毒，我已经联系好了，你尽快去对接。 县里这边你牵头，从业务部门抽取骨干，参与评审。” “好的李县，我马上办。”于立承赶紧记下。 李小南接着道：“二是评审标准要细化，最好能量化。 尽量别留模糊地带，每一项都设定具体的打分标准。 标准越清楚，结果越有说服力，落选的企业也没话说。” 于立承的笔顿了一下。 他明白，李县虽没明说，但意思很清楚，减少人为操作空间，算是提前堵住，其他领导的“说情风”。 小县城就这点不好，兜兜转转都是熟人，有时候涉及到面子，还真没法不给。 第233章 下不为例 于立承灵机一动，问道：“那咱们就按三家来选？我怕那些小企业，觉得自己没机会，直接摆烂了。” 李小南瞥他一眼，“你干工作，一点灵活性没有吗？评分就不能出现并列？” 啊？并列？！ 于立承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好家伙，笋都让你夺完了，这不又绕回原点了么！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忽然一拍大腿：“李县，高啊！我这下真懂了！” “您这哪是搞并列？分明是抛了个‘可能性’的钩子！让所有企业，都觉得自己有戏，拼了命把看家本领拿出来。 等他们把精心准备的方案拿上来，评审标准和最终解释权，可都在咱们手里！” 他越说越激动：“到时候，就算优秀方案超出三家，咱们也能说，‘为充分展示广南实力，经研究决定，增加展示机会’，至于具体形式，可以是独立展位，也可以是联合展区核心位置，主动权完全在咱们手里！” 真是妙啊！ 于立承此刻，对李小南简直是心服口服。 这一手以退为进，既调动了企业的积极性，又把选择权牢牢握在手中。 见他一副‘学到了’的表情，李小南提醒道：“别光想着算计。竞标的核心还是公平、公正，选出真正能打的企业。 搅浑水，是为了让金子沉下来，而不是单纯的把水弄得更浑。把握好这个度。” “明白！保证公平公正，把真金选出来！”于立承干劲十足，信心满满道：“我这就把风声放出去，让他们可劲儿准备去吧！” 于立承走后，李小南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不是她要故意折腾这些企业，实在是这些企业，把县委县政府当成了冤大头。 好好好，既然牵着不走，那就打着走吧！ 当天下午，李小南接到了孙梅的电话。 通话内容很简单，她被黄书记留下了，调动手续明天就能发到县里，之后就是些感谢的话。 李小南在电话里，没有多说什么，只嘱咐她好好干。 电话挂断后，她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得，又损失一员大将。 只希望黄书记看在这份诚意上，能把职业教育专项资金，多分配给广南一些。 第二天一早，市委组织部的任免文件就发了下来。 ‘拟任于立承同志为广南县副县长兼经开区管委会主任一职，免去其广南县商务局党组书记职务。 拟任孙梅同志为秦城市委办公室秘书一科科长，免去其广南县商务局局长职务。 ……’ 此消息一出，广南官场又炸开锅。 孙梅俨然成了炙手可热的新星。 谁都知道，市委办秘书一科科长的位置，意味着什么，这就是给市委书记秘书留着的。 孙梅人在家里，电话却接到手软。 连郑书记都亲自来电道贺，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她在市里是否有过硬的关系！ 被她含糊其辞的躲过去了。 正因为如此，她更心惊于李小南的能量。 给市委书记推荐秘书，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的，起码郑荣就不行。 孙梅叹气，这份大恩，只能来日再报了。 而被她惦记的李小南，此刻正对着电话皱眉：“我不是说了，不能收东西吗？” 电话那头，孙桂香急着解释：“是李书记来吃饭时，偷偷留下的！我们后来才发现，这要是拎回镇政府，不结仇了吗？ 这才寻思给你打电话，这可咋办好啊？” 自从闺女当上县长，老两口走路都格外小心。 在镇上，不管哪个干部看见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三利镇党委书记李国富更是三天两头往饭店里跑。 他们夫妻俩就怕给闺女惹麻烦，已经十分低调了。 谁知，还是来了这么一出。 钱被装在黑色塑料袋里，他们开始还以为是垃圾，结果打开一看，那一捆捆红色的百元新钞，足有十捆之多。 李利民打电话说东西落下了，对方却笑称是‘一点心意’，这可把老两口给吓坏了。 李小南耐心地听完解释，嘱咐道：“行，我知道了。你们不用管了，钱原封不动放着就行，我来处理。” 孙桂香赶忙道：“放心吧，谁也不敢动！这不是让你犯错误嘛！这个李书记，平时看起来挺明白的一个人，怎么敢在这种事上犯糊涂……” 她不解气似的，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最后才挂了电话。 李小南皱着眉，翻动着通讯录，找到李国富的名字后，直接拨了过去。 没有寒暄，她开门见山道：“你现在过来。” 从三利镇到县委大院，路程不短，半小时后，李国富才呼哧带喘的走进来。 见他满面涨红、一身酒气，李小南皱眉道：“喝酒了？这是工作时间，你知不知道？” 李国富尴尬的站在原地，赶忙解释：“那啥，李县，中午陪投资商喝了两杯。” 这年头，招商引资工作，有一大半都是在酒桌上敲定的，因此没有哪位领导会抓着这件事不放。 但李小南不一样，她现在看见李国富，就心气不顺，怒斥道：“怎么？和投资商喝酒就有理了？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还有没有党性原则？！” 一语双关！ 李国富一下子就听懂了，立即反应过来，让李县真正生气的，是什么事。 他的脸红了白，白了又红，快五十岁的人，耷拉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李县，您批评的对，我只是太想进步了。不瞒您说，我已经干了两届乡镇党委书记。 看别人轮岗，轮来轮去，就我，屁股都没挪过一下窝……我真是没办法了，若非如此，也不会出此下策。” “胡闹！”李小南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人事变动，是县委集体决策、通盘考虑后，才做出的决定，岂是儿戏？” 她面沉如水，“国富同志，我看你真是喝迷糊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行了，赶紧滚蛋，把该拿走的东西拿走。” 想了想，李小南又道：“我警告你，像这种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再犯就不是我找你谈话了！” 第234章 看似粗莽，实则粗中有细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周四，中午刚吃完饭，李小南就接到了于立承的电话。 “李县，截至目前，已经有18家企业提交了方案。我大致看了一下，质量远超预期，很多都附上了效果图，显然是下了血本的。”于立承声音里透着兴奋。 李小南并不意外。之前是县里动员企业去，现在是企业争着抢着要去，那积极性肯定不一样。 “立承同志，评审团都到位了吗？” “都到位了，李县！”于立承几乎拍着胸脯保证，“评审会一开完，结果就能出来。” “好，”李小南应了一声，“下午的评审会我就不参加了，你和专家团全权负责。记住评审原则，公平公正。 结果出来，第一时间通知我。” 挂了电话，李小南抬头，看见林妍已经站在办公桌前等着了。 “什么事？” “领导，郑书记的秘书刚来电话，问您什么时候方便，郑书记想见您。” 李小南看了眼表，皱眉道：“刚打来的？这个点儿，郑书记不午休吗？” “是三分钟前来的电话，”林妍想了想，“听上去好像有点急。” “你现在给赵秘书回个电话，如果郑书记方便，我这就过去。” “好的领导。”林妍立刻拨了回去，简短沟通后，向李小南示意，“赵秘书说，书记正在办公室等您。” 李小南闻言起身，拿上笔和本，径直朝县委大楼走去。 来到书记办公室门口，赵秘书已经候着了。 李小南朝他点头，轻轻推门进去。 “郑书记，您找我？” 郑荣正伏案批阅文件，闻声抬起头，脸上露出笑意：“小南同志来了，快，这边坐。” 李小南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关切道：“您中午不休息一会儿，血压能稳住吗？医生可是再三叮嘱，不能太过劳累。” 郑荣摆摆手，“都是老毛病了，没有那么严重。再说，县里一大摊子活儿摆在这，我哪里睡的着？ 对了，广交会眼看就要开始了，参展人员名单定下来没有？” “初步定下来了，”李小南坐直了身体，详细汇报起来。 “由我和立承同志带队，商务局、招商局、政府办和宣传部各抽调一到两名骨干，组成服务保障团队。” 闻言，郑荣的眉头微微皱起：“孙梅同志调离，立承同志又卸任了党组书记，商务局现在群龙无首，这不利于工作开展啊！ 对于商务局局长人选，小南同志，你有什么想法？” 李小南心中了然，郑荣既然这么问，恐怕他心里也没有合适的人顶上。 她略微思索过后，开口道：“郑书记，商务局需要一个既懂经济工作，又有极强执行力的同志来掌舵。”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试探性地说：“您觉得……发改局的刘庆宝同志怎么样？” 郑荣瞥了她一眼，没明白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发改工作偏宏观规划，商务局工作更侧重市场服务。庆宝同志过手的都是大项目，去商务那边能适应吗？” “这点我确实没想到，郑书记，还是您想的周全。”李小南顺坡下驴，她本来也没打算用刘庆宝。 郑荣有句话说的不错，发改局习惯与‘大项目’打交道，很容易不自觉地将资源向大企业倾斜，而广南泳装产业的根基，恰恰是那些数量庞大、最需要扶持的中小微企业。 刘庆宝是郑荣的人，用他抛砖引玉，也大大降低郑荣的戒备心。 而且她作为县长，总不好她提一个，郑荣就否一个吧！ “那您觉得三利镇党委书记李国富同志怎么样？” 郑荣明显很意外，“李国富？你怎么会想到他？” 李小南笑道：“商务局有大量工作，要与中小微企业打交道。 国富同志之前主导的农产品深加工项目，打造出‘山货郎’品牌，能与省内多家大型农贸公司建立稳定合作，销量和口碑都很不错。 从这点来看，他在搞活经济、开拓市场方面很有想法，完全可以到更专业的平台历练历练。” 郑荣的身体靠向椅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俨然陷入了沉思。 ‘李国富……’郑荣低声重复着，像是在重新评估这个人。 三利镇近两年的经济成绩，确实可圈可点。 但李国富这人，听说工作作风很强硬，在镇上大搞一言堂。 郑荣沉吟片刻，“小南同志，镇党委书记和商务局局长，工作性质天差地别。 在镇上，他是一把手，搞品牌、带动产业，相对单纯。 可到了商务局，面对的是全县错综复杂的经济生态，要服务大批民营企业，他那‘土霸王’似得行事作风，能行吗？” 他顿了顿，怕李小南不知道似的，特别强调了一句，“我可是听说，他在镇上说一不二，脾气可不怎么好！” 郑荣的担忧不无道理。 如果说，管理乡镇，是‘点’的话，那么服务全县产业，就好比是‘面’。 从命令式领导向服务型领导转变，并非易事。 李小南显然早有准备，她从容道：“书记，您说的这一点，反倒是我欣赏他的点。” 见他满脸疑惑，李小南继续道：“您可能也听说了，前期动员企业参加广交会，效果并不理想。 在我看来，有时候，立承同志干工作，过于怀柔。 与企业家打交道，需要刚柔并济。一味怀柔，反而容易让某些企业得寸进尺。 国富同志作风强势，两相配合之下，或许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李小南心里清楚，李国富看似粗莽，实则粗中有细。 除了偶尔做点昏头的事，在工作能力方面，她还是很欣赏的。 郑荣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你对他倒是寄予厚望，行，这个提议我会认真考虑。 要是没别的事，你就先去忙吧！” 人事任命，不可能一蹴而就。郑荣作为县委书记，必然要通盘考量。 李小南知道，今天只能谈到这一步了。 第235章 万事俱备，只等开幕 从郑荣那离开，李小南便碰见了刚开完会的于立承。 “李县，刚要给您打电话……” 李小南挑眉，“结果出来了？” “嗯，”于立承刚要回话，就见李小南挥手，“走，去我办公室说。”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县长办公室，林妍很有眼色的端了两杯温茶进来，又悄然退下。 李小南将手中的文件放下，随口道：“还站着干什么？坐吧。” ‘好，’于立承应声坐下，将手中的评审结果推到李小南面前。 “李县，评分统计结果出来了，排名第一的海浪泳装，他们家的国潮系列，在设计创新上，获得了极高的加分。 第二名是小陶泳装，第三名有三家并列，分别是多姿、云雀和浪花泳装。” 李小南一边翻动着手里的评分表，一边听于立承的汇报。 “并列这三家，各有千秋。” 于立承想了想，继续道：“‘多姿’在营销方案上，下了大功夫，准备了一套完整的线下+电商联动计划。 ‘云雀’的设计感稍强，评委说他们的环保系列，在欧美等发达国家，很有市场。 ‘浪花’是老牌代工厂转型，质量最稳定，供应链响应最快，但设计上一直没什么突破。 不过，我听王总那意思，也想借着广交会的机会，‘挖掘’些设计人才。” 李小南微微挑眉，说的倒是好听，不就是‘撬墙角’嘛！ “你回去告诉他，能‘挖角’是他的本事，我们不管。但他不能引起不必要的纠纷，损害广南的营商形象。” 于立承立刻点头，“好，我会寻个时机，跟他说清楚的。” “嗯，”李小南合上文件夹，问道：“其他参与的企业反应怎么样？尤其是那些没有入围的？” “情绪肯定是有，觉得我们标准太严，在‘创新’方面，分值占比大，而忽略了其他。 不过，大部分企业还是服气的，毕竟评分细则都公开了。” 于立承笑了笑，“您这‘并列’的钩子甩出去，现在所有人，都眼巴巴等着看，我们最终会怎么定呢。 不过我听说，并列的那三家，私底下都在拼命补短板，参展意愿十分强烈，谁也不愿意让步。”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李小南嘴角微扬，“竞争才能带来进步。我们目的，并不只是送企业去广交会，而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倒逼整个产业升级。” 她沉吟片刻，终于做出决定：“这样吧，我们尊重事实，就定这五家。” 于立承愣了一下：“五家？都去？那展位面积和补贴……” “不是都给独立展位。”李小南思路很清晰，“排名第一的海浪泳装，作为主力，给予最大的独立展位和重点宣传资源。 小陶泳装作为第二，展位面积稍小，但位置，要紧挨着海浪，形成‘广南设计’的集群效应。” 她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示意图：“至于并列的这三家，我们不搞平均主义。 为他们打造一个联合展区，就命名为‘广南新锐’，让它们三家，在同一空间内展示。 但我有一个要求，他们三家的设计风格要有区分，形成互补。 由县里统一规划联合展区形象，突出‘广南集群’，这个概念。 这样，既给了他们机会，也能展示出我们广南的产业厚度，要用有限的资源办大事。” 于立承双眼冒光：“妙啊！既兑现了承诺，又避免了资源分散，还能形成内部竞合生态，效果可能会比单独参展还好！” 他这会儿，真是服气，真想打开李县的脑壳看看，怎么能想得出，这么绝的主意。 要不咋说，人家能当领导呢！ 李小南笑道：“没错，补贴和资源，也按这个思路分配。 主力品牌重点支持，新锐品牌适度扶持，关键是帮他们把亮点做出来。” 李小南站起身，颇有几分挥斥方遒的意味，“立承同志，我们要的，不是一次广交会的昙花一现，而是要通过这次亮相，让‘广南泳装’这个地域品牌，真正立起来。 同时，也是告诉所有企业，只要有真本事，县里就能搭台子！” “我明白了，李县！”于立承也随之站起身，他现在是巴多按上头，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 “我这就去，和这几家企业分别沟通，把联合展区的方案细化出来，确保他们能充分展示自己，又能拧成一股绳！” 李小南摆了摆手，“去吧，要注意沟通方式，尤其是对那几家并列的。 要让他们明白，‘并列’结果的出现，不是他们有多优秀，而是县里，看到了他们的潜力，愿意给予机会。 同时，也要明确底线，如果联合展区内，出现恶性竞争或互相拆台的现象，县里有权随时调整。 广南现在需要的，是抱团取暖，不是内耗。” “您放心，这个尺度，我一定把握好！”于立承郑重点头，随后，他拿上文件快步离开。 …… 十月中旬，前往广交会的代表团，在县委县政府楼前集合。 县里统一租用的考斯特客车，已经停在楼下等候多时。 清楚此行是县长牵头，没人敢耽误时间，都早早等在一楼大厅。 李小南姗姗来迟，后面跟着的，是一手一个行李箱的林妍。 见她过来，于立承立刻迎上来，“李县，现在就出发吗？” “嗯，”李小南看了眼表，应了一声。 于立承边跟在她身后，边挥手招呼着大家上车。 这辆加长版考斯特，即便载满了人和行李，空间依然十分充裕。 为了此次粤省之行，县里准备的十分周全，几乎考虑到了每处细节。 汽车缓缓驶入高速，窗外的景色，飞速向后掠去。 李小南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身旁的于立承身上，问道：“参展的五家企业，展区那边，都布置好了吗？” 于立承身体微微前倾，立即答道：“李县放心，王总他们一周前，就亲自带队过去了。 装饰公司也是县里统一联系的，专业可靠。刚通过电话，两天前，就已经全部验收完毕。” 他说着，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把握，“现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等开幕了。” 第236章 一内一外，格局打开 不到八点，空气里带着一丝夜的凉意，但广交会各展馆入口处，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海。 穿着统一制服的安保人员，面色严肃，如临大敌般的在入口通道前拉起警戒线，艰难维持着秩序。 李小南等人站在略高处的一个角落。 于立承深吸口气，喃喃自语，“老天爷，这阵仗……” 身旁一位年轻工作人员好奇问道：“于县，您也是第一次参加广交会吗？” 于立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知道了还问。 “你真当广交会是大白菜，想参加，就能随便参加？这可是要省里批指标的。” 说话时，他余光瞥了眼李小南，心里满是感慨，以前的广南，哪有这种机会！ 李小南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片‘商海’。 八点三十分整。 随着‘哗啦~’一声脆响，巨大的金属卷帘门开启，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紧接着，是各个入口检票开始的‘嘀嘀’声。 在门口等待多时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齐齐向各个入口挤去，看的广南一行人，头皮发麻。 李小南转过身，看着身后广南县的五家企业代表。 后者脸上，早就没了之前的轻松。 “都看到了吧？”李小南的声音不高，却格外有力，“这就是战场，客户的时间和耐心有限，必须第一时间吸引他们的眼球。” 见众人神色凝重，她果断挥手，“走吧。” 按照早就定好的战略，走到半路，李小南就和企业代表们分开走了。 五家企业守好自己的展位，全力接洽客户，而她则带着于立承等人，在广交会各个展馆来回观摩学习。 双方约在晚上，齐聚一堂，召开‘总结会’，企业分享当天的收获和市场动态，政府则是协调解决企业提出的困难。 这样既避免了政府过度介入，又能保证信息畅通。 之所以会这样安排，是因为李小南见过太多地方政府大包大揽的行径，对当地企业的健康发展，并无好处。 李小南和于立承边看边学，走走停停，直到走到车展区域，气氛和服装区那边完全不同。 这里的光线更明亮，汽车周围还站着几位高挑的车模，不少人争抢着上前拍照。 于立承有些不解，低声问：“李县，咱们是做泳装的，来看车展是不是有点……跑题了？” 李小南没搭理他，目光被一个国际大牌的展台所吸引。 “立承，你看。”她指向展台最前端，那辆流线型设计的车。 “这曲线的弧度，在行驶过程中，极大地降低了风阻，提升性能。” 她转向于立承，“我们的泳装呢！除了美观，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水的阻力，不同面料在水中的贴合度？” 于立承恍然大悟，立刻提笔，记了下来。 “来广交会，是开拓眼界的好机会，”她指了指眼前的汽车，“要学他们如何用设计讲故事，用科技定义未来，用体验构建品牌，这些是我们广南企业最欠缺的视野。” “说的好！”一个陌生声音，从耳畔响起。 李小南和于立承都侧头看过去，一个满头银发、十分精神的老者，正微笑着站在他们身旁。他穿着一身深色中山装，气质儒雅，眼神却格外锐利。 “不好意思，冒昧了。”老者歉意地点点头，目光落在李小南身上，“刚才偶然听见这位女士，关于跨界学习的见解，十分精辟，忍不住想结识一下。我是省轻工业设计协会的顾问，郑怀远。” 于立承一惊，“郑老？” 郑怀远！国内设计界泰斗级人物，也是此次广交会主办方请来的专家顾问。 李小南也是微微一愣，但迅速恢复了得体笑容，伸出手：“郑老，您好。我是广南县的李小南。这位是我们县的于立承同志。方才您过奖了，我们只是走马观花，一点粗浅的感想。” “李县长太谦虚了。”郑怀远显然是听到了，于立承之前的称呼。 他笑着摇头，“能从汽车设计，联想到服装的功能性与品牌体验，这可不是粗浅的感想。 这说明你的思维，没有局限在‘县域经济’的框框里，而是在用全球化的视野看问题，很难得啊！” 他话锋一转，问道：“你们这次来，带了什么产品过来？” 于立承立刻接话，“郑老，我们主推的是泳装，有国潮系列和环保系列。” “国潮和环保？”郑怀远眼中的兴趣更浓，“选的切入点都很有意思，国潮是向内寻根，挖掘文化底蕴；环保是向外看齐，接轨国际趋势。 这一内一外，格局打开了。” 随即，他又摇摇头，带着探讨的意味问：“现在做环保概念，需要不小的勇气，国际市场对环保面料的认识刚起步，成本高，消费者接受度也还是个未知数。 你们是怎么考虑的？是作为前沿尝试，还是已经有了明确的市场方向？” 李小南向前半步，“郑老，您刚好问到了点子上，目前环保系列更多的是战略布局。 我们很看好这个概念，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提前布局，抢占先机。 另一方面，我们发现，将环保理念与‘敬畏自然’的哲学结合，更能讲出打动人的品牌故事来。” 李小南深吸口气，“我们广南，不仅是卖泳装，更是传递一种可持续的、有责任感的生活方式。” 郑怀远听完，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好！不跟风，有远见，还能把理念融入产品叙事中。冲这份眼光和坚持，你们广南的展位，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说到这，他笑着看了李小南一眼，“要是真如你所说，或许我还能给你介绍个大顾客。” 闻言，李小南心中一喜。 待郑老走后，她十分难得的夸了于立承一句，“连主办方请的哪位专家来，你都打听到了，立承同志用心了，今天记你一功。” 要不是于立承的提醒，李小南上哪认得出，这是什么领域的专家？ 于立承揉了揉脑袋，嘿嘿一笑：“倒也不必，李县，门口那宣传栏上，全都写着呢！” 第237章 再生父母？ 见李小南神色微妙，于立承很识趣的转移了话题，“李县，那咱们……再往前边转转？”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在装傻，“还转什么转，郑老都说要去看看，还不赶紧回去等着。”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朝服装展区走去，于立承忙不迭的跟上。 小陶泳装的陶总眼尖，老远就瞧见两人，急忙迎上来，“李县，于县，你们过来啦。” 李小南朝他点头，“上午怎么样？” 陶总面色难看的摇了摇头，“不是很理想，来看的人不少，但真正有意向下单的，几乎没有。 几个外商摸了摸环保系列的面料，一听报价就摆手。 国潮系列，有人夸设计别致，但工艺上，还是觉得比不上大品牌。” 李小南微微颔首，总结来说，只有‘惨淡’二字。 于立承心里一沉，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峻。 李小南没说话，目光在自家展位和旁边几个热闹的展位间，来回扫视，像在对比什么。 “走，动手调整一下。”她突然开口。 不等众人反应，她已经走到展位角落、那堆备用纸箱前，利落地拆箱。 于立承和几个工作人员，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县，您这是？”于立承跟过去问。 “把环保系列那几款主打，‘青山波纹’和‘深海幽蓝’，挂到最前面来。 国潮系列里，刺绣最精细的那几件，位置调亮眼些。” 李小南边指挥、边道：“挂得太密了，没有主次，不够醒目，让人抓不到重点。 把我们那个‘可持续理念’的说明展板，往中间挪，放在最醒目位置上。” 她语气果断，动作干脆，于立承等人也赶忙动起来。 李小南亲自动手，调整着衣架的位置和角度，还细心整理了肩带的垂坠感。 在她看来，好产品是一方面，视觉呈现，也同样重要。 经她这么一搞，原本略显杂乱拥挤的展位，瞬间变得清爽、有序起来，几款主打产品的特色被无限放大，整个展位的档次，提升不止一截。 刚调整完毕，就听见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哈哈，李县长，于同志，你们这动作够快的！” 郑怀远果然来了，还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跟着位穿着考究的外国中年男士。 那位男士目光锐利，一进展位，视线就被刚刚调整到C位的环保系列泳装，吸引了过去。 “郑老，您来了！”李小南迎上前，十分热情，又不显得急切。 “来来，我给二位介绍一下。” 郑怀远指着身旁的外国男士，“这位是大卫·布朗先生，欧洲著名体育休闲品牌‘奥赛德’的采购总监，也是我的老朋友了。 大卫，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提起的，很有想法的李小南县长，这位是于立承同志。” 大卫·布朗与李小南和于立承分别握了手，他的中文略带口音，却又非常流利：“李县长，于先生，你们好。郑教授对你们的产品青睐有加，我很好奇……” 他说话时，目光几乎没有离开那几款环保泳装，“可以看看这款的面料吗？” “当然。” 李小南亲自取下一件，递给他，用流利的英语介绍道：“大卫先生，这款面料，是我们与国内高校实验室合作研发的，主要成分是从回收的废弃塑料瓶中，提取的再生纤维。 不仅环保，手感也非常柔软亲肤，抗氯性和色牢度都达到了国际标准。” 大卫·布朗仔细的感受着面料，又对着灯光，查看色泽和纹理，表情十分专注。 接下来，他又问了几个十分专业的问题，李小南和云雀的张总两相配合下，均是一一作答。 在这方面，他们准备相当充分。 郑怀远在一旁听着，不时微微点头，脸上带着欣慰。 交谈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 最后临走时，大卫·布朗取出一张名片，郑重递给李小南。 “李县长，你们的产品理念，让我印象深刻。 对我来讲，这不仅是产品，更是一种价值观的传递。 我们‘奥赛德’，正在全球寻找，有可持续发展潜力的合作伙伴。 如果方便，我想邀请你们，参加下周一广交会举办的，可持续材料供应商洽谈会，并做一次更详细的介绍，这是邀请函。”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张总激动的，连手都在抖。 于立承也深吸口气，努力保持着镇定。 在场众人都明白，这不仅仅是可能拿到订单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走向国际市场的机会。 李小南接过名片和邀请函，诚恳回道：“非常感谢大卫先生的认可，这对我们，是巨大鼓励。 您放心，我们一定认真准备，准时出席。” 送走大卫·布朗一行人，展位内，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张总不可置信的道：“李县，这是真的吗？” 李小南转头看向他，笑着道：“当然，恭喜了，张总。” 张总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这、这……真是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及时调整……” 他现在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 原本是来凑数的，结果突然发达了，这跟中彩票，有什么区别？ 于立承站在一边，也是满脸感叹，他拍了拍张总的肩膀，“老张，你还真得好好感谢李县，要不是她，得到了郑老的赏识，哪还有后面的事！” 张总立即点头，“是，是，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好了，您、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这话一点不夸张，当初他一意孤行，搞环保理念，产品却没卖出去多少。 这次广交会，是他最后的机会，要是再没收获，他就要考虑其他公司的收购方案了。 李小南：？？？ 众人：？？？ 李小南赶忙摆手：“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首先得有好产品，遇见机会，才能抓得住。” 说到这，她的语气变得严肃，“张总，接下来才是硬仗。 必须立刻组织人手，按照大卫先生关注的焦点，重新梳理材料，准备演示文稿，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成龙成凤，就看接下来一哆嗦了！” 第238章 上价值！ 有了云雀泳装的开门红，展位里出现了短暂的亢奋，所有人都踌躇满志，只等客户上门，便大展身手。 接下来半天，广南泳装展位的人气，似乎也沾了些喜气，前来观摩了解的客商明显增多。 然而傍晚闭馆后，李小南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人流量虽增加了，但肯下单的，却寥寥无几。 回到驻地，她顾不上休息，立即召集众人开总结会。 “今天云雀泳装的突破，证明我们走差异化路线的定位，是准确的。” 她开门见山：“但光有好产品和设计还不够。大家想想，还有什么，是能一下子抓住客商眼球的？” 林妍第一个举手，“李县，我觉得可以进一步强化视觉冲击，是不是可以考虑做动态展示？就像车展那样，找模特现场走秀？” “这个想法好！”于立承一拍大腿，“要是再配合上抽奖活动，效果可能更好。” 李小南肯定的点头，“这两个方向不错，还有吗？” 云雀的张总难掩兴奋道：“李县，我觉得还可以讲好品牌故事，就像今天这样。” “可以，”李小南用笔记下，“产品不会说话，但故事能走进人心。” 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针对目标用户，还可以制定多语宣传片，外商路过时，可能不会注意到我们，但听见自己国家的语言，难免会停下驻足。” “再设计一些，有特色的宣传册，让客商即使不在展位，也能记住我们。” “……” 在李小南的鼓励下，众人俨然完成了一次头脑风暴。 “好，大家说的都很好，”李小南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分头行动，立承同志负责模特展示和互动环节的策划。 几位泳装企业，各自制作宣传手册，重点突出自家的特点、卖点。 林妍负责联系制作多语宣传片，宣传部的王部长，负责深挖品牌故事……” 散会后，众人立即投入工作。 窗外夜色渐深，租用的会议室内，却是灯火通明。 就这样，众人一直忙到凌晨一点，在李小南的多番催促下，才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次日，一切准备就绪，他们的苦功没有白费，真人泳装模特一上场，就吸引了很多人驻足围观。 凑热闹是国人的天性，不多时，便有不少客商过来打听价格。 可李小南很快发现，围观的人多，但真正停留，继续深入了解的人，却很少。 许多人拿起宣传册翻了翻，问完价后，就转身离开了。 她拦住一位操着江浙口音的人，“您好，耽误您两分钟时间。 见您询问半天，显然是有意向，结果又选择离开，我能问问原因吗？” “唉，我是搞批发的，你们这价格，比隔壁展位至少贵了10%。 这个国潮系列，虽然款式少见，但我们搞回去，利润很小，还要压货，划不来的。”那批发商边摇头，边直言不讳道。 于立承听到这话，刚要上前解释，却被李小南一把拦住。 “发现问题了吗？”李小南低声问道：“我们吸引了眼球，却没有抓住核心。把大家喊过来，我们开个小会。” 于立承拍了拍手，声音略微拔高：“展台各留一名工作人员，其他人过来开会。” 很快，一群人围在李小南身边，对于大家来说，都是第一次来参加广交会，俨然已经把李小南看成了主心骨。 李小南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环顾一圈，落在海浪泳装的林总身上，灵机一动，问了句，“林总，你们考虑一件代发吗？” 林总满脸问号：一件代发？ 李小南点点头，“就是批发商不囤货，他们只管卖，有订单直接在你这里走货。” 林总有些犹豫，刚要开口，就被李小南挥手打断：“你不用现在回答我，回去好好想想。” “好了，”她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各位，我们需要改变一下沟通策略，不要一上来就谈价格，先谈价值好吗？” 云雀的张总皱眉，“李县，能说的具体一些吗？” 李小南点头，“就跟讲故事一个意思。 我举一个例子，就说‘青山波纹系列’，这款面料来自于回收的塑料瓶，每一件泳装，都消耗了15个塑料瓶。 顾客每购买一件，就是为环保事业贡献一份力量！ 张总，要学会给你的产品上价值。” 她看向众人，“我们犯了一个错误，只想着如何吸引注意力，却忘了思考，要如何维系注意力。 好产品自己会说话，但我们要帮它，找到正确的‘语言’。” 陶总感概：“今天真是学到了，卖产品不如卖价值，卖价值还得会讲故事，咱们都吃了经验少的亏啊！” “经验不足没关系，”李小南鼓励道：“只要肯摸索，一点点改进，任何困难都能克服。” 经过这番调整，大家将林妍准备好的品牌故事一一背熟，经过渲染加工后，给产品赋予了价值。 给那些老外听的如痴如醉，等到傍晚结算时，成果格外喜人，虽然客流量没有猛增，但意向订单，却翻了将近三倍，其中超半数来自海外客户。 在晚上的例行总结会上，陶总笑着打趣道：“李县，咱们赚外汇，也算是给国家做贡献了！”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一扫之前的沮丧。 “今天，大家的表现都不错，”李小南先是肯定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万里长征，我们踏出了第一步，接下来，你们要思考，如何让这种关系持续？如何和客户进一步建立联系，争取到长期稳定的合作。” 她深吸口气，语重心长道：“各位，政府能做的，就是扶上马、送一程，但唱戏的主角，终究是在座的各位企业家。 我们都需要明确职责。” 李小南之所以要把话挑明，是她察觉到不好的苗头，这几家企业太过于依赖她。 在广交会上，政府能做的，其实非常有限，像维系客户这种事，是纯粹的商业行为，必须由企业自己来完成。 第239章 信誉之战 “接下来，政府能做的，就是精准‘送一程’。” 说着话，她看向于立承，“立承同志，你负责撮合衔接。 如果说，有哪位客商后续提出验厂，或是深入洽谈的需求，县政府可以出面协调接待，提供必要的信用背书，但具体的商业谈判，还得企业自己来。” “二是，政府会帮助解决共性难题。”李小南看向几位面露难色的企业家，“我知道各位担心，即便拿到了订单，后续的原材料采购、资金周转和出口报关都是老大难。 这些，政府来帮忙兜底。” 她的语气陡然拔高，“你们只管疯狂接单，任何程序上的问题，政府都会帮你们解决，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 她这话，既明确了边界，什么人该干什么事，不能乱。又给出了实实在在的保障，让在场的五家企业，瞬间有了底。 张总现在已经把她的话奉为圭臬，哪怕李小南说天是绿的，他也会觉得，李县都说绿的，那肯定没错。 他第一个响应，“李县，您放心，我们肯定会全力以赴。” 其他几家企业老总也纷纷表态。 小陶泳装的陶总微微皱眉，他不是对李县的话有意见，他是对张总这个人有意见！ 什么好话，都让这个马屁精说了，哪里还有他的出头之日？ …… 李小南说到做到，从第三天起，就没有在广南展区过多停留，反而和于立承各带一组，分头行动，专门收集时尚信息。 每天形成简报，送给各家企业参考。 同时，她也让宣传部门，把最前沿的时尚，同步给广南那边。 在忙碌间，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广交会行程已过去大半。 李小南他们，也迎来了真正的考验。 就在头天晚上，郑老给她打了个紧急电话，语气里，是少见的急促。 “小南，有个突发情况，原定明天在‘可持续材料供应商洽谈会’上，做主题推介的‘绿源科技’，刚刚被爆出面料环保数据造假，已经被主办方紧急取消了资格。 我向组委会力荐了你们‘云雀’，他们同意，给你们一个替补上台的机会！” 闻言，李小南的心猛跳，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她没有被兴奋冲昏头脑，立刻想通其中关键。 “郑老，绿源科技作为行业龙头，这时候出现负面新闻，会直接造成信任危机！” 郑怀远感叹她的敏锐，“是的，所以很多企业不愿意出头，那么你呢？李县，对自己的产品有没有信心？” 李小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其他企业有拒绝的空间，他们这种小地方来的，没有。 要是想出头，就是要做常人不敢做之事。 “郑老，我对我们产品非常有信心，您等着看吧！” 郑怀远爽朗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好好好，李县长，我就欣赏你这个劲儿，那我就把云雀报上去了！” 说到这，他的语气变得严肃，“李县，时间紧迫，明天上午九点正式开始，你们广南，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准备。” 李小南双眼微眯：“足够了！” 电话挂断，她将已经疲惫不堪的众人，重新召集起来。 当她把情况说明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睡意全无。 张总第一时间哑了声，他张了张嘴，磕磕巴巴道：“李、李县，我们能行吗？” 李小南皱眉反问：“哪里不行？你也数据造假了？” 张总赶忙摆手，“那怎么可能？环保系列就是我的命，我是假的，它都得是真的。 我就是担心……绿源科技，那可是之前风头无两的公司啊！” “那又如何？”李小南挑眉，随即又道：“不过你有一点提醒的对，绿源科技之前太有名，正因如此，信任倒塌的更严重，估计现在，外商对华国的所有产品，都抱有质疑。” 她的神色愈发凝重，“现在已经不是产品之争，而是信誉之战，我们必须要用过硬的证据，打消所有外商的疑虑。 要让他们知道，绿源事件，只是个例，代表不了整个华国。” 推介这事，突然被她上了价值，听得众人热血沸腾，气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紧张。 李小南亲自操刀主讲稿，摒弃了一切华而不实的宣传用语，将基调定为‘坦诚与透明’。 于立承则是动用关系，从主办方那，获取到了参会采购商名单。 林妍和宣传部的同事，则是负责将所有专利证书、环保认证和第三方检测报告整理出来，并紧急翻译成的英文。 张总带着技术骨干，按照李县要求，连夜整理出一套完整的“物料溯源”样本。 从分拣废弃塑料碎片，到熔融拉丝，制成再生纤维丝，织造、染色后，形成面料，最后制成成品泳衣。 每一个环节，都附上了清晰的时间、批次和对应质检报告复印件。 张总一边红着眼睛整理，一边嘶吼道：“我要让他们看见，摸着，查到！” 直到天蒙蒙亮，一切才准备就绪。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上午九点，洽谈会会场。 能容纳百余人的会议室，座无虚席，可气氛明显不同于往常。 台下那些外商，眼里充满了审视、警惕，甚至是抵触。 当会议主持人宣布，由广南云雀泳装接替进行推介时，台下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 质疑的目光，直白地投射在讲台侧面，李小南一行人身上。 张总有些发慌，李小南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按昨晚准备的来，去吧。” 张总深吸口气，稳步走上演讲台。 他没有立刻打开PPT，而是先扫过全场。 待看见李小南鼓励的眼神时，心中一定，侃侃而谈道：“各位先生们，女士们，早上好。 在介绍我们的可持续材料之前，我要先坦诚地告诉大家，我们是在昨天深夜，才临时接到这个推介任务。” 这个开场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似乎都想听听，这个“替补”，能说些什么出来？ 第240章 狠狠火了一把 张总略微颤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在偌大的会场响起。 “我很清楚，因为某个不诚信事件，让‘可持续材料’这个词，在此刻的会场里，蒙上了一些阴影。” 他越说、语气也越发平和，“所以，今天我们带来的，不仅是我们研发的再生环保面料，更是一份‘透明的承诺’。” 张总示意工作人员播放PPT，与此同时，林妍也起身，将PPT同款纸质材料，分发给前排的几位重要采购商代表。 张总指向大屏幕，“大家请看，这里面，是我们产品从‘塑料瓶’到‘泳衣’的全过程，从实物证据到对应的检测报告，每一个环节，我们都能确保真实、可追溯。 我们广南泳装，欢迎任何形式的核实与监督。” 最后这句话，是上台前，李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说的。 张总目光扫过台下，见李小南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更是信心倍增，底气十足。 他们这些证据材料，别说放在2003年，哪怕是二十年后，也算是先进、严谨的举证手段。 产品溯源，这种方式，极大冲击了在场采购商们的固有认知。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透明”的产品推介。 有人在认真翻看材料，有的则是拿起纤维样本，仔细捻搓，还有一些在交头接耳，脸上的怀疑，逐渐被好奇和严肃所取代。 接下来的演示，张总更是将“证据”，直接拍在众人脸上。 他没有空谈环保理念，而是用数据说话。 每吨再生纤维，所消耗的塑料瓶数量，严格的色牢度和抗氯性测试对比……每一项数据，都对应着清晰的报告编号，可供查询。 在答疑环节，面对几位大采购商提出的尖锐问题，张总也没有逃避，均是给出了合理解答。 对于一些无法解决的问题，他谨遵李县的嘱咐，并没有大包大揽，而是如实地说出困境。 他们的诚实、透明和专业，逐渐赢得了在场外商的青睐。 见时间差不多，张总做最后总结发言：“我们相信，真正的可持续发展，是建立在真诚与信任的基础上。 ‘云雀’愿意成为，各位值得信赖的伙伴，共同推动环保材料的发展与应用。” 他话音落下，台下自发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很显然，广南的推介，十分成功，甚至可以说是一炮成名。 郑老坐在李小南身侧，笑容满面地夸赞道：“很厉害，比我预想的，效果还要好。” 李小南微微颔首，“郑老，能有今天的成功，首先得感谢您，肯给我们机会。” 这话，她发自内心。 如果不是郑老担保，哪怕是取消推介环节，主办方也不会让名不经传的小企业上台，毕竟谁也承担不起，这未知的风险。 郑怀远摆了摆手，表情十分认真，“打铁还需自身硬，你们有好产品，我给机会才有用。” 李小南唇角勾起，微微低头，一脸受教了的表情。 推介结束后，广南泳装的名号，正式走上台前，走向国际。 云雀泳装先后跟欧洲知名运动品牌、德意志高端连锁百货签订了初步合作意向。 他们看中的，不仅是云雀的产品，还有作为合作方，那尤为珍贵的诚信与透明。 走出洽谈室，张总长长舒了口气，刚刚他激动的，连手指都在发颤。 “李县，我们好像真做到了！” “是啊，我们抓住了机遇。” 李小南也十分感叹，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张总，初步意向签订了，但后续的产品质量更加重要。 你要知道，这份信任，来之不易。” 说着话，李小南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毫不夸张的说，我们是踩着同行的尸体，站稳的脚跟。 绿源的教训，我希望你能谨记。” 张总脸上的激动，稍稍收敛，他重重点头：“我明白，李县，您放心，‘绿源’是前车之鉴，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信任是我们最大的本钱，我不会让它砸在我手里。” 李小南闻言，神色缓和下来，“那就好，走吧，我们回去好好庆祝一下。” 一行人，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了展位。 之前种种阴霾，一扫而空，广南泳装的展位前，竟开始聚集起闻讯而来的新采购商。 借着云雀的成名，广南泳装狠狠火了一把。 其他四家企业，多少都跟着沾到了光，订单接到手软，每个人脸上，都是红光满面。 李小南将方才跟张总强调的事，再次强调一遍后，就离开了展位，她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什么？”于立承惊呼出声：“您要招商化纤公司？” 李小南微微挑眉：“有什么问题吗？云雀的环保系列，需要大量、稳定的货源。 如果我们能招来，既可以保证货源稳定，又能确保面料质量，还能减少中间环节，不是两全其美吗？” 于立承揉了揉脑袋，他觉得李县想的过于乐观。 “李县，我的好县长，”他搓了搓手，组织着语言，委婉道：“您的想法非常好，从长远来看，也是正确的决定，但确实有困难啊！” 说着话，他掰着手指头数道：“第一，就是资金，您要知道，一个现代化的化纤企业，光是前期投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设备、厂房、技术，以咱们县目前的财政状况，恐怕很难支持。” 为了让李县尽快打消念头，于立承又道：“第二，就是技术门槛，再生纤维不是把塑料瓶融了拉丝就行，里面的技术含量非常高。 要达到‘云雀’系列需求的那种品质，不是普通小公司能做出来的。 而掌握这种技术的大企业，眼光都高着呢！多半会选择交通便利、产业链更成熟的大城市落户，咱么广南，哪有优势啊！”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周期。” 于立承不愧是搞经济出身的，想问题条条框框，十分周全。 “李县，就算一切顺利，可从谈判、建厂、调试到稳定产出合格产品，没有一两年根本下不来，咱们哪等的了那么久！ 我就跟您实话说了吧，当前的订单，还是得靠现在的供应链来解决。” 第241章 新的想法 于立承突突突说了一堆，李小南只安静的听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 那声音，听得于立承心一颤一颤的。 不等李小南说话，他竟已经开始反思，是不是刚刚讲话的语气太重，惹领导不高兴了。 刚要说两句软话，给领导搭个台阶。 就见李小南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轻轻叹了口气，“立承同志，你说的很对，这些确实都是非常实际的问题。” 于立承刚松口气，结果李小南又道：“可有困难，就不做了吗？换个思路去做，不行吗？” 于立承微微挑眉，什么意思？换？ 换到哪里去。 李小南转过身，“我们确实招不来大公司，也养不起化纤巨头，但我们不一定非要追求‘大而全’，可以瞄准‘小而精’啊！” “什么意思？”于立承有些不解。 李小南走回桌前，举起一份文件，“我研究过这个产业链。一个完整的再生纤维过程，可以分为三个环节，前端回收清洗、中端破碎造粒、后端纺丝。 我们没必要一口吃成胖子。” 她将文件扔给于立承：“我的想法是，先集中力量，把‘再生聚酯切片’这个中间环节做起来。 这个环节，技术门槛相对前段较高，较后端好进入，投资也相对小一些。利用广南及周边废旧塑料瓶资源，先稳定地生产出高质量‘瓶片’。” 于立承感觉越绕越远，他犹豫道：“可是……只做瓶片，我们也用不上啊，还要运出去，给别人纺丝。” “这就是关键。”李小南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当我们能稳定供应高质量瓶片，就等于握住了上游原材料。 届时，我们再拿着订单和稳定的原料供应，去吸引下游那些有技术的‘纺丝’企业，来广南附近建分厂，不就容易多了！” 这招儿‘以资源引技术’，‘以市场换投资’，在未来相当普遍。 于立承越听、眼睛越亮，他揉了揉脑袋，突然感觉，自己的思维，确实被局限住了，光想着一步到位，给政策、给土地…… 他看向李县，心里忍不住感叹：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其实，也不怪于立承固守成规，而是这年头，招商都是这么做的，上来就谈税收减免，拼土地优惠。 像李小南这种，弯弯绕绕的，才是少数。 “李县，我算是听明白了。”于立承语气里满是兴奋，“您是打算把产业链拆开，选择关键节点进行突破，逐步构建属于我们广南的生态。” “没错，”李小南肯定了一句，“这样既能解决一部分就业，还能确保风险可控。” 于立承本就是搞经济的人才，思路一旦打开，根本收不住。 “那我们做瓶片，也可以参考云雀模式，一开始就树立‘透明、高标准’的标杆。 所有进来的瓶子，来源要清晰，产品检测要想国际看齐。 这样一来，广南产出的瓶片，本身就带着可信赖的标签。” 李小南笑道：“立承同志进步的很快，都能举一反三了。” 她这话一出，现场众人，均是低头偷笑。 于立承也被夸的老脸一红，刚才的反对，属他喊得最大声。 李小南也很给面子的转移了话题，“所以，招商还是得招，但目标变一变。 立承同志，你立即组织人手，重点研究一下，国内再生聚酯切片领域，有特色、有潜力，但可能受限于规模的中小型科技企业。 同时，把消息传回去，让竟远组织人手，摸底我们自己，及周边地区废旧塑料瓶回收潜力。 至于郑书记那，由我来汇报沟通。 我们三线并行，尽量缩短时间，争取把项目，早日敲定下来。” 于立承立刻起身，“好，李县，我现在就去办。” 他走后，李小南给郑荣打去了电话，将广南泳装取得的喜人成绩告诉他。 郑荣在电话里非常高兴，广南的经济工作成功，他这个书记脸上也有光。 他十分难得的，对李小南的工作，表示了肯定。 见这会儿，他心情不错，李小南又将刚才的项目构想，详细说明了一番，并重点强调，走循环经济产业之路的种种好处。 电话那头，郑荣沉默了有半分钟，才缓缓开口，“小南同志，你是县长，抓经济、谋发展，是你的主责主业。 我代表县委，在原则上支持你，但是你也要把功课做足。 既然要立项，可行性研究报告不能少，你知道的，动钱的事，我也要说服其他常委。” 李小南轻轻点头，“嗯，我知道的，书记，我们也是这么做的，我已经吩咐经开区的竟远同志，组织人手，进行摸底。 我们在广交会上，尽可能多的，物色合适企业。” “嗯，”郑荣沉声道：“你办事我放心。” 电话挂断后，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郑荣方才那话，也给她一个提醒。 不管目的多么正义，必要的程序不能少，否则，就是给人送去，可攻歼的把柄。 谨慎行事，也是对自己的保护。 她没有耽搁，立刻按下电话，“立承同志，麻烦再过来一趟。” 于立承去而复返，脸上还带着兴奋余韵。 “李县，还有什么指示？” 李小南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将一份刚写好的要点，推了过去：“我刚和郑书记通完电话，他在原则上，支持我们的构想，但要求在立项前，必须先提交一份可行性报告。” 于立承双手接过，快速浏览起来。 “这是应该的，”他点点头，“这么大的项目，确实不能拍脑袋决定。” “嗯，”李小南点头，“原计划不变，竟远那边负责摸底，我这边负责政策研究，至于市场和风险研判，你辛苦一些，由你来跟进。” 于立承顿感压力倍增，但还是一口应下，“好的李县，我尽快协调人手，开展工作。” 李小南再次抬眸时，目光十分锐利，“记住，这份报告，数据必须真实，一定要经得起推敲。 我们不只要说服常委会，还得明确，这件事，我们广南到底能不能干，该怎么干！” 第242章 亮眼的成绩 十月底，为期半个月的粤省之行告一段落。 在返回广南前，李小南等人围坐在一起，算了一笔账。 光是云雀一家，在广交会上的成交量，便高达200万件。 五家企业加在一起，总共能达到590万件，这个数字让在场所有人都振奋不已。 于立承手持报表，指尖微微发颤，语气中难掩激动：“五百九十万件啊！其中贸易出口占比高达三分之二！” 李小南笑着点头，正要开口，手机适时响起。 她接通电话：“郑老，您好。” 郑怀远爽朗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李县，恭喜啊，广南这次的表现相当亮眼！” 李小南诧异道：“郑老，您这消息，可是够灵通的啊，我们这边才刚开始汇总数据……” “哈哈哈，”郑怀远笑声更盛：“广南的成绩已经见报了。590万的成交量，在纺织服装领域，可谓是一枝独秀，亮眼的很。” 在一旁竖起耳朵听声的众人，眼睛一亮，于立承更是不避讳，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赶紧出去买几份回来。 “这个结果确实出乎意料，”李小南语气恳切，“但无论如何，广南能有今天，离不开郑老的支持。” 郑怀远唇角微勾，懂得感恩，是个品质好的。 “小李啊，你们先别着急走，主办方希望为广南安排一次专访。” 闻言，李小南连呼吸，都轻了很多，她瞬间意识到，专访的重要性。 别看广交会已经结束，但这种官媒的报道，才是将广南泳装，推向全国的绝佳契机。 “郑老，”她稳住声线，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报表边缘，“都是哪些媒体，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国贸商报》，后天上午九点，会展中心专访室。” 郑怀远语气温和：“放轻松，你们做出了实打实的成绩。” “郑老，我能问问，为什么是我们？”李小南仍有疑惑。 广南确实出彩，但也只是在服装细分领域。 放眼整个广交会，不过是其中一朵浪花而已。 郑怀远解释道：“实话跟你说，是主编力荐，他觉得你们广南，展现了县域经济在外贸转型中的突破，很具代表性。” 电话挂断后，房间内，顿时沸腾起来。 于立承一把抓起刚买回的报纸，头版下方赫然写着，《广交会观察：县域经济迸发外贸新动能，广南泳装成交590万件》。 “看到了吗？这就是外界，对我们广南的认可！”于立承抖着手，眼眶有些发热。 从一盘散沙到组建产业协会，从代工贴牌到自建品牌，这两年，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而此刻，他们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回报。 李小南扬了扬报纸，嘱咐道：“别忘了寄回去一份，让郑书记和广南的干部群众看看，让大家伙都跟着乐呵乐呵。” 两天后的专访现场，李小南带着五位企业代表，端坐在镜头前。 云雀的张总坐在最前排，这家来之前险些被收购的公司，如今凭借着环保理念，拿下了近三成的订单。 其中，可挖掘的故事，太多了。 “我们不是简单的卖泳装，”云雀的张总举起一件样衣，“我们更是在为环保事业贡献力量……” 采访过半，记者将焦点转向李小南，这也是采访之前，主编特别交代过的。 “据了解，是您率先提出，泳装产业集群构想。能否谈谈当初为何选择发展泳装产业？广南成功的秘诀又是什么？” 这两个问题，直指核心。 李小南认真道：“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县政府决定扶持泳装产业，并非拍脑袋空想，而是基于现实基础。 我们广南县，拥有天然的海湾沙滩，每年都能吸引大量游客。 需求刺激市场，早在九十年代，广南就通过‘提篮小卖’模式，孕育出大量的泳装作坊，经过多年发展，不少泳装企业随之成立。” 这是广南泳装的来时路。 她稍作停顿，继续道：“至于广南成功的核心，在于我们构建了一个高效协同的产业生态，大大降低了交易成本，提升了整体效率和抗风险能力。 在这个过程中，政府做的最多的是引导，我们不替企业做主，只专注于服务。 可以这么说，企业需要什么，我么就努力提供什么……” 专访结束后，李小南等不到报纸刊登，就带着众人急匆匆回了广南。 好在报社那边承诺，会给她邮寄样刊。 回到广南的第一时间，她就前往郑荣办公室汇报工作。 而郑荣也对她的粤省之行，充满期待。 书记办公室里，两杯清茶蒸腾着热气。 李小南与郑荣在沙发处，相对而坐。 郑荣抿了口茶，满脸笑意道：“小南同志，你们邮回来的报纸我看了。 590万件的订单，很是喜人，不过，以我们目前的产能，能跟上吗？” “书记，这正是我接下来要汇报的重点。” 李小南从包里取出材料，“我和云雀的张总沟通过，在面料供应方面，必须要多手准备，继续寻找新的合作伙伴。” 以往环保面料需求有限，一个供应商就能满足。但今时不同往日，李小南也怕，在原料供应方面受制于人。 郑荣立即领会了她的顾虑。 稳定的面料供应，确实很关键，难怪她会有引进化纤企业的想法。 “你考虑得很周全。”郑荣赞许道：“面料供应是生产的命脉，确实不能依赖单一渠道。 说说看，有什么具体的方案？” “我们已初步接触了几家新供应商。” 李小南向前倾身，指着材料上说：“江省美化纺织、浙省永丰集团，都是专攻环保再生纤维的龙头企业。 我的意见是分两步走，一方面扩大现有供应商的订单量，另一方面，尽快与这两家新供应商建立合作。” “这个思路好，”郑荣沉吟片刻，“不过，新供应商的资质审核，一定要严格。” 说到这，他正了正脸色，“小南同志，不止是我，现在省里、市里都对我们广南特色泳装产业的发展，高度关注。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行差踏错。” 第243章 两位女性的智慧交锋 “对了，这次粤省之行，别忘了形成书面材料，报到市委，领导们都很关心。” “我知道的，书记。” 郑荣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女县长，眼中欣赏之色渐浓。 他早就想通了，自己这个年岁，李小南又是那样年轻，也没什么好争的。 广南或许是他的终点站，却可能只是李小南的中转站。 从郑荣那离开，李小南将写汇报的事，交给了林妍负责。 毕竟时间不等人呐，她凭借超前眼光，让广南吃到了时代红利，但随着各地产业升级加速，这种先发优势正在消退。 引进再生纤维等中端环节的工厂，已是迫在眉睫。 ‘铃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李小南的思绪拉回。 瞥见屏幕上显示的陌生来电，她直接按了挂断键。 自从广南泳装一炮而红、声名远扬，广南县就被外界冠以‘华国两大泳装生产基地’的美誉，这块金字招牌，立刻吸引了各路媒体的关注。 他们各显神通，通过各种渠道，要到了李小南的手机号，接连不断的采访请求，都被她一一回绝。 不是她摆架子，而是真没时间。 身为县长，手头的工作千头万绪，若是开了口子，连正常工作都无法展开了。 再说，热度这东西，降得很快。 可她显然低估了媒体人的执着。 ‘铃铃铃~’电话再次响起。 李小南又一次挂断。 当铃声第三次响起时，她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李县长您好，我是关芝芝，是周海洁给我的联系方式。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 关芝芝很聪明，一上来就亮出介绍人。即便李小南对她印象不深，看在周海洁的面子上，也会耐心听完。 李小南微微挑眉，“关记者，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李县，广南泳装在广交会上取得了骄人成绩，我想对您做个深度采访，也为其他县域经济的发展，提供可借鉴的案例。” 李小南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着，“关记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一直专注于社会民生领域吧？” 关芝芝眼睛一亮，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先前被连续挂断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她笑着解释道：“您记得没错，不过两个月前，我已经转做时政记者了。” 这也是她为何如此锲而不舍的原因，转战新领域，她急需一篇有分量的报道打开局面，而广南泳装无疑是最佳选题。 见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关芝芝有些沉不住气，“李县，当年那篇报道，我也算帮了忙。就当还我人情，给我个机会成吗？” 正如关芝芝所料，李小南没开口，就是在思考要如何拒绝。 但关芝芝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加上周海洁牵线，想必也是希望借着此事，了结这桩人情债。 沉默片刻，李小南终于松了口：“好，但我时间有限，稍后我让秘书，跟你协调采访时间。” “太好了，感谢李县给我这个机会！”关芝芝声音里满是欣喜，“我会提前做好准备，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的。” 挂断电话，李小南揉了揉太阳穴。 她确实记得关芝芝，当年她和周海洁初到秦城，要不是关芝芝那篇关于暴力强拆的报道，她们也不会那么快，在秦城站稳脚跟。 这人情债，终究是要还的。 也好，就当是为广南，再添一把舆论之火。 收拾好心情，她将林妍叫了进来。 “小林，汇报材料先放一放。海河晚报的关记者约了采访，你协调一下时间，尽量安排在明天下午，地点就选在泳装产业园那边。” “产业园？”林妍有些意外，“不在您办公室吗？” 李小南摇头，“不在，她既然想采访，就让她亲眼看看生产线，听听企业真实的声音。这不比采访我，更有意义。”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跟立承同志对接一下，他会安排好的。但要强调一点，不需要特别准备，平时什么样，就什么样。” 林妍心领神会：“明白领导，我这就去安排。” 第二天下午两点，关芝芝提前十分钟抵达广南泳装产业园。 她没急着去安排好的会议室见面，反而带着摄像，在园区内边走、边看、边拍摄。 直到林妍找来，她才意犹未尽地走进采访现场。 会议室里，除了李小南在，于立承和云雀泳装的张总也在。 林妍领着她，走到李小南面前，关芝芝率先伸手，“李县长，久仰大名，感谢您能接受采访。” 李小南回握住她的手，“欢迎关记者。” 简单寒暄过后，采访正式开始。 关芝芝开门见山：“广南泳装取得如此成绩，您认为最关键的因素是什么？” “是政府和企业找准了各自的位置。”李小南的回答，简洁有力，“政府打造环境，企业创造价值。我们不做指挥官，只做服务者。” 关芝芝顺势追问：“但据我了解，你们正在积极引进，再生纤维等中端环节工厂，这是否意味着，政府仍在深度干预产业发展？” 面对这个尖锐问题，李小南显得十分从容，“590万件订单是成绩单，更是诊断书。 它暴露出我们产业链中，最薄弱环节，高端面料依赖外省。 政府要做的，是搭建平台，让缺失的环节补上来，让现有的环节强起来，这是广南产业发展的必然选择，也是正常的产业布局。” …… 四十分钟的采访里，关芝芝提问敏锐专业，李小南回答深刻务实。 两位女性的智慧交锋，你来我往，十分精彩。 当被问到，对未来的展望时，李小南突然起身，指向窗外的一片空地。 “我初步设想，在那里建设再生纤维研发中心。 广南的目标，从未改变过。 我们不仅要做大泳装生产基地，更要构建稳定、创新的产业生态。” 采访结束后，关芝芝没急着离开。 在林妍等人陪同下，她走访了几家泳装企业，与老师傅、年轻设计师逐一交谈。 她要用手中的笔，记录下最真实的广南。 第244章 怪兽（为zapaohu加更） 送走关芝芝后，林妍忍不住问：“县长，您说这次采访，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吗？” 李小南望着园区内川流不息的货车，轻声道：“如果一篇报道，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记住，无论干什么事，都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通知于县和竟远，我要看再生纤维中端环节工厂建设的相关立项材料……” 一周后，《海河晚报》头版头条刊发了关芝芝的深度报道，题目起的噱头十足。 ‘广南蜕变，从散装到王牌，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文章中，不仅详细记录了广南泳装的崛起历程，更深入剖析了政府与市场关系，更将李小南的话，称为‘广南模式’。 更巧的是，《海河晚报》刊登的第二天，粤省那边的《国贸商报》样刊，也发了过来。 一时之间，广南真可谓是风头无两。 不止郑荣打电话来问，连市委黄书记，都打了电话关心。 “小南同志，你们广南，最近风头不小啊。” 黄静秋语气平静，声音毫无波动。 然而，就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让李小南冷汗直流。 “黄书记，我们是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取得了一些小小成绩，受到了一些新闻媒体的关注。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这种关注，转化为推动工作的动力。” 黄静秋声音稍缓，“媒体的追捧，向来是把双刃剑，捧得越高，摔得越重。现在全省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广南，你们现在的一言一行，都要慎之又慎。” 李小南立刻领会到领导的用意，保证道：“黄书记，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持清醒的头脑。 昨天刚开过全县干部大会，郑书记特别强调了‘冷思考’的重要性，县里的同志们都清楚，现在的成绩，不过是起步阶段，不敢骄傲。” “有这个认识很好。”黄静秋又嘱咐了一句，“下周三的市委常委会，你来做十五分钟的汇报。 记住，少讲那些空话套话，就讲实际遇见了什么问题，怎么解决的，还有什么困难。” “是，我一定认真准备。” 挂了电话，李小南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直到又有电话进来，她才缓过神。 不等她开口询问，于立承兴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李县，过了过了！” 李小南皱眉，“什么过了？” 于立承快言快语：“咱们那个立项申请通过了！” 李小南惊讶，“这么快？不是刚交上去吗？” 于立承兴奋道：“是啊，刚三天，秒过啊！对了，李县，省发改委的领导，看了报道，对那个再生纤维项目很感兴趣，说下周要带队来实地调研。” 李小南心里‘咯噔’一声，还真让黄静秋给说中了。 “行，我知道了，各方面资料尽快到位。” 与此同时，海州市委书记办公室，黄静秋也在对秘书孙梅交代：“把广南的相关报道整理成汇编，你这边没有的，记得找广南要，特别是那个‘广南模式’的分析，要在常委会前，送到各位常委手上。” 孙梅笑道：“书记，您方才那样说，我还以为您……” “以为什么？……我不支持？”黄静秋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为什么不支持？在县域经济竞争白热化的当下，广南能闯出一条路，实在可贵。 我之所以那么说，主要是为了敲打他们，防止他们被喜悦冲昏头脑。” 孙梅也笑了，“您方才那么严肃，估计给李县吓坏了。” 黄静秋放下手中的笔，“吓得就是她，她那胆子，让海州的周书记给惯得，忒大了点。” 这话，孙梅可不敢接。 …… 对李小南来说，不管是在市委常委会上汇报，还是省发改委下来调研，都是得做万全准备的事，她一点都不敢放松。 正当她忙的焦头烂额之际，秦城官场，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巨额国有资产流失案，将整个秦城，再次推上了风口浪尖。 市纪委的通报简短而严厉，措辞更是近年来罕见，什么数额特别巨大，影响极其恶劣的话频出，可最后所涉及到的人员，仅有以安南县县委书记为首的寥寥几人。 在李小南看来，颇有几分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味。 她在给周海洁当秘书时，就听后者提过安南水深，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活像个被精心饲养的怪兽。 酒店、建筑、砂石、运输……每一个环节都富得流油，他们同连着一根利益脐带，外来的和尚别说念经了，不被吃干抹净都是幸事。 直到现在，她还清楚记得，周海洁脸上的复杂神情，和那句无奈的感叹：那里的水，浑得能吞人。 李小南放下通报，在她看来，安南县委书记落马，不过是这头怪兽，主动舍弃一片边缘鳞片，以求保全整体罢了。 就在她沉思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林妍走进来，“领导，下班时间到了。” 李小南满眼疑惑，她什么时候正点下过班？ 林妍指了指她桌上的手机，“姐夫打您电话打不通，让我代为转告，他在楼下等您。” 李小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没电了。 她站起身，看见楼下那熟悉的车牌号，笑着道：“行，咱们下班，家属都来催了。” 自从李小南带队去粤省，她和周青柏又有半个多月没见，平时工作忙不觉得，这会儿看见了人，还颇有几分思念的意味。 她快步下楼，拉开车门，“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坐进副驾，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出的轻快，“也不提前说一声，我手机还没电了。” 周青柏将纸袋递给她，又很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包，放在后座，“刚回来，给你打电话没通，就问了小林一声。 她跟我说，李县长忙的废寝忘食，需要家属强制执行下班命令。” 李小南瞳孔微睁，嗔怪道：“这个小林……” “先吃点垫垫，看你都瘦了。”周青柏边说话，边将车子平稳汇入车流。 （欠债还章，祝大家国庆快乐～） 第245章 上常委会汇报 十一月初，省发改委调研组一行人，如约来到广南，开展为期三天的调研工作。 郑荣和李小南率队接待，具体的陪同工作，就交给了于立承和县发改局局长刘庆宝负责。 周三一到，李小南早早来了秦城，应黄书记要求，她要在市委常委会上做汇报。 她来得早，常委会十点开始。 黄静秋又不是周海洁，领导不召唤，她也不敢过去叨扰，只能轻车熟路地拐进市委副秘书长、办公室主任刘升的办公室。 “刘秘书长，恭喜啦，来您这儿蹭杯茶喝，不会不欢迎吧？”李小南笑道。 刘升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看见是她，也笑着起身，“就是挂了个副秘书长的名号，有什么可恭喜的，来来来，快坐。” 说着话，他从柜子里取出一罐茶，亲自给李小南泡了杯茶水，“尝尝这个，朋友刚送来的龙井，我记得你最喜欢喝绿茶，一会揣两包带走。” 李小南微微挑眉，“这……连喝带拿，不好吧？还有老刘，你欠的那顿饭，茶可抵不了。” “你看看你，”刘升瞪眼，“茶是茶，饭是饭，怎么想我呢你。” “哈哈哈，”李小南大笑，“看你还有闲心喝茶，可见安南的事，影响还在可控范围。” 刘升摇头叹气，“都闹到省里了，领导们的心情，能好到哪去？ 对了，你准备的怎么样？” 刘升坐回椅子，随口道：“这次议题多，给你们广南留的时间，可能都不够十五分钟。” 说到正事，李小南表情也恢复了严肃，“准备了点干货，争取不超时。” 刘升点点头，声音压低了些：“今天议题敏感的多，后面有两个涉及到干部处理。领导们的心情……你懂的。 汇报的时候，抓核心、讲关键，成绩点到即止，问题和方案要说透。” 李小南明白，刘升这是在点她。 在常委会这样的场合，汇报内容固然重要，但一定要根据当天的情况，有所侧重。 领导心情好的时候，怎么说都没毛病。 可领导心情不好……还是得小心行事，避免殃及池鱼。 “行，我知道了。”李小南心领神会。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故作随意道：“省发改的调研组这会还在广南呢，这边事了，我还得回去陪着。” 刘升笑了，“你们广南这次动静真不小，现在省里各个口子，都盯着你们呢！连市里都有不少人眼红。” 两人又聊了几句，看似闲话，实则句句不离省、市两级的人事动向。 九点四十分，刘升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只‘嗯’了两声便挂断，随即又看向李小南，“走吧，李县，咱们得先过去。” 李小南立刻放下茶杯，应了一声。 两人并肩，朝着会议室方向走去。 因为刘升要先进去安排，到门口两人就分开了。 市委常委会作为全市最高决策机构，只有常委可以列席参会。哪怕李小南是县长，也没有资格列席，只能在门口等待，到她的议题，会有工作人员引导进入。 走廊上，已经有人在等着，李小南朝那人笑笑，与他并排站着。 都是来做汇报的，待遇却天差地别。 无论是谁过来，都会同李小南招呼一声，还有人给她送水，问她要不要凳子。 无他，市委市政府，曾经是她的主场，鲜少有人不认识她。 政法委书记李宝才是最先到的，他一开始并没注意角落有人，直到李小南朝他问好：“李书记好。” “小南？”李宝才讶然，“来之前，我就看见了，你们广南的材料，还寻思你能不能过来呢！” 见时间充裕，李宝才又同她多聊了几句，直到时慧过来，两个人才一起进入会议室。 不多时，常务副市长张家华也走过来，看见李小南，并没有多说什么。 主要是走廊人多嘴杂，明显也不是能说话的地方。 他匆匆撂下一句，“会后来我办公室一趟”，就推门进了会议室。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其他常委陆续进去，最后压轴的，是市长郝明毅和市委书记黄静秋，两个领导并肩过来。 站在门口的众人，异口同声的问好，待领导进去后，才松了口气。 气氛一时轻松下来，站在她身侧的、那位男同志突然开口：“李县，您好，我是临港新区常务副区长董向中。” 李小南抬眼，四十出头的年纪，大高个，很是魁梧健壮。 有点眼熟，之前应该见过。 李小南笑道：“董区长，咱们是不是见过？” 董向中点头，“您陪周书记来临港新区视察时，我在接待队伍里。” 他那会儿还不是常务，站在人群后面，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李小南对他没印象，实属正常。 “我说的呢，看你眼熟，”李小南恍然大悟，“董区长也来汇报工作？” “嗯，和大马士基航运集团四期的合作，需要上常委会讨论，我来汇报具体情况。” 李小南闻言，眉毛微动，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想当初，大马士基航运集团，还是她陪着周海洁，从别人那撬来的，一晃几年就过去了。 “现在的负责人还是徐浩吗？” 董向中点头，大马士基航运集团是周海洁的政绩，作为周海洁的秘书，李小南会知道，一点不奇怪。 “是，现在是徐经理了。” 正当两人聊的热闹，门突然被打开，刘升走出来，朝李小南招了招手，“李县，到你了。” 闻言，李小南立刻收敛表情，跟董向中挥手示意后，步伐稳健地朝会议室内走去。 这扇门，她走过无数次。 人真是有意思的生物，只要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就像回到了自己的主场，再大的压力，也能在无形中，悄然消散。 李小南的目光环顾一圈，椭圆会议桌后，投射过来的目光，有关注、有审视、也有期待。 “黄书记，郝市长，各位领导好。”她走到专设的汇报席前，声线清晰，沉稳内敛。 第246章 不怀好意 黄静秋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言道：“小南同志，开始吧，抓紧时间。” “好的。”李小南将汇报稿件，随手放在桌面，并没有照着稿子读。 广南的泳装产业，是她一力推动的，方方面面的材料、数据，她看过不下百遍，早已了然于心。 准备稿子，是为了会后，交给常委会记录，她李小南不需要这个东西。 “各位领导，我现将广南泳装产业的发展情况，做以下汇报。” 她将取得的成绩，一笔带过。 随后，按黄静秋的要求，开门见山道：“目前，最主要困难，是环保面料供应问题，我们广南的‘云雀泳装’，主推环保系列产品。 在此次广交会上，云雀环保系列的成交量，高达两百万件，也将问题彻底暴露出来。 环保面料在我国属于新兴材料领域，有实力且品质稳定的供应商非常少。 截至目前，除了原有供应商，符合标准且实力雄厚的供应商，只筛选出两家，我们正在积极的谋求合作。 这三家供应商，任何一地，遇见台风等极端天气，都可能导致我们整个产业链短供停产。” 这不是危言耸听，如果不是后果太严重，李小南也不会大力推动再生纤维材料化纤公司入驻广南。 既然黄书记让她提难处，她也只能将残酷的现实，摆在所有常委面前。 问题摊完，她话锋一转，又说起了她正在努力做的事。 “面对困难，我们也在积极寻求解决办法。” 李小南挺直脊背，“县里也讨论研究过，想要直接引进成熟的化纤公司，成本高，难度大。 经过商讨，我们把目标，放在再生纤维中端工厂，把‘再生聚酯切片’这个中间环节，先做起来。” 说到这，她看到有常委眼中闪过疑惑，便用更通俗的语言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用废旧饮料瓶，经过清洗、加工成‘再生聚酯切片’的初级原料。 这种切片，可以直接供给化纤厂。” 这时，郝明毅微微蹙眉，打断了她的话，“小南同志，废旧饮料瓶回收，再把切片运出去，这一进一出，物流成本不就高了吗？” 此言一出，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小南身上，想听听她怎么答。 李小南点头，“郝市长，您这个问题十分关键。” 不管郝明毅的质疑对不对，他是领导，得先表示肯定，这就是体制内的人情世故。 不管关系如何，作为下属，总不能在公共场合，让领导下不来台。 “但经过我们详细的调查和测算，引进再生切片厂，反而成了我们降低总成本的破局点。” 李小南的音量微微提高，以确保会议室内每个人都能听清她的话。 “我们最终目的，还是引进成熟的化纤公司，在广南设立分厂。 我们有即将建成的中端切片厂，作为上游原料保障，还有国内数一数二的泳装产业集群，庞大的面料需求，作为下游销售市场。 有了这两张牌，就有了和化纤巨头谈判的底气，我们招商工作不再是乞求，而是邀请他们，加入一个成熟、稳定且极具潜力的产业链生态。” 此话一出，她作为经济掌舵人的野心，彻底展现在市委各位常委面前。 让在座各位常委清楚知道，建设中端切片厂，不是她拍脑袋决定的，而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李小南汇报结束，时间掐的刚刚好，十四分五十秒，时间不长不短，却让各位常委意犹未尽。 黄静秋看向李小南：“如果能拿下这个关键环节，形成产业链闭环，对全市产业升级都有借鉴意义。 小南同志，市委支持你们大胆探索，但探索不是冒进，你要把每一步，都做的踏实。” 李小南立刻道：“明白，感谢黄书记和各位领导的支持。” 议题汇报完，她离开大会议室，并没有立刻返回广南，因为刚刚张家华说要见她。 她来到刘升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喝茶，倒是惬意的很。 殊不知，市委常委会上，已经是硝烟弥漫。 关于安南县县委书记人选推荐的议题，黄静秋对于组织部推荐的两个人选，并不是很满意。 在场众人，心里都清楚安南县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想让自己人，去趟那波浑水。 可放个能力一般的人过去，除了装聋作哑，就是被同化，又根本起不到整治的效果。 “安南的情况，在座各位都清楚。”黄静秋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它不是一般的经济发展滞后问题，而是政治生态、社会风气出了大问题。” 她将材料往桌上一放，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我们派去的干部，是去攻坚克难的！” 她语气加重，“这个人，光有资历不够，光有廉洁不够。需要的是魄力、锐气和担当。” 她停顿了一下，留给众人消化的时间。 “组织部推荐的这两位同志，履历完备，各方面条件，都符合常规提拔标准。” 黄静秋语气缓了缓，但接下来的话，更是毫不留情，“但放在安南县，这个特殊战场上，欠了些火候。” 之前安南有问题，跟她黄静秋无关，那是前任市委领导班子的责任。 但如今她是市委书记，安南县要同原来一样，一成不变，就是她黄静秋的无能！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这种时候，谁也不愿意当出头鸟。 市委书记对组织部的推荐人选，明确表示‘不满意’，这样的事，并不常见。 因为会前，是要开小会定调的。 能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时慧在人选上，已是无人可用，才会拿出这两个勉强凑数的方案。 沉默片刻后，郝明毅突然开口，“要说人选，我认为刚刚的小南同志就很合适嘛！魄力、锐气和担当样样不缺。 既是组工干部出身，又是搞经济的好手，要是她去安南，或许还能替安南，摘了贫困县的帽子。” 明知是浑水，他还推荐李小南过去，就差把‘不怀好意’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第247章 意见不同 常委会结束，刘升回到办公室，见李小南还稳当坐在这，他疑惑道：“你找我还有别的事？” “没有，”李小南果断起身，“就是觉得你这茶水好喝，再回来喝一会儿。” 刘升无语，转头从柜子拎了两包茶叶，“喏，赶紧拿走，我还能赖了你的不成。” 李小南顺手接过，“谢了哈。” 从刘升那离开，将茶叶扔回车里，她直接拐去了市政府大楼。 来到副市长办公室门外，秘书小戴看见她，赶忙迎过来，“李县，方才领导问起您，还以为您走了呢！” “没，我在车里等着呢，估摸这个点领导开完会，才上来。”李小南解释了一句，指了指里间，“张市长有客人？” 小戴点点头，“财政的田局在里面，要不您先坐这等会。” “行，”李小南应声，见小戴要去倒水，她赶忙阻拦，“小戴，不用忙了，我不渴。” 在刘升那灌了一肚子茶水，她哪里还喝的下去。 小戴略微点头，又坐回了办公椅。 田丰收出来的很快，他还有别的事要忙，和李小南简单聊了两句，便急匆匆地走了。 李小南直接推门，进了张家华的办公室。 “张市长。” 张家华抬头，看见是她，先前严肃的表情有所缓和，“小南同志，过来坐。” 李小南点头，来到他对面坐下。 张家华放下手中的文件，身体微微后仰，“小南同志，刚才会上，黄书记让推荐安南县委书记人选，郝市长力荐了你，你现在是风头无两啊！” 李小南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张市长，广南刚刚起步，还没有进入正轨，这时候……” 张家华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急，黄书记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当场就否了。不过，我看郝市长，倒是很惦记你嘛！” 李小南有亿点无语，这种‘惦记’，谁爱要谁要！ 她咂摸着张家华的话，以他们的关系，总觉得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这茬，里面八成藏着试探她的心思。 尽管心里很想吐槽，可面上还得保持微笑：“张市长，我明白的，我个人方面，完全服从组织的一切安排。” 她顿了顿，语气越发诚恳：“但现在的广南，正处在发展的爬坡期……领导，我没有‘广南离了我就不转’的意思，但为了保证政策的连续性，我个人还是想站好最后一班岗。” 张家华满意的点点头，“你有这个认识很好，你放心，人事安排，市委会通盘考虑，不是某位领导想，就可以的。 做好手里的事，让人挑不出毛病，才是最重要的。” “谢谢张市长的提点，”李小南微微欠身，“要感谢您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之前县里的环保指标不够，要不是您催促环保局将广南‘再生聚酯切片’项目，上报省里，走了省里的专项，立项哪能那么快完成。” 张家华摆手，“也是你们自己争气，项目本身符合政策导向，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真要谢，就拿出实实在在的成效来，大胆干，你们广南发展越好，我们这些市领导的脸上越有光！” 话匣子打开，他又多嘱咐了两句，“小南同志，广南是块香饽饽，很吸引人，回去以后，不论是哪方面工作，都要尽善尽美，明白吗？” 李小南顿时心领神会。郝明毅之所以会推荐她，这步棋，两头都占。 一方面，安南情况复杂，顺势把她填过去；另一方面，广南势头向好，他便迫不及待跳出来摘桃子、捞现成。 至于黄静秋为何没同意，她还没有摸透。 但她倒也不至于认为，单凭自己的人格魅力，就真能打动黄静秋。 到了市委领导那个级别，要考虑的因素很多，唯独纯粹的‘欣赏’极为罕见。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加快步伐，尽快将广南建设好、发展好。 “领导，我明白。我现在没想那么多，只想一心一意把经济搞上去，让老百姓得到实惠，其他的，不是我现在该分心的。” “嗯，有这个定力就好。”张家华赞了一句，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最近省里有个关于县域经济发展的调研，你们广南的产业集群是个亮点，提前准备一下。” “好，我们会好好准备的。”李小南接过文件，连声应下。 又简单汇报了几件其他工作，她便识趣地起身离开。 走出市政府大楼，总感觉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眼。 李小南深吸口气，大步朝停车场走去。 通过和张家华的交谈，起码到目前为止，黄静秋的态度很明确，还是支持她在广南继续开展工作，这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虽说郝明毅是市长，但最终人事工作的主动权，还牢牢掌握在市委书记手中。 上车后，车辆缓慢汇入主干道。 林妍侧过身，问道：“领导，咱们是在市里吃一口，还是让食堂留饭？” 李小南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让食堂留，给我送上来。” “好的，领导。” 跟着李小南这段时间，林妍对她的了解多了，也慢慢摸到了一些门道。 看领导此刻的脸色，就知道上午的汇报，情况并不乐观。 她不敢多问，直接给食堂那边，打去电话。 李小南看向手中文件，心里感叹，要不怎么说，基层工作难做。 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 就针对广南的问题，市里领导的意见都不统一。 黄静秋让她低调，踏踏实实干事。 可张家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低调？得了吧！ 场面必须搞大，声势必须造强，办得必须精彩。广南发展得好，她李小南的位置才关键。 盯着她的人多了，郝明毅那边，反倒不敢有太多动作。 李小南叹了口气，将文件扔在一边。 林妍透过后视镜，悄悄观察着她的脸色，轻声补了一句，“领导，要不您先睡会，到了我喊您。” “嗯，”李小南应了一声，将头缓慢靠在车窗上，城市的景象不断向后掠去，就如同她要紧紧抓住的时间，稍纵即逝。 想到这，哪里还睡的着，她看了眼表，“小林，现在打电话，半个小时后，让于县长来我办公室。” 第248章 要遍地开花 “好的，领导，我马上通知。” 听见领导开始布置工作，林妍心里松了口气，这表示领导已经理清了思路，找到了工作方向。 李小南重新拿起那份文件，目光变得坚定，既然高调和低调，最终都要靠实力说话，那就不必在形式上，过多纠结了。 回到县里，趁着于立承还没到，李小南胡乱扒拉两口饭，填饱肚子，又坐回办公桌，开始批阅文件。 不多时，于立承进来，“李县，您找我？” 李小南将材料递过去，“这是刚从市政府取来的文件，你先看看。” 于立承坐在李小南对面，认真翻看起来，片刻过后，他微微皱眉，“又来调研？” “嗯，”李小南点头，“没办法，现在广南就是标杆，省、市里都在高度关注，调研工作就交给你对接。” 送走于立承后，李小南让林妍联系，她有事情要向郑书记汇报。 林妍很快回了电话，“领导，郑书记让您现在过去。” 电话挂断，李小南拿上文件，径直朝县委那边走去。 来到门口，她朝赵秘书点了下头，直接推门进了里间。 郑荣显然没午休，见她进来，招呼道：“小南同志，来，这边坐，今天去市里汇报，市委领导有什么最新指示？” 李小南坐下，将手中的文件推向郑荣，“书记，我是带活儿回来的。” 郑荣眉毛微挑，将文件拿起来，仔细翻阅着，“省里下来调研，这是好事嘛！让立承同志好好准备。” “好的，书记，”李小南点头，“我做完汇报，在会上，市委领导只鼓励了几句，倒是会后，家华市长将我留下，单独说了几句。” 郑荣倏地抬眸，“哦？张市长什么指示？” 李小南略带严肃，“家华市长的意思，咱们广南正处在风口浪尖，全省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我们更要做出实实在在的成绩出来。” 说到这，她顿住，面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 郑荣瞥了她一眼，“小南同志，都是为了工作，有话直说，不要犹犹豫豫的。” 李小南轻咳一声，“主要是……家华市长没明说，我怕，没领悟到领导的意思。” “没关系，”郑荣抬手，“你说出来，咱们研究研究。” 郑荣绝对想不到，李小南敢在这件事上，忽悠他。 毕竟谎话，只要有一点不对，一戳就破。 因此他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真的拿不准。 李小南点头，“郑书记，您也知道，家华市长是搞经济的行家，经手过许多市里重大项目……他今天跟我说，做事要大胆一点。 书记您说，领导这是什么意思？是我们工作，做的还不到位吗？” 她说这话，也不算撒谎，话都是张家华的真话，顶多算是没说全，在时间和对象上，打了个马虎眼。 郑荣闻言，眉心的纹路拧成一团，他摩挲着茶杯，并没有开口。 好半晌后，才缓缓吐出一句，“这从何谈起啊？” 他真觉得，现在的广南，比两年前发展迅猛了许多。 李小南抿了口茶水，“或许领导认为，我们还能做的更好！” 郑荣皱眉，他放下茶杯，“如今广南泳装产业，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李小南嘴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销量。” 郑荣若有所思：“你是说……” “是，”李小南微微颔首，“目前广南泳装产业，头部那几家企业，确实跑得很快，把整个行业，带进了高速发展期。 可咱们广南的产业集群，是个整体，后面还跟着几十个中小品牌，它们的产品销量，并没有多少起色。” 她叹了口气，语气凝重道：“郑书记，这一点我们必须重视。 产业集群的真谛，是遍地开花，而不是行业垄断。” 郑荣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你的意思是，家华市长提到的大胆，是要我们在销售渠道上做文章？” “您看问题就是透彻。”李小南顺势拍了个不大不小的马屁。 郑荣皱眉，“那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她就等郑荣问呢！ “书记，常规的销售渠道，我们已经挖掘的差不多了，要想有所突破，只能另辟蹊径。” 郑荣似笑非笑道：“行了，赶紧说，别卖关子了。” “书记，您觉得……我们能不能大胆一点？”李小南漆黑的眸子，紧紧盯住郑荣，“与其零敲碎打，不如打造一个专属广南、专属泳装的节日。 我们将国内外的客商都请过来，参加‘广南国际泳装节’，您看怎么样？” 她声音里，满是亢奋：“要做，我们就做票大的！” 这个想法一出，郑荣瞬间明白，敢情铺垫了半天，在这等着他呢！ “想法很大胆，”郑荣发出由衷的感叹，县区级组织国际泳装节，他想都不敢想。 郑荣揉了揉额头，他们广南，可是全国泳装两大生产基地之一，胆子大点，也有情可原，毕竟社会地位在这。 “你想法很好，但筹备时间、经费、人手都是问题。” 郑荣顿了顿，“最重要的事，万一效果不理想，不只是丢人，还不好向市里交代。” 李小南挺直脊背，“郑书记，改革就是要敢闯、敢试，当初要不是县委力排众难，大力搞泳装产业集群，还有今天的广南吗？” 郑荣认同地点头，他大手一拍，“那就干，你尽快出可行性方案，重点要突出如何带动中小企业，市场调研也不能少。 举办广南国际泳装节，政府只是推手，真正上场厮杀的，是那些中小企业。” “好的书记，我马上组织人手。” 李小南起身，又想起什么，“那市里那边？” 郑荣大手一挥，“你先准备方案，等各方面成熟了，我亲自去市委汇报，既然要大胆，那我们就大胆彻底。” 从郑荣那离开，李小南火急火燎地组织开会，布置任务。 通过她的讲述，参会干部们都深刻感受到 前所未有紧迫性与使命感。 好似在哪个环节出错，谁就是广南的罪人一般。 在接下来日子，广南的发展就像上了高速，各个部门都开足马力，全力运转起来。 第249章 打小报告 “亮化工程？”李小南看向对面，并肩而坐的常务副县长李健和城建局局长曲震。 她的目光在二人脸上停留片刻，手指敲击着那份《广南县城市亮化工程实施方案》。 “《方案》我仔细看过了。”李小南想了想，突然问道：“主干道两侧不是有路灯吗？为何还要改装新型路灯？” 曲震参与过泳装产业园区的建设工作，对李小南极其务实的行事作风，是有一定了解的。 因此，他原本的方案，就是修一修、建一建，将上面的任务对付过去。 毕竟就算是省里的通知，各地也要结合实际，来完成工作。 结果《方案》交到李副县长那，还被批评工作不认真，没有魄力之类的。 李副县长认为，要搞，就搞个大的，这方能显示出他们广南的重视程度，省里那边也好交代。 夹在两位领导之间，他有什么办法？ 曲震赶忙翻开方案，硬着头皮解释道：“李县，现在用的还是十年前的老式高压钠灯，不仅耗电量大，照明效果也差。 新型LED路灯亮度更高，而且节能百分之六十以上……” “照明效果差？”李小南打断他，“具体差在哪？有没有实地测试数据？” 曲震一时语塞：“这个……主要是群众反映光线偏暗，而且路灯老化严重……” “群众反映？”李小南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继续追问，“是哪些群众反映的？有没有具体的调研报告？” 不等回答，她继续问：“还有，这些要更换的路灯，用了多少年？使用寿命到了没有？如果还没到使用年限，提前更换是不是一种浪费？” 一连串的问题，让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李健见状，脸色也不是很好，接过话头：“李县，其实曲局长也考虑到城市形象的问题。 我们广南，作为国内两大泳装产业基地之一，又即将举办‘广南国际泳装节’，现在用的路灯款式老旧，这城市形象跟不上啊！” 曲震也硬着头皮，接着补充：“李县，我们也考察了好几个地方，这次选用的节能型灯具，虽然前期投入不小，但长远看，还是能省下不少电费的。” 李小南微微颔首，薄唇轻启，问出了一个最为犀利的问题：“八百六十万的预算，钱从哪来？” “县财政拨一部分，再向市里申请专项补助。”李健回道，“不足的部分，我们考虑让受益的商户适当分担。” “商户的反应呢？”李小南追问。 曲震略显迟疑：“这个……还在做工作。有些商户不想增加负担，但我们觉得，只要把道理讲明白……” 在李小南逐渐冰冷的眼神中，曲震渐渐消了声。 他也知道，无论是现在的路灯，还是节能灯，对沿街商户的影响，并不大。 他们这样要求，相当于变相让商户出钱，给他们的政绩添彩。 “觉得？”李小南轻哼，“曲局长，什么时候干工作，凭感觉就可以了？” 这话不可谓不重，对面两个人的脸色，都不算好看。 可李小南不在乎，要的就是他们不好看，平日里对他们太宽容了，以至于这样劳民伤财的《方案》，都敢放在她桌上。 “你们要搞亮化工程，出发点是好的，我不反对。” 李小南将材料扔回桌上，“但这样的《方案》肯定不行，别说在我这儿，过不去，就是送到郑书记的桌案上，他也不会同意。” 曲震苦着脸，“李县，这也是省里的任务。”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省里让你们大搞形象工程了？ 广南的老城区，起码有三分之一的路灯不亮，背街小巷更是漆黑一片，城南新建的小区门口，市民出行都靠手电筒，这些你都看不见？” 说完，李小南也懒得废话，她拿起笔，在方案上划了几道：“回去调整方案。” 她将能通过的部分，表上序号：“先把老百姓最需要的解决好。修复所有损坏路灯，确保背街小巷基本照明，在事故多发路段增加照明。 至于景观亮化……” 她顿了顿，“可以分步实施，先从中心广场和两条商业街做起，谁都不能一口吃成胖子。” 曲震瞥了李健一眼，故作难色道：“可是李县，市里交代，这是任务，在年底前，要见到明显成效……” “什么是成效？”李小南反问，“让领导在车上看到灯火通明，还是让老百姓晚上安全回家？我想你能分的清楚吧？” 她拿起方案，语气坚定道：“就这样，根据我刚才说的，重新做个方案。” 两人走后，李小南独坐在办公室里。 李健这位常务副县长，来广南有几个月了，自从被她敲打过，平日里，老实的像个摆设，从未发出过自己的声音。 今天这一遭，怕是事情还没完。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郑荣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小南同志，听说你对亮化工程的方案，有意见？” 李小南立即意识到，李健已经越过她，直接向书记汇报了。 她平静地回道：“郑书记，我不是反对亮化工程，而是认为应该把有限的资金，用在刀刃上。 我建议他们先实地调研，看看群众，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她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郑荣是了解李小南的，一般对城市发展有利的事，哪怕是她的对手，咱这位李县长也会积极促成。 他哈哈一笑，说了句卯不对榫的话，“昨天晚上，郝市长给我打了电话，表达出不满，说咱们广南啊，不尊重同志。” 李小南自然是听懂了，“领导在市里，了解的不全面，也是难免的。” 她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还真不能让书记为难，“这样吧，郑书记，既然李副县长觉得委屈，不如今晚大家一起，去城区转转，耳听不如眼见，我们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广南的大好风景。” 电话那头，出现短暂的沉默，好半晌后，郑荣沉稳的声音，方才传来，“你说得对，还是得让人心服口服，要不总去市委领导那边叫委屈，这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显然，对于李健打小报告的行为，郑荣也很是不满。 第250章 特供光明 夜幕降临，李小南特意换上了平底运动鞋。 走下楼，郑荣看到她这身打扮，笑道：“看来小南同志，今天是打算深入基层了。” 李小南瞥了眼旁边 面露尴尬的李健，笑着接话：“总在办公室坐着也不行，一不小心，就容易拍脑袋决策。多下来走走，总归是好事。” 她侧过身，看向李健，“你说对吧？李副县长？” 李健只能尴尬地点头称是。 郑荣看着这一幕，心里暗叹，还是年轻人好，锋芒毕露。 他们一行人，首先来到城南新建的小区，学府花园。 果然如李小南所说，小区门口一片漆黑。 只有零星几家商铺的灯光，勉强照亮路面。 再往里走，连这点光都没了。 林妍从公文包中，掏出一支笔形手电筒拧亮，用微光引领众人继续向前。 李小南走在林妍身侧，借着手电的光，能清楚看到郑荣的脸色越来越差。 往前又走了百米，一道手电光突然直射过来。 只见一个父亲牵着孩子迎面走来，那孩子小声嘟囔道：“爸，你抱我走吧，这里太黑了，我害怕……” 童言在寂静的黑夜，显得格外清晰。 那男人抱起孩子，气喘吁吁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还不忘打量众人一眼。 李小南适时开口，“书记，还继续往前走吗？” 郑荣摇头，意识到在黑暗里，大家可能看不清，又补了一句：“不走了，再走也看不见亮光，去下一个地方看看。” 说着话，他便带头往回走。 接着，他们又转到老城区。 在一条背街小巷里，几位大妈正摸黑围坐在家门口唠嗑。 林妍打着手电照路，带领众人又往前走过三条巷子，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光亮，如同白昼。 这里的路灯，安装的格外密集，几乎快装到每户门口。 李小南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曲震，“这路灯是怎么规划的？怎么？就这一排住户，需要路灯？” 曲震也是一脸懵。 城市路灯安装，是有严格的设计标准。 最常见的，是沿街单侧或双侧布置，或者装在道路分隔带上。这种直接把路灯，安到住户门口的做法，简直闻所未闻。 “李县，这、这边情况，我不太清楚，我马上打电话问问。” 曲震说着，拿起电话走到一旁，其他人则是原路返回。 没办法，除了这一小段‘特供光明’，其余地方，还是一片乌漆墨黑。 郑荣始终没说话，但表情已经相当难看。 回到最初那条黑巷子，他停下脚步，笑着和那几位大妈搭话：“老姐姐们，在这儿唠嗑呢？这黑灯瞎火的，怎么不找个亮堂地方。” 一位大妈抬眼打量他，又瞅了瞅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心里明白了七八分，扯着嗓子回道：“亮堂？哪儿有亮堂，咱在这巷子住了十多年，从来没亮堂过！” 郑荣指了指后面，“我看后面那条巷子，不是装了不少路灯吗？怎么不去那边坐坐？” 旁边一位大妈立刻接话：“算了吧，咱没那个福气蹭光。” 李小南皱眉问：“那不是政府统一安的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第三个声音插进来，“虽说是政府安得，那为什么咱们这边儿没安？那是政府特意给人家装的，人家不乐意我们过去，咱能有啥招儿。” 最先开口的大妈阴阳怪气道：“有什么办法？谁让咱儿子，没在政府里当大官呢！” “可不是嘛！咱们倒是无所谓，都是老住户，闭着眼睛都摸回家，就是可怜那些晚归的娃娃们，隔三差五就得在这儿摔一跤。” 郑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身后众人更是大气不敢出。 这时，曲震打完电话匆匆回来，刚好听到最后这番话，脸色瞬间惨白。 郑荣看见他，仿佛找到了情绪的出口。 “曲局长，问清楚了吗？中间那排路灯，是怎么回事？” 十一月的广南，夜风里带着凉意。 可曲震却是满头大汗，慌忙汇报道：“郑书记、李县长，问清楚了，说是当初施工时，发现预埋管线有问题，临时改了方案，就、就变成这样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 “临时方案？”郑荣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连唠嗑的那几位大妈，都停下了话头，侧耳听着这边的动静， “一个‘临时方案’，就让老百姓黑了这么久？规划是儿戏吗？施工不用验收吗？这个理由，你自己相信吗？” 也不等曲震回答，郑荣猛地转身，面向那几位大妈，语气沉痛道：“老姐姐们，实在对不住了，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让大家受苦了。” 他顿了顿，提高音量，继续道：“我在这儿，向大家保证，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每条巷口，一定会亮起来。 如果亮不起来，你们直接来县委找我郑荣。” 说完话，郑荣转身就走，其余人赶忙跟上。 他们走出老远，还能听到几位大妈兴奋的议论声。 “郑荣，是不是县委书记？” 另一个大妈道：“对对对，前两天，还上新闻来着……” 走出几百米后，李小南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垂头丧气的曲震，“曲局长，郑书记的话，听到了吧？技术问题总有解决办法，关键是心里有没有装着老百姓。 拿政府工程送人情……回去后好好想想，该如何跟书记解释吧！” “是，李县长，我知道了。”曲震满脸苦涩，心里暗暗埋怨起李健，要不是这位副县长非要找事，哪来这么多麻烦。 李小南转头，看向一路沉默的李健，“李副县长，还继续看吗？” 李健艰难地摇了摇头。 自打他来广南以后，调研工作就是走走形式，去的都是机关单位，连乡镇、街道都没下过。 哪里能想到，以富裕闻名的广南，还有这样的角落。 “郑书记，您听见了吧？”李小南语气平静，“李副县长说不看了，我这算充分尊重同事了吧？” 第251章 榆木脑袋 回程路上，李小南和郑荣并排而坐。 在短暂的沉默后，郑荣缓缓开口：“小南同志，今天这趟基层，真是走得我……无地自容。” “郑书记，您要是这么说，那我这个县长，就更难辞其咎了。” 李小南轻叹，“来广南这么久，才发现问题，是我失职。” 郑荣摇摇头，“这工程，还是我当常务副县长时批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这人，虽然爱揽权，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 该谁的责任，他心中有数。 “郑书记，能发现问题也是好事。 看见了真问题，接下来，咱们就能真解决。” 郑荣望向窗外，一边是灯火通明的主干道，一边是黑漆漆的巷子口，目光深沉：“你说得对。” …… 次日一早，李小南刚到办公室门口，就见曲震已经等在那里。 见她过来，年近五十的曲震，赶紧陪着笑脸上前：“李县。” 他话还没说完，林妍就迎了出来，接过李小南手中的大衣，“领导，于县长刚才来了电话，说中端再生聚酯切片的招商消息一经发布，已经有两家公司，明确表示出合作意向。” 李小南一听，折腾了一个多月的事，总算有了眉目。 语气不由得急切起来：“让他现在就来，我要亲自听汇报。” 林妍跟在她身后，有些迟疑：“可您一会儿，还要参加省环保厅的污染防治攻坚会……” 李小南挑眉，“那不是电视会议吗？” “是的。”林妍一边点头，一边给她倒水。 “那就让显刚县长带着赵立春去参会，回来传达一下省厅的主要精神。” “好的，领导，那我现在就去通知。” 林妍离开后，曲震满脸懊恼地站在门口。 李小南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表，“说吧，什么事？” 见他欲言又止，她又加了句，“你只有二十分钟时间，要是没事，就先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有事，我有事，李县。”曲震上前一步，无奈道：“昨晚郑书记说，要在一个星期内完工，李县，这怎么可能嘛！ 光是采购安装，走完流程，最快也要半个月啊！” 他是真没辙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听见这话，李小南翻阅文件的手顿了顿，她抬起头，目光在曲震焦急的脸上，停留片刻。 怎么这么死脑筋！ “郑书记既然当着老百姓的面，那么说了，就不能让领导的承诺，掉在地上。 说一个星期，超一天都不行。 没办法就创造办法。” 曲震张了张嘴，他这不是想不出来嘛！ 要不然，他会一大早，就过来堵领导吗？ 他又不是闲的！ “李县……我真办不到啊！要不您把我撸了吧！”曲震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有李小南不给他想办法，就死赖着不走的架势。 李小南闻言，立刻瞪眼：“怎么？在这威胁我？” 曲震瓮声瓮气地说：“不敢。” 他真是不想干了，快被这几位领导折腾死了。 分管城建的常务副县长李健啥也不是，遇见点事，比谁都会装聋作哑，挑事倒是比谁都在行。 郑书记那边，他更不敢去触霉头。 思来想去，只能蹲蹲李县长了。 “你还不敢？我看你挺敢的。”李小南放下笔，不耐烦地说：“行了，现买来不及，那不是有违建的路灯吗？移过去就是了。 郑书记要的是老百姓晚上有光，他管你光是从哪来的？ 曲震同志，咱干工作，能不能稍微动动脑子。嗯？” 真是个榆木脑袋，郑荣当了那么多年县长，能不明白采购程序？ 他敢在老百姓面前夸下海口，会交代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不是搞笑嘛！ 至于挪走路灯，会不会得罪人？ 呵呵，那根本不在他们这些领导的考虑范围内。 当初怎么许的人情，现在就得怎么要回来。 不等他说话，李小南继续道：“还有、刚才那些昏头的话，我这次就当没听见，没有下次。” 曲震揉了揉脑袋，“是是是，我知道了，李县。” 他还想再表两句忠心，敲门声突然响起，林妍走进来：“于县长来了。” “让他进来。”李小南说完，又看向曲震，“还有事吗？” 曲震也在领导岗位上，干了半辈子，看眼色是基本功，他立即起身，“没事了，李县您忙，我先走了。” 李小南挥了挥手，“嗯。” 于立承和曲震走了个碰面，简单打了个招呼，便错身而过。 见他进来，李小南立即起身：“立承同志，来沙发这边坐。” 林妍很有眼色地端了两杯茶进来，又悄悄退出去，不打扰两位领导谈话。 “听小林说，经开区刚发出意向，就有两家公司响应了？ 这两家公司什么情况，你具体说说。”李小南直奔主题。 于立承也是一脸兴奋，他身体微微前倾，汇报道：“是的，李县，一家是江省的老牌企业‘华锋化纤’，实力相当雄厚，他们看中了海河的市场空白。 另一家是浙省的‘格来美新材料有限公司’，这家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掌握最新技术，专攻再生资源领域，是冲着我们的政策倾斜来的。” 李小南皱眉，“华锋化纤，我在广交会上，看到过他们。 ……我怎么记得，他们传统涤纶的占比很重，难道是有转型的想法？” “格来美体量小些，抗风险的能力，自然要弱一些。这两家企业，你初步接触下来，他们诉求都是什么？” 于立承立即回道：“华锋更看重土地和政策补贴，希望我们能配套更完善的基础设施。” 他顿了顿，“至于格来美，则是更关注长期稳定的原料供应渠道，以及技术研发方面的支持。 他们甚至提出，希望和我们本地的职业技术学院合作，定向培养技术工人。” “嗯，”李小南点点头，放下茶杯，“诉求都很实际，也都在情理之中。 这两家企业，总的来说，各有优势，再继续深入接触一下吧。” 说到这儿，李小南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立承同志，咱们可不能被企业的名头唬住，也不能光看他们答应投多少钱……” 第252章 比生产队的驴还忙 “最重要的前提，是要看他们两家的技术环保证书，是否都齐全。 别到时候钱没见着，先给我们弄出个污染烂摊子，那咱们可真没法收场了。” 这可不是她危言耸听，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前些年，安南县引进的电镀厂，开工时锣鼓喧天，热闹的很。 现在呢？治理费用比当初的税收翻了几番不止，成了个甩不掉的包袱。 这个问题，到现在也没有解决。 要不然，安南县也不会换了一任又一任县委书记。 想起前两天的人事任命，不知道市委出于何种考虑，最后是临港新区区长史广华去了安南任县委书记。 这个史广华，在她给周海洁当秘书时，曾见过一次，守成有余，开拓不足，也不知道他能在安南县坚持多久。 她看向于立承，语气缓和了些：“立承同志，招商是头等大事，但‘环保’这根弦，咱们得时刻绷紧。 尤其是再生资源产业，出发点是好的，可要是引进的企业本身技术不过关，那就成了‘引狼入室’。” “我明白，李县，”于立承郑重点头，“您放心，这方面我一定亲自把关，会组织专家团队亲赴他们生产基地，进行实地考察。” “好，”李小南脸上露出笑容，“那就按这个思路去推进，评估报告做得细致些，下次招商碰头会，你重点汇报。” 于立承走后，她又叫来了分管旅游的副县长刘显刚，和旅游局局长赵高松。 刘显刚先是将上午，省环保厅会议的主要内容，向李小南作了简要汇报。 “行，就按上级要求，年底前抽查一批工业企业。” 李小南一锤定音，“显刚县长，这件事你多费心。” 刘显刚赶忙应下。 自从被李小南敲打过几次后，他是彻底老实了。 “好的，李县。” “华国（广南）国际泳装节的主题海报设计出来了吗？”李小南开门见山的问。 刘显刚点头，“出了三版初稿，还得请您定夺。” 说着，他碰了碰赵高松，后者赶紧从公文包中，取出设计稿，双手递过去。 李小南接过海报，一张张仔细翻看。 第一张是常见的美女沙滩风格，她没表态，直接翻看下一张。 第二张的背景，换成了中国传统元素，龙凤交颈的图案格外醒目。 当她看到第三张时，目光明显多停留了一会儿。 这一版摒弃了传统沙滩背景，将模特置于废弃渔网中，身边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塑料瓶。 模特手捧一个透明玻璃罐，里面装的不是沙子，而是五颜六色的再生聚酯切片，与她身上的泳装相呼应。 主题标语是：循环再生，绿色时尚。 “都说说看法？”李小南将三张效果图，平铺在桌面上。 刘显刚身体前倾，指着第二张说：“这版充分展现出华国传统文化，能够激发民族认同感。” 赵高松则更倾向第一张：“李县，我觉得这版更直观，视觉冲击力也最强，老百姓一眼就能看出是泳装节。” “那第三版呢？”李小南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两人对视一眼，刘显刚斟酌着回道：“第三版是参考了云雀泳装的案例，加入了环保概念。 但我担心，把泳装和污染放在一起，会不会太消极？怕影响节日氛围啊！” 李小南放下茶杯，手指落在第三版海报上。 “消极？我倒觉得挺好，在这版海报上，我看到了广南的未来和担当。” 她抬起头，正色道：“设计海报，首先要明确目标受众。 显刚同志，传统文化确实能激发民族认同感，但这次我们邀请的外商较多，这些老外……未必能理解这些文化符号。” 她又看向赵高松，“直观没错，但如果只是看个热闹，意义就不大了。” “现在全球时尚行业，都在讲可持续发展。我们广南泳装要走出去，要打造品牌溢价，靠的是什么？ 不就是像云雀那样，能把废弃塑料瓶，变成国际订单的绿色理念吗？” “这第三版海报，不仅是一张宣传画。” 李小南的手点了点桌子，“它是在告诉所有人，特别是那些挑剔的外商，我们广南泳装，是有核心技术、有环保责任、有未来视野的！ 把‘循环再生，绿色时尚’这八个字打响，比请一百个模特，在沙滩上拍照更有价值！” 李小南侧头，转向赵高松，明确道：“就在第三版的基础上，进行优化。 模特的表情要更自信、更有力量一些，不要流露出对废弃物的哀伤，要展现出‘我们正在改变世界’的坚定。 背景可以处理得抽象些，但核心理念不能变。” “是，李县！我们马上按您的指示去改！”赵高松一口应下。 不管他个人是否赞同，领导既然发话了，照做就是。 干工作嘛，不出错才是最重要的。 “县刚同志，你牵头联系省内龙头旅行社，在泳装节期间设计‘商务+旅游’专线，对部分景点，我们可以给予门票减免或半价优惠。 由你牵头召开协调会，提前与本地酒店、餐馆、出租车公司制定“泳装节”服务标准，再推广几句简单的英语欢迎语，提升客商，尤其是外商的好感度。” 说完，她看向两人：“泳装节不仅是政府的事，更是全体广南人民的事。我们要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把‘广南’这张名片，彻底推出去。” 简短的几句话，听得对面两人热血沸腾。 “我知道了，李县。”刘显刚拍着胸脯保证道：“这块工作交给我，您就放心吧，保证不出岔子。” 送走两人，已经快十二点了。 简单吃过饭，李小南又开始忙起来。 临近年末，除了要统筹泳装节的各项事宜，政府的常规工作也到了收官阶段。 不仅要冲刺经济指标，年初承诺的民生实事也要按时交账。 当然，只盯着眼前的县长是平庸的，李小南的另一项核心工作，是谋划明年如何开局。 她需要主持召开一系列座谈会，听取各方意见，初步确定下一年政府工作的基本框架。 总结来说，就是比生产队的驴还忙。 正当她奋笔疾书、不知时间为何物之际，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林妍走进来，提醒道：“领导，下午两点的常委会，咱们该出发了。” 第253章 敲打，虽迟但到！ 李小南带着林妍来到县委六楼会议室时，除了郑书记没到，一众常委均已坐好。 见她进来，众人纷纷打着招呼：“李县。” 李小南一一点头，常委会没开始前，各位常委也会随意聊会儿。 李小南看向下首的宣传部长林丛，“林部长，泳装节的主题已经定下来了，稍后我让显刚同志跟你联系，宣传部的同志们辛苦一些，将宣传物料的尽快做出来。” 林丛立刻笑着应承：“李县放心，部里的宣传骨干队伍早就准备好了，保证按时保质完成任务。”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请教的意味，“李县，关于这次宣传的侧重点和调性，您看……” 李小南略微思考后，直接道：“这次县里举办的国际泳装节，省、市里都非常重视，要求我们一定要办出水平，办出特色。 宣传上，要突出亮点，物料的设计，除了紧扣主题外，就是要新颖夺目……” “明白。”林丛一边在本上记录，一边点头。 李小南又道：“林部长，要提前联系好专业摄影团队，明年天气转暖，就得提前拍摄广南的城市风光和沙滩景区，用于制作宣传片。” “好的，李县。”林丛还想继续追问，就听见郑荣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你们这是在聊什么，倒是热闹的很。” 李小南笑着接话，“这不是泳装节主题定下来了嘛，我正和林部长协调宣传工作如何展开。” 郑荣认同的点点头，“还是小南同志考虑周全，林丛同志，这次宣传任务重，时间也紧，不仅要快，更要精准。 特别是前期预热阶段，要充分调动本地的参与热情，也要想办法在上级媒体，尤其是省台和央媒，弄出点动静来。 需要我协调沟通的地方，你尽管提。” 郑荣作为县委书记，说出这话，既是支持，也点明了这项工作是‘县委’的中心工作，顺势提出了更高要求。 林丛的表情极为严肃，“好的，郑书记，由您给我们撑腰，我们这底气，就更足了。” 郑荣满意的笑笑，他看了眼腕表，见时间差不多，清了清嗓子，“同志们，现在开始开会。” 年末的常委会，大多围绕经济工作展开，针对全年经济目标，特别是财政收入、工业增长、农民增收等关键指标，研究制定最后一个月冲刺的具体措施。 李小南率先发言，她摊开县统计局和财政局刚送来的最新数据报表。 “同志们，前11个月的主要指标完成情况，总的来说，有喜有忧。” 她语调平稳，“喜的是，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增速达到了8.5%，超过年度目标0.5个百分点，县内重点企业发展势头不错。 忧的是，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速，距离全年目标还差0.3个百分点，这是个硬骨头。” 三农问题，不只是广南县挠头，放眼整个华国，均是如此。 这背后是长期积累的深层次结构性问题，他们广南作为工业县，相比于其他县区，情况还算好的。 李小南目光，在一众常委脸上滑过。 “最后这一个月，要想确保‘全年红’，针对短板，必须得拿出硬措施。” 郑荣赞同的颔首，他干了那么多年县长，农民收入问题，一直是亟待解决的痛点。 他看过报告，自从广南泳装起来了，今年的情况，照比往年已经好上不少。 毕竟泳装厂需要大量女工，不少农村妇女，趁着农闲时，参加劳动局组织的技能培训，已经能够在厂里，承担一些简单的流水线工作，这才让收入报表，不那么难看。 李小南皱眉，“针对农民增收这块短板，我浅谈下想法，大家集思广益，进行补充。 11月末，正好是农闲时节，关键要在‘非农’收入上做文章。 一是县劳动局牵头，精准对接外省的用工需求，组织好农民工有序劳务输出。 二是县商务局牵头，大力推广我们本地的特色农产品，利用年关的消费旺季，通过线上线下多渠道，把我们的优质水产、菌菇、黄花菜卖出去。 同时，各项惠农补贴资金，必须在12月20日前，足额发放到农户手中。” 郑荣点头，“小南县长分析的很透彻，措施也很有针对性。其他同志还有要补充的吗？” 在座各位都是人精，谁也不会在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见众人纷纷摇头，郑荣继续道：“那我强调两点，首先责任要压实，刚才小南县长提到的每一项任务，都要明确责任人和完成时限，列入督查台账，一周一通报。 其次，要守住底线，越是在冲刺的时候，越要警惕数据造假，我们干工作，必须实事求是，不要有水分。” 说到这，他侧头看向常务副县长李健，点名道：“李健同志，李县要统筹全县大局，还要协调明年泳装节事宜，精力实在有限。 节日将至，安全生产和信访维稳工作，你要多上心，发挥出常务副的作用，为李县多分担一些。” 信访维稳和安全生产，是李健最不愿意碰的两块工作。 无他，干好了，是分内的事，功劳簿上记不了一笔。 可一旦出了事，那就是捅破天的大事，他这个具体分管的常务副，首当其冲，难辞其咎。 总结来说，这就是两块‘烫手山芋’，责任大、功劳小、全是事。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拒绝，还不如当个小透明呢！ 心里虽这么想，但李健脸上却看不出半分不情愿。 在官场历练多年，他深知‘讲政治、顾大局’，这六个字的分量。 郑荣在常委会上亲自点将，就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李健硬着头皮回道：“好的，书记。 请组织放心，我一定守好底线，确保不出任何问题。” 李小南端起茶杯，借着氤氲热气，掩盖住眼中笑意。 郑荣这么说，相当于把她的责任摘了出去。 李健啊！还真是不知者无畏，平时看郑书记好说话，还真敢当他是泥人？ 喜欢越级告状？ 郑书记的敲打，虽迟、但到！ 第254章 一把手人选 在李小南看来，也不怪郑荣如此。 你李健对县长的工作安排有意见，可以向县委书记反映，这没有太大毛病，怎么着也是县里的事。 但你直接越过县委书记，向市长告状，这是什么意思？还有没有组织原则？没有规矩体统？ 她李小南当常务副时，周海洁还是市委书记呢！ 她都不敢，用市委书记强压时任县长郑荣，你李健凭什么！ 在体制内，背景固然重要，但有天大的人脉，在明面上，也要讲规矩。 李健有今天，只能算咎由自取。 “李健同志有这个态度很好。”郑荣黑瘦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笑容，他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不过，光有态度还不够。 有两点需要注意，一是过程要规范，所有排查、接访必须留痕，工作台账要清晰可查。 二是遇到超出权限，且无法协调的重大问题，必须按照程序，第一时间向小南县长和县委报告，不能先斩后奏，也不能捂着、盖着。” 这话听着，像是正常的工作要求，但在座的常委们都心知肚明。 这既划下了‘按程序报告’的红线，堵死了李健再次‘越级’的可能，又是当众敲打。 真出了事，那就是你李健‘程序不到位’或‘处置不当’，要负主要责任。 郑荣话落，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 组织部长候国涛低头看着笔记本，统战部长秦莉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谁都明白，李健这是接了一个‘责任无限、授权有限’的苦差事。 李健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 在寒气肆虐的初冬，他后背竟沁出一层细汗。 郑荣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刺破他强装的镇定。 直到这一刻，他那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今天这局，哪里是工作安排，分明是针对他此前‘动作’的回应。 李健知道，他还得在县里混，不能错上加错，必须拿出诚恳的态度来。 “书记放心，我一定严格遵守工作纪律，按程序办事。” 闻言，郑荣满意地点头，仿佛刚刚，只是完成了一项再正常不过的工作部署。 “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们进入下一个议题。”郑书记说话的同时，看了眼低头、故作认真的组织部长侯国涛。 他轻咳一声，“方才李县也说了，商务局牵头，推广咱们县的特色农产品。俗话说得好，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 越是年底，商务局的工作，就越发重要，商务局党组书记、局长的人选，也要尽快定下来。” 说着话，他看向侯国涛，“国涛同志，你是组织部长，是否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李健那移开，聚焦到侯国涛身上。 人事议题，永远是常委会上，最核心、最敏感的话题。 侯国涛早有准备，他推了推眼镜，“书记，县长，各位同志，组织部根据前期摸底和考察，结合商务部当前的工作实际，经过初步酝酿，认为有两位同志比较合适，可供常委会讨论。” 他略作停顿，将资料翻开，“第一位，是三利镇党委书记李国富同志。 众所周知，三利镇的黄花菜深加工项目，是国富同志一力推动，提升了农产品附加值，让农民真真切切赚到了钱。 在经济工作领域，国富同志可谓是经验丰富。” “第二位，”侯国涛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是县政府办副主任张帆同志。 该同志是年轻干部，思路开阔，协调能力强。在县政府办工作多年，对大型活动的对接，十分有经验。” 侯国涛介绍完毕，又补充了一句，“两位同志各有优势，组织部的意见是，请常委会定夺。” 他就像是个合格的npc，发布完任务后，安静的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又十分巧妙地，将‘球’踢回了郑荣和李小南脚下。 会议室内，异常沉默。 众人的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上首，等待真正能主导这场‘人事棋局’的人，先开口说话。 李小南低头，看着眼前的笔记本，略微皱眉。 张帆？ 除了年轻，会左右逢源，暂时没看出……有搞经济的能力。 这是客观评价。 虽说他们之间，因为她高中同学曲靖童，有过误会，但后面也说开了。 而且，以李小南今时今日的地位，那点小女生之间的争风吃醋，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不然，她收拾曲震就行了！何故为难曲靖童的前男友？ 作为县长，她得站在全县大局上考虑，商务局局长的分量不轻，张帆毫无经济方面的工作经验。 她不认为，他能担此重任。 郑荣突然开口：“小南同志，你什么想法？” 突然被点名，李小南收起思绪，认真回道：“我个人认为，国富同志或许更适合。” 她语速平稳，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回郑荣身上，满是诚恳道：“商务局当前最紧迫的任务，是打通我县特色农产品的销路。 国富同志经验丰富，他不是在办公室里空谈经济，而是真正在田间地头、在生产线旁，把一个农产品深加工项目，从无到有，做起来的。 他既有实践经验，又了解农业企业的痛点，让他来担此重任，是专业对口，人尽其才。 另一方面，是用人导向。”李小南态度十分鲜明，“让国富同志这样，在基层一线干出成绩的同志，得到重用。 这不仅能激励他本人，更能给全县干部，一个明确信号，在我们广南，县委领导看重的是真本事，不是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 李小南这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完全站在全县工作大局出发，堂堂正正，无可指摘。 她通篇没提张帆一个字，却句句都在说明，为什么李国富比张帆更合适！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李小南的话很有道理，但最终的决定权，还在郑书记手中。 组织部侯国涛既然能点出张帆这个人选，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加上李县态度如此明确，张帆是谁推荐的，不言而喻。 第255章 没有私心（喜提双节，加更~） 众人的目光，在上首两位当家人脸上来回游走。 郑荣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握着笔，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在回味李小南的发言。 片刻过后，他终于开口，“小南同志说得很好，实干出实绩，实绩用干部，这个导向非常正确，我完全认同。 李国富同志也算的上实干家，在三利镇作出的成绩，县委看在眼里。” 两人搭班子的时间不长，但李小南对郑荣的了解却很深。 他说这话，后面往往会跟着‘但是’。 果不其然，郑荣话锋一转，“不过，我们选配一把手，尤其是商务局这样重要部门，既要考虑当下，也要着眼于全局和未来。” 他语重心长道：“国富同志的优点很明显，缺点同样明显，他‘独断专行’的风格，连我都有所耳闻。 搞经济工作，特别是面对中小企业，一把手更重要的，是能俯下身子、低下脑袋，听取企业的声音。 高高在上久了，难免喜欢搞‘一言堂’，放在乡镇是魄力，放在商务局这种部门，可就是灾难了。” 郑荣的余光，扫了李小南一眼，又继续道：“组织部推荐张帆作为人选时，也考虑到了干部结构优化。 张帆同志，年轻，有冲劲，一直在县政府办工作，期间参与协调过多个大型项目，包括上次省里调研，也是他负责协调安排的。 让这样一位年轻干部来挑起重担，或许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新气象，即便有些风险，但只要我们把方向舵掌稳，老同志们带一带，未尝不是一种培养干部、激活队伍的好方法。” “当然，如果小南县长有顾虑，也可以让张帆同志以副局长的身份，先过去主持工作，给他加加担子，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能胜任，再正式任命。 这样，既给了年轻干部机会，也留有缓冲的余地。诸位觉得呢？” 李小南沉默，郑荣的话，看似商量，实则已经将基调定下。 一句‘独断专行’，几乎堵死了李国富的晋升通道，也不知道这李国富，如何惹到的郑荣。 不过，无论如何，让缺乏经济工作经验的张帆，去主持商务局工作，她不同意。 “书记考虑得非常周全，特别是关于干部结构优化和培养年轻干部的观点，让我很受启发。” 这句话，李小南发自肺腑，年轻干部担起重任，也是重要的用人导向。 “不过，关于国富同志‘独断专行’的评价，我想稍微补充一点情况。” 她目光坦诚，“各位可能不了解，三利镇的黄花菜项目，在初期推进时，阻力很大，农户们的思想，很是固执。 正是国富同志顶着压力，力排众议，甚至不惜得罪人，才强行把项目落地。 现在看来，当时的‘独断’，恰恰是抓住了机遇，为老百姓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收益。 有时候，基层推动改革，确实需要一些铁腕和魄力。” 李小南没有否认‘独断’，而是换了番解释，巧妙化解了郑荣的指控。 “至于张帆同志，”李小南摇头，“我承认他非常优秀，协调能力突出。但商务局现在不需要‘协调’，需要‘打仗’。 熟悉地形，能冲锋陷阵的领头羊，不可或缺。” 她看向郑荣，认真到几乎是固执的程度。 “如果县里，一定要优化干部结构，那就在商务局或发改局等经济部门，提拔重用一位年轻副科。 在经济任务，即将收官的年底，以及泳装节筹备的当下，让经济新手主持工作，我不赞同。” 这是头一次，李小南如此坚决的，在常委会上，反对郑荣。 其他常委有一个、算一个，均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火药味渐浓，谁都怕被殃及池鱼。 众人本以为郑荣会发火，谁成想，他语气十分平淡，好像在例行公事。 “既然小南县长有所担心，不如这样，两位同志都用一用。 任命李国富同志为商务局局长，提拔张帆同志为商务局党组书记、副局长，两相配合，共同进步。”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就连一直低着头的常委们，也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向郑荣。 这完全不是他以往强势的风格，更像是一种……妥协？ 在现行体制下，局长是行政一把手，党组书记是党组织一把手。 在绝大多数局委办，这两个职务通常由一人兼任，以确保高效的决策和执行。 现在，将两个职位分设，意味着商务局将出现 ‘双头领导’ 局面。 郑荣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惊讶，继续道：“李国富同志任局长，主持全面业务工作，专注于经济攻坚和任务落实，发挥其专长。 张帆同志任党组书记、副局长，聚焦党的建设、干部队伍建设、意识形态，并负责对外联络和大型活动协调，发挥其优势。” 他看向李小南，“小南县长，这样的安排，既尊重了你坚持使用熟悉经济工作干部的意见，也兼顾了干部培养和结构优化的需要，你看如何？” 李小南倒是无所谓，她要的不是争权夺利，而是人尽其用。 “书记，这个方案，统筹兼顾，我完全同意。” 说到这，她又补充了一句，“为了权责清晰，尽快形成合力。我建议，在文件上，明确强调‘局长负责制’的基本原则，确保在业务上，意见统一。” 郑荣不置可否，侧头看向侯国涛，“既然其他同志没有意见，那就按照这个方案，尽快走程序吧！” 县委常委会就在这种诡异且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会后，侯国涛没有直接离去，反而跟着郑荣，来到书记办公室。 他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 郑荣瞥了他一眼，“怎么？” 侯国涛深吸口气，“郑书记，我就是想不通，今天的局面，我们完全能赢，您为何要……” 退一步？ 郑荣靠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他端起茶杯，茶水的热气，掩盖了他的复杂眼神，“有些时候，也不是非要争个输赢出来，小南同志她呀，没有私心。” 第256章 没有‘白嫖\’的道理（为zapaohu加更~） 县里没有秘密，何况是县委一、二把手之间的大戏，常委会上的意见相左，早就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热闹了两天。 李国富的履新任命，是上午发的，他人是下午来的。 李小南抬头，看向对面满脸兴奋的李国富，她淡淡道：“任免文件既然下来了，做好交接工作后，尽快去新单位报到。” 李国富也很想控制，可他做不到啊！原本以为没戏儿的事，突然就成了，搁谁、谁能不激动。 自从听见风声，他是日也盼，夜也盼，终于等到了板上钉钉。 “李县，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给你丢脸。” “嗯，”李小南看了眼表，三点钟，她还有个部署会要开。 如果不是有话要交代，这会儿真没功夫听他废话。 “国富同志，”她语气平稳，开门见山道：“我时间紧，就说两点。你去了之后，不是万事大吉，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县委领导还要看你表现。 另外，要尽快转换角色，你日后的工作，更多的是‘营商’，让已经落地的企业活得好、做的大，做好当‘服务员’的准备。” 说到这，她顿了顿，“做决策前，学会倾听，不要一意孤行，你以前的工作作风，郑书记非常不喜。” 李国富闻言，逐渐收敛笑容，显然他也知道，郑书记在常委会上，对他的评价。 “我知道了，李县。” 李小南点头，又看了眼表，见时间差不多，她拿起桌上文件，“明白就好。” 突然，好像想到什么，李小南又道：“三点钟的会，主要讨论年底前，如何让农民增收的问题。 既然任免文件下来了，你也一起听听。” “好的，李县。”李国富应下，顺势跟在李小南身后。 县政府六楼大会议室门外，王德立站在门口，正跟劳动局局长刘文武闲聊着。 见李小南一行人，从电梯走出，他立刻迎上前，“李县。” “都到了吗？”李小南边走边问。 王德立瞬间会意，点头道：“立承县长和显刚县长两点半就到了，李常务跟您脚前脚后到的，这会儿都在里面等着呢。” 王德立充分展现出‘政府大管家’的素质，话回得既全面又巧妙，甚至精确到，几位副县长的到达时间。 他一边回话，一边给李小南推开会议室大门，并侧身让领导先行。 原本有些嘈杂的室内，在李小南进入后，瞬间安静下来。 跟在李小南身后的李国富，感受更加直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县和他身上。 显然之前的热闹，大家伙都知道，这会儿再见到他时，颇有几分打量的意思。 李国富老江湖了，哪怕是被人盯着瞅，也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他看向众人，发现个有意思的事，前排大多坐着县里实权局长，后面才是各乡镇镇长。 城乡之间，泾渭分明。 正当他思考，应该坐前面，还是后面时，人群中，三利镇镇长袁宝铭朝他挥了挥手。 李国富心想，毕竟还没去商务局报到，坐前排……确实不太合适。 他刚要过去，就听见李小南道：“国富同志，你坐前面。” 闻言，李国富迅速在靠近门口处，找了个位置坐下，顺手将笔和本，放在桌上。 李小南坐在宣讲台主位，敲了敲话筒，“好，人齐了，我们开会。” 她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今天通知大家过来，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在最后一个月里，如何攻坚克难，确保农民收入这块短板及时补上，真正实现的‘全年红’。 县委常委会上的指示精神，李健同志都传达了吧？” 李健立刻道：“李县，已经全部传达，大家都感到了压力。” “有压力是好事，但要把压力，转化为工作动力。”李小南语气沉稳，“劳动局和商务局是这次行动的主力。 文武同志，劳务输出这块，方案做得怎么样了？” 刘文武挺直腰板：“李县，我们和浙省、江省那几家用工大户，一直有联系。 这两天，我打过电话沟通过，他们年底，确实有用工缺口，岗位大多是流水线工人和仓储人员。 我计划在本周内，组织一场乡镇巡回招聘会，目标是在十二月中旬前，有序输出三百名富余劳动力。” “三百？”李小南摇头，“太少了，我认为目标，可以再激进一些。 这样吧，先精准摸排，哪些人愿意出去？能干什么？ 有针对性的，进行培训，确保送出去的，能留得下、赚到钱。” 刘文武心里苦啊！ 现在是农闲时节，有大批劳动力，闲置在家，等待进厂。 他能谈下三百，已经快磨破嘴皮子了。可他也不敢跟领导讲条件，只好先应下，“是，我回去后，立刻优化方案。” 刘文武说完，众人又看向李国富。 李国富抿唇，‘如芒在背’这四个字，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他就知道，李县不会无缘无故喊他来旁听。 虽说他人，还没去商务局报到，但任免文件已经过去了。 察觉到李小南的目光，李国富深吸口气，“李县，各位领导，关于商务局牵头负责农产品推广的事，我已经有了思路。” 他虽然没有准备，但他有经验啊！ 当镇党委书记时，他没少向外推广三利镇的黄花菜制品。 虽说站位不同，但工作思路是相通的。 “第一，深耕线下渠道，我和市里三家大型连锁商超，常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可以争取在‘年货节’，设立广南特色农产品专柜。” 他这番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本来三利镇的黄花菜制品，在各大商超本就设有专柜。 其他产品，顺道带着卖，对他来讲，不是难事。 李小南写字的笔顿住，这就是她对李国富满意的地方。 黄花菜深加工，当初是她给三利镇规划的路。 后续的发展，她一直有关注。 可以这么说，三利镇黄花菜制品的线下销售渠道，都是镇党委书记李国富，一个、又一个超市喝下来的。 就算是让牛干活，也得给牛吃草！ 没有好处，人家李国富凭什么把销售渠道共享出来。 哪怕她是县长，也没有‘白嫖’的道理。 现在多好，不用谁说，他自己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分享’了。 第257章 大放异彩 见李小南频频点头，李国富更受鼓舞，思路也越发清晰，“第二，是开拓线上渠道。这是从泳装产业那边，吸取到的经验。 我们广南泳装在线上买的好，没道理农产品就不行。 我准备联系电商平台，在网站上开设‘特产店’，把广南的优质干货，全网销售。” 这个想法一出，议论声立刻响彻全场。 有人赞同，自然就有人反对。 毕竟，食品类和服装类不同，保质期、仓储运输条件都要苛刻的多。 石鹏乡乡长冯清泉皱眉，忍不住开口问道：“国富局长，网上卖菜……这能靠谱吗？ 食品不像其他，磕了碰了，顾客收到货不满意，退货退款都是麻烦事。 别到时候，钱没赚到，再坏了我们广南农产品的名声。” 他不是抬杠，石鹏乡作为有名的贫困乡，农产品是绝大多数农民唯一的经济来源，他这个乡长，必须慎之又慎。 这话也道出了不少人的顾虑，一个弄不好，万一赔了本，在场的镇长们，有一个、算一个，谁能不怕被乡亲们堵门口。 李国富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道：“冯镇长这个问题，提得好，食品电商，核心就是品质和信任。” 说着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因此，必须制定统一的销售标准，我们不能把好的、坏的，一股脑，都搬到网上去。 李县，我的想法是，由商务局牵头，联合农业局、质监局、卫生局、工商局，针对我们主推的农产品，制定统一的标准。 我先拿黄花菜举例，具体标准可以包括干度、色泽、长度、含水量，这些都要有明确的规定。 达不到标准的，一律不能进入线上售卖渠道。” 他顿了顿，又解释一句：“这不是要限制大家，而是为了尽量减少退货率。次一等产品，可以进入线下市场售卖。 这样，既能保证农户收入，也能保护广南特产的名声。” 李小南皱眉，想法是好的，方向也对，但平级单位，多头管理，必定会滋生各种问题。 “国富同志的想法，很有建设性。” 她先肯定一句，继而补充道：“这样吧，李健同志，标准的制定，涉及面广，协调任务重。 你来总牵头，商务局、农业局为主力，质监、卫生、工商等部门全力配合。” 她看向被点名的几位大局局长，严肃道：“各位，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把几样主要农产品的线上销售标准拿出来。” 说到这，她的语气，陡然加重，“这是政治任务，在哪个环节出错，我就找谁负责。” 常务副县长李健立刻领会到，李小南话中深意，在当前县政府架构下，这几大局都是实权部门，极易滋生‘都管、都不管’现象。 单让商务局牵头，怕是牵着牵着，就给牵黄了。 只有把协调层级提高，由县领导亲自抓，才能压得住阵脚。 “好的，李县。散会后，我立刻组织相关单位开会，成立一个临时专班，争取在本周五前，拿出方案初稿。” 李健接连被一、二把手轮番敲打，这会儿头脑已经完全清楚。 在广南这一亩三分地，郑荣和李小南平分天下，别说是市里来的，就算是省里来的过江龙，也得盘着。 他算是老实了。 李小南满意地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李国富身上，“国富同志，听到了吧！县里会全力支持你，在标准制定过程中，商务局要主动靠前，多听取各方意见。 有任何困难，都可以直接向我汇报。” 最后这句话，不亚于尚方宝剑，听的众人心里一紧。 李县的表态，非常明确，就是在给李国富站台。 谁要是敢阳奉阴违，县长第一个不答应。 李国富也是人精，立刻表态，“请李县放心，我们商务局，会在兄弟部门的支持下，把标准制定好，把产品推出去。” “嗯，”李小南放下笔，“还有一点，不管哪个渠道，都可以采取‘县域联动，资源共享’的模式。 由商务局牵头，整合全县各乡镇特色农产品，统一设计包装、宣传、对接渠道，打造出‘广南特产’这个公共品牌。” 李国富双眼放光，这个想法，妙啊！ 要不说，人家能当领导呢！ 站位高，格局也大。 他才想到带着卖，李县都想到打造品牌的事了。 觉得这想法好的，不只他一人，其他乡镇领导也纷纷表态支持，继而推荐起自家的农产品来。 会议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补充着细节，哪个村有什么特产，产量如何，包装上需要注意什么等等。 李小南看了眼表，连连摆手，示意大家先暂停，“好了好了，既然大家有共识，那商务局尽快拿出具体方案来。 国富同志，虽然你还没正式报到，但这个担子，现在你就得挑起来。 散会后，你立刻着手调研，整合资源，我要在下周一前，看到成果。” “请李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李国富挺直腰板，声音铿锵有力。 他清楚，这不仅是李县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更是他在全县干部面前，站稳脚跟的第一仗，容不得半点含糊。 会议结束后，李国富瞬间被人群淹没。 李小南则是跟李健、于立承等人，边低声交谈，边往外走。 不多时，李国富在部署会上，大放异彩的消息，在广南县官场不胫而走。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作为即将赴任的商务局党组书记、副局长，张帆的压力很大啊！ 说实话，他在心里，是有些埋怨李小南的。 如果不是她坚持，他走了郑荣的关系，哪还有李国富的事。 不过，他的心理活动，李小南别说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一个正科级干部对她的意见，重要吗？ 她作为县委副书记、县政府县长，有些事她可以退，有些事她退不得。 这无关个人喜恶，一切从全县大局出发。 第258章 黄静秋的赞许 忙碌的日子，时间总是一晃而逝。在紧张、有序的氛围中，广南县的收官之战，向市委递交出一份完美答卷。 在全年GDP增速上，一度赶超临港新区，位居全市榜首。 这份成绩单出来，全县上下，均是喜笑颜开。 新年的钟声敲响。 元旦过后，假期的余韵还未散去，广南县委县政府大院，却已经迅速切回高速运转模式。 去年的好成绩，既是对全县经济工作的肯定，也给新的一年，带来了‘再创辉煌’的压力。 一月中旬，市委领导下来慰问走访。 这次带队的，是市委书记黄静秋，得到消息后，广南县上下格外重视。 一早便由郑荣带队，等候在县委县政府门口。 郑荣站在上首，对身侧的李小南低声道：“黄书记时间紧，听说只选了两个县区走访，我们广南就是其中之一。” 这话看似平常，实则分量极重。 市委书记在百忙之中亲临，本身就是一种肯定和重视。 李小南微微颔首，“广南去年成绩好看，黄书记也高兴。” 其实，她还有后半句没说。 市委领导又不是傻子，不会自讨苦吃。 慰问走访都有媒体记者跟着，不挑经济发展好的地方去，难道要去贫困县，听县里领导诉说困难？ 那不是自讨苦吃嘛！ 她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了，警车开道的声音，一支车队缓慢驶入眼帘。 郑荣和李小南都收敛了笑容，带着班子成员快步迎上。 车门打开，市委书记黄静秋稳步下车，她身着深色大衣，仪态从容，与郑荣、李小南等人一一握手，温和的表情下，透着几分威严。 “郑荣同志，小南同志，去年广南县干得不错，翻身仗打的漂亮。”黄静秋开门见山，语气中带着赞许。 “感谢黄书记肯定，我们只是做了一些分内工作，距离市委的要求还有差距。”郑荣连忙谦虚回应。 这一幕，也被随行记者，全部拍下。 按照既定行程，黄静秋在广南一行人的陪同下，先去医院，探望了两位建国前参加过革命的离休老干部，代表市委表达了关怀和敬意。 随后，黄静秋一反常态，没有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去县委会议室听取汇报，反而让车队，驶向了广南泳装产业园。 “郑荣同志，纸面上的汇报，我听的多了。倒想亲自去看一看，驱动广南经济增长的新引擎，是否名副其实。” 因为是黄静秋临时起意，并没有事先安排，郑荣这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他下意识看向李小南，见后者微微点头，这才放下心。 “是，黄书记，您能亲自莅临指导，是我们的荣幸。” 郑荣和李小南之间的眼神官司，黄静秋不是没看到。 但她也没有在意，书记抓思想，县长抓经济，这是常规操作。 何况，谁不知道，广南的泳装产业集群，是县长李小南一力推动的。 她更了解情况，实属正常。 郑荣上了黄静秋的车，李小南也没闲着，上车后，立刻给于立承去了电话。 “黄书记临时改了行程，”她看了眼表，“县里这会儿堵车，你有二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做好接待准备。”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黄书记很务实。对领导展现出尊重即可，她想看的是真实常态，不用刻意安排。” 自从‘广南泳装’的名号打出去，于立承接待过的省、市调研团，不计其数，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哪怕是临时通知，他也没有丝毫慌乱，一口应下。 “我知道了，李县。” 接待的多了，产业园那边，自有一套流程。 当车队抵达泳装产业园时，门口并没有盛大的欢迎队伍。 于立承和几位核心企业代表，身着正装，安静地等候。 园区内，机器轰鸣，工人们在流水线上忙碌，市委领导下来慰问这事，丝毫没有影响到企业的生产任务。 看到这一幕，黄静秋十分满意。 她不喜欢、也不需要那种为了迎接领导，而停工摆拍的场面。 李小南上前一步，主动介绍道：“黄书记，经开区的立承同志您见过，旁边那位是广南泳装产业协会的陶广才会长。” 陶广才创办的小陶泳装，在广南算得上是‘老资历’了。 他被选为会长，也是实至名归。 陶广才不卑不亢，“黄书记，欢迎您来产业园，指导工作。” 客套过后，陶广才给黄静秋一一介绍起来，“黄书记，园区目前入驻企业共五十八家，去年产值突破十亿元大关，带动相关就业近万人。 您看那边，是我们的电商孵化区，全国每卖出三件泳装，就有一件是我们广南产出的。” 陶广才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身为广南人的自豪。 如果是一年前，别人告诉他，广南泳装有一天，会达到这个高度。 打死他也不敢相信。 黄静秋边走边看，不时驻足询问。 被问到的工人虽紧张，但回答的也实在，“领导，我们这都是计件工资，多干多得，少干少得。 只要肯干，一个月两三千，是没有问题的，反正比在农村种地强多了。” 黄静秋暗自点头，这收入水平，着实不低。 走到样品展示厅，琳琅满目的泳装，让黄静秋颇为意外：“印象里，泳装就是几块布，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设计，你们广南的品类，确实丰富！” 陶广才笑道：“黄书记，在李县的指导下，我们现在搞的是‘快反’模式，就是快速反应。 根据线上、线下反馈的销售数据，我们在一周内，就能完成设计、打样、生产、上架。 您看到的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设计师团队开发的。” 李小南适时补充：“黄书记，县里一直在推动，泳装产业从制造向创造转型，鼓励企业创立自主品牌，把定价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黄静秋频频点头，她看向李小南，目光中满是欣赏：“小南县长，这个泳装产业集群，你抓得好、抓得实啊！ 在广南人民的脸上，我看到了获得感、幸福感、满足感，真不错啊！” 李小南余光，扫到了郑荣。 她立即回道：“黄书记，广南泳装能有今天的成绩，离不开市委的领导和县委的大力支持。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全县人民，共同努力的结果。” 第259章 投桃报李 黄静秋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目光在郑荣和李小南之间流转，意味深长道：“小南同志不仅工作做得扎实，还懂得团结同志，这一点很难得。” 黄书记话落，李小南敏锐捕捉到，郑荣原本紧绷的嘴角，慢慢松弛下来，她悄悄松了口气。 “黄书记，您过奖了。 都是郑书记领导有方，我们广南班子才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极大的提高了行政效率。” 李小南深谙讲话的艺术，既不让黄静秋的表扬落空，又要将功劳归功于班子团结。 这样，作为广南大班长的郑荣，自然是功不可没。 郑荣此刻，也是无比舒坦。 他脸上的笑容，都深了几分，摆手道：“黄书记，小南县长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了。 广南的经济发展，一直是政府那头的同志，冲在前面。 我嘛，就是给大家做好后勤保障，敲敲边鼓。” 黄静秋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人，心中十分满意。 一个是锐意进取、知进退的县长，另一个是把握大局、懂支持的县委书记，这样的班子，才能成事嘛！ 她笑着摇头道：“还说小南同志谦虚，我看郑荣同志也很谦虚嘛！” 一时之间，现场气氛，格外和谐。 见书记心情好，郑荣继而发出邀请，“说实话，黄书记，广南泳装的集群效应，确实也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借此发展势头，我们计划于8月中旬，举办广南首届国际泳装节。 这是个关键节点，如果可以，非常希望您和市委的其他领导能够亲临现场，给我们鼓鼓劲、把把关。” 黄静秋思索片刻，随即表态：“好，泳装节不仅是广南的事，也是咱们秦城的大事。” 她侧身，看向秘书孙梅，“这样吧，小孙，你记得通知委办，把时间预留出来。 这样的活动，我们不仅要参加，还要大力支持。” “好的，领导。”孙梅快速应下，内心十分激动。 黄静秋受邀参加，她也能跟着。 作为广南走出去的干部，广南泳装的发展，她既是见证者，也是参与者。 如今，能亲眼见证辉煌，也算是有始有终。 送走黄静秋，郑荣和李小南并肩前行，在冬日阳光的映照下，他们的身影被无限拉长。 “小南县长，年关将至，保工资、保稳定都是重中之重，尤其是农民工工资，务必要确保他们，能带钱回家过年。”郑荣沉声嘱咐。 每到年底，个别企业工资结算这块，都要闹出不少事来。 但今时不同往日，广南国际泳装节举办在即，城市形象十分重要。 这时候闹出笑话，总归影响不好。 李小南立刻领会，“书记，您放心，专题部署会已经开完，我们摸排了全县在建的十五个重大项目，目前只有两个项目，存在不同程度的拖欠。 劳动局和城建局的联合行动小组，已经介入，正在积极约谈企业负责人，确保在年前，将工资全部支付到位。” “嗯，”郑荣点头，想了想，又提醒道：“小南县长，预案要充分，不要过于相信那些企业的承诺。 还有一点，目光别只盯着那几家大企业，还有那些分包出去的小施工队，他们风险更高。” 李小南皱眉，小施工队通常‘挂靠’大企业承接项目，确实容易被忽略。 “书记提醒得对，是我考虑不周。我立刻让联合行动小组，将排查范围扩大到所有二级、三级分包单位，实行‘一日一报’制，确保不留任何死角。” 郑荣微笑，“小南县长，必要时，也可以启动农民工工资保障金，记住，县委永远是你的后盾。” 这就是他郑荣的投桃报李。 李小南眼睛一亮，马屁立即跟上，“书记，有您这句话，我们干工作，就更有底气了。” 接下来，两人又对春节前‘送温暖’活动的相关事宜，交换了意见。 县委和县政府是两个方向，出了电梯，郑荣站在分叉口，对李小南道：“这次慰问不能只发钱、走过场，得真正坐下来，听听老百姓的难处……” “是的，书记。”李小南郑重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郑荣还想多说几句，赵秘书适时提醒：“书记，一会儿还有个电视会议，时间快到了。” “行，”郑荣看向李小南，“那今天先这样，有什么情况，及时沟通。” 李小南颔首，他站在原地，目送郑荣离开。 直到郑荣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深吸口气，向后转身，朝县长办公室走去。 越是年节将近，越是政府最忙的时候。 除了要举办各种活动，安全生产、农业生产、社会治安、重点项目调动……方方面面，都需要她这个大家长拍板做决定。 李小南忙的脚不沾地，不是在开会，就是去开会的路上。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春节前一周。 广南县四大班子‘送温度’活动大部分已经完成，就剩对前期未曾覆盖到的贫困家庭，进行‘扫尾’慰问。 清晨，天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李小南裹紧大衣，正准备上车，前往最后一个贫困家庭。 林妍步履匆匆，走到她身边，低声汇报道：“领导，府办刚接到通知，市安监局的检查小组，已经在来的路上，说是要抽查我县大型商超的消防安全。” 自从几年前，广南县发生过重大火灾事故。 打那以后，每逢年节，他们县内企业，就成了市安监局雷打不动的检查重点。 都不用想，李小南直接安排道：“通知李健同志和安监局局长马德彪，做好接待工作，务必全程陪同。 如果被发现问题，当场认领，及时整改。有什么情况，打电话向我汇报。” “好的，我现在就通知王主任。”林妍一边应下，一边帮李小南拉开车门。 她自己则是迅速坐上副驾。 公务车缓慢驶入车流，林妍通知好后，又拿出走访对象的基本资料，介绍起来。 “李县，咱们这次要去的，是石鹏乡杨树沟村，赵大爷是村里的五保户，他之前去外地亲戚家，错过了县里的集中慰问……” 第260章 记得政府的好 杨树沟村，赵大爷？ 赵老拐？！ 林妍话音刚落，李小南瞬间回忆起，两年前，水库泄洪时的惊险场面。 “王德立安排的？”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听得林妍一怔，她飞快点头，“是的，领导，王主任特别交代，一定要带上记者。” “哼，”李小南轻哼一声，随即又摇头笑道：“咱们这位王主任，在县级平台，真是屈才了。” 要论伺候领导，揣摩上意，王德立可是个中好手。 林妍没懂，但也没有多问。 车子在湿滑的山路上缓慢前行。 半小时后，公务车缓慢驶入石鹏乡政府，乡长冯清泉和记者小赵已经整装待发。 车窗缓缓降下，李小南朝冯清泉招了招手，“上车，等你那台三蹦子，开到杨树沟村，估计天都要黑了。” 冯清泉闻言，立刻打开车门，坐在李小南身侧。 说实话，哪怕之前共患难过，有段时间没见，他这会儿还是紧张。 李小南时间有限，众人也不敢耽搁，前后两台车，朝杨树沟村新址驶去。 车内，李小南的手机铃声、短信提示音此起彼伏，她一边协调农民工工资支付的扫尾工作，一边审阅宣传部发来的泳装节宣传通稿。 等这些工作都交代好，她抬头看向冯清泉，“咱们去的，是赵老拐家吧？” 冯清泉点头，“是的，李县，您还记得他呢！” 那年抢险，他人虽在房南沟村，但事后召开了总结大会，对杨树沟村的情况，他也知道个大概。 李小南轻笑：“何止记着，印象深刻。” 回想起那个站在门口，跟孙国华激情对喷的拄拐老人，她也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恍如昨日！ “他现在的具体情况，在跟我说说，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冯清泉颔首，委婉道：“身体还不错，都是老毛病，腿脚不好。 就是有一点，赵大爷这人不坏，就性子古怪，嘴也不好，李县，他要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到这，怕李小南多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赵大爷他，也是个苦命人，本就是孤儿，又早年丧妻、中年丧子，遭受多番巨变，所以……” “所以，他那拐杖，不光是撑着他的腿，也撑着他心里那口气。”李小南轻声接过话茬。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赵老拐那双固执的眼睛，和用拐杖打人时的气势。 李小南语气里没有不耐，“清泉同志，咱们下来看望群众，不是来听奉承话的。 能把心里的苦水，倒出来，说明他还信任政府的，这是好事。” 冯清泉闻言，心头一热，赶忙点头：“对对，李县，您能理解就好。” 李小南摆手，随即又问：“他现在收入来源靠什么？五保金够不够？房子是新盖的，取暖怎么解决？用的是煤还是电？有没有安全隐患？” 这一连串的具体问题，让冯清泉精神一振，不敢有丝毫马虎，一五一十地汇报起来。 两辆车，先后在新建的村部前停下。 听到动静，新任村主任赶忙跑出，大喊道：“李县长？！” 李小南定睛一看，呦呵，这也是熟人。 “二狗？” 她大步向前，拍了拍二狗的肩膀，“行，出息了，都当上村主任了！” 二狗揉了揉脑袋，嘿嘿一笑，“这不是那年抗洪，拿了英雄称号，村里人都信任我，非得让我干。” “干，为什么不干，年轻的领头羊，才能给新农村，带来新的活力。”李小南笑着鼓励道。 二狗没考上高中，初中毕业后，就留在家里帮忙。 他面上傻笑，心里暗道：李县不愧是文化人，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不明觉厉，又好听得很。 “李县，咱们现在就去赵老拐家吧！上我车，我带您去。” 说着话，他人已经坐上了三蹦子。 冯清泉赶忙阻止，“杨红军，领导开车来的，你领路就行。” “那也行。”二狗一拧车把，“都跟上哈。” 说话的功夫，整个人窜了出去。 杨树村沟是集体搬迁到了现在的村址，市、县两级财政拨款，统一规划重建，完成三通一平，让村里的家家户户，都住上了红砖瓦房。 “赵大爷？老赵头？赵老拐，你快看看，是谁来了？”杨红军操着一口乡音，大声叫喊着。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一条缝。 随之而出的，还有赵老拐的拐杖，一把敲在杨红军身上。 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叫骂：“二狗，你这混球儿，你爷爷出来，还得管我叫声三哥呢，赵老拐是你这小瘪犊子能叫的？” “哎哎……”杨红军被打的，在原地直蹦，“赵大爷，停手，快停手，你先看看，是谁来了。” 闻言，赵老拐的手顿住，浑浊的双眼，扫过门外众人，目光最终定格在李小南身上。 见此场景，记者立刻扛起摄像机，准备记录。 李小南却像是没看见镜头一般，并没有上前，说那些官方慰问的话，而是站在原地，笑意盈盈道：“赵大爷，咱们又见面了。” 赵老拐揍人的手，猛地放下，眼中迸发出的惊喜，不似作伪。 “李县长？您来了。” 这短短六个字，被记者敏锐捕捉到，一些其他的情绪。 这里面，有故事！ “嗯，”李小南笑着点头，“过年了，来看看您。” 赵老拐攥着拐杖的手松了松，堵门的身子，也让开了一些。 “来，快进来。” 李小南这才提着米和油，大跨步走进院子。 没有着急进屋，她四处张望，看见墙上挂着的干辣椒和墙角堆放的农具，由衷的感叹道：“大爷，咱这院子，收拾的挺利索啊！” 冯清泉跟在后面，心里捏着一把汗。 这些五保户，有一个、算一个，无儿无女，无牵无挂，都是难伺候的主儿。 赵老拐‘嗯’了一声，脸上的皱纹似乎有所舒展，用拐杖指了指屋门，“外头冷，进、进屋吧。” 这一幕，让刚才还在如临大敌般的冯清泉，暗自松了口气。 杨红军刻意走慢一步，笑嘻嘻道：“冯乡长，我就说吧，不用担心。 李县长过来，肯定好使。” 说着话，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处，“您别看赵老拐那样，他那心里，记得政府的好呢！” 第261章 念想 李小南走进屋，将手中的米、油轻轻放在地上。 屋子不大，只摆放了一张单人床，床上的铺盖被洗得发白，能看出来有些年头了。 见她的目光落在床上，赵老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他拄着拐杖，慢慢挪到床沿坐下：“这些东西，都是年轻那会儿，我爱人置办的。这么多年了，也是个念想。” 李小南瞬间明白，那年洪水，赵老拐为何要带着那些锅碗瓢盆一起走。 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自然地换了话题：“我看院里也没有煤，赵大爷，今年冬天您用什么取暖啊？” 赵老拐用拐杖指了指墙角，“村里不让我烧煤，说我一个人住，腿脚又不好使，怕在摔了。 就给发了电暖器，说用电有补贴。” “村里考虑得周到，”李小南认同地点头，“取暖安全最重要，尤其您是一个人。” “其实也没啥事，李县。”赵老拐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村里的干部隔三差五就来转转，二狗那小子更是，天天都绕过来，喊一嗓子，可能怕我这把骨头，悄悄死在屋里。” 站在门口的杨红军一听这话，顿时炸了毛，“赵大爷，马上过年了，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李小南见聊得差不多，便站起身，从林妍那接过慰问金，亲手交到赵老拐手中：“赵大爷，快过年了，这是县里的一点心意。您还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们说。” 赵老拐接过慰问金，粗糙的手，微微颤抖。 他沉默片刻，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里闪着光：“李县长，我、我没什么困难。政府给我盖了新房，每月有五保金，看病有农合，够用了。” 闻言，冯清泉惊讶地抬头。 要知道，这位的‘难缠’可是出了名的，今天怎的，吃错药了？ 不等李小南说话，赵老拐继续道：“就是、就是有件事，憋在心里好久了。” 李小南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承诺道：“有事您就说，政府会在能力范围内，尽量满足您的需求。” 赵老拐深吸口气，有些难为情：“那年水库泄洪，要不是你们硬把我拽走，我这条老命，估计就交代了。 当时我还骂了人，又拿拐杖打了人……” 他声音有些哽咽，“后来想想，自己真是浑啊！”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摄像机还在工作的微弱响声。 “李县长，您别跟我一般见识。”赵老拐的声音低沉，“我那会儿是糊涂了，觉得是死是活无所谓，贱命一条。” 说着，他用粗糙如树皮的手，摸了摸床上的铺盖，“当时就觉得，要是连这点念想都没了，还不如跟着老房子一起去了。” “后来我听人说，就因为我们这些人不走，让李县您受了伤，老头子我，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 唯独这事，每每想到，心里都过意不去。” 李小南的眼眶微微发热，她摆摆手，笑道：“赵大爷，您看，我这不是没事了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只要您能安安稳稳的，把以后的日子过好，我们做的那些努力，就都值了。” 赵老拐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重重地‘哎’了一声，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又闲话了几句家常，李小南便起身告辞。 赵老拐挣扎着非要送出门。 众人拗不过他，只好陪着他，慢慢踱步。 “李县长，您日后要是得空，路过杨树沟，再来看看。”老人站在门口，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好，”李小南郑重点头，挥手示意他回屋，“外头冷，快进去吧，大爷，您要保重身体。” 汽车缓缓启动，车内一时无人说话。 直到开出很远，林妍透过后视镜，还能看到那个拄拐的瘦削身影，一直站在院门口。 她轻声开口：“赵大爷，还站在那儿，目送咱们呢。” 李小南下意识回头，汽车刚好在这时转弯。 她看向冯清泉，交代道：“给二狗打个电话，让他再去看看。” 冯清泉点头，当即拨通了电话。 林妍轻叹：“领导，赵大爷……变化真大。” 她回想起资料里的描述，通篇都在讲他的蛮横、固执、脾气大，和她今日见到的、满怀感激的老人，简直判若两人。 李小南望着窗外的崭新村落，缓声道：“不是他变了，是他心里的结，慢慢解开了。 这人啊，有时候争的、拗的，不过就是一口气，一点念想。 以前，他没感受过温暖，自然心里满腹怨气。 可当政府把实实在在的生活保障给了他，把他的安危冷暖放在心上，让他感受到重视和关怀，这人心暖了，坚冰自然就化了。” 她顿了顿，感叹道：“群众工作，就是这样，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就是将心比心，以心换心而已。” 冯清泉坐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点头。 在基层农村，除个别刺头外，绝大部分的农民，本质还是淳朴的。 如果不是被逼到退无可退，谁不想过安稳日子。 这时，李小南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王德立打来的。 “李县，市安监局检查组先后走访了四家单位，对消防安全工作很满意，特别表扬了我们的常态化管理。 另外，劳动局那边刚汇报，农民工工资已经全部支付到位。” “好，”李小南露出笑容：“都是好消息。王主任，我这边也很顺利，大约一个小时，就能返回县里，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将冯清泉送回乡政府后，李小南等人便离开了。 回到政府楼下，李小南正要上楼，就被记者拦住了。 “李县，刚才赵大爷说，您救过他的命，方便具体说说吗？” 生怕被拒绝，记者又补充了一句，“了解前因后果，我才能写出最动人的故事。” 李小南见小姑娘满眼执着，又看了眼表，接受采访的话，时间上来不及。 “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这样吧，具体情况，林妍也了解，让她协助你完成稿件。” 她说这话，并非推脱，她是真的有部署会要开。 第262章 过关 下午三点，县政府常务会议室。 窗外的雪未停，室内虽有暖意，气氛却十分严肃。 李小南坐在主位，身旁是县委常委、副县长兼公安局局长王勇，参会人员包括政府办主任王德立，以及县公安局政委、分管治安、交警的副局长。 由于林妍被留下，配合记者工作。 会议记录的任务，就落在了王德立肩上。 他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轻轻放在李小南手边，随后安静地回到侧后方坐下，翻开记录本。 李小南清了清嗓子：“既然人来全了，现在开会。 同志们，越是到年根底下，社会稳定和治安巡逻工作就越是重要。 老百姓忙活了一年，就图个平安团圆。 我们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王局长，你先说说情况。” “好的，李县。”王勇翻开文件夹，声音洪亮道：“那我汇报一下，当前治安形势，以及公安局一系列部署……” 李小南挥手，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王局，直接说重点，特别是薄弱环节和应对措施。” 同为常委，她太了解王勇那事无巨细的汇报风格。 眼下年关将至，政府工作千头万绪，她实在没工夫听他废话。 “明白。”王勇放下了稿子，直言道：“目前，社会面整体平稳。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员，我们已经最大限度的将警力摆上街面。 重点在车站、商场、广场等人员密集场所，加强武装巡逻和便衣反扒。 近半个月来，抢劫、偷盗等警情，环比直线下降。” “嗯，数据不错。”李小南先是肯定，继而又道：“每逢过年，是外出务工人员返乡高峰，也是犯罪分子‘大捞一笔’的好时机，我们万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守好农民工辛苦一年挣来的血汗钱。 对于过年期间的盗窃、抢夺等犯罪行为，露头就打！” “是！”分管治安的副局长立刻回应，“我们已经做了专项部署，重点加强城乡结合部、长途汽车站和火车站周边的防控。” 见李小南露出满意神色，王勇继续汇报：“公共安全方面，结合上午市安监局的检查，我们对全县大型活动场所，进行了再梳理、再排查。 针对初一的广场迎新春、初二的财神庙拜财神活动，应急预案已经完善，这是警力部署图。” 李小南接过图表，仔细看了看，她特别关注了人流疏导路线和应急出口的设置。 “王勇同志，应急预案不能只停留在纸面，要责任到人、落实到岗。 活动开始前，现场指挥必须提前走一遍流程，确保每个环节都畅通无阻。” “好的李县，回去就安排。”王勇立刻表态。 李小南微微点头，“继续。” 王勇向分管交警的副局长递了个眼神，后者瞬间领会，接过话茬道：“交通安全和春运保障方面，李县，今天是春运第一天，目前全县各主干道通行畅通，未发生长时间、大范围拥堵。 李小南抬眼看他，“你也说了，今天是第一天。 那些返乡的、置办年货的、走亲访友的，还没出来呢！ 我们的预案，不能建立在第一天的乐观估计上。” 她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点，“我要听的，不是‘目前没问题’，而是出现问题后，如何第一时间解决。” 她目光锐利，看向分管交警的副局长，“我有两个问题。 一是城区那几个容易堵死的路口，比如中心市场门口、县医院的三岔路，有没有部署机动警力？是等堵死了再疏通，还是提前介入？ 二是农村道路交通安全问题，这是我最担心的。” 她语气变得凝重，“返乡的摩托车大军，面包车超载，农用车载人，这些风险点，你们打算如何应对？” 交警副局长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额头见汗，他翻开手边的方案，解释道：“李县，您指出的这两个问题，确实是我们的工作重点和难点。 关于城区易堵点，我们采取‘高峰定点、平峰巡线’的勤务模式。” 他将勤务表递到李小南面前，“每天上午9-11点、下午3-5点，是购物、就医高峰时段，我们会在易堵口设置固定岗哨，由民警带队，根据实时车流，进行人工干预，效果肯定会比红绿灯要好。 至于其他时段，由摩托骑警，在责任片区巡逻，确保一旦出现拥堵苗头，五分钟内，就能到达现场。”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谨慎：“至于农村道路……受制于人手不足，这确实是我们最薄弱的环节。 我的初步想法是，组织各派出所和乡镇政府，在重点出村路口，设立临时检查劝导点，重点查处超员和酒驾……” 说到这，他抬头看了李小南一眼，“不过这方面，可能需要县里协调。” 听完汇报，李小南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 “协调没问题，今天喊你们来开会，就是要解决这些难题。” 她转向王勇，指着分管交警的副局长说：“这位……同志，工作思路清晰，措施也很得当，你们公安局，真是人才辈出啊！” “李县谬赞，”王勇适时介绍：“何刚同志是省警校的高材生，在基层交警岗位锻炼多年，业务能力非常扎实。” 李小南赞许地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何刚同志的思路不错，但关键在于落实。我要特别强调，临时检查点不能流于形式。 各乡镇由分管副乡长牵头，派出所、安监站、村委会联合行动，每个检查点都要建立台账，发现问题立即整改。” 她看向王德立：“德立同志，把这条记下来，会后形成会议纪要，下发到各乡镇、各部门。” “好的，李县。”王德立运笔如飞。 李小南抬手，看了眼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她果断收尾：“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里。 王局，你们公安局要即刻行动起来，把各项措施落实到位。 记住，群众是过年，我们要过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