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女主啊喂!》
1. 第 1 章
好似溺水的人终于钻出水面,虞宁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她还没缓过来,先被脖子这里的剑光闪瞎了眼。
雪亮刺目,薄而锋利,一看就能把她整个脑袋削掉。
但这剑刃贴着她脖子这里,像是有丝丝寒气沁入,冰冰凉凉,还怪舒服的。
虞宁被这光刺了眼睛,又被剑刃上的寒气冰了下,意识总算回复了不少,她低下头看了眼那剑,又抬起眼看向面前执剑的人……
一脑壳问号。
?
大哥你谁?
大哥有话好好说!
谁能告诉她面前将剑抵在她脖子,又一脸厌恶看着她的人是谁?
一身黑衣古装,长发束成马尾,这是在玩cosplay吗?
cos的又是谁?
虞宁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正要开口时,面前的人先她一步开了口,那剑刃似微微动了下,上移至了她喉管这处。
“你鬼鬼祟祟潜入我房间做什么?”
“我劝你滚远一点,我对你没兴趣。”
“啊?”虞宁睁大着一双清澈杏眸,抬手捏着剑尖,小心地把剑刃往外推。
鬼鬼祟祟?
潜入?
她脑壳里的问号更大了。
她鬼鬼祟祟地潜入他房间做什么?
她是个准时熄灯睡觉的大学生,连男生小手都没拉过,她怎么有胆偷偷潜入他房间?
诶不对……
滚远一点,没兴趣……这话咋听起来这么耳熟?
虞宁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人,只见这人一身黑衣,小说里男主必备的宽肩窄腰,那没有三分凉薄三分漫不经心全是厌恶的桃花眼,那刀削斧凿的轮廓……
眼前这人一身戾气地垂眼瞧她,那眼瞳里透出的嫌恶是如此赤裸,好像当真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什么仇什么怨?
我是怎么他了?
虞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后,电光火石之间,那双杏眸忽然睁得溜圆,当真是瞳孔地震。
她难道穿书了?!
这个念头轰地砸下,她睫毛蝴蝶振翅般地眨着,猛地低头看向自己。
一袭垂地火红纱裙,裙摆轻盈飘逸,微风过处似有光华流转,她抬手间有清脆银铃作响,原是腕间系了个铃铛,隐隐有光亮闪烁。
红衣,铃铛,自己这一身装扮怎么看怎么像那本书里的恶毒女配啊……
面前这人就是那该死的狗男主戚铭吗?
而就在此时,原主的记忆慢慢灌入她脑子,一切已然明了了。
她果然穿书了。
原主因为一次意外死亡,她便刚好穿过来当了这个书里的同名恶毒女配。
就是那本她熬夜看的古早虐恋小说……《养的小狼狗黑化,宠我99次》
这名字虽然很羞耻,但她是土狗,啪的一下就点了进去,结果居然就穿书了……
虞宁闭目望天。
果然是同名穿书诅咒。
是因为她一怒之下在评论区怒刷几百条,留下一大串辱骂男主让男二上位的评论吗……
不是,作者也太男主控了吧,男主这狗东西是她亲亲儿子,骂不得是吧。
那狗男主一天到晚不是发疯就是发癫,还搞囚禁play,不仅虐的女主死去活来,还对她这个女配也下狠手,她怎么就不能骂了?
好气!她应该再骂个几百楼的!
虞宁顿时气得像头鼻子在轰轰出气的牛,她怎么就穿成了书里那嫉妒女主,还对男主爱而不得的恶毒女配啊!
谁要喜欢那个超雄神经病啊!
虞宁看多了小说接受良好,作为辱骂男主及男二上位党的忠实拥护者,她当即决定要改变剧情,让男二上位!
小说里男配正的发邪,他谦和温润高姿神彻,对任何人皆是温和有礼,他心有大道心怀苍生,离飞升得道不过一步之遥,最后却落得个堕魔惨死,人人唾弃的下场。
虞宁抹眼泪:我不允许!
她发誓要改变剧情拯救男二,让他与女主和和美美幸福一生。
她在一旁磕cp吃瓜子晒太阳,岂不美哉?
说干就干!
虞宁的大脑高速旋转,想得都快冒火星子了。
按男主说的这话和剧情来看,现在应该是刚刚开始的时候,原文女配爱男主爱的死去活来,可偏偏男主不拿正眼瞧她,作者便给她安排了个野路子,让女配偷偷潜入男主房间,在他房间的茶水里下情蛊!
待男主喝下后,她便寻个缘由来找男主,顺势将他房里的茶水喝下,也种下情蛊。
这情蛊发作时会牵出人心底最重的欲念,用直白一点的话来说便是跟有性/瘾一样,阴阳调和,男和女必须要一直做,做到发了疯忘了情,做一个昏天黑地才能缓解蚀骨之痛。
她便借着这情蛊的便利趁虚而入,来个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待第二天醒来时对男主装装柔弱哭哭可怜,将男主和她误食情蛊一事说出来,顺理成章和他结成道侣。
只可惜啊,虽然她这设想很好,但她只是个被踩着上位的恶毒女配,不过是推动男女主感情发展的工具人而已,作者怎么可能让她成功哦。
原文里写着,当她刚好偷偷潜入房间放入情蛊,用术法隐去身形,在一旁激动地看着男主将喝下有情蛊的茶水,正准备趁虚而入时,男主却停下了喝水的动作,一把将隐身的她揪了出来,厉声质问。
接下来好巧不巧,在作者的安排下,女主不知道怎么来的但她就是来了,还不知道怎么就喝下了那杯有茶水的情蛊,那狗男主后面也在剧情的安排下喝了那茶水。
于是,男女主和女主就这么结了情蛊,后面作者推不动感情线了,或是男女主有什么误会了,情蛊就定时发力,让男女主莫名其妙就有了性/瘾,做个昏天黑地来解决。
可以说这次的情蛊剧情是男女主感情发展的关键!
似有一道闪电当头劈下,虞宁脑子里轰隆作响。
想起剧情后,她如蒙大敌,立即意识到了这段剧情的关键性。
绝对不能让他俩结情蛊!
虞宁当机立断,决定把情蛊弄到女主和男二身上,这样的话她磕的cp就能原地结婚了!
在这个糟糕的穿书世界,她马上就能过上那种吃瓜子磕cp晒太阳的美好生活了!
按照剧情,女主马上就要来了,虞宁做着美梦,准备先和这狗男主好好说说,把他支走再把男二引过来时,一阵凉风顺着半开的房门吹来,清浅的香气沁入,一袭纤细高挑的身影便出现在二人眼前。
虞宁下意识转过身,只见面前女子一身青衣剑褂,腰坠长剑,她抱着双臂斜倚着桌沿,一张妩媚又透着英气的脸皱起,细长的眉毛上扬,有些不快地盯着男主。
而那狗男主戚铭立马收起了手中的剑,他被她这么一看,就像被顺了毛的小狗,刚才面对她的凶狠全无,脸上戾气和厌恶瞬间消失,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泛着润泽水光,竟透出了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低低喊了声师姐。
看起来更像小狗了。
狗男主如此区别对待,虞宁顿时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便是女主楚钰。
美人如玉剑如虹,女主容颜的确令人见之忘俗,原文也是如此描写,女主妩媚的容颜里透着英毅之气,是当世剑道天才,也就是这样,才让虞宁更加地想骂这个狗男主,也骂那个狗作者。
女主本该是飒爽大女主,一心向道,但是男主后面却将她强取豪夺,囚禁play,活生生把这飒爽英毅的女子折磨成了患得患失,无法离开他的菟丝花。
写到后面女主人设都崩了,爱男主爱得死去活来,她磕的cp完全没希望了,虞宁才怒而弃文。
真是可恶!她是咸鱼且怂,只想吃喝玩乐磕cp,顺便拯救下男配,她是心无大志能屈能伸,就算和她搞囚禁play,只要有好吃好喝,她也只会顺势躺下,但文中女主不一样啊!
女主她应该和男配一起去斩妖除魔飞升大道的,两人才是真正健康的正道cp,那阴暗的狗男主瞎凑什么热闹?
“你做什么?又欺负小师妹?”
“宁宁过来,告诉师姐,师姐护你。”
楚钰狐疑且不满地看了戚铭许久,随后护崽一般地将虞宁拎到自己后面。
虞宁受宠若惊,呆呆地没有动作,愣了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是了!在原文里,女主和女配,还有男主几人都是一起修炼长大,女主对这个小师妹极好极宠,所以后面女配做出那些伤害女主还要抢男主的事时,会那么多的人骂她恶毒女配。
狗男主一被女主质问就继续用那双水光润泽的眼扮无辜,和方才简直是天上地下,但随即瞥虞宁的一眼里带着明显的讥诮,他很冷地笑了下,说出的话也是阴阳怪气。
“师姐误会了,是小师妹深夜来我房里,我不过觉得不妥,问了她几句话,师姐可以问问小师妹,为何深夜要潜入我房间。”
虞宁被他说的几分心虚,梗直了脖子却不知如何反驳。
可恶!她的确是用心不轨!
虞宁一下子脸红脖子粗的,她讷讷了好几声,想破头也想不出个理由时,楚钰却是作思索状,满怀担忧地开了口。
“刚有魔族潜入,已经惊动了千乾大阵,宁宁你深夜最好别出门,对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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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去找你,已在你屋子周围设了个结界,保管邪魔伤不了你分毫。”
虞宁:“?”等等,师姐你也太溺爱了吧?
而狗男主戚铭一听这话都顾不上找虞宁麻烦,当即问:“怎么回事?师姐怎么不叫我去,要是伤着了怎么办?”
楚钰不以为意,随口道:“不是还有师兄在,叫你做什么?”
她口里的师兄,也即是本文里的男配谢霁尘,青云宗第一大弟子,他们的大师兄。
谢霁尘根骨绝佳,是整个修真界剑道第一人,传说他的修为已经高深到了恐怖地步,已至大乘之境,许是再受雷劫便可飞升。
虞宁心想糟了,这狗男主最恨从女主嘴里听到男配,这不得暗戳戳破防发疯,内心又得阴暗好几倍。
但楚钰完全没感知到男主情绪,许是方才和魔族有过交手,楚钰额间渗出滴滴细汗,细汗往下,将她两侧垂下的发丝都沾湿。
她觉得渴,瞧见桌上有茶水,顺手就端了起来:“刚追着魔族渴死我了。”
虞宁还没来得及细想男二的剧情,见此心里警铃大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该死的剧情,这水是一定要女主喝是吧!
按理说,要只是女主喝了也不要紧,等下男配出现,她再想办法让男配也喝下就是了,这样正好撮合女主和男配。
但现在事情坏就坏在面前这男主是个该死的变态啊啊啊啊啊,他觊觎女主已久,表面上是个乖乖听女主话的小狗,背地里却是个阴暗爬行的变态,待女主喝了一口茶水后,他必定也要端起那茶水就着那杯沿喝一口。
瞧,他那双黑沉的眸子现在就盯着女主的唇,简直是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看得人毛骨悚然。
要真让两人喝了就完了,这情蛊的设定人心黄黄的,后面她还要怎么撮合女主和男二?
虞宁一想到这急得不行,一心想阻止女主喝,把心一横,竟是抬手就抢了过来,一闭眼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
手中的杯子一下没了,看虞宁闭眼憋红着脸一口喝下,楚钰倒是仰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面前的小师妹就如她的亲妹妹一般,她自小便喜欢同她闹,好玩一样地喜欢抢她手上的东西,她觉得没什么,反倒觉得这样的她很是可爱,忍不住想逗逗她,抱臂问:“师妹,你很渴吗?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喜欢同师姐闹?”
女主觉得没什么,旁边的男主眼里却毫不夸张地生了杀意,他嫌弃地看了眼虞宁手中的杯子,简直是恨不得将杯子和虞宁直接碾成齑粉。
喝完后,虞宁抹了抹唇边的水珠,尴尬地笑着回:“对……是突然有点渴呢,师姐不会介意吧?”
楚钰直起身子摸了摸她的头,又忽地看向窗外。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那细长的眉斜飞,眉间皱起,只道:“这么晚了赶快回去,你住的清静峰比较安全。”
虞宁松了口气,冷静下来后,想到了关于这情蛊的一个关键设定!
青云宗是剑宗,以剑修为主,原文女配却不擅长剑道,擅长奇经八卦配药练蛊这种偏门,原文里她爱男主爱的死去活来,特地炼化了这种能无色无味地化在茶水中,且只能在两人身上起作用的蛊,若是有三个人中了蛊,那便会失去效应。
她只希望这情蛊如今在她身上不会起反应,她寻个机会让女主和男二喝,到时候她再翻翻典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自己身上的蛊解除掉。就算被发现了,那她也可以咬死不承认,全部推到男主身上,反正这壶茶水本来就是男主屋里的!
只能如此了,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男主和女主结成情蛊!
双输也算赢!
如此想,虞宁心宽了不少,她乖乖地应下了楚钰的话,嗯嗯嗯地回着,还顺手把这壶下了情蛊的茶水偷摸摸带走,以备下次再用。
她得先去找找男配呢。
“师姐,那我回去啦!”
只是虞宁话音还没落,外头忽地传来一声粗暴怒喊,绝望得像是濒死前的泄愤。
“谢霁尘,你倒行逆施,残害同门,你不得好死!”
几人纷纷朝向门外。
紧接着便是人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片刻的死寂过后,伴随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一男人的话声缓缓响起。
“天隐峰孟不疑已染魔毒,当杀—”
这声音没有情绪,四平八稳,无悲无喜,平静得像是无风湖面,但那剑气和灵力却像是高山冰封万年的积雪,寒意无声无息四散,一点点地漫进屋内,也将他的话声送了进来。
“谢霁尘,执行。”
虞宁一怔,手里的情蛊茶水差点洒了一地。
谢……
谢霁尘?!!!
2. 第 2 章
谢霁尘?
男配?
男配?
她就要见到活的男配了?
一下就要见到喜欢的纸片人,还是她力推的男配,虞宁两眼一亮,很是激动。
但激动过后,虞宁很快便理智起来。
她要当个合格的cp扛旗人,她磕的cp都还没接吻呢!她激动什么?可恶!
虞宁的内心戏一箩筐,被门外传来的动静着实震惊到了。
关键是,她没想起来这是什么剧情,原文里根本没写啊!
原书着重描写男主和女主的感情,和情蛊时的酱酱酿酿,男配这个工具往往是需要男主吃醋时拿出来溜溜,不用时便一笔带过,而且由于男配实在过于强大,武力值过高,人设又比男主出彩,为避免男配抢男主风头,作者总是打压男配,因而男配的出场实在少得可怜。
虞宁一下子都没想起这是哪一出,但是,这魔毒二字,她是清楚的。
这可以说是男配悲剧的开端了。
想到这,虞宁两弯眉无意识皱起。
屋外剑光凛凛,似有万千剑刃在齐齐铮鸣,楚钰见状率先飞了出来,男主戚铭见女主去了紧随其后,虞宁反应过来也赶紧去了。
魔族总是偷偷在深夜潜入,此时屋外月黑风高的,只万千剑刃围成的剑阵发着霜雪般的冷光,剑刃带起阵阵狂风,一时间飞花乱坠,竹林倾倒,无形中似有磅礴的灵力倾泄,几要令人站立不住。
虞宁勉力睁开眼,只见几丈之处有一个巨大的深坑,一人被剑阵围住,许是被剑压压着动弹不得,他极度破防,面目狰狞地持续大骂,脖子这里的青筋似要爆开。
“谢霁尘,你手握权柄横行霸道!你有何权力定人生死?!!!”
“你满身杀孽,来日必万劫不复!”
“我是天隐峰首徒!你要杀我得三堂会审!”
“不需要。”
站在他面前的那人轻描淡写几个字,居高临下。
是男配。
在灼目的剑光之中,虞宁并不能看清他的神情,狂风之中,他的白衣被风吹起如散落飞雪,垂落的墨色长发却比夜色还要深,远远看去,似整个人都成了个巨大的深渊,看一眼便会沉坠进去。
他许是察觉到了有旁人,又许是没有,反正虞宁没见他往他们这里看一眼,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剑阵还在运行,万千剑刃齐发,眼见就要把那个长老的护罩破除,将他给捅成个筛子。
“住手!”
楚钰拔了剑。
虞宁心想糟了。
我一点糖都没磕到,你们可千万别吵架啊!
楚钰拔剑上去,勉强挡住了那剑阵。
“他说的…对,得三堂会审,你,你不能在这杀他。”剑阵并未收敛丝毫,罡风阵阵,仿佛能将人撕成碎片,楚钰挡得极为勉强,那狗男主戚铭见状倒也上去,同楚钰一起抵挡。
虞宁也怕这剑风伤到女主,抬掌想使力,却发现自己只会捣鼓一些丹药蛊毒,法力近乎低微,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怎么就打起来了!她真的是两眼一黑要昏过去……
而此时,男人抬了下眼。
虞宁终于看清了他,一瞬之间,魂魄仿佛被摄住。
这是一张美到没有丝毫人气的脸。
他仿佛是一尊神,立在遥远的高山雪峰之上,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时,有的只是居高临下,平静俯视。
眼睛是狭长的凤目,瞳孔像被冰封的湖面,看去空茫无一物,空旷而寂静,而他肤色白到令人齿冷,在他额间一抹鲜红血色的映衬下,竟平白生出心惊意味。
虽然是自己喜欢的纸片人,仅仅被他看一眼,就连虞宁也不免浑身发冷。
冷,好冷……
下一刻,她的心里轰然生出绝望哀嚎。
这就是心里只装了大道吗?
天杀的,他不谈恋爱的吗?
天杀的,他不会偷偷修了无情道吧?她要怎么撮合他和女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必要,我有权杀。”
又是淡淡几个字,平静而森严,像世间那一切不容人逃脱的金规铁律,压在人身上近乎窒息。
非人感更强了。
虞宁又打了个冷颤。
“师兄,你,…他还没有魔化,或许并未感染魔毒,有救!”
“他也是我们的师,师兄弟啊!”
楚钰也不肯退让,她并指往剑身一抹,似将浑身灵力都倾注到了剑上,只是纵使她已至元婴,那狗男主也倾力相助,但也不能抵御这剑阵分毫。
力量的压制已然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
剑光更甚了。
而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那方才被剑压镇住的人忽然吐了口血,他抹掉唇边鲜血诡异地笑了下,死死盯着谢霁尘的眼睛忽地出现重瞳,继而,脖子断裂一般地扭了下,下一刻后,重瞳消失,似又恢复了正常。
楚钰大喊:“若师兄执意如此,那便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虞宁在旁边翻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一大堆瓶瓶罐罐扔了一地,听到这话翻储物袋的手一顿,真的要撅过去。
她磕的cp还没开始相亲相爱就已经你死我活了?
不要啊!
那狗男主都在帮她,她是女主你让让她啊!
你这样怎么会有老婆!!!
虞宁恨铁不成钢,心坠到谷底,万念俱灰之际恨不得放条蛊虫去咬男配。
此时此刻剑光大盛,甚至还激出了滋滋响的电流声。
虞宁吓得一哆嗦,她担心楚钰,一咬牙当真从储物袋里捞了条不知道是什么毒的蛊虫出来,想放条蛊虫去咬谢霁尘时,那剑阵却一瞬收了。
虞宁大喜,手中蛊虫也趁着她松力滚落到了地上。
男配终于知道心疼女主了?
谁知下一刻……
“你未染魔毒,我杀你,不合规矩。”
声音还是平的不带一丝感情,像极了高山上最冷的那捧雪……寡欲得令人生不出任何非分之想,只想跪拜喊大佬。
虞宁方才高高扬起的心一下坠到谷底,眼底亮的光一下熄灭……
听到这声音,再有欲望的人都得性冷淡了。
就算有性/瘾也得成清心寡欲,不敢造次。
虞宁心里默默叹气。
这两个人都正派的跟灭绝情/欲一样,不靠情蛊怎么撮合他们……
照原书设定,只要中了这情蛊就跟有了性/瘾一样,男女主就得一直做,到那时没有感情也会做出感情来!
一想到这,虞宁双目又有了强烈神采。
她就像一只要扑蝴蝶的小猫,站在旁边看一眼楚钰,又看一眼谢霁尘,伺机而动,好像随时准备出手。
认真得令人害怕……
“他已染魔毒,七日内必定魔化,会感染其他人。”谢霁尘道。
男主戚铭挡在楚钰面前,擦去嘴角血迹,阴恻恻地盯着谢霁尘,但楚钰手按在戚铭肩膀,一把将挡路的戚铭扯到了身后,继续针锋相对地说:“看来师兄是快要得道了,人命视如草芥树木,同门情谊也不顾。”
“师兄难道不知道么,感染了魔毒也有一线生机,只要隔离开便不会感染其他人,而且……”
“有救。”楚钰紧拧着眉,声音却有些发抖。
死太多人了,整个宗门都摇摇欲坠,师兄为何还如此无动于衷。
只要有能救一人的希望,她便不会放弃。
“没有。”
但谢霁尘惜字如金,无情得近乎残忍。
他垂着眼侧身,此时风止云散,明月高悬,月光顺着被剑风肆虐的花树稀疏落下,他周身清辉,被月色勾勒的侧颜消了几分寒意,但那令人承受不住的压迫感却未减分毫。
虞宁看向他肩上浸了月色的花瓣,眨了眨眼。
但谢霁尘只说了那二字,便再无言语。
他谁都没有看,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拂下肩头落花,似乎就要走。
虞宁眼睛一下睁大。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师兄等等!”电光火石间,她就这么喊了出来。
中气十足的,声音说不定传到了另一个山头,楚钰都愣了一下。
平时说话声音细得跟小猫一样的师妹怎么忽然喊得如此声嘶力竭,震耳欲聋。
谢霁尘停了脚步,转过身看她。
依旧是面无表情,那瞳孔黑得可怕,看过去是那么的冰冷无情高不可攀。
他不认识她。
虞宁一下往后退了半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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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她结结巴巴,脸颊红得滚烫。
“这是我们最小的师妹虞宁,师兄不认识么?”
“师兄怕是专注修炼,连小师妹都没看过几眼。”
“来,宁宁过来。”
楚钰似是怕谢霁尘会把虞宁吃了,赶紧把虞宁一把拽回身边,做出了横挡的手势,轻哼了声。
“小师妹。”他念了这三个字。
“嗯……”虞宁很轻的应了句,声音颤巍巍的,像小动物被吓到后的细小叫声。
谢霁尘周身的威压实在过于强大,即便他收敛不外放,对虞宁这种修为低微的修士来说,也是很难承受的存在。
虞宁虽然在看小说的时候很喜欢这个纸片人,为了他流眼泪,为了他的悲惨结局难过,希望他上位和女主在一起,有个美好幸福的结局,看书的时候,她觉得她同这个纸片人的距离很近,她非常非常的了解他……
但当真正面对他时,虞宁却是无所适从,有着十足的陌生感,也同其他人一样,对他难以控制地生了畏惧之感。
因为他太强大,太莫测,也太高不可攀了。
小猫伸出的试探爪子停在半空。
虞宁胆子小又咸鱼,她迟疑了一瞬,难以避免地有了退缩之意,但当想到文里他的凄惨结局时,那一行行仿佛浸着鲜血的文字闪过她眼前时,心脏被揪起来的痛觉又让她坚定起来。
只有她知道,也只有她能救他了吧……
他和女主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她磕的cp一定不能be!
于是,虞宁抱着这个信念一下子胆大包天,视死如归……
她先朝楚钰鞠了个躬,又朝谢霁尘鞠了个躬,闭眼大喊道:
“请师兄和师姐重归于好,百年好合!早日结……”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男主戚铭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恨得牙痒痒,“虞宁你嘴巴放干净点!”
结婚两个字被硬生生收了回去。
楚钰瞪了一眼戚铭,又一下笑出了声。
“宁宁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大人有大量,对事不对人,不会和师兄有龃龉的。”楚钰的确心胸开阔,她为人爽朗不记仇,压根不会放心里去。
但虞宁做贼心虚,她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他们一眼。
也不知道男配现在是何神情。
哦,他应该根本没表情。
“那,那师兄和师姐以茶代酒喝一杯,今天的事就算没发生好不好?”
虞宁从储物袋里默默地把那壶有情蛊的茶水拿出来。
这个过渡着实僵硬,说的话也好生尴尬,但虞宁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忍住了头皮发麻的尴尬,强装镇定地倒了两杯茶。
一杯给楚钰,一杯给谢霁尘。
虞宁想的很简单,只要这两人喝下,她再把自己身上的情蛊去除,那两人的情蛊就能有反应了!
她磕的cp就能做一个昏天黑地天翻地覆了!
做出来的爱也是爱!
只要能磕她也不挑……
虞宁心脏狂跳,递过去的手都是颤的。
楚钰接的很爽快,谢霁尘也接了。
喝,只要两人都喝了就行……
给你们跪下了呜呜呜,磕cp容易吗呜呜呜呜
求求你们喝了吧!
谢霁尘的确喝了。
但谢霁尘是在楚钰之前喝的。
且在他喝完后,便察觉到了水里融入的情蛊。
“水里下了蛊。”
话落,楚钰手里的杯子便凭空碎了,茶水洒了一地。
楚钰没喝。
谢霁尘喝了。
她方才也喝了。
……
虞宁大脑一片空白。
她都来不及思考这事情的严重性,但此时此刻只有两人中情蛊……她和男配谢霁尘,这情蛊果然立即生了效。
虞宁顿觉天旋地转。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天杀的,她还是个连男生小手都没拉过的大学生,怎么就中了这种限制文女主才会中的情蛊……
而且,她浑身燥热,好似在热水里蒸腾,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着热气。
很难受……
要命,好像真的起反应了!!!!
…救命!
3. 第 3 章
为了磕cp,她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虞宁觉得若日后她磕的cp结了婚,她真的得坐主桌。
但现在,此刻,此时,她太难受了……
刚开始是燥热,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好像在咕噜咕噜冒着水汽,这些燥热的水汽从皮肤渗入骨头,就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激起的那种难受里夹杂着让人忍不住要哼出声的痒,紧接着这种痒遍布她四肢百骸,痒又激起一阵湿润。
她一愣,整个人都羞红了,真想一头扎进坑里。
天杀的,她虽然阅览各种能说的不能说的网文,但她其实连男生小手都没拉过!她只是个爱看小说爱磕cp的大学生……
太羞耻了呜呜呜
重点是,这个撮合男配和女主的计划居然就这么被破坏了……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她的cp怎么办……
想到这,腿软的就要瘫在地上的虞宁又一下支棱起来,她通红着小脸,一双杏子眼还水雾迷蒙的,拉着楚钰的手想说些什么。
只是她一个字都没说出来,蛊毒发作便得更加厉害,虞宁全身犹如火烧,要命的是,忽然有一道极浅的桃花香飘了过来。
那桃花香好似加剧了蛊毒催化,也当真将她那些欲望引了出来,虞宁太难受了,她忍不住哭出声,湿润眼角余光探到一抹身影。
白衣若雪,身形似竹,那人看去肤白唇红,眉间似是一点朱砂,朦胧间像极了一尊大慈大悲的神佛,却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想亵渎。
虞宁中了蛊毒,被烧得神昏意乱,也是胆子大了,只觉得那缠绕在她鼻间的桃花香奇异得要命,引得她克制不住地想要闻着那香靠近,靠近,逐渐沉入漩涡,逐渐想靠近那神佛,随着欲望引着去渎神。
此时的虞宁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
一身红衣的少女跌坐在地,那张小脸因为潮红更显娇艳,她粉嫩润泽的唇微微张开,嘴角上扬的弧度成了个明媚的笑,那闭着的眼睛舒服又不舒服地眯起,浓密的眼睫似蝶翅般眨啊眨,上下轻微扇动着、颤抖着。
楚钰这一行人便是看到这样的虞宁抱着谢霁尘,不停用小红脸贴贴、蹭蹭,那双手抱着他的腿,不知在往哪里扒拉,手腕系着的银铃轻响。
好像小猫在吸猫薄荷,在主人脚边不停地蹭蹭撒着娇。
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念着:
“好香啊,再给我贴贴好不好……”听去更像撒娇了。
楚钰眨了眨眼,嘴巴微微张开,似是对自己所看到的画面极为震惊,心里又忍不住有点吃味。
小师妹有这样黏过她么?
小师妹竟如此喜欢大师兄么?
吃味和震惊之后楚钰又忍不住思索……虽师兄冷得不近人情,但若小师妹真的喜欢,她也可以勉为其难撮合一下。
楚钰顿时生出一种自己养了多年白菜被猪拱了的感受,不禁叹了口气。
一旁看好戏的男主戚铭冷哼了声,瞧着幸灾乐祸的,还贴心地用手挡在楚钰面前,阴阳道:“师姐别看,仔细脏了你的眼睛。”
谢霁尘静静看着面前这抹红色。
他低垂眼,目光落下,淡得好似月色。
还是什么都没有。
—
冷,好冷。
霜雪冷意贯穿她四肢百骸,缓慢侵入她全身的每一处经脉,每一滴血。
霜雪似浸入她骨、融入她血,很快,那种令人羞耻又难以遏制的痒和痛逐渐平息下来。
接着,寒意消散,冰雪融成了春水,暖意代替寒意,温养着她的灵脉。
这是一种很容易让人贪恋的暖,也很温柔。
但虞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猫抱着猫薄荷一阵吸,吸得晕晕乎乎咧嘴笑,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等虞宁醒来后,春水般的暖浸养着她灵脉,那种中了情蛊的燥意和痒意已然消失。
虞宁睁开眼,瞳孔滴溜溜的转着,盯着红纱帐幔上的的铃铛看了好久,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旁边坐着楚钰,见她醒了面上一喜,用法力去探虞宁的灵脉,见无事才放下心来。
“师姐……”
虞宁喊了声师姐,落在楚钰耳边就是委屈又伤心,楚钰疼的心都要化了,安慰道:“师妹你放心,这蛊毒……”
虞宁本来还迷迷糊糊,听到这蛊毒二字如遭雷击,瞬间清醒过来。
糟了,情蛊……
电光火石间,虞宁当机立断,决定把这事往男主身上推。
于是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径直往楚钰怀里扑,抱着楚钰的腰就开始黏黏糊糊撒娇,还带着娇弱的哭腔。
“对不起,师姐……那茶水我是从小师兄房里拿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茶水里有情蛊,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对你和师兄下蛊的……”
女主也是剑修,身形纤细而不纤弱,腰身细且韧,抱着的手感极好,而她身上又有着女孩子独有的干净的清香,再加上她对虞宁完全是当自己亲妹妹,非常的宠溺和纵容,任由她抱着,还时不时地给她顺毛,揉揉她的小脑袋。
虞宁觉得女主的怀里既舒服又有安全感,她一边撒娇一边又忍不住后怕,要是男主在这,怕是又会怨毒又嫉妒地看着她,恨不得把她砍成两截……
女主对她这个女配太好了,就算她行事恶毒又娇纵,她也是把她当亲妹妹一样,总是会包容她、护着她。
虞宁想到原文里女主的处境又一阵鼻酸,她暗戳戳发誓一定要改变剧情,撮合女主和男配,才不让那个狗男主囚/禁楚钰,把她当禁/脔一样。
她又不是菟丝花金丝雀,她可是青云宗斩妖除魔的大师姐。
那个狗男主只会搞畸形,根本不懂什么叫健康的恋爱,只有男配谢霁尘这么正派的人才配得上女主。
谢霁尘搞囚禁?不存在的。
而怀里小师妹一撒娇,楚钰就晕了,在想小师妹怎么这么可爱,定是戚铭捣的鬼。
她当即表示相信,还贴心地帮虞宁补充了没有说完的谎言。
“师姐知道不是你,定是戚铭想要走捷径提高修为,钻研着这些旁门左道,放心,师姐定会好好训他一顿。”
虞宁一听完啦,女主又奖励他啦。
这下那狗男主不得爽死。
虞宁在楚钰怀里蹭舒服了,就跟小猫晒够了太阳一样翻起了肚皮,忽然间,她想起了那阵燥热难忍时闻到的花香。
桃花香么?
好浅,让人平静,却有种异常的吸引人的意味。
是谁的呢……
闻到那阵花香后,她便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大师兄呢?
他也中了情蛊……
“那大师兄中了情蛊怎么样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
虞宁试探着问,心虚地吸了吸鼻子又摸了摸耳朵,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
楚钰宠她,所以她的这种小伎俩能瞒过她,但却一定瞒不住男配谢霁尘……
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局面,后面她又要怎么办。
失去意识前,谢霁尘那如月色般的目光又浮现脑海,虞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觉腿都是软的。
“我们大师兄是什么人啊?宁宁太小瞧他了,大师兄天生没有感情,又修了无情道,情蛊对他根本无用,千乾大阵有所松动,他现在应该在修补千乾大阵,看你没事师姐就放心了,等下师姐还得去西峰巡查,不能陪你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楚钰说完便坐起身,扶着虞宁躺下,给她盖上被子。
“什么?”而虞宁震惊了,抓住被沿,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
“大师兄不受这情蛊影响,只是你的修为却抵制不了这情蛊,大师兄在你体内结了法印遏制这情蛊,以后每逢初一十五,大师兄都会为你结法印压制。”
楚钰解释道,说到这叹了口气,英气的眉紧紧拧着,“这情蛊极难去除,只能压制,宁宁,师姐还未破镜……眼下这青云宗也只有大师兄能用灵力替你压制,不过你放心,师兄已经答应了,每逢初一十五,他都会结印替你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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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宁听得一愣一愣的。
谢霁尘不受情蛊影响……那这样的话,岂不是从一开始她这计划就注定失败……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男配禁欲得根本就不受情蛊影响。
虞宁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什么原文里可以让人生出性/瘾的情蛊到男配这就没用了?
那谢霁尘当真是无情无欲么……
难搞哦。
但这次没成功,她也有些庆幸。
师姐对她这么好,这次没成功也是好的,免得师姐难受。
她当时就可难受了,好像总有个地方填不满,那缕兰花香似有若无,她一闻到,更空更难受了,忍不住就要哭出声。
虞宁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书里的情蛊一出来,男女主必定会一直做,做个昏天黑地,她还以为书里的情蛊是让人舒服的,不然,两人怎么可以做这么久?……
虞宁不理解,她吃了没拉过男人小手的亏。
但她想想就想开了,没有失落,继续锲而不舍地撮合她的cp。
比如现在死命说狗男主坏话,夸赞男配,先刷印象分!
“师姐,虽然大师兄不爱笑,也不爱说话,看上去是…是吓人了些,但他是个好人啊!你看,他这次都为我压制了情蛊……”虞宁说的是相当真心实意,说着说着都忍不住为男配委屈,声音都有些闷闷的,“他那样做也是为了宗门安全,这些事他不去做就没人做了……再说了,大师兄怎么比那阴恻恻的小师兄好多了啊,你不知道小师兄每次看着你的眼神有多可怕!”
楚钰听后直皱眉。
小师妹就这么喜欢师兄?
师兄有什么好喜欢的?
师兄都不会疼她,说不定到时候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修无情道的人不会爱人。
……
“师妹,师兄修了无情道。”楚钰双手扳过虞宁肩膀,一本正经地提醒她。
“我知道啊,”虞宁也一本正经地点头。
就是那挂科率极高毕业率极低的无情道嘛。
我小说看了这么多,还没见有人修成功了哦。
而且修无情道的都是大情种哦。
楚钰继续一本正经:“修了无情道的意思就是……师兄不会对谁动情。”
虞宁信心满满:“我有办法!”
楚钰眉头皱得更紧了:“师兄这几百年来从未对谁动心,我也从未见他与谁亲近。”
你可是女主!
你这么好!
谁能不动心?
“我有信心!”虞宁拍胸脯保证。
楚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闭上了。
“罢了。”她嘀咕着,“无情道也不是不能破。”
“对啊对啊。”虞宁点头,眨巴着眼睛附和,“无情道也不是不能破!”
然后楚钰提剑,心事重重的走了。
她在沉思。
她得想想办法,没人疼小师妹,小师妹的幸福得靠她了。
大不了,她和师兄打一架。
她握紧了手中剑。
赢了就行。
而虞宁看着楚钰背影,笑得眼眸弯弯,杏子眼似是映着春日阳光,在灯光下格外明亮。
终于磕到了!
是糖!
是糖!
女主提起了男配,说明她是在意的!
师姐说,无情道也不是不能破……
那便是……她喜欢谢霁尘!
磕cp的法则:同框即发糖,对视即上床,多说三句话直接结婚
虞宁磕的上头,立马支棱起来,准备开始她的下一步计划。
现在剧情走到哪里了?
对,魔毒。
魔毒?!
想到这,虞宁在床上打滚的动作一顿,从被子里冒出个圆滚滚的脑袋。
魔毒……
虞宁又突然想起楚钰刚对她说的话——师兄在修补千乾大阵。
糟糕了……
4. 第 4 章
这一夜还未结束,晨曦将至,青云宗山下血流成河,腐肉成山。
滔天的血腥气冲涌着晨雾,似是将这层缭绕薄雾都染成了血色。
一群身着修士服的弟子被黑气缠绕,双目呆滞无神,瞳孔爆裂突出,他们的眼珠子像是将从眼眶掉出,几乎要碰触到鼻骨,四肢以一种怪异的角度弯折,往前伸去的一截手臂经脉暴起,上面铺满了怪异的血色咒文,看去极其可怖。
修士与修士打斗,惨叫声怪叫声刀剑声和血肉四溅声中,还夹杂着黑气里溢出的狂笑声。
“哈哈哈,杀吧!杀吧!”
“全都为本尊所用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修士自诩正道之人,还真是脆弱啊……”
接连不断的狂笑声在四周震响,似从无数个黑影中发出,从这鲜血恶念里吸食力量。
“徐昭!你醒醒!你不认识老子了吗?!”当徐昭染了魔毒失控,五指成爪抓向他头顶时,张嵘大喝一声抬剑去挡,但中了魔毒的人皮肉比铁还坚硬,不过挡了一击,剑身便已裂出缝隙。
怕是再来一下,这剑便会四分五裂,他将被他这师弟开瓢。
只要破一点皮,便有感染魔毒的风险,又何况直接脑袋开瓢,到时候他也会成为这样一个活死人。
四周打斗仍在继续,黑气愈来愈重绵延千里,从山下演武场望去漫无边际,几乎蔓延至各处仙山,被魔毒控制的人越来越多,怪物似的叫声与魔族笑声此起彼伏,简直将这处仙门圣地变成炼狱。
“唉,你说你非要跟着师兄出来做什么,这下感染了魔毒,就算我不杀你也会死在那谢霁尘剑下。”张嵘叹了口气,举着剑的手腕已然开始发抖,膝盖也往下弯了几寸。
眼见着就要剑碎,同门的五爪将要破开他的头颅。
“要不我们兄弟一起投奔魔族算了,就算我没有感染魔毒,那谢霁尘见我同你打斗,必定会认定我被感染,将我一剑斩杀,这里的兄弟都活不下来。”
从徐昭咧开的大嘴里流出黑色涎水滴在他脸上,张嵘恨恨咬牙,看了眼四周,只见黑气血雾之中,一抹抹剑气发出凌厉白光,瞬间将黑气涤荡殆尽,只是黑气散尽之后,便是更深的血雾。
连惨叫声都听不见,剑光所触即消弭。
张嵘额头渗出豆大汗珠,咽了咽口水。
“张,张嵘,你,你,快,走,对,对不起……”
从那人哼哧哼哧的,怪物般的粗喘声中,突然发出了几个细微却清晰的音节。
是人的说话声。
但不过片刻,意识转瞬又被魔毒侵蚀,五爪指骨成了个极其扭曲的形状,将将要捏爆面前人的头颅。
“徐昭!……”
在张嵘怔住之时,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动作,话也没说完,便有一阵厉如刀刃的剑风擦过,他蓦地被剑压慑住,不能动弹。
“退下。”
淡淡二字冷如月色,声将起,一道剑风浸满寒霜冷意,在声音未落下之前,便将那人斩杀。
血雾更浓了,那三尺青锋却仍旧雪亮剔透,不沾丝毫鲜血,在黑气和血雾中,这抹白色简直有种诡异的美感。
徐昭倒下,身上布满的血色咒文逐渐退去,但瞬间,这具躯体也成了尸体,魂灵被斩碎,血肉成了一摊腐肉。
寻常武器伤不了被魔毒感染的人,但谢霁尘早已修出剑意,本命剑与他同源,也有他强大无比的灵力,破蚀剑出,魂灵尽消,连转生的可能都无,无论是妖是魔,还是人。
他剑下从不见生灵。
这也是别人畏惧他,仇恨他的一个因由。
张嵘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手摸到一滩血水,惊恐地看着面前那个白衣染尽鲜血的男人,眼睛瞳孔慢出恐惧的血色,明明是白衣仙君,却像是在看着什么怪物。
那,那把剑若是斩向他,他,他……
周围黑气忽然翻涌如海,凝聚成无数个狰狞的形体。
“不愧是第一剑修,杀起同门也毫不手软。”
“只是仙君啊,这么多人你杀的完吗?哈哈哈哈,你残害同门满手血孽,你的这些同门不会对你群起而攻之吗?哈哈哈哈哈哈”
魔音环绕,魔气冲涌,更加冲击人的心智。
青云宗的每一位弟子都知道,青云宗有位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无情之人修无情之道,练无情之剑。
他们知他修为高到恐怖,飞升不过临门一脚,也知他为人冷心冷情,恪守规矩法律,俨然不像是人。
自他执法以来,剑下亡魂无数,从未有过一丝手软和犹豫。
只要沾染魔毒,便会成为剑下亡灵。
不,甚至未染魔毒,只要他说你该杀,你便必会死。
就连天隐峰的首徒孟不疑都被他以感染魔毒为由抓走,生死不明。
魔音盘旋,不管是感染还是没感染的修士,皆机械转头,齐齐看向血海中的白色身影,望向那位青云宗那位大师兄。
白衣染血肤色极白,三尺青锋握在手,剑尖轻点血地,平日里的光风霁月竟莫名透着几分惊悚。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看去的确比那些怪物不像人。
惊恐霎时如疯长藤蔓,爬上每一个人背脊。
但谢霁尘面无表情。
他凤眸微阖,目光扫过四周成千上万的黑气形体,听着魔音的耳垂微动。
旋即,在四周充斥的笑声中,从无数个化形的黑雾里,谢霁尘抬手,修长五指抓握,灵力迸散如金光,一道尖锐惨叫蓦地响起,狂笑声止。
“啊——”
谢霁尘竟是从这冲涌黑气中徒手抓了魔尊化形。
魔尊被扼住脖子,虽是黑影却仿佛被掐住血骨命脉,徒劳挣扎。
谢霁尘五指收紧,骨节嶙峋分明,倾身半跪,将黑影掼在血地。
地面砸出个巨大深坑,与此同时剑光暴涨,长剑凌空一划猛然朝下,黑影被剑刃实质般刺穿,钉入地下,噗嗤,一股黑血竟然从没有实体的黑气里喷出。
狂风骤起,日月变色,熹微天光转眼被遮蔽。
“滚回去。”谢霁尘道。
“谢霁尘!”黑影发出撕裂吼声,又发出桀桀怪笑,“看来本尊还是小看了你,可惜啊,这不是本尊本体……”
吐血黑影逐渐消散成烟,成片上万的黑影发出凄惨怪叫。
“没用的!就算有你谢霁尘也无力回天!这青云宗,乃至整个修真界都会为本尊所用!”
“本尊倒要看看,你能守得住几时!那千乾大阵又能撑到何时!”
魔音止,黑气瞬间消散,晨光落下几缕。
青云宗弟子皆愣在原处,瞳孔睁大,周遭死般寂静。
谢霁尘提剑起了身,一身白衣早已染尽鲜血尘污。
他往前走,一道道剑气横空飞掠,剑光如箭四射,似万点寒星,所过之处,一个个弟子接连倒下,鲜血飞溅,转眼又成一摊摊腐肉。
一个人毫无征兆地倒在张嵘旁边,张嵘猛地一震,冷汗涔涔,他抹了把汗看过去,却见那人毫无感染魔毒的迹象。
这人根本没有感染魔毒!!!
谢霁尘杀了他!
张嵘撑着剑站起,只见广场上尽是鲜血,铺满了尸体腐肉,有已经魔化的修士,也有没有魔化的修士!
张嵘恐惧心起,撑着剑的手一软,又跌在地上,瞳孔惊惧地放大,好似要爆开一般。
他是个嗜杀的怪物,根本不是人!定然!定然会杀了他!
不管他有没有感染魔毒!
他一定会杀了他!
一定会杀了他……
张嵘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盯着谢霁尘背影,恐惧盖住了一切情绪。
-
日光破开晨雾,落在谢霁尘周身,将他红白血衣又染上金色光晕。
他一步步走上台阶,一共九十九步,每一步台阶都染了血。
宗门大门石柱高耸入云,水纹似的结界四分五裂。
谢霁尘并指施法,抬手布好被破坏的结界后,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血腥味。
鲜血猝不及防地从他唇边溢出,滴落在他衣襟。
谢霁尘低垂眼睑,平静擦去血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好似这是最为平常之事。
在这候了许久的小道童连忙上前,行礼传话。
“大师兄……”那小道童未及十二,弓着背瑟瑟发抖,他瞥了眼面前大师兄身上满布的血,话声停顿。
谢霁尘还未收剑,指尖被剑意逼出的血顺着剑柄往下流,流至剑身又消失,他浑似不觉,只道:“何事?”
小弟子便磕磕巴巴地说:“宗主说,千乾大阵有异动,让您尽快修补,免得魔族趁虚而入。”
“知道了,劳烦回话,我这便去。”
谢霁尘如此道,回话有礼,不见丝毫倨傲之气,那小弟子诚惶诚恐,忙回礼告退。
而方才幸存的修士也听到了这话。
张嵘心念一动,紧紧咬牙,他转向那群劫后余生,同样和他一样惊恐不安的人:
“大家听我说……”
——
千乾大阵是隔绝魔界与人界的法阵,这个法阵几千年前便已存在,维持着人魔两界的秩序。
若是人界的灵气与魔界的魔气相当,这阵法便能隔绝两界,魔界不能越过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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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几百年来人界灵气衰退妖物横行,修仙宗门式微,魔族又借着魔毒不断感染修士,使其自相残杀,魔界魔气渐有压过人界灵气之势。
为了维持千乾大阵的运转,不让魔界破除这一屏障,便要自行注入法力增强人界灵气。
而谢霁尘作为修真宗门第一人,几百年都未曾遇到的修道天才,这事便落在了他身上。
好似,这是他理所承担的责任。
但这千乾大阵运转了几千年,岂是随随便便注入一些法力便可维持平衡的存在。
不仅要耗费自身极大的灵力和修为,抽取灵力的过程亦是剧痛无比,无异于剥皮抽骨,且修补阵过程不能中断,否则会遭其强烈反噬。
是以,在有些人眼里,这便是杀他的绝佳机会。
毕竟其他时候,连靠近这个人都会被威压所慑,更何况他已在和魔族的对战中耗费了极大法力,受了重伤。
虞宁清楚地记得,在男配谢霁尘与魔族对战后,那些渣渣便以谢霁尘借着魔毒名义滥杀为由,在他修补阵法的时候集中搞偷袭,想要杀他。
虽然那些渣渣最后没成功,但她还是挺担心的。
真是可恶,她磕的cp都还没在一起,怎么可以就被这些渣渣虐?!
她要去拯救他了!
虞宁想起剧情一上头,磕cp一上头,就感觉自己成了拯救公主的骑士,身负重任,来了这次剧情的发生点——千乾大阵。
千乾大阵在魔界与人界的交界处,也在青云宗的后山禁地。
这处是有别与人魔两界的存在,这里没有白天只有黑夜,宛如虚空之地,天际永远挂着一轮圆月,凄惨暗淡,诡异阴森。
虞宁害怕这样的地方,但她还是一骨碌来了。
她想告知他此事,希望他能早做防范,支个结界什么的。
就算她不能帮他打跑那些人,也能帮他点忙吧。
毕竟他一直一个人单打独斗,太寂寞了。
但当虞宁哼哧哼哧地赶到时,她远远便被一阵阵光要刺瞎了眼睛。
她定睛一看,发现那群人居然比她早到了!
还一群人搞了个什么阵法,全都严阵以待,一个身穿黑衣,身形粗壮的人领了头。
“谢霁尘!你借魔毒铲除异己残害同门,你知道你杀了多少师兄弟吗!”
“谢霁尘!你满手鲜血,滥杀无辜,今日我们便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谢霁尘!你横行霸道随性滥杀,来日必万劫不复下十八层地狱!”
“我们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
虞宁:能不能说点新鲜的啊!
她扶额苦笑,又开始翻储物袋。
虽然她使剑不行,但搞些偏门还是可以的。
能阻挡一时也是好的。
她要拯救公主!
—
谢霁尘的确在修补阵法,灵力和鲜血都在快速流失,法阵的魔气冲涌到他体内,剥皮拆骨之痛,他却蓦地生出一种快/感。
鲜血顺着五指横流,裹挟着灵力涌入阵法,谢霁尘睫毛染了些湿润水意,在将要逼出心头血时,他耳边又响起了那些声音。
谢霁尘,你横行霸道随性滥杀!
谢霁尘,你残害同门!
谢霁尘,你满身罪孽!
他循着声音看去,看到了那群修士,他的目光居高临下,威压恐怖。
他只是看着。
张嵘被这目光一看,好似面前之人是诸天不可仰望的神佛,在看着什么蝼蚁草木,巨大的,难以名状恐惧又起。
但是想起徐昭死去的惨状,想起未染魔毒也被他杀了的弟子,他又咬牙切齿,誓要杀他……
不杀他,他根本活不了……
他看到他和徐昭在一处,便会断定他也染了魔毒,谢霁尘一定会杀了他。
他一定会杀了他!
谢霁尘以心头血修补大阵,心头血被逼出,他喉头涌出大股鲜血。
“他吐血了!吐血了!”
“大家,大家一起上!”
“就趁现在!一定可以杀了他!”
剑阵运行,张嵘领着那些修士运气,齐齐对准谢霁尘。
谢霁尘肩头垂落的乌发被剑风扬起,他抬眼,却好似看到了一枝桃花,烈烈明艳。
虞宁正往这来。
一身红裙,银铃环珮叮当,那发髻上绑着的红色发带随风飘动,的确似一支桃花摇曳,是这片混沌虚空唯一的亮色。
谢霁尘微垂眼睫,记了起来。
这是他们最小的师妹。
叫虞宁。
与他结了情蛊。
5. 第 5 章
虞宁简直要被气疯了!
啊啊啊啊啊那些人真的搞偷袭,真是无耻至极!
很好!虞宁决定以牙还牙,也搞偷袭!
虞宁接受了自己的设定后适应得很好,从储物袋里翻出一沓符篆,立马扔了出去念符咒。
“不许伤他!”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灭迹,精怪亡形!破!”虞宁把他们当鬼怪整。
符篆飞出,顿时炸出噼里啪啦的雷电,将那些人炸了个猝不及防,剑阵停下。
“这是雷火符!谁!”
“谁!出来!”
“不会,不会被宗主发现了吧?”
这些人终究还是害怕,虞宁的雷火符一炸,很多人都被炸了个清醒,看到大阵中心纹丝不动,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谢霁尘时更是被吓得面如土色,都生了退意。
但张嵘知道这事是由他组织,他早已没了退路,待看到躲到大石后面偷偷放符的虞宁时,他顿时起了歹心。
所谓恶朝胆边生,他把心一横,将剑指向了虞宁。
“怕,怕什么?!”
“我认得她!是云隐峰的弟子,最是不学无术混吃等死,只会搞搞花里胡哨的符篆丹药,我们一起对付她!杀了她就没人知道了!”
混吃等死的虞宁:“?”不是,打架就打架,咋还骂人呢?
张嵘没了退路,想要先杀虞宁再杀谢霁尘,只是其他人显然比他理智,不想为此背上杀害同门的罪名,皆静默无声,没有响应他。
张嵘举剑,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激愤之下恶念更起,大吼了声后就朝虞宁刺去。
虞宁的确只会搞搞花里胡哨的符篆丹药,张嵘是金丹期修士,照虞宁这个不学无术的劲,她修为停滞筑基许久,的确不是这人的对手。
但是没事!她有传送符!
花里胡哨还是可以保命的!
那人疯了一般朝她刺来,势要取她性命,虞宁从储物袋里拿出传送符,将要施法时却蓦地停住了。
他呢?
她忍不住想,她走了,他怎么办呢。
虞宁这么想着,就这一瞬,她忽有所感,抬头看向夜空。
圆月之下,旷寂的大阵之中,谢霁尘临月而立,长发如瀑与血衣飞舞。
在这凄惨月色下,在这月色和血色的衬托下,那张被天道精心雕刻的脸,在神性之外竟有种别样的诡艳之色。
虞宁不得不承认,谢霁尘的脸有两把刷子,清冷又昳丽,平静若远山山岚,又肃杀似三尺青锋,不愧是她磕的cp。
美得恐惊天上人。
虞宁没出息地看直了眼。
他居高临半空,俯瞰尘世,好像在看着这里,又好像只是随意扫了眼。
“死!给我死!你和谢霁尘那个邪魔歪道一样该死!”
“你们都别想活!”
又破防了一个。
虞宁叹气,只是在她犹豫的那瞬,传送符没传出去,下一刻便晚了。
她知道她错过机会了。
那人破防,许是把杀不了谢霁尘就把气都撒她这里,这一下是铁了心要她死。
传送符没传出去,虞宁只能再想办法,正准备一个翻身躲过那人的攻击,再用雷火符反击时,却没曾想四周剑气忽然涌动,摧山裂石,一股极其可怕的威压生生将在场众人压弯了腰。
虞宁脸上忽然传来湿润触感,手腕铃铛疯狂作响。
她怔住了,后知后觉,才感知到了脸上的湿润。
好像是什么液体溅到了她脸上。
方才那人所发出的声音刹那消失,四周死寂无声。
一柄长剑贯穿他胸口。
虞宁怔怔然,顺着雪亮剑锋看过去,是方才还临月而立的人。
他近乎瞬移到了这处,一身萧意,身姿挺直如松,血衣袖口似还带着未敛剑气,吹得虞宁手腕铃铛轻响。
“残害同门者,该杀。”他淡声,声音平得不见一丝起伏,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有一丝人气,好似他只是严格执行规矩的一把剑而已。
他收回剑,剑刃却不沾一滴鲜血。
其他人见此,哪还顾得上替天行道了,都慌不择路地跑了。
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NPC死在了她面前,虞宁吸了口冷气,眼睛睁大,谢霁尘恐怖如斯!
但谢霁尘救了她!
不愧是谢霁尘!
正义如斯!
虞宁此刻还保持着蹲在大石旁的姿势,愣愣地仰着头看他,白皙纤细的脖子在暗色里牵出条优美弧度,她双手搭在膝盖,眼睛许是被惊得泛了红,脸颊也红扑扑的,透着桃花粉色,真是像极了只受惊的兔子。
圆月高悬,虚空之地死寂一片,任何微小的声音都被放大,无可隐藏。
包括虞宁那擂鼓般的心跳,那克制不住的,一下下仿佛还带着热气的喘息声。
修士五感敏锐。
谢霁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垂着眼,漆黑而浓密的眼睫将眼睛掩住,拓出一片阴翳,如削鼻骨处有淡淡影子。
虞宁仰着头,却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到他问:“怕我么?”
虞宁手撑着石壁站起,将储物袋收好挂好,擦去脸颊鲜血后摇了摇头:“不怕。”
“撒谎。”他道。
虞宁:“?”她是真的不怕啊!
“你刚救了我,我为什么要怕你?”虞宁很是不解,一弯细眉轻皱,尽力克制自己在他威压之下的颤意,把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你救了我,我应该要感谢你。”
“你帮我压制情蛊,我也应该要感谢你。”
这话说的字正腔圆分外清晰,虞宁并未逃避与他对视,踮脚仰头看他,脖子弯折成脆弱弧度,似乎一折就断,但皓齿星眸,灼灼刺目。
虞宁说的极是认真。
尽管他一身鲜血了无人气的样子着实恐怖,眉目又漆黑深沉,周身气压迫的人喘不过气,但虞宁还是背过手死死握紧,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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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把皮肤掐青了。
但她就是想让他知道,她是真的不怕他啊!
也很感谢他,刚刚是他救了她。
他不是……别人说的那样。
想起原文里的情节,虞宁又觉得很难过,慢慢垂下了脑袋。
她熬夜看这本小说,可是为面前的纸片人真情实感地流过眼泪的。
他心怀大道守护苍生,他正义又温柔,只有他才配得上女主!
谢霁尘好似笑了。
“我杀他不是为救你,只是因他触犯门规。”
“但你就是救了我啊。”虞宁认真道。
她坚信,谢霁尘是个温柔的好人!
不然她看书流的眼泪算什么呜呜呜呜。
“刚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谢霁尘还是低垂着眼,没有移开目光。
虞宁迎着他漆黑的目色,点了点头。
她听到他说:“若日后你感染魔毒,触犯宗门规矩,我亦会杀了你。”
声音还是没有一丝起伏,平静得生出彻骨寒意。
虞宁打了个冷颤。
她嘴角扯着,很努力地想要向上弯,摆出个微笑的弧度,但勉强摆出来,笑起来却是比哭还难看。
他恪守规矩法门,又修了无情道,以万物为刍狗,不仅不把别人当人,也不把自己当人,对她这个师妹自然是没什么感情,虞宁知道,若是日后她当真感染了魔毒,他定会杀了她。
她知道的。
“我,我知道……”少女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杏子眼红了一圈,却还扯着嘴角在笑,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说,“我知道的……”
“这是宗门规矩,没办法的呀,不杀我就会感染别人的。”
“我也不想感染别人……”
千乾大阵已修补完。
谢霁尘转身欲走。
虞宁刚努力强装镇定,却见谢霁尘什么话都没说,忽然转身就要走。
毫无征兆的,也没个过渡,她懵了一瞬,张张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却在他转身之时被一血色刺了眼,定睛一看,猛地看见了他还在流血的手。
那鲜血就这么顺着他五指往下流,就跟冒出的泉水一样,着实让人触目惊心。
他不知道疼的吗?!
虞宁心脏忽然被捏了一下,她简直要昏过去,嘶了口气后,竟是鬼使神差地拉住了他袖子。
谢霁尘停住了脚步。
虞宁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胆去拉他的袖子,也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停了下来,见他停住了脚步,虞宁怕他又一声不吭地走了,连忙从储物袋里掏啊掏,掏出了一个白玉小药瓶,眼睛放光。
“你受伤了,喏,这给你,止血止疼很有用的!”属于是修真界布洛芬了!
白玉瓷瓶被递到谢霁尘面前,少女指尖透粉,盖过白玉。
谢霁尘侧过身,看着她。
目光忽然很深。
虞宁嘴边的话下意识止住,一瞬生出了种被什么死死缠绕的错觉。
6. 第 6 章
一阵冰冷滑腻的感觉猛地爬上脊背,脖子这里也莫名生出窒息感。
在这一瞬间,虞宁陡然觉得她自己好似是什么将被绞杀的猎物。
她有点喘不过气,脸颊染了潮红,背脊却发凉得厉害,但在下一刻,这种窒息感又消散无踪。
她倒吸了口凉气,一个激灵又立马清醒过来。
她在想什么?!
虞宁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大白天的就开始做梦,意识恍惚。
哦不对,这里是晚上呢……
虞宁又看了眼天边那一轮永远不会落下的明月,继而又晕乎乎地看向谢霁尘。
不过瞬息之后,面前人又恢复成了那种清冷如雾的神情。
果然是她的错觉啊。
虞宁挠了挠头,手腕铃铛清泠泠响着,继续把小药瓶递给他。
谢霁尘没接。
像是在看着她,又好似这目光径直透过了她。
虞宁就这样不知死活地和别人眼里的杀人魔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举得手都要酸了,手腕将将往下垂时,骨节清晰的手掠过,药瓶终于被拿走了。
拿药瓶时,他那还染了血的手指好似碰到了她手心,像是一片雪落下,霜雪寒意沾染她皮肤,虞宁莫名身子一颤。
他身上怎么这么冷。
哎。
“多谢。”谢霁尘道。
他居然和她道谢诶,果然是温柔如斯谢霁尘!
果然是她支持的男配!她没看错人!
虞宁受宠若惊一般,连忙挥手:“不用不用,要是用完了我那还有!对了,我会炼丹药,以后你受伤了需要疗伤,可以来找我!”
说完后,虞宁不禁骄傲地仰起了小脑袋,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
而且!她也能趁此机会撮合男配和女主,磕他们的cp!
虞宁想着想着就乐开了花,好似在她的一通操作之下,她磕的cp立马就能在一起。
她也可以拯救男配于水火!改写他的悲惨结局……
少女的杏子眼成了弯月牙。
谢霁尘微微弯腰,在一片明暗晃荡的阴影里,听到了她的话。
少女昂起头在笑,月牙眸好似天生漾着秋水,弯弯一泓湿漉漉的,她面颊微红,耳垂也透红,粉嫩唇瓣微微张开,还在喘着气,里面小巧舌头若隐若现。
那缠在少女发上的红色丝绦随风飘起,掠过她面颊又垂下。
将暗色都映亮。
谢霁尘凤眸微阖,极轻地皱了下眉,冰封的脸上似乎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
但瞬息之间,一闪而过。
下一刻,虞宁便见他御剑而走。
又是一瞬之间。
她一眨眼,面前人就消失了。
整个消失了。
连声招呼都没和她打。
一阵剑风拂过,虞宁周边之只留下其浓烈的血腥气,和那混在其中,淡而又淡的桃花香。
但她闻不到。
谢霁尘走后,虞宁在原地懵了好一会。
她眨了眨眼睛,头上几根呆毛迎风而立,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有点没礼貌呢。
——
岩石壁上亮着一簇簇火光,照着这座昏暗的地下牢笼。
水珠顺着冰棱滴下,落在地面发出滴答滴答声,在地牢深处,男人垂着头弓着背,脑袋似乎要碰到地面,他嘴里不停地流着血,将冰面染成血红,嘴巴里一个一个字地念着。
“谢-霁-尘,谢-霁-尘-,谢-霁-尘……”
每念一声,他眼睛的重瞳便越发清晰,浑身筋脉爆出咔咔咔的怪异响声。
旁边有人和他说话。
“孟师兄,你怎么也进来了?你不是在抵抗魔族吗?”
一人接过话去:“孟师兄,你不会也中了魔毒吧?!”
有人打断他:“什么叫‘也’中了魔毒?!我们分明都没有中魔毒!那姓谢的凭什么抓我们!”
这话一出,纷纷有人附和,群情激愤:“对,对,对!凭什么抓我们!”
“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要我说,凭什么执法堂堂主的位置是他坐!自他坐了这个位子以来,杀了我们多少师兄弟?”
“谁修炼容易!死在他剑下连魂魄都没了!谁家正道会修这样的邪术!”
“对!他分明修的就是邪术!”
“这位子就该孟师兄来坐!”
“他一句话就可定人生死,说人染了魔毒当杀,但谁知道事情真相是怎样呢,有些人魔毒还未发作便被杀了,很难说他是不是在借此排除异己,为自己的宗主之位扫平障碍!”
“他仗着宗主器重胡作非为随性滥杀,岂不是与邪魔歪道无异!”
“对!”
“对!!!”
……
耳边的声音盘旋不散,男人嘴角缓缓扯出一个笑,抬起手,用鲜血在地上画起了阵法,手指被地面磨破,鲜血越涌越多,他露出的一截手臂逐渐成了青色。
“我凭什么不如他……”
“我苦练青云剑法三百年,未曾有一日懈怠,我凭什么不如他……”
“凭什么,他可定我生死。”
“凭什么,他修为比我高……”
“凭什么,他是剑道天才……”
“凭什么……”
“我不甘心,不甘心……”
“谢霁尘,我必要你来日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孟不疑狰狞大笑,眼球爆裂出血,咬破自己手指,在地上疯狂地画着什么。
“阳血为引,异相轮回,血念!散魂!”
“哈哈哈哈哈哈——”
“谢霁尘!谢霁尘!”
地面忽然发出血色光亮,从四周空气渗出的黑雾将这间牢笼吞噬,一切声音都被隔绝,消弭。
阵法成了。
“我要你帮我杀了他!!!我只要谢霁尘死!”
“我只要他死!”
孟不疑癫狂道,面容扭曲,身上皮肤都爬满了血丝,整个经脉凸起,像是要爆裂一般。
他用了禁术献祭自己的躯体,和魔鬼做交易。
无数黑雾涌动着,形成了个裹着长袍的鬼影,它没有五官,没有脸,但兜帽下好似是胸口那处有一个圆洞,像是被插了一剑,鲜血汩汩流出。
“就这么恨他?哈哈哈哈,成交——”
黑影涌入孟不疑的身体,这具躯体忽地手脚抽搐扭曲,四肢扭成了个极其夸张的弧度,待孟不疑睁眼时,手脚又恢复了原状。
“谢霁尘,你以为你守护着的正道是什么好东西吗?”“孟不疑”笑了起来,踩着地上的血阵站起,每走一步,脚下都生出黑雾。
“我等你转投我魔族的一天……”
“心狠手辣,天生冷血,你可是个修魔的好苗子啊……”
“我等着你加入我们……”
——
在拯救完公主之后,虞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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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咸鱼躺尸了。
她浑身灰扑扑的,还沾满了血,实在没力气去洗澡了,虞宁穿书过来,也接收了女配的术法和记忆,低阶的法术还是会的。
于是,虞宁图省事施了个清洗咒,便准备往床榻上滚。
谁知,待她滚到了床上,正准备钻被窝时,一道冰冷的机械声在虞宁耳边响起,与此同时,在虞宁面前,居然出现了一个科技感十足的控制面板。
“宿主您好,我是系统996,业务繁忙,抱歉来迟了,请完成任务——完成指定女配剧情,男主在的场景,必须维持女配人设,直到结局。”
标准的系统声音,毫无感情地分派任务,虞宁象征性地张开嘴巴惊讶了一下,随即又躺倒回床上,心凉了个透彻。
穿书带系统都是标配了。
只是她都穿来多久了,现在才冒出来个系统?太不敬业了吧……
虞宁刚开始还以为没有系统的束缚可以自由一点,到时候改写男配结局,撮合了男配和女主,应该就能穿回去,她就当是玩了一次剧本杀。
刚穿过来的时候,虞宁觉得很是新鲜,满脑子都想着磕cp,想着玩,想着撮合拯救公主啊呸拯救男配,想着撮合男配和女主,竟然是没想过该怎么回去的事。
现在系统一出来,虞宁才有了点实感。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剧本杀以后,她得回去。
如果她没完成任务,是不是就回不去了?
系统精准读到了她的心声,又机械地回答她:“是的。”
“?”
“!”
听到系统的回答,虞宁一瞬就没了睡意。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体验了以后,拯救完男配,让男二上位磕了cp以后,她还是得回去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虞宁勉强收了收骨子里的懒意,开始认真对待这件事。
她努力睁开睡意耷拉的眼睛,看向面前控制面板上的字,只见上面写着:
[宿主:虞宁
任务:完成指定女配剧情,男主在的场景,必须维持女配人设
注意事项:不走剧情崩人设,将会触发惩罚
惩罚强度:未知
友情提示:惩罚强度随触发次数增加而加强,到达上限时,宿主将有被抹杀风险。]
她看完,控制面板便消失在眼前。
虞宁眨了眨眼,半晌后,又眨了眨眼。
天,女配还有什么人设,这个女配的人设就是恋爱脑,无脑爱男主啊啊啊啊啊啊!
虞宁只觉得天塌了……
那狗男主次次见她都恨不得扭断她脖子,她还要维持人设往他面前贴,她真的能苟到结局吗……
天杀的,谁要害我!
不过……维持女配人设与她撮合男配女主并不冲突,不影响她磕cp!
想到这,虞宁好过了一点,挺直的身子倒了下去。
她缓缓躺下,拉上被子盖住脸,挡住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睡一觉再说。
天大地大,没她睡觉大。
但不过片刻,虞宁的耳边又响起了系统的机械声,那控制面板在她脑子里闪啊闪,就算她闭眼也能察觉到。
真烦。
[下个剧情点即将来临,请宿主做好准备]
[指定剧情点一:宗门大会帮助男主戚铭,陷害男配谢霁尘]
虞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
陷害男配谢霁尘?
什么?
!!!
7. 第 7 章
宗门大会很快到了。
这是青云宗一年一度的宗门大会,不仅各峰的长老会参加,就连常年闭关,不轻易出现在人前的宗主道巳也会到场。
晨曦天光明亮,朝霞晕染天边,霞光穿过云层落在飞檐斗拱,天阶之上的玄天殿灵气缭绕,大会还未开始就站满了人。
谢霁尘也到了。
仍旧一身白衣三尺青锋,他乌发半束垂落,隐隐透出的侧脸如玉也如雪,看去光风霁月,如高岭寒雪青天明月,有着一种高不可攀的圣洁。
但偏偏他轮廓锋利胜剑,一身寒意浸染在威压里,横生的压迫感直让人喘不过气。
空气骤然凝滞,人群刹那死寂。
没有人叫他,也没有人同他打招呼。
周围人屏息,两侧人群不自觉避让,竟是让开了一条道来。
有人低头不敢看他,也有人仰起头。
他们的眼神里有仰望,有对强者的恐惧,但同时也有着极强的嫉恨。
好似他不是什么孤冷出尘的仙君,不是他们的同门大师兄,而是满手血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但虞宁却不这么觉得。
只有她不这么觉得。
虞宁一看到谢霁尘,就感觉总算看到了个熟人,她雀跃地喊他,朝他打招呼,把系统任务什么的全都忘一边了。
“大师兄!”
“大师兄!”
少女手腕戴着铃铛,说话声也像铃铛声,总是叮铃叮铃的,清脆而悦耳,她被人群淹没,只能跳起来和他打招呼。
谢霁尘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只小手忽上忽下。
像蝴蝶。
虞宁的声音实在是太嘹亮了,少女独有的轻灵悦耳,她忽然喊的这两声大师兄,在这种死寂的场合里显得格外大声。
平地一声惊雷,所有人全都回过头去,脸上是各种震惊疑惑,仿佛在说:
你怎么敢叫他大师兄,你怎么敢同他打招呼!
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他会吃小孩的!
虞宁被这么多人齐齐看着,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更觉莫名其妙,但她也没有多想,也没理他们,从人群里费力地挤过去。
从人群出来时,少女身上落满了金色,清晨阳光落在她脸颊,白皙透亮的肌肤上还能看到那细小绒毛,还是那身红衣,发上丝绦在金色里飘扬,整个人明媚灼目。
谢霁尘看着面前的少女,长睫缓缓垂下,不辨眸色。
虞宁其实是担心谢霁尘的伤势,她想着她那还有丹药,他要伤还没好的话,可以再给他一些……
好吧,她也没这么好,其实她还有点私心……想着等后面她执行系统任务,帮助男主陷害男配谢霁尘时,他能念着这一点点好,不那么恨她吧。
不然,她还怎么撮合他和女主!
她还怎么磕他们的cp……
“那个,师兄,我是上次的师妹,我叫虞宁,你还记得我吗?你的伤好了没?上次给你的那瓶药你用了吗?好不好用啊?没好的话我再给师兄几瓶吧,我这几天没日没夜炼的,钻研了很多古籍,比以前的药效更好呢!”
虞宁开场开始非常有礼貌的寒暄了一下,怕他当真不记得她还自报家门,一下说了一大串话,说到最后都口干舌燥了。
虞宁感觉现在自己仰着脸歪着脑袋,还嘻嘻笑着看他的样子分外狗腿,谄媚讨好几个字都快写到脸上了,这副献殷勤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别有企图。
她也的确别有企图,一想到那个系统任务她就想吐一口血出来。
为了避免后面惨死,她只能现在先狗腿一下了。
虞宁觉得自己说的这话够谄媚了,对他笑得也很灿烂,脸都要笑僵了,简直就是标准的讨好,就算是冰山,怎么都会领点情,对她笑一下吧?
可谁知道,面前的谢霁尘并没有对她笑,也没有急着回她。
他微微俯身,日光被他挡住,纤细的少女整个陷入了阴影之中。
虞宁忽然被阴影笼罩,感觉正在被什么整个吞吃下去。
然后她抬眼,对上了一双沉冷的黑瞳。
目光幽深,深不见底。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种被当成猎物盯住的窒息感又蓦地冲涌上来,四肢被缓慢地缠上了藤蔓,再缩紧。
但这种感觉不过顷刻又消失,像是人凭空生出的一种错觉,虚幻空荡。
虞宁晃了晃脑袋把那念头赶出去,茫茫地眨了眨眼,便听到面前丰姿冶丽的仙君说:
“扔了。”
她听到他说:“扔了。”
扔了?
这两个字砸在耳边,虞宁呆了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扔,扔了?”
她把这话重复了一遍,杏子眸染了点水雾时,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扔了”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把那天给他的药扔了啊。
恰好这时,楚钰也来了这,刚好把这对话完完整整地听了去。
既看到了她的小师妹谄媚狗腿地讨好谢霁尘,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还嘘寒问暖地关心他,给他炼药,也听到了谢霁尘说的那两个字。
扔了?!
他居然扔了!
见到小师妹这样,楚钰心里酸溜溜的。
她和小师妹一同入门,从小就带着小师妹,但小师妹之前好像不太喜欢她,最近才对她亲近了起来,还没对她这么笑过呢。
她不知道大师兄到底在高贵什么,小师妹有哪里配不上他啊!
楚钰这下看着谢霁尘那副疏离冷淡的样子,火气一下就来了,柳眉都要夸张地倒竖了,哐当一下握紧手里的剑就上去了,高马尾荡来荡去的。
而楚钰前脚到这里,男主戚铭后脚也跟着到了。
他本来是要黏着楚钰一起来的,但他必须要去处理一些事,今日宗门大会,他得安排一出好戏。
谁知他刚处理完事情到这里,便看到那令人恶心的虞宁在混乱中偷偷把师姐推向谢霁尘一边,两人就快碰上了!
那小师妹是以为别人和她一样愚蠢,看不到她做的龌龊事么?
这手法当真拙劣。
以为撮合了师姐和谢霁尘,自己便会喜欢上她么?真是做梦!
戚铭眼里方才看到楚钰的笑意霎时凝滞,那双在楚钰面前向来无害可怜的眼睛瞬间阴沉,戾气横生。
他快步上前,一下隔在谢霁尘和楚钰之间,转向还在暗戳戳激动,两眼晶亮的虞宁。
“小师妹。”戚铭转向虞宁喊了她一声,听去笑意吟吟却咬牙切齿。
虞宁被喊得心里一惊,循声看过去,看到男主戚铭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心里一咯噔。
虞宁心道坏了,糟糕,这坏东西怎么来这么早就来了。
果然是阴暗爬行的变态啊,看女主看得这么紧,简直是寸步不离,她都怀疑男主半夜会睡在女主床底。
“啊,小师兄,你好啊,好巧啊,你也在这呢,我刚和师姐说起你呢。”虞宁僵硬地和他打招呼,笑得比哭还难看。
虞宁接收系统任务后心里很是不安,这些天都和女主一起睡,女主对她真的像个温柔姐姐,很是照顾她,让她有了依赖感,而且,这狗男主在女主面前死装,多少会顾忌一点吧?
虞宁实在不知道这狗男主会突然发疯做什么,她忍不住害怕,便往女主这里躲,手还紧紧环着楚钰的腰,像一只黏人的小猫,整个身子都往女主这里钻,像是被楚钰抱在了怀里。
只是她预想的暖意并未到来,而是后颈陡地发凉,心头骤然滑过一丝寒意,背都冒出了冷汗。
这是一种本能性的危险察觉。
被当成猎物绞住、死死盯住的感觉,那粘腻的、阴湿的、缓慢缠紧她的感觉又诡异地攀上她心头。
比之方才她以为的错觉又清晰了点。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知在何处盯着她,这种目光犹如实质,像兽类湿滑冰冷的舌头一次次舔过肌肤,湿冷黏滑的触感透过皮肤,像尾蛇一样往她皮肤里钻,吸吮她的血液,又侵蚀她的骨骼。
虞宁只觉自己的意识沉入一片深水。
她被湿滑冰冷的东西缠住、绞紧,粘滑的液体实质般地在她皮肤上留下痕迹。
这一切都不过瞬息之间。
虞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瞬之间会有这样的感受,跟随着危险之下的生物本能,虞宁猛地一激灵,下意识看过去,却看到的是男配谢霁尘?!
但是谢霁尘也垂着眼没看她啊,从她这个角度看,能看到他利落分明的轮廓,白到发冷的侧脸,整个人都透着霜雪似的空静,只是那额间的血印好像更红了。
他美得如神祇一般,身上那种冷意透着压迫性的强势,却又圣洁得让人不敢亵渎。
虞宁一瞬都看得失神了,早就忘了方才那种黏腻湿冷的诡异感。
她不由感慨,不得不说,男配谢霁尘是真的好看啊,圣洁高冷,妥妥一高岭之花,比那阴暗批狗男主好看多了,怪不得男主这么有危机感,看到女主和男配谢霁尘在一块就发疯癫狂,演都不演了。
好看的人就应该和好看的人在一起啊,师姐和谢霁尘最配了。
她磕的cp果然最般配!
虞宁恍惚了一下,方才那种阴冷粘腻的感觉散去,她简直觉得自己被这狗男主吓出了幻觉,越来越恍惚了。
戚铭本来便厌恶极了虞宁,此刻虞宁又贴楚钰贴得这么近,火更大了,最近她一直黏着师姐,晚上还要和师姐一起睡,师姐都没空见他。
这点肮脏的手段也敢使。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
许是楚钰方才站在谢霁尘旁边的画面刺激到了他,此刻虞宁在他眼里简直是罪大恶极,他心火一起,简直恨不得将虞宁碎尸万段剥皮拆骨。
“虞宁,我告诉你,别在师姐面前装可怜,也别在我面前动那些小心思!你以为没看到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呀,她的心思怎么就被男主这个变态看出来了!
在正主面前,虞宁当然不会承认她的小心思,只能左看看又看看,还吹起了口哨,装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别以为吹口哨就能装没事!”戚铭恨恨道,双眼通红,牙都要咬碎了,往前一步,用力抓住虞宁手腕,把虞宁从楚钰怀里拉了出来。
这狗男主当真跟超雄一样,莫名其妙又发疯,他扯着他手腕,用的力极大,虞宁只觉得手腕都快被他捏碎了,疼得她眼冒泪花。
“虞宁,你的伎俩太拙劣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你心里什么想法我能不知道吗?我早就说了我不喜欢你,我劝你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别做梦了!你别逼我动手!”
狗男主暴躁发疯,死死抓着她手腕,虞宁正想说让他不要自作多情,脑子里就嗡嗡响,一阵剧痛袭来时,她想起了那该死的系统任务:有男主在的场景,需维持女配人设。
她的人设就是无脑爱男主,所以她不能反驳,也不能骂男主。
虞宁只好按住原文里的人设演了起来,双眸含泪地看着他,红着眼说没有。
“呜呜呜,小师兄你,你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的,你误会我了……”
谢霁尘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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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宁正演着戏哽咽道歉,她昂着纤细的脖颈看向戚铭,双目涟涟含着水雾,湿漉漉的,几滴泪水滑过她眼角那颗红色泪痣,又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掉,将她脸上几缕发丝沾湿,黏连在红色的唇瓣间,她哭得着实可怜,一抽一噎的,伶仃的身子颤抖着,像一只摇摇欲坠的枯叶蝶,当真脆弱。
少女抬手擦泪,袖子下滑堆叠,莹白手腕晕出一片红,有一道极是突兀的红痕。
因为肌肤白腻,更显得这道红痕显目,触目惊心。
谢霁尘微启薄唇,似是微微眯起了眼。
他眼瞳深处掠过一丝血红,转瞬消失后,他垂下眼,浓密的长睫将他漆黑眸色整个掩盖,下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喉间有血腥味弥散开。
戚铭对虞宁刻意的装可怜流眼泪无动于衷,他心里是厌恶极了她,而此时此刻,在男主发疯时楚钰上前,她冷着脸,直接一巴掌甩在了戚铭脸上。
甚至扬起的巴掌还带起了一阵风。
“你对小师妹发什么疯?师姐上次跟你说的话都忘了,你吃错药了在这发疯?”
这巴掌声清亮清脆,本来谢霁尘站在这,其他人都不敢往这看,但这巴掌声实在是太响了,不断有目光看过来,脸上表情变幻万千,惊了一跳又一跳。
“这四个人的关系有点复杂啊。”
“什么情况?”
“谁是谁,谁和谁,谁又打了谁?”
“好像是清静峰的楚钰打了戚铭。”
“为什么打他?”
“好像是因为清静峰那小师妹虞宁。”
“那小师妹虞宁和戚铭又怎么了?”
“这四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问题到这里戛然而止,又转了回来,没人能回答得出来,大概也只有戚铭和虞宁会把楚钰和谢霁尘联系起来。
一个是心里只有正道,英姿勃发的师姐,一个是修了无情道,冷血残酷,人人如避鬼神的大师兄,这两人怎么都不像是能凑到一起结道侣的人。
吃瓜群众看不懂这个令人震惊的场面,也不敢多看,震惊过后又齐齐移过头,等宗门大会开始。
这一巴掌直接把戚铭打清醒了,戚铭松开了虞宁手腕,怔怔地捂着自己的脸,他手指摸了摸被楚钰扇过的地方,嘴角竟然弯起一抹颤抖的弧度。
他在笑。
而且是兴奋的笑。
楚钰看到他的笑怔了一下,戚铭便瞬间把笑敛了去,那双男主标志性的桃花眼睁圆,桃花眼发红潋滟,看着楚钰时分外无辜,就好像一个小狗在眼巴巴地看着主人,求主人原谅。
“师姐打得好,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让师姐生气……”
“我向小师妹道歉,师姐要是没消气的,再打我一巴掌可好?”
戚铭很清楚楚钰喜欢什么样的他,她喜欢的样子他都可以演,方才他是被楚钰和谢霁尘站在一起的画面冲昏了头,不小心露了本性,以后他会好好隐藏,不让师姐再看到一点。
虞宁被男主的两幅面孔激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刚才还超雄发疯,现在就装听话扮无辜,不愧是男主。
狗男主已经沉浸在自己的绿茶表演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虞宁真的不想看男主这个绿茶表演,比起他,她的段位实在是太低了。
碍于女配人设,虞宁又不能反驳他讽刺他,听他道歉她都怕自己短命,便想去找谢霁尘说话。
方才她还没问他,为什么要扔掉她给的药呢。
是用不上,还是不信任她怕有毒,还是单纯地看不上呢。
虞宁蹙眉,她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按谢霁尘的人设,他不是会在乎有没有毒的人,就像那个情蛊一样,他修为如此之高,毒药也根本毒不到他,他应该也不是刻薄的人,会扔掉别人给他的东西。
而且他当时明明已经收下了,后面为什么又要扔掉呢。
她做了什么事让他讨厌吗?
可她这些日子因为这个系统任务,根本没见他啊!
虞宁想不明白。
低垂脑袋很是丧气
努力卖笑讨好别人,却得到的是轻描淡写的“扔了”二字,就算她再怎么没心没肺,就算是谢霁尘,也是很难让人坦然接受吧。
好丢脸啊。
还是去问一下吧,别有误会了,毕竟等下……
虞宁想起那个任务更是脑壳痛。
她收起纷乱的思绪,揉了揉被狗男主掐红的手腕,正准备勇敢地去找男配谢霁尘问清楚时,却觉方才还有的痛意已经消失。
她疑惑地低眸看去,惊奇地发现手腕处的红痕不见了,那被捏碎的疼痛也消失无踪。
可是,她也不会治愈法术啊。
好奇怪。
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虞宁似有所感猛地抬起头,却不知道要看向哪里,也的确什么都没看到。
只是在风拂来时,一丝极其浅淡的,似有若无的香气飘过她鼻间。
好像是桃花香。
轻得仿若没有。
而她环顾四周,也没看到谢霁尘。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消失得无声无息。
虞宁还来不及细想,便听到有人在喊:
“孟师兄,孟师兄没事!!!”
“七天了!孟师兄没事!”
“孟师兄没事!”
所有人都朝那喊声看去,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叮的一声,系统机械的声音在虞宁耳边响起:
“任务开始,请宿主及时完成任务,违反规则会触发惩罚。”
“祝您好运。”
8. 第 8 章
虞宁: “?”
人群沸腾,开始群情激愤。
所有人都在大喊,大喊孟师兄没事!还孟师兄清白!还师兄弟性命!谢霁尘随性滥杀必要惩处!
甚至有人振臂高呼。
场面一时之间太过混乱,就好像一群妖魔鬼怪在狂欢,而不是自诩正义的宗门修士。
虞宁的耳朵都要被他们的欢呼声震聋了。
虞宁抿了抿嘴,忍不住想,要没有谢霁尘挡住魔族,没有谢霁尘常年修补千乾大阵,没有谢霁尘去筛选感染了魔毒的人,恐怕整个宗门乃至于整个修真界都要被魔族霍霍了。
他们不知道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虞宁不信他们不知道。
只是因为这个人的名字是谢霁尘吗。
人群还在欢呼,如潮水般往喊声处涌去。
虞宁怔怔看着,她记得这个剧情点。
孟不疑这会的确没有被魔毒魔化,但她那会是晚上晕晕乎乎看的,这本小说又着重写的男女主拉扯,涉及剧情的都是一笔带过,所以为什么孟不疑没有被魔毒魔化,她也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这次名义上是一年一度的宗门大会,其实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围剿。
针对谢霁尘的围剿。
他们想借此事来围剿他。
所有人都认为他横行霸道滥杀无辜,所有人都觉得他满手血腥无情冷血,都妄想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来审判他。
都想将他拉下神坛。
而虞宁,也将是其中一员。
她忽然觉得很难过。
这次以后,他会怎么看她呢。
会恨她吗……
他要恨她的话,她还怎么撮合他和女主,怎么磕cp。
哎。
飞鸟惊入林,雄浑厚重的钟声一下一下,响彻群峰山峦。
钟声响起,便意味着宗门和各长老已经入座,宗门大会即将开始。
人群顿时静寂,众人不再涌在一处,依次进入殿内。
虞宁和女主楚钰,还有男主戚铭都是清静峰长老玄明真人座下弟子,也随着人流入了殿。
“宁宁,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楚钰刚教训了一顿戚铭,戚铭正老实低着头在后面给她当狗,楚钰抱着剑挡在虞宁和戚铭中间,防止戚铭再对虞宁狂吠。
“我刚已经教训了戚铭,你别再担心,下次他要敢对你这样,师姐把他吊起来抽。”
虞宁叹了口气,心想,师姐你可别再奖励他了。
戚铭在听到楚钰的话时,唇边又勾起了那种变态的兴奋的笑,只是在楚钰回过头去时,那笑是顷刻消失,看向她的桃花眼荡漾着无限的温柔,同时又泛着水光,看上去是乖巧又无辜。
楚钰太吃他这套了,被他这么一看反倒心里生出隐隐的愧疚来,在想自己是不是对他太严厉了,下手太重了。
他和虞宁对楚钰而言都是极其重要的存在,他们三个一同入的青云宗,那时候他们都还小,她大他们三岁,小时候起便担任了姐姐的角色,习惯了照顾他们。
她很怀念小时候的日子,那时候宁宁就像这些天一样黏她,会甜甜地喊她师姐,给她折花环戴她头上,戚铭虽然不爱说话,但也是个听话懂事的弟弟,会在别人欺负她们时不要命地冲上去。
但长大后,这些好像都变了。
宁宁不知为何不再亲近她,时常以一种怨愤的眼神看她,朝她发脾气,甚至会毁坏她的法器,朝她房间里放各种毒虫。
而戚铭也捉摸不定,有时候很乖,有时候又会流露出一种让她很陌生的感觉。
就比如今天莫名其妙对着小师妹发疯,说小师妹喜欢他。
但小师妹不是喜欢大师兄吗?
哎,师姐不好当啊。
楚钰叹了口气,想起虞宁这些日子对她态度的转变,才又舒心了。
小师妹还是在乎她这个师姐的,前几天还给她炼了丹药呢。
谢霁尘有的她也有。
不愧是她疼的小师妹。
道童在门口引导,不片刻,门外聚着的人都入了殿。
外头光亮透不进来,大殿幽寂,两侧常年都亮着一盏盏长明灯,长明灯尽头处便是一层层白玉台阶,台阶之上端坐着各峰长老,以及,谢霁尘。
中间帘幕低垂,后面坐着的是宗主。
宗主常年闭关,不示人前,谢霁尘是宗主的徒弟,青云宗宗主只有这一个徒弟,谢霁尘便成了青云宗所有弟子的师兄,也处理着宗门大大小小的事情,担负着抵御魔族入侵的责任。
殿内所有人都似乎屏住了呼吸,死寂无声,落针可闻,仿佛有巨石压在了每一个人身上。
虞宁有点喘不过气,她知道谢霁尘在上面,他的威压和气息太过强势,令人无法忽视。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只见从左到右依次是凌云峰长老无涯真人,掌管宗门弟子的日常事务;翠微峰长老青莲真人,负责宗门弟子修炼事宜;他们的师父清静峰长老玄明真人,负责宗门丹药炼制和丹修课程;天隐峰长老净云真人,负责宗门阵法的布设防御及教学事宜。
最右是谢霁尘……他则执掌宗门律法刑罚,有着绝对的执法权和旁人无法触动的权力,他的确可以一剑定人生死。
此时此刻,几大长老皆正襟危坐,谢霁尘却以手支颐低垂着头,他闭了眼,从虞宁的这个角度都能看到他纤密浓长的睫毛,影子扑扇垂下,似在闭目养神,但当虞宁目光停在他脸上,他却猝然睁开了眼。
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极了能把人吸进去的深渊。
像是偷窥被抓包,虞宁过于心虚被吓得一激灵,心脏都要停了,将要视线相交时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坐上之人将少女仓惶惊吓的神态尽收眼底,他的视线停在她颤抖的肩膀,又移开,眉间红印闪烁,殷红如血。
虞宁惴惴不安。
一想到自己等下要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恩将仇报,她就很慌。
她可是新时代进步青年,从小到大遵纪守法乐于助人的,一件坏事都没做过呢。
“师姐,你说,他们会怎么对师兄呢。”要做坏事了,虞宁心里很慌,忍不住偷偷问站她旁边的楚钰。
方才有人在广场上喊的那一声声“孟师兄没事”大抵是所有人都听到了,楚钰已然知晓孟不疑的事。
她当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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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谢霁尘用如此强硬的手段处理此事。
“这件事不好说。”
“师兄啊,行事强硬不留后路,树敌太多。”楚钰抱剑看向上座,微微眯起了眼睛,语气说不上关心,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她凡事都是对事不对人,行事对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除了虞宁和戚铭,她对其他人皆是按这套准则去对待。
按照最简单也最难以做到的仁义道德,正道人心。
是以,她亦是不赞同谢霁尘将感染魔毒之人杀之的做法。
照楚钰来看,这件事并没有严重到要杀之的地步,或许有救呢。
将他们关在一个地方,寻找治愈之法不行么?
“师兄这个人,太傲,太独,也太强了。”
“我从未见师兄与谁同行,也没见他对谁有过怜悯,师兄活得太冷血,他修的剑道亦是过于霸道,一出剑,本命剑下从不见生灵,魂魄皆灭,明里暗里记恨他的人怕也不少。”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师兄都不像人。”楚钰说着说着都打了个寒颤,还不忘劝小师妹回头,别受爱情的苦。
“世上多的是忘恩负义之辈,也多的是薄情寡性之人,宁宁,师兄不是可以随便接近的人。”
“他修了无情道,许是已经到了关键的突破期,若无情道成,到那时当真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不是可以随便接近的人?
从女主嘴里听到这句话,虞宁天都塌了。
她磕cp怎么抠不到一点糖,还在互相仇视……
她得何年何月才能看到他们结婚啊啊啊啊啊
唉,看来等这个剧情点完成后,她得使一些非常手段才行。
下下药下下蛊,来个先do后爱!
人心黄黄,她看小说最喜欢看这种了……
虞宁的脑子被磕cp带偏,心思一起,又认真地想给两人下能动心的迷情药时,一阵脚步声在大殿突兀响起。
一身穿青色的天隐峰弟子服的青年,相貌清秀,姿容清逸,闲庭信步般地走进了大殿。
“天隐峰首席弟子孟不疑见过各位长老……”他依次朝各位长老见礼,最后直起腰,目光停在谢霁尘那处。
“大师兄,别来无恙。”
大殿上顿时炸开了锅,都在激动地说着:“孟师兄!你们看孟师兄真的没事!”
“都七天了,孟师兄一点都没魔化!”
“对!一点都没有!”
“我看啊,之前被错杀的人定有不少!”
“这次魔族入侵,他借此杀了大批的人,里面定有无辜枉死的师兄弟!”
“我听那戚铭的张嵘说,有些人根本没有被感染,谢霁尘也杀了!”
“不过话说那张嵘呢?好些天不见他了,他不是没中魔毒吗?”
……
各位长老面有异色,互相看了眼,天隐峰长老净云真人得见爱徒,一下站了起来。
帘幕之后的宗主似在煮茶,茶香味从纱幔帘幕溢出。
而此时此刻,只见那高座之上的人抬了眼。
谢霁尘居高临下,只淡淡说了句:
“是不是要我再杀你一次。”
9. 第 9 章
这句话当真狂妄。
一时之间,不仅大殿众人被谢霁尘这话惊到,就连座上长老都面色一变。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没人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假。
孟不疑是云隐峰首席弟子,据说得了云隐峰净云真人真传,虽然修炼造诣在一众弟子里已算上乘,但面对谢霁尘亦是无可抵挡之力。
他太强了。
气氛一瞬剑拔弩张,各种交锋暗流涌动,都能冒出火星子了。
茶香却清淡不散,帘幕后传来笑声。
虞宁扶额叹气。
男配谢霁尘但凡不要这么话少,这么强硬,但凡他知道什么叫语言的艺术,同这些人说明一下真相,解释一下,露个笑脸,说这个孟不疑之前的确感染了,他只是按照规定办事,说他杀死的那些弟子都是感染了魔毒,他是为了宗门安全,他的这份工作也不好做,外面谣言很多,还望各位理解,不要轻信谣言……
如果他能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将那些诋毁和中伤一一反驳,那他和宗门的弟子就不会这么剑拔弩张,都把矛头对向他了。
啊啊啊啊,他不是温柔如斯谢霁尘吗!
虞宁简直都想当谢霁尘的嘴替了。
但该死的系统任务已经开始,那个系统的控制面板上一直闪烁着任务提醒。
虞宁只能被任务控制、推着,等着到时候执行任务,到凡有点别的念头,她的脑袋便会一阵剧痛,不停冒着冷汗。
太疼了。
虞宁只能静观其变。
“谢霁尘,你别太无法无天!”事关爱徒,云隐峰的净云真人忍了片刻似是忍无可忍当场暴起,一旁的几位真人见此却并未阻拦。
好像都对谢霁尘积怒已久。
净云真人竟是在大殿之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持剑而去,长剑凝固剑意发出刺目金光,殿下弟子纷纷闭上眼睛,大殿高座之上的几位长老对此却置若罔闻,皆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青云宗的几位真人长老虽修为都比不上谢霁尘,但他们都已经是化神期的修士,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威震一方的存在,说是有移山倒海之能也不为过。
但谢霁尘侧目而视,磅礴的威压却偏偏能劈山裂海,恐怖至极。
风驰电掣之间,在净云真人所持剑刃将至谢霁尘脖颈之处时,他偏了下头,并起两指,苍白的骨节夹着那迸发着金光剑意的剑锋,轻轻一折。
铁器碎掉的声音如虞宁手腕银铃一般清脆,轻轻巧巧,那长剑便断了两截,掉在地上成破铜烂铁。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大殿之中不时响起人倒抽冷气声。
要知道,虽然净云真人的剑比不上谢霁尘手里那把能斩人魂魄,魂消五行的绝世名剑,但也是修真界兵器排行榜上数得上名号的法器。
如此轻易便被谢霁尘徒手折成两段,成了一把废剑,还是在倾注了法器主人剑意的情况下,这已经不能说是强大,而是到了恐怖的地步。
至始至终,谢霁尘都未出剑。
“好厉害!!!”虞宁甚至都想跳起来大喊了,看了这一场单方面的碾压,简直让人身心畅快。
“看来师兄的修为又有进益了。”楚钰公正地评价,双手抱胸背挺得极直,眼里毫无男女之间的恋慕,只有对强者的欣赏。
戚铭听到楚钰的评价,他轻嗤了声,冷笑道,话里话外充满了嫉妒和阴阳:“不过是邪魔歪道罢了。”
虞宁:“?”到底谁是邪魔歪道啊,真是的。
虞宁下意识就想反驳,可她才有这个念头,脑袋便一阵剧痛。
不是,想也不能想啊?
该死的系统,该死的人设!
脑袋又痛。
系统声音无情响起:“请宿主保持文明,勿要辱骂打工人。”
虞宁:“……”
虞宁微笑:“好的。”
净云真人对此也不意外,面上并无恼羞成怒之色。
他们都知道,输给谢霁尘,不丢人。
在整个修真界里,不管是前辈和后辈,老还是少,输给他,都不丢人。
净云真人冷哼一声,他将碎剑扔在地,朝帘幕后的宗主行礼,掀起衣袍,单膝下跪。
“谢霁尘虽是宗主座下徒弟,但着实无法无天,杀孽太多,不仅借魔毒之由,私自关押我们云隐峰首徒,还意欲私自行刑,就地格杀,实在罪大恶极,藐视宗门规矩,今日宗门大会本就为的是处理宗门事务,照如今来看,谢霁尘的所犯下的事需得一件件清算,还望宗主主持公道!”
就在净云真人跪下请命之时,虞宁心里便隐隐预感到男主戚铭要有所动作,要干坏事了,谢霁尘逢此围剿,他不可能不往上踩一脚。
果然,在虞宁偷偷低下头,那绑发的红色飘带和绸缎乌发顺着她肩侧垂下,将她小半张桃花面容掩去时,她透过层层叠叠人群的缝隙,果真看到戚铭同左前方的一一位身穿黑色弟子服,身负黑色大剑的少年交换了眼色,还有他右前方的一位身穿绿衣的少女,以及他身旁的两位少年。
虞宁凭着接收过来的记忆认得这些人,那身背黑色大剑的分明就是凌云峰最受无涯真人宠爱,也最具天赋的小弟子凌空厉,那绿衣女子是翠微峰真人亲传弟子绛霄,而他身旁的两位少年则分别是他们清静峰的两位小师弟!
!!!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他居然偷偷将各峰的重要弟子都联合起来,准备颠倒黑白,大干一场了。
原文里对这狗男主具体做的事情没有明说,只写了这次宗门大会对谢霁尘的围剿之后,对他的惩罚。
那便是抽了他剑骨,又让其遭受了天雷地火之刑。
这次围剿大会是男配谢霁尘命运的关键转折点。
剑骨一抽,他的剑道也就止于此,九十九道天雷地火之刑又让他心脉受损。
为了继续维持千乾大阵,控制魔毒扩散,抵御魔族,他只能转而修起了血道。
这是一种古老的禁术,虽然的确功法强劲,可千百倍地提升修为,能让他继续维持千乾大阵的运转,但同时这种禁术也极易摧残人心智,令人生出各种心魔欲望,从而走火入魔,被邪魔附身夺舍。
既然都让男配被抽剑骨,修了这样一种破道,那狗作者肯定就想后面以这事来虐男配,让男主借此踩着男配上位。
在男主走火入魔,堕入魔道之后,男主戚铭便打着正义的旗帜联合正派各人围剿男配,再亲手杀了男配树立威望,又吸收了他的修为和法力,在修真界再无敌手,立于不败之地。
从此走上他的通天之途,在女主面前终于本性暴露,开始囚禁女主,把女主豢养成自己宠物。
这是一本堆叠各种龙傲天强制爱强取豪夺狗血元素的书,而男配和女主都不过是工具人,垫脚石,战利品。
虞宁此刻回想是越想越气,简直想戳瞎自己眼睛。
她怎么就非要手贱点开这本书。
那天晚上看书为男配和女主流的眼泪现在又在眼眶打转。
而且,这次不同于看书,她是真真正正地参与了进来,不再是个看客。
而是个局中人。
她的一举一动可能都牵动着男配的命运。
她还被那个破系统限制,必须要完成指定的剧情任务,还必须要维持那个破人设,
她要怎么做,她要怎么做才能破局呢。
要改变剧情拯救男配,也救师姐,她便一定要扭转此次剧情。
绝对不能让他入魔!
绝对不能让男配被抽剑骨!
虞宁的大脑又在飞速旋转,在想着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又一次拯救公主于水火之中,让公主与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样的话,她就在能一旁磕cp吃瓜子晒太阳,再毫无遗憾地回到自己的世界。
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的速度远超她预料。
根本没给她反应和思考的时间。
在戚铭的示意下,方才那几位各峰的弟子依次上前,请命惩处谢霁尘。
“启禀宗主,谢霁尘滥杀无辜横行霸道,此乃人尽皆知之事,他滥用权柄随性滥杀,孟不疑师兄遭此横祸,恳请宗主还孟不疑师兄及各位枉死的师兄弟妹一个公道!!!”
“谢霁尘冷血霸道,所修剑道过于残忍,实在不是正道之人应修之道!望宗主能抽其剑骨以示警示。”
“弟子附议!”
“弟子附议!”
剑骨……
虞宁一听脸色发白,腿都软了,差点要站立不住。
谢霁尘听着殿下之人群情激愤地讨伐他,面无表情。
他仍旧是单手支着脑袋,长发顺着肩侧倾泄垂地,与白袍交织在一起。
白衣乌发,肤白唇红,端的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容貌,眉心一点血印更显逼人的昳丽,但整个人却浸满了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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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霜,像是山巅上那一捧永远也不会融化的雪。
恐怖的威压山海倾倒般压在每个人身上。
男人苍白修长的指节一下下敲着扶手,面上并无任何异色。
只是在瞥到那个小姑娘时,漆黑的长睫似有若无地垂了下,敛在纤长睫羽下的眼睛漫上了一丝红。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一个接一个人站了出来出来讨伐谢霁尘,细数他种种罪状,朝宗主请命抽他剑骨。
虞宁被这些人说的脑瓜子疼。
大殿上的人一通操作,通通上前讨伐,到最后,大殿上就只剩下她、楚钰,以及戚铭。
楚钰拧着眉说了句:“过了。”
虞宁心生不安,猛地看向戚铭,便见戚铭上前,穿过众人,站在殿前台阶之前。
“弟子有事禀报。”
“云隐峰弟子张嵘并未感染魔毒,只因想去千乾大阵看看有何异相,便被谢霁尘无故杀害,魂魄尽灭,无法转生。”
“谢霁尘无故杀害弟子,并灭其魂魄,着实残忍,还望宗主裁决,剔其剑骨。”
“如若宗主不信,有目击弟子可以证实。”
话落,便有一群人进了大殿,虞宁一看,正是那日和张嵘一起想要趁谢霁尘修补阵法偷袭的人。
他们皆跪下指认,说亲眼目睹谢霁尘杀害张嵘,他们不过是想看看千乾大阵有什么异相,什么事都没干,谢霁尘甚至还想杀了他们。
“放屁!明明……”
话,话说不出来。
好疼。
虞宁眼冒泪花,耳边响起系统提醒:“请宿主保持人设,尽快完成指定剧情任务——”
“请宿主上前帮助男主,陷害男配谢霁尘,指认谢霁尘杀害同门。”
虞宁茫然地看向高座上那个人。
视线模糊。
可他当时是为了救我啊。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维持人设。”
“倒计时十分钟。”
“倒计时开始。”
“若未完成,宿主将受到惩罚。”
“提醒完毕。”
在戚铭说出张嵘之事,并领着一群人指认谢霁尘之后,殿上众人更是群情激愤,齐声高呼要抽谢霁尘剑骨。
各位长老见此,亦向帘幕后宗主请命,惩处谢霁尘,抽其剑骨。
帘幕后的宗主并未开口,茶香清新飘渺。
戚铭站在众人前面,他暗暗咬牙,那双面对楚钰向来潋滟的桃花眼一瞬阴沉怨毒。
这个机会,他不想错过。
错过今日,还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等来机会。
师姐要何时才能注意到他。
谢霁尘必须死。
至少,他不能这样强。
“若各位长老不愿动手抽其剑骨,弟子戚铭可以代劳。”戚铭急着对付谢霁尘,将他拉下神坛,主动请命抽剑骨,将这没人愿意干的活揽了过来。
只是他话落,不,他的话甚至还没说完,一阵刻骨寒气猛地蔓延,整个大殿瞬间漫上寒霜,继而结成寒冰。
“你没有这个资格。”
谢霁尘骤然起身,拂袖挥臂,一道银光法力而去,精准击中戚铭胸口。
戚铭当场吐血。
他整个人被摔在大殿柱子,又重重摔砸在地面。
砰的剧烈一声,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转瞬之间,在戚铭坠地时,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何事时,谢霁尘竟是拔了剑。
他的本命剑迸发出刺目剑意,剑刃铮鸣响彻整个大殿,直朝戚铭而去。
竟敢在大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
所有长老齐齐而去,欲要挡住谢霁尘这一剑。
该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系统的声音疯狂地在虞宁耳边响起、重复,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时间:
“请宿主保持人设,请宿主保持人设,请宿主保持人设。”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脑袋好似被人拿斧子劈开,头疼得她想去撞墙。
太疼了……
于是,在谢霁尘一剑指向戚铭,狂风大作,殿内长明灯尽碎之时,一抹热烈的红色身影就这么扑了过去,挡在戚铭面前。
而谢霁尘的剑一出鞘,从来没有往回收的道理。
10. 第 10 章
恋爱脑真的会死人啊!!!!!
虞宁在心里哀嚎,作者能不能少写点恋爱脑,女配能不能爱爱自己啊!!
她居然恋爱脑到为男主挡剑,就要被男配的剑捅成筛子了。
剑风几乎席卷整个大殿,要掀翻屋顶,虞宁扑过去时,只觉得自己要被剑风撕成碎片,那谢霁尘的本命剑当真要贯穿她胸口。
师姐说,谢霁尘的剑下从不见生灵。
唉,那她还有魂魄回去吗。
要命的疼痛终于消失,虞宁死死闭着眼睛,都做好了被捅成筛子的准备,但那剑风呜呜着在她身边刮过、盘旋,忽地,她一侧的头发被横切斩落。
剑风止了,寒冰褪去。
被斩的发丝飘落在地,少女绑发的发带也随之掉落,青丝如瀑垂落两肩,偏偏脸颊两侧的头发被齐着下巴切断,衬得少女那张脸越发小巧白皙,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预想中的长剑穿心,魂魄消亡好像并没到来。
虞宁直起身睁开眼,入目是她被割下的断发,以及那洁净的一角衣袍,被风轻轻拂动着,宛若朔风回雪。
虞宁呆滞看着,猛地眨了好几下眼,确定自己还活着。
一点都不痛呢。
只是被割了一截头发呢。
她运气也太好了吧?
虞宁还是不敢相信,好半晌反应过来,身上冰凉的血液才开始热了起来。
谢霁尘收了剑。
汹涌的剑意亦被尽数收回,如江河倒流,没有溢出一星半点。
只是他微挑长眉,薄唇透出一股诡异的艳红之色,似被血染了一般。
他收剑后,众人死寂。
这件事远比他当场杀人更令人震惊。
不,在这些人心里,他毫不犹豫地持剑杀人才正常,剑出了鞘又收回,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们从来没见过。
这还是谢霁尘么?
剑风肆虐过后,大殿将近成了废墟,四面皆是裂缝,殿顶上被掀翻一角,一道道光柱漏下,细小灰尘漂浮其中。
在谢霁尘脚下,他垂目而视,鲜红发带和一缕发丝落在他脚边,少女跌坐在地披散头发,那隐约的一截后颈,白而脆弱。
她身后,是还没死的戚铭。
虞宁扑过去帮男主戚铭挡剑,维持住了女配的恋爱脑人设后,虽脑袋被劈开般的疼痛消失,但系统的声音并未在她耳边消停半点,仍在不停地重复,宛如催命符。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陷害男配谢霁尘!”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陷害男配谢霁尘!”
“倒计时五分钟!”
“倒计时五分钟!”
好吵啊!!!
虞宁浑身发软,她想站起只能借力,便下意识抓住了身旁可以抓住的东西——谢霁尘的衣袍。
男人衣袍被少女拽住,动了一下。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抓着他衣袖轻轻摇晃。
像极了求人时的撒娇。
白衣沾染上了脏污手印,似是白雪被亵渎。
被系统催促着完成任务,虞宁一咬牙,准备硬着头皮完成这个“陷害男配谢霁尘”的任务时,她拽着谢霁尘衣袖起身时恰好抬头,对上了他那双眼。
像是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被触动,虞宁忽然就僵住了。
在这一瞬之间,她好似是陷入了面前的这双眼的深渊里。
无数光怪陆离,血腥恐怖的画面蓦地在她眼前闪回。
忽然之间,她看到了好多……好多的谢霁尘。
被抽剑骨的谢霁尘,受雷火之刑的谢霁尘,冒死修练禁术修补千乾大阵的谢霁尘……最后堕入魔道被人围剿,被万剑穿心,被剥皮拆骨的谢霁尘……
被人仰望的高山雪天边月,成了被众人践踏的污泥。
现在清冷高华,不染凡尘的白衣仙君,最后竟是那般结局么?
那种看书时对谢霁尘的心疼又涌了上来,虞宁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火在烤着,烧得她心口都要成了焦灰。
虞宁想啊,在原文里,他就是这样一个被放弃,被利用的工具人,
如果她也颠倒黑白地指认他,陷害男配谢霁尘,如果这次他当真被抽剑骨,那她穿过来的意义是在哪里,她深夜为他流的眼泪不就白流了?
她可是要来拯救男配谢霁尘的,她可是后面要磕cp的!
她不允许啊啊啊!
方才瞬息之间,虞宁看着谢霁尘的眼眸,好像她透过这双沉黑的眼,看到了他后面浑身是血的悲惨结局。
但也只要这瞬息,当心底最纯粹的善意被激发以后,少女便有了牢不可破的勇气。
尽管她很胆小,她其实超怕疼。
但去他的狗屁剧情,她不要颠倒黑白,不要恩将仇报,也不要陷害他人。
他明明救了她啊!
“我有话说!!!!”
在站起来后,虞宁用尽全身力气大吼,发出自己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倒计时还有三分钟。
“倒计时三分钟!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倒计时三分钟!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他们在撒谎!!!”
“他们都在撒谎!”
“孟不疑之事存疑,但张嵘之事我有话要说!!!”
谢霁尘猛地一怔,猝然盯着从他身旁走过的虞宁。
虞宁只一直往前走,她眼尾泛着红,杏子眼如蒙水雾,宛若桃花花瓣沾了露水,睫毛上的水珠摇摇晃晃的,却始终没有落下。
虞宁将快要流出的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手腕铃铛发着清脆好听的叮当声,而系统在她脑海里发着疯狂的滴滴滴警报声:
“严重偏离!”
“严重偏离!”
“严重偏离!”
“惩罚警告!请宿主正确完成任务!”
“惩罚警告!”
“惩罚开始!”
好疼啊。
皮肤好像被人拿着钝刀一点点地割开,四肢百骸像在用锤子敲打,要把她骨头给敲碎。
怎么会这么疼。
比脑子被斧子劈开还要疼百倍。
虞宁简直都想喊妈妈了。
太疼了,喉咙间一股铁锈味蔓开。
怎么会流血。
虞宁蹙眉咬唇,生生咽下了喉咙间涌上的那口鲜血。
从方才到此刻,大殿上上演了一出出的好戏,牛鬼蛇神尽街皆上场,先是云隐峰长老净云真人动手,再是一茬茬的弟子接连指认谢霁尘,请命抽谢霁尘剑骨,谢霁尘剑指戚铭,虞宁又上去挡剑……
这大殿都快成了个破篓子,可帘幕后仍旧飘着一缕缕的茶香,一丝动静都无,好似在看戏,又好似在放纵事态发展。
长明灯破碎,屋外日光明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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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被切割成一块块光与暗的阴影。
谢霁尘站在一束日光之下,肤色白得近乎透明,四周无敢靠近他之人。
“宁宁!”在听到虞宁所说那话后,楚钰大喊。
楚钰不清楚此事,但并不想她的小师妹为此事出头,也不想她的小师妹和谢霁尘牵扯在一起。
方才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已经把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宁宁法力并不高,若是因此被人针对……
“宁宁,师姐让你回来!”
“师姐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他们的师父,清静峰的长老也不想虞宁掺和此事,咳嗽几声又挤眉弄眼地使眼色,示意楚钰将虞宁拉下去
但楚钰经过在地上躺尸还在流血的戚铭时,戚铭竟是拉住了楚钰裙摆。
他当真是觊觎楚钰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这种时候还不忘争宠,独占楚钰的目光。
“师姐……”戚铭重重地咳嗽了声,捂住胸口唔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当真是一副命不久矣魂归西天的样子。
“师姐,我,我好疼啊……我可能真的要死了吧……呵,临死之前,师姐能不能陪陪我?这样的话,我也能死而无憾了?师姐是还在担心小师妹吗?是我连累了小师妹,是我对不起她,师姐要是担心小师妹的话就去吧,我只是会死掉,没什么关系的……临死前能看看师姐,我也满足了……”
“希望下辈子我还能见到师姐,到那时,我一定要当师姐的师兄,好好照顾师姐……”
“我是不是太烦人了不该说这么多话?师姐快去吧,咳咳咳咳……”又吐了一口血。
楚钰看了眼虞宁,又看了眼还在吐血性命垂危的戚铭,只觉一颗心被劈成了两半,一个头两个大。
她当师姐当真是操碎了心。
楚钰将戚铭扶起后盘腿坐下,一巴掌拍在戚铭脑袋后开始为他疗伤。
“师姐怎么跟你说的?!不是说了让你别掺和这些事,别背地里搞小动作!也别拉帮结派和大师兄作对!安心修炼!”
“戚铭,这事是真是假我会查清楚,小师妹刚因为你险些丧命,若此事真因你而起,”楚钰敛色皱眉,音色格外凛寒,她一掌拍在戚铭后背,输送到戚铭体内的真气都带了几分寒意。
“我要你赔半条命给小师妹。”
戚铭弯着桃花眼笑了,声音听去乖巧,却隐藏着一丝楚钰察觉不到的兴奋和癫狂:“好,那师姐把我吊起来打吧,打得血肉模糊,只要师姐开心就好。”
师姐只会对他这样呢。
虞宁在这点上,根本和他没法比。
谢霁尘也比不了。
噢对了。
要是谢霁尘方才没有收剑,杀了她就好了。
他不是一向不见血不收剑,本命剑下不走生灵么。
那般庞大的剑意,在那瞬间收剑,剑风都没了,可是会造成不小的反噬。
难道……
戚铭眼底掠过一道精光,那双桃花眼笑意更深。
原来,原来如此。
这无情道,他还修得了么?
可惜啊,小师妹喜欢的是他,都可以为他挡剑,命都不要。
真是天助他也。
只是,戚铭看向他一向厌恶,瞧不起的小师妹,冷笑想,她是吃错了药吗,她哪来的胆子站出来为谢霁尘说话。
那样蠢的蠢货也有正义感?
真是可笑。
11. 第 11 章
在楚钰给戚铭疗伤的时候,虞宁已经走到了大殿中央。
四周的人朝她围拢过来,堵成了密不透风的墙,他们用一种威胁的目光看着她,看着面前这个过于娇弱,似乎一只手就可碾碎的小姑娘。
不过筑基修为,还是个花里胡哨的丹修,身子看上去也弱,她哪里来的勇气?
系统的惩罚还在继续,虞宁在忍痛,额头冒出一排排冷汗,却丝毫没有露出恐惧和后退之色。
他们看她,她也昂起头,愤怒地看过去,一双杏子眼怒目瞪着,毫不露怯。
她不会颠倒黑白。
她要说自己看到的,经历的事实。
是他救了她。
他就是救了她啊。
“启禀宗主,我乃清静峰弟子虞宁,方才他们所说之事完全是颠倒黑白,那日我亲眼目睹,事实真相绝非他们所说。”少女话声字字清晰,在死寂殿内若金玉击石,掷地有声。
虞宁学他们,有模有样地朝殿上行礼后,被冷汗浸湿的眼睛弯了下,就像只小狐狸般狡黠。
她决意先下手为强,趁他们做贼心虚攻破他们心防,不给他们反应时间,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们都是乌合之众,做坏事肯定心虚,更何况指认的是谢霁尘。
是那恐怖如斯的谢霁尘诶!
他们肯定怕得要死!
“那日我恰好经过千乾大阵所在的后山,看到张嵘领着一群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千乾大阵,我见他们行事诡异,便跟了过去,谁知看到张嵘和这群人准备偷袭正在修补大阵的师兄。”
“我藏在大石头后面,听到他们说师兄在抵抗魔族时受了伤,又和魔尊交了手,此时修补大阵定十分虚弱,正是杀他的好时机——”
听到虞宁的话,周围人尽皆色变,在人群哄闹想要打断她时,虞宁死死撑着,指尖用力到都嵌进了肉里,她面不改色咽下一口血,走到了一个少年面前。
“你——”虞宁指着人群中一个身材精瘦,着青色弟子服的人,眯了眯眼,“我认得你。”
那人瞬间睁大眼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虞宁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立马提高音量说:“我认得你,你当时穿的黑色衣服,也是拿的这一把剑——”
“当时师兄在修补阵法,我知道千乾大阵对宗门来说有多重要,师兄在修补阵法的时候也不能分心,便扔了一张雷火符去阻止他们。”
“张嵘发现了我,怕我去告密,想杀了我,又捏不准我的身份,是你……你告诉他我是清静峰的弟子,还是个丹修,只有筑基修为。”
虞宁说完,这人嘴唇发白,身子发软就到倒地时,旁边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还有你!”虞宁立马又指向另一个人,“你当时打了退堂鼓想走,又被旁边的人拉住,让你再看看情况,见机行事。”
“你,你,你……”
“要我一个个把你们说过的话,那天穿的衣服拿的法器说出来吗?不巧,我记性好,全都记得。”
“哪来的黄毛丫头在这胡说八道……”
“让我说完!你们在心虚什么!”在有人喝止她时,虞宁立马更大声地吼过去,目光如炬。
尽管疼痛已经让她脑袋发晕,意识逐渐模糊,额头突突跳着。
人群一瞬噤声。
“张嵘想杀我灭口,他是金丹期修士,而我是筑基,根本敌不过,在他的剑快要刺穿我胸口时,师兄杀了他。”
“这就是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所看到的,经历的真相。”
周围人群死寂片刻,有人互相看了眼后,又站出来说:“你胡说!我们这么多人看到的还有假!怎可信你一面之言!”
“那你说,你们一大群人,为何会在师兄修补千乾大阵时赶到那里?!当时刚结束与魔族的战斗,你们不应该回去休养吗!那千乾大阵一直都只有师兄在修补!”
那些人已是强弩之末,惊弓之鸟,虞宁脸色冷静,除了过于苍白外,看不出任何恐惧异常之色。
那平日里像蝴蝶一样轻灵的少女,此刻却有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锋利。
敢于一个人站出来,敢于说出被人颠倒的事实,在这大殿之上,没有几人比她更有勇气了。
不远处的谢霁尘,徐徐吐出口气。
那些人已经慌了。
谢霁尘太强了,杀人不过弹指之间,他们本就摇摆不定,当时清静峰的戚铭来让他们出场指认谢霁尘,同他们说这是一场全宗门都会所有人都围剿谢霁尘的会,他们不围剿便会被当作是谢霁尘同党,受尽刑罚。
而且,那日他们也随了张嵘一起,若是谢霁尘不死,日后早晚会杀了他们。
所以,他们别无选择。
“你们当真以为天地不知吗?”
“你们以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可以颠倒黑白吗?”
“这样的谎话你们也敢说!”
虞宁弯起了杏子眼,嘻嘻笑着,将锦囊一般的储物袋高高抛起,又单手接住:“不好意思,我是花里胡哨的丹修,习惯带着各种各样的小法器小玩意,那日跟着你们去,刚好身上带了留影石!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这些人本来刚才就被谢霁尘无处不在的威压震慑,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剑风削了头,见宗主又迟迟不发话,怕虞宁当真拿出留影石来定他们的罪,一下子竟是全都跪在地上,认了此事。
“宗主恕罪!是清静峰的戚铭找到我们……”
“……”
“一群蠢货!她根本没有留影石!”戚铭见此忍不住低骂了声,想起楚钰还在一旁,便又捂着心口咳嗽。
“戚铭,你想死了是不是!你看师父这次怎么罚你!”
楚钰瞪了戚铭一眼,手上又重了力气。
而后,她看着大殿上那红裙如火,肆意明媚的少女忍不住想,不愧是她的小师妹,太帅了!
可是,小师妹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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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还需要她的保护吗……
小师妹好似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些人跪下后,帘幕后的青云宗宗主总算走了出来。
仙风道骨,一身道袍手执拂尘,面容似青年,清朗俊逸。
虞宁的眼睛早已被冷汗浸湿,她看不清一层一层台阶之上的宗主,只听到他说:
“此事彻查,惩处谢霁尘抽剑骨之事作罢,不用再提。”
“魔毒一事不再由谢霁尘负责,各峰长老推荐人选,再议。”
“都退下吧——”
……
不用抽剑骨,太好了……
虞宁方才死死撑着的那口气瞬间溃散,铺天盖地的疼痛一下袭来,却还不忘死死咬着牙,甚至还咬着舌头。
这会不用再忍,她又疼得冒出眼泪,意识即将失去倒地时,却好像有一股温暖的潮流注入她身体。
如春水一般温养着她全身经脉,将她全身包裹,也把那些痛意隔绝。
好暖,好温柔。
这种感觉好熟悉,但虞宁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是系统良心发现,减轻惩罚强度了吗?
虽然还有一阵一阵的隐痛,像是被什么在强行镇压着那些疼痛不时反扑,但比起方才那种割肉断骨的疼,已经缓解了绝大部分。
好累啊。
她可以睡觉了吗……
虞宁这么想着,也慢慢闭上了眼睛,意识逐渐沉入一片深海时,有沉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为什么?”
有人在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
声音好凶。
虞宁不想回答。
在那春水潮流的温养中太舒服了,那不时反扑的隐痛也被镇压得老老实实,虞宁全身都软乎乎的,她不知道是谁在问她为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那么凶的提问,只是一味地想睡觉。
只是在她想要睡觉时,又有什么坏东西捏着她下巴掰开她的唇,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抵着她牙齿,又缠着她舌头。
呜呜呜不舒服。
少女皱眉,咬得更用力了,浑然没意识到嘴巴里全是血。
“松口。”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显然温柔了很多,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轻声哄着她。
但是虞宁脑袋更晕了,还是没松口,眉还是皱着。
微凉的,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摩挲着少女唇瓣,来回反复几次后,又擦过她唇边的血,像是一种温柔的安抚。
少女皱着的眉渐渐舒展开来。
“别咬。”
“没事了,不用害怕。”
“松口。”
这声音太好听了,嘶哑低沉,带着温热的气声,落在耳边时温柔得不像话,听得虞宁身体都麻酥酥的。
被这声音引导着,她终于全身都放松下来,也就不再咬牙,也不再咬着自己舌头。
在那春水般温暖的灵力中,安稳地睡了过去。
12. 第 12 章
在大会上晕倒之后,虞宁整整睡了三天。
醒来后,不知是因为她这次睡得太舒服了还是别的什么,她感觉精气神特别好,体内灵力涌动,好似隐隐有进阶之兆。
虞宁惊呆了。
她干了什么?她好像也就是违逆系统在大殿上说出真相罢了,难道天道见她如此实诚,给她拔高了修为?
虞宁努力地回想,认真思考,却敲破脑袋都没想到原因。
那时系统的惩罚强度不断在加强,她得用尽全力来忍痛,和那些人对峙,精神又高度集中,过于绷紧,在听到不会抽谢霁尘剑骨后,她一下松了口气,意识越发模糊。
她晕晕乎乎的,只记得身体浸润在一股股温暖的潮流里,疼也不疼了,整个人都非常得放松绵软,很想睡觉。
对了,那时候,好像有人在问她为什么?
声音很冷,很沉,听起来很凶。
太凶了,虞宁不想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没理,一味地想睡觉。
但后面,好像又有一道很声音落在她耳边,模糊中,好像和方才的音色很像,但很是温柔,像是在她耳边说着话,湿热的呼吸仿佛把她耳垂烫得烧红。
这声音是真好听啊,简直是声控福利,太带劲了。
温柔喑哑,又放得很轻,湿热热黏腻腻的,像春水潮流包裹着她,无孔不入地钻入她每一寸皮肤,让她全身绵软,同时又有一种特有的磁性,让人骨头都酥了,身体升起热意。
是她的幻觉吗?
虽然那声音她已记不清是怎样的了,但那时的感受虞宁还很清楚,现在想到还是耳朵一红。
当又仔细回想起当时身体的感受后,一个念头忽然砸下……难道是她做春/梦了?啊啊啊啊啊!
不会吧?在那种情况下她还能做春/梦吗……为什么做春/梦会是听声音……
虞宁搞不清楚。
但她非常的心宽,咸鱼一个,搞不清楚她就不想了,她很快接受了自己做春/梦这件事。
做春/梦嘛,人之常情。
毕竟她也是阅览各种限制文清水文以及大肉特肉文的人,还是见过世面的。
虽然她连男的小手都没牵过。
醒来后,虞宁从楚钰这得知了后续情况,谢霁尘的确没有被抽剑骨,魔毒一事由孟不疑接手。
谢霁尘没被抽剑骨,那就代表他不会修禁术,不会修禁术就代表他不会生出心魔,后面也就不会走火入魔堕入魔道了!
她拯救了他!
虞宁很乐观地认定谢霁尘被她拯救了,这个剧情任务结束,系统也惩罚她了,应该是还没到发新任务的时候,系统安静如鸡,于是乎,虞宁又沉浸在了磕cp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现在她的cp一点都不主动,还是得靠她自己努力,她才能过上随处磕糖的幸福日子。
虞宁说干就干。
她决定给她的cp制造在一起的机会。
她把他们约到那座开满海棠花的栖霞山崖,还然后她再利用气氛造势,给他们撒花瓣,引蝴蝶,花瓣里再搞一些迷情花粉,在这样一个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就算是两条腿的蛤蟆也会想谈恋爱吧?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俊男美女!
虞宁马上就行动了。
她各自给谢霁尘和楚钰用玉简传了信,将他们约在栖霞山崖。
谢霁尘谦和温润,待人温和有礼,她传信约他,说有要事找他,他应该会来吧?
他可是温柔如斯谢霁尘诶!
虞宁决定先去那里布置场地。
风柔日暖,春日阳和的一天,虞宁起了个大早,用黄色发带扎了两个花苞一样的发髻,还是一身流光溢彩的红裙,衬得她越发明媚鲜活,怕是春天里开得最好的花都比不上她的好颜色。
清静峰管理松散,并不要求弟子统一着装,原身衣橱里都是红色的衣裳,还有各种叮铃咣铛的饰品,虞宁也特别喜欢红色,她原本想用红色的发带来扎头发,但是那日在大殿上她为戚铭挡剑,被谢霁尘的剑风斩落头发后,那掉下的发带也跟着不见了。
她后面去找也没找到,只能作罢。
一想起等下能看到cp同框,能磕cp,虞宁走路的步伐都欢快许多,她又穿得花里胡哨流光溢彩的,远远看过去像极了轻盈翩跹的小蝴蝶。
在路上引得一众人群围观。
不断有人围拢过来,两两三三地聚在一起,激动得满脸通红,不时往虞宁这边偷偷看着。
“我的天,我觉得她好可爱啊!”
“好可爱好可爱!”
“小师妹怎么这么可爱!”
“我要不能呼吸了,宗门里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师妹了!”
“像小蝴蝶一样。”
“还有,小师妹不仅可爱,在大殿上也这么帅!”
“那么多人诶,长老宗主都在场,她居然敢站出来说出真相!太帅了!”
虞宁看着逐渐围拢过来的师兄师姐们,一整个愣住了。
啊?
已经有胆子大的,勇敢的人主动上前要签名了。
“你好,虞宁师妹,你在那次宗门大会上实在是太帅了!我非常地喜欢你!请问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虞宁师妹,也给我签一个!”
“虞宁师妹,我们成立了你的粉丝应援会,就在静思堂那里,你可以抽空来看看吗?”
“别挤,都别挤啊!”
“这是我的签名!别抢!”
……
虞宁已经被夸得晕晕乎乎,体验了一把签名的快乐,在想起自己等下要做的事,奋力摆脱这些人后,还是觉得脚底踩了棉花一般,不太真实。
天,她也有粉丝,有应援会了?
虞宁难以置信。
这个修仙宗门这么疯狂的吗?
她不知道的是,那次宗门大会后,她在大殿上站出来为谢霁尘发声的事情的传遍了整个宗门。
刚开始是有人传:清静峰小师妹正义感爆棚,勇敢站出为大师兄谢霁尘发声。
后来成了:清静峰小师妹勇敢同恶势力宣战,谢霁尘大师兄感动涕泪
再后来是:小师妹为谢霁尘勇斗各峰首席,拯救谢霁尘于水火之间
最后成了:小师妹英雄救美,大战五位长老,俘获大师兄芳心
……
这谣言是越传越离谱,还被有的弟子编写成册,写起了她和谢霁尘的同人文。
高冷禁欲的仙君被小师妹救赎保护,从此沦陷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还有胆大的写起了堪比18/禁的香/艳小说。
那叫一个露骨那叫一个刺激那叫一个灵肉交融人心黄黄。
高冷禁欲的仙君写满了反差感,张力满满。
可惜啊,这些册子没传出去多久,就执法堂的人尽数收缴,终是没有流通出去。
她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事。
她现在只是一味地沉浸在磕cp里,磕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虞宁到了栖霞崖后,立马开始布置场地。
先在那里搞一个花架!
再在那里铺满花瓣!
再……
搞完以后虞宁一看,感觉特别像婚礼现场。
虞宁满意了。
要是她的cp真的能结婚,她坐主桌,虞宁简直不敢想她会幸福成什么样子。
师姐和谢霁都能有一个好结局,她也能磕上cp,到那时候,她就能没有遗憾地回到她的世界啦。
布置完以后,虞宁估摸着要到约定的时间了,便赶紧藏在了花树后面,想到时候挑个好时机撒迷情花粉,让他们恋爱!
在虞宁躲在花树后不久,谢霁尘便来了。
他比楚钰先来。
一袭绣着金线滚边的衣袍拂过地上碎花,缓缓走到海棠树下。
海棠花树下,他一袭无暇白衣,容貌却胜过海棠花千百倍的昳丽,肤白唇红,又透着一种让人不敢亵渎的冷和威压
无论多少次看到男配这张脸,虞宁都被他的容貌惊到。
真的是太太太太好看了!
这个世界不会再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不愧是她选定的女主cp!
谢霁尘站在海棠花树前,虞宁躲在海棠花树后,还自以为藏得很好。
“大师兄?”
楚钰也来了,看到谢霁尘在这里颇为惊讶。
小师妹没跟她说谢霁尘也会来啊?
“师兄为何会在此处?”楚钰耸了耸肩,疑惑问,额间还流着晨练时的汗,她抬手便用箭袖擦了汗。
谢霁尘沉默不语,目光稍稍一偏,便看到花树后那个扎成小花苞的发髻。
这次的发带是黄色。
楚钰并没有多想,是小师妹约了她,她以为小师妹等下便会到,见谢霁尘在此处,便同他说起了话。
“刚好师兄在这,我有一事要请教师兄,如今魔毒一事交与了孟不疑,我暗中探查,发现孟不疑换了宗门布防,又将玄铁牢里之前关押的人都放了出来,说是这些人并未感染,回去修练护体即可,那些人也的确没有没有魔化之兆,只是我内心不安,还是觉得该关在玄铁牢里观察情况,等解药炼制出来。”
“师兄如何看?”
春风拂过,黄色发带摇曳,谢霁尘侧着身,森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淡说道:“我先前便说过,孟不疑及玄铁牢里的人都须杀掉,以绝后患。”
“魔毒无法可解,唯有杀之。”
声音淡而冷,一贯的没有情绪,平静到近乎残忍。
楚钰一听便皱起了眉,就算知道他是小师妹的心上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更何况,她本就觉得两人不相配。
她一直有个直觉,师兄虽表面拥护正道,严苛地执行宗门条规,但他太强也太危险了,小师妹喜欢他,只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更何况,师兄修了无情道,无情道是那么好破的吗?
她宁愿由她来一直护着小师妹,让她开开心心的,什么事都不用想。
楚钰冷哼了声,直言不讳地说:“师兄做事还是如此不留余地,若是师兄行事手段能和缓一些,不把人逼至绝路,又怎会出现宗门大会之事,小师妹更无须站出来为你出头,成了众矢之的。”
谢霁尘垂下眼,默了许久,分明是在阳光之下,楚钰却觉得他浑身森寒,威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楚钰心里一惊,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
……
……
同框了同框了同框了!
她终于又看到两人同框了!
看到两人同框,虞宁正开心激动着,偷偷洒着有迷情香的花瓣,这花瓣刚落了几瓣到这两人肩上,忽然听到那边传来不甚愉快的争吵声。
两人都明显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但却谁都没有走,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虞宁只觉得又两眼一黑,天又塌了下来。
他们怎么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
我磕的cp难道是对抗路情侣吗?
一阵阵春风拂过,漫天花瓣落下,迷情香味逐渐蔓延。
谢霁尘微微挑眉,虞宁却背靠着树一阵窃喜,暗戳戳地希望这迷情花香早点发挥效用,让他们不要再吵啦!
嘴巴不是用来吵架的,是用来亲嘴的啊!
但虞宁没能等来迷情香花香发挥作用,也没能等来她的cp亲嘴,倒是等来了那个狗男主戚铭的一声怒喝。
“虞宁!”
“你又把师姐骗来这里!”
虞宁没想到,这狗男主当真是阴暗爬行的变态,女主这才来多久,他就跟着过来了,此刻看到女主和谢霁尘站在一处就发了疯,再看到她,认定是她撮合两人,于是又把气撒到她头上
虽然本来就是她撮合两人没错……
戚铭一声厉喝,转眼便到了虞宁跟前,似是把上次在大殿上她揭发他的事也算进去,提着她的领子就把她从地上拽起,似乎想将她狠狠掼到树上。
但虞宁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只见一道刺目光亮瞬至眼前,那戚铭蓦地痛叫一声,忽然间飞出几丈远,噗呲一声,便是一口鲜血吐出。
谢霁尘缓缓朝戚铭走去,落花树叶发出轻响。
“无故对同门施暴者,当杀。”他在宣读宗门条规,脸上不见神情,一贯的冰冷。
虞宁终于看清了此时是何情况,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时,安静如鸡的系统在这时候又跑了出来:
“请宿主保持女配人设。”
“请宿主保持女配人设。”
“多次违反人设和剧情,将被抹杀。”
“多次违反人设和剧情,将被抹杀。”
该死的人设啊啊啊!!!
虞宁在心里骂骂咧咧的,
“大师兄,我,我没事呢,戚铭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有什么病病发了,行为不受控制呢。”虞宁只能又一次挡在男主面前,装出一副为他着急的可怜兮兮的样子,为男主说话。
“虞宁!”戚铭恨恨喊了她一声,“你在胡说什么!”
虞宁赶紧对他嘘了一声,蹙眉道:“天,小师兄,我在帮你求情啊!你才刚受完罚,快别说了……”
楚钰也瞪了戚铭一眼,上去就是一巴掌:“戚铭你给我闭嘴!快给我滚回去思过!跑来这里发什么疯?我是不是对你说过,以后不许欺负小师妹了!”
这巴掌声大得虞宁都吓了一跳。
天呐,这狗男主现在不知道多爽。
虞宁正很开心地看楚钰训狗,忽然后颈这里骤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就好像是被什么湿滑的东西舔过,一阵非常怪异的湿冷感浸入她皮肤,下一瞬间,她又觉得自己在被密不透风的,蛛网般的目光注视,她的脖子好似被越缠越紧。
虞宁猛地一怔,秀气的鼻尖上渗出薄汗,随着喘息的起伏要掉不掉的。
那滴汗终于落下,要将她吞咽的目光随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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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怎么了?
方才那瞬间的吊诡又消散无踪,快得让人怀疑自己的感受。
春风吹来,虞宁的发丝和黄色发带被吹扬而起,虞宁在那种诡异的感受中抬起头,便看到了站在花树下的谢霁尘。
海棠落英缤纷,他的头发和肩膀都落了花瓣,虞宁抬头望去,只见在稀疏晃荡的花影中,他那张白到发冷的脸上光影变幻,日光闪烁。
五官逼人的秾丽,又有着刺目的锋利感和冷寒感。
肤色淡,肤色白,可偏偏唇色红成了血,反倒生出了种极强的压迫感。
真的是极易让人神魂颠倒的一张脸。
虞宁都一瞬间晃了神。
他可真好看。
虞宁想,男配生了这样一张脸,身边却没有桃花,大概是因为身上的威压过重,一身气息又过冷,根本没人敢靠近他。
但他其实很温柔,是个好人呢。
哎,他和师姐什么时候能在一起,让她吃糖呢。
那狗男主怎么配得上师姐啊!
“第二次了。”谢霁尘忽然说。
虞宁还在痛惜男配和女主时,忽然听到男配谢霁尘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虞宁不解。
什么第二次?
第二次了是什么意思?
“师姐,我哪里欺负了她?”虽然戚铭被楚钰扇了一巴掌很爽,师姐手心的温度还留在他脸上,但想到方才之事,想到楚钰和谢霁尘站在一起的画面,他额头青筋便在狂跳。
戚铭面对楚钰又换上了可怜小狗的样子,桃花眼沾着泪水,又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吐血,哑着声音说:“是她!次次哄骗师姐去见谢霁尘,以为撮合了谢霁尘和师姐,我就会喜欢她么?”
“戚铭!你在胡说什么!小师妹怎么可能看得上你!”楚钰惊呼。
小师妹不是喜欢大师兄吗?
而且,似乎哪里不对劲……
楚钰差点就要听出来了。
戚铭眼底冷光闪过,他笑了声,抬头看向谢霁尘,话里带着故意的挑衅和得意。
“师姐不知道吗?小师妹爱我爱得发疯,都可以为我挡剑,次次我要受伤时都挡在我面前,恨不得替我去死,你说,小师妹该有多喜欢我?”
“小师妹其实很久之前就喜欢我了。”
“小师妹还想和我结道侣,你说是不是啊,小师妹。”戚铭问虞宁,虽然那双桃花眼在笑,却不见潋滟,只有阴狠。
虞宁知道他故意这样说肯定打了什么坏主意,但当她下意识想否认时,系统又不断在她耳边提醒,持续的崩人设有被抹杀的风险,她将回不到她的世界。
于是,虞宁只能低声说了句:“嗯,啊,是。”
楚钰和戚铭都看着谢霁尘,但谢霁尘脸上较之方才,并没有任何变化。
大概只有虞宁会认为谢霁尘是个温柔的好人。
在楚钰,在青云宗每一个人看来,谢霁尘都不会是温柔的人。
他只是个维持宗门运转,守卫宗门安全的机器。
他的脸上常年看不到喜怒哀乐,所谓的开心,快乐,愤怒,悲伤,恐惧和他一点都不搭边,他们也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师兄便把自己活成了那条条框框,活成了宗门规矩,
活成了剑道,活成了一个个冰冷的工具。
所以有些时候,很多人看着他,会难以自抑地生出恐惧之感,是因为觉得他不像人,而像个高高在上注视着他们的巨大的虚空。
小师妹的真心,当真是错付了。
楚钰压根不相信虞宁会喜欢戚铭,就跟她一直不相信戚铭会喜欢她一样。
她们三人更像是亲情,他两是她的弟弟妹妹,喜欢?怎么可能。
这不是乱/伦吗?要受天谴的!
“管好你的这条狗,不要乱咬人。”谢霁尘对楚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要走。
他好似没有看虞宁一眼。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害怕谢霁尘又和前几次一样瞬间消失,也许是因为……虞宁对谢霁尘生了愧疚心。
毕竟这次是他帮她出手教训了戚铭。
要是方才谢霁尘没出手,她说不定真会被戚铭那个疯子摔到树上。
虽然是因为戚铭触犯了宗门规矩,他出手只是为了执行宗门法规,但不管怎样这次他又救了她。
可她方才还挡在戚铭面前,站在他的对立面。
愧疚心起,虞宁觉得很是对不住他,上次也是,这次也是,哎。
于是在他经过她身旁时,她忽然就拉住了他衣袖。
谢霁尘停了下来,很轻地呼了口气,唇齿间尽是血腥。
虞宁有点没话找话式地问:“方才谢谢师兄了,完了问师兄,师兄上次的伤好了吗?”
这话一说出口,虞宁就后悔了,天,她怎么会问出这么尬的问题,这都过去多久了,他的伤早就痊愈八百遍了好吗!!!
她这样问也太不走心了。
虞宁问完就尬笑,摸摸头发摸摸脸,一副自己很忙的样子。
谢霁尘却看着她,摇了摇头。
他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虞宁:“哎?”
摇头了?
还没痊愈吗?
怎么会……
下一刻,虞宁便看到谢霁尘那骨节清晰的五指往下渗着血。
谢霁尘将心口的血从五指逼了出来。
“啊!怎么还在流血!”虽然血流的不多,但虞宁还是看着很揪心,小姑娘眉毛都皱巴巴的,一副很是心疼的样子。
谢霁尘又加重了一分法力。
五指还在渗血,小姑娘看上去似乎更心疼了,咬着唇瓣。
很红。
但虞宁这次身上没带丹药,她蹙着眉,一脸心惊的样子,只好说:“这次我忘了带丹药了,等后面我给师兄送药过去,好不好?”
谢霁尘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随后,他便走了。
后面,楚钰也走了。
师姐走的时候沉着脸,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虞宁看着那一地的落花,叹了口气。
她又搞砸了。
虞宁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是开心的。
谢霁尘好像有点生气了,虽然她没从他脸上看出来,但虞宁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
师姐也不开心。
虞宁忽然想到了什么,只失落了一瞬间,两眼晶亮,立马又活起来了!
但她是开心的呀!
今天师姐和谢霁尘同框了!
同框了!
是糖!
嗯,是糖。
下次她得拿个留影石来记录才行,可以反复观看。
但虞宁抠糖的开心只存在半天。
晚上,她准备睡大觉时,看着天际一轮圆的不能再圆的月亮,忽然发现今日是十五月圆夜。
她的情蛊又要发作了。
13. 第 13 章
哦豁。
完蛋啦。
虽然她之前已经在着手炼制情蛊的解药,但最近她光顾着磕cp了,解药还没完全炼制出来,如今能解这情蛊的只有谢霁尘。
她又得屁颠屁颠地去求大师兄帮她解情蛊了。
虞宁还发现了一个更完蛋的事,白天她看到师兄受伤流血,还跟师兄说要给他送药,转眼就忘了准备睡大觉。
可恶。
虞宁此刻有点痛很自己的没心没肺。
哎。
赶紧给师兄送药去。
身体的异样越来越明显,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找谢霁尘。
师姐说过,师兄答应了帮她压制情蛊。
师兄会帮她的吧。
虞宁很懂事,求人办事不能空手去,她想着谢霁尘经常受伤,便又带了叮铃咣铛大瓶小瓶的药过去。
——
无为峰,桃花林。
一道道剑光如流星,月下桃花散落如雪。
滴滴鲜血落在地上残花,将桃花染成血的颜色。
虞宁到了无为峰,道童把虞宁引到了谢霁尘所在的住处。
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月色之下亭台水榭,琼花碧树,四周尽是开得正好的桃花,好看极了。
她还以为谢霁尘住的地方会是什么冷冰冰的洞府,四周都是岩石,没想到这么雅致意趣,只是这里实在是太静了。
放眼望去不见一人,也没有灵兽,只有无尽的桃花树,偶尔夜风拂过发着细微声响。
虞宁第一次来,有点不习惯这样的空旷和安静,好像整个人都要被吞噬一般。
道童领着她来这后便走了,只说大师兄在这里面,虞宁也不敢贸然进去,怕他在修炼什么的,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提这事。
毕竟这事有点不好意思,当时还是她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把情蛊下在了自己身上,她想给他和师姐下情蛊这事,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呢。
在这万籁俱寂之下,虞宁便拎着瓶瓶罐罐左徘徊右徘徊,还想好了诸多开场白,在想要怎么说才不会尴尬,显得自己目的性不强,是真的出于对他伤势的关心才来看他,而不是想让他帮自己压制情蛊……
虞宁想着想着,夜风拂过,落英缤纷,阵阵馥郁的桃花香气簌簌而来,她觉得这桃花香气似曾相识,在哪里闻到过,忽地心里一颤,那缕香气越发清晰时,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猛地从水榭内溢出,将桃花香都掩了过去。
怎么会这么重的血腥味!
师兄不会出什么事吧……
虞宁一惊,一股凉气猛地从后背蹿上,简直都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手里提着的瓶瓶罐罐咣当一声全掉在了地上。
她循着血腥味进去,在亭台水榭之间,在被夜风吹起的层层帷幔间,在如水的月色下,看到了谢霁尘。
此时的谢霁尘不似往常般严苛板正,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他没有穿平日里繁复严谨的衣袍,而是着了一件松散的绸质中衣,衣袖褪到臂弯,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优美,衣衫领口松松垮垮,那大片肌肤白到生出寒意,而顺着胸膛往下,那充满力量感的胸肌和腹肌简直清晰可见。
肌肉轮廓莫名充斥着动物的野性,可他肤色着实过白,气息又似霜雪,使得那些野性贲张,在月色下又多了种令人不敢亵渎的禁欲感。
果然不愧是常年练剑的剑修,虞宁不禁感叹,这身材也太好了吧,再配上那张脸……再……
当那片血色映入眼帘时,虞宁“再”不出来了。
虞宁倒抽一口冷气,呆在原地。
谢霁尘到底在干什么?!
他居然在用刀,一刀刀地划自己的皮肤!
自手腕起,全是那淋漓的、纵横交错的血痕,远远看过去简直就像某种神秘禁忌的符文,那鲜红的血不断地从被划破的伤口汩汩流出,而他斜斜倚着栏杆,微弓着背,姿态闲适,是很难在他身上看到的松散,好似他是不是在划自己的皮肤,而是在雕刻着什么令他愉悦的艺术品。
但这场景落在虞宁严眼里却是相当惊悚。
这是在……自残吗?!
谢霁尘发病了!
要怎么治好他?
虞宁被吓得什么都顾不上,一声大喊:“师兄住手!”
谢霁尘似乎如梦初醒,耷拉着的眼皮缓缓抬起,一双眼睛映着月色,那平日里沉黑的瞳孔此时却透着一种琉璃般的脆弱。
他看着她,好像眨了眨眼。
有疑惑,似不解,这是很难在他脸上看到的情绪。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种非人的状态。
就是在这一瞬之间,虞宁看书时的那种心疼又涌了上来。
天杀的,男配怎么会这么惨!
师兄也太可怜了吧?!!!
“师兄!”虞宁大喊着师兄,快步跑过去。
谢霁尘抬眼看到来人后,浓密的眼睫垂下,将眸色掩在一片极沉的阴翳之中。
他声音很哑,仿佛含着一口血,在看清来人后,很小声喊了她一句:“小师妹。”
看到谢霁尘这副模样,虞宁皱着眉头,嘴巴都抿成了一条直线,一脸严肃地说:“师兄!你别动!你流了好多血!不能再动!也不许再划伤皮肤了!来,把刀给我!”
说完,虞宁便把他手里还沾着血的刀给夺了过来,哐当一声,扔出去老远后,虞宁才松了口气。
帷幔翻飞,月色一寸寸透进,同一片月光照在男人与少女身上,似乎将两人的身影都重叠在了一处。
地上,男人整个将少女罩住,似是将她完全吞入腹中。
他斜倚栏杆,微微低下了头,乌发顺着肩侧滑下,发丝似是掠过少女柔嫩的耳垂,划出了一道红。
谢霁尘微微皱眉,他看着面前红了眼的小姑娘,眼眸里又透出了一直都存在的疑惑。
而虞宁站在此时的谢霁尘面前,有的只是心疼。
还在流血,得先止血吧?
但她是个咸鱼,治愈法术都没学。
……
虞宁犯难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没学治愈法术,我先去给师兄包扎止血吧?师兄这里有包扎的东西吗?”
“在里屋。”谢霁尘低声说,神色一如往常,在小姑娘进去后,并指施法,只是银光掠过之处,那伤口不见愈合,反而越发淋漓,鲜血汩汩流出。
虞宁一阵风似地去了,又一阵风似的回来了,看到这血流不止的伤口越发惊心,眼睛都红了。
也不知是被吓的被惊的,还是心疼的。
虞宁拉着谢霁尘在一旁的圆凳坐下,她站着,他坐着,双腿分开在她两侧,长腿松松曲起,一只手斜搭在桌沿,看上去似是将小姑娘整个都拢在了怀里。
虞宁开始帮谢霁尘包扎伤口,一边包扎一边还忍不住叹气。
男配谢霁尘也太惨了。
自残的事,虞宁很能理解他。
毕竟她也看过变态的小说,对于一些好惨的主角和配角来说,自残自毁自虐简直就是标配了。
是因为太痛苦了,才会总自虐这种方式来缓解吗……
而且,他那般云淡风轻的样子,好似并不觉得这伤害自己有何不对之处。
一联想谢霁尘在宗门里的处境,虽然原文里很少写,虞宁也能猜到知谢霁尘经历了很多变态的事,心里压抑成病,也再正常不过了。
小姑娘又紧紧皱起了眉,抿着唇。
谢霁尘抬起眼,目光落在少女咬得鲜红的唇瓣,有些惘然。
“师兄,你要是心里觉得压抑的话,就跟我说说吧,虽然吧,我可能修为不高,不能帮到你什么,但我可以倾听,这样的话你也不会闷在心里,会好受点,千万千万……”
说到这,虞宁停下了手上动作,她抬起一双格外晶亮的杏眸,分外认真地同谢霁尘说:“千万不要伤害自己。”
“不要伤害自己,知道么?”少女又强调了一遍,生怕他不懂一样。
谢霁尘似是一怔,后又侧过目光,默了片刻后点头:“嗯。”
看他点头应了,虞宁总算放了点心,一边缠着纱布,一遍又叹了口气,像个小话唠一样自顾自说了起来。
“哎,师兄,你拿刀划自己的时候不疼吗?”
“我当时看到吓死了!流了好多血……真的好吓人,看着都好疼。”
“你以后真的不要做这种事了,我看着都疼。”
“有什么不开心的话,就和我说啊!我一定不会不耐烦的,毕竟师兄救了我这么多次。”
“师兄是个好人,我知道的。”
“师兄,要不你以后多笑笑吧?这样的话,那些人就会知道你是一个多温柔的人了,根本不是他们所说的那般残忍。”
“哎,但那些人,你对他们笑也没用。”
……
虞宁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一直说个没停,而她的声音又细又清脆,听上去便像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
但是不吵,反倒听起来很热闹,增添了几分未曾有的生气。
这片桃花林实在是太静了。
谢霁尘一直听着她说话。
他沉默地听着,没附和她,也没打断她,一直在听着。
终于,在说的都口干舌燥之时,虞宁把那些伤口都包扎完了。
当绑好最后一个蝴蝶结,虞宁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疑惑地问谢霁尘:“师兄,你会治愈术吗?”
谢霁尘目移,面不改色,摇头:“不会。”
虞宁皱起小脸,更疑惑了:“师兄修为这么高了,居然不会治愈术吗……”
好奇怪啊。
谢霁尘还是摇头:“不会。”
虞宁心里犯嘀咕,看来那次真的不是师兄了。
可她还是很疑惑,那道被戚铭那狗男主掐出的红痕怎么无缘无故消失了
师姐当时忙着训狗,当时也没别人啊。
难道真的是她的幻觉?
那道红痕其实根本就没有?
那似有若无的桃花香,也是她的幻觉么……
“虞宁。”
虞宁正在想着那事出神时,谢霁尘喊了她。
虞宁。
他好似是第一次喊她名字,虞宁都有些愣住了。
谢霁尘已经站了起来,单手撑着桌沿,他微微弯腰,修长高大的身影便将少女整个笼罩。
他背着月色又低着头,虞宁不太看得清楚他的面色。
或者说,他的脸上也根本没有情绪。
“宗门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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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站出来为我说话?”谢霁尘轻声问。
虞宁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时,谢霁尘又问:
“你不怕吗?他们若是群起攻之,杀了你,你如何?”
“他们若是怀恨于心,日后处处针对你,你如何?”
“若是把你归于我之一类,认定你亦是邪魔歪道,手段残忍之人,你又如何?”
虞宁被这几句话问的当场愣住,她根本没想这么多,当时的情况也不容她细想,她想去做,便做了。
她是个胆小怕疼的人,或许细想以后,她也不敢了。
不,她还是敢。
少女卷曲浓密的眼睫抬起,若蝴蝶振翅般轻轻扇着,那一双杏子眸亮得胜过天边明月,清澈明亮,清晰映着面前的人。
谢霁尘周身的威压实在是太重了,气息迫人,压得她都要喘不过气来,虞宁稍稍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好似他在问一些很奇怪的事情,有些莫名地说:“不如何啊,但我不会颠倒黑白,不会恩将仇报。”
“师兄就是救了我,我又怎么能跟他们一样陷害你?”
“况且,我知道的,师兄是个温柔的好人。”虽然这话放她那个世界,听起来都有点像骂人。
“虽然他们不知道,但我知道。”虞宁小声嘀咕着,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所以她要给他一个好结局。
师姐也是那么好的人,他们都是那样好的人,所以她才想磕他们的cp,让男二上位,让他们和和美美幸福一生。
而不是让那个狗男主囚禁师姐搞强制。
他谢霁尘不该那样凄惨地死去。
那些人凭什么,凭什么杀他?
谢霁尘听后默了许久,薄唇轻轻勾起了个弧度,落下的声音空冷,却好似带着难得的笑意。
“是么?”
“是!”少女给了他坚定的回答。
“这样啊……”
他似乎离得她又近了点。
“虞宁,你怕死吗?”他忽然这样问。
虞宁重重点了两下头!
她不要死!
“虞宁,你怕疼吗?”
虞宁又点头,很诚实的点了头。
“以后不会了。”谢霁尘低声说,声音轻得好似月色,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他手中多出了张符篆。
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符文,似是用鲜血写就,在月色下诡异又恐怖。
什么不会了?
虞宁听得是一头雾水云里雾里的,她想不明白,此时也没办法想明白,因为身体里的情蛊开始发作,让她逐渐无法思考。
浑身绵软无力,意识开始不断地下沉。
情蛊发作时便来势汹涌,四肢百骸一下升腾起难捱的热,将她白皙的的肌肤都蒸出层粉色,比无为峰终年不败的桃花还要娇艳。
虞宁仰起小脸,看向面前这个与他同中情蛊的男人时,这双澄澈眼眸里出现的渴望足以激起野兽心底最低劣的欲望。
谢霁尘却看着她,只是看着她。
“师兄,我有点热……”虞宁很难受,话声都哼哼唧唧黏黏糊糊的,含着几声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嘤咛喘息,但她心底的羞耻心却仍是禁锢着她,让她没有直接开口求谢霁尘帮她解情蛊,只能这样暗示他。
她有点热,好难受啊………
虞宁意识渐失,忍不住扒拉自己衣裳,还将绑发的黄色发带又扯了下来,发髻都松了,垂落的发丝在夜色里摇晃。
“嗯,师兄知道。”谢霁尘好似听懂了她话里的暗示,不用她说出让她羞耻的话,他知道她黏糊的撒娇是什么意思。
“但是……”
谢霁尘叹了口气,他微微倾下身,修长有力的手缓缓缠上少女发带。
少女的眼睛被渴望染红,浸湿,湿漉漉的,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师兄会帮你压制,但是……”,
男人的声音融在月色里,有种别样的温柔,落在人耳边时,好似在被轻柔地抚摸着,奇妙地让人生出了种酥麻感,让人直哆嗦。
如果虞宁此时是清醒的,她便会知道,这种温柔的声音像极了她昏迷时听到的声音。
昏迷的时候她便被这声音蛊惑,浑身酥软,以为自己是做了春/梦,此刻情蛊发作,便更甚。
“你的灵府要对师兄开放。”
“完完全全的开放。”
“完完全全的……允许师兄进入。”
“灵府,开放……”
少女双眸涣散,澄澈的眼眸没了焦距,也不知她听没听懂这话,迷迷糊糊地点了头。
她只觉得身体太热太难受了,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碰到了她下巴,很舒服。
情蛊本就能牵扯出人心底最激烈的欲望,虞宁法力不高修为不深,咸鱼一个,做什么都没有定性,在意识不清的时候自然也没什么定力去抵挡,只知道贪恋那能缓解她难受的东西,发烫的脸不自觉地蹭着那冰凉。
谢霁尘垂下眼,看着少女泛红的脸颊蹭着自己手背,眸色缓缓变沉。
他吐出口气,缠着少女发带的手稍一用力,少女青丝倾泻于他青筋浮起的手背,待发香散去时,发带却留在了五指。
“虞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颤声问。
14. 第 14 章
意味着什么……
虞宁此时此刻怎么可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不知道灵府是修士极其私密的领域,开放灵府无异于将自己的所有,全部,弱点,甚至灵魂都摊开在对方面前。
别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她,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她。
而神识进入灵府,纠缠交融,便是神交。
这对修士来说,是比双修更亲密的存在了。
但虞宁不知道。
她意识不清,做什么全被本能牵引,此时此刻,如果能缓解压制情蛊带来的折磨,怕是不管是什么她都会去做的。
她意识完全沉在一片溺人的深海,皮肤被那些欲望蒸腾出的火烧得滚烫,从骨髓里渗出的焦灼痒意更让她眼睛渗红,忍不住要哭出声。
太难受了,这种难受不是那种忍忍就可以过去的疼痛,而是时时刻刻都在折磨人,侵蚀人每一寸皮肤每一寸骨髓的难受。
情/欲本就是人无法抗拒的本能。
情蛊便是将这种本能无限的放大,放大到将自己的理智和清醒全都吞噬。
有的人能克制,不过是因为常年忍耐寂寞的定力,日夜清修修出定性,修为法力再加以压制。
谢霁尘便是。
但虞宁不行。
她本就毫无定力可言,情蛊一发作便很快受不住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谢霁尘在说些什么,甚至她都不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只要能缓解这种情蛊,虞宁都会去做。
之前情蛊将要发作时,虞宁便在想,难怪原文里每次作者推不下去感情线了,就会借着这情蛊,让男女主做个昏天黑地翻天覆地,增进两人感情。
这情蛊,也只有谢霁尘这般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人能克制吧。
而对于虞宁,情蛊发作,她都没怎么抵抗,也根本抵抗不了什么,难以忍受的折磨和痛苦齐齐压下,咸鱼本性一发作,她很快就缴械投降,不再挣扎了。
她只是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因而,当谢霁尘用那般温柔的声音引导她打开灵府时,虞宁立马就嗯嗯嗯地点头了,还脸颊红红地去蹭别人冰凉的手背,一边蹭一边还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身子微微哆嗦着。
谢霁尘看了她许久。
他稍稍翻过手,少女那小脸便完全被包裹在他掌心。
男人的手宽大而有力,整个将她的脸包裹住,那修长的手指骨节清晰,在月色里晕出森白冷意,而他手背青筋纵横凸起,似有可怕的力量蛰伏在里面。
仿佛,他一只手便能掌控她,也能捏碎她。
她实在是太脆弱了。
她怎么敢呢……
静寂的夜里,似乎有呼吸声重了起来。
谢霁尘目色深沉,当他的指腹将将掠过少女桃花般的唇时,他却垂下了手。
“好。”他低声说。
话落,谢霁尘额间血印却猛地亮起,经脉里一股似有异样力量要冲涌而出,谢霁尘长眉微拧,手上动作却未停。
符篆定在两人中间,谢霁尘并起两指,一点银光没入少女眉心。
他闭上眼睛,神识便猛地触及少女灵府。
这是与他灵府完全不同之地。
阳光倾泄,春光明媚,望去尽是开得正盛的娇花,微风拂过花枝轻摇,花香弥散。
从未有人到过此处。
当谢霁尘的神识触及虞宁灵府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在强势侵略,少女从未被触及的灵府发生剧烈震颤,她睫毛抖动着,眼尾似是被揉烂的花瓣汁液染了色,红得不成样子。
太难受了,好像有什么卡住了,不上不下的状态令意识不清的虞宁也无所适从。
谢霁尘的神识太过庞大,就算只进入一点,也是虞宁无法承受的存在。
太胀了,几乎要将她整个灵府撕裂。
好难受。
从未有人到过之处被侵入,虞宁根本受不住,因为痛意回来的一点意识在想,师兄是不是在骗她。
为什么这次解情蛊会这么疼。
上次,上次她明明什么疼痛都没有,只觉得全身都被春水潮流温柔包裹,就和睡了一觉一样。
这次,为什么会这么疼……
又疼又胀。
虞宁咸鱼一个,懒是真的懒,怕疼是当真怕疼,娇气也是真的娇气,她只想要舒服。就算被情蛊折腾得都失去了意识,但是灵府被侵入的疼痛还是让她哼唧唧地喊着疼,非常的抗拒,不想让他进去了。
而她一抗拒一紧张,灵府被破开的一个口子便又缩紧,想要闭合,将入侵的东西挤出去。
但谢霁尘的神识太过强势,也太过庞大,虞宁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最后还把自己搞得累极了。
于是乎,少女哼哼唧唧的声音也开始带着哭腔,不停的发抖,哆嗦
谢霁尘已臻大乘之境,恐怖的修为压制,庞大的神识,的确可以让他轻易破开虞宁的灵府壁垒。
但是,谢霁尘没有,他停了。
只是他停了之后,庞大的神识依旧卡在虞宁灵府壁垒,进不去也出不来,虞宁根本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反而更觉得难受了。
哭腔更重了。
谢霁尘叹了口气。
“虞宁。”
“放松。”
“不要抖。”
“打开灵府。”
“对师兄开放。”
“完完全全地……”
“对师兄开放。”
“完完全全地……让师兄进去。”
这个声音……好凶。
好冷漠。
带着压迫感的命令,有点吓人。
尽管虞宁此时意识混沌,根本听不清也认不出谢霁尘的声音,但虞宁只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好凶,好冷,那消不去的压迫感令她更害怕,更慌张了,灵府被破开的那个口子自然又一紧。
谢霁尘气息一沉。
随后,他放轻了声音,试着哄小孩。
声音温柔和缓,带着不曾有过的,莫名的嘶哑。
“宁宁,记得师兄和你说过的么?”
“师兄会帮压制情蛊,但你要听师兄的话。”
“听话,宁宁打开灵府,让师兄进去,好不好?”
“这样,宁宁便不会难受了。”
“宁宁,放松,不要紧张,不要害怕,师兄不会伤害你,让师兄进去,好不好……”
“很快,宁宁便会舒服了,师兄保证。”
“宁宁乖一些好不好?”
“好乖。”
“乖孩子……”
“宁宁怎么……这么乖。”
……
谢霁尘像哄骗小孩子一般哄骗她,诱着她打开灵府,完完全全地让他进去。
而当那种温柔到能让人浑身绵软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哄着她打开灵府时,虞宁在那温柔的引导声中晕晕乎乎,被他哄着诱着,彻底打开了灵府。
几乎是她打开的一瞬之间,谢霁尘庞大的神识以一种恐怖的山海倾倒之势进入她灵府。
不过瞬息,虞宁的灵府便被彻底地占据。
谢霁尘的神识骤然充斥她灵府,虞宁的神识根本无法动弹、反抗,只能被动承受,似乎她的整个灵府都要被吞噬。
压迫感太过强烈,窒息感从虞宁的灵府遍布全身。
继而,神识开始纠缠,交/融。
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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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这种恐怖的窒息感慢慢消去,逐渐转变成了一种春水般的温柔,消解了虞宁所有难捱的痒,疼,还有那种不上不下的虚空。
太舒服了。
这是她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感受,虞宁忍不住落泪,眼尾被激烈的情绪冲刷出一道道泪痕,泛着可怜的绯色,眼皮也颤着,哆哆嗦嗦的。
且,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神识因为和谢霁尘的神识交融,一瞬间修为暴涨,她竟是直接破了金丹,又将破元婴。
虞宁也不知道的是,虽然她这次情蛊发作,的确因为谢霁尘入她灵府而解,但这次谢霁尘入她灵府,并不是为了解情蛊。
“三界五行,太虚元气,阴阳交换,血命受承——”
“成!”
用鲜血写就的符篆飞至少女灵府上空,谢霁尘结印施法,符篆刺目血光爆裂四散,如千万萤火一般,飘散至灵府每个角落,烙印在少女灵府之中。
谢霁尘唇边缓缓牵出个弧度。
“以后,小师妹再也不会疼了。”
谢霁尘在虞宁灵府下了反伤符咒。
符咒用他鲜血写就,又经由他施法,牢牢烙印在她灵府。
灵府之中,无人可破,无人可解。
从此之后,她之痛,他受之,她之伤,他承之。
他死之亦不可解。
生生世世皆是如此。
符咒下完,谢霁尘神识退出少女灵府。
谢霁尘的神识一离开虞宁灵府,虞宁便浑身瘫软,直直倒地。
谢霁尘倾身,伸手捞过少女一截细腰。
他掐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稍稍用力,昏迷的少女便倒在了他怀里。
谢霁尘垂了下眼。
虞宁整个人都如同从水里捞出一般,浑身都湿了个透,此时此刻,尽管谢霁尘的神识已经抽离出来,但方才余威犹在,那种强烈的感受也一时间挥之不去。
少女眼尾渗出一行泪,薄薄眼皮泛了红,卷翘睫毛沾着水意颤巍巍的,身子还在不停地哆嗦着。
好可怜。
怎会如此可怜。
他的神识入侵对她而言,终究是难以承受么。
谢霁尘抬手,将少女被汗黏湿的发丝别在耳后,忽然之间,他神色陡变,手顿然停在少女耳后,指腹恰好触着少女白嫩的耳垂。
一阵凉风起,万树桃花簌簌作响,在月色之下,在隐隐绰绰的阴影里,一条黑色的蛇尾缓缓现出。
蛇尾覆满黑色鳞片,在月色下折射出森冷寒意,似可探知鳞片下是何等冰冷的血液在流动。
一瞬之间,谢霁尘额间的血印彻底消失,那双沉黑的瞳孔成了血色竖瞳。
蛇尾缓缓摆动,悄无声息地缠上少女的腿、腰,缠上那截纤细的,似乎一折就断的脖子……
兽类的本能就是欲望。
就是对猎物的占有欲。
把猎物缠紧,绞杀,再吃掉,吞入腹中。
那她,便存在于他的血液,皮肉之中。
永远都是他的。
爱欲,也是杀欲。
当冰冷的蛇尾缠上虞宁脖子,缓缓绞紧之时,少女肌肤温热的触感和她血脉的跳动随之传来。
谢霁尘骤然一怔,那化成竖瞳的眼睛又恢复成了漆黑瞳孔。
蛇尾消失。
谢霁尘将虞宁放下,骤然后退几步又欲上前。
他抬眼看向伏在桌子上的少女,脖子白皙纤细,却横亘蛇尾缠痕。
可怖狰狞。
谢霁尘止住。
他抬手一挥,一道暖光而去,少女脖颈红痕消散无踪。
他转身消失。
水榭白纱随风飘荡,只余淡淡桃花香气。
15. 第 15 章
虞宁醒来后,没有看到谢霁尘。
四周仍是一片静寂,只有潮热的晚风和无尽的桃花。
虞宁深觉疑惑,不知谢霁尘去哪了,她还没和他好好道谢,他怎么就走了呢。
她这次的情蛊发作应是已经解了,那种折磨人的痒热已经消失,那种巨大的想要被填补的空白也没了,一种虞宁从未体验过的、奇异的舒服感还萦绕在她脑子里,简直是像还在回潮的海水,一阵阵地冲涌上岸,让她眼尾止不住地发红,又晕染出湿意,在月色下望去,便像是一瓣被春雨沾湿的桃花。
对于这种感觉,虞宁从来没有经历过。
她醒来后怔愣了许久,懵懵懂懂地望着一处,那双向来晶亮的杏子眼此刻却有些涣散,水雾蒙蒙的,潮气还未散去。
虞宁有些呆滞地摸了摸眼角眼泪,这种感觉让她太过陌生,却又觉得惊奇。
她低头看着指腹那一抹湿润,不禁疑惑想:压制情蛊这么舒服的吗……为什么谢霁尘第一次帮她压制的时候,没有这种舒服的感觉呢。
上次她只觉得有一股温暖的潮流贯穿她全身经脉,她漂浮在这股潮流里,只感觉到温柔和温暖。
但这次在温柔和温暖之外,却另有一种极其激烈的刺激感,像是被高高抛到空中,抛到山的巅峰,她觉得慌张和无措,让她忍不住想哭,但最后却都会被稳稳的接住,紧接着便是温柔的安抚,温暖的潮流流变全身,她全身经脉都好似被一种力量充盈着。
这种感觉太陌生也太奇异了。
虞宁没有经历过,并不懂这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也不知道她打开灵府,让谢霁尘的神识入侵灵府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这样便是神识交融。
便是神交。
更不知道,谢霁尘在她灵府下了反伤符咒。
情蛊发作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她怎么打开的灵府,谢霁尘的神识怎么进来的,他又是怎么帮她压制的情蛊,她通通不记得了,只有那种奇异的感受在回潮往复,好似在一遍遍地提醒着她。
而且!虞宁还发现!她突破了!
原身停滞筑基已久,但这次谢霁尘的神识入她灵府之后,她竟是直接突破了金丹期,更隐隐有再往上进阶的趋势。
浑身经脉里都充盈着力量,她的五感也也变得敏锐,可以听到远处晚风拂过桃花花瓣的声音。
虞宁摊开手来,四周气流在她掌心聚集,涌动的灵气在她掌心集结,只要她想,便可融入体内。
这就是修为进阶的感受吗……
师兄的神识进一次她灵府,便能让她修为直接突破吗……
大佬不愧是大佬啊。
不愧是谢霁尘。
不愧是她亲手选定的女主cp。
谢霁尘恐怖如斯。
但是……
一阵夜风拂过,淡淡的桃花香气袭来,将少女披散的长发吹起时,电光火石的念头一瞬闪过,虞宁一愣,也说不上是什么,抬手猛地摸向脑袋。
没有。
她的发带怎么没有了?
她记得来这之前,她绑了头发的。
是黄色的发带。
虞宁看向四周,地面光洁,偶有几片花瓣吹落在地,却不见她的发带。
好奇怪。
更奇怪的是,脖子这里一股极其冰冷的,黏滑的触感迟缓地开始蔓延。
自她脖子,喉管,一直到后颈……
好似被什么覆了鳞片的软体东西在缠绕着,又慢慢绞紧。
窒息感倏地涌上。
虞宁猛地回神,竟是开始咳嗽起来,张着嘴弓着背,大口地喘着气。
这种感觉太过真切,令她下意识摸向自己脖子。
但是,还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痛感,没有痕迹。
什么都没有。
——
另一处,无为峰的洞穴内。
水声滴答滴答,岩洞昏暗潮湿,不见光亮。
在岩洞深处,漆黑的,覆满鳞片的巨大蛇尾在不断摆动,四周岩石被击碎,碎石如落雨,纷纷而下。
谢霁尘面色苍白,一双狭长的眼眸里不见清明,尽是血红,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光风霁月,额间那鲜红的血印几近消失。
他想杀了她
他想杀了她
他想杀了她
他想吃掉她
他想吃掉她
他想吃掉她
一滴滴不知是血还是汗的东西自男人下颌滴落,谢霁尘低垂着头,很轻地笑了一声后,忽然抬手,召唤了本命剑破蚀。
破蚀剑如流星而至,下一刻,谢霁尘手腕微微往下一压,剑锋爆发出炽烈剑意,以疾风骤雨般不可阻挡之势,刺向蛇尾。
鳞片被刺开,长剑刺穿蛇尾,钉入坚硬岩石。
本命剑不住震鸣,听去竟似呜咽之声。
刺目鲜血自伤口溢出,染红了洞穴水潭。
谢霁尘却是在笑。
原来那一直想绞紧她,杀了她,再吃下她的欲望竟不是错觉么。
他当真是个怪物啊……
斩妖除魔的仙君,居然是个怪物。
想和禽兽一般与她交/合,想杀了她,还想吃下她。
他修道在修什么。
而此时,谢霁尘才意识到,他无情道的修为已经停滞在第七层,许久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
后面的十几天里,虞宁都没再看到谢霁尘。
她本来想好好地同谢霁尘道谢,感谢他那天帮她压制情蛊,也想告诉他,她快要炼成解情蛊的药了,以后可以不用再麻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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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自那晚以后,谢霁尘整个人都似乎从青云宗消失了一般,他没有去演剑坪,没有去执法堂,也没有去清修堂,甚至连无为峰的那座亭台水榭,那片终年不败的桃花林里也没有他身影。
问无为峰的道童,道童也只是说,师兄向来行踪不定,他不敢过问,且师兄闭关修炼是常事,不用惊慌。
但虞宁有点不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总觉得那天晚上有点奇怪。
为什么她醒来没有看到谢霁尘呢
是她那天晚上提了什么很过分的要求,还是他发现,其实她不是真的关心他,只是想要他帮她压制情蛊,觉得她在利用他,所以很生气地走了?
还是说……
虞宁想来想去,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谢霁尘没出现,系统也没出现,她也没办法撮合谢霁尘和师姐,也不能磕cp,只能每天无聊得咸鱼躺,感受一下金丹期的世界,看看师姐训狗,再抽空炼制情蛊的解药。
情蛊每隔十五天便要发作,她必须要在下次情蛊发作前炼制出解药。
虞宁咸鱼躺了十天,在情蛊发作的日期临近时,她终于有了紧迫感,勤奋地练起丹药来。
谢霁尘消失了这么多天,不知道是不是在闭关,就算没在闭关,她也不好意思总去打搅他。
那天晚上,他会不会就是嫌她麻烦,所以才不说一声就消失了?
虞宁想起来心里就酸酸的,他的不告而别总是让她觉得难过。
就算嫌她麻烦,让她以后不要再来找他解情蛊了,他也应该和她说一声吧……
但是转念一想,他能帮她解情蛊两次,就已经很好了,她实在没资格再要求他什么。
而且,这情蛊她也下到了谢霁尘身上,她终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尽管后面几天虞宁在非常勤奋地炼制解药,连睡觉的时间都狠心地缩短了一个时辰,但由于她前面实在是太咸鱼太躺了,在情蛊将要发作的那天,她的解药还是没有炼制出来。
可恶,就差一点点。
虞宁简直是欲哭无泪,看着炼丹房里还在冒烟的炼丹炉,简直想拿头撞过去。
没办法,当夜色渐深时,身体里又开始逐渐冒出热意时,虞宁想,要不她去冷水里泡一夜吧?
听说清静峰后山那里有一个千年寒潭,她跳下去,保管什么热都能消下去吧?
就是会有点冷吧……
虞宁擅长自我安慰也擅长自我欺骗,在她哄好自己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一系列泡寒潭需要用到的东西,整理出了一个小包袱,准备背着就往寒潭那里走,可谁知,她刚打开她竹屋的小木门,一阵比寒潭还要冷的风刮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便觉被一个阴影笼罩。
再抬眼,在倾泻的阴影中,她看到了谢霁尘。
16. 第 16 章
那张脸一如既往的漂亮、俊美、锋利,不似凡尘可见之人,但虞宁却莫名地倒抽一口凉气。
他实在是太白了。
在这暗色里,他的脸,他露出的那截脖颈,那微乱领口现出的锁骨都泛着一层冷光,仿佛上面蒙了一层层寒霜,白到让人生出惧意。
他低垂着头,弓着背,背脊似乎成了被拉满的弓,在这阴影里,他看着她,不,是在盯着她,许久都没说话。
虞宁愣住了。
师兄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整个人好似比之前更内敛,更冰冷,盯着她的样子,像极了某种冷血动物在蛰伏。
虞宁一激灵,背自己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到。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可是师兄,这可是男配谢霁尘!
温柔如斯谢霁尘诶!
虽然虞宁心里这么想了,但身体下意识的恐惧和害怕却控制不了,也骗不了面前的谢霁尘。
谢霁尘将她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
不过片刻,男人冰冷的瞳色稍稍缓和,他眼睫半阖不阖,用着与平常无异的声线问她:“小师妹,要师兄帮你压制情蛊么?”
这一刻,虞宁感动得无以复加,简直要当场掉泪了。
果然是温柔如斯谢霁尘。
她刚刚在想什么!
真是玷污了师兄。
虞宁在心里把自己谴责了一遍,本来还想矜持一下客气一下,但身体的异样却让她说不出装模作样拒绝的话。
要是她客气一下说不用了,师兄真的走了呢?!
那她当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情蛊隐隐约约地又要发作,虞宁决定不整那些虚的。
情蛊发作起来是真的很难受啊!
“那就麻烦师兄了,师兄真好!”虞宁赶紧应了,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
小姑娘弯起眸子笑了,即使在暗色里,眼睛也是晶亮明澈。
在虞宁看不到的地方,谢霁尘的眸色却更沉了。
虞宁说完后,似乎又想起来什么,仰着一张明媚生动的小脸问他:“师兄,这次解情蛊,还要像上次那样进入灵府吗?”
谢霁尘沉默了。
谢霁尘没有说话,两人之间的氛围一下静了起来。
他站在门口,身躯过于高大,单手撑着门框微微倾身,便好似将小姑娘整个笼在他身躯之下。
在这狭小的,被他架起的逼仄空间里,没有风,没有月色,虞宁忽然觉得,有一种无形之中的压迫感在不断地挤压着她呼吸的空间。
他的威压实在太过强势,即便他收着,即便他不外放,但在狭小空间里,也令虞宁很难承受。
像是被什么缠着脖子,将要窒息一般。
在小姑娘眼尾泛红,可怜地皱起眉头时,谢霁尘稍稍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他点了点头,回了她:“嗯。”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虞宁也没有多想,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想。
她对此是一无所知,还想着师兄的神识进她灵府好舒服,又可以增长她修为,那进就进吧,灵府打开就打开吧。
原文里没说打开灵府会怎样呀。
所以,应该是可以的吧?
虞宁如此想着,便很干脆地说道:“好哦,那师兄就进吧,我的灵府应该是对师兄是开放的,不用再打开了吧?”
话说是怎么打开的来着?
虞宁对上次毫无记忆,根本不知道她上次是怎么打开的。
是师兄引导的吗?
虞宁问完,没听到谢霁尘的肯定回答,反而看到面前的人弯下腰,那双黑得可怕的眼睛到了与她视线齐平的高度,一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上她肩膀。
肩膀处陡然传来冰冷寒意,似是湿冷的寒气要透过他指尖,透过衣裳,直直地刻到她骨子里。
少女颤了一下,再抬眸被那双眼睛盯着,忽然凝滞。
她听到他说:“小师妹的灵府,只能对师兄开放,知道么?”
他的声音温柔如月下泉水,却又带着不容人去违抗的威压。
根本,不容人反抗。
虞宁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此刻的谢霁尘好似有些心情不好,很疲累的样子,她便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师兄。”
男人眸色一闪,他薄唇难以控制地牵出一个弧度,按在少女肩膀的手青筋凸起,片刻后又松了力垂下。
“好乖。”谢霁尘喟叹。
你怎么这么乖。
虞宁卷卷的睫毛眨了眨,掩映在睫毛下眸子里满是惊奇。
师兄笑了诶。
他心情似乎变好了,又开心了。
师兄这么容易开心的吗?
师兄也太好哄了吧……
看来后面她可以利用师兄的这个特点,去撮合他和师姐了。
她磕的cp永不认输!
少女又燃了起来,一双眼睛又亮了一个度。
谢霁尘自然不知道她在燃什么。
他盯着她,只是薄唇牵出的弧度又大了点。
但是,在下一刻,当他目光移到少女纤细弱白的脖颈时,他沉黑瞳孔重又漫上冷色。
谢霁尘嘴角弧度猛地消失。
他迟缓地偏过了头。
——
这次进入灵府解情蛊的确很顺利,也像上次一样舒服。
师兄的神识进入她灵府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异,也太舒服了。
她就像个贪恋玩乐的小孩,只要好玩,只要舒服,虞宁便昏了头,懒得去想这后面的丝丝缕缕的因由。
反正舒服就行啦,而且不仅能解情蛊,还能涨修为呢!
这次结束后,虽虞宁不至于像上次一样晕过去,但虞宁还是浑身发软,差点没出息地倒在了他面前。
她甚至感觉,只要师兄的神识再进她灵府一次,再帮她解一次情蛊,她就能突破元婴了!
就差一点点了。
但师兄在这个紧要关头又出来了。
哎。
她甚至有些意犹未尽呢。
或许虞宁自己都没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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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在谢霁尘一次次的引导之下,在他神识进入她灵府的一次次的交融之下,她已经在内心深处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解情蛊了。
每次都是那么的舒服,又让她修为暴涨,处在一个将将突破的临界点,好像下一次解情蛊,他就会给她突破修为,好似是奖励一般。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在诱着她。
诱着她上瘾。
虞宁却毫无察觉。
但是!
虞宁突然想到什么,顶着一双水雾未消的眼看向谢霁尘。
少女长发铺陈薄背,脸颊两侧的头发被汗得湿嗒嗒的,她的声音虽然软绵绵的,听起来有气无力,但带着明显的惊喜和开心。
“对了师兄,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情蛊的解药我快要炼制出来了,以后就不用再麻烦师兄啦!”
“多谢师兄这几次帮我解情蛊,我知道你很忙的,这么多天都没出现,今天是特意帮我解情蛊的对不对?”
“谢谢你,师兄。”
少女语声欢快,真诚地同他道谢,真诚又欢快地和他说……
她不需要他解情蛊了。
是么?
谢霁尘跨出门槛的脚步忽然停住。
他映着月色,一身白衣在月下更显清冷。
他侧身,回身看看了眼被汗浸湿,潮红未消的少女,眼睛似是也起了潮雾,蒙了层恍惚的月色。
他周身都蒙着月色,虞宁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见他沉默了片刻,最后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下,说:
“噢,是么……”
“那师兄要恭喜小师妹了。”
这笑声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
但虞宁却觉得他说的这话没问题啊。
对啊,他说的没错,是要恭喜啊。
虞宁没有多想谢霁尘这句话的古怪。
只是第二天,当她休息足了,修为又暴涨了,想去炼丹房发奋努力,将这差一点点的解药炼制出来时,却发现,她炼制的解药竟是被毁了……
其他的丹药都完好,只有她炼制情蛊解药的瓶瓶罐罐被碎成一地齑粉。
虞宁愣在原地,好久。
她整个人都静止了。
她想不明白。
真的想不明白。
到底是谁把她的解药毁了啊!!!!!!
生气!
生气!
以后她不得又灰溜溜地去找师兄解情蛊?可她明明昨天晚上才说她已经炼好解药,不用麻烦他了。
好像她昨天在说大话一样。
哎,好丢脸。
与此同时,她面前出现了那个控制面板,安静如鸡的系统忽然在她耳边说话,开始给她任务了。
“请宿主完成任务,请宿主完成任务——”
“第二个剧情任务,破除男配谢霁尘无情道——”
“如若宿主再次失败,将有被抹杀的风险——”
“请宿主认真对待,完成任务——”
虞宁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17. 第 17 章
虞宁震惊了。
怎么系统什么任务都敢往外发。
没事吧没事吧?
破无情道?
谢霁尘道心坚定,日夜清修,在她的努力之下,现在和女主也毫无进度,他的无情道要怎么破……
他如此禁欲之人,一看就像性冷淡一样,只对修道有兴趣,要怎么破他的无情道呢。
虞宁看着控制面板上闪烁的任务,忽然很想装死,消极怠工,但是……
“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请宿主保持女配人设”
“上次违逆任务造成重大后果”
“再次提醒,再次提醒,如若违反,将被抹杀”
“如若违反,将被抹杀”
虞宁这条咸鱼扑腾了一下,又听到耳边的系统声音机械地告知:
“现在是完成任务的最佳时期,任务完成可能性高达80%,建议宿主抓紧时间,尽快完成任务。”
最佳时期?
高达80%?
虞宁不禁疑惑,谢霁尘的无情道这么容易被破,还是……
虞宁盯着炼丹房里的瓶瓶罐罐,眼睛忽然一亮又一亮。
!
难道说,他已经暗戳戳地喜欢上师姐,无情道动摇,所以任务完成的可能性才高达80%?
不愧是她磕的cp!
虞宁顿时有了完成任务的动力。
很好,无情道果然不愧是毕业率为零挂科率百分百的专业。
——
磕到糖后,虞宁撮合起来是更加卖力了!
百分之八十了诶!只要她再努力一点,她就可以过上磕cp吃瓜子晒太阳的幸福生活了!
虞宁浑身充满了干劲,但却实在像个绝望的直男。
在青云宗一年一度的放天灯祈福的那天,她决定以谢霁尘的名义给师姐写一盏祈福天灯,暗戳戳地写表白的话!
等到天灯飘到夜空,在山巅齐聚的修士,青云宗的弟子都能看到这盏天灯!
表面冷心冷情实际温柔深情的大师兄暗恋英气飒爽的楚钰师姐,两个人都是一身正气,潜心向道,这是多相配,多难得,多阳间的正道cp啊……
都会磕这对小情侣,为他们祝福吧,到那时,这氛围得多浪漫啊?
到那时候,她再在师姐耳边撒娇吹吹风,为谢霁尘说好话,刷好感!
虞宁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这下肯定可以撮合他们!爱的火焰会彻底烧起来,就算没有火焰,好歹也会起一个小,小火花吧?…
到时候周围的人再一起哄,氛围一来……
天……
虞宁对自己的这个计划很是满意。
因为系统的提示,她认定谢霁尘已经喜欢上了女主,只要她拼命撮合两人,让师姐喜欢谢霁尘,那她就能让两人和和美美幸福一生。
既改变了剧情拯救男配,也能磕到cp!
虞宁沉浸在自己磕cp的天地里,在放祈福灯的那天,虞宁早早地就做起了祈福天灯。
她找来纸和竹篾,用竹篾先扎成个方架,再在方架上糊上纸,里面放上松脂灯,在纸上写好男配谢霁尘对师姐表明心迹的话,一盏简简单单的祈福天灯就做好啦。
做完后,虞宁咬着笔头,鼻尖上还沾着一滴墨汁,盯着祈福灯上写的字看了好久。
她看着看着,不知为何,眼前忽然闪过那天晚上,谢霁尘苍白疲惫的面容。
心莫名地紧缩了一下。
师兄最近好像不怎么开心?
是碰到了什么难事吗?
那么多人放祈福天灯,但她知道,没有一个人会给师兄放的。
就连狗男主戚铭,师姐虽然嘴上骂他训他,但师姐也是真的关心他,那次大殿的事情,师姐也没怎么罚他,看到他受罚回来,虞宁还瞧见师姐红了的眼眶。
她当时真的好想叹气,为什么她磕的cp这么难。
这次祈福天灯,师姐也定会给戚铭放一盏。
但谢霁尘,没人会为他放祈福灯。
师兄救了她好几次,又帮她压制情蛊,还给她蹭修为……
虞宁盯着做好的灯看了好久,看的都出了神。
然后,她又哼哧哼哧地给谢霁尘做了盏真正的祈福灯。
在上面挥笔写了歪七扭八的几个大字——
望谢霁尘,岁岁平安,年年如意,笑口常开
嗯,很真诚朴实的祝福了!
虞宁很满意,反复欣赏后,把天灯都装进储物袋。
——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
青云宗主峰之上,殿宇幽寂,茶香清幽,谢霁尘及一众长老弟子行至殿中,朝低垂帘幕后的人行礼。
“宗主。”
帘幕后端坐着的是青云宗宗主道巳。
无人知道他如今修为几何。
修行与天抗争,只是道法自然,若无法突破天道桎梏,修为到了一定程度没有进益,也无飞升可能,容颜便会逐渐衰老,寿命自然也会消退,无法长生。
但青云宗宗主却一直都是青年模样,可见修为之高深,怕是比之谢霁尘的大乘之境只高不低。
谢霁尘的修为在各大长老之上,已经堪称恐怖,而谢霁尘是青云宗宗主道巳的唯一徒弟,谢霁尘修为已是如此,便可知青云宗宗主道巳修为是到了什么境界。
只是他极少出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常年闭关修炼,宗门大小事务便由谢霁尘和几位长老处理。
谢霁尘掌管宗门执法与布防,控制魔毒抵御魔族,又修补千乾大阵,几乎是一个人做了所有的事情。
而今日他们被传召至此,是因为西域的玄天宗被魔族灭门,其所在的城镇也被魔族屠戮,成了人间地狱。
千年修仙宗门竟一朝被灭,魔族势力加强,千乾大阵又有崩裂之势,抵御魔族进攻迫在眉睫。
“玄天宗一事诸位已知晓,魔族虎视眈眈,千乾大阵乃最后一道屏障,绝不可破。”
帘幕后传来声音,缥缈如风,听去仙风道骨,殿下众人皆附和看向谢霁尘,谢霁尘却面无表情,一身白衣如覆寒霜。
“魔族灭了玄天宗,势力加强,千乾大阵隐有崩裂之势,单靠法力加强不是长久之计,当务之急需寻得上古妖兽夔杌一族的妖丹和骸骨,经本宗主炼化后注入千乾大阵,方可稳定。”
道巳话落,清静峰长老捋了捋胡子,说道:“据说上古妖兽夔杌一族在几百年前的围剿中已尽数陨落,难寻踪迹,这要如何去找。”
隐有晚风吹进殿内,重重帷幕被吹起一角,茶香随着含笑的声音透出帷幕。
“夔杌一族未曾灭绝,不过修仙宗门势大,无它们作乱的机会,躲进了它们的巢穴而已。”
“罗浮秘境乃去往夔杌一族巢穴的必经之地,通过秘境最后的罗浮之门,便可到达夔杌巢穴,如今罗浮秘境即将开放,须得早做准备。”
又有长老问:“那夔杌一族极其凶残,罗浮秘境内有诸多妖物横行,须得法力高强修为通天的人才能通过层层秘境,走到罗浮之门,不知宗主可有人选?”
这些人皆是明知故问,这种事还能谁去做?
只听帷幕后又传来声音:“本宗主座下弟子谢霁尘负责此事,十日后便是宗门大比,届时再从宗门大比中选出获胜弟子三人,一起入罗浮秘境,诛上古妖兽夔杌,取得妖丹和骸骨。”
“宗主英明。”各位长老纷纷道。
帘幕内传来瓷器碰撞的清冽声,青云宗宗主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孟不疑负责魔毒一事,如何了?”
天隐峰长老上前回话:“启禀宗主,先前感染魔毒的人服下不疑炼化的丹药后,并未发生魔化伤人现象,看来宗主爱徒的判断有误啊。”
天隐峰长老瞥了谢霁尘一眼,又被他周身的威压摄住。
修士之间的修为压制几近恐怖,谢霁尘已是大乘,而他不过化神,的确可以轻而易举杀了他。
天隐峰长老收回目光,不敢再看谢霁尘,只得冷哼一声,话里阴阳怪气。
“嗯。”
道巳似乎有了倦意,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谢霁尘留下。”
众人应声退下,殿内便只余谢霁尘一人。
殿门关上,暮夜交接时的暗色一瞬被隔绝之时,谢霁尘眸色一凛,垂下的手并起两指,一道法力便被打入经脉,瞬间破开他体内经脉直达灵府,因为无情道而破开的道心一瞬闭合。
重又坚不可摧。
那多年来流出的一点感情和动容,重被封印在冷漠坚固的道心之下。
上面压着一层一层的无情道法。
谢霁尘垂下手,道巳已至跟前,抬指点他眉心血印。
搜魂。
搜魂是一种极其霸道的法术,能深入目标的意识,若对方修为不高,会对神魂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导致灵魂破碎。
而搜魂时,无异于将神魂意识都剐了一遍,已非皮肉之痛能比。
谢霁尘却面无表情,未有任何疼痛之色,也没有一丝惊色。
仿佛这种被修士视为禁术的法术,已在他神魂施行多次,家常便饭而已。
搜魂结束,道巳笑了声,他放下手,道袍宽袖垂地,话声里似还带着一股茶的悠然。
“修为停滞,无情道没有进阶。”
“是因为那在大殿上为你说话的小姑娘?”
“不是。”
谢霁尘否了,神情一贯的冷漠,那双眼睛浸满寒霜,好似道巳提及的当真是与他毫无干系之人,和草木蝼蚁没什么两样。
他一直便是如此。
道巳转过身,青衣道袍,仙风道骨,但瘦削的两颊却让他的面容显得有些尖刻。
“道心不稳,无情道便不会进阶。”
“而,这无情道若修至最后一层,想要突破渡劫,你知道该如何证道么?”
谢霁尘抬起眼。
道巳缓缓道,脸上带着和缓笑意:“今日为师便指点你,无情道前面八层,都需稳住道心,隔绝情/欲,但若修至无情道第九层,想要突破第十层,便要入情。”
“入情才有情,再斩情,最后绝情,方可体悟无情意境,成就无情大道,是以突破渡劫。”
“这修仙宗门里,修无情道之人不在少数,可道成者却寥寥无几,皆是软弱无用之人。”
“你知为师当年为何要收你为徒?”道巳那青年容貌一副凡间儒雅学士气态,身上更是常年浸润幽雅茶香,笑道,“为师一看你那双眼睛,那抬头看人的眼神,便知道你是个修无情道的好苗子。”
“和为师一样。”道巳看向谢霁尘,仿佛在看一件他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你若是看上了那小姑娘可以留着,待到了第九层,入情再生情,便可杀她斩情,用以证无情之道。”
“为师当年亦是如此。”
道巳说的轻描淡写,甚至举手投足间仍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气质。
好似为了大道,为了修道飞升,理应如此。
谢霁尘听后只冷声:“不过是有了几面之缘的师妹,道心未曾动摇,也未生情,拿她证道,无用。”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道巳看了眼谢霁尘眉间血印,拂袖笑了:“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道巳的徒弟,如今不急,你无情道还在第七层,待上了九层再考虑入情斩情之事。”
“修魔开战在即,事到如今,你需尽快进阶第八层,第九层,为师给你十日期限,若无情道无法进阶第八层,若无法在从罗浮秘境夺得夔杌妖丹和骸骨,你该知道会如何。”
“还记得那条畜牲吗?”
谢霁尘没有表情,行礼退下:“我早已忘了。”
谢霁尘走了,殿门重又关上时,这位平日里一直是青年模样,面带笑意的宗主忽地敛了笑容。
他的皮肤开始起了一道道褶皱,像是千年的树皮,脸上沟壑纵深,黑丝转眼就成了白发。
他似一个垂垂暮年的老人,已到弥留之际,浑身都散发着死气。
只是待他转身走入内殿,挥开了一个密室的入口时,竟又重回了青年模样。
身上的道袍青衣成了朱红喜服,他走入密室,厚重石门便关上了,入口隐去。
道巳进了密室。
这是一座用千年寒冰打造的密室,密室所见之处皆覆上了厚厚寒冰,寒气似是成了有形之物,飘荡在整个密室之中,连空气似乎都寸寸结冰。
而这间密室空无一物,无任何摆设,望去尽是雪光白色,除了中心的那抹红。
也是喜服的红。
远远看去,似是一位女子立在那处,若是走近,便能发现她身上穿的竟也是喜服。
是女子的凤冠霞帔。
两人看上去俨然像是一对将要成婚的夫妻。
只是在这满是寒冰漫着寒气的密室里,这似是成亲的场景莫名惊悚和恐怖。
道巳走至女子面前,他看向她,嘴角扬起弧度,眼眸发光,脸上神情似乎当真是将要成亲的喜悦。
女子身着凤冠霞帔,五官极其美艳,鹅蛋脸香腮雪,那双眼眼尾尖尖,略微上扬,看人时似乎自成张扬媚意,逼人容颜简直令人不敢直视。
只是,她的肤色看起来是极不正常的惨白。
若是看得仔细点,便会发现女子的肌肤极薄、极透明,望去几乎是薄如蝉翼了,整室冰雪的雪光映在她的脸,竟是直接穿了过去。
而往下看,这凤冠霞帔空空荡荡,不见女子的手,也不见女子的脚。
只有薄薄的一层皮飘着。
原来,这不过是一具皮。
被生生扒下的一具皮。
这寒冰中流转着法力,可保这具皮不腐,同时,这被扒下的皮还鲜血淋漓,血汇聚在下面,滴答滴答,一滴滴地往下落。
血落在寒冰之上,雪光与鲜血交融,竟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艳色。
且,这血竟是毫无征兆地从这具皮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像极了血泪。
道巳脸上仍旧挂着微笑,同他平日里示人的儒雅悠然并无不同,甚至仍旧带着修行之人的仙风道骨。
好似,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具人皮,而是真实存在的人。
他抬手,缓缓擦去这具人皮眼眶里流出的血,这般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在擦拭什么积灰已久的宝物。
“青儿哭了吗?青儿为何哭呢。”
“不是说了,不准再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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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我的大喜之日,青儿该开心才是。”
“青儿,以前你不是总闹着要同我成婚,结为双修道侣吗……”
“为什么哭了呢。”
“不许哭了。”
这具人皮的眼眶还是不停往下流血。
一行行的血泪流在几乎透明的人皮之上,血色雪色交织,刺目异常。
道巳完美的表情面具开始出现一丝裂缝。
他擦拭的手顿住。
片刻之后,继而又维持脸上笑意,继续擦拭这具人皮的血泪,缓缓说道:
“青儿,当初你以元神之力在他体内种下血印,封印他的血脉,可惜啊,当时你元神溃散,只能封印区区三百年,如今这三百年将至,不知到那时,他结出的妖丹,会不会和你一样……”
明明早已没有灵魂,也无骸骨,只剩下空荡荡的一张皮,但是这张皮却仿佛听懂了他在说什么,眼里流出的血泪的更多了。
道巳脸上笑意不变,温和从容,仿佛在说着什么甜蜜之语,语速却越来越快,眼球爆出血丝。
“当年我以无情证道,一步渡劫,青儿,你可怪我?”
“不,大道无情,你知修道之险之难,也知长生飞升之难,定不会怪我,对不对?”
“你说你喜欢我,若我能求得大道,圆满飞升,你定会为我高兴对不对?”
“我拿他妖丹,吞他修为,你定会理解,对不对?”
这张皮的眼睛忽然疯狂涌出血来,极是惊悚。
道巳脸上笑意终于僵住。
他抬手一抹,血蓦地止住,痕迹也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三百年将至,你在他体内种下的血印即将消失,青儿,当年你拼命带走他,宁愿死也要在他体内种下血印开启传送阵,怕是怎么都想不到,他后面会成了我的徒弟。”
“还修了同我一样的无情道法。”
“罗浮之门已锁,只有你们一族才可通过,如今我修为进阶受阻,唯上古妖兽妖丹可助我突破,此次他去往罗浮之地,你们一族最后的巢穴,你说,他会不会带回同类的骸骨?”
“哈哈哈哈哈——”
道巳忽地放声大笑,转身瞬移至密室门口。
他的笑声止住,侧过脸看向那张皮,向来温雅的脸上浮现一丝扭曲的笑。
“青儿,他日后为我所用,成了我的一部分,助我飞升求得大道,你该开心才是。”
“毕竟,你亦是如此。”
“你们相融在我身体里,该开心才是。”
“青儿。”
“我们会一家团聚。”
话落,砰的一声,石门打开又重重关上。
在一片寒冰之中,那张皮上的眼睛,又流出血来。
——
祈福天灯的放飞仪式在苍华峰的平底山崖,这是青云宗宗主道巳所在的主峰,也是青云宗最高的一座山峰,离上界最近之处。
此处可引天雷,宗门受罚在此,天雷渡劫也在此处,因而许多弟子会在这放飞祈福灯,希望可以顺利渡劫,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青云宗的祈福圣地。
祈福宗门考核能过
祈福渡劫劈下来的雷少一点
祈福能找一个道侣
祈福去秘境能捡到法宝
祈福天降一把本命剑
祈福亲人安康
……
虞宁到的时候,只见天际飘着星星点点,漂浮着的天灯似蜉蝣如星火,照亮装点着整个天幕。
过几天便是宗门大比,为了图个吉利,因而祈福的人也多。
师姐和那戚铭早就到了,狗男主又在师姐面前撒娇装可怜,把自己说的好不凄惨,泪眼婆娑的,非要师姐给他放一盏天灯。
虞宁见势便赶紧把自己做的天灯放了。
她先放了撮合两人的天灯后,望着夜空飘着的千万盏明灯,也把谢霁尘的那盏给放了。
放了天灯之后,她走到了楚钰身侧,刚想装作不经意般发现了那盏灯,让楚钰去看,谁知方才还喧闹欢笑的人群瞬间死寂。
祈福的温馨画面忽然被一种恐惧覆盖,虞宁还没来得及让楚钰看天上,便见前面方才还拥挤不堪的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来,简直是宽敞的都能驾马车了。
虞宁也觉得好奇,她靠在楚钰肩膀,刚想歪头看过去,便看到一抹映着月色和天上灯火的白衣身影。
白如霜雪,冰冷胜过寒霜。
是谢霁尘。
他似是御剑而来,落地时身后还跟着黑压压一群人,是执法堂的修士。
皆是身形板正笔挺,面容冷肃。
“师兄!”虞宁一开始没看到他后面的一群人,大声喊他,同他挥手打着招呼。
在夜色里,都明媚得如同无为峰不败的桃花。
只有她,在人群看到他皆畏惧不已,噤声退后,好似是看到了什么怪物时,热烈而大声地喊着他师兄。
只有她。
谢霁尘脚步一顿,眼睫阖下时,那种如雪的空茫又盖过他沉黑的眸色。
他似是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又或是根本没看她,
看到他后面那群人,虞宁也不敢和他多说话,喊了他一声后便没说了。
“应是大师兄带着执法堂的修士在布防巡逻。”楚钰说道,无意识蹙起了眉,“最近魔族又在蠢蠢欲动,千乾大阵虽有师兄修补,但不知道可以抵挡几时。”
“师姐,为什么这千乾大阵是大师兄一个人加固呢?”虞宁说出了她一直以来的疑惑。
“为什么宗主不加固,那些各峰的首席弟子不加固,长老不加固,我们也不一起加固呢?”
一下子被问到这个,楚钰也愣了下。
这个问题,好像他们从未想过。
大师兄最强,最厉害,是惊才绝艳的剑道天才,魔族进攻时他挡在最前面,魔毒爆发时也是他去解决,筛选魔毒感染人这事也是他去做,那千乾大阵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加固。
好似,这些事,这些责任理所应当都是他这个大师兄的,好似,他从来不会受伤。
但是,为什么呢。
虞宁想,就是因为他强,因为他太高不可攀,他太温柔了吗……
温柔的人总是被欺负!
看书时的那种心疼又涌了上来,虞宁又暗自发誓一定要改变男配的结局,让他上位和女主在一起,还在想,她以后好好修炼去帮帮师兄时,一阵晚风忽然吹过。
夜风拂起少女发丝,也是这么凑巧,将虞宁放的那两盏灯都吹到了他面前。
只见谢霁尘抬手,一盏灯到了他面前。
虞宁认得,是她写的他朝师姐表白那盏。
只见他看了一眼,虞宁还没来得及心虚,那盏天灯便在他手中烧了。
虞宁一怔。
四周更是死一般的静寂,那无声散发出的威压令人脊背绷直。
又一盏飘到了他跟前。
是她给他写的那盏祈福灯。
虞宁莫名慌张,呼吸都停了。
谢霁尘似乎看了许久。
随后,他苍白的指尖凝起火焰。
火焰亮起,转瞬又消失。
那盏虞宁亲手写下祝福的天灯成了灰烬,随风而散。
18. 第 18 章
烧了。
他……烧了?
虞宁愣住了,心脏莫名地被揪扯着,耳边响起系统机械的提示音:
“友情提示,友情提示,现在任务完成可能性0%——”
“请宿主不要灰心,继续努力——”
“请宿主不要灰心,继续努力——”
0%?
他生气了么?
虞宁想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就0%了??
堂堂执法堂堂主,剑道第一人,手上无数鲜血的谢霁尘,在这里烧了两盏灯,便御剑离开了。
居然没有抓人,也没有杀人。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
就这?
——
一盏祈福灯,上面写着:望谢霁尘,岁岁平安,年年如意,笑口常开。
歪七扭八如爬虫的几行字,是谢霁尘自小到大,除了母亲外,得到的唯一个祝福。
但他烧了。
祝福成了灰烬。
昏暗的洞穴里,谢霁尘在闭关。
他强行回压无情道法,硬生生将破开的道心重新封闭。
谢霁尘的无情道的确没有破,他的感情,他和外界的那一层感触都被屏蔽,蒙着一层层的雾气。
他闭眼,那盏灯在他面前不停地闪回,他猛地睁眼,却只能看到雾气。
寒光骤然暴起,道道光芒犹如利剑劈向四周,砰的几声爆炸巨响,碎石如雨纷纷落落,寒潭涌起巨浪。
巨浪涌起又落下时,谢霁尘长长地呼了口气,他机械地歪了下头,扫视四周,仍是一片昏暗。
没有灯。
没有灯。
灯在哪?
他许是忘记,那盏灯已经被他烧了。
他的无情道的确突破了,修为更上一层,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外漏,他连一盏灯都寻不到。
但与此同时,他体内作为动物,作为野兽的那种欲望却因为压抑而变得更加汹涌。
几百年的压抑,几百年的寂寞,几百年的清修得来的那一点甜,一点热闹被重新封闭,全都内敛成了欲望,在他野兽的这个本体上被不断地放大。
动物只有本能,没有感情。
只有欲望,没有克制。
更何况是蛇呢。
蛇性本淫。
且,春天万物复苏,桃花盛开,各种动物交/配繁殖,自然也是蛇类的发情期。
任谁都不会想到,那个清冷自持的仙君,发情期到了。
巨大的蛇尾暴躁地在洞穴内摆动,石壁上裂出道道缝隙,深潭水浪翻涌。
发情期到的时候,谢霁尘彻底化形了。
蛇尾第一次化出是由于欲望,欲望激发了淫之本性,冲破血印,继而化出蛇尾,而之后,欲望的一次次加深,都在不断激发他作为蛇的淫/性。
每一次看到她,每一次盯着她的后颈,每一次闻到她的气息,每一次进入她的灵府,缠绕她的神识,与她神交,都在不断激发他的欲望,激发他的本性。
而如今,在他强行加深无情道的禁锢,封存感情的时候,那些被压抑的感情全都成了他作为野兽本体的欲望,欲望又成淫性,先前他本只化出一条蛇尾,而此时此刻,他所有作为人的特质都被野兽的本性压下,彻底化形。
一条黑色巨蛇盘桓在整个洞穴,粗壮的蛇躯便如巨蟒,可以轻而易举地绞杀所有活物,祂的瞳孔是血红色,看去艳丽而危险,足以激起猎物的恐惧,令其颤抖不已。
虬结的蛇躯上覆满黑色鳞片,幽光泛起,下面是冰冷流动着的血液。
谢霁尘看到那个小姑娘的每一次,都有片刻被兽类欲望支配的失控。
这片刻的失控不是他作为剑道修士的失控,是野兽/欲望的失控。
对猎物疯狂的占有欲,疯狂的交|合欲,甚至是繁|殖欲。
想用舌头舔舐她洁白的皮肤,想爬上她柔软的身体,想吸食她的血液,想缠住她的脖子。
她的舌头碰到他的舌头,会如何……
那小姑娘会害怕得哆嗦,还是会呜咽哭泣。
想与她交|配,产下后代。
她会生小孩么。
纠缠,捆绑,交/合,窒息,繁殖
想与她交|合,想杀了她,想咬碎她骨骼吸食她血液,想吃掉她。
这些便是谢霁尘作为野兽,作为冷血动物的的本性。
而如今他化蛇,又是第一次历经发情期,这条蛇好似异常暴躁。
巨大虬结的蛇尾不停摆动,阴冷湿滑的蛇身四处乱撞,将洞穴撞得将近四分五裂后,又蜿蜒至千年冰潭里,溅起巨浪后破水而出,蛇尾摆动,似是在地上,在岩石上摩擦。
蛇交/配的时间极长,发情期的时间自然长,也难熬。
在不知多少次的碰撞及浸泡冷水后,这条蛇终是没了气力。
他虬结的,似乎还鼓起着肌肉的蛇身瘫倒盘旋,倒是一圈圈地把自己围了起来,那漂亮靡艳的蛇尾亦是缠绕住了它自己的身躯。
蛇的繁|殖器官有两根,在蛇尾。
此时此刻,这条初次化形,经历发情期的蛇似乎发出了沉重的呜声,这声音低沉粗重,似人气息不平后的粗/喘。
它的蛇尾颤颤摆动着,似是将什么东西卷了进去,紧紧缠绕不放,而后,又发出着一道道的呜声。
像是在缠着什么东西自我抚慰。
昏暗潮湿的洞穴内,在那漆黑泛冷的蛇尾鳞片之上,隐约可见两抹亮色。
若是此时有人凑近一看,便会发现,这是少女的两根发带。
红色和黄色。
在暗色里极其明媚的两种颜色。
这便是虞宁丢掉的两根发带。
一根发带缠绕一根。
若是虞宁此时在,便会发现,她丢失的两根发带都缠绕在蛇尾之上,蛇尾不安地躁动着,偶尔剧烈的颤抖后,缠绕的力度也不减,像是要绞杀猎物一般,但又发出了一声一声似呜咽又似低吼的声音。
不知是在兴奋,还是在痛苦的呻/吟。
——
接下来很久的时间,系统的任务提示都停在了0%。
她也好些天没有再看到谢霁尘。
虞宁的脑袋瓜实在是想不明白那日之事。
不明白谢霁尘为何到那里烧了两盏灯。
烧完又一声不吭地走了。
着实古怪。
虞宁的任务进度彻底停滞,不仅任务进度停滞,她想要撮合女主和男配的进度也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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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配谢霁尘不见踪影,而师姐和那狗男主都在准备宗门大比。
据说,在宗门大比里胜出的三名弟子将会得到进入罗浮秘境的资格。
进入秘境便可试练增长修为,还可以找寻法器灵植,搜寻法宝,更何况罗浮秘境是五百年开放一次的大秘境,里面珍奇法宝怕是数不胜数,对修士而言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
而这次试练,是由谢霁尘带领。
除了进秘境试炼寻宝,还有夺得上古妖兽妖丹的任务。
虞宁仔细回想罗浮秘境之事,终于记起了这一段剧情!
这段剧情是男女主感情升温的关键!
在罗浮秘境,男配和女配都进入了幻境,两人在幻境里同生共死,经历了一段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的爱情。
虞宁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幻境里经历了什么,书里没有具体写,反正从幻境出来后,两人感情便有了重大进展……
楚钰也是因此对这小师弟生出了异样的感觉,不再同以前那般只把他当弟弟。
而那狗男主借此步步紧逼,女主便有了被他哄骗沦陷的趋势。
在原文小说的后面,尽管男主对她强取豪夺,囚禁她伤害她,但女主因为两人在幻境里的经历,始终对男主存有一丝感情,这也是男女主最后能在一起的关键了。
啊啊啊啊啊啊!
虞宁想起来后,顿时警铃大作!
她绝对不能让这两人在幻境里谈恋爱!
她得让师姐和谢霁尘在幻境里谈!
这样,出幻境后,师姐和谢霁尘不就能在一起了?
想到这,虞宁顿时决定,这次她也要参加宗门大比,去罗浮秘境。
她要破坏师姐和哪个狗男主,再撮合师姐和谢霁尘!
虞宁觉得自己这个决定甚是完美。
——
但宗门大比只取前三名。
虞宁是个咸鱼,还是个花里胡哨的丹修,虽然从谢霁尘那里蹭了几次修为,蹭成了金丹期,但要在宗门大比上打败这么多人进入前三,还是非常有难度的,除非她能突破元婴。
虞宁已经了解过了,并不是各峰所有弟子都参加了此次大比,在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里,除了师姐和那该死的的狗男主,其他都不是元婴期。
她如今是金丹期修士,若是她能突破元婴期,能够进阶,那便有极大的获胜可能!
就算她是花里胡哨的丹修,那也是元婴期的丹修!
但问题是,境界越往上便是越难突破,看似将将突破,实则有如天堑,修练起来都得要个几百年。
虞宁是个咸鱼,于是此时此刻,她便动起了咸鱼的心思……
师兄入她一次灵府,她的修为便暴涨一次,若是她去找师兄再入一次灵府,蹭蹭修为,那她岂不是突破元婴有望?
她简直是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躺上元婴期了?
这种不劳而获的诱惑,对虞宁这条咸鱼简直是太大了,虞宁也顾不上什么脸皮厚不厚了,立刻就去无为峰找谢霁尘,准备蹭修为了。
师兄我来啦!
而此时此刻,在虞宁准备去无为峰的时候,在无为峰的洞穴里,谢霁尘还在经历着漫长而折磨的发情期。
那两根发带,都要被他蹭破了。
30-40
第31章 第31章从高岭之花成了阴湿男……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关在这里?走不了了?
这不是小说里病娇阴湿角色才会有的台词吗?!
师兄你怎么搞起了囚禁?
师兄你的人设不是这个啊!!
剧情怎么崩坏至此。
虞宁震惊了很久,很久。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消化面前谢霁尘所说的话,却还是不敢相信,脑袋晕晕乎乎的,像是在做梦。
谢霁尘搞囚禁?
谢霁尘怎么会搞囚禁?
谢霁尘怎么可以搞囚禁啊!
虞宁觉得人生观整个都坍塌了……
她实在不明白,剧情怎么就癫成这样了。
本来谢霁尘是大黑蛇,喜欢缠人她都接受了,毕竟就算谢霁尘变成大黑蛇,他也是温柔的,不会伤害她的大黑蛇。
缠紧她的时候,她只要说喘不过气,大黑蛇就会放开她。
所以,大黑蛇还是那个谢霁尘。
只是本体不一样而已。
但此时此刻,虞宁抬眼看着面前的谢霁尘,却觉得……面前的谢霁尘,是一副真的会搞囚禁的样子……
一身黑衣将他面容衬得更白,更冷,也更极致。
极致的冷,极致的昳丽,也是极致的锋利。
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满是杀气。
以前这利剑藏于剑鞘,如今却是赤裸裸地横于人前。
非见血不可。
虞宁看着他那双翻腾着戾气和杀气的眼,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分明他是谢霁尘,是大师兄,分明这张脸肤白唇红,还是极好看的脸,但她就是觉得害怕了。
面前的谢霁尘,看起来像是一个不开心就会捏碎她头颅的样子。
含笑看着她的样子又满是骇人的欲望,像是要把她当炉鼎!
虞宁越想越害怕……
这不是妥妥的反派行为吗!
而且,入魔了……
谢霁尘入魔了……
谢霁尘入魔了……
她努力了这么久,她千方百计地想阻止谢霁尘生出心魔,阻止他入魔,想方设法地撮合他和师姐,结果,他反而还入魔得彻彻底底……
比原文入魔的时间提前了不少!
是她把他搞成这样的吗?
而且,师兄为什么会对她搞囚禁?
虞宁着实不明白谢霁尘这感情转变是怎么来的。
她是怎么把大师兄搞成的阴湿病娇,虞宁也不清楚。
唉。
想到这,又想起以前那个光风霁月,多次救她的大师兄,想到原文里男配谢霁尘入魔后的结局,虞宁心脏酸软,说不出的难受。
她得了解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得帮帮大师兄。
当务之急,她不能让谢霁尘囚禁她……
被囚禁在这里,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还有师姐……
不知道师姐现在怎么样了。
师兄又为什么想杀师姐。
她不能让师兄杀师姐。
虞宁震惊过后,脑子里想了一大堆事情,觉得如今之际,她唯有先稳住师兄,让师兄不要囚禁她,再想办法去探查如今的情况,联系上师姐。
师兄和师姐,都是她在这个世界想护住的人。
“师兄……”虞宁想定,先如以往那般喊了声师兄,一张桃花小脸娇笑着,眸子弯起,声音都带着一股清甜味。
讨好意味很是明显。
谢霁尘微微阖了阖眼,眼里极其轻易地便染了糜艳的红,他垂下长睫间,便是一片潋滟泛开。
入魔之后,面对眼前的小师妹,欲望总是来得如此轻易。
更何况是此时此刻。
他的手还在轻轻地磨着她的唇,像是上了瘾一般,一点点地,反复地磨,像是要把娇艳的桃花花瓣磨出汁液来。
甚至还似乎探到了她唇瓣内侧,点点湿润粘连在他指腹,他手指一颤,瞳色便是深红。
直到少女皱了皱眉,唇齿间极其轻微地发出了声痛吟,谢霁尘方才收了手。
垂下的手指骨分明,修长冷白,宛如精心雕刻的艺术品,却在难以遏制地痉挛、发抖。
眼尾也在抽搐,晕染出一片红。
他太兴奋了。
仅仅是因为碰到了她。
仅仅是因为,碰到了她的唇。
虞宁却浑然不觉。
她正在尝试和师兄沟通,让师兄放弃搞囚禁。
搞囚禁是没有前途的!
师兄不要学坏了!
第一步,虞宁决定先以退为进。
“师兄,我不会走的。”虞宁没事人一般,仰着脸对他笑,就如同在青云宗里一般,同他撒娇。
有事求他时,她总会如此。
她好似知道,他对她毫无办法。
但此时此刻却不是了。
在以退为进后,在撒娇卖好后,虞宁决定大胆试探,说不定师兄一心软就答应了呢。
她还是不相信师兄那样的人会搞囚禁。
为什么要对她搞囚禁?
这是虞宁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一件事。
“所以,你不用关着我啦。”虞宁的嗓子都快夹的冒烟了,她撒娇卖乖,卖笑讨好,还以为如今这件事,是她同师兄撒撒娇便能解决的事情。
她似乎还没完全意识到,也不知道,面前的谢霁尘究竟对她怀有着怎样的爱,怎样的欲。
都深到他压抑不住,克制不到,到了扭曲病态的地步。
这已不是她撒撒娇可以解决的事情。
她如今,是绝对不能离开他了。
而此时此刻,忽然之间,似是无端起了一阵狂风。
男人和少女身处一处空旷的宫殿,宫殿华美壮丽,气势恢宏,地面铺就玉石,顶上是金色琉璃瓦,宫殿内是各色宝石器具,金银珠玉,华绮而奢丽。
当真是富丽堂皇之处。
但这处宫殿乃至于外面都没有一点声音。
四周皆静,天地间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狂风刮过,窗户和殿内都被吹开,大风无休无止地涌了进来。
谢霁尘勾起薄唇,笑了。
他抬起手,手横在少女轻薄的背,稍稍用了点力,少女便往前一跌,近似于扑到了他怀里。
一阵冷寒之气扑面而来,虞宁猛地一愣,紧接着,有灼热的呼吸掠过她脖子,停在她耳边,虞宁只觉得脖子都被烫了一下,继而泛红。
谢霁尘长眉微挑,自嘲地笑了下。
大手牢牢握着少女后脑勺,低头靠在少女耳边,轻声说:
“你会。”他笃定。
虞宁眼睛睁大。
“你会。”谢霁尘的唇靠得她极近,那滚烫的气息随着他的话声一下下落在她耳垂之上,简直让她忍不住发抖。
他的声音还含着笑:“你不喜欢师兄,所以,你会走。”
“师兄只能把你关起来。”
“小师妹,师兄没有其他办法了。”
“你说,师兄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好久,好久虞宁才从谢霁尘的话里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强撑着继续说:“师兄,我不会走。”
“我,我喜欢师兄。”
男人轻抚她发丝的动作猛地一顿。
但很快,他又贴着她耳垂,折磨而温柔地咬了下。
像是一种惩罚。
“撒谎。”他的声音还是很轻。
虞宁整个身子都触电了般,耳垂粘连着湿意,可怜地发了红。
虞宁脑袋都是晕的,从耳垂到脖子到脸颊红了一大片,说出的话都仿佛是机械性质:“我,我喜欢师兄啊……”
“我不会走。”
“所以,师兄别把我关起来好不好……”
“我答应师兄,我不会走。”
“我喜欢师兄……”
“够了!”谢霁尘打断了她的呓语。
虞宁一愣,她看向谢霁尘,涣散的眼瞳似乎在重新开始聚焦。
似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
谢霁尘放开了她。
他直起身,摊开看自己手心涌动的黑气,喃喃说着:
“别再骗我了,小师妹。”
你的体内流着我的血。
小师妹,我远比你自己要了解你。
你对师兄,不是喜欢。
但没关系。
不喜欢师兄也没关系,不离开师兄就好。
你不能离开。
不能离开……
大风吹过,男人黑色的长发和发带在风里飘散,衣袍猎猎。
他低垂着眼,眼睫阖下,将他猩红的,疯狂的眸色都掩了去。
“小师妹,如果你知道,你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便不会说这种话了。”
“因为,我绝不会放你走。”
虞宁愣在原地,仰起脸看他。
在风里,他居高临下,灌注给她的压迫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重。
师兄……
谢霁尘……
小姑娘眼底的茫然和恐惧刺痛了他。
谢霁尘往前走着,笑着,声音落在空寂的大殿里,格外的空,也格外的冷。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谢霁尘,不是你那青云宗光风霁月的正道大师兄?”
话落,谢霁尘回过头,在空寂的殿宇内,看着她,忽然敛了笑。
他张开手臂,滔天魔气涌出,瞬间充斥整座大殿,却独独避开了虞宁。
魔气里有万千魂灵在嚎叫,人形黑气挣扎涌出,看过去无异于地狱恶鬼。
虞宁面上尽是惊恐之色。
谢霁尘收了回去。
“这些都是死在我手上的人。”
“这就是真实的谢霁尘。”
“满身杀孽,身负血恨,冷血残忍。”
说着,说着,谢霁尘的语速越来越快,殿内的风也越来越大,虞宁绑发的发带被风吹散,竟是飘着到了谢霁尘这里。
谢霁尘伸手抓住,垂眸看着这截红色发带,挑着唇笑了,忽然说:
“小师妹,你之前丢失的发带,都在我这里。”
“我藏了起来,日日夜里都会用来做污秽之事。”
“后来,那两根发带在我初次化形时,被化蛇的我蹭破了,弄碎了。”
“我却还是留着。”
什么?!!!
师兄刚刚在说什么啊……
她丢失的发带,污秽之事,化蛇时……
虞宁本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缓过来,此刻一听到谢霁尘说的这些话又是瞳孔地震,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烫的惊人。
师兄,师兄……
怎会如此……
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啊!
师兄怎么就从高岭之花成了阴湿病态男……
简直是比病娇还病娇。
太黑暗了。
谢霁尘却一脸的轻描淡写,仿佛自己在说的是什么极为平常之事。
虞宁的脑子已经完全转不了了,意识也昏昏沉沉。
她的耳垂那里还是红的,上面湿润的水意似乎一直没有散掉。
黏在她耳垂之上,越发得烫了起来。
而谢霁尘低垂着一双漂亮的凤眼,还在看着手心的发带,细细抚摸着,继续说:
“小师妹,你知道么,对修士而言,入灵府是极为私密之事,一般而言,只有道侣才能互进灵府。”
“而入灵府,神识交缠,便是神交。”
“与双修无异。”
小姑娘又是一个瞳孔地震,脸红成了云霞。
“师兄,也就是我谢霁尘……”谢霁尘将少女的发带缠在五指间,紧紧缠绕着。
“哄骗你对我开灵府,哄骗你神交,哄骗你双修……”
“我一步步地引诱着你,侵占了你,小师妹……”
“你知道,情蛊解药是谁毁的吗?”
“是我,是我谢霁尘。”
“为了小师妹你能来找我解情蛊,为了能入你灵府,纠缠你的神识,为了能和小师妹双修,神交……你的师兄毁了你炼制的情蛊解药。”
“甚至后来那株离魂草,我依然想捏爆。”
“小师妹,你知道我看你的第一眼想做什么吗?”
谢霁尘说到这停了下,手中发带碎裂成灰。
虞宁不受控制地抖了下。
他肤色森白,在一排排琉璃灯光下,面容依旧冷绝艳绝,冷厉而危险。
他的确是像极了蛇。
“师兄看你的第一眼,便想缠紧你的身体,咬碎你的脖子,吞食你的血液,再一口口地吃掉你。”
“只是我那时,未曾意识到对你的这种欲望。”
“直到后面,我见到你的次数越来越多,这些欲望也越来越强烈,无法控制。”
“你知道化形之后,我看着你,常会有什么感觉吗?”
虞宁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声音都抖得不成样子:“什,什么?”
“是真的想吃了你啊,小师妹。”
男人舔了舔薄唇,俊美的脸上涌现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
“你实在是太美味了。”
“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也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味。”
“师兄每次看到你,都控制不住地想和你双修,交|合,想让你怀上我的孩子……”
“想看看,我们能生下个什么孩子……”
“毕竟,这就是蛇的本性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怕了?”
他忽然止了笑,对她张开双臂,微微倾下身,叹息——
“真实的谢霁尘就是这样的啊。”
“他肮脏,卑劣,是个欲望缠身的怪物……”
“这就是真实的我,原原本本的我,小师妹。”
“这就是谢霁尘,这就是你的师兄。”
“他是一个怪物……”
“如今,这个人便站在你面前,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你都只能待在他身边。”
“小师妹,别再做无用之事,也别再想着去找谁……”
谢霁尘盯着面前不停发抖的小姑娘,薄唇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双向来清冷的凤眼里猩红满布。
“小师妹若是逃一次,师兄便和你双修一次。”
话落,他又否了,弯腰,轻点呆楞的小姑娘额头。
“不,双修一天一夜好了。”
“这样,才是惩罚。”
虞宁听到后面,已经不知道谢霁尘说了些什么,自己又听了些什么。
太过荒诞了。
而此时,当她听到这个一天一夜后,她方知,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腿忽地开始发软,腿肚子都在打颤。
一天一夜啊……
师兄又是蛇。
修为又如此之高……
她还能活着吗?
谢霁尘指了指四周:“这里是罗浮之地,我们夔杌一族的巢穴,外人进不来,你待在这里很安全。”
“虞宁,我不会设结界。”
“你想走便走。”
“但是,若你走了,我一定会把你抓回来。”
他躬身问她,像阴暗里蛰伏的蛇一般,落在她耳边的话潮湿而危险。
又充满诱引意味。
“小师妹,你还走吗?”
而他身后,魔气滔天,万千恶魂在尖叫。
第32章 第32章“给师兄一点爱吧……”……
魔气滔天,万千恶魂。
谢霁尘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让虞宁一直处于震惊和恐惧之中,长久地回不过神,而当最后,那滔天和魔气和尖叫的万千恶魂皆在他背后出现时,虞宁忽然就愣住了。
万千恶魂……
她忽然想到了原文结局。
想起了原文里谢霁尘因何而死。
原文里,谢霁尘因被抽剑骨,修炼禁术而走火入魔。
他杀人造了恶魂,又以恶魂的魔气和怨气为滋养,来增长修为。
杀的人越多,恶魂也就越多,魔气怨气全在他一人之身。
待魔气越来越重之时,谢霁尘被魔气反噬,同时,因果过重,天道也降下雷劫,戚铭趁机集结修仙宗门修士,一举围剿了这个他们眼里的这个大魔头。
他们高举正义旗帜,诛杀了名为谢霁尘的大魔头。
这便是书里谢霁尘最后的结局。
虞宁看书的时候便觉得,谢霁尘不该是如此结局。
直到现在,虞宁仍旧觉得,谢霁尘不该是如此结局。
但是如今,他的命定轨迹竟是和原文里一模一样。
他入了魔,杀人炼恶魂,浑身魔气滔天,不知哪天便会被这魔气反噬,被天道惩罚。
谢霁尘以心魔入魔,他怎会无缘无故有了心魔?
他的心魔是什么?
她究竟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呢。
很多事情,虞宁都心有疑惑没有答案,谢霁尘方才说的那些话更是让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腿软发抖。
但此时此刻,她看着这滔天的魔气和恶魂,却知道,她不能再刺激他了。
师兄看起来,状况很不好。
搞囚禁就搞囚禁吧。
只要她不逃,师兄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吧?
双修一天一夜她是真的不行啊!
师兄现在看上去太残暴了……
她肯定会死的!
唉。
虞宁很快便接受了囚禁这个设定,顺势就咸鱼躺了。
她得找找有没有消除魔气反噬的方法,还有……如何才能逃脱天道惩罚。
狂风四起,魔气滔天,恶魂在尖叫。
小姑娘似乎愣住了很久。
谢霁尘便站在她面前,一直盯着她,肩膀抽搐颤抖,似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眼里扭曲的欲望简直能把她整个吞噬。
魔气和恶魂他没有收起来,毫无掩饰。
似乎就是要让面前的小师妹看着,看着,这就是真正的他。
这就是他。
他谢霁尘就是这样的啊。
他所有的欲望和肮脏都摊开在了她面前。
她接不接受,爱不爱他都没关系。
但她,不可以离开他。
也离不开他。
狂风之中,少女长发披散,一身热烈红衣,却显得那么的可怜和脆弱。
谢霁尘垂眼,眸子里落下阴翳,但很快,又浸满欲望的猩红。
他忽然解下了自己束发的发带。
黑色发带缠在他手里,更显他五指森白,渗出寒意。
他近乎半跪在少女面前。
手探到她身后捞起她长发,用自己束发的发带给她扎好了头发。
虽虞宁还未回过神,都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
师兄怎么又这么温柔的给她扎头发了?
虞宁简直要搞不懂师兄到底想干嘛了。
到底还搞不搞囚禁?
而且,她不喜欢黑色的发带呢,不适合她。
红色的又被师兄抽走了,可恶!
只见谢霁尘在给面前的小师妹扎好头发后,又不知从哪拿来了一根少女的红色发带,咬在齿间。
虞宁一愣,眼尖地看到上面的暗纹样式,发现……这就是她之前的丢失的那根……
她还找了好久……
师兄到底藏了她多少东西啊!
虞宁震惊了,终于开始相信,师兄那番剖析自己话的真实性。
师兄可能说的都是真的。
……
谢霁尘将少女的红色发带咬着在齿间,拢起散下的长发后,用少女的红色发带高束成马尾。
鲜红的的发带随着乌发落下,又被风吹拂着掠过男人侧脸,使得他的脸在冷寒之余,有了别样心惊的艳丽。
就像上好的白玉在灯下氤氲出了一层艳色。
虞宁都恍惚了一下。
师兄还真是好看。
只见束好长发后,谢霁尘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虞宁的脸。
虞宁本还在谢霁尘实在惊人的容貌里恍惚,被谢霁尘捧起脸后蓦地怔了下。
师兄的指腹有一层常年练剑的薄茧,磨着她脸颊的时候,生出了种很难捱的痒。
虞宁有点难受,杏眸都泛了些微水光,却不敢让师兄停下。
她实在不敢刺激如今的谢霁尘。
怕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师兄在魔气的侵染下便会失控。
虞宁只好乖乖地,僵硬地保持不动。
谢霁尘如视珍宝地捧起少女的脸,克制地,颤抖地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脸,向来毫无表情的脸上,俊美清冷的脸上,兴奋却一览无余。
“小师妹,师兄给你选择。”
“好好选。”
“选不好,可是要受惩罚的啊……”
两人距离极近,鼻尖似有若无地擦过,少女抬眸,与他四目相对时,简直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着生出快|感。
他如何能放开她呢。
不可能了。
而小姑娘闷闷地垂下眼,不禁想……师兄真的给了她选择吗?
她敢选吗?
还是这不过是一个陷阱。
他借机惩罚她的陷阱。
他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惩罚她的理由。
双修的理由。
一天一夜的双修……
师兄欲望怎么这么重了?
不会真的是想把她当炉鼎了吧?!
师兄还是那个师兄吗……
还是,谢霁尘当真一直都如此。
虞宁很惆怅。
但不管谢霁尘是怎样的谢霁尘。
虞宁都不想让他死。
他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
谢霁尘的确没有下结界,但虞宁没走。
师兄现在着实黑暗,她真的不知道他受到刺激后,会做什么事情来。
她想,师兄如今不稳定,她还是暂时先留下来,等师兄状况好转,稳定下来再说吧。
而且,她也不敢走了。
虞宁总觉得这是一个陷阱,要是她前脚走了,说不定师兄后脚便会把她抓回去,然后施行他的惩罚。
他不过就是想找个理由而已。
师兄才有那个什么瘾吧!
之前师兄的神识进入她灵府,她便很难受得住了,大汗淋漓的,整个身子乃至骨头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要是真的被师兄抓住双修一天一夜,她真的会死的。
虞宁忽然想起,之前师兄神识入她灵府的感觉,脸啪的一下就红了。
她当时还主动地去找师兄,让师兄神识进她灵府,她蹭蹭修为……
……
真的是丢大脸。
虞宁想到这些,脸又红了个透。
师兄之前也太能装了。
……
虞宁蹲在地上撑着脸,百无聊赖地看花,这处宫殿园子里的花都开得极盛,娇艳烈烈,却仍是不及少女泛红的脸。
好久好久,当那些灵府神识相缠的感觉总算散去时,虞宁脸上的红才慢慢褪去。
师兄那日便走了,离开了这罗浮之地。
她不敢走,便只能留下来。
这里应是一座巨大的宫殿群,她所在的主殿华丽恢弘,富丽堂皇,一应器具无不精贵齐全,应是师兄用法术恢复。
而其他地方则是一片废墟,虽灰尘遍地,但仍可在灰尘下窥见那鲜血痕迹,怎么都掩饰不了。
一片花瓣落在虞宁眼睫处,她却未曾察觉,
夔杌一族,被灭了,只剩师兄了。
一想到这,虞宁的心脏便生出了细细密密的痛意,仿佛有一根根针在往上面扎。
她现在还记得师姐那日说的话。
师姐说,罗浮之门原只有夔杌妖兽一族可以通过,但修仙宗门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合力打开了罗浮之门,对夔杌一族进行了一场漫无天日的屠杀。
她如今便站在这里。
她站在这里……
她为什么……可以站在这里?
蓦地,虞宁脑子轰隆一震,似有惊雷降下。
有什么被她忽略的东西正在一点点的破土冒出。
罗浮之门只有夔杌一族的人可通过,她记得师兄也说过,此处是他们夔杌一族的巢穴,外人进不来。
那她为什么可以进来?
那日他们一行人到了罗浮之门,她和师姐、戚铭都不能通过这罗浮之门,为什么现在……她可以?
虞宁总觉得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忽略了。
一定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未知晓。
但她应当知晓的事情。
虞宁决定去确认下。
她站起身,眼睫上的花瓣落下,飘落地面。
——
虞宁去了罗浮之门那里。
罗浮之门从里面和外面看去并无不同。
石门通天不见尽头。
脚下是一条粘稠的黑色河流,四周空空荡荡,尽是黑暗,只有石门上流转着的蓝色禁制发着微光。
禁制流转,发出了电流一般的滋滋响声。
她记得师兄说过,罗浮之门上的禁制外人不可触碰,否则会导致元神溃散。
虞宁走近,看着这禁制,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
在她指尖触到蓝色禁制时,并未受到重击,反而,这些禁制都如波纹一般,四散退去。
就和师兄触碰时一样!
她往前一走,竟是直接穿过了这道石门!
她可以自由来去?
虞宁猛地察觉到了什么。
不知为何,她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她手都是抖的,用一道法力快速划破手指,从指尖挤了一滴血出来,滴入面前的罗浮之门。
她的血溶入了这整个罗浮之门,门上的禁制消失,巨大的,古老的声音传来,石门竟然打开了。
虞宁将血收回,石门便又关上,没了动静,蓝色禁制重新开始流转。
她整个愣住了。
她的血,她的血,怎么可以打开这罗浮之门?
这句话在她脑子里反复出现,虞宁呆呆看着指尖的血,无法聚焦的目光下出现了谢霁尘的脸。
是师兄。
是师兄的血!
她身上一定有师兄的血!
虞宁想起了那代价极大的换血禁术,已经猜到,是师兄给她换血,解了魔毒。
原来,她早就该死了。
她真真切切地记得她被那些魔物咬了,当真感染了魔毒,要变成怪物死掉。
但她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夔杌之血不仅可以提升修为,还能让百毒尽消。
难怪她的情蛊蛊毒再也没有发作了,难怪她的修为提升的这么快……
都是因为师兄…
是师兄救了她。
是谢霁尘救了她。
师兄总是救她。
但师兄什么都不说。
为什么不说?
虞宁脑子嗡鸣,浑身失力,一下跌坐在地。
一双眼睛潮湿带雨。
而与此同时,她储物袋里的玉简忽然发出亮光,传来了楚钰焦急的声音。
“宁宁!”
是师姐……
虞宁蓦地一怔,拿出了玉简。
——
青云宗。
“上次我杀青云宗三千人,悉数成了恶魂,如今,你们倒是还敢拦我。”
谢霁尘立于空中,翻涌的魔气里,他黑衣乌发,红色发带飞扬,压迫感摧山裂海般压下,一身杀气让人胆寒。
“正好——”
“全都给我死——”
谢霁尘入了魔,可随意操纵魔气,也可随意操纵恶魂,却还是习惯用剑。
剑光大盛,道道剑气横扫而去,破蚀剑剑势之大,让底下组成剑阵防御的几千人成了笑话。
他们根本无力阻挡,哪怕片刻。
谢霁尘只一剑,便将他们排成的剑阵整个击溃。
剑气如罡风,裹挟着极其恐怖的力量,在剑阵横冲直撞。
很快,四肢皆被斩,鲜血如雨降下,整个青云宗都回荡着尖叫嚎哭声。
谢霁尘直接劈开结界,闯入青云宗,楚钰方才去禀报了长老和宗主,如今随长老和宗主而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简直是惊得头皮发麻,恶寒四起。
大师兄入魔了……
如今当真是个只会屠杀的邪魔歪道。
小师妹不知是不是被他掳了去。
想及此,楚钰不由紧皱眉头,握紧了手中长剑。
而戚铭却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眸光一暗,不知在谋划着什么。
如今,青云宗众人,对谢霁尘无非就是四字:
邪魔歪道。
既然是邪魔歪道,便是正道中人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
杀他,是替天行道。
“杀了他!”
“不用怕!我们一起列阵,杀了这个魔头,替天行道!”
“长老们来了!”
“宗主来了!”
“杀了他!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
青云宗弟子看到道巳一来,全都热血沸腾,高喊着替天行道,要杀了谢霁尘这个魔头。
谢霁尘只是笑了笑。
道巳瞬移至他面前,谢霁尘瞬间敛了笑,眼睛里杀气翻腾,血丝暴起。
“还给我。”
谢霁尘牙都要咬碎了,唇齿间血腥味四起。
道巳并未回答,下一刻,谢霁尘大吼道:“还给我!”
一股极其强大的威压裹挟着滔天魔气而爆开,在场修为低的弟子当场吐血暴毙,元婴期以上的弟子虽然保了性命,但亦是口吐鲜血,受
伤严重。
道巳眼角的细纹越来越深,几缕白发生出,面容越发瘦削,尖厉,平日里的儒雅随和消失无踪。
他挥起拂尘一挡,勉力将这股攻击推了回去,眼窝深陷得可怕。
“还给你?”
他冷哼了声,眼里闪烁着精光:“青儿那张皮乃本宗主精心保存,你的妖丹,日后也会为我所用。”
又是法力暴起,天空中一道道强光相击,天地崩裂,日月失色。
后,谢霁尘自高空跌落,破蚀剑飞出将他接住,他深陷于魔气之中时,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身上的伤还未好,上次道巳的一击让他妖丹受到重创,如今还未恢复完全,他又败了。
但他必须得拿回他母亲的……皮。
只是,他强闯青云宗,又杀了个血流成河,恶魂四起,却始终杀不了道巳。
看来,他得去魔域。
且,他也的确要一统魔域,借助魔族的力量屠杀修仙宗门。
去那寻找融合恶魂,提升修为之法。
小师妹会和他一起去吗?
小师妹,会离开他吗?
谢霁尘不知道。
——
谢霁尘拖着一身的伤回了罗浮之地。
他回到罗浮之地,立马飞身去了罗浮主殿。
只是,大殿空空荡荡,不见一人。
谢霁尘心脏猛地一痛,一口鲜血涌上,身形摇摇晃晃,几要站立不住。
内殿,还有内殿……
小师妹还在的。
小师妹不会走的。
不,他会抓回来!
小师妹不能走!
不能走!
谢霁尘捂着胸口,强行咽下一口口鲜血后,跌跌撞撞地去了内殿。
一进内殿,他便安定了下来。
这里有小师妹的气息。
他看过去,小师妹正伏在案上浅眠。
她手里拿着画符的笔,鼻尖沾了墨汁都不觉,呼吸安稳,睡得很是香甜。
小师妹没走。
谢霁尘愣住了,继而,他又笑了,拖着一身的伤走了过去。
怕弄醒她,谢霁尘小心翼翼地坐下,动作轻缓地趴在她旁边,看着她。
仅仅只是看着她。
他看着她,也不知是看了多久,终是忍不住抬起手。
在指尖离她越来越近后,他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痉挛着,也贪婪地抚摸着她眉眼。
他动作轻柔,神情亦是不符合他气息的温柔,他将小师妹额前的碎发拂开,直勾勾地盯着她,很小声地喊她,喊她小师妹。
“小师妹,不要走……”
“不要走,就当,可怜可怜师兄吧……”
“可怜可怜师兄……”
“给师兄一点爱吧……”
“给师兄,一点点爱吧……”
“小师妹……”
他就这样小声地念着,念了很久。
直到指尖从少女眉尾轻抚到眼尾时,他指尖蓦地沾染到了一点水意。
温热而湿润。
谢霁尘猛地一怔,再看去,缓缓对上少女一双泛红带雾的眼睛。
“师兄,疼吗?”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忽然问了他这么一句,呢喃着,话声里满是心疼。
谢霁尘呆住了。
第33章 第33章小师妹,还是走了。(修……
谢霁尘愣了很久。
他的手还停在半空,骨节分明的手指弯曲着,还在细微地颤抖。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碰她,两个人便这般伏在案上,彼此对望着。
内殿里夜明珠的光洒落两人侧脸,晕出一层淡淡光晕,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将案上符纸哗啦吹起,飘散在地。
谢霁尘贪婪地看着面前的虞宁,似是在看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他弄碎的梦境。
小师妹就在他眼前,哪也没有去。
她没有走。
也不会走了,对不对。
他与她气息交缠,两人之间极静,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直到又有一行眼泪自虞宁眼尾滑落,她看着面前一身是伤的谢霁尘,又轻声地问了句:“师兄,会疼吗?”
话落,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虞宁忍了很久的眼泪忽地倾泄而下,将她眼尾都冲刷出一片水色,水色里又浸着红。
眼泪。
小师妹的眼泪。
小师妹的眼泪是为他而流吗?
不知这个事实是刺激到了他什么地方,谢霁尘漆黑深重的眼睛忽然一片猩红水色。
而这水色,湿润的水光,将他眼里的欲望和兴奋映得更加清晰。
他伸了手。
粗糙指腹触到小姑娘细腻的肌肤,忍不住颤了下,继而继续擦拭着她眼泪。
谢霁尘的手指轻柔地触碰着虞宁皮肤,一种痒痒的,麻麻的,却又很舒服的触感自谢霁尘指尖传来时,虞宁忍不住愣了一下。
师兄在干什么?
帮她擦眼泪吗?
这力度实在是太轻太舒服了,像是在擦拭着什么易碎的宝物一般。
虞宁不禁想,师兄还是这么温柔。
谢霁尘真的还是谢霁尘。
虞宁正被自己方才得知的真相感动得稀里糊涂,又被面前一身是血的师兄惊到心脏发软,认定谢霁尘还是那个她所认为的温柔的师兄,不是什么他自己所说的怪物。
藏发带就藏发带吧,师兄可能就喜欢用她发带束头发,她也可以理解……
哄骗她开灵府神交……毕竟,她也蹭了好多师兄修为,都蹭到化神了。
不算骗吧。
至于毁情蛊解药是有点可恶,但师兄都这样惨了,她就原谅一下他吧。
那个什么欲望,也是因为师兄是蛇,蛇的本性就是如此吧……
师兄化成人的话,应该能克制一下。
双修一天一夜,也应该是在吓她。
嗯,师兄还是那个师兄……
虞宁便这样,在心里认定谢霁尘还是个温柔的好人。
要不然,师兄为什么要换血救她?
但虞宁不知谢霁尘所想。
不知道,他当着她的面剖析自己的那番话全都是真的。
他的确是个想各种层面吃了她的怪物。
换血不是因为他是个好人,只是因为他爱她。
她无法想象地爱她。
谢霁尘用手指沾连了少女眼尾的眼泪,放到唇边,然后用舌头,一点点地舔掉,吃掉。
当舌尖舔到小姑娘的眼泪,咸涩温热一点点地在舌尖散开时,眼尾泛了些微红,将他两点寒潭般的眼睛衬出绮丽之感。
小师妹,是为他哭的。
一想起这个,谢霁尘便兴奋得浑身都在颤抖。
光是想到小师妹为他而哭,仿佛他吃下的不是眼泪,而是什么催/情药。
虞宁却不知道谢霁尘看着她为他而哭能兴奋,吃着她的眼泪更是兴奋地想吃了她,她看到现在的一身是血脸白如雪的脆弱样子,那巨大的心疼简直都要把她淹没了。
师兄怎么又把自己搞得一身是伤?
她方才知道谢霁尘竟是换血救了她,如今又看到谢霁尘这一身是伤的样子,虞宁眼泪简直忍都忍不住,一直往下掉。
她见谢霁尘不说话,只是一直痴痴地给擦眼泪,擦了眼泪又舔着吃掉,便只好指了指谢霁尘身上的伤,很心疼地问他:
“师兄怎么又受伤了?”
“师兄疼吗……”
“那次,我中了魔毒,是师兄换血救了我对不对?”
说完,她枕着脸,抽噎了一下后,还是忍不住碰了碰谢霁尘胸口处的伤口。
她不知道,两人之间此时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不仅呼吸相融,两人的气息都拂过彼此的脸、眼皮,睫毛,唇齿,他们伏在案上,垂下的长发发丝都交缠在了一起,简直是不分你我。
这种亲密对谢霁尘而言无疑是难捱的,他入了魔又化了蛇,无情道毁了个一干二净,魔气又能放大欲念和心魔。
他已经听不到虞宁在说什么了,如今她一碰,谢霁尘那眼尾便是红得要滴血一般。
稍稍下面的那颗泪痣在光晕之下,在他那张昳丽绝艳的脸上,异常得勾人心魄。
而一滴汗自他喉结流下,男人冷白修长的脖颈处,青色筋脉暴起。
异常狰狞,也异常可怖。
“师兄……疼吗?”虞宁还在不自知地碰他,并对谢霁尘这副不知为何很是难受难忍的样子觉得心疼。
“别碰,小师妹。”谢霁尘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小臂肌肉绷紧,腕骨突出。
“哦……”虞宁以为是自己碰疼了他,就乖乖收回了手。
她已经学会了一些低阶的治愈法术,止止血,治愈一些表皮的伤还是可以的,虞宁便直起身子,给谢霁尘止血。
她记得,师兄说他不会治愈法术呢。
“师兄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虞宁施法,道道温暖的灵力附着在谢霁尘浑身的伤口之上,虞宁执着于方才的问题,一边认真给谢霁尘疗伤,一边施治愈法术。
“当初我明明中了魔毒,本来就快死了,是师兄救了我对不对?”
“我知道那种禁术,很恐怖的,也很危险……”虞宁说到这,声音还是有些发抖,她眼里水雾深深,呢喃着问,“师兄现在可有不适?换血的时候是不是很疼,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只当是自己睡了一觉,对不起,师兄……”
说到这,虞宁就感觉自己太不是东西了。
她居然毫无察觉。
当时她甚至还觉得这梦很舒服。
甚至后面一见到师兄,她也是急着拉着他去救师姐,想撮合他和师姐,一点都没关心师兄……
她还破了师兄的无情道。
虽然她不知道怎么破的。
但肯定对师兄入魔有影响……
她就知道那破系统一直在针对男配!
但她没办法,系统威胁她,不完成这个任务就要被抹杀,她太胆小了啊……
她还是很怕死的……
而听到虞宁这些关切的话,谢霁尘却挑起唇,自嘲地笑了下。
他不需要她的愧疚和同情,他需要她的爱。
他需要她给他一点爱……
她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他。
也不会爱他。
但如今,这也不是他能奢望的东西。
不管她爱不爱他,她都不能离开他。
这是谢霁尘的死线。
“不过是一换血术,算不得什么。”谢霁尘盯着眼角虞宁的泪痕,那目光实质般地剐着她,试图从里面寻找些什么。
“师兄说过,不会让你疼,也不会让你死。”
“师兄不会食言。”
谢霁尘说的轻描淡写。
几乎是用命相换,他却说的如此轻易,好似这于他而言不过理所应当之事。
如果不是虞宁自己察觉到,他怕是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似是感受到了他灼人的目光,虞宁施法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她忽有所感地抬起眸,一下对上了他目光,也让他逼人的,极致的容貌毫无遮掩地出现在她瞳孔里。
夜明珠下,面前的这个男人肤白唇红,眸如寒星,看着她的时候,那双眼睛却浸着潋滟湿红。
他实在是太漂亮了。
是那种,会引着人下沉的漂亮。
虞宁没来由的心发慌,她被谢霁尘那纠缠的目光看得有些耳热,低下头去。
“小师妹,你不会走了,对不对?”谢霁尘忽然如此问她。
“嗯,不走了。”虞宁回答得很快,耳垂的热让她的脸也有些红扑扑的。
谢霁尘背脊一震。
她答应得是如此轻易,谢霁尘反倒是生出了几分惶恐,他又问:“师兄接下来要去魔域,你跟不跟师兄一起去?”
虞宁还是点头:“嗯啊,我和师兄一起。”
谢霁尘怔住了。
小师妹答应他了么?
不,小师妹在骗他。
不过刹那之后,当极度狂喜带来的极度恐惧又引发了他的心魔后,谢霁尘那一点点害怕她是哄骗他,害怕她走的恐惧被魔气极度放大,极端而恐怖。
他忽然抬起她下巴,温柔地、细致地摩挲着她脸颊,大手几要包裹她整张小脸,却戾气满身,语调极度冰寒。
这使得那温柔的抚摸都极其诡异。
“不要骗我,小师妹……”
“我知道你不喜欢师兄……”
“你知道的,师兄就是个怪物……你一走,他就会一个彻彻底底的怪物……”
“师兄会惩罚你的啊……小师妹……”
“所以,不要骗师兄,也不要想着离开师兄啊……”
谢霁尘身上的魔气忽然暴涨。
虞宁甚至还听到了他体内万千恶魂疯狂的尖叫声。
虞宁看到谢霁尘身上忽然往外涌的魔气,一下震惊了!
她简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都答应他不会走了吗!
怎么师兄的魔气忽然就暴涨了?
看着谢霁尘身上方才才止住血的伤口又爆开,开始往外渗着血,甚至是丝丝缕缕的黑气,虞宁慌的不行,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现在还记得原文里的设定,每一次这样的失控,都会加速魔气吞噬他的灵魂。
可师兄为什么突然又失控啊?
她明明答应了他,她虞宁说到做到,不会食言的!
师兄怎么就不信她啊……在师兄这里,她这么没有可信度吗?
虞宁实在不知道自己在谢霁尘那里的形象差到了一种什么地步,以至于师兄现在都不相信她半句话了,甚至还笃定她在撒谎骗她,以至于就这么失控了……
虽然她想不明白,也不理解,但师兄此时此刻的确就这么失控了……
当务之急,她得让师兄冷静下来!
师兄不相信她的话,要不……她先哄一哄师兄好了?
就这么想着,虞宁忽然就凑过脸去,对着谢霁尘脸颊亲了一口。
虞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就是这么做了。
好像她潜意识知道,这样能让师兄清醒过来。
只要她亲他,师兄一定会清醒过来。
霎时间,空气静默,当少女柔软的唇贴上他侧脸时,谢霁尘的瞳孔一下放大,然后涣散……
魔气全消了。
虞宁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到,谢霁尘那如白玉一般的脸泛了红,灯光之下,艳色灼灼。
虞宁看着这样的谢霁尘,也呆了。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师兄。
师兄是……害羞了?
她就亲了下师兄,师兄便安静了下来。
那平日里冰冷如霜,冷厉又锋利的脸竟是红了……
而且,她还看到,师兄抬起发颤的手摸了摸她方才亲过的地方,耳朵似滴血一般,红得可怕。
这般娇羞的样子,简直就像条要把自己缠起来的蛇……
虞宁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师兄好像真的离不开她……
但师姐……
虞宁想起了那个玉简,又看了看谢霁尘。
师姐怎么办。
师兄又该怎么办……
她虞宁又要怎么办啊……
只是,虞宁仅仅只意识到她不能离开谢霁尘,她不知道的是,对于现在被魔气侵染,心魔加身的谢霁尘来说,有关于她的一点点刺激都能让他失控,加重魔气。
如果是触及他的心魔,便更加恐怖
——
青云宗苍华殿
“谢霁尘这邪魔歪道杀了我青云宗整整八千人!”
“不仅杀了,还将他们的魂魄悉数炼成恶魂,致其无法转生!这残忍手段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魔头将魂魄都炼制成了恶魂,必定是想用这些恶魂来修炼,用以提升修为,不管是为了青云宗弟子,还是为了诛杀这魔头,我们都要阻止他,将这些魂魄抢夺回来!”
“这要怎么阻止他?他如今修为只有宗主可以压制,再说了,他杀了我们青云宗这么多弟子,与其费劲把魂魄夺回来,不如寻个契机彻底诛杀他。”
“他若是没死,抢魂魄回来又有何用?他随手一挥剑,又是几千血命,转眼便成了新的恶魂。”
“你倒是说说,能怎么诛杀那魔头?那魔头谢霁尘在青云宗时便修为通天,如今入了魔,心性残忍,又有恶魂魔气加持,你我都不是他对手……”
……
谢霁尘频繁进攻青云宗,青云宗各峰长老和首要弟子正汇聚苍华殿商讨对策,只是商讨来商讨去也没个商讨出什么来。
总而言之所有的对策都被一句话堵了回去:谢霁尘太强了,心狠手辣没有弱点,就算是宗主出马,也是只能伤他而不能杀死。
且,若放任此人用恶魂和魔气增长修为,怕是宗主以后都未必是他对手。
就在大殿沉寂之时,一人声音响起。
戚铭站了出来。
“启禀宗主和各位长老,在下有一法可诛杀那魔头。”
众人齐齐看向戚铭,甚至大殿之上端坐高位的道巳听到此话都眉心一动。
只是,他要的不是谢霁尘死。
他若是想杀他,他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人世……
或者,在青儿开启传送阵后,他便会杀死他。
他留着他,无非是因为他如今是这世上唯一的夔杌血脉。
他修为已停滞渡劫二重境五百年,若再无法往上突破……长生,力量,皆会消散。
他不能容忍!
他必须把他妖丹挖出来!
就和挖出青儿的妖丹一样!
青儿能死,他为什么不能死?
青儿的妖丹能为他所用,他的妖丹如何不能!
青儿会理解他的……
一定会理解他的……
他昨日去看青儿,告知青儿此事,青儿没有哭了……
她定是理解了……
他为了大道,杀妻杀子又有何错?
有何错!
他没错!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大道。
大道本就无情。
……
帘幕的道巳本在闭目养神,此时此刻心神却极度不宁,揉着的太阳穴筋脉凸起,黑发缓缓变白,皮肤生出皱纹,瞬间便如千年树皮一般,身上缠绕的死气控制不住地涌出。
他骤然睁眼,身上死去又如潮水般褪去,白发又变黑,皱纹消失,看去又是一个温文儒雅,又仙风道骨的青年模样。
道巳睁眼看向殿下的戚铭,说道:“说来听听。”
戚铭嘴角勾起一抹笑,躬身行礼后,面含微笑,缓缓说与众人听:
“谢霁尘这魔头,并非没有弱点。”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皆面面相觑。
“从未听说过谢霁尘这人有弱点……”
“他先前便修了无情之道,为人冷血残忍,行事又心狠手辣,这样的人,如何会有弱点?”
“说的是……”
殿内众人皆在议论,戚铭笑了笑,又道:“谢霁尘本修的无情之道,如今却堕入魔道,诸位可知,他的无情之道因谁而破,心魔又是因谁而起?”
“戚铭!你在胡说什么,你给我闭嘴!”楚钰大吼出声。
楚钰本在一旁不欲干涉,毕竟他们的大师兄谢霁尘如今的确是堕入魔道,真真切切的屠杀了青云宗弟子。
她楚钰做为青云宗弟子,做为正道中人,自然该与正道之人一起围剿他,诛杀他这邪魔歪道,把小师妹带回来。
只是戚铭此时所说之人明显指向虞宁,她不能让虞宁卷入正邪两道的漩涡之间,沦为制约的筹码。
但戚铭已为这此事盘算许久,这个除掉谢霁尘的大好机会,他不会放过。
小师妹,你早就该死了。
既然你活到了现在,谢霁尘救了你一次又一次,那如今,你便死得再有价值一点。
这样,师姐和我,都会感激你的。
想及此,戚铭眼底缓缓升腾起笑意,他被楚钰打断后并不恼,而是朝楚钰露出了一个很是为难的表情,说道:“我知道师姐还念及同门情谊,只是如今大师兄已经堕入魔道,被魔气控制了心神,屠杀我们同门,又炼制恶魂,小师妹作为青云宗弟子,自然也会同意为诛杀魔头出一份力。”
“况且,师姐你不希望早点除掉谢霁尘这个魔头,把小师妹带回来吗?”戚铭勾着唇笑了。
他精准戳中了楚钰。
楚钰蓦地一滞,沉默了。
而这话一出,殿内众人面色皆异,清静峰长老更是震惊,又面有喜色:“戚铭,你是说,谢霁尘是因为虞宁而破的无情道,又因为虞宁而生了心魔?”
戚铭面向众人:“没错。”
“谢霁尘心魔因我们的小师妹而起,他的无情道又是因小师妹而破,所以……”
戚铭高声道,眼里的怨毒在此时竟毫不掩饰,也根本掩饰不了:“只要我们好好利用虞宁这张牌,定能将谢霁尘置于死地——”
“让他……万劫不复。”
道巳微微眯了眯眼。
——
罗浮之地—
虞宁答应了和谢霁尘一起去魔域。
谢霁尘虽然那日被虞宁安抚下来,但似还是不相信她的话,特别缺乏安全感,简直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个如天上月高山雪的清冷大师兄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化成蛇的本体,然后,缠着她……
大黑蛇现在胆子大了,不仅敢用蛇尾蹭她,虞宁让他放开时也不听话,非要等她喘不过气快要窒息时才放开,她生气了,他又会用特别可怜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呜咽着……
而且,还会用艳红的蛇信舔她……
每次蛇身都会发抖,幅度大得像抽搐一样……
虞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难受还是舒服……
蛇蛇的世界她不懂。
她知道自己目前在师兄这里信任度不高,师兄现在极度不稳定,她怕魔气反噬师兄,便由着他这般了,也算是安抚安抚师兄了。
在这种日子持续了好几天之后,谢霁尘好像总算是相信了她不会走,不是在骗她,便没有再日夜不分地盯着她,化身本体缠着她。
他需得为去往魔域做好十足的准备。
于是,这日,一个明媚晴朗的春日,谢霁尘同虞宁说道,他需出去一下,找到去往魔域的钥匙,她乖乖在这等他。
他很快回来。
人界与魔界本就相隔,他若要去独自往魔域,便得从三界之外的幽冥之主手上抢夺钥匙。
虞宁很干脆地点头答应了,还让他不要担心,她保证他一回来就可以看到她。
她会站在最显眼的地方。
只是,待谢霁尘下幽冥地界,直接从幽冥之主这里抢夺来了通往魔域的钥匙时,他身上的伤都来不及处理,马不停蹄地赶回去,一刻都没有耽搁,罗浮宫殿却并不见小姑娘的身影。
他找遍罗浮之地的每一处,都没有。
小师妹并没有站在最显眼的地方。
到处都是,空空荡荡。
小师妹,还是走了。
这几个字缓缓浸入谢霁尘脑海,当他意识到了是何意思时,一瞬之间,冲天魔气骤然暴起。
第34章 第34章“若任务成功,我要谢霁……
“我们的小师妹如今下落不明,极有可能是被谢霁尘掳走,所幸师姐已经靠玉简联系上了小师妹……”
楚钰听此面色一青,她下意识想否认,却又握紧手中剑柄,终是什么都没说。
戚铭说的对,谢霁尘如今遁入魔道,疯狂屠杀青云宗弟子,又炼制恶魂,他残暴危险,小师妹在他身边极不安全,她必须把小师妹带回来。
她如今能联系上小师妹,确定小师妹无恙,小师妹也说谢霁尘不会伤害她,她现在很安全,可以后呢?
只要她还待在谢霁尘身边,她便不会安全,谢霁尘已经入魔,随时可能被魔气控制,到那时,他当真不会杀小师妹,把小师妹也变成恶魂吗?
只有杀了谢霁尘,把小师妹带回来,小师妹才能安全。
想到这里,楚钰长眉紧拧,猛地握紧了剑柄。
小师妹定是被入魔的谢霁尘迷惑了,才会待在那魔头身边。
谢霁尘已经堕魔,便不再是他们的师兄了。
而是一个他们正道中人必须诛杀的妖魔。
他们修士的职责便是除魔卫道。
楚钰便是一直坚守着这种朴素的正义观,谢霁尘入了魔,那便必须诛杀,而小师妹……她必须带回来。
因而,楚钰便默认了戚铭所说之事,并未反对。
如果站在他们正道中人的立场,或许这并无不对。
但楚钰忘了,她一开始是不想让虞宁沦为正邪两道的筹码,而现在,她正在把她推向如此境地。
而戚铭,一直想杀虞宁。
楚钰并非不知道这事,只是在权衡罢了。
她早已有了偏向。
“虞宁小师妹如今的确和谢霁尘那魔头待在一起,小师妹最是听我们师姐的话,只要借师姐的名义引出小师妹,谢霁尘必会追来。”
“所谓关心则乱,届时我们在虞宁周围设下诛杀死阵,只待谢霁尘一来,便能启动大阵,将他围困在里面……”
“我们再集各位长老和宗主之力,何愁杀不了这个魔头?”
“就算杀不了也定能重伤他。”
戚铭说完,殿内静寂无声,许久,似是经过一阵考量后,有人出声:“此法关键在于谢霁尘能不能被引来,又会不会为了那个小姑娘走入阵法之中。”
“若他不来,不入阵,这一切无从谈起。”
一人又接了话:“毕竟这明摆着是陷阱,谢霁尘难道会往下跳?”
“这的确就是陷阱……”戚铭笑了起来,他眸光一瞬阴沉,笃定道,“但他一定会来。”
“诸位可知,虞宁本来已身中魔毒,是那魔头用禁术换自身之血,把虞宁给救了回来……”
听此,殿内众人皆被震惊,议论声四起。
道巳混浊的眸光亮起,凹陷的眼睛露出某种震惊又愤怒的情绪。
夔杌之血是何等珍贵之物,就这样给了那个小丫头……真的是逆子。
楚钰则是蓦地一愣。
小师妹所说竟是真的,但戚铭又是如何得知?
“如今之际也只能一试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他只会越来越强,杀的人越来越多,谁也不知道他所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清静峰长老叹了口气,捋了捋胡子思索道:“这诛杀死阵还需一人做阵眼,阵法被破时,阵眼可能会承受反噬之力。”
戚铭不以为意,只道:“既然是用小师妹来引那魔头出来,自然得用小师妹做阵眼,这样,那魔头也会有所顾忌,不敢随意毁阵。”
这招,实在是阴险。
且这虞宁怎么说也是青云宗弟子,如此作法,实在不是正道宗门所为。
但是,满殿之人,无人反对。
只有楚钰站了出来。
“戚铭!那可是我们的小师妹!”
戚铭被楚钰这么一吼,听到她如此在乎那愚蠢的小师妹,眼里里方才的笑意一瞬消弭,阴寒阵阵,可转瞬之后,又用惯常在楚钰面前的那副样子为难道:“师姐,这只是权宜之计,小师妹不会有事的,谢霁尘知道她是阵眼,必会有所顾忌,不敢毁阵。”
“师姐,我们都应为大局考虑,谢霁尘对小师妹执念太深,他如今入魔,难保哪天不会对小师妹下手,只要我们这次能杀了谢霁尘,小师妹以后都会安全。”
执念太深……这四个字出现在谢霁尘身上,当真让殿内的人唏嘘不已。
而戚铭太过了解楚钰,他说的话一贯能精准拿捏楚钰,楚钰没有再阻止,皱起细长却显利落的眉,只道:
“那我和宁宁一起,我护着她。”
戚铭的面色一瞬便了,直接喊出口:“师姐!你不能去!”
话落,戚铭也意识到了自己说出的话很不合适。
虚伪和自私一览无遗。
但楚钰对他的确有所偏爱,她望向戚铭,看着这个同她一起相依为命,可能并不如表面那般乖巧听话的少年,说道:“戚铭,宁宁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和她都是我楚钰的家人,师姐不希望你们两任何一个出事,也希望你们能在危难之际彼此关照,而不是互相攻击,要其性命。”
戚铭面上应着,模样仍是乖巧。
但在楚钰看不到的地方,眼睛里却闪烁着怨毒的光。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该死啊,师姐。
——
虞宁在罗浮之地百无聊赖地等谢霁尘回来时,玉简忽然又亮了。
“宁宁!”
是师姐!
虞宁本来靠坐在树上,很是悠闲。
双腿垂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着,流光红裙轻盈而轻透,而她长发倾泻后背,微风拂过时,红黑交缠的发带随着乌发垂下落在花叶间,风吹过时,更显少女灵动。
虞宁这些天的确过得很是惬意了,她天天无所事事,直接躺成了咸鱼,正在这里等师兄回来,然后跟他一起去魔域。
只是她没等来师兄,却等来了师姐。
她也想念师姐,此刻听到楚钰的师兄又惊又喜,一下把手里刚摘的鲜花都抛了。
“师姐!!!”
虞宁从储物袋里掏出玉简,却听见的是楚钰极少会有的痛苦的叫声。
“宁宁!你现在哪,啊——”又是一声痛苦的嘶吼,还夹杂着雷电的滋滋作响声以及鞭子的抽打声。
楚钰听得心里一惊,脸色一下煞白,忙对着玉简问:“师姐!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啊?!”
她刚问完,玉简那边又传来阵阵鞭子的抽打声。
听上去像是在行刑。
雷电鞭?!
这是青云宗惩罚弟子时用的器物,上面的雷电可对修士的神魂造成重击,一般都是用来惩罚宗门叛徒及罪大恶极之人。
虞宁攥着玉简的手不断缩紧,她想,是不是她连累了师姐,是不是因为她,师姐才被宗门处罚……
“宁宁,你快回来,谢霁尘入魔了,杀了青云宗八千人炼成恶魂,也随时可能失控杀了你……”玉简那边传来了楚钰断断续续的声音,“你快回青云宗,师姐长老们都可以护着你,你不用害怕受罚,师姐会替你受的……”
一听到这句“师姐会替你受的”,虞宁便心慌得不行,眼睛因为愧疚都着急地发红了。
雷电鞭可以对修的神魂造成重击,就算师姐的修也进阶到了化神,也受不住着雷电鞭几鞭,再打下去,师姐说不定会落得个修为尽散的下场……
师姐会死的……
一想到这,恐慌便深深笼罩着虞宁,她差点从树上跌下,勉强稳住心神落了地。
虞宁在这个世界,在乎人的就两个,一个是谢霁尘,一个是师姐,如今师姐有性命之危,还是因为她,虞宁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师姐!是不是我连累了你……你和他们说,这事和你没关系!……”
“你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你们听到没有!快放了我师姐!”
……
师姐有危险!
师姐是受伤从来都不喊痛的人,此时的声音却听上去那么痛苦,雷电鞭的声音也一直未断绝,她得马上去青云宗。
不然,师姐真的会没命的……
这种情况,就算是陷阱,虞宁也没法不跳。
那可是师姐啊……
而且师姐不可能会骗她的。
只是师兄……
虞宁本以为谢霁尘去幽冥地界需要一段时间,没这么早回来,她在他回来之前把问题处理好就行了,这样的话,师兄也不用担心她,而且……师兄想杀师姐,她也不能把这事告诉师兄。
于是,虞宁便离开了罗浮之地。
但她怎么都想不到,几乎是在她刚走后不久,谢霁尘便回来了这罗浮之地。
他找不到她。
他以为她还是离开了他。
她骗了他。
——
虞宁一回到青云宗,迎接她的不仅有师姐,还有戚铭,她扫了眼,甚至还有各大峰的长老。
她看向师姐,师姐却躲避她的眼神,马尾甩在一边,头也撇向一边,没有看她。
师姐全身上下都好好的,看上去是没有受伤的样子,虞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察觉到了不妙之处。
师姐……骗了她?
师姐为什么要骗她?
为什么要骗她来青云宗?!
虞宁看着面前乌压压的人群,一下想到了谢霁尘!
肯定想用她来对付师兄!
这个念头起来,虞宁立刻不作逗留,甩出一张符纸燃起大
火,使了个障眼法,便想飞快遁走。
只是……无论她往哪个方向遁,都被一堵无形的墙给阻了。
她根本出不去。
虞宁往上看去,便只见上头也笼罩着一层结界。
她根本无处可逃。
而她底下,蓦地亮起金色的八卦法阵。
她便在法阵中心。
她移动,她脚下的八卦法阵也跟着移动。
虞宁明白了,这法阵根本就是以她为阵眼而设下!
她一到青云宗的地界,法阵便开启了。
她走不了了。
虞宁愤怒地看向他们,简直被气的想甩出符篆烧他们的脸。
他们也太不要脸了吧!
居然是先用师姐来骗她,现在又想用她来骗谢霁尘?
她才不会让他们得逞!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妨告诉你们,师兄是不会来的!师兄闭关修炼了,没个几百年出不来呢,你们趁早放了我,死了这条心!”
虞宁想,师兄还在幽冥地界,不会知道她在这里的,就算师兄从幽冥地界出来,也不一定知道她在这里,只要她想办法从这法阵出去就好。
除非他们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要杀了她。
但有师姐在,虽然师姐骗了她……但她相信,师姐不会和他们站在一起杀她的。
听到她还称呼谢霁尘为师兄,话里和这个魔头还甚为亲近,有长老不禁冷哼了声:“看来是和魔头在一起待久了,我看不久也要沾染那魔头魔气!”
“莫要和她废话,动手列阵!”
话落,青云宗五大长老皆施法列阵,分列不同方位驻守。
法阵又亮起金光,虞宁忽觉自己的身体被五股强大的力量撕扯。
好难受,身体要被切割成了碎块。
五位长老合力施法,而立在高空的道巳看着法阵中的虞宁,神色不明,但眼底却透出了精光。
换血……
这个小姑娘的身体里有夔杌之血,定也能为他所用。
楚钰看到虞宁脸上现出痛苦之色,忙飞身而下帮她分担,掌心覆在虞宁后背:“宁宁!师姐来了!”
而一直在作壁上观,等谢霁尘入局的戚铭看到楚钰下去,也入了阵里:“师姐!”
戚铭乐得见虞宁死,但楚钰在,他就算多有不愿,也只能将掌心覆在楚钰背后,帮忙分担。
一下有了两个人帮忙分担,虞宁顿时觉得好受了不少,意识不再昏昏沉沉的了。
她侧过脸看背后的楚钰,忽然委屈,鼻子发酸地问:“师姐为什么要骗我?”
“我这么相信师姐,担心师姐,以为你有危险,马上就回了青云宗,结果……”
结果一到青云宗就发现一大群人还有个法阵在等着她。
师姐全身好好的,一点伤都没受。
师姐骗她。
而骗她,是为了对付谢霁尘。
他们都想杀了谢霁尘。
楚钰垂下头,声音都有些哑了:“宁宁,师姐不能让你一直待在谢霁尘身边,他如今入魔了,你待在他身边很危险……”
虞宁忍不住想,师兄身边才不危险呢。
起码师兄不会骗她,拿她做阵眼。
师兄待她……可好了。
她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见到谢霁尘。
唉,还是别让师兄见到她。
等下师兄回去发现她走了,说不定魔气就暴涨失控了,要是师兄还因为我掉进他们陷阱,那师兄可怎么办。
虞宁都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而很快,她不敢想象的那个画面——
降临了。
忽然之间日月无光,天色整个就暗了下来。
滔天魔气遮盖了整个天空,所有人皆神色一震,不敢相信着魔头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翻腾的魔气一下在青云宗广场处停住,谢霁尘便立在滔天魔气里。
身形高劲,黑衣黑发,散发出的威压极其恐怖,他肤色极白,整个人都似与黑气融成了一体,只余那红色发带鲜艳,在黑气里飘飘荡荡。
虞宁一眼就看到了,一下怔住了。
是她的发带,是师兄……
师兄竟然来了……
这么快就来了。
但师兄看上去很不好……
虞宁的心都揪了起来,正想大喊着让师兄快走,不要入阵,谁知谢霁尘尽手持破蚀剑,飞身而来横剑一扫,结界便被破了。
但阵法却未停。
青云宗几位长老列守各方方位仍在施法。
但谢霁尘视若无物,直接入了这阵法。
看着从天而降,朝她而来的谢霁尘,虞宁一下愣住了,而与此同时,就在这一霎之间,她脑子里沉寂已久的系统又叮的一声上线了——
“宿主您好,现在将为您发布最后一个任务——阻止男配谢霁尘灭世。”
“友情提示,友情提示,任务期间,宿主需保持女配人设,否则会导致任务失败。”
“若任务成功完成,宿主便能返回所属世界,同时,作为奖励,系统将帮宿主实现一个心愿。”
系统又忽然上线给她发任务,虞宁囫囵听了个大概,待听到后面返回所属世界及实现一个心愿时,她似是一下想到了什么,赶紧叫系统,生怕这机会错过,转瞬即逝。
在她离开这个世界前,她要给谢霁尘一个圆满的结局。
“我要心愿!!!”
系统:“宿主请说。”
虞宁道:“若任务成功,我要谢霁尘的一线生机。”
系统回她:“成交——”
“任务已开始——”
“温馨提示,请保持女配人设,否则会导致任务失败——”
“祝您好运。”
这句话说完,系统发了个任务又没声了,虞宁以为系统又飞速下线了。
她还没从这系统任务缓过神,只见一道锐利极寒的剑气擦身而过,精准击中了她后面二人!
扑通一声,楚钰和戚铭皆飞出几丈远,砸出了个深坑,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结果她以为下线的系统声音又响起,给了她一个温馨提示:“温馨提示,请保持女配人设,否则会导致任务失败——”
很奇怪,但是她头没有疼?
以前都会头疼啊!
但虞宁来不及多想,她再不过去,师兄当真会杀了这两人!
她不想让师姐死,虽然她希望戚铭死,但很遗憾,她要完成任务拿到心愿,她就得保持女配人设,挡在戚铭面前。
于是……
虞宁再一次这么冲了出去,张开双手拦在了谢霁尘面前。
“等等,师兄,你不要杀他们,好不好?”
这句话落下,谢霁尘泛红眼尾猛地抽搐了下,他机械地扭了扭脖子,身上魔气又暴涨,衬得那张脸极艳极白,也极恐怖。
“第三次了啊……”
他像是在叹息,又像惋惜,一身气息莫测不定,简直让人捉摸不透。
虞宁听不懂他的话,愣愣问:“什么?”
谢霁尘朝少女走去,每走一步,他脚下便魔气翻腾,恶魂嚎叫。
仿佛他是踩在了什么地狱之上。
“第三次了,你拦在他面前。”走到虞宁面前时,谢霁尘堪堪停住脚步。
他弯下腰,轻点虞宁眉心,将她身上的法阵之力都转移了过来,随后,带着温柔的笑说:“在我要杀他的时候。”
虞宁恍惚,这种温柔像极了以前的谢霁尘,只是下一刻,他又忽然止住笑,冷声问她:
“虞宁,师兄给你选择。”
“选我,还是他。”
谢霁尘身上的魔气在不停地暴涨,连虞宁都简直要受不住这些魔气的冲击意识昏沉时,谢霁尘却要她做选择。
还是
这个二选一的选择?
虞宁都震惊了,许久没缓过神来,谢霁尘却开始催促她。
“开始选吧——”
见她许久未有回答,谢霁尘缓缓抬起她下巴,温柔又折磨地抚摸她的唇,在她耳边低声道:
“这次,小师妹实在不乖,师兄生气了,所以……惩罚加重。”
“小师妹猜猜,选错了,会有什么惩罚?”
虞宁抬起头看他,脖颈白皙而脆弱,浑身都在发抖。
第35章 第35章柔软而温暖的唇覆了上去……
谢霁尘身上的魔气一直在暴涨,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魔气溢出,随风飘到虞宁身上。
一丝魔气触碰到虞宁,仿佛有了意识一般,在她身上蹭了蹭,便钻到她身体里面。
一瞬间,那一丝魔气里充斥的剧烈情绪尽数灌注到了她身上。
暴躁,茫然,不安,痛苦,爱欲,甚至是滔天的杀欲,毁灭欲,侵占欲,男女主之间疯狂的交/合欲望……
这些欲望交织出的情绪排山倒海地涌来,虞宁被这些激烈的情绪惊到浑身发抖,一下跌坐在地。
然而这缕魔气只是冰山一角。
他身上的魔气,他身上充斥的情绪和欲望不知到了怎样一种可怕的地步。
说要吞噬他,撕扯他,将他拉下深渊也不为过。
有了欲望,有了执念,便生心魔。
心魔起,遁入魔道,一点点的刺激都会加重魔气,欲望又被不断加深,他再也不是那个无情无欲,一心修道的谢霁尘。
那个清冷高洁,不染纤尘的仙君,虞宁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直到此时此刻,那缕魔气侵入她体,虞宁才知道师兄对她究竟抱有怎样的感情,怎样的欲望。
她才知道,师兄说的话,都是真的。
然而,师兄,对不起。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总是要走的。
这个任务完成之后,我便会回到自己世界。
在我走之前,我一定要给你一个完满的结局。
她要给谢霁尘那一线生机。
四周狂风卷袭,黑气似乎吞噬了一切,将她和谢霁尘隔绝在众人之外。
虞宁的耳边只能听到修士的惨叫声,恶魂的嚎叫,还有,无休止的风声。
谢霁尘静默地站在那里,一身魔气缠绕,身后万千恶魂嚎哭,他的面容却很平静。
平静得像是冰封湖面。
但如此,却越发叫人恐惧,叫人害怕。
虞宁苍白着一张脸,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师兄。
她知道,他在等她的选择,等她的答案。
但她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这次的任务,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
不能前功尽弃……
她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她该回去的。
她不能让谢霁尘死。
“师兄,我……”
他身上的压迫感让人浑身发抖,就算他特意压下,也控制不住地发散,压得人背脊都在往下。
虞宁勉力站起身,艰难地看着谢霁尘,开口:“我……”
选戚铭的话她不想说,太恶心人了。
可选谢霁尘这样的话违背人设,她不能说。
她便沉默。
沉默,什么都不说。
沉默得久了,便是答案。
“师兄知道了。”
谢霁尘在笑,眼底却寒冰千尺,并无笑意。
“虞宁。”谢霁尘抬手,黑色魔气缠在他白玉一般的手指,一道血色符咒落在虞宁眉心。
他没有再喊她小师妹。
符咒没入眉心,虞宁抬起眼,怔怔看他。
“自此刻起,我在你体内种下一道血咒。“”
“血咒摧动后,一日发作三次,非与我交/合不能解。”
“什,什么?”虞宁怔然地摸了摸眉心,瞳孔都放大了。
符咒没入她眉心如水入海,她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怎么是一道这样邪恶的符咒。
师兄怎么会给她下这种符咒?
而还不待她震惊完,哐当清脆一声,她的脚腕处一阵冰凉。
虞宁低头看去,在轻纱红裙下,竟有一个金色的锁链,锁住了她脚踝。
金色锁链上法力流转。
是禁锢法力。
虞宁:“?”
锁链?
怎么师兄连这个都整上了?!
“选不选我都没关系,但我谢霁尘说过之话,从无假话。”
“我说过,我绝对不会放你走。”
谢霁尘淡淡说着,他指尖轻柔地抚摸着少女眉心咒印,继而缓慢又细致地往下,掠过少女小巧而挺秀的鼻尖,掠过她微张的唇瓣,停滞片刻,抬起了她下巴。
他应是用了力气,下颌处传来微弱痛意,虞宁被迫抬起头,望着他那双不见底的黑眸,第一次感受到他施加在她身上的强势和占有欲。
以前,他不过是在克制而已。
“虞宁,从此之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我十步之外,否则,经脉尽断,五脏俱毁。”
“从此之后,你要走,是生是死,皆是我谢霁尘说了算。”
“我不让你走,你便走不了。”
“我不让你死,你便死不了。”
“宁宁,不要再逃了啊。”
“不然,我下次当真会杀了你,再吃下你。”
“如此,你便再也离不开师兄了。”
“永远地……属于师兄。”
虞宁听着这些话一阵发寒,谢霁尘却神情无二,仿佛自己说的是极其正常之语。
的确,对于蛇而言,绞杀猎物再吃下猎物,是本能。
谢霁尘一开始便对面前的少女有了杀欲,也有食欲,只不过属于人的爱欲把这些都压了下去而已。
而如今……
外头不断传来法术攻击的声音,谢霁尘摩挲少女的手一顿,那唇瓣便溢出了点点鲜血,更显娇艳之色。
谢霁尘抬手沾了沾血,继而放在唇边,抹在了他自己的唇上。
少女的那一抹血红覆在他唇上,更显他面容绝艳极致,再加上他身上萦绕的魔气邪性,简直是让人惊心动魄。
虞宁愣了一下。
很快,谢霁尘收回了手。
一道结界落在虞宁周围。
“在这等师兄,乖。”
“师兄很快便带你走。”
金色光罩落在她周围,上面覆盖着谢霁尘的法力,虞宁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下,却被一股强劲的法力谈弹了回来。
几乎是瞬间,虞宁便察觉到了谢霁尘想做什么。
但不行啊!他不能硬来,青云宗的宗主和长老都在这里,他们拿她引谢霁尘入阵,这明显就是个陷阱!
师兄前段时间还受了伤,如今还未恢复,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转身就走!
虞宁想,他可以不管她的。
他原本就不应该管她。
她根本就没为他做什么,甚至,也没让他察觉到爱意。
为什么,为什么师兄会待她如此?
“师兄!你快回去!”
“这个法阵有问题!”
虞宁拼命呼喊,让谢霁尘走,还尝试用法力破开这个金色光罩,但是没用。
谢霁尘朝她看了眼,这一眼很深,她看不清他眼底情绪,只看到他把光罩上的法力又加固了。
他出了翻滚的黑雾,飞身至上空。
“谢霁尘!今日你走不了了!”
“谢霁尘,你这个邪魔歪道,不交出青云宗弟子的魂魄,定叫你魂飞魄散!”
“谢霁尘,速速投降,青云宗还可考虑留你魂魄不灭!”
“谢霁尘,你这是与整个正道为敌!速速交出魂魄!”
“谢霁尘,你满身杀戮,穷凶极恶,莫要再嚣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
青云宗的镇守法阵方位的五位长老轮番放话,谢霁尘却不为所动,凌空而立,淡淡垂下眼皮看他们的神情,宛如看蝼蚁一般。
青云宗的这几位长老虽然修为没有谢霁尘高,但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乌龟,自诩是谢霁尘的长辈,极好面子,此刻被谢霁尘当了这么多青云宗弟子的面忽视,不放在眼里,更是恼羞成怒,借着此次谢霁尘主动跳入陷阱的绝佳机会,不停地对法阵施以攻击。
而这个法阵会将外面的攻击放大数千倍,然后,尽数加诸到谢霁尘之身。
而与此同时,谢霁尘的法力和修为亦会被这法阵削减。
砰
砰砰的剧烈攻击声不停响起,又不停地重击谢霁尘。
只要入了法阵,攻击便会自动锁定法阵中人,避无可避。
戚铭和楚钰已经离开了这法阵,而虞宁已被谢霁尘用结界保护起来。
承受重伤的便只有谢霁尘。
一道道重击被放大数千倍,落在谢霁尘身上。
他身上各处遭至攻击,伤痕遍现,嘴角已然渗出鲜血,谢霁尘却仍旧神色淡淡,睥睨众人。
虞宁却是看得心惊,眼睛都冒了红。
不行,她得冷静下来。
她得冷静下来!
只要是法阵便有破解之法……
肯定有破解之法!
她不能急!她得冷静下来……
符篆和法阵本是一体,虞宁也修习阵法,此时此刻,她极力让自己稳住心神,观察这法阵,寻找推算破阵方位。
而谢霁尘冷冷一笑,他缓缓擦拭唇边鲜血,即刻拔剑而去。
魔气翻腾的空中瞬间暴起灼目剑光,剑光过处,剑气霜寒凝为实质,似是空气都被这恐怖的霜寒冻住,而下一刻,电光火石之间,剑光四射,雷声齐鸣,谢霁尘一身杀气持破蚀剑斩去,恐怖的剑意直直撞上了法阵结界。
霎时,法阵发出强烈波动,谢霁尘这一剑几要将法阵撕开了个口子,同时,齐齐镇守法阵方位的五位长老竟是被谢霁尘这一剑所伤,皆被震开吐血,受了重伤。
顿时,青云宗广场一片死寂,观战的弟子,以为谢霁尘此战定会败落,方才还在欢呼的弟子皆是闭了嘴,鸦雀无声。
谢霁尘居然一剑,一剑便将五位长老震伤,将将破阵!
还是他在被压制修为的情况下!
虞宁见此却是欣喜,心稍稍放下,以为谢霁尘下一剑便能破开这法阵。
师兄马上就会安全的!
事实上,谢霁尘下一剑也的确能破开这法阵。
但是,就在谢霁尘下一剑将要挥出时,一直隐在后面的道巳却是出了手。
如疾风而至,一袭青衣快如虚影。
道巳忽然入了阵。
这法阵能压制谢霁尘修为,但道巳是布阵者,就算他入阵,也无法压制他的修为。
道巳修为是渡劫二重境,而谢霁尘的修为在这法阵的压制下,已然没有渡劫境界。
道巳至谢霁尘身前,伸手,竟是五指成爪,直接贯穿了谢霁尘胸口。
鲜血喷洒而出。
夔杌妖丹便在此处。
道巳修了他所以为的无情道,他自以为只差一步,他便能靠无情大道进阶最后一步而飞升。
在此之前,他需要夔杌妖丹。
“大道无情,为师早便同你说过无情道证道之法,可惜……”
道巳欲徒手掏出妖丹,向来儒雅温和的面容在此时越发显得狰狞,尖刻。
“你知道么,你娘的妖丹也是被我这样取出。”
谢霁尘一双眼睛转瞬攀上魔纹,浸满血丝。
“道巳!来日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虞宁看到了这一幕。
鲜血自空中洒落,虞宁瞳孔急剧放大,简直都要整个碎裂。
师兄……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
不行,她得专心。
她得专心点,她不能分神……
快了,快找到了。
五位长老分别列五行方位,阴阳二气,五行八卦,又加了诛杀死阵,那么……生机一定在死气断绝处!
虞宁用五指快速推演,在心都急得要跳出时,终于算出了破阵方位!
西北乾位!
她蓦地大喊:“师兄,打开结界!我能破这法阵!”
小师妹。
虞宁的声音传来,谢霁尘迟缓地挑起唇角,笑了笑。
他垂眼看向地面逐渐模糊的虞宁,垂下的手指微动,结界开了。
结界开了的瞬间,虞宁没有丝毫耽搁,先是用了一道瞬移符,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时,她瞬移到了西北乾位,甩出她储物袋里所有的雷火符,炸了过去。
“破!”
砰的剧烈一声,火光混着雷电暴起,虞宁生生地炸开了条活路。
她大喊:“就是现在,师兄快走!”
法阵破了,谢霁尘被压制的修为快速回升,他体内的妖丹也在散发着强大的斥力,道巳一时之间并不能掏出。
谢霁尘轻蔑地挑了挑唇,笑了。
尽是不屑和蔑视。
“我知道你是我父亲。”
道巳一怔。
谢霁尘徒手握住道巳手臂,手心蕴含着恐怖法力。
他直视他,眼底杀气滔天,一字一句道:“但是,我偏要弑父——哈哈哈哈哈哈——”
道巳猛地一震,眼睛似乎更是凹陷了进去,高度集中的神识有一瞬的分散,
但谢霁尘只要这一瞬,
他骤然拔出他的手,再用力一扭,咔嚓一声,鲜血横流,道巳一只手臂,被他生生折断。
“啊——!!!”
道巳发出一阵惨叫。
他平日里作为宗主的仪容和风度尽皆消失,手心蓄起法力朝谢霁尘攻去。
谢霁尘无意多做纠缠。
他要杀他,但不是此时。
今日,他也杀了不了他。
他得带小师妹尽快离开此处。
人身受创,法力不足,他需得化为本体。
谢霁尘快速闪避退后,胸口被掏的血洞忽然发出光亮。
是没被道巳掏出的妖丹。
妖丹发出光亮,紧接着,在翻腾的魔气里传出了一声足以令天地变色的长啸,一巨大的蛇形妖兽出现在众人面前,遮蔽整个天空。
蛇身覆满黑色鳞片,在翻腾的魔气里泛着令人胆寒的光,那双血色竖瞳更是冰冷而冷血,充满骇人妖气,直直冲击人的心神!
修为低的修士已然心神溃散,瞳孔惊惧睁大着倒地。
“是……”
“这是……”
“这是夔杌妖,妖兽?”
……
所有人皆是一惊。
谢霁尘化形,蛇尾一瞬将虞宁卷了过去。
楚钰蓦地回神,大喊:“你放开小师妹!”
谢霁尘恍若未闻。
而后,在不断降下的雷电之中,在谢霁尘化作夔杌妖兽,瞬间便已至千里之外。
所有人都没再动了。
这是夔杌妖兽。
谢霁尘,之前的青云宗大师兄,如今的魔头,竟然是早已被灭族的夔杌妖兽。
而他们皆是心知肚明,夔杌妖兽是如何被灭族的。
这个魔头定然不会放过整个修仙宗门了。
而他,又为何会被青云宗宗主收为徒弟带进门?
没人敢深想。
青云宗广场之上,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死寂阵阵。
道巳看着被谢霁尘断掉的手臂,双目赤红。
——
谢霁尘受了重伤。
他带着虞宁回了罗浮之地,一化人形后便跌倒在地。
他受伤过重,又被道巳徒手掏了胸口,失血过多,直接倒地后已然神智不清,唇却还一张一合,嘴里喃喃念着什么。
似威胁,又似乞求。
“不准走!”
“虞宁,你不准走!”
“不要走……”
“不要走……小师妹。”
“选我,你选我吧……”
……
虞宁将谢霁尘拖到了床榻上,手忙脚乱地帮他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其他伤口还好说,但是谢霁尘胸口前的那个血洞她实在无法愈合,用尽全身灵力才能勉强止住血。
虞宁皱起眉。
师兄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恢复意识,她还是先去找找这里有没有能用的灵植,她用来先炼些丹药好了。
虞宁便起身要走。
只是当她一个转身,步子还没踏开,手腕便遭重,被谢霁尘死死抓住。
虞宁一痛,只觉得手腕都要被他捏碎了。
谢霁尘伤的太重了,他意识昏沉神智不清的,模糊中以为虞宁想走,当真摧动了血咒,死死抓着她手腕不放。
过于用力,少女手腕已然泛出红痕。
“不准,不准再逃了。”
“虞宁,我催动了血咒,你不能走,只能留在师兄身边了…
…”
“师兄是不是太肮脏了,哈……”
“你再也不能逃了……”
“虞宁,你恨我吗?”
“恨我吧……”
“最好恨到杀了我……”
“但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
“你别想逃。”
师兄当真是神智不清了,抓住她手腕一直在重复这些话。
说到最后,便像极了在哀求。
虞宁定在原地,一直听着,不知为什么也没走。
后来,不知他又被什么刺激,猛然抓着她的手腕,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翻身,将虞宁压在身下。
骤然天旋地转,虞宁一下愣住了。
她莫名有些慌乱,但看到师兄那双蒙了层氤氲水雾的眼睛,红得可怜的,像在朝她乞求什么的眼睛时,虞宁心神忽然安定下来。
她想呀,她就哄哄他吧。
师兄过得太苦了。
在她离开之前,她就给他一点甜吧。
虞宁想,如果这是师兄想的,那她便给他。
她欠他太多条命了。
催动就催动吧。
双修便双修吧。
如果,师兄能开心一点的话。
想到这些,少女弯着眸子笑了下,然后,在谢霁尘看着她的笑愣住时,虞宁倒是抬手勾住了他脖子。
少女娇笑嫣然,衣袖滑落,一截细长白皙的手臂攀着男人青筋骤现的脖子,柔软而温暖的唇便这么覆了上去。
第36章 第36章惩罚
宛若一片桃花落下,带着春日里馥郁的花香,带着独属于少女身上的清甜,轻柔又慈悲地拂过他冰冷的唇。
在这片桃花落在他冰冷的唇上时,几乎是在相碰的一瞬之间,便骤然起了滔天火焰。
他浑身所有扭曲的欲望和爱意,所有狂暴的痛苦和渴求,都被这片桃花点燃。
他原本对她便有着难以克制的本性,在魔气的加持下,便越发恐怖。
这仅仅是一个吻,又不止是一个吻。
虞宁攀上他的脖子,不过轻柔地吻了他一下,蜻蜓点水,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一种带着慈悲的安抚。
但下一刻,几乎是在这片桃花花瓣碰到他薄唇的同时,明明意识昏沉,神志不清,他身体却猛地一颤,背部肌肉绷紧,微微弓着时,像极了蓄势待发拉满的弓。
蛰伏着恐怖的力量。
下一刻,还没待面前的少女察觉他眼里的贪婪,他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便是一手掐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后脑,虞宁一个眨眼,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便已经是坐在他腿上了。
突然的失重让她忍不住害怕,手便又下意识勾紧他脖子,却觉得手被灼热的温度烫了一下。
她疑惑看去,才发现谢霁尘脖子到耳根这里全红了。
像白玉染了红霞,透着一层艳色。
虞宁忍不住碰了下,想,谢霁尘还真是好看。
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让她这么觉得。
而在虞宁还盯着谢霁尘脖子这里的红晕看时,谢霁尘托着她后脑的手用了力,手移到她脸颊这处,几要包裹住她整张脸,指腹摩挲了两下她的脸,便回吻了过去。
撬开齿关,攻城掠地,唇舌纠缠。
虞宁再也无法脱身。
虞宁从来都不知道,师兄可以哭得这么厉害。
一边哭一边还呢喃着:
“小师妹,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你不能走……不准走……”
“我要把你关起来,锁起来……”
“你不能逃了!”
“不准逃!”
“我会杀了你,会吃了你,小师妹,我真的会……忍不住吃了你的……”
“你太美味了……”
“好想吃了你,小师妹……”
……
他一直在重复着这些话,虞宁刚开始听着觉得好黑暗,一点都不像谢霁尘的人设,后面听着听着,感觉自己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开始想不明白,师兄为什么要哭呢。
是开心还是痛苦呢。
当虞宁也忍不住地流下眼泪时,她才知道,也说不出是开心还是痛苦,就是情绪太激烈了。
这次不同于入灵府的神识纠缠,是真正的阴阳交/合。
她以为就是这样了。
但后面,当浑身无力,好像死了一次又一次的她再次被谢霁尘掐着腰捞过去时,虞宁才明白,谢霁尘说的惩罚是什么意思。
她是真的要死了。
师兄是真的在惩罚她。
——
过了很久,虞宁才醒来。
当她醒来时,她仍是浑身无力,全身骨头都像被碾碎了般,又酸又痛。
不同于灵府的神识相交,这次是真真切切的身体皮肉,虞宁后面都昏死了过去,简直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才停下。
他不是受伤了吗?!
虞宁原本是想安抚下他,师兄太可怜了,她想让他开心点,到后面,她觉得自己成了需要安抚的人。
太黑暗了。
要真是一天三次,那她真的一天到晚什么事都干不了,只能待在床榻上。
太可怕了。
虞宁虽然咸鱼,但也不想咸鱼成这样。
而且,照师兄这样,她早晚都会死的。
她得跟师兄商量下。
虞宁咸鱼心性,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这件事,她和师兄商量下便能过去。
但过不去了。
这是在哪,怎么这么黑?
师兄呢?
虞宁睁眼,入目却是混沌昏暗。
她不知道这是在哪,她挣扎着起来,却发现居然动不了,下不了床!
她……浑身都被一股法力禁锢了!好像她的活动范围只有这张床榻……
脚上……
脚上一阵冰冷。
虞宁看去,果然……她脚踝被金色锁链缚住。
上面法力流转,她根本破不开。
虞宁大喊:“师兄!”
“啪”的一声,灯盏亮起,但仍是昏暗沉沉。
她看到了谢霁尘。
他坐在床榻边,整个人都弓着背,红色发带松了半截,几缕发落在他侧脸,他的头低得很下,很下,仿佛脖子都要折断一般。
虞宁看过去,在发丝的掩映下,他侧脸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整个人都显得非常的……残破。
简直就像只孤魂野鬼,飘飘荡荡地停在了她这里。
虞宁的心忽然颤了下。
她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是想到脚上的锁链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她得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你锁了我?师兄。”虞宁问。
谢霁尘回答得很干脆,声线空冷:“嗯,我锁的。”
“师兄,你锁我做什么?”未知的恐惧让虞宁忍不住发问。
“血咒发作,我会给你解开。”他声音平静,背对着她,并未回头看她。
虞宁不知道他此刻是何神情。
血咒发作……才会解开吗?
那她这成什么了?
虞宁哽咽了下,嗫嚅道,声音都是哑的:“师兄,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把我当什么了?”
“那就不要走!”
他忽然吼了声,过白的脸沉在暗色里,忽然透出恐怖意味。
虞宁整个呆住了,睁大了双眼。
“虞宁,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你为什么非要走?为什么!”
“师兄警告过你……师兄警告过你啊……”
“你为什么不听?”
“为什么不听!”
“为什么不听师兄的……”
“哈……在你眼里,是不是他们都比我重要?”
“是不是?”
……
他仰起脖颈,看着无尽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什么,那脖颈线条冷厉,皮肤白得发寒,仿佛可以窥见青色血管里流动着的冰冷血液。
“虞宁,你想知道我的心魔是什么吗?”他问
她。
虞宁她的确不知道谢霁尘的心魔,这也是她一直疑惑之处,谢霁尘怎么会有心魔,他的心魔又会是什么。
虞宁愣了许久,但她还是有点怕他,并起双膝,把自己缩成一团后,问他:“师兄,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了……”
“是恐惧啊……”谢霁尘低下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像是在看一滩滩的血。
虞宁蓦地抬起了窝在膝盖里的脸,眼睛里尽是困惑。
“幻境里,你死在了我面前,你穿着一身嫁衣倒在血泊里,心魔便由此而起。”
“哈…很好笑吧,我的心魔竟然是恐惧。”
虞宁都惊讶了:“师兄,那是幻境!不是真的!那是……”
他忽然转过身,像是很机械地歪了歪头,看着她,目光纠缠而哀怨。
虞宁一愣,止住了后面的话。
她很难形容这种眼神里包含着的情感。
这是她从来没体会过的东西……
“浮生不过一梦,虞宁,于你是幻境,于我是一生。”
“后来,你中了魔毒,你知道我当时看到你身染魔毒,还要我杀了你时,是何感觉吗……”他说着,像是在笑,眼底却探不到一丝笑意。
“和幻境里一般,你又要死在我面前,恐惧之心一起,心魔便加重啊……”
“你一次次的离开,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陷入危险,都会加重我的心魔。”
“师兄无法控制……”
“师兄不能让你离开我。”
“所以,师兄要把你锁起来,你能理解了吗?”
“你能理解师兄吗?”
他倾下身捧着她的脸,双手颤抖着,声音温柔得诱人下沉,他看着她,目光黏腻如蛛丝,眼眸里又浸着水雾,潮湿不已。
虞宁只觉自己像极了被蛛丝网住的,濒死的昆虫。
“不……”在他这种目光的注视下,虞宁极其艰难地稳住了心神。
她还是无法接受这种说辞,更不想每天都被锁在这床榻上,除了交|合就是交|合,那这和动物有什么两样?她真成限制文主角了……
虽然师兄本体是蛇,的确是动物……
但她不是啊!
虽然她喜欢咸鱼躺平,但这也太躺了吧。
师兄是把她当禁/脔当炉鼎了吗?
他是当真有那个什么瘾吧!
太可怕了……
……
虞宁决定为自己抗争之下,她尝试和谢霁尘解释。
对,解释。
好好解释,师兄会理解她的。
师兄看起来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呀。
谢霁尘一直捧着她脸,指腹缓慢又折磨地摩挲她脸颊,额头碰着她额头,一双眼睛浮着水雾,一直便用这种春日潮湿细雨的眼神看着她。
黏腻又脆弱,心都给她看软了。
虞宁整个人都被笼罩在这样的目光之下,鼻尖和嘴唇被他温热的呼吸吹拂着,整个身子也陷在他身躯的阴影之下,被他身上的气息缓慢地侵蚀着。
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缴械投降,点头说好,说她能理解师兄锁着她,她会乖乖听话的。
他太会引诱人了,虞宁差点便这么说了。
直到他修长的手指蜷起,似有若无地掠过她耳垂,虞宁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大口喘着气。
好险……
虞宁又抬起头看谢霁尘那张脸,不禁想,师兄真的不是什么妖精吗?
他却只是含笑看她。
虞宁平复了下心神,决定实话实说地和谢霁尘解释:“师兄,是这样的,那天我本来不想走的,但是!师姐有危险,玉简里传来师姐受罚的声音!是雷电鞭!师兄也知道雷电鞭有多恐怖对不对?!”
“师姐有危险,还极有可能是因为我才遭受的危险,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就去了青云宗,没想到他们居然设下了陷阱……”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我知道你想杀师姐,就没告诉你,想早点解决好便回来,我没想到师兄这么快就会回来了,还这么快就去了青云宗……”
“我不是故意的。”说完后,为了安抚谢霁尘,避免他魔气再暴动,虽然虞宁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还是很诚心地认了错:“师兄,对不起……”
这次,又是师兄救了她。
为了救她,师兄又差点没命了。
想到这,虞宁垂眸看向谢霁尘胸膛处还冒着血的伤口,心脏又漫出了细细密密的疼。
但是,这种愧疚引起的绵密心疼,很快便被谢霁尘接下来的话给弄得烟消云散了。
“你太不乖了,你的话,师兄信不了。”谢霁尘轻描淡写,一副压根不在意她说了什么的表情,他垂着浓密的长睫,手指一直在轻轻的抚摩她唇瓣。
被他亲得红肿可怜,将将破皮流血,他却仍然觉得不够。
一点都不够啊。
“以后,宁宁便乖乖待在这里。”
“既然你总是想逃,师兄便用自己的方式把你留在身边。”
虞宁蓦然睁大了双眼:“???”
她被惊得都说不出话了。
虞宁实在不明白,师兄为何会如此偏执,如此偏激,真的是因为魔气吗?
还是他原本对她就有这种病态的控制欲。
虽然看小说的时候很刺激,但是!她一点也不想这种控制欲落在她自己身上……
师兄明明就是故意,故意借此机会把她锁起来。
她也生气了。
“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师兄……”两人还是挨得近,呼吸相缠,唇都被对方热息烫红。
“我说了,师姐有危险,玉简传来师姐受罚的声音,我才短暂离开的,我没想过逃啊!”
“我只是想离开一下去青云宗,师姐没危险了我就会回来!”
虞宁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一点道理都不讲。
师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原文里的谢霁尘不是这样的啊。
以前的谢霁尘也不是这样的啊。
她明明都解释了!
但是,一想到现在的师兄还被魔气折磨着,还在受着伤,虞宁的心又软了下去。
谢霁尘盯着她一张一合的,此刻紧紧咬着的唇,忽然问:“到那时,你还回得来吗?”
这句话入耳,虞宁一怔。
她张嘴想说话,后却无声。
“虞宁,若这次不是我及时赶去,你还回得来吗?”谢霁尘的声音忽然带了几分冷。
虞宁沉默了好一会,好久才说:“有师姐在,师姐不会让他们杀我的。”
话落,她双手紧紧交握着,又重复了遍,声音小了很多:“我相信师姐,师姐……不会让他们杀我的……”
说完,虞宁的手竟然开始颤抖起来。
“相信她?”谢霁尘毫不留情地嘲讽一笑,“小师妹,你还真是天真。”
“若是她能信,她便不会将你骗你去青云宗,联合青云宗的人给你设下陷阱”
虞宁的头低下了,好久,她又说,声音很嘶哑:“师姐是担心我,她担心我在外面有危险,才想叫我回青云宗。”
“虞宁,你对于她楚钰而言,永远都是居于戚铭之下的次选。”
“在你和戚铭之间,她每次都会舍弃你。”
谢霁尘笑意讥讽。
他抬起她的脸,指骨轻轻蹭着她脸颊,动作怜惜,说出的话却残忍:“大阵阵眼意味着什么,她楚钰不知道么?”
“不过是认定我谢霁尘顾及你,不会毁损阵眼,但她可曾想过意外?”
“可曾想过,若我未能及时赶到,你会如何?”
“可曾想过,若我当真死在了那大阵里,青云宗之人又会如何处置你?”
“她楚钰有能力护你吗?”
“或者说,她就算有能力,敢豁得出去护你吗?”
“怕是旁边的戚铭说两句,她便会放弃你啊,小师妹。”
瞬间,谢霁尘眼里又攀上杀气,他笑意森然:“所以,她也该死。”
“师姐没有!”
“师姐没有……”
“师姐对我很好的…”
虞宁的声音却越来越小,眼睛泛着红。
虞宁并不愿承认这些事情,也不愿意多想。
即便这些事情已经成了一根刺,一直扎在她心上,每每她想到,都会有点不开心。
但她不是一个计较的人。
她并不是要和戚铭争什么,她只是希望师姐能有一个好结局,过得好好的,不要被戚铭拖下水。
只是在戚铭屡次要杀她之后,她仍旧无视,有些不开心罢了。
师姐明明都知道的。
为什么不相信她,要相信戚铭那
个狗东西。
因为他会演戏会装可怜扮无辜吗?
但只要哄哄她,只要告诉她,她是被戚铭迷惑了,她就会原谅她的。
她很好哄的。
但是,此时的谢霁尘却残忍地掀开了这一件件的遮羞布。
“她没有选你,这不是你一早就该知道的事情吗?”
“虞宁,楚钰不会选你,戚铭也不会选你。”
“同样,他们都该死。”
说完这些话的同时,谢霁尘心里阴暗卑劣的情绪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他可耻地庆幸着。
既愤怒他们没有选你,恨不得杀了他们,碎尸万段,又庆幸,他们没有选你。
幸好,他们都不会选你。
只有我。
你能选的只有我。
谢霁尘将虞宁一直以来都不愿意面对的现实摊开在她面前,说的话字字戳心。
虞宁被他说的都要气哭了,想起他现在身上的伤,身上的魔气,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直到瞪出了眼泪,最后也只是挥手打掉他的手,背过身去偷偷擦眼泪,然后小声说了句:“讨厌你。”
“谢霁尘,我真的讨厌你。”
讨厌你。
她说她,讨厌他。
讨厌谢霁尘。
哈。
谢霁尘神色一僵,泛红眼尾止不住地抽搐,脸色森白。
在暗色里,他就这样盯着背着他擦眼泪的虞宁,许久,许久,而后说:
“虞宁,你讨厌我也好,厌恶我也罢——”
“到最后,你能选的都只有我。”
“也只能选我。”
“至死都是。”
“你再敢逃一次试试,我打断你的腿。”
还威胁她。
虞宁小声:“更讨厌你了。”
谢霁尘冷笑。
第37章 第37章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p……
谢霁尘和虞宁去了魔域。
罗浮之地被谢霁尘缩地成界,放进了储物袋。
虞宁当真被关在里面。
谢霁尘没有放她走。
也不可能放她走了。
而虞宁是真的生气了。
每次谢霁尘在的时候,她都是背对他,以示自己对他的讨厌。
而谢霁尘次次看她这样,便是要故意摧动下在她身上的血咒,看她忍受不了折磨,一点点的,慢吞吞的朝他移过来。
她移到他身边,脸颊泛着微红春色,眸子里又含着春水,气愤又渴望地,嗔怒地看他,分明一副忍受不住的模样,但却不肯主动和他说。
虞宁还记着,她还讨厌着他,他们吵架了。
谢霁尘着实可恨。
她不肯主动,但这血咒里有谢霁尘的精血,也就是说,这是特定的。
血咒发作,她只会朝他谢霁尘如此,也只有他谢霁尘能解她的痛苦,别人都不行。
师兄怎么就变这么恶劣了?
虞宁想不明白。
他垂着长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薄唇挑起笑意,是难得的轻松模样。
虞宁却难受极了。
他就是故意折磨她,虞宁心想,师兄现在坏极了,真是可恶!
但她……也只能找这个可恶的师兄。
这个,好像比情蛊更让人难受。
情蛊发作起来,她是没有意识的,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睁眼一闭眼也就不会觉得丢脸了。
但这个一发作,就算难受,她的意识却是清醒的,所以,她会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对师兄抱有怎样的渴望,在受不了之后又是怎样主动地,一点点地移到他身边,闻他身上的气息。
好丢脸,但她没办法……
虞宁几乎没有定力,能忍这么久全凭着和谢霁尘怄气,后面,她再也忍不住了,只能拽着他发带和头发,一声声地说着:
“讨厌你。”
“讨厌你。”
“你把我发带还给我……”
“……”
小姑娘难过地要哭出声,迷蒙含泪的一双杏子眼看着他,谢霁尘心一颤,掐着她的腰,架起她的双腿抱到自己腰间。
他一手托着她腿根,一手极其折磨而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唇颤抖地张合着,在她耳边轻声问:
“小师妹……你再也不会走了,对不对……”
虞宁没回他,只哭着一声声地说讨厌他,眼尾又流出生理性泪水。
她一下咬上了他肩膀,咬得都出了血。
谢霁尘闻到血腥味,却温柔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觉得愉悦至极。
次次,虞宁都不知道自己是晕过去还是睡过去的。
谢霁尘简直禽兽!
好像,他也原本就是禽兽。
唉。
……
后面,虞宁才知道,谢霁尘下在她身上的血咒并不是一天发作三次。
而是次次摧动才会发作。
她每说一次讨厌他,他就会摧动一次。
虞宁想,师兄还真是小心眼啊。
这种话都听不得。
但虞宁还是很生他的气,次次都要说。
直到后面有一次,她被谢霁尘按在床榻上三天三夜,她感觉自己真的要死掉了,魂魄都要升天了,她才老实……
虞宁不敢再说了。
老实了。
——
魔域和人界原本分隔,互不相通,修仙宗门的千乾大阵便是用以维持两界平衡的存在。
魔域中人可自由通过魔域之门,而外人若要通过魔域之门,便要从幽冥之主那拿到钥匙。
谢霁尘下幽冥地界,从幽冥之主那拿到钥匙,便顺利打开了魔域之门。
他进了魔域。
虞宁还待在罗浮宫殿,在谢霁尘储物袋里。
“师兄……到魔域了吗?”罗浮宫殿里的虞宁问了句。
两人神识共通,虞宁知道谢霁尘进了魔域,虽然讨厌他,但也担心他。
谢霁尘往储物袋上又加固了一层法力。
“嗯,你先待在里面,等师兄处理好这一切去陪你。”
虞宁想,她也出不来呀。
他现在还把她锁在这里,如果他有危险了,她都帮不了他。
师兄怎么总喜欢一个人单打独斗。
“师兄,要不把我放出来吧,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可以帮你!”
“我也很强的!”虞宁想,她可是化神期了。
上次的法阵还是她破的。
谢霁尘笑,摸了摸储物袋。
魔域一行,终究凶险。
魔域有十二城,十二城各有城主,自上届魔尊陨灭后,魔域十二城便如一盘散沙,不再效忠于谁。
魔界强者为尊,若他能杀遍十二城,灭杀十二城城主,换上新城主培植势力,整个魔域便会在他掌控之下。
魔域主城必有提升修为之法。
融合恶魂也好,吞噬魔物也罢,无论如何,他都要进阶。
他杀道巳,只差一个境界。
道巳一死,其余修仙宗门便不足为惧。
届时,他要杀要灭不过弹指之间。
血仇得报。
——
魔域之中,谢霁尘一身黑衣,整个人都似都融入了夜色之中。
这里看去与人界的城镇无异,城门之后的街道上摆着售卖货物的各种摊子。
只是,这里被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没有白天,只有黑夜。
阴冷的寒意飘散在空气中,鬼气森森,大街上随处行走着各种魔族,有看去与人类无异的魔族众人,也有奇形怪状的妖物,甚至还有荡来荡去的恶鬼。
在这里,魔气成了无需隐藏的存在。
且,是象征力量的存在。
谢霁尘一踏入魔域,大街上的魔物,妖物,鬼怪皆被他身滔天的魔气和威压所震慑,皆停下了手中动作,瑟瑟发抖,甚至有的还直接化了原形,如动物一般被惊得四下逃窜。
他们看过去,只见滔天的魔气中,一人身穿黑衣,手持长剑,肤色白得发出寒光,神情冷如罗刹。
他身上杀气极重,那把长剑上
亦是杀气萦绕,剑锋震动又有杀戮之势。
这人不知手上沾了多少鲜血,造了多少杀戮,这一身的阴森的气势,比恶鬼还恶鬼。
这些魔物都被震慑住,想,几百年未有主人的魔域,怕是要迎来新的魔尊了……
或是被血洗一番。
魔界强者为尊,没有所谓的论资排辈,也没有家世门第,只要你强,便会受到臣服。
于是,在谢霁尘一脚踏入这条街,威压魔气四散时,一整条街的魔族都齐齐跪下,大喊主人。
储物袋里的虞宁震惊了。
这就主人上了?
天,都不打一场的吗?
这些魔族简直比她还胆小。
方才还熙攘拥挤的街道瞬间死寂无声,甚至自动分出了一条道来。
谢霁尘走过,问:“魔域十二城都在哪?”
虞宁:“?”
十二城?
谢霁尘到底想干嘛啊!
——
谢霁尘想做什么?
谢霁尘要做的不过是杀穿整个魔域,让所有人不得不臣服,不敢有任何言语。
魔域十二城,谢霁尘便从魔域入口处这里,依次杀了过去。
玄冥城,幽煞城,血月城,雾城等等……
谢霁尘当真一座城一座城杀了过去。
到一城时,他是相当狂妄地直接放话,说要取城主性命,闲杂人等退下,可活。
虞宁在里面听到,都觉得他实在是太狂了。
虞宁扶额苦笑。
她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师兄还有这邪魅狂狷拽上天的人设潜质。
太狂了。
要不是师兄修为高,怕是出门都会被人用石头砸死。
谢霁尘一人一剑直闯玄冥宫殿,这玄冥宫殿内都是被豢养的魔修,自然不会轻易退下。
于是乎,成千上万的魔修涌了上来。
而谢霁尘的确没有食言。
闲杂人等退下,可活。
不退,皆死。
这些魔修大喊着让他死,最后却都成了他剑下亡魂。
转眼又被他炼制成了新的恶魂,
他就这样杀了一整座宫殿的魔修。
尸体堆积成了尸山,人头滚落四处,又堆叠成了一座座塔。
空气里都是鲜血的味道。
破蚀剑饮足了鲜血,越发的邪性暴烈了,而本命剑往往映射主人。
邪性暴烈的是谢霁尘。
杀戮势必会加重魔气,恶魂亦是。
虽然这两者的确能提升修为,但这两者一旦到了将要崩塌的临界点,便会尽数反噬本身。
虞宁呢喃着:“师兄……”
“这是哪冒出来的魔头!”
“闯入玄冥城究竟想做什么!”
玄冥城城主出来,看到立在尸山人头之上的谢霁尘,也不得不说一句魔头。
怕是魔域几百年都没见过这般魔性的人。
谢霁尘提起长剑,被血染红的眼看向半空的玄冥城城主,身上魔气不停翻涌,眼神却平静得恐怖。
“我要你的命。”
“还有修为。”
虞宁心一沉。
师兄现在都是直接抢了,连夺修为都这么顺手。
简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魔头。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完成任务了。
要是师兄一不小心灭了世,那她这任务就失败了。
到时候……师兄也会没命的。
——
谢霁尘屠完玄冥城宫殿,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待解决完玄冥城之事,杀了玄冥城城主吞噬修为后,谢霁尘便立即前往下一座城池。
玄冥城一战后,他的名号已经在整个魔域都传开了。
都说魔域来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修为恐怖,一身的杀气更是恐怖!拿着的那把剑都快被血染成红色了!一整个玄冥宫殿的人都被屠了!
魔域几百年都没见过这么恐怖的魔了!
后面,在谢霁尘同灭掉玄冥城那般,接连灭掉幽煞城,血月城,雾城后,整个魔域都弥漫着一股恐慌的气息。
而剩下的八城城主决意联合起来,合力对付谢霁尘。
谢霁尘猜到了。
魔域上空,谢霁尘被八大城主齐齐围住,他们身后是成千上万的魔修。
“你擅闯魔域究竟又何目的?!”
“魔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纵使你已到渡劫,但我们八人联手,你已没有胜算!”
“如果你识相点,此时离开魔域,我们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
魔域八大城主围住谢霁尘,齐齐放狠话。
面对谢霁尘这样的魔头,他们也没有把握,还在劝谢霁尘离开魔域。
而谢霁尘自然自然不会走。
杀了太多的人,谢霁尘的眼睛似是都蒙了层血雾,微微眯起眼。
他早已猜到会如此。
见谢霁尘不为所动,仍是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八位城主也不再废话。
大战很快开始,魔域上空爆发出了一阵阵恐怖的,巨大的响声。
法术,剑气,法宝,法阵齐齐相击,刺目光亮不停炸开。
下面的人都在观望,这战过后,魔域是会迎来新魔尊,还是都逃脱不了被这个魔头屠杀的命运。
而里面的虞宁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字都不敢说,怕影响到谢霁尘。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嘴唇不自知地都被咬出了血,却因为过于紧张丝毫没意识到。
魔域城城主的修为相当于修真界的大乘之境,一个两个三个,谢霁尘杀死的确不过弹指一挥间。
但八个城主齐齐朝他攻来,拼着自爆的风险也要他性命,更何况他接连战下来,法力已消耗大半。
只能用强行融合恶魂了。
谢霁尘看着面前那巨大的,裹挟着摧毁力量的冲击波,讥讽地笑了下。
他擦过唇角的血,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狠厉的光,随即,在魔纹缓缓攀上他血红的眼时,谢霁尘骤然展臂,放开出了千万恶魂。
恶魂在不断地嚎叫,挣扎,煞气冲天,下一刻又被谢霁尘尽数吸食,他施以法力将恶魂融入魂魄,强行融合,便成了他修为。
谢霁尘修为暴涨,就连手中破蚀剑都在兴奋的铮鸣。
而就在此刻,忽然之间,雷电齐鸣,漆黑天空炸出了个巨大的裂缝,惊雷不停降下,像是天道在行使着什么惩罚。
死在他手下的魂魄会成了恶魂,若他融合,他会获得力量修为,但同时,也会遭到反噬,付出代价。
谢霁尘一怔,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命魂正在削减。
他强行融合恶魂,获得了力量,但与此同时,也得承受这带来的反噬——他的命魂会随之削减,直至消亡。
这是天道制定的规则。
他所应承受的代价。
天道轮回,理应如此。
可是,小师妹怎么办?
便是这一瞬间恐惧诱发的心魔瞬间吞噬了他,谢霁尘心神下坠,在这一瞬之间,若他不能清醒过来,不仅要被这恶魂魔气反噬,亦是会死在那些魔域城主的重击之下。
但这是谢霁尘无法摆脱的心魔。
小师妹怎么办?
小师妹怎么办?
“师兄!”
“师兄你醒醒!”
是小师妹的声音……
谢霁尘骤然睁眼。
虞宁简直要被谢霁尘气死了,这种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他怎么能分心呢!
整个人都魔怔了般,失去意识,她只能拼命喊他,让他醒过来。
在那巨大的冲击将要将他横腰斩断之时,在他方才融合的恶魂修为失去他的控制后又将散开时,谢霁尘听到虞宁的声音醒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他瞬移避过,握住破蚀剑,剑气横扫而去。
而后,将八城城主尽数灭杀。
至此,魔域十二城城主,皆死于他之手。
谢霁尘又一路杀到了魔域主城。
杀尽魔域十二城城主后,他的名号已经响彻了整个魔域,简直令人闻风丧胆,一到主城,魔域的四大长老知道根本抵挡不了,而且,魔域这么多年一盘散沙,也该有个新魔尊了。
于是,四位长老很懂眼色的,在谢霁尘一到主城后,便领着主城魔修跪在了谢霁尘面前,齐声高呼:
“恭迎魔域魔尊!”
“恭迎魔域魔尊!”
“恭迎魔域魔尊!”
谢霁尘成了魔尊。
储物袋里的虞宁看着这一切却心情复杂。
谢霁尘成了魔尊。
谢霁尘竟然成了魔尊。
从正道第一人成了魔界至尊。
——
谢霁尘杀穿魔域,直接将魔域十二城的城主都杀了个遍,换上了新的城主,培植自己的势力,成了这魔域新的魔尊。
新魔尊上位那日,魔界会举行新
典礼,新的十二城的城主都会来主城进贺。
而这日,在典礼开始的前一日,在虞宁的吵着闹着,外加撒娇加威胁加美色,用尽所有的手段和力气之后,谢霁尘终于把她从罗浮之地放了出来。
放出来时,谢霁尘正端坐魔宫主殿。
他一身黑色长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领口开着,可见大片雪白的锁骨,长腿随意地伸着,微微曲起,就这样撑着半边侧脸看她。
而他唇边勾着一点笑,看她的时候眸光涟漪,容貌昳丽得过分。
当真是当了魔尊,就连笑容都带着几分邪魅,简直是让人看着就神魂颠倒。
勾引人的味道太重了啊师兄。
虞宁忍不住撇了撇嘴,还是对他这段时间的恶劣行径耿耿于怀,又对他一个人单打独斗差点死了的事觉得生气,便一直没有走过去。
也没开口说话。
一个人哼哧哼哧地生着气。
而谢霁尘也同样许久都没说话。
他一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不知看了多久,忽就分外邪肆地笑了下,极其顺手地就握着她的腰,把她按在了自己怀里,指腹轻轻磨着她的唇。
“小师妹,你来当本尊的妖后。”他带着点笑声说。
“什么?!”
虞宁震惊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她?
妖后?
师兄你堕落了啊!
入魔之后就解放天性破罐破摔放肆了吗?
“为什么?”虞宁很不能理解,她挣扎着想从他怀里起来,却又被他掐着腰按了回去。
他一个翻身,扣着她手腕,便将她按在了这座椅上。
而他则站着,弓着身子,额头轻碰她额头,薄唇微微擦过她眼皮,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之下。
然后,当他湿热的气息拂过她耳边时,谢霁尘带着分外直接的,挑逗她的笑,说了一句虞宁更不能理解,更邪肆狂狷的话:
“让整个魔域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也会是这魔域以后的主人。”
“不臣服者,死。”
虞宁:“?”
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play?
第38章 第38章这种感觉让他迷恋,也让……
师兄你疯了?
这是什么霸总语录啊!
虞宁只觉得谢霁尘是彻底崩了人设。
谢霁尘的唇几乎是贴在她耳边了,他唇齿之间的热息缓慢地侵蚀,虞宁只觉得耳边都麻麻的,被谢霁尘这些话震惊了好久。
让整个魔域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魔域以后的主人?
不臣服者,死?
这根本不像是师兄会说出来的话啊!
这真的是师兄吗?
还有,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虞宁听着总觉得怪怪的,但除了太过邪魅狂狷之外,她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她想不明白,脑子晕乎乎的,此时也想不了任何事情。
谢霁尘离她太近了。
就算入了魔,他身上也总是萦绕着近似月色的清冷气息,甚至有时候,她还能探到一丝似有若无的桃花香气。
师兄身上香香的。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怪变态,但事实的确如此。
当他靠近她时,他身上的气息便会温柔而和缓地侵入她皮肤,甚至会浸入她骨髓。
好多时候,她觉得骨头都是麻的,没有力气。
师兄简直是成了个魅魔!
为什么要靠她这么近啊!
……
简直是让她意识昏沉。
难道是血咒又发作了。
虞宁晕乎乎的,呆愣愣的,嘴唇张开,看他的杏子眼也恍若蒙了层雾,看过去很是恍惚。
呆呆的。
谢霁尘笑。
他单手捧住她的脸,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掌心却宽大,看过去便是将少女那张小脸都掌控在了手心。
这种感觉让他迷恋,也让他疯狂。
谢霁尘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少女泛粉的脸颊,指尖似有颤意。
不一会,少女那泛粉的脸颊便漫了绯红,像是绚烂的云霞。
男人的手抖得越发厉害。
唇齿间的气息也跟着起伏。
一层层湿热的呼吸洒在她眼皮,洒在她眼睫上,虞宁觉得睫毛都沾了水意,眼睛也湿湿的,痒痒的。
“不好吗?”谢霁尘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又含着淡淡的笑意,缠在虞宁耳边时,像是潮湿春夜的晚风拂过,激得人心神恍惚。
虞宁眨了眨眼,蒙了雾气的眸子染上了些许迷离之色,潋滟水光泛起。
她好像被他引诱得坠了下去。
这段日子,谢霁尘血咒摧动的次数太多了,和她双修的次数自然也多。
她太熟悉他这种声音了,次次,他都会用这种声音引诱她。
直到她不得不忍着羞意攀着他脖子,在他耳边说她想……
“小师妹是又想双修了吗?”
“啊……”!!!
谢霁尘调笑声落下,虞宁才猛地清醒,啊了一声。
等她看到谢霁尘用一副勾唇挑笑的模样盯着她时,虞宁的眼神是瞬间清澈了,什么迷离的渴望都没有了,继而,脸颊是红了个透。
又逗她!
师兄又逗她!
虞宁生气了。
她推开他,一下从宽大的座椅上站起,转身就要走。
可恶!
师兄实在可恶!
谢霁尘也可恶!
谢霁尘眼底的笑意漫了出来。
长手一伸,又轻巧地掐着她一截细腰,把她捞回了怀里,抱着。
“好了,不闹了,让师兄抱会……”
他的脸窝在少女肩膀,蹭了蹭她颈间的头发,声音含糊而轻微,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那呼吸一点点地透过发丝灼烧她皮肤。
虞宁身子一颤,心一下就软了。
师兄……好像很累的样子。
这段时间,他也实在是太累了。
为她换血,道心毁损,遭受重创,入魔之后,从青云宗出来,师兄便一直在打架。
到了魔域后,又是打架。
而她,刚穿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发誓要拯救谢霁尘,拯救到现在,谢霁尘好像越来越惨了。
她好像什么都做了,又好像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
想撮合师兄师姐,她努力努力再努力,到后面却是白努力了,不知道为什么师兄对她有了病态的占有欲,现在还被他给囚禁了……
而师兄的身世,师兄到现在也未曾说给她听,怕碰触到他伤口,她也一直都不敢问。
师兄的本体为什么是夔杌妖兽,师兄和青云宗宗主道巳又有什么纠葛,夔杌妖兽一族是如何被修仙宗门灭掉的?
师兄的……亲人呢?
这些她都不知道。
师兄也从来都没有跟她说。
想到这里,虞宁忽然觉得很惆怅。
师兄也什么都不跟她说呢。
不相信她么?
但她的确最终都是要走的。
虞宁想到这些,思绪又成了一团乱麻,谢霁尘一直抱着她,好似是睡着了一般,许久都没有说话。
很久,虞宁忽然觉得脖子这里除去灼热的温度,还有湿润的触感。
虞宁彻底愣住了,眼睛忽地掀起。
这湿润的触感……好像眼泪。
师兄又哭了吗?
师兄怎么总是哭呀……
“是师兄对不起你……”
“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他不知是不是睡了过去,声音轻得似是被风一吹,就会散个干净。
正道宗门已经容不下她了。
“如果没有你,师兄又该怎么办。”
虞宁任他抱着,呆呆站在原地,许久没说话。
——
魔域大典很快便来了。
谢霁尘杀穿整个魔域,将魔域十二城的城主尽数灭杀,这位新任魔尊的继位典礼自然也轰动了整个魔域。
典礼办得盛大非凡,魔域十二城的新城主尽数到场,还备上了诸多宝物及其美人准备献上。
他们魔族没有正道那么规矩和束缚,他们不压抑天性,也不束缚欲望,甚至于,在魔界随处可以看到交|合的男女,他们热情又放纵的亲吻,有着动物
的野性,根本没有礼义廉耻这种道德感。
虞宁刚来魔域那会,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便被震惊到了,下意识扭过去头去,谢霁尘不以为意,却喜欢在这种时候盯着她看,逗她,同她说若是她感兴趣想尝试,他可以奉陪。
虞宁简直要被谢霁尘的话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
师兄真的是破罐破摔解放天性了。
虞宁感觉他这魔尊当得很是乐在其中。
直到后面看到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竟也是见怪不怪。
太可怕了。
大典这日,虞宁被迫穿着一层又一层的,厚厚的华服,坐在谢霁尘旁边。
每进来一拨人跪拜谢霁尘,他们在高呼参加魔尊大人后,必然会看向一旁别扭坐在他们魔尊大人一旁的虞宁。
神色怪异。
而在怪异的神色之后,总是会出现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视和看不起。
明显是不认可她。
不认可她坐上那个位子。
毕竟魔界强者为尊,谢霁尘杀穿整个魔域,灭了魔域十二城城主后,才坐上了魔尊之位,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臣服,为他所用。
但这个女人凭什么坐在那里?
就靠美色?
但这般姿色的人,魔域也不是没有,
于是乎,在魔域所有重要的人进殿的人都进来跪拜之后,开始有人不服气站了出来。
“敢问魔尊大人,您身旁的人是何许人也,为何能坐在上面接受我们众人的跪拜。”
“统治魔域的人。”谢霁尘轻描淡写,仿佛这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
虞宁:“?”她只是个咸鱼,只想吃吃喝喝睡睡,完成任务然后回去,一点都不想统治什么魔域啊!
虞宁扯了扯谢霁尘的袖子,小声和他说:“师兄,不是,你别乱说话!我不想统治什么魔域啊!”
但谢霁尘不为所动,他依然一副随意闲散的模样,单手撑着头,低眸睥睨殿下的眼神,像是在看蝼蚁。
“噢,你有异议?”
那人尤为轻蔑地哼了声,回道:“的确不服。”
“区区一个女人,实在不配坐在魔尊之位上,接受我们的跪拜。”
谢霁尘只道:“还有异议的人,站出来。”
众人可能觉得不过就是他们魔尊的一个宠妾,玩物而已,魔尊大人不过图个一时新鲜,看的没有多重要,他们日后多多进献美女,定能将这人换下。
且,这人看起来也没什么,想必是个用来采补的炉鼎,修为如何会在他们之上?
于是,在一阵死寂之后,陆续有人站了出来。
谢霁尘了然,将虞宁的手握在手心,缓缓摩挲着。
“她的修为可远在你们之上。”
“要试试么?”
众人面面相觑。
试试是何意?
就连虞宁也被谢霁尘这话弄得一脸疑惑。
下一刻,谢霁尘便解答了她的疑惑。
他手一伸,方才还在殿下一脸蔑视的魔修转眼便被谢霁尘隔空抓到了他们面前。
跪在她和谢霁尘面前。
谢霁尘身上的威压压得他不能动弹分毫,也不能出声。
“来,小师妹,把手放在他脑袋上。”他轻声和她说,似平日里那般温柔地哄着她,和风细雨的。
虞宁一脸的莫名其妙,很是奇怪。
但谢霁尘此时说话的声音太温柔了,虽然她不知道谢霁尘想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然而,就在虞宁把手放在那人脑袋上的下一刻,砰的剧烈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炸开。
虞宁感觉手心被震了一下,耳边被震得嗡嗡响,旋即,手心黏腻的触感让她浑身僵住。
殿内是彻底的死寂。
虞宁愣愣低头看去,简直是看一眼都要昏厥的程度。
那个人在她手上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但这明显是谢霁尘干的!
而与此同时,虞宁脑子里的系统又上线了:
“谢霁尘暴虐程度已到警戒值,请宿主降低,请宿主降低,否则将影响任务成功率——”
“请宿主降低,请宿主降低——”
一手的血和脑浆,虞宁简直要原地去世。
你以为我不知道谢霁尘暴虐爆表了吗?
但问题是要怎么去降低啊!
虞宁感觉自己都灵魂出窍了,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谢霁尘怎会如此!
而且师兄为什么总是要违背她的意愿,擅自掌控她。
囚禁是,这次亦是。
他把她当什么了?
傀儡,宠物,还是称心的玩具?
而就在虞宁完全僵住之时,谢霁尘又抓了一个人上来,在用法术清洁了她手上和身上的污秽后,温柔地对她说:
“来,小师妹。”
“还有很多人。”
“慢慢杀。”
虞宁想抽手,却发现被他牢牢握住,力度强势,丝毫不容反抗。
第39章 第39章一点点地舔掉她眼泪
虞宁根本抽不了手。
太恐怖了,实在是太恐怖了,她的手上甚至还残留着那血和脑浆的黏腻触感。
虽然她穿到这修真界也有一段时间了,不是没有看过杀人的场面,但这和谢霁尘按着她的手捏爆别人脑袋是两回事。
这是虐杀啊。
太血腥了。
她讨厌一手血和脑浆的感觉,也不喜欢看人在她手下炸得四分五裂,内脏四肢散落一地的恐怖画面。
她可以看着师兄杀,她不会阻止师兄,但师兄为什么不顾她的意愿,非要按着她的手,让她去杀?
让她生生捏爆别人的头颅,整个人都像炸西瓜一样在她手上炸开……
极其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其他异样的味道充斥整个宫殿,甚至那人被炸开的四肢和内脏还零乱散落每一处……
虞宁只觉得胃里一阵痉挛,翻江倒海。
她的身体一直发抖,感觉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而谢霁尘甚至还在她耳边温柔地低语,声音缱绻含笑,仿佛在说着什么隐秘的情话。
“来,小师妹,杀了他。”
“还有很多人,慢慢来。”
“听师兄的话,杀了他……”
“杀习惯就好了。”
“宁宁不用怕,师兄在这……”
更怕了好不好!
虞宁简直是欲哭无泪,她转过头去,两人的脸颊轻轻触碰,谢霁尘的呼吸撩过她的唇,令虞宁战栗,也令她恐惧。
他却面色不变,眼尾略微扬起,眼底仍旧带着温柔笑意,一句句地教着她,也哄着她,简直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穿衣吃饭一样。
好黑暗,好病态。
师兄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逼她……
“师兄,不要,你不要逼我……”
“我不喜欢做这些事情!”
“我不喜欢,你不要逼我,求你了……”
“师兄……”
但没用。
她撒娇没用,哀求没用,甚至虞宁觉得就算她倒地不起散泼打滚也没有。
师兄认定了。
他其实非常的偏执。
于是,谢霁尘温柔又残忍地按着她的手,捏爆了一个又一个人的脑袋。
一个接一个的人在虞宁手下炸得粉碎,鲜血狂飙,四肢内脏乱飞。
整个大殿简直是成了个屠宰场。
直到后来满殿的人齐齐下跪不停磕头求饶,高声誓死效忠,不再有异议之时,谢霁尘才松了手。
“看,他们臣服了。”
“小师妹,记住师兄跟你说的,不臣服者,杀。”
“你的修为快到大乘了,以后还会更强。”
“你完全可以杀他们,就算师兄不在,也别怕,知道么?”
“小师妹,听到师兄说什么了么?”
……
而虞宁已经彻底崩溃了。
谢霁尘的强势和病态的掌控欲让她再也接受不了了。
就算他是师兄,就算他是谢霁尘。
她也受不了。
“好了,交出你们的命魂。”在收了手后,谢霁尘低眸瞥了眼血肉横飞的大殿,冷声。
谢霁尘的修为明显远在他们之上,可随意灭杀他们所有人,事已至此,殿内站着的,存活
着的魔域里的各号人物,四大长老,魔域十二城城主等等,皆是不敢多言,从眉心逼出命魂,立马奉上了。
“我等誓死效忠两位大人!”
“我等誓死效忠两位大人!”
……
“小师妹,收好。”谢霁尘将这些人的命魂悉数放进了虞宁储物袋。
众人见此皆是面色发白。
纵使不服也只能臣服。
他们的命魂在虞宁手上,只要虞宁捏碎他们命魂,他们便会身死魂消。
不想死,便只能听命。
虞宁呆楞了许久,心神皆在崩溃边缘。
而谢霁尘给她的杀人训练还没结束。
在大典之后,谢霁尘甚至还给她安排了每日的杀人任务。
一天杀十人,后面杀百人,杀千人……
虞宁简直是被谢霁尘的暴虐惊得说不出话了。
她觉得他简直是不可理喻。
师兄真的疯了。
为什么非要让她学会杀人啊?
虞宁接受不了。
她原本就是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
就算是穿书了这么久,见惯了修真界的刀光剑影,弱肉强食,虞宁也无法杀人杀得这么心安理得。
这些人也没惹她啊!
师兄怎么这么暴虐了?一点道理都不讲的。
他真的还是谢霁尘,还是她师兄吗?
还是她看文时的那个谢霁尘吗……
于是,她和谢霁尘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一日,在谢霁尘当真要她杀人,甚至还把他的本命剑破蚀都塞到她手里,让她学着使用破蚀剑杀人时,虞宁感觉自己快崩溃了,把破蚀剑往他脚下一扔,以示自己的抗议。
哐当清脆一声,破蚀剑被扔在地上后,灰溜溜地自己起来,立在谢霁尘身后,都不敢靠近虞宁了。
小主人好像不喜欢它呢。
是它长得太凶了吗……
谢霁尘静默地立在原地,很久。
四周魔宫的侍从皆是退后,见势不敢靠近一点。
这是一个阴雨天,魔域没有白天只有黑夜,却是有下雨下雪的时候。
连绵细雨沾湿发丝,亦是沾湿谢霁尘长睫时,谢霁尘一身萧冷潮湿的寒意,整个人立在暗色细雨里,冷意独绝。
他看着面前和他对峙的少女许久,缓缓开口:
“小师妹,你太天真,也太胆小。”
“你空有一身修为,师兄只能从杀人开始教你。”
“从今天起,一天杀十人,再杀百人,千人,直至万人……”
“你要让所有人都惧怕你。”
“恐惧才会让人乖乖听话。”
此时此刻,他一身黑衣,乌发高束,肤色白得恐怖,她的那根红色发带被他束在发上,随风在夜色里漂浮,这唯一的一抹亮色,也不能掩盖他身上刻骨的阴郁和邪性。
虞宁一愣,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虞宁觉得谢霁尘不像魔修,倒像个恐怖的邪修。
是魔气的原因吗……
还是师兄原本就是这样呢。
虞宁咬了咬唇,偏过头去不看他。
“师兄,你能不能别逼我去做这些事情?”
“我根本不想做这些……”
“为什么你非要逼我呢,师兄。”
谢霁尘往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影将小姑娘牢牢笼罩。
谢霁尘垂眸看着虞宁,声音似是也沾染了这夜雨,冷而潮湿。
“因为,师兄不这样教你,你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根本活不下去。”
“小师妹,你心太软了。”
若不是心软,也不会被我这个怪物缠上。
“师兄不可能……一直陪着你。”
“虞宁,你不心狠,便只有死。”
谢霁尘见虞宁仍是一副偏头逃避,根本不听的样子,他继续道:“小师妹,你若不杀,师兄会杀你十倍之人。”
“你觉得,师兄能做得出来此事么?”
这话一出,虞宁蓦地抬起了头,她恰好对上谢霁尘沉黑如渊的眼睛,里面是无尽的黑暗和压迫感。
虞宁难以置信,眼睛一下睁大,瞳孔都颤抖了。
师兄,师兄怎会如此?
此时此刻,虞宁这些日子积压的情绪一下就被点燃了,爆发了。
谢霁尘的囚禁,谢霁尘的占有欲,掌控欲,谢霁尘的强势,谢霁尘不顾她意愿逼迫她杀人,甚至她在反复表明她的不愿后仍然如此。
他究竟想做什么,又把她当什么了。
于是乎,在气愤之下,一些锋利的话虞宁一骨碌就全部说出了口。
“我不要你陪!”
虞宁双手把他用力地往后一推。
谢霁尘竟是趔趄了下。
他长睫垂着,微有颤意,在雨里萧然而立,孑然一身,几分寂寥几分脆弱。
他扯着唇,很轻地笑了笑,舔了舔唇边将将溢出的鲜血。
他此刻安静,很安静地听着她说。
听着他的小师妹说:
“我讨厌你,谢霁尘。”
“我讨厌你的控制,讨厌你的强势,讨厌你的掌控。”
“讨厌你囚禁我,讨厌你在我身上下血咒,讨厌你逼我去杀人……”
“讨厌你不顾我的意愿,让我去做你想让我做的事情。”
“师兄,你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想法是什么?”
“我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玩物,也不是你的傀儡……”
“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真的讨厌你。”
“你根本不是大师兄,也不是谢霁尘!”
“我讨厌你!”
……
哈,
小师妹一直在说讨厌他。
她讨厌他。
谢霁尘嘴角,连带着整张常年毫无表情的脸都在抽搐。
魔气侵蚀经脉,恶魂在叫嚣,谢霁尘脑子里闪过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将被分裂的痛感遍布四肢百骸。
他咽下一口血,扳起她的脸,冷笑。
“小师妹,我早就告诉过你,真实的谢霁尘便是如此。”
“他是一个怪物。”
“肮脏,残忍,嗜杀,冷血,不择手段……”
“为什么你就是不信,就是不明白啊……”
“别妄想感化我,也别妄想逃离我。”
“我的确想将你完完全全的掌控,占有,控制……”
“这些远远不够啊……”
“远远不够……”
“我恨不得每天亲手给你穿衣,束发,喂你吃饭喝水……”
“你所有的所有,都要由我来掌控……”
“怕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反噬加重了。
他覆着寒霜的双眼已经漫上了疯狂之色,五指都陷入了小姑娘脸颊的软肉里。
虞宁脸颊微痛。
她打掉了他的手。
“谢霁尘,我不喜欢你。”
“我讨厌你。”
虞宁看着面前的谢霁尘不住后退,在被愤怒冲昏头脑后,扔下这么两句话,就走了,
虞宁走了。
我不喜欢你。
然后,谢霁尘看着虞宁越来越远的背影,这几个字在他脑海充斥,放大,以至于道最后成了魔音,成了诅咒,成了他摆脱不掉的心魔。
道心不稳,邪魔便会入侵,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魔气和恶魂一涌而上,侵蚀他的灵府,侵蚀他的命魂。
命魂又被削减,谢霁尘的灵府已然成了地狱模样。
继而,他的五脏六腑忽然痉挛绞缩,一股原本不该出现的痛感却真切的蔓延到了他五脏六腑。
他忽然失力,直直跪在了地上。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上涌,然后,他猛地吐了一口血。
不停地吐血。
谢霁尘双目开始模糊。
他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渴望地、乞求地伸出手,却只有细雨飘落他手心。
他看到的,始终都是她的背影。
——
虞宁一气之下走了。
但是,当她快走回自己寝殿,准备今天不理谢霁尘,开始蒙上被子睡大觉时,心里却忽然不安,停下了脚步。
然后,似是预感到了什么,虞宁转身,又飞快地跑了回去。
果然……
她没看到谢霁尘,只看到地上的一滩滩血迹,鲜红刺目,被雨水冲刷得四散。
她把师兄气吐血了……
她竟然把师兄气吐血了……
师兄受到刺激会不会……
虞宁想到想到谢霁尘身上的魔气和恶魂,心里止不住的后怕,连忙去了谢霁尘宫殿。
她去谢霁尘宫殿,却被人拦下,告知她谢霁尘正在闭关,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
虞宁焦急得眼睛通红,却也只能等着。
师兄定是在闭关调理,她不能打扰师兄。
她为什么不能好好和师兄说呢。
明明知道师兄受魔气和恶魂影响,极易受到反噬,为什么……
师兄舍命救了她这么多次。
她还把他给气吐血了,说不定还被魔气反噬了……
虞宁越想越内疚,她担心,便让守着的护卫退下,她独自在这守着。
师兄一直没出来,虞宁看着里面忽然爆出的一道道灼目光亮,听着里面不时传来恶魂各种刺耳的嚎叫,不停地心惊。
师兄,怎样了?
她一直蹙着眉头,眼睛都红红的。
虞宁抱着膝盖蹲在殿外,等着等着,等到后面,她不知道怎么就睡了过去。
直到谢霁尘闭关终于结束,他打开殿内,余光却探到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脚步忽然顿住。
一身红衣,红黑交织的发带顺着绸缎般的长发乖顺垂下,她双手环住膝盖,脸枕在上面,露出的半张侧脸明媚而静谧。
可她眉头却紧紧蹙,嘴里念着呓语,还带着一抽一抽的吸气声。
“师兄……”
“师兄……”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
是小师妹。
小师妹回来找他了。
是担心他么?
谢霁尘一怔,长睫柔软垂下,这一瞬间的感觉简直没法去形容。
狂躁的道心,破碎的道心忽然稳了下来,一点点的开始重新粘合。
“小师妹。”他轻唤了声。
虞宁记挂着谢霁尘,本就睡得不安稳,此刻被谢霁尘轻轻一喊,一下就惊醒了。
她循着声音,直愣愣地抬起头,在模糊的水雾中,她看到了谢霁尘。
他面色苍白,唇色很淡,不见血色,透着一股极少会在他身上出现的脆弱。
虞宁想起那一滩滩的血,又看到眼前谢霁尘这幅脆弱模样,在谢霁尘倾下身想抱起她的时候,她下意识抬手勾住他脖子,非常安静地任他抱着,眼泪啪嗒啪嗒就开始往下掉
“师兄,对不起。”
小姑娘此时的声音黏黏糊糊,还带着一股认错的软意,谢霁尘竭尽全力才忍住将她揉碎在怀里,融入他骨血的冲动。
“嗯,师兄不怪你。”
“是师兄的错。”
他极力放轻力度,托着她的臀,一下就把虞宁抱进了内殿。
这个姿势抱小孩一样,虞宁怕自己掉下去,只能紧紧挽住他脖子。
“师兄有哪里难受吗?”她担心地问,也觉得惭愧,根本不敢抬头看他,整个人都缩到了他怀里。
进了内殿,似有大风刮过,殿门一重重关上。
“没有。”
他摇头,轻声哄她,又往她眼角亲了下,一点点地舔掉她眼泪,落在她耳边的声音温柔也嘶哑,似是要流出血来一般。
“别哭了,小师妹。”
“师兄真的是……为你好。”
“师兄没办法了。”
“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呢。”
“正道宗门已经容不下你了。”
“是师兄对不起你。”
这一瞬间,虞宁忽然觉得自己灵魂都是颤的。
她都顾不上自己现在这个姿势和谢霁尘有多亲密,有多危险,她忍不住攀着他脖子抬起头,在他耳边安慰着:
“会有办法的,师兄别怕。”
一定会有的。
虞宁保证。
我会救你的。
第40章 第40章“那让师兄再亲会。”……
虞宁趴在谢霁尘耳边,手攀着谢霁尘脖子,一脸认真地安慰他。
明明胆子小的是她,却安慰他别怕,声音黏糊温软,她唇齿间的热息也一点点地拂过谢霁尘耳边,浸润在这雨夜潮湿的空气里,便成了某种激人的东西。
虞宁怕是还不知道如此意味着什么,她纤细的手臂勾着他,露出的白皙手腕贴着他后颈,手指还在好玩一般地碰他发红的耳朵。
师兄耳朵红了。
这是虞宁刚才发现的很令人震惊的事情。
是她说的话让师兄太感动了吗?
看来,师兄真的很好哄。
谢霁尘对她本就欲望很重,入魔后也就无所谓克制,也克制不住,这般,几乎是立刻便吻了过去。
虞宁方信誓旦旦地说要救他,让他别怕,下一秒便被谢霁尘按着亲。
唇瓣上忽然覆上了柔软而冰凉的触感,虞宁一愣,睫毛都抖了起来。
外面的雨声忽然便大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水雾似是漫了进来,将殿内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远远看去,男人抱着少女亲吻的场景,便像是个梦。
一层层的纱幔被风吹了起来,虞宁被抵在了大殿的柱子上,谢霁尘一手垫在少女薄薄的脊背,一手扶着她的腰,细致而折磨地吻着她。
他按着少女腰的手修长而干净,泛着冷白的玉色,看上去简直有种不容亵渎的美感,手背处却有道道横亘的青筋,青筋凸起,像是有什么可怕的力量要爆出。
谢霁尘许久才压下想将她整个人都咬碎吞下的暴虐欲望。
小师妹……会害怕的。
虞宁被按在柱子上,谢霁尘虽然托着她,但双脚悬空的失重感还是让她忍不住害怕,她怕掉下去,便只能更加用力地勾着谢霁尘脖子。
她被亲得忍不住仰长脖颈,线条优美而脆弱,不知过了多久,她意识昏昏沉沉的,被亲得气喘吁吁,小脸都泛了红,谢霁尘怕她喘不过气,方停了下来。
两人呼吸都乱了,缠在一起,有种不分你我的隐秘感。
谢霁尘额头轻抵她额头,手指蜷起轻轻掠过虞宁唇角,将那点水渍擦去,又托着她臀把她往上带了点。
“难受吗?”他低着声音问,里面满是难消的嘶哑。
虞宁都被他亲懵了,眼睛氤氲着水雾,嘴巴也微微张开,贝齿微现,一副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谢霁尘笑了,又逗她,低下头靠在她耳边,温柔地咬了口她耳垂,又用鼻尖蹭了蹭。
“不难受?”
“那便是舒服了,要和师兄双修吗?”
虞宁本来雾蒙蒙的眼睛一下就清澈了。!
可怕!
那她又会昏过去了!
呼吸还是乱的,她一时之间还说不出话,只能拽着他衣襟不停地摇头,
几滴泪沾在睫毛要掉不掉,摇摇欲坠,可怜的不成样子。
男人的呼吸又重了起来。
谢霁尘垂着眼,眼尾被情绪激得泛红,水雾深深的眼睛里浸着真真切切的笑,而不是那千尺的寒冰。
一池春水泛开涟漪。
“那让师兄再亲会。”
虞宁又被谢霁尘按在柱子上亲了好久,虞宁怕掉下来,只能勾着他脖子,被亲得喘不过气时,师兄又会放开她,一直在她耳边叫她。
他声音本来就好听,清冷如泉,若玉石相击,低着声音时,又温柔得像是浸在春水里,把人包裹着,叫人沉浸在里面。
他一边吻她,间隙时又低低地喊她。
喊得虞宁脑子都晕乎乎的,再抬眼看到谢霁尘那张脸,当真是被迷得心荡神摇,不知今夕何夕。
美色误人啊。
师兄真是太好看了……
“宁宁……”他唤她,嘶哑的声音混着喘气声,落在她耳边时简直让人面红心跳。
太亲密,也太温柔了,这种隐秘到只有彼此的亲吻,简直是让人无法思考任何东西。
意识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虞宁脑子都是麻的。
“以后不要再说讨厌我了,好不好……”他低低问她,话声似有颤音,还带着哀求。
虞宁趴在他肩头喘气,脸颊当真是红扑扑的,好久才平复下来,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不讨厌师兄呢。”她说,呢喃着,还是不解,“就是气话,师兄怎么就当真了呢……”
想起那一摊摊血,虞宁的心又揪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
唉。
师兄有时候真的蛮脆弱的,怎么和她吵个架都能吐血呢……
“因为师兄害怕。”他的薄唇在她耳廓温柔地碰触着,说得极小声,“嗯,师兄也胆小。”
“以后别离开了我,好不好?”
虞宁被他抱着,趴在肩头绕着他头发玩,嗯了声:“我说过我不会,但师兄一直不相信我呢。”
谢霁尘垂下了眼,长睫掩映的眼眸透着黯然。
他笑了下,却显悲凉。
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也不敢奢望,所以这一刻他竟是觉得惶恐。
她怎么会答应他?
他这样的怪物,她怎么会答应不离开他。
小师妹那样好,他这样的人,配拥有吗。
但不管配不配,谢霁尘都是无法放开她了。
后面,虞宁被他亲得浑身无力,想从谢霁尘身上下来,谢霁尘的确是放开了她,没再抱着她,但是,又将她按在案桌上亲!
可恶!
实在可恶!
师兄真的有瘾!
虞宁又被他按着亲了好久,直到她实在喘不过气,唇瓣都被他亲得红肿充血,感觉要破皮了一般,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师兄简直要变成亲亲狂魔了!
——
青云宗苍华殿,清幽茶香飘散。
人界四大修仙宗门的宗主皆到场,分别是青云宗宗主道巳,天衍宗宗主青叶,玉虚宗宗主长泽,开阳宗宗主凌月。
这四大宗门乃为修仙宗门大派,分别掌管东南西北四处方位的人界地界,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在三百年前,是他们共同围剿屠杀了夔杌一族,夺取他们妖丹,用抽取他们妖骨和妖血进行炼化,用以修炼进阶。
他们进入罗浮之地,将夔杌一族屠杀了个干净,原以为已经早已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没想到夔杌妖兽一族又重现天日,还是渡劫修为,而他们几人虽也是渡劫,但常年修为停滞无法进阶,怕是修为实力掉到了大乘,若是与之一战,怕是生死难料。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那人必定会来寻他们复仇。
几人想及此皆是神色凝重,唯有道巳,神色是一贯的平和悠然,面上倒是看不出丝毫担忧之色。
的确,道巳乃当世最高修为,当年以无情之道证道,亲手杀妻斩情,成就无情意境,以无情意境突破渡劫,直接到达渡劫二重境,他的修为应在那人之上,自然不用担心。
可他们,却不得不朝道巳,也就是当年组织这事的人寻求解决之法。
道巳作为东道主,给在座几人泡了杯茶,茶香飘渺沁人心脾。
这茶是上好的茶,不过这几人今日显然是无心饮茶。
天衍宗宗主青叶端起茶又放下,眉头紧锁,显然对道巳这幅姿态不满。
“不是说那夔杌妖兽在当年便已被我们屠杀殆尽,为何今日还出现在了你们青云宗,还是你道巳的关门弟子,宗主不该给我们几人一个解释吗?”
这几人皆是神色凝重。
这件事原本便是他们做得不仁义,如今这夔杌妖兽的后人来寻仇,不知是不是因果昭昭。
只是他们当时明明已经血洗了整个妖兽巢穴,斩尽杀绝,绝不会有任何活口,为何如今还会有后人存活?
“当年是你提出了这个想法,夺取夔杌妖丹进行修炼,联合我们打开了罗浮之门,如今这夔杌妖兽又是你道巳的弟子,道巳兄,此中种种实在玄妙,你便说说如今我们几大宗门该如何……”玉虚宗宗主长泽已白发花白,老态龙钟,叹了口气,“当初之事有违天道,是一桩罪孽,如今也算是因果业报,只求能保住我们玉虚宗其余弟子性命,我长泽愿一人担之,只怕你那弟子已知晓其中真相,不肯轻易罢休。”
当初被谢霁尘扭断的手已重新长出,道巳端起茶杯,悠悠喝了一口茶:“长泽兄这话,在下实在不敢苟同,对此邪魔,我们这些正道宗门自然当倾全力诛杀灭之,缘何要说如此之话?”
其余二人听此纷纷赞同,开阳宗宗主凌月开口:“问题是如何诛杀?”
“我听说你的这徒弟厉害的很,当剑修时便天赋奇高,惊才绝艳,有剑道第一人之称,如今入了魔也不遑多让,竟是一人杀穿了整个魔域,灭杀魔域十二城城主,培植新势力,上位成了魔尊。”开阳宗宗主凌月冷哼,手掌重重拍在桌面,已有裂痕,“这便是道巳兄教出的好徒弟。”
道巳手中的茶水一晃,他向来温和的目光一瞬漫上杀意,旋即又笑了,将茶杯放下。
“在下如今有一法可解当前困局。”
三人皆看向道巳。
道巳不疾不徐道,仍是青年一般的脸上透着和缓笑意,殿外夕阳透进,几缕余辉落在他脸上,似是让他略显尖刻的脸显得有几分神佛的慈悲。
“如今我那孽徒堕入魔道,修习邪法,修为早晚在你我之上,届时,不仅是我们几人,整个修真界都会遭受他屠戮,如今之际,我们唯有快速进阶增长修为,方能抵制此魔头。”
一人问:“我们几人已修为停滞许久,若无天道机缘,怕是极难增长修为,此法不通。”
道巳却说道:“天道机缘虚无缥缈,眼下便有切实可用的机缘。”
几人不解。
道巳接着道,面色仍是和缓:“四大宗门管辖之下乃凡人地界,我们只需抽取凡人部分生机,用阵法聚之,再用以修炼,便能快速提升修为,而此法不仅能增长你我修为,若用阵法遍及整个宗门,凡人地界辽阔,抽取的生机亦可用于整个宗门的弟子修炼,到时弟子修为增长,我们集几大宗门之力,面对魔头的胜算将会大大增加。”
道巳这话一出,几人皆默。
道巳扫了眼,补了句:“后面生擒魔头,散他修为增补凡人生机,便无大碍。”
天衍宗宗主青叶和开阳宗宗主凌月对视了一眼,隐有同意之相。
玉虚宗宗主长泽却是否了:“此事断不能做!”
道巳饮茶的动作一顿,嘴边笑意仍是悠然。
长泽愤然,发白的长须都在颤抖:“抽取凡人生机,定会损害凡人身体,减少凡人寿命,且不说散修为增补凡人生机是否有用,我们修仙宗门的存在原本是为了护卫凡人,如此之事断不能做!”
“当年之事……”长泽缓缓闭上满是褶皱的眼皮,满是悔意,“当年之事原本不该,都是因果报应啊……”
道巳轻哼了声:“看来长泽兄的确是老了,全然没了修士该有的心性,心善只会招致更大的灾难,如今人界已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如今为了除掉那魔头,这是唯一之法,那魔头是我弟子,我自是清楚此魔头心性,他睚眦必报,残忍冷血,我多年教化亦是不能改变其心性,小时候我见他可怜,将他带入宗门,没想到竟是捡回来一个祸害。”
说至最后,道巳长长叹息一声,给几人斟了最后一杯茶:“此事如何抉择,各位宗主自行考虑,在下已提供解决之法,用不用在诸位,在下不勉强,只是莫要日后在魔头将要灭诸位宗门时,再来找我道巳帮忙……”
“到那时,在下可就真的是有心无力啊……”
听此,天衍宗宗主青叶和开阳宗宗主凌月齐齐行礼:“天衍宗/开阳宗同意!”
长泽起身朝外走去,他过于苍老,仿佛是到了生命尽头,夕阳落在他身,为他蒙了层柔和光晕,仿佛在燃烧着他最后的生命。
“这便是你们的大道吗……”
“错了啊……”
“全错了……”
“我长泽亦是错了,罪孽深重啊……”
——
商讨议事完毕,道巳唤来了戚铭。
“本宗主若未记错,你是清静峰弟子。”
戚铭行礼回答:“回宗主,是。”
道巳又问:“如今是何修为?”
道巳是青云宗宗主,修为远在戚铭之上,一眼便
能看穿他修为,但此时此刻,他却是问了出来。
戚铭低着头,又一刻的停顿,眼里继而满是嫉恨与不甘,他回:“化神修为。”
“你天资上乘,若是得人指点,修炼得当,修行之路必不止于此。”道巳负手而立,又道,“如今我那徒弟谢霁尘已经堕入魔道,被青云宗除名,本宗主正好缺一个有能力胜任青云宗宗主之位的徒弟,若是你……”
戚铭听此立马跪地:“弟子愿拜入宗主门下,听从宗主吩咐!”
道巳缓缓笑了,转过身来:“好,你去替本宗主办一件事。”
——
而不久后,魔域的虞宁又收到的楚钰的玉简传音。
还是很焦急的声音。
虞宁刚被谢霁尘逼着用他的本命剑练完剑,本来闲适地准备咸鱼躺一会,便听到了储物袋玉简里的声音。
“宁宁!宁宁!你能听到吗?”楚钰的声音说到最后又小了,像是有所顾忌。
虞宁听到楚钰的声音却没多想什么,非常惊喜地拿起玉简:“师姐!你终于想起我了……我现在都不敢联系你了,你在青云宗还好吗?”
玉简那边的声音顿了下。
声音突然断了,虞宁便问:“师姐,师姐你还在吗?”
楚钰又回了:“在,宁宁……”
“师姐,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虞宁问。
楚钰不再吞吐,便说:“宁宁,如今你还是和谢霁尘在一起吗?”
虞宁刚想回答,耳垂处却忽然传来湿润触感,又麻又痒的,还有一点点痛,像是被人含在嘴里咬了口。
虞宁的脸忽然燥热,连脖子这里都泛起了粉。
她意识有一瞬的恍惚,想起自己还在和师姐讲话,便嗔怒地瞪了眼作恶的人。
但没用。
紧接着,少女的发带被解,如瀑乌发散落,滑过一双修长如玉的手。
似有一极其轻微的喘气声落在她耳边,虞宁肩膀不受控制地抖了下,简直是想捂住自己的嘴。!
师兄绝对是故意的!
怎么又生气了呀!
少女薄薄的衣衫自肩膀滑落,鞋也被脱了,她被人抱着,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宁宁?”玉简那边许是许久未听见她回答,便又叫了她一声。
虞宁咬着被子,艰难地把声音吞下,好久才找回意识,回答楚钰方才的话:“是啊,师姐,怎么了?”虞宁虽意识昏沉,但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宁宁,你气息有些不稳,发生了什么事吗?”楚钰问了句。
虞宁脸都蒙进了被子这里,羞得通红,只能尽力稳住呼吸,说:“没事,刚刚在练剑,师姐你说吧,宁宁听着。”
不知他为什么又生气了,虞宁赶紧捂住嘴,又只能死死咬着被子。
师兄到底怎么了!
怎么忽然变得好奇怪!!
虞宁不懂,但虞宁狠狠瞪他,想让他停下。
但还是没用。
玉简那边楚钰听到虞宁的回答,便接着说:“小师妹,你能劝下谢霁尘吗?不管是修士之间的事,还是修仙宗门和魔域的事,不殃及凡人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可如今一座座的凡人城池被怪病波及,大量凡人染病死去,都在传是魔界……谢霁尘所为。”
“所以,师姐想让你劝一下他,魔域和修仙宗门之事,莫要殃及凡人……”
“师兄!”听到这,虞宁瞬间松开还咬着的被子,也顾不上喘气声大不大了,立即大喊了声师兄。
师兄被人做局了!
而谢霁尘挑了挑眉,终于是停住了往下亲的动作。
40-50
第41章 第41章阴湿得好彻底。
师兄绝对是被人做局了!
一座座凡人城池被怪病波及,凡人大量死去……
虞宁方才还泛着绯色的小脸一下就白了,赶紧和楚钰解释:“师姐,不是师兄!这件事绝对不是师兄做的!师兄冤枉!”
“师兄这段日子都没出去,他和我一直待在一起,也根本没下达这种命令,绝对不是师兄!”
说完,一阵似有若无的凉意袭来,虞宁才意识到她的衣裳已经被师兄脱了。
她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着实有点……放纵了。
发带被师兄解下,就算长发垂下,也掩盖不住那皮肤上被师兄弄出的痕迹,红痕斑斑点点,一眼看过去,在这雪白的皮肤上简直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艳色。
虞宁低头看一眼,自己都脸红了个透,不好意思再看了。
她也堕落了……
可恶!小衣都被师兄解了!
可罪魁祸首还掐着她的腰,脸埋在她肩颈这里,温热的呼吸拂过,虞宁怕自己发出声音,又想咬被子。
虞宁简直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师兄是真的对那事有瘾……表面看上去清心寡欲,实际上却非常的淫/乱……
是因为师兄的本体是蛇吗?
虞宁不懂,只能做如此猜想了。
这些日子除了逼着她练剑,便是和她双修,还美其名曰是帮她增长修为,她突破大乘在即,和他双修能增长修为,对她突破大乘大有裨益。
虽然师兄说的是没错,每次和师兄双修后,修为的确会提高不少,甚至她能隐隐察觉到,大乘很快便能突破。
整个修真界大乘期的修士都寥寥无几,她却靠着和师兄双修突破大乘,简直是咸鱼本身了。
虽然虞宁一向咸鱼,很喜欢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但是吧,虞宁觉得,就按着这整天和师兄双修的频率,强度,她怕是也受不住,不知道哪一次就会死过去……
就连他刚刚帮她脱鞋子,很正常的一个动作,她在和师姐说话,不知为什么,师兄就又禽兽起来了!
……
虞宁很惆怅,听到刚才师姐所说的事情,她是更惆怅了。
这事绝对不是师兄做的,定是策划此事之人嫁祸到师兄身上,幕后推手究竟是谁呢?
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多的凡人身染怪病,一城接一城,死了这么多人……
她觉得她和师兄应该去看看,看能否解决此事,能救人也是好的。
谢霁尘有句话说的没错,虞宁胆小,天真,但也心软。
她的心软不仅对他,也对别人。
这心软也是善,虽然虞宁一直觉得自己是只会躺的咸鱼,没有上进心,也没啥志向,她这样的人太渺小也太平凡。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这样的人在修真界也太少了。
修士求力量求长生,欲望贪欲过重,便极易被其蒙蔽,行灭绝人性之事。
多的是杀人夺宝,也多的是夺舍灭族,夔杌一族的祸事便是起于修士贪欲
而虞宁,实在是毫无欲望的人。
没有欲望需求,又怎么会生坏心,害得了人。
虞宁想,她不会害人,如果能在保证自己活命的情况下再救下人,那就更好了!
这是做好事,在现代世界,可是会给她小红花发奖状的!
而且……虞宁想着想着突然眼睛一亮!
如果师兄能拯救这些凡人,是不是也算做了好事,算是功德,可以消除师兄身上的戾气和杀孽,这样,是不是就能消除恶魂和杀孽的反噬?
师兄是不是……就能活了?
虞宁觉得此事可行。
玉简那边的楚钰听到虞宁这么说,也觉疑惑:“可是,外边已经传遍了,还有人说看到了谢霁尘在人界施法散发瘟疫,修仙宗门也有弟子言看到谢霁尘出现,宁宁,你……”
楚钰仍是觉得虞宁被谢霁尘蒙蔽,哄骗,甚至于,谢霁尘施了某种秘法,让小师妹对他神魂颠倒,抛弃正道宗门,跟随他去了魔域。
楚钰以前便觉得谢霁尘深不可测,不是可以接近之人,小师妹靠近他不是好事,而如今……谢霁尘一朝入魔堕入魔道,成了魔域魔尊,还带走了小师妹。
小师妹竟也留在了他身边。
小师妹不要她这个师姐了么?
……
楚钰紧拧眉头。
只是虽然心生憾然,她也知道,她和小师妹怕是已经生了嫌隙。
她也知,是因为戚铭。
不知小师妹还会不会认她这个师姐,不知小师妹在魔域过得如何。
如今正道宗门摇摇欲坠,青云宗众人亦是把小师妹当魔界之人,她不回来也好。
“师姐,我跟你保证,绝对不是谢霁尘,师兄已经答应我了,会去看看情况,你放心,我们会解决好的!”
说完,玉简信号不知怎么断了,她没再听到师姐的声音。
“我答应了?”
男人将少女垂落的长
发拨到一侧,薄唇顺着少女后颈,轻柔吻到锁骨,又往上,鼻尖似有若无地掠过她脆弱的喉管。
虞宁眼睛有些红了。
她觉得好折磨。
少女纤细而白皙的脖子处生了一颗红色的小痣,谢霁尘含着咬了许久,松开之后,鲜红艳丽更显,简直也要刺得人眼睛发红。
他的目光长久地停在那处,眼尾也微红,透着点湿意,将他那双清冷的眸子烘托出几分欲/色。
“我替师兄答应了啊……”
虞宁说话的声音都颤巍巍的,她隐隐感觉事情又要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了!
而要命的是,她被师兄诱惑得都有些沉迷双修这事了,她是个没有定力的好色咸鱼,根本抵制不住诱惑啊……
更何况是师兄的美色/诱惑!
堕落!
太堕落了!
虞宁赶紧从他腿上下来,捞过散落一旁的衣裳,准备穿上,打坐念清心咒。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天呐,师兄真的像个妖精!
谢霁尘忽然笑出了声。
他随意地倚靠着床架,一身肃冷的黑衣有些凌乱,衣襟领口也开了一些,那原本用红色发带高高束的头发也散了,几缕乌发掠过他白如玉色的脸,一双狭长凤眼含着缠绵笑意,看着人时当真是勾魂夺魄,诱得人心神恍惚。
锋利也昳丽,俊美又漂亮,
虞宁一直都知道谢霁尘是生得极好看的,天上地上怕是都找不出他这般好看的人。
以前别人看他,包括她虞宁看他,皆是如看高山明月般不可亵渎不可触及之物。
他太冷也太远了,永远都用一种置身事外的,如神般漠然的目光看着所有,他执行宗门规矩严苛到了残酷地步,一心修道禁欲板正,师姐在她心里也是正得发邪,很好很好的人,虞宁便想撮合他们,一门心思磕cp,改变他们在原文里的悲惨结局,谁知到最后她做的全是无用功……
师姐还是喜欢上了戚铭,戚铭还是原文那个恶劣的狗男主,几次三番都差点杀了她,而师兄,谢霁尘,那个在她心里如莲花般清冷高洁,高岭之花得不能再高岭之花的谢霁尘,竟然是个阴暗批。
不知怎么就对她有了病态得不能再病态的占有欲,还对她有了性|瘾一般……
虞宁是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高岭之花搞成了阴湿男鬼。
阴湿得好彻底。
虞宁以前看着谢霁尘,看着他们青云宗的大师兄时,怕是怎么都想不到谢霁尘会是如今这般。
清冷高洁的莲花浸染着欲/色,竟会如此得摄人心魄,引诱着人沉入,堕落。
虞宁是看着谢霁尘又看呆了,心神恍惚,神昏意乱的,活脱脱一副好色模样。
“怎么看着师兄又看呆了?”
谢霁尘此时倒是有些庆幸自己生了这副皮囊,能诱着她。
他笑了声,薄唇勾起个弧度,又掐着她的腰,把她捞到怀里抱着。
这种两个人肌肤相贴,紧密相连不分你我的感觉,让他非常的入迷,疯狂。
如果是和小师妹,他也的确是对双修那事有瘾,若不是小师妹受不住,他怕是真的会将她牢牢禁锢在床榻之上,同他一直的,一直的,如动物禽兽那般,交合着。
只是……那样会吓着小师妹。
会吓着小师妹的。
被谢霁尘抱着,他唇齿间的热息又在耳廓和肩颈处游弋,虞宁意识又开始昏昏沉沉的,她只能隐忍地咬着唇。
一边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师兄怎么怎么喜欢抱着她!
……
“我去,小师妹会开心吗?”谢霁尘的双手自后面环抱着小姑娘,他身量高大,便将虞宁整个都拥进了怀里。
密不透风,简直就像个铜墙铁壁。
他抱得太紧了,像是要把她揉碎一般,虞宁都有些喘不过气了,只能艰难地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细白的手臂抬起,费劲地勾着他脖子借力,抬起自己的身子,好让她的身子能脱离他的禁锢喘口气。
“师兄去的话,我肯定会开心呀……”虞宁抬起眸与他对视,又特别认真地和他说,“但我也想师兄开心,不仅仅是因为我。”
“我希望师兄也能好好爱自己。”
谢霁尘低下头,也认真地看着怀里的虞宁,不置可否。
有些话他选择不说出口,到底是怕会吓到她。
小师妹好似害怕,害怕他这么爱她。
她承受不住。
“凡人城镇被怪病波及,又将此事栽赃到师兄头上,这定不是天灾,而是人力所为,我想去看看情况,看修士法力能不能救他们。”虞宁垂下眼,有些担心的样子。
“师兄能和我一起救他们吗?我觉得,救人是积攒功德,是做善事,说不定可以消除师兄身上反噬的魔气恶魂。”
“而且!他们居然把脏水泼到师兄头上,实在是可恶!绝不能让他们得逞!”虞宁握拳。
做善事积攒功德,是谢霁尘从来不信之事。
他自认为是极恶之人,满手杀孽,已积攒不了功德,也回不了头。
以后,他还会造更大的杀孽。
但谢霁尘看着少女那双清亮澄澈的双眸,点了点头。
“能。”
——
谢霁尘和虞宁到了凡人城镇。
修仙四大宗门分别管辖东南西北四大方位的凡人城镇,此次,虞宁和谢霁尘便去了天衍宗所辖的江宁城,一探究竟。
入城之前,他们便隐去了身上修为和法力,变换了容貌,渡劫以上的修士方可探查出来。
而当他们站在城门前,便感觉到江宁城上空被巨大的死气所笼罩。
明明是白日,天光大亮之时,城内却照不进一点光亮,全被上空浓重的死气阻挡在外。
虞宁和谢霁尘进城,发现城内更是萧瑟,死气深重,街上随处可见倒地暴毙的凡人,他们身上却无任何伤口,只是双目无神浑浊,身型干枯瘦弱,皮肤也皱如老树皮,有些骨骼还突了出来,只有薄薄一层皮覆在上面,毫无血肉的样子。
像是被什么吸干了精血。
可是,身上没有伤口,虞宁走近用法力探查,也感应不到任何隐形的伤口。
应不是妖物作祟。
那是什么?
人界除去妖物魔物,若不是天灾,能如此大规模的导致凡人离奇死去的,那便只有……
虞宁一怔,继而心底一阵恶寒。
那些所谓的修仙正道,当真如此丧心病狂,仗着力量与修为,枉顾凡人性命?
在大街上检查完几具倒地的尸体后,虞宁和谢霁尘对望了眼,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而虞宁看了眼四周,望向不远处城墙上插着的旗帜,总觉得此地还有诡异之处。
风向有问题……
今日是北风,旗帜不该往那个方向吹动……
难道城内有别的涌动的气流?
虞宁站在萧瑟死寂的大街上,闭眼感受风向流动。
气流涌动形成的风吹过她头发,衣角,皮肤,虞宁感受着这气流,眼皮微动。
风向,气流……
虞宁忽然睁开了眼!
气流涌动有规律,这规律……
是法阵!
下面有法阵!
“师兄!师兄!”
“法阵!”
谢霁尘一直静静地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眼前却闪过那盏虞宁为他做的祈福灯。
上面写着,望谢霁尘……岁岁平安,年年如意,笑口常开……
小师妹如此聪明,只要助她突破渡劫,再将破蚀剑交与她,将魔域众人的命魂捏在手,她便能平平安安的,是不是……
找到了突破口,虞宁兴奋极了,一双眼睛亮起,像小孩子一样跑到他面前,正准备和师兄分享这个好消息。
只是当她欣喜地看向谢霁尘,与他目光相触,却被谢霁尘此时看她的目光惊到了。
不明白师兄眼里为何有如此浓重的悲伤。
压得她喘不过气。
师兄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虞宁一下愣住了。
第42章 第42章而谢霁尘的呼吸,一下滚……
对上谢霁尘的目光,虞宁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师兄是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虞宁勾着他小指晃了晃,很是担心地仰着头问他:“师兄怎么了?是不是魔气和恶魂又反噬了!”
虞宁一下子都被自己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到了,一张桃花小脸都皱了起来。
指尖传来触感,谢霁尘俯下身,泛了水雾的眼眸里也有笑意,他轻点了下小姑娘额头,嘶哑着声音说:“师兄没事。”
“哦……师兄没事就好,师兄……”听到谢霁尘说没事,虞宁没有多想,刚想和谢霁尘说那法阵的事情,却又被一阵阵凄惨的小孩哭叫声传来。
“娘,娘……”
“娘亲你怎么了……”
“求求你们救救我娘亲……”
“有没有人救救我们娘亲……”
忽然间,两个小孩子的哭声传来,把虞宁刚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就在不远处的街角。
这整条街都被死气萦绕,死气形成的黑雾充斥着整条街道,飘荡在空气中,黑雾之下,倒在地上的不知是尸体还是濒死的凡人,整条街道都一片死寂,因而小孩的哭叫声显得格外响。
虞宁心一沉,不自觉皱起一张小脸,嘴唇也紧紧抿着,和谢霁尘走了过去。
谢霁尘握紧了她的手。
“求求你们救救我娘亲……”
“娘亲不知道怎么倒在地上了,娘亲起不来了,我们又扶不起娘亲……”
“哥哥姐姐,你们能救救我们娘亲吗?”
谢霁尘和虞宁走过去,两个小孩用求神仙求菩萨一般的目光看着他们,面黄肌瘦的脸上,一双眼睛凹陷,里面满是泪水。
谢霁尘半蹲下身,查看这两个小孩的娘亲倒地的情况。
虞宁也蹲了下来。
“师兄,都是一样的症状,还有救吗?”虞宁在谢霁尘耳边小声问着,怕这两个小孩听见。
“还有一丝气息。”谢霁尘回,随即,他并起两指,指尖骤现一团银色的灵力。
他将灵力注入女子眉心,很快女子缓缓睁开了眼,枯瘦的脸上似是逐渐焕发生机,混浊的眼里开始有了神采。
两个小孩开心地喊了起来:“娘!娘!”
“我的灵力还未被魔气侵染么。”谢霁尘看着指尖的灵力,扯了扯唇,似是在笑,又含着几分讥讽的弧度。
下一刻,谢霁尘结印施法,将灵力都散了出去。
霎时,谢霁尘散出去的灵力如流星四散,落在了整座江宁城。
散落的灵力如星子般耀眼,瞬间破开了死气形成的黑雾,日光照了进来。
昏暗散去,便是阳光,死气消散,属于这座凡人城池的生机回来了。
死寂的城镇陆陆续续有了声音,街道上恢复生机脱离死气的人发现谢霁尘在施法,把他当仙人,当神佛,激动之余,齐齐跪在了地上,拜神佛一般朝他磕头。
“仙人显灵啊,仙人显灵啊……”
“是神仙!神仙来救我们了!”
“是仙人救了我们!”
……
他们像一群兴奋而狂热的教徒,对面前他们所以为的神明进行虔诚的跪拜。
虞宁看着这幅场景,看着面前这群朝谢霁尘跪拜的信徒,不由很是深沉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讽刺至极。
自诩正道的修仙宗门视凡人之命为蝼蚁,此时此刻,救他们的不是神仙,而是被正道宗门围剿的魔界魔尊,不知这些凡人在知道之后,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感恩戴德,视如神明。
虞宁看向谢霁尘,不见他脸上有任何异色与动容,仿佛世人的赞誉与谩骂与他毫无干系。
在青云宗之时,师兄也是一副这样的姿态,不管外人如何评判他,如何诋毁他,他皆是如此。
永远都置身事外,居高临下,漠然视之,像极了神在俯瞰世人。
师兄在乎的,究竟是什么呢……
这些当真与他毫无干系吗……
虞宁似乎不相信,也不敢相信,谢霁尘所有的欲望皆是出自于她。
生的欲望,爱的欲望,皆是。
她或许潜意识里察觉到了,但她无力承担,也根本承载不了那么浓烈的情和欲望,便被刻意的掩埋。
太汹涌也太剧烈了,她会被吞噬的!
她只是一个偷懒爱躺,没有定性的咸鱼罢了,终究是要离开的。
虞宁是个胆小鬼,她逃避了,也避免刻意去想这些事情,她想,过好现在就好了呀。
完成任务,她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了。
完成任务,得到系统的奖励,谢霁尘也不会死,她也完成了一开始穿书而来的初心,拯救了谢霁尘,给了他一个好结局。
皆大欢喜的好结局。
嗯,是这样的,没错!
在左右脑互搏中,虞宁握拳,成功说服了自己,却好似从来没有想过,她离开之后,谢霁尘会如何。
也许是因为,她也根本不敢想。
谢霁尘的灵力还在散落,遍布的范围扩大,渐渐扩散到了周边城镇,越来越多的凡人恢复生机,他们循着生机之处而来,都把谢霁尘当神明一般的跪拜着,也高声喊着,俨然把他们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是菩萨,是菩萨!”
“他们有法力!是他们救了我们!”
“是菩萨大发慈悲……”
……
耳边尽是这些人的高声赞美,虞宁感觉自己全身都散发这神圣的光辉,忙叫他们都起来,不要再喊啦,快回去啦!
虞宁更是莫名自豪。
她就说她眼光好吧,看小说的时候就是男配谢霁尘的忠实拥护者!
果然,她就知道!
谢霁尘就是谢霁尘呀……
越来越多的灵力散落,给人生机,虞宁伸出手去,这些萤火般的灵力似被感召一般,飘落于她手心。
好似,与师兄治愈他人的灵力不同。
师兄散去的灵力如同时施了个治愈法术,而当这些灵力触到她手心的一刻,便有一股春水般的潮流蓦地涌入她身体,流遍她四肢百骸,与她融为一体。
好似天生契合一般。
瞬时,虞宁全身都好似被这股春水潮流浸润着,将她缓缓包裹,吞下……
“好温暖……”虞宁忍不住低声呢喃,一双澄澈的杏子眼已然泛起水意,目色迷糊也迷离。
她看着不断往她手心飘落的灵力,意识都有些昏沉。
师兄的灵力进入她身体,温柔地流经她身体每一处,再缓慢与她身体融合……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竟有种熟悉之感。
好温暖,也好温柔,让人忍不住昏昏沉沉地想陷在里面,就这般被包裹着睡去。
实在是太舒服了。
也好熟悉。
好似这种灵力在很久之前便这样包裹着,温暖着她。
以往之事,很多都只在虞宁的意识里留存着极浅的记忆,待如今,待此时此刻,她伸出手去,谢霁尘的灵力又融入她身体时,一丝似有若无的桃花香掠过,虞宁忽然就想了起来。
想起了那次在大殿外,她被狗男主戚铭死死抓住手腕,她手腕被他抓出红痕,后红痕却又莫名其妙消失,就连痛意都神奇的消散了……
那次,风拂过,她闻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极其浅淡的桃花香气,就如此时此刻一般。
原来,那次便是师兄的灵力吗……
还有,那次在大殿之上,她违逆系统站出来,帮谢霁尘说话,系统惩罚她,后面那阵剧烈的疼痛却又缓缓消失,她那时还以为是系统良心发现,缓解了惩罚强度……
后面,她好像昏了过去,意识逐渐沉入一片深海,似有春水潮流温养着她全身经脉,太舒服了。
好像还有人在她耳边问她为什么,她因为全身高度紧绷,无意识咬着自己舌头,那人又轻轻掰开她的嘴,抵着她牙齿,还碰到了她舌头,那人在她耳边哄着,说让她别咬,让她松口,也让她别害怕
那声音太温柔了,湿热黏腻又喑哑,磁性十足,以至于虞宁现在都开记得那种耳朵麻酥酥的感觉。
她醒来之后,体内灵力涌动,修为又大增……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师兄吗……
原来,一直以
来都是谢霁尘。
虞宁摸了摸自己手腕,忽然笑出了声,眼里却莫名起了泪雾。
一直都是师兄啊……
“都回去,休要聚在这里,休要跪我。”谢霁尘散完灵力施完法后,他垂眸淡淡一扫,并未对一群群凡人跪在他面前大喊仙人给他磕头的画面有任何情绪。
他并不享受,甚至说,根本不在意。
这些人本就将他视作神明,如今被他居高临下睥睨一扫,便更是将他之话奉为神明,不敢不听,又拜神佛一样对着拜了几下,走了。
人群中还不时传出交谈声:“当真是神明显灵救了我们,我们回去便将这两人雕刻出来,该好好奉着才是……”
“对!对!必须得好好奉着……”
“对!”
……
越来越多的人响应,虞宁方才从沉思里脱离出来,听到这话是又震惊了。
天!封建迷信要不得!
“不过是强行续命而已。”待那些人走后,谢霁尘淡淡道,“若是找不到破解之法,待灵力耗尽,他们还是会死。”
虞宁道,把法阵之事说了出来:“师兄,我已经找到了关键所在,这里存在法阵,只要找出法阵所在,再寻到阵眼,定会有破解之法。”
“给,给你们……”
虞宁感觉到衣角被扯动,细弱的小孩声音传过来,她低眸看去,只见方才那两个小孩跑了过来,手里都拿着一个馒头,递到了她和谢霁尘手上。
“家里,家里只有这个了,以后,我们一定会报答哥哥姐姐的!”
两个小孩子一本正经的,虞宁噗嗤笑出了声,接过馒头时,忽然之间,脑子里的系统又上线,提示:
“恭喜宿主,谢霁尘暴虐值持续降低,任务成功率提升——”,
“请继续努力,请继续努力——”
虞宁:“!!!”
什么?!
虞宁震惊了,她咬了口馒头,又摸了摸小孩子的头,想……
师兄是真的很好哄啊……
果然是温柔如斯谢霁尘!
在两个小孩又跑走,看到谢霁尘将小孩方才给他的馒头放到储物袋里后,虞宁心头蓦地一软。
她想起那些事,还是忍不住问了:“师兄,你会治愈法术对不对,你方才就用了。”
谢霁尘长睫颤了下。
他想起水榭那时,他骗小姑娘说他不会治愈法术,让小姑娘为他包扎伤口的事情,目移。
虞宁却根本不是指这件事,她哪会知道他当时的心思,她撇了撇嘴,出口的声音好似带着哽咽。
虞宁想,她虽然咸鱼心性,但也是有良心的……
“师兄多次帮我救我,为我疗伤为我止痛,却一点都不告诉我,为什么?”
“师兄当真是什么观音菩萨吗?”
“你不说我一点都不会知道啊……”
谢霁尘听到,面色有一瞬的变化,些许讶然之后,再看向面前的小姑娘,一贯冷厉的脸上透出了难得的温柔。
“师兄如此待你,并不是想让你回报什么,因而不说。”
男人的话声似有片刻停顿,小姑娘刚刚把那馒头吃了,嘴角沾了些许碎屑,谢霁尘抬手,白到发冷的指尖轻轻捻去碎屑,轻声道:“你喜不喜欢师兄都没关系,只要……你不离开师兄便好。”
他虽然在笑,狭长凤目扬起,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含情又缠绵,但虞宁却从他眼底的笑意里看到了无法抹去的寂寥和孤独。
师兄他其实,也是期望她能喜欢他的,对不对?
师兄太寂寞太孤独了,为什么不说呢……
虞宁心尖忽然一痛,下意识便说:“喜欢呀,我最喜欢师兄了!”
谢霁尘一怔,垂下的手在不受控制地抖着,片刻后,他俯下身,离得她极近,近到睫毛都在她眼皮上扫过,激起少女的一阵痒意。
虞宁的眼皮也忍不住地颤抖着,唇瓣微微张开,他唇齿间的热息便融入她唇齿,有着一种别样的,让人脸红心跳的亲密感。
男人的带着薄茧的指尖开始缓慢地摩挲她的唇,一点点的,细致又折磨地描绘着少女桃花般娇艳的唇。
他笑,喊她:“骗子。”
“小师妹是不是小骗子呢……”
“骗人可是要受惩罚的……”
被他喊骗子,虞宁不服气,誓要为自己正名,便认真说道:“我不是骗子!”
“我就是最喜欢师兄了呀!”
为什么说了这么多次,师兄还是不信她。
可恶!她这么没有信任度吗!
虞宁被他说得都急了起来,一双杏子眼通红,她抬眸一看,见谢霁尘仍是一副不相信她,沉浸在抚摸她嘴唇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样子时,她一下就张开嘴咬住了他手指。
谢霁尘瞬间僵住,向来没有情绪的,清冷如霜的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像是证明一般,她又小心翼翼地亲了亲,舔了舔。
之后,虞宁再看向他,委委屈屈的,眼眸泛起可怜的涟漪。
好像在和他说:看,我都亲了!
还说我不喜欢你呢……
而谢霁尘的呼吸,一下滚烫起来。
一瞬间,黏腻的目光里浸满浓稠欲望。
第43章 第43章“毁了。”
被他这样的目光一看,虞宁只觉得自己正在被什么东西缓慢的缠紧,这目光就像蛇信一般舔着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一口吞下。
虞宁猛然间一个激灵回过神,后才意识到,她刚才冲动之下做了什么?!
天,她真的被师兄带坏了!
要不是他每次双修都搞那么多花样,还说要教习她,她怎么会一冲动就做出这种事情!
虞宁脸爆红。
她老实了,默默地松口,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但是已经晚了。
谢霁尘在看着她。
他的目光太有侵略性,又含着直白的,浓稠的,黏腻的,想将她拆吃入腹的欲望。
谢霁尘这段日子太温柔了,不再逼着她杀人,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教她练剑,修炼,还有……双修……
甚至刚刚还如神明一般救了人,一副普渡众生的样子。
她都忘了,谢霁尘的本体是蛇。
是蛇……
两人之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潮湿而粘腻起来,被这样的目光看着,虞宁只觉得皮肤都在一寸寸的发着烫,她整个人简直都要烧了起来,咕噜咕噜地在冒着热气。
这和做了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现在还在大街上,谢霁尘又会把她按在床榻……
对!!大街上!
意识到这个这件事后,虞宁的脸是更红了。
太羞耻了。
虽然方才的人散了去,但她是现代人,接受了这么多年的义务教育,身处公共空间的羞耻感还是让虞宁脸颊发烫。
虞宁赶紧施了个法术隐匿两人身形。
在密闭空间,确定没人看到后,她才松了口气。
“我,我就是想让师兄知道,我没骗人……”虞宁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继而又抬起,用一双格外明亮的,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又皱了皱眉,问他,“师兄能明白吗?”
“嗯,师兄知道了。”谢霁尘笑,克制的,压抑地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尽力用一种温和的,不至于吓到她的语气说:“小师妹不离开师兄就好……”
“只要小师妹不离开师兄……就好。”
他又将这话重复了一遍。
重复表示强调。
虞宁明亮的双眼里透出困惑,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翳。
她始终是不懂,也难以去接受这般浓烈到可以放弃自己,失去自己人格和所有的感情。
汹涌如滔天海浪,剧烈如
灼灼火焰。
在她那个世界,恋爱分手分开再恋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没有谁非谁不可,也没有谁会把谁当成不可失去的唯一。
大家都有独立的人格,也都知道,最爱的应该是自己。
虞宁也是如此。
但师兄好像……很在乎这个。
他可以接受她不喜欢他,但却无法接受她离开他。
但她……总是要走的。
虞宁不禁开始想那个她之前从来都刻意避免去想的以后。
她走了以后呢。
她走了以后,师兄会如何?
师兄该怎么办呢。
——
整座城,甚至在在更广的地界都存在着法阵,虞宁无法找到阵眼所在,或许,阵眼根本不存在于这些凡人地界。
谢霁尘道:“能设下如此法阵,和几大修仙宗门脱不了干系,我去一趟青云宗。”
虞宁立马说:“师兄我和你一起去!”
谢霁尘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马回答,他歪着头看向在感应法阵的虞宁,似乎在想该如何拒绝小师妹,让她回魔域。
整座江宁城的死气都被谢霁尘的灵力压了下去,但外头却仍旧萦绕着黑雾,一片昏暗。
死气未曾断绝,不过暂时被压,要想救这些凡人,消除这所谓的怪病,的确要找到主阵的阵眼,否则,皆是徒劳。
虞宁结束施法,待符篆在她手心燃烧成灰后,她看了眼昏暗中的谢霁尘,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虞宁叹了口气。
虞宁知道他在想如何拒绝自己,让她回魔域等着他,便说:“你不要一个人单打独斗,师兄,我可以帮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呢?”
“我精通阵法,说不定可以找到阵眼呢,而且,我的修为已经很高了!”虞宁一脸骄傲,像小孩子一般高高昂起头,风吹拂起她额前刘海,吹拂起她发带,又吹动她手腕铃铛。
铃铛声清脆空灵,在这刹那之间,谢霁尘看过去,只觉得不管在何处,她永远都是那枝灼灼明艳的桃花,是他所有混沌虚空里的唯一一抹亮色。
谢霁尘陷在昏暗里,肤色森白,沉如深渊,怎么看怎么如修罗恶鬼,但这样的他看着虞宁,却是笑了。
戾气都成了温柔。
“好。”
他几百年的寂寞和孤独,都被面前的小姑娘填满。
——
虞宁和谢霁尘趁夜潜入了青云宗。
虞宁决定不和楚钰说,她想,免得师姐为难。
青云宗的确守备森严,几个宗门的入口处都有弟子在巡逻,而且大多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各个入口处还设有禁制,一旦有人闯入便会惊动整个青云宗。
守备这般森严,就连魔族入侵时都不曾有过。
虞宁想,更古怪了,明摆着有问题吧。
虞宁堪堪突破大乘,谢霁尘修为已在渡劫之上,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通过禁制潜入青云宗。
虞宁和谢霁尘是从清静峰后山处的北门入口潜入的青云宗。
潜入之时,守卫弟子的交谈声恰好入了两人的耳。
“你听到没,清静峰出窍期以上的弟子都被召往清风谷修炼了,据说在那修炼进阶极快,不到一月,竟是出现了好几个化神期修为的弟子,要知道,以前他们可是整整百年都没突破这瓶颈!如今竟是短短一月便已突破!”
“真的假的?”一人明显不信,“一月便已突破?那清风谷以前也不过是种植灵草之地,如今如何变成了修炼宝地?”
“谁知道呢,听说其他几峰亦是如此,出窍期以上弟子去往一处修炼,突破境界的人比之前不知道多多少!”
“这般好事,如何能轮到我们头上……”
“等着吧,等上面高修为的人轮完了,就到我们了……”
“说来也奇怪,这是哪里来的机缘……”
……
清风谷?
定有古怪!
虞宁和谢霁尘听完后,便立即去了清风谷。
清风谷原先只是清静峰用来种植灵草之处,按理说,那处不应该,也不可能会有如此强大的灵力助修士进阶突破……
而他们越靠近清风谷,便越能感受到到这股力量。
但又不像灵力。
到了清风谷,虞宁才发现这里已经修了一座宫殿,之前种植灵草的地方早已被夷为平地。
大殿之外,又是层层守卫的修士,而在宫殿之外,虞宁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师姐和那个狗男主戚铭!
怕是谢霁尘一看到戚铭和楚钰就会有杀心,虞宁赶紧安抚谢霁尘:“师兄!现在莫要打草惊蛇,我们先找到法阵要紧!”
“好吗?”她故意放软声调,生怕谢霁尘这些日子被压下的魔气又暴起。
谢霁尘身上的确有控制不住的杀戮欲望,但低眸一看到虞宁那双澄澈的眼睛,他又点头应了。
小师妹的眼睛是如此的干净,漂亮。
实在不能让那般肮脏的血污脏她的眼。
虞宁和谢霁尘隐在不远处的树林,以神识探查动静。
虞宁听到了楚钰和戚铭的谈话。
“戚铭!你跟师姐说实话!”
“你这段日子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你的修为已经突破了大乘?”
戚铭听此,倒是反问楚钰道:“难道师姐不希望我的修为突破大乘么?”
楚钰一愣,方才强硬的语气便软了几分:“师姐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你们把人都聚来清风谷,修士修为又皆大涨,着实怪异。”
“凡间那事,可曾与你有关?”楚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带着几分的小心翼翼,似是怕这句话会触痛戚铭一般,让她与他之间生出嫌隙来。
“若我说没有,我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师姐会信我吗?”戚铭说完,目露哀伤,他垂下眼看向楚钰时,那双桃花眼里又泛起水雾,神情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委屈。
楚钰的心又软了,一股疼惜泛起,脸上不知为何也泛起红晕。
“师姐信你,戚铭。”楚钰偏过头,神情不明,“师姐不希望你走上歧途,小师妹已经走了,你对师姐很重要。”
“这样啊……”似是“小师妹”这几个字刺痛了戚铭哪根怪异的神经,他忽然扯唇笑了下,语调让人不寒而栗,“是啊,小师妹已经走了,师姐只有我了呢。”
但她还没死啊,师姐。
她死了才好。
虞宁听完两人对话顿觉不妙,师姐完了啊,师姐怎么就被他死死拿捏住了啊!
这要到最后,师姐不就变成了彻底被他囚禁无法脱离的菟丝花了吗?
虞宁很担心,她想,她早晚要杀了戚铭。
就算师姐不肯,她也一定要杀。
而且,照戚铭那个狗男主的性子,他后面寻到机会也会再杀她!
之前的仇她还没报!
两人并未在这停留很久,很快,戚铭便带着楚钰走了。
虞宁想,她和谢霁尘这次来是为了法阵的事,这件事事关凡间凡人生死,不能为了戚铭狗东西而耽误正事。
待戚铭和楚钰离开之后,虞宁和谢霁尘潜入了这座新建的宫殿。
而虞宁和谢霁尘来那个人一进入这座宫殿范围,虞宁便感受到了一股力量的波动。
像修士灵力,又不像修士灵力。
“师兄,这里好像凝聚着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
两人顺着这股力量的流向而去,竟是到了苍华峰之下。
力量似是汇聚到了这一处。
苍华峰是青云宗主峰。
青云宗宗主便在这座苍华峰之上的苍华殿。
力量到这里就不动了,说不定……
“我来探探……”
话落,虞宁从储物袋掏出法器罗盘,罗盘飞到空中放大,虞宁立在罗盘之上单手结印,瞬间,罗盘之下金色法阵显现!
这罗盘是虞宁炼器练出的法宝,专门用来探出法阵所在,炼成之后她还没用过,今日一用,当真让她找出了主阵!
竟是在这苍华峰之下。
两人站于上空,阵法显现后,虞宁发现,她方才感知到的那股力量流动成了实体。
就好像一条条的蜿蜒的河流,在朝某一处流去。
而汇聚成这条河流的,是无数细微的,一缕缕如蜉蝣般的白色发光体。
清静峰的清风谷不过是一分阵支流,他们身处苍华峰之中,便觉四面八方的力量都在朝此处涌来。
溪流汇聚成大海。
在四面八方的溪流汇聚之处,虞宁望过去,这些蜉蝣一般的游魂竟是凝结成了一棵巨大的树。
虞宁和谢霁尘落地,发现地面之下,仍是
有源源不断的丝丝缕缕的魂灵游荡而来。
虞宁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便问谢霁尘:“师兄,这是什么?修士的命魂吗?”
谢霁尘抬头,望着这棵巨大的,似是魂灵聚成的树,说道:“这是凡人被抽去的生机。”
“什么!”虞宁走近,想要触摸这白色蜉蝣的手一顿。
她已经明白过来了。
凡间城镇凡人染上的所谓怪病,凡人的大量死去,怕都是因为被这法阵抽去了生机。
“凡人的生机便相当于修士的命魂,抽取生机,无异于抽取寿命,若生机逐渐消减,身体也会受到损害,直至死亡。”
虞宁震惊得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虽然她有预感到凡人的这场劫难定是于修仙宗门脱不了干系,但此时此刻还是被他们的无耻和残忍震惊到了。
究竟是谁比谁更像魔?
“师兄,那现在要怎么办?”虞宁看了眼这四周,无数的蜉蝣生机源源不断地朝这而来,如果说一缕便代表一个凡人,那么……被抽取生机,无声无息死去的凡人会有多少。
谢霁尘看着面前这颗汇聚了无数凡人生机的“树”,只说了两个字:“毁了。”
“宁宁,你站远一些。”他叮嘱她。
“哦。”不待谢霁尘话音落下,虞宁已经瞬移几丈远了。
谢霁尘并未用剑,而是直接一拳锤在地面。
瞬间,以他拳头为中心,恐怖的力量如蛛网般四散,那所谓的法阵一下碎裂,被埋藏在下面的凡人生机陆续涌了出来,如蜉蝣归于天地一般。
然而,就在那股力量朝那棵主树而去时,在即将摧毁树根时,骤然爆发出一阵刺目光亮,将这股力量挡了回去。
虞宁的眼睛都被一阵刺痛。
待她睁眼,竟是看到了青云宗宗主道巳!
在谢霁尘攻击的瞬间,大量的凡人生机四散时,道巳那里便有感应。
他用法阵抽取凡人生机用以自身修炼,进阶突破,当凡人生机四散时,他的修为也会收到一定的削减,因而,他近乎是瞬间便到了此处。
道巳将谢霁尘的一击挡了下来,却难以避免地受到了冲击。
他不由往后退了半步,喉咙间已有血腥味涌上。
他沉思,平日里的温和儒雅尽皆消失,白发生出,皱纹尽显。
遭受谢霁尘法力的冲击,他修为竟会掉落如此之多。
看来,这逆子在魔域修习了不少邪魔歪道,修为进阶不少。
“真是逆子。”道巳缓缓道。
正在担心谢霁尘的虞宁听到这句话,猛地愣住了,睁大眼睛,真的是瞳孔地震了。
什,什么!
逆,逆子……
这意思是……
道巳老态疲态渐显,他冷笑了声,手握成拳,伸出,像是要把什么摊开在谢霁尘面前:
“你说你想弑父……”
“好,如今你当着你娘亲的面……”
“再说一次。”
话落,道巳张开手,一女子的模样缓缓浮现。
容貌极盛,生得极其美艳,简直漂亮到令人不敢直视。
和,和谢霁尘好像……
再看,这女子了无生气,风拂过,能将她整个人都吹得飘拂起来。
就像,一张纸,一张……皮。
对,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一张皮,没有手,没有脚,还在往下滴着鲜血。
“娘!”
虞宁浑身血液倒流,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
她从来没听过谢霁尘如此撕心裂肺的喊声。
她的心猛地被撕扯,眼尾蓦地流下一行泪来。
第44章 第44章然后,谢霁尘开始了他的……
冲天魔气骤然爆发,一道道恐怖的威压瞬间蔓延。
谢霁尘压抑了这么久的魔气,一下爆发了,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都要狂暴。
“师兄!”虞宁着急,赶紧翻储物袋,在找有什么法器可以传送而走。
“无情证道,便是如此——”道巳狂笑,凡人的生机不断涌向他,他遭受的重创被一点点修复,但对上此时的谢霁尘,仍是吃力。
妻和子对他而言不是妻和子,不过是修炼的材料,不过是证道突破的垫脚石。
他为渡无情之劫,杀妻,取妖丹,今日,为了无情突破,他照样可以杀子,取妖丹。
道巳冷笑,转瞬间,手上那张人皮,灰飞烟灭。
无情道境界暴涨。
谢霁尘瞳孔震裂。
他一声怒吼双眼血红,杀气戾气已然滔天,甚至还形成了个巨大的漩涡。
下一瞬,两股巨大的力量相撞,地动山摇,日月变色,就连空间都仿佛产生了波动。
虞宁也受到了波及,大股力量造成的冲击令她不得不支起防御护罩,她看到谢霁尘身上的魔气越来越重,就快把他吞噬了一般!
且,因是因为有这巨大的生机之树作为补给,道巳就算受到重击也能恢复,师兄被魔气影响,许是又开始走火入魔,意识都要被吞噬了。
不行啊,师兄会没命的,她得先带师兄离开……
一定要破坏掉那法阵……
虞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罗盘能用,只要她用罗盘推算出阵眼,再用师兄的破蚀剑攻击,便一定能破坏这个阵法!
就算不能全部破坏,一定也能重击!
那边两人还在对战,这么大的动静,不久后怕是青云宗其他人便会赶到,虞宁定下心神摧动手心的罗盘,默念咒法,测试阵眼。
她的手都是抖的,失误了好几次,着急得眼泪都要流了下来。
“怎么,怎么不行啊……”
“怎么不行啊……”
那边谢霁尘毫无章法的进攻,甚至用的全是蛮力,一拳拳地锤过去,道巳已经癫狂了,白发散落,被谢霁尘锤得吐血,但又很快恢复。
整座苍华峰被轰得都要四分五裂,已经有长老赶来。
“有人入侵!”
“是魔头谢霁尘!”
“快!我们快助宗主一臂之力!”
终于,细小的咔哒一声,罗盘指明方位,阵眼推算出来了!
“快!攻击那里!”
虞宁召来破蚀剑,用灵力指引破蚀剑进攻阵眼。
破蚀剑把虞宁当第二个主人,对虞宁也是言听计从,指哪打哪。
剑气呼啸,在虞宁的命令下精准击中阵眼,霎那间,整个生机树都开始晃动。
就在道巳趁着谢霁尘走火入魔,心智几乎被魔气吞噬时,想掏取谢霁尘妖丹,却隐约被一股力量阻挡。
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五官在剧烈的扭曲。
“青儿!你莫要怪我!”
道巳五指成抓握起,手心被他注入了强大法力,见势就要开要掏取谢霁尘妖丹。
但在他的手将将伸过去时,因为法阵阵眼被破,生机树开始逐渐崩塌,道巳的法力也开始流逝,停止了动作。
趁现在!
“小破蚀!我们走!把你主人接回去!”
破蚀剑载着虞宁咻的一声就飞了过去,它爆发出了强烈剑气,形成了一个短暂的保护罩,虞宁把已经重伤的谢霁尘拉到了怀里。
然后破蚀剑一下瞬移千里,溜得是极快。
虞宁带着谢霁尘回了魔域。
——
谢霁尘重伤,又被魔气侵蚀心智,一回去,便开始不停地吐血,虞宁的身上手上全都是他的血。
浓烈且刺鼻的血腥味一直萦绕虞宁周身,粘腻的鲜血糊在她手心,像火一样灼烧她皮肤。
虞宁一直哭,她给他输法力止血,哭到最后,倒是意识昏沉的谢霁尘抬起手,颤巍巍地给她擦眼泪。
“别哭,小师妹……”
“师兄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虞宁是真的慌了。
她的手在抖,她全身都在抖。
谢霁尘这次伤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重。
他的心脉……心脉被道巳震碎了个七七八八,他失去神智时用蛮力打斗,手上五指全是血淋淋的伤口,手臂,胸膛,背部皆是一道道的,被道巳所伤的伤口。
这许是被他用特殊手法所伤,都不是普通的治愈法术所能治疗的伤口,一直在不停地流血。
甚至他灵府的命魂也被重击,魔气又趁机侵染。
看到谢霁尘一身的血,她只觉得自己全身也鲜血淋漓,似乎有人正在拿一把小刀,在她身上缓慢地划出伤口。
虞宁此刻无比地痛恨自己,无比的后悔……如果不是她非要师兄和她一起去凡间,非要师兄救人,师兄便不会去青云宗探查,也就不会……
师兄的娘亲,师兄……
那张人皮化为灰烬,成为了虞宁怎么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一件事。
那是师兄的母亲,那可是他的娘亲啊……
她从来都没听过师兄那样撕心裂肺的吼声。
她不应该,不应该干涉师兄的事情,干涉他的决定。
她一开始想让师兄向善,想让师兄救人,便是错了。
大错特错了啊。
她和师兄原本便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她之前从来不知师兄过往经历了什么,便像一个圣母一样要求师兄向善,不让他杀人,让他去救人……
如今呢……
这个世界毁不毁灭,世人死或不死,与师兄,与谢霁尘的确毫无干系。
他的确有灭世的理由。
直到此时,虞宁才隐隐明白,为何系统那时会给她派发这任务,派发阻止谢霁尘灭世的任务。
系统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祂预知到了谢霁尘将会灭世,便提前派给她任务,以维持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转。
阻止谢霁尘灭世,她才能回到现实世界,否则,将被抹杀。
呵。
否则,抹杀。
她虞宁,不怕。
——
后面,谢霁尘身上的伤口终于止住了血,虞宁练了一些疗伤的丹药给他服下,但终究是伤的太重,恢复的不快,只能慢慢愈合
就在虞宁以为谢霁尘伤口需要很久才能复原时,虞宁守在谢霁尘身旁,竟是发现谢霁尘的那些伤口开始自行愈合,渐渐长出皮肉!
虞宁抹了把眼泪,眼睛都睁大了,确认没看错后,她一阵狂喜又哭又笑的,但与此同时,在伤口逐渐愈合长出皮肉之时,也有丝丝缕缕的魔气往伤口里钻。
虞宁一愣。
是魔气……师兄彻底入魔了,是么?
是就是吧。
虞宁趴在床边,盯着谢霁尘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鼻尖一阵发酸。
她想,魔气便魔气吧,入魔便入魔吧。
师兄能活着就好。
在魔气不停地钻入谢霁尘伤口,与他的血液皮肉融合之后,谢霁尘的伤口的确开始复原,他却仍旧没有醒来。
谢霁尘有时候陷入了昏迷,有时候在魔气顺着伤口融入这身体后,谢霁尘会突然醒来,但却是陷入了与魔气的斗争和搏斗。
他非常的狂躁,狂躁的嘶吼,狂躁地与自己搏斗又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时,虞宁冲上去抱住了他。
她小小的一个,抱着他,声音有些哽咽地喊他师兄,说,让他不要伤害自己。
她的眼泪也流在他怀里。
谢霁尘一下便安静了。
而后有一天,谢霁尘终于醒了过来。
魔气彻底地融入他身体。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成了彻底的魔尊。
“我的事,你想听吗?”
魔尊谢霁尘醒来,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盯着趴在床边泪痕未干的少女。
虞宁此刻看着他,却是头都不敢点了。
谢霁尘站起身,乌发披散身后,那根红色发带不知去了哪,他掠过趴在床边的少女,走向窗边。
屋内没有点灯,虞宁借着模糊的,昏暗的光亮看去,只觉得谢霁尘整个人都沉入了黑暗。
离她越来越远。
她触摸不到他。
“我这名字是我娘给我取的,但我娘却不姓谢……”
谢霁尘将夔杌一族的事情,他在青云宗发现他母亲人皮的事情,四大宗门屠杀夔杌一族,血洗罗浮之地的事情,道巳利用他母亲证无情之道的事情,他小时候的事情,看着他娘亲消失在他面前的事情……全都说给了她听。
听到最后,虞宁只能死死捂着嘴巴,脸上尽是眼泪。
“这是养魂珠。”谢霁尘的手心出现一颗夜明珠大小的珠子,珠子温润而剔透,里面漂浮着的魂灵清晰可见。
谢霁尘低眸看向手心的养魂珠,随即又侧过身,看着暗色里跌坐在地的少女,白到森冷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这种冷不是霜寒白雪的冷,而是一种杀戮欲望浸出来的冷。
“里面是我去罗浮之地搜集的夔杌一族的残魂,我母亲的那一缕残魂亦在里面,我原本是想用灵力温养他们的残魂,待他们魂灵完整,便能转生,但如今——”
昏暗里出现了一声很轻的笑,随后,这发着温暖的,淡淡微光的养魂珠便飘到了虞宁面前。
谢霁尘接着说:“如今,我的灵力尽数被魔气侵染,已温养不了这养魂珠,小师妹——”
虞宁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养魂珠,正红着一双眼认真盯着看时,听到谢霁尘喊了她小师妹,她蓦地抬起头,看到了谢霁尘似乎被月色映亮的脸,他和她说:
“你先帮师兄收着,可好?”
虞宁眨了眨还挂着泪雾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地点了头:“嗯!我一定……一定帮师兄收好。”
谢霁尘勾了勾唇,似乎笑了,又好像没笑,他转过身去,目光落在无尽的黑夜里。
然后,谢霁尘开始了他的屠杀。
第45章 第45章“我放弃执行任务。”……
虞宁没有阻止他。
谢霁尘直接破了千乾大阵。
之前魔尊费尽心思用尽手段皆破不了的千乾大阵,便被谢霁尘这么破了。
只一剑,千乾大阵便被撕开了个口子,彻底碎了。
两界通道被打开。
谢霁尘集结魔域之力,对修仙正道宗门发起了进攻。
这近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四大宗门,自天衍宗而起,因为抽取凡人生机用于修炼,四大宗门的修士修为快速提升,皆出了不少化神期以上的修士,战力比之前提升了几个等级,但在谢霁尘面前,却还是太弱了。
魔气完全融入了谢霁尘体内,完全的为他所用,那万千恶魂,甚至于之前被他吞噬的魔尊魂魄都被他尽数融合,境界暴涨。
魔,原本便是杀戮的产物,他们因杀戮而生,也因杀戮而强,是以,谢霁尘以后的每一次杀戮,都会变成他的力量。
他只会越来越强。
也越来越嗜杀。
天衍宗宗主青叶也因为这抽取生机的法阵,稳住了渡劫境界,四大宗门所辖地界甚广,于他们而言,凡人死千千万万也不过是一个数字。
四大宗门,除去玉虚宗之外,皆是设了抽取凡人生机的法阵,起初,那三大宗门的弟子并不知晓这能提升他们修为的法阵,待后面知晓,也有正义弟子提出反对之言,为凡人说话,只是到后面,待他们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修为进阶的感觉,享受到凡人生机为他们带来的力量,便渐渐都无言。
大量生机被抽取,凡人地界的凡人大量死去,谢霁尘散下灵力的江宁城得其庇佑,免于灾难,但却有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此地。
而灵力并非不竭,谢霁尘散在江宁城的灵力也已有衰竭之势。
如若抽取生机的法阵不能毁灭,那江宁城的凡人也都会死。
谢霁尘到了天衍宗,霎时天光被黑暗蚕食,黑云涌动在天衍宗上空,笼罩整个宗门,黑云里尽是兴奋的,狂叫着要杀人的魔族。
“杀了他们!”
“跟着魔尊大人,杀了他们!”
“哈哈哈!终于能报仇了!没想到我们也有踏平这些正道宗门的一天!”
“啊呸,什么正道宗门,这什么鬼阵法,比我们魔域还邪门!”
“魔尊大人在,我们
尽管杀!”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我们这叫啥来着?”
“替天行道!”
“对,我们这是在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一群魔在叫喊着替天行道,而他们口中的魔尊大人谢霁尘便站在前面。
一身似乎与魔气融为一体的黑衣,他凌空而立,冷冷睥睨底下修士,眼眸里不再是看蝼蚁的漠然,而是要把一切屠尽的杀欲。
底下之人光是看一眼便毛骨悚然,脊背僵冷,全身经脉都被一股极其爆烈的,恐怖的威压压制着,仿佛不知什么时候,全身经脉便会彻底爆开。
底下修士不敢再看,修为低的修士已有不适之状,心脏受到冲击,只能原地打坐调息。
谢霁尘抬手示意,后边的魔族便不再叫喊,一瞬之间,天衍宗上空一片死寂,只有黑云翻涌。
就连他们,也是极为惧怕这位魔尊大人。
谢霁尘的头发不再用红色发带系着,而是用了与他衣服一样的黑色,黑色发带和发丝随风飘荡,在他身后扬起,看去,便衬得他肤色越发森白,黑白对比,交织出极其恐怖的意味。
此时此刻,不仅是谢霁尘身后魔族听从命令不敢出声,底下正道宗门的修士也皆噤声,甚至有人腿软倒地,又被旁边的人强行扶着站了起来。
天衍宗宗主青叶领着宗门众弟子迎敌,然而,纵然他靠着凡人生机保持住了渡劫境界,在此时的谢霁尘面前,也不免感受到了可怕的压制。
远远看去,他身上滔天的杀欲简直成了有形之剑。
三百年前血洗罗浮之地的画面他原本早已忘记,此时此刻却无比清晰地呈现在他脑海。
断头,剥皮,挖丹,拆骨——
罗浮之地像极了世外桃源,夔杌妖兽避世而居,性情温和,并无战力,他们几乎成了压倒性的虐杀。
每个修士都杀红了眼。
即便它们很多都已化形,早已成了人的模样。
杀戮,的确能让人产生快/感和兴奋,可此时此刻,那些快/感和兴奋全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这位天衍宗宗主第一次有了后颈发凉的感觉,他咽了咽口水,还是举剑呼号:
“宗门逢此危难之际,天衍宗众人随我一起杀敌,诛灭魔族!诛杀魔头!”
“诛灭魔族!诛灭魔族!诛灭魔族!”
“诛杀魔头!诛杀魔头!诛杀魔头!”
身为正道宗门弟子那所谓的正义感令他们沸腾,暂时地忘却了恐惧,作战情绪忽然就高涨起来。
谢霁尘传声:“天衍宗宗主青叶,今日,你该赎罪了。”
话落,谢霁尘便瞬间移到天衍宗宗主面前,直接徒手抓住了他脖子,将人拎起。
他速度之快,气息隐匿之强,竟是令他毫无察觉,根本来不及躲避!
青叶双眼惊恐睁大,紧接着,他眼球似是受到了什么剧烈的挤压力,血丝一瞬漫上,紧接着,砰的一声,眼球竟是直接爆开了。
“啊!——”天衍宗宗主发出极其凄厉的一声惨叫。
而紧接着,四周死寂无声。
他们宗主可是有渡劫修为,这魔头竟然……
天衍宗宗主两眼成了个血洞,谢霁尘微微眯眼,几点鲜血沾在他皮肤上面,使得他的脸更显森白:“当年你们是如何虐杀屠戮,今日,我当以百倍还之。”
谢霁尘面如冷霜,话声里含着浓重的杀意,随即,手缓缓上移,抓住他的头,漠然道:
“死。”
刹那,他的头在谢霁尘手下爆开,炸成了一地腐肉。
无头躯体瞬间倒地,谢霁尘并未收手,而是施了一道法力,将这人的骨头和金丹抽了出来。
四周的天衍宗弟子无人言语,因为恐惧,也因为画面太过残忍,恐怖,甚至是恶心。
天衍宗宗主倒地后,他魂灵飘了出来,谢霁尘狞笑,单手抓住如实物:“想转世?”
“天罚已降,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下一刻,这灵魂便在他手里湮灭成灰。
太恐怖了,实在是太恐怖了。
不仅是谢霁尘的修为令这些天衍宗弟子恐惧,他的手段……更是。
太过残忍,太过血腥,甚至是恶心。
这是邪魔!
真正的邪魔!
然后,就在这些正道宗门自诩正义之时,他们眼中的这位魔头一拳锤向地面。
地面霎时裂出了个巨大缝隙,金色阵法现出,他再一拳,这个阵便破了。
无数凡人的生机漂浮了出来,飞入天空,飞入凡人地界。
法阵被破,凡人生机散去,这些修士的修为也在快速下跌,皆是面色大变。
“修为!我的修为!”
“我的法力!”
……
而谢霁尘身后的魔族已然蠢蠢欲动。
谢霁尘扬手,只一字,以魔尊之名下令:
“杀。”
身后魔族沸腾,一场厮杀就此开始。
血光染红了整个天空。
而与此同时,身在魔域的虞宁耳边疯狂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警告!谢霁尘杀戮值爆表——”
“警告!谢霁尘暴虐值爆表——”
“警告!谢霁尘灭世风险加大!”
“警告!任务难度加大!”
“任务提醒!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任务提醒,请宿主采取行动!”
虽然系统提示音是毫无感情的机械声,但虞宁竟然从里面听出了一丝慌乱。
但虞宁还是无视,蒙上被子睡大觉。
盖住被子,虞宁却一直闭不上眼。
那次青云宗之后,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谢霁尘的仇恨和愤怒,杀欲和痛苦。
而那次之后,她和谢霁尘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他似乎在准备攻打修仙宗门,很少回内殿。
有时候她睡得很沉很沉之时,在睡梦里,她好似感知到了谢霁尘的气息,好像在梦里,她都闻到了那一道极浅的桃花香。
但梦醒之后,却是空空荡荡,她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师兄,没有谢霁尘,也没有桃花香。
虞宁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却也觉得无可奈何。
或许,师兄也开始觉得,他和她这个小师妹之间隔着天堑,是两个世界,和她已然是无话可说,还不如不见。
还是……师兄在怪她呢。
虞宁把自己窝在被子里,枕着手,忽然间,手背处浸满了泪水。
也是,就连她日日夜夜都在怪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那可是师兄的娘亲……
那可是师兄的娘亲啊……
她能做的,便是尽力用自己的灵力温养这颗养魂珠,种植灵植,让这片魔域里能有更多的灵力,可以让养魂珠里的灵魂变得完整,让师兄的亲人……都能转生。
虞宁擦了擦眼泪,又拿出那颗养魂珠盯着看。
光亮温润,还好,里面的魂灵越来越完整了,她有时候甚至还能感受到有魂灵在喊她一般,和她打招呼,想和她说话。
就是不知道师兄的娘亲是哪一缕魂灵。
她想,她
已经在魔宫里种满了灵植,这些灵植不受魔气侵染,长得很好呢。
以后就算没有她,养魂珠受灵植散发的灵力滋养,也一定能形成完整的魂灵,一定能转生。
想到这,虞宁心里总算好受了点,她把养魂珠收了起来,系统继续在耳边锲而不舍地提醒她完成任务。
“请宿主积极对待,请宿主积极对待——”
“谢霁尘灭世风险不断加大,请宿主积极采取行动——”
“谢霁尘杀戮值已到警戒值,请宿主积极采取行动——”
“友情提醒,任务失败,将被抹杀——”
“任务失败,将被抹杀——”
虞宁忽然掀开被子,抓了抓乱糟的头发,从床头摸过一根红色发带系上,说:
“我放弃执行任务。”
系统的提示音一下断了。
虞宁耳边忽地寂静下来。
寂静得有些诡异。
“你要施行惩罚便惩罚吧。”虞宁又开始一副咸鱼躺平摆烂的心态,简直是平的不能再平了。
“我不会阻止他复仇,也不会阻止他灭世,如果,这是师兄想要的话。”
“还有……”
虞宁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时,笑了:“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也知道你执行着这个世界的法则,必须要维持平衡,降下惩罚。”
“如果说,所有的杀孽必须有人来承担,如果说,必须有一个命魂来承受这些所有的反噬,天道规则才能平衡的话,那么,我可以来当这个命魂。”
虞宁说这句话时表现得特别轻松,这一瞬间,她简直感觉自己成了小说里救苦救难的大好人,咸鱼都高尚了呢。
“你也知道师兄是什么性子啦,你以为他是什么大善人吗?如今师兄成了彻底的魔尊,融合魔气和杀戮,修为在不断的进阶,你以为到那时,你还能将惩罚降在他身上,还能在他身上施行什么所谓的天道规则,来维持平衡吗?”
系统沉默了。
“说不定到那时候,师兄把你这个天道灭了都说不定呢。”
虞宁握着梳子的手心都是冷汗,她继续忽悠人:“你觉得谢霁尘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好魔尊吗?”
系统继续沉默。
虞宁继续忽悠:“所以,为了继续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降下惩罚和反噬,还不如把惩罚规则里师兄的命魂换成我的。”
“起码,我是个不学无术的咸鱼,跑不了呢。”
虞宁耳边又安静了许久,就在她以为系统又莫名其妙下线时,一个不同于系统机械声的声音落在了她耳边。
“好,交易达成。”
虞宁终于是松了口气。
她用红色发带和谢霁尘的黑色发带给自己绑了一个特别漂亮的辫子,又别上了她最喜欢的蝴蝶发簪。
虞宁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禁感慨,她虞宁可真好看呀。
也不禁想,师兄救了她这么多次,她欠了他这么多条命,如今,她也该还给他了。
她虞宁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呢。
不仅仅是只会拖累师兄的咸鱼。
第46章 第46章“师兄好开心……”……
谢霁尘血洗了整个天衍宗。
就如同当初他们血洗罗浮之地一般。
魔族和修士厮杀,血光冲天,叫喊震天,刀剑相撞声,鲜血四溅声,头颅落地声全都混在了一起,黑雾和血色交织,这以往灵气浓郁的修仙宗门,此时此刻当真成了个修罗地狱。
谢霁尘立于宫殿顶上一角,他垂眸看着,长长睫毛下的眼睛,似是被一层浓重的血雾所笼罩。
四周宛如万鬼哭叫,放眼看去,尽是残肢断臂,鲜血尸体。
空气里的风似乎都弥漫着鲜血的味道,谢霁尘高束的长发被风扬起,他冷冷看着这一切,面上并无任何神情。
却在想,小师妹此时在做什么。
最后屠杀终了,天衍宗被灭,整座天衍宗被谢霁尘,被魔族屠杀殆尽,冲天的血气和戾气暴起,尽数归于谢霁尘之身。
谢霁尘的瞳孔蓦地变红,脖子这里也攀附上道道黑色魔纹,全身经脉被力量充斥,像要彻底爆开。
方才还兴奋大喊的魔族皆是不敢言语,他们魔尊大人的周围充斥着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这股力量甚至形成了个要将一切吞噬的巨大漩涡,罡风阵阵,要是被卷席进去,怕是灵魂都没了。
魔尊皆是齐齐退后,等候他们魔尊大人吩咐。
血气和杀戮都进入谢霁尘身体,变成了力量。
这种力量让他兴奋,也让他不断地下坠,下坠,直至无间地狱。
谢霁尘双眼流出血来,他闭上眼,出现的却是虞宁的脸。
他不配,他不配啊……
“哈哈哈哈哈哈——”
谢霁尘仰天大笑,他猛地握拳,威压爆开成了阵阵猛烈的冲击,砰的一声声重击响起,四周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深坑,地面裂开巨大缝隙。
灰尘散去,血气和杀戮彻底融入身体,成为他的力量后,谢霁尘从漫天黑雾里走出。
这一刻,万千魔族竟是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尽管前一刻,他们还杀红了眼。
之间谢霁尘从黑雾里走出,魔族自动让开一条道来。
他踩着地上鲜血,只道:“接着杀。”
魔族瞬间沸腾,举着武器齐声高呼:
“杀杀杀!”
“杀!”
“杀!”
至此,再无天衍宗。
但,这对谢霁尘而言,还远远不够。
然后,谢霁尘去了开阳宗。
同天衍宗一般,毁生机法阵,杀开阳宗宗主凌月,再灭杀其魂魄,最后,将整个开阳宗屠杀了个干干净净。
血气和杀戮又融入他身,成了他的力量。
谢霁尘越来越强,的确成了足以令所有人恐惧的存在。
虞宁用来忽悠天道规则的话竟然在一点点的应验。
——
天衍宗被灭的消息震惊了整个修真界,恐慌不断蔓延。
玉虚宗宗主长泽得知此事叹息无言,他早已料到。
当年之事是一笔血债,天道轮回,不过如此。
这几百年来,他长泽日日夜夜受此折磨,修为停滞,道心亦是残缺。
在很久以前,他便无法保持容颜,也无法长生,衰老日渐一日。
他修的是苍生道,但是,当年他为修炼,为了进阶,为了心中贪欲,竟是和其他宗门合力打开了罗浮之门,对早已化作人形的夔杌一族进行了屠杀。
不,是虐杀。
如今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
他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修士沉浸在杀戮里,砍头剥皮拆骨挖妖丹,赶尽杀绝。
为了斩草除根,最后,他们放了一场大火,将那片世外桃源烧成了个废墟。
他们灭绝了整个夔杌妖族。
他们以为,这件事,这些罪孽亦会被埋葬在大火和废墟之下。
他们可以继续修炼,继续长生,直至大道圆满,飞升仙途。
只是啊,这原本便是错的……
他们皆是大错特错。
从那一天起,他修的苍生道便已经入了歧途,注定他修道无果,唯有以死赎罪,以证天道。
“我该赎罪了。”
“我长泽等这一天……太久了。”
长泽缓缓睁开眼。
他已经太苍老了,眉毛头发全白了,脸上沟壑纵深,一层层皮皱起,颧骨亦是突出,他盘腿打坐,便像是一棵将要枯萎的老树,树皮皱起,树叶落尽,便到了枯萎之时。
道法自然亦是如此。
天道轮回也是如此。
——
在谢霁尘率领魔族到玉虚宗时,玉虚宗宗主长泽早已在大门等候。
只他一人。
玉虚宗并未设下抽取凡人生机的法阵,门内弟子并未抽取凡人生机修炼,此次谢霁尘率领魔族攻来,玉虚宗内各大长老本要号召弟子抵御,但却被长泽拦了下来。
长泽独自一人站在这位人人严重恐怖至极的魔尊面前,他身后是如黑潮一般望不到尽头的魔域大军。
“老朽自知罪孽深重,几百年来亦深受折磨。”长泽一身道袍,佝偻着背,白发垂地,他缓缓说着,声音也带着混浊。
然后,他竟是朝着谢霁尘缓缓跪下了。
不远处传来一众弟子的呼喊:“宗主!”
谢霁尘面无表情。
长泽扬手,玉虚宗弟子便噤声。
长泽朝谢霁尘叩首:“当年之事乃事大罪,老朽也无颜求得夔杌后人原谅,血债理应血偿,但如今玉虚宗的弟子并未参与当年之事
,也未抽取凡人生机犯下罪孽,还望道友放过他们。”
话落,砰的重重一声,长泽朝谢霁尘磕了个响头:“老朽愿自爆金丹,自灭魂魄谢罪,永不转生。”
又是一众弟子的呼号:“宗主!不可!”
而谢霁尘垂着眼,冷冷而视。
这目光居高临下,像审视,也像嘲讽。
此时此刻,谢霁尘一身杀戮血腥,黑衣乌发,堪比修罗,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态度如何,魔族众人也不敢妄加揣测找死,一时之间只有风拂过的声音。
磕完头后,长泽起身,他朝谢霁尘一躬身,直起佝偻的身子后,掌心蓄了法力,猛地拍向自己胸口。
一瞬间爆发出极其刺目的亮光,长泽的确是自曝金丹,魂魄也被泯灭。
当刺目光亮消失,谢霁尘面前的长泽便湮灭成了一缕轻烟,风一吹便无踪无迹。
谢霁尘转身走了。
魔族也跟着消失在了玉虚宗前。
谢霁尘灭了天衍宗和开阳宗,屠杀了个彻底,虽并未灭玉虚宗,但玉虚宗宗主长泽在他面前自曝金丹,自灭魂魄,传出去便成了谢霁尘以玉虚宗全宗弟子性命要挟,逼迫玉虚宗宗主长泽自曝金丹,以虐杀人为乐。
如今,当年合力打开罗浮之门的四大宗门便只剩下个青云宗。
修仙界除去四大宗门,还有诸多宗门小派,戚铭趁此机会打着诛杀魔头的名号,在道巳的默许下,用青云宗的名义集结这些宗门小派,又形成了一股讨伐诛杀谢霁尘这个魔头的势力。
楚钰也在其中。
在谢霁尘除去天衍宗和开阳宗,玉虚宗宗主自曝之后,谢霁尘便准备回一趟魔域,再做最后一战。
将所有该杀之人,该诛之魂一一灭之。
没想到,在他回魔域之前,戚铭率领集结起来的宗门小派,上赶着送死。
在魔域通道前的黑水河前,戚铭御剑站在前面,率领宗门各派的修士讨伐谢霁尘。
“魔头,你残忍灭杀天衍宗和开阳宗,今日,我们便要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戚铭承认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但这次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他必须趁着谢霁尘虚弱之时,在他回魔域的路上截杀他。
这样,他才能在修真界扬名,也会是下一届的青云宗宗主人选。
戚铭以为,在接连对战几位渡劫期的宗主之后,在一场场的战斗之后,谢霁尘的修为和法力必定有所下降,而这便是杀他的好时机。
他如今已是大乘修为,虽听说这魔头的修为已经渡劫,但在这轮番消耗之下,他未必没有机会。
更何况,他集结如此之多的修士,就算不能杀谢霁尘,也必定能重伤他。
但戚铭不知道的是,在接对战之后,谢霁尘的修为非但没有任何损耗,反而还越来越强。
强到了一种他无法想象,也根本无法对抗的地步。
这是一种绝对的实力碾杀。
戚铭对此一无所知,甚至知道此刻,他还在为自己的大乘修为洋洋得意,并开始盘算以后。
只要这个抽取凡人生机的法阵能一直运行下去,他便能进阶到渡劫修为,到那时,不管是青云宗宗主之位,还是谢霁尘的人头,又或是师姐……都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戚铭非常的激动,额头青筋都在一抽一抽的,但站在他侧后方的楚钰却眉头紧锁,显然极其不安和担忧。
“想杀本尊?”在萧飒的黑水河畔,风吹得谢霁尘黑衣鼓动,他动了下脖子,缓缓勾唇笑了。
这笑极其的森寒,更是透着一股浓重的蔑视意味。
戚铭一双桃花眼瞬间阴狠,刻骨的嫉恨充斥着他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一直便压着他,比他强,比他天分高,比他修为高……
如今他已经是堕入魔道,成了为正道所不容,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为什么,他还敢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就像在看一只……他随时都可捏死的蚂蚁。
“谢-霁-尘!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戚铭便要替天行道!”
戚铭牙都要咬碎了,愤恨而语,准备发号施令进攻。
谢霁尘敛了笑,道:“死。”
话落,一道黑气犹如实质,穿破一切呼啸而去,不过一瞬,便直接穿破了戚铭咽喉。
“呃,啊——”
鲜血爆开,戚铭死死捂着脖子,却无济于事。
鲜血一口口涌出,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也能感受到生命在快速的消失。
这种没有立刻死去的凌迟感更像是天罚。
他无论如何都杀不了他。
自始至终,他都没赢过一次。
师姐,师姐……
师姐还会喜欢他吗……
“不甘心,我不甘心……”
戚铭那双以往看着楚钰时总是潋滟含情的桃花眼爆裂突出,可怖而狰狞,直至最后断气死亡时,他都没闭上他的眼睛。
也没看到楚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楚钰都未曾反应过来时,戚铭便被谢霁尘杀了。
然后谢霁尘再隔空用手一划,戚铭的头颅便被割了下来,到了他手里。
眼睛还在死死睁着。
谢霁尘将他眼睛给剜了。
楚钰开始大叫。
“啊——!戚铭!!!”
谢霁尘朝后做了个手势,魔族便冲了过去厮杀。
这场结束的很快,很多宗门修士见修为差距过大,刚才更是见识到谢霁尘修为的恐怖之处后,很快便投降了。
而顽固对抗者,皆被谢霁尘下令,杀了个干净。
黑水河都快成了血河。
楚钰持剑朝谢霁尘攻来。
谢霁尘单手,仅以两指便夹住了她的剑,楚钰大惊。
“杀了你,小师妹会伤心。”
下一刻,剑便碎成两截,一道罡风而去,楚钰重重摔砸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谢霁尘冷声:“但你次次都未选她,实在该死。”
楚钰蓦地愣住。
待谢霁尘离去之后,她看着戚铭的无头尸体,放声大哭。
但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她明明清楚,戚铭心术不正,迟早都会死的,谢霁尘绝对不会放过他。
其实戚铭做的事情,她全都知道,全都……知道。
她知道戚铭一直针对小师妹,三番两次地差点置小师妹于死地,知道,那次虞宁被魔物围攻差点死去,也是因为戚铭。
也知道,那抽取凡人生机的法阵,是戚铭在负责运转,他亦是抽取凡人生机用于修炼。
她都知道,只是她不想面对,全都当作不知道而已。
因为她不想失去戚铭。
因为喜欢也好,是因为从小相依为命的亲情也罢,总归,她内心深处是不想失去戚铭的。
但如今,戚铭没有了。
小师妹也没有了。
是她错了。
大错特错。
她纵容他,也是帮凶。
她也失去了小师妹。
——
这天,虞宁在睡觉,忽然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她鼻间,还有那阵阵被掩盖在血腥味之下的……桃花香。
是师兄!
虞宁一下惊醒坐起,借着灯光一看,发现真是谢霁尘!
只是,她还来不及欣喜,来不及喊他师兄,便看到了一个双眼被剜的人头。
虞宁:“!!!!”
虞宁简直是被吓了个魂飞魄散,什么迷糊的睡意都没了,脑子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是戚铭!
是戚铭的头啊!
还被挖了眼睛?
那师姐呢?!
虞宁还在被戚铭的头震惊时,耳边忽然传来谢霁尘的声音。
“我杀了他。”
她抬头,能清楚地看到师兄眼里的兴奋,狂喜,那双狭长的眼睛在暗色里闪烁着一明一灭的光。
“他终于死了……”
“师兄好开心……”
“小师妹,你,开心吗?”谢霁尘问她。
第47章 第47章“想到快疯了……”……
这画面简直是惊悚。
就算是谢霁尘,就算是师兄问她,这画面也惊悚!
师兄站在她床边,提着戚铭被剜了双眼的,还在往下流血的头跟她说他好开心。
还兴奋地问她,开心吗……
虞宁愣住了许久,看着谢霁尘沾血的那张脸许久。
月色般的脸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上面沾染了星星点点血迹,更显得他艳丽,俊美,又有着一种阴沉的,诡异的恐怖。
真的是男鬼具象化了。
就差头发没往下滴水了。
可能是把这人头看习惯了,心里的惊悚和恐惧慢慢消下去,虞宁尝试着喊了他
一声:“师兄?”
“你不开心吗?”谢霁尘的语气明显缓和,也明显低沉了下来,那双漆黑眼瞳里闪着的光一下便暗了,看着她时,带着疲惫的幽怨。
一副极其低迷,马上便要干枯的样子。
虞宁赶紧安抚他:“不是!”
谢霁尘又抬了眼,一双眼睛亮起如黑曜石。
师兄还是很好哄的!
“开心。”虞宁很真诚的说,特别真诚。
她这开心的确是发自肺腑,戚铭这个狗男主三番五次想杀她,次次看到她都跟发神经一样,那眼神里满是厌恶,简直是恨不得当场就砍下她脑袋。
且,那次戚铭打掉她的长剑,让她被魔物围攻,啃咬,虽然那咬痕莫名其妙消失了,但最后她的确是因为他戚铭而身染魔毒,还是师兄换血才救了她……
戚铭死了,她的确很开心,喜闻乐见。
只是……师姐呢?
她想戚铭死,但一直都希望师姐好好的……
她犹记得之前师兄说过,他也要杀师姐。
谢霁尘当真杀了师姐吗……
虞宁明白谢霁尘已经彻底入魔了,心性恐被魔气侵染,但又实在担心楚钰,想了好久还是决定开口直接问:
“但是,师姐呢?”
“师兄忍不住想杀她。”
说完这句话,谢霁尘眉心蓦地现出黑气,转瞬又被压下。
他的声音散在暗色里,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寒,甚至细细听去,还能听到一丝诡异的委屈。
虞宁一口气吊起:“?”
“我怕你怪我,怕你伤心,让她走了。”
这一口气又松了。
幸好幸好……
戚铭死了,师姐活了。
也算是改变了师姐的结局,后面不会有原文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囚禁和虐待了。
师姐可以继续追寻她的大道了。
师姐要是恨她……就恨她吧。
她为师姐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虽然,这可能不是她想要的。
但就算师兄不杀,她也一定要杀死戚铭。
戚铭无论如何都得死。
谢霁尘还站在她床头,没有走,却也没有再靠近她。
他看上去似乎……很疲惫。
脸色苍白,高束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散落侧脸,和平日里冷血嗜杀的魔尊简直是两个样子。
虞宁看着很难受,心又生出细细密密的疼来。
师兄好像总是一副很累的样子。
“师兄受伤了吗?”虞宁看着谢霁尘一身染血的样子,仰着头,很是担心地问。
不知是这句话是戳中了谢霁尘哪里,他忽然掀起长睫,漆黑的眼瞳比之前更亮了。
连虞宁都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哪里说的不对。
她伸出手拉住了他,拉着他在床榻边坐下。
谢霁尘有些痴痴的,脑子里混沌一片,他任由她拉着,甚至忘了自己为何会来这里,手一松,砰的一声,他手里的头颅便掉落在地。
“可以告诉我吗?师兄。”两人挨着,虞宁的声音即便放得很轻,但还是清晰地落在了谢霁尘耳边,温柔又折磨地往他耳朵,往他血液里钻。
谢霁尘头疼欲裂,屠杀的画面不断在他眼前闪现。
甚至最后闪过他眼前的是虞宁。
小师妹也一身是血地躺在血泊里。
谢霁尘双目忽然赤红,血色不断蔓延,简直像是要从他眼睛里淌出血来。
幸得屋内只亮着一盏琉璃灯,谢霁尘低着头,虞宁并未看到。
“没有。”他回答了她。
“没有受伤。”他强调了一遍。
“但是,小师妹,师兄……”
谢霁尘的头低得很下,高马尾顺着一侧垂下,现出他白得泛光的一截后颈,他的背弓着,成了将要弯折的弧度。
他停了很久,才接着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甚至还透着从来不会在他身上看到的局促。
“师兄杀了,很多人。”他的声音很轻,轻到透出小心翼翼的意味,似是怕她生气。
说完也没有看她,不敢看她。
虞宁倒是一愣,旋即道:“嗯,我知道啊。”
“很多。”魔气开始在谢霁尘体内冲撞,谢霁尘双手握拳,放在膝盖,强调说。
虞宁不解点头,仍是道:“嗯,我知道啊。”
“不!你不知道!”谢霁尘双手摊开,笑了起来,“小师妹,你不知道你的师兄有多恐怖,又有多可怕!你知道那些人都用什么眼神看我吗?”
“你知道他们有多怕我吗?”
“仿佛我是这天底下最狰狞,最丑陋的怪物。”
“不过……”谢霁尘摊开的手又握起,指节咔咔作响,青筋也暴起。
“他们说的也没错。”
谢霁尘仿佛陷入了梦呓之中,虞宁从床榻上一点点地挪过去,直到挪到他怀里,直到从他怀里忽然钻出,纤白手臂勾着他脖子,弯着眼睛笑,非常认真地告诉他:
“没有,师兄很好,也很好看。”
谢霁尘怔住,在暗色里,两人目光交融相缠,空气一点点地变粘稠时,男人忽又别过脸,耳廓处连带着至脖子,皆是染了红晕。
“我身上,很脏,小师妹。”他低声,又轻声,“血会沾到你身上。”
“我不怕,也不在乎。”少女嘻嘻笑着,一双眼睛清澈得什么都看不到,看过去没心没肺极了。
但没心没肺的虞宁在笑完后,又紧抿着唇,垂下手,她整个人缩成了小小一团,窝在他怀里很小声地说了句:“师兄,对不起。”
谢霁尘蓦地愣住了,他抬起她的脸,鼻尖轻碰她鼻尖,疑惑又惊讶地问:“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他的声音透着哑,唇齿间的热息落在少女唇瓣,使得那片桃花更加娇艳。
虞宁又把自己缩紧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细细听去还带着几分呜咽。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娘亲也不会被……”说到后面,少女抓着他衣襟,埋在他怀里竟是哭了起来,“师兄这段时间一直不见我,是不是在怪我……”
“对不起,师兄,”
“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对不起……”
她一直在责怪自己。
怀里的人儿在发着颤哭,少女细细的哭声萦绕耳边,谢霁尘只觉得脑袋都被劈成了两半,心亦是。
“师兄没有怪你。”
谢霁尘哑着声音说,一只穿过少女腿弯,将她横抱在自己腿上,一只手将她粘在脸颊的发丝拂到耳后,轻轻拭去她眼泪。
“师兄怎么可能怪你……”
“况且,那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
“我不敢见你,是因为……我杀了太多的人……”
男人冰冷的唇落在少女泛红眼角,舔了舔她的眼泪。
于是,他的唇逐渐有了温度。
这温度在一次次触碰少女的皮肤,一点点地舔舐她的眼泪里,变得烧灼而滚烫。
虞宁止不住地发着颤,身体还隐隐哆嗦着,眼尾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不一会,一双杏眼便湿漉漉也雾蒙蒙的,她紧紧抓着他衣襟不放,好似一放开,师兄便会消失一般。
这段日子,她
做过太多次这样的梦了。
她总是看不到师兄,只能闻到那桃花香,梦一醒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次的,还是梦吗?
她已经分不清了。
男人温热而隐秘的呼吸自眼尾,眼皮而下,虞宁薄薄的眼皮微颤,继而又微红,她抓着他衣襟的手越发用了力,意识开始昏沉,当真分不清这是不是梦境了。
“今日,我原本也不该来,我杀了太多人,身上的血腥味太重,魔气也重,我不应该靠近你。”
“我不应该靠近你的,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
“师兄不配……”
“师兄不配啊……”
魔气和杀戮给他力量,也让他深受折磨。
不用天道审判他,谢霁尘自己给自己下了审判。
谢霁尘抱紧着怀里的小师妹,薄唇在她的唇之上,流连。
少女的唇便越发的红。
“世人都说我是邪魔歪道,正道之人说我满身罪孽,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魔,他们也的确说的没错,我杀人太多,的确……”
谢霁尘似是笑了:“罪孽满身,人人得而诛之。”
只是下一刻,他的笑声消弭于唇齿,成了爱欲难消的嘶哑。
“但我很想你……”
这句话混着他灼热的呼吸落在耳边,虞宁整个人都被烧灼着。
谢霁尘薄唇一张一合,轻轻蹭着她耳朵,齿又似有若无地剐过,一遍遍地呢喃着:
“师兄太想你了……”
“想到受不了了……”
“想到快疯了……”
“便只好来找你……”
“小师妹,让我抱一会,好不好?”
他的唇落在她唇上,颤抖地触碰着,轻轻地触碰着,却始终没有深入,也不敢用力,仿佛面前的少女是他一触即碎的梦。
他怕弄脏她。
怕他的罪孽会沾染她。
“我也很想师兄……”听到谢霁尘的话,虞宁哽咽着嗯了一声,即便她意识昏沉,不知自己是不是在梦里,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呜呜咽咽的,细细的,像小动物在鸣泣。
“我以为师兄在怪我,再也不想见我了。”
“怎么可能呢……”
他是她如此珍视之人。
“宁宁,你怕是永远都不知道你之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也宁愿你不知道。”
“破蚀剑已经认你为主,它危急之时会护你安全,后面幻出剑灵,亦能陪伴你左右。”
“魔域众人命魂皆在你这里,我亦早已吩咐过四大长老,让他们辅佐你,小师妹,你不用怕,也不用心软,破蚀剑里有我寄存的灵力,你如今距离进阶不过一步之遥,以你的天资,后面再静心修炼,定有渡劫飞升的一日。”
谢霁尘轻声说着,这些话语全都落在了两人双唇的厮磨里。
他分明未像以往那般激烈地,狂暴地亲她,少女的唇却红艳更甚,似是要滴出血来。
在虞宁快要喘不过气时,他停了下来,只看着不停喘气的她,温柔笑着:
“师兄希望你……岁岁平安,年年如意,笑口常开。”
“这些日子原本便是我强求而来,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待在这不见天日的魔域。”
“是师兄对不起你。”
谢霁尘的话声越来越轻,也越来越嘶哑,尽管虞宁的意识昏昏沉沉么,听着这些话,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怎么这么像交代后事一样啊!
“师兄,你……”
虞宁的身子软绵绵的,她刚想问,谢霁尘便抬手,轻点她眉心。
最后,如以往每一次一样,一道温暖的法力自虞宁额心流入,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舒服的潮流包裹她全身,很快,睡意袭来,她当真要做梦了。
“睡一觉吧,小师妹。”
“睡醒就好了。”
每次,他都是同她说着这句话。
睡醒就好了。
的确,次次都是睡醒就好了。
他会做好所有的事,这次亦是。
他杀了太多的人,日夜都陷在血海之中,谢霁尘预感到,最后的天罚已经不远了。
许是在他屠了青云宗,杀了道巳之后,血腥和罪孽便会吞噬他,天罚降下。
他不知道。
但他清楚的是,他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也不会让她沾染上他的一点罪孽。
小师妹就是小师妹。
小师妹就该活着。
就该开开心心地活着。
就该岁岁平安,年年如意,笑口常开。
而他谢霁尘呢?
该死。
第48章 第48章师兄要怎么办呢。
天衍宗,开阳宗接连被灭,被屠杀得不剩一人,血腥气漫天,血肉横飞,几千年的修仙宗门一朝被屠,无异于人间地狱。
谢霁尘率领魔族接连攻陷修仙宗门,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而他未被魔气吞噬心性,又从屠杀中获得力量,融合恶魂,修为在不断的进阶。
就连戚铭率领的宗门各派都被他灭了个干净,而戚铭更是被他隔空割了头,震慑了整个修仙界。
关于谢霁尘,灭世的预言似乎在一点点的应验。
他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大魔头。
天道规则也忌惮他,为了万无一失,维持天道平衡,接受了虞宁换命魂的提议。
青云宗苍华殿内,早已没了以往茶香飘然的闲适景象,里面昏暗深重,冰冷幽寂,似乎将一切光亮都隔绝在外,实在是不像一个正统修仙宗门的大殿。
那个一向以仙风道骨,儒雅随和示于人前的宗主似乎彻底失了风范,他整个人都陷在了屋内重重的阴影之中,尽管容颜保住,似乎没有衰老迹象,但那双眼睛凹陷深重,充血通红,尽显朽迈之态。
当年之事,还存活之人,只剩了他。
只剩了他。
那个逆子,当真敢弑父不成?
他可是他父亲。
他可是他爹!
“启禀宗主!戚铭所集结的讨伐魔头的宗门各派尽数被灭,他……他亦是被魔头灭杀。”
“剩下的宗门都要脱离我们青云宗,不再参与剿灭魔头之事,也不再设生机法阵,生机法阵多个支脉撤离,效果已大不如前……”
“宗门内已有传言,说此事是因为抽取凡人生机而降下的天谴,宗主,不然这个法阵先……”
有长老禀报情况,道巳青筋狂跳,背在身后的手握得骨节作响。
“蠢货!当真是蠢货!”
道巳狂怒,温和面具被撕碎,此时身上的暴戾之气比之邪魔竟也差不了多少。
清静峰长老冷汗直流,留下也不是,退也不是。
道巳平静下来,多少还记着自己青云宗宗主的身份,挥挥手让清静峰长老退下。
“你且退下,生机法阵继续运行,支脉被砍,那就加强主脉法阵法力!扩大法阵地界!”
清静峰长老一脸为难的样子,沉默片刻后开了口:“宗主,凡间地界大量凡人死去,这法阵我看还是停……”
“凡人,我们守护他们的太平太久了,也是时候回报一点给我们了……”道巳蓦地打断他的话,转过身,一副言笑晏晏的姿态,但今时今日,这副笑容不再让人如沐春风,只让人毛骨悚然。
“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胜算剿灭那魔头,守卫正道,这样,才能避免更多的人丧命啊。”
“凡人如此,也是为了大道牺牲……”
“这是他们的荣幸。”
清静峰长老本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他便作壁上观。
青云宗不归他管,他一打不过道巳,二打不过那魔头,只能自保了。
清静峰长老便不再说什么,禀报完后,行礼退下了。
大殿便只剩道巳一人。
“青儿啊,你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竟然是要弑父!”
“你肯定很高兴吧哈哈哈哈!”
道巳开始放声大笑,躺到在地,一身青衣道袍已然凌乱。
大殿空空荡荡,殿外夜色降临,便显得殿内越发阴暗。
道巳凹陷空洞的眼睛盯着无尽虚空,忽然,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浮现眼前。
美艳不可方物。
胸口插着一柄长剑,血不停地往下流。
流到剑柄,亦流到他手心。
他满手的血,听到她和他说:
“夫君,我好疼——”
“夫君,我好疼啊——”
“夫君,你为什
么要杀我——”
“夫君,你不爱我了吗——”
“好疼啊——”
“我恨你!”
“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道巳眼球胀出,似乎要爆开一般,他躺在地上,胸膛不停起伏,张口不停地喘着粗气。
身穿嫁衣女子在他面前晃过,但转瞬却又消失在黑里。
道巳猛地从地上站起,张开双臂,对着黑暗嘶喊:“青儿,我知道你在这里!”
“恨我又如何?”
“哈哈哈,你恨我又如何!”
“你以为我道巳后悔过?”
“不!我告诉你!我从未有过悔意!”
“做了便是做了!我没错!”
“为了追寻大道!为了飞升,我从未后悔!”
“休要乱我道心!”
他的嘶吼在空旷大殿不住回响,随即,一道道法力打出去,砰砰几声巨响,除了墙壁上几个大洞,什么都没有。
当灰尘散去,道巳看着墙壁上的几个大洞,蓦地怔住。
他如今的确已有疯魔之兆,无情意境已有崩塌之势。
他在这条路上走到如今,已经回不了头。
从他一剑刺穿他妻子那刻起,从他杀妻的那刻起,他便只能以无情之道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杀妻杀师都可以,为什么杀子不可以?
他们皆是他道巳在无情大道上要斩碎的因果。
他当初留下那个孽子,不仅仅是为了他的妖丹,更是为了他无情意境的大圆满。
杀师杀妻杀子,待他将要突破大圆满期时,斩断他在这世上仅剩的因果和父子情,师徒情,方能真正无情。
只要他做到,只要他突破了无情意境的大圆满期,飞升便是指日可待。
但如今,这逆子倒反天罡,竟是反过来要弑父,
“哈哈哈哈哈——”
“好!”
道巳的无情意境的确摇摇欲坠,他彻底疯魔了一般,对着黑暗大喊:
“既然你们皆想破我道心,那我便叫你们看看,何为真正无情之道!”
道巳原地打坐,双手快速结印,指间流转着电流般滋滋作响的能量,而下一刻,平地升起一个金色法阵,法阵上方符文流转。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忘我忘心,唯道独尊!”
咒语念下,道巳的魂魄抽离开来,流转的符文皆是密密麻麻的缠到了他的一魂之上
而后,金光大盛,他猛地睁开眼,魂被锁在了阵法之中,瞬间,金光大盛,四周涌动着极其强烈的冲击波,宫殿坍塌,湮灭成灰。
他献祭了自己的一魂,以损失寿命为代价,无情之意境又上了一个台阶。
的确,自私如他,他这般爱己的人,若能献祭自己,也当真是无情至极,无情境界的确可以进阶。
也正是因为他是一个自私至极的人,以前才只在别人身上证无情之道。
若再杀子,定能圆满,成就无情之道。
——
同以往很多次那般,当谢霁尘微凉的指尖轻触眉心时,虞宁安稳地睡了过去。
也同以往那般,她浑身都被一股温暖的潮流包裹着,睡得很舒服,也睡得很沉,完全沉在了这一美梦里。
直到在这一睡梦里,她听到了一道极其温柔,又很轻微的声音。
“孩子……”
“孩子……”
睡梦里,她模糊地听到,有人在唤她孩子……
那声音好温柔……
“孩子,我要走了……”
有人在和她说话吗?
顺着这声音的牵引,虞宁从谢霁尘给予她的梦境里醒了过来。
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发现寝殿内亮起了一道明亮的光。
虞宁恍然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起身看去,发现竟是那养魂珠亮了起来!
虞宁:“!!!”
虞宁眼睛睁大,眨了好几下眼睛,确认的确是那养魂珠在亮,且,在璀璨的光亮中间,虞宁看见了一位女子。
一身素衣白纱,长发仅以木簪簪住,顺着一侧肩膀垂下,再无任何妆饰,因为是魂魄形态,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游魂状态,但尽管如此,她的容貌亦是极其的漂亮艳丽,一身素淡都不能掩去。
她容貌极盛,到了逼人的的程度,这种容貌极易生出迫人之感,谢霁尘亦是如此,但此时此刻,她看虞宁的神情却非常的温柔,充满着爱意,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娘亲对孩子的关爱,再细看,虞宁便发觉,她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和师兄好像!
这是……师兄的娘亲!
“孩子,谢谢你……”
“我叫云青,是小团儿的娘亲。”
“谢谢你用灵力温养我们的残魂。”
“你的灵力很温暖,也很清澈,所以,我们这些残魂才得以存活,慢慢齐聚完整魂魄。”
“不不不,不是我,我其实也没做什么……”虞宁被她谢的脸都红了,她很不好意思,连忙挥手否认,“是师兄,之前一直是师兄在用灵力滋养这颗养魂珠,我只是这些日子尽自己所能罢了。”
“小团儿……”女子的神情忽然悲伤起来,她呢喃着小团儿,后从空中飘到虞宁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叹息说,“我的魂魄许是不久便会完整,要转生了,可能等不到小团儿回来了。”
小团儿,原来……师兄的小名叫小团儿?……
好可爱的小名啊!
虞宁被这名字可爱到了,呆了一下,便听到她又说:“我识人不清,被人利用犯下大错,我对那个人恨极怨极,因着这恨,我的一缕残魂才留了下来,并未散去。”
“道巳利用我的血打开了罗浮之门,对我族人进行了一场屠杀,杀完后又挖我们妖丹,抽我们的骨,放我们的血用于修炼进阶,甚至他……”
一提到这,云青的整个魂魄便开始不停颤抖,声音也陡然变大,带着颤音:“他挖我妖丹,抽我骨,喝我血,最后还丧心病狂地扒了我的皮,他用法力保存,做成了一具像极了真人的皮囊,穿上嫁衣和他成亲。”
“真是可笑!”
“我恨极了他,但小团儿……实在是太好了。”说到小团儿,云青的情绪又逐渐平和下来,“小团儿太好太懂事了,可他偏偏就是我的孩子,还有着我们妖兽的血脉,和那人的血……”
“是我犯下大错,但我实在不愿小团儿来承担这些后果,也不该是他来承担。”
“他一直过的都很苦,很孤独,小时候我便离开了他,这么多年都是他一个人,直到你的出现……”
“谢谢你陪着小团儿,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他也只有跟你在一起,才会这么开心。”
虞宁听着听着,本来也是愤怒至极,恨不得立马便杀了那个变态的狗宗主,但听到后面那些话,她又忽然有些脸热。
和她待在一起,师兄真的这么开心吗……
“道巳无情道意境恐将大成,此人心狠手辣,为了修道不择手段,一直都想夺小团儿成年后的妖丹用来修炼,又想用小团儿来进阶他的无情意境,只是……”
云青笑了起来,停顿片刻道:“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无情意境怎么都圆满不了了。”
虞宁正疑惑想问,便看见云青手心出现了一缕细长的,白色的游魂状的东西。
“他的情丝,在我这里。”
虞宁:“!!!”
“情丝?”虞宁脑子飞速旋转,“他修无情道,如今正在冲击大圆满的关键期,如果把情丝注入到他体内……”
虞宁眼睛一亮:“那他这无情道便会彻底崩塌!说不定他的道心还会受其毁损!”
“他怕是怎么都想不到,他剥离的情丝会在我这里。”
云青还是笑,俯下身又摸了摸她的头,看她的眼神当真在看自己小孩一般,柔和而充满母亲独有的爱意,但又含着一股悲伤。
“道巳于我是血海深仇,但我并不想小团儿背负
着这样的血恨而活,不然,我也不会从未跟他说过身世,只是道巳执意要用小团儿来证道,小团儿必须杀了他。”
话落,这缕情丝飘落到了虞宁手心,云青说道:“孩子,帮我把这缕情丝给小团儿,好吗?”
虞宁握着手心的这缕情丝,有些疑惑看着她。
只见云青神情似有不忍地转过身:“我,我许是魂魄马上便会完整,要转生了,等不到小团儿了。”
“身为他的娘亲,我很惭愧,明知道巳有所图谋,却还是把他生了下来,生了也没好好养他,几岁的时候,小团儿就一直跟着我在外面漂泊,吃不饱穿不暖,总是被人欺负,我本意是想让他在凡间生活,远离修仙宗门,没想到后面还是被道巳……”
“是我对不起小团儿……”
云青话声似有哽咽,随即,她的魂魄便又飘浮起来,似是要重新归于养魂珠。
虞宁下意识脱口而出,大声道:“不,不是你!”
“他从来没有怪你!他恨的只有道巳!”
云青停住了动作。
虞宁双手合十,简直都要急出眼泪了:“你可以去看看师兄吗?”
“可不可以去看他一面?求求你了”
“他……很想娘亲。”
虞宁想,以后她没了,他娘亲也没了,师兄在这世上当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师兄要怎么办呢。
第49章 第49章照亮了他肮脏而黑暗的心……
师兄要怎么办呢。
师兄会怎么办呢……
虞宁总是忍不住地会去想这些问题。
以前,她总是难以理解,也不敢承受谢霁尘身上倾泄而来的感情和欲望,这些都太过庞大,太过汹涌剧烈了,像深渊也像巨浪,她每次接触到都会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甚至是灵魂都要被吞噬,被卷挟着吃下。
太可怕了。
她以为的谢霁尘不是这样的。
他在她眼里,谢霁尘永远都会是那个清冷高洁,光风霁月的大师兄。
一身白衣,形容昳丽而俊美,他一尘不染,一心修炼,早晚都要飞升,他是明月白雪,是高洁到不能亵渎的存在。
看书的时候,她亦是如此觉得。
可如今,他那一身白衣成了黑衣,灵力成了魔气,仙君成了魔尊,还被天道规则视为灭世者,要降下天罚消灭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该是这样的啊……
为什么要给他一个这样的身世,给他无法摆脱的血恨,无法舍弃的血脉,师兄那几百年,究竟是靠着什么活下去的呢。
虞宁不知道这一切有她多少的原因,但她的确介入了谢霁尘的因果,并成了他每次入魔的推动者。
无情道,魔毒,换血,她每一次的离开和舍弃,都在推动他走向那个入魔的深渊。
且,她总觉得,师兄定然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她。
为什么她很多次明明受了伤,却没有伤口,也感知不到任何疼痛。
真的是她看错了,是她精神恍惚吗?
但那次魔毒,她明明被魔物咬伤中了魔毒,为什么……她还是没有看到伤口,也没有疼痛。
可魔毒却真真切切地进了她身体,她的确感染上了魔毒……
为什么呢……
虞宁怎么都想不明白,她隐隐觉得这或许与师兄有关。
师兄总是什么都不说呢。
她以前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谢霁尘当真妥妥是高岭之花,不能亵渎的清冷大师兄,直到后面师兄搞起了囚禁,又抱着她哭时,直到她一点点地感受到师兄对她的爱和欲,直到后面师兄几次……舍命救她,虞宁才慢慢知道,她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虞宁想,她虞宁虽然咸鱼,但也不是个很坏的咸鱼。
她不能心安理得地利用完谢霁尘之后,享受了师兄给她换的血,换的命,增长的修为后,便当作无事发生一般离开。
她做不到。
欠他的,她都还给他好了。
让师兄见下他的娘亲,改变他的结局,让他在复仇之后可以摆脱这一切,摆脱折磨和罪孽,好好的修炼,飞升大道。
这是她给谢霁尘的完满结局。
多好。
但她和师兄的缘分,也就到这里了。
“师兄他……很孤独,几百年来都是一个人,他很想他的娘亲。”虞宁思索了很久,接着说了下去,她浓密而卷翘的长睫垂下,在白皙的眼睑处投下了一片阴影,声音听去有些哑。
小姑娘看去有些伤心。
此时此刻也的确如此。
虞宁心头很堵,眼前不断闪过谢霁尘受伤的样子,吐血的样子,抱着她哭的样子,一双疲惫的眼睛无力看着她的样子。
师兄实在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因为她几次都差点没命。
想到这,虞宁更伤心了。
师兄也太惨了!
为什么书里书外都这么惨。
娘亲很小便离开了他,从小就是一个人,亲爹把他当证道工具,把他当修炼工具,妖丹容器外加宗门打手,就是没把他当儿子,还灭了他全族,将他母亲做成皮囊,最后又在他面前将这皮囊毁了……
难怪师兄有时候看着她的时候,显得是那么的脆弱,一双清冷凤眸轻轻地眨着,似山岚雾霭,就这么看着她的时候,虞宁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就像那些被美人迷惑的昏君,什么都不记得,光顾着心疼师兄了。
对世人眼里这个大魔头奇奇怪怪的心疼又占据了虞宁的心。
一想到谢霁尘的惨状,虞宁不自觉蹙起眉,她顶着一双沁水的,可怜兮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云青:“就算是和师兄告别,可以吗?他被困在这血恨里太久了,也该解脱了。”
云青许久都未说话,透明的魂魄飘荡着。
虞宁见她似乎还有犹豫,便问:“你是担心师兄会怪你吗?我敢保证,师兄绝不会的,他一直都记着你的血海深仇,他很想你这个娘亲,又怎么会怪你……”
“不,小团儿是个很好的孩子。”云青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个很苍白的笑,“是我觉得愧疚,我没脸见小团儿……”
“作为他的娘亲,我对不起他,因为我,他受了太多的苦,如今又被逼到这种境地……”道巳扒下的皮上面有她的一缕残魂,云青作为一缕残魂游离在道巳所在的苍华殿,她原本并没有意识,只能偶尔感知到她孩子的存在,直到谢霁尘结出夔杌妖丹,凭借着妖丹之间的感应,她这缕残魂才苏醒过来。
后来,她的小团儿发现了她,双目通红地朝着她那张人皮跪下,发誓要诛杀道巳,并将她的这缕残魂带走,留在了养魂珠里面。
养魂珠里面都是那孩子收集的,她族人的残魂……
是她被道巳所惑,犯下弥天大错,导致全族被屠,如今这般血海深仇却压在了她的小团儿身上。
她只养他到了人类的五岁,妖族三百年才堪堪成年,她却只养了他五年。
那五年亦是到处奔逃,吃不饱穿不暖,受尽欺负……
当年,又为什么要让这个孩子到这人世来受罪。
前尘往事皆是血债,云青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悔意之时,虞宁愤怒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不是因为你!”虞宁攥紧手,一双眼睛映着养魂珠温润的光,显得异常的明亮,她很认真地强调,“你也是受害者啊,该死的是那借证道之名行残害一事的人。”
“所谓的大道根本就不是那样。”
虞宁的正义感忽然就被激起,想到那个道貌岸然人模狗样的宗主,虞宁简直脑子里都要起火了,恨不得马上去杀了他。
这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
他们喊师兄大魔头做什么?
真正的大魔头是正道第一宗门的宗主。
“而且,带着愧疚去转生,黄泉路奈何桥,怕是也过不了。”虞宁见云青被她有点说动了,又狠狠地骂
了那个狗宗主几句,接着说,“前尘往事至此终了,师兄一定会了结这段血仇,你见他最后一面,是了结这段母子情,也是了结师兄的执念,让他也能放下这些血恨,重新修道。”
能打动一个母亲柔软内心的,终究还是孩子。
云青听到后面柔和地笑了,随即说:”谢谢你,小姑娘,”
突然被感谢,虞宁都有点愣住了,随即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笑起来也和师兄好像啊。
虽然她好像很少见师兄笑。
“那你待在养魂珠里,我会保护好你的!”
“而且,这养魂珠里的魂魄都差不多完整了,就算……”
虞宁说到这停了下,她想,就算她死了,没了,养魂珠里的魂魄也都可以去转生。
不用担心的。
师兄也不用担心。
虞宁哼哧哼哧去找储物袋,检查了法器和法宝符篆之后,将那缕情丝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后又将养魂珠收了起来。
“我现在就去找师兄!”
——
只是,虞宁却找不到谢霁尘了。
谢霁尘并未消去她的记忆,夜里谢霁尘提着戚铭的头站在她床边的画面太过惊悚,她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师兄又走了吗?
难道……
她去魔域主殿,魔族的四大长老正在那里处理事宜,她一问,他们皆说不知道魔尊大人去了哪里,魔族昨日回来还在休整,也没出去攻打修仙宗门。
师兄一个人去了?
虞宁迅速去魔域通道处,却发现,这魔域通道被封了!
以前她分明能自由来去的,但如今她站在连通人魔两界的黑水河畔之前,竟是往前不能进半步。
黑水河因河水是黑色而得名,又因为河中常年飘满了骷髅,又被称为骷髅河,以往,她只要站在黑水河前,这条黑水河会自动分出通道来。
可此时此刻,在魔域的夜色之中,这条黑水河毫无动静,甚至当她想要再往前时,有一道水纹般的结界挡在了她面前。
她过不去。
明显就是师兄设下的结界……
虞宁被气得头顶呆毛都立了起来。
师兄想做什么?
师兄怎么总喜欢一个人偷偷搞事情啊!
“小破蚀!”
一道剑气呼啸而至,连带着风都生出了寒意。
破蚀剑现在可黏她了,一被虞宁召唤就来了,围着她不停地转圈圈,跑到她前面又跑到她后面,像是在和她玩捉迷藏一样。
虞宁想,她现在突破渡劫还差点,师兄说破蚀剑里寄存了灵力,她今日便来一试。
若成了,她也能顺势用破蚀剑斩开这道结界。
谢霁尘这段日子一直在教她破蚀剑法,虞宁虽然是咸鱼本性,天天都想睡大觉,但因为有谢霁尘监督,或威逼或利诱,她每日都足足练了有八个小时!
虞宁感觉自己学习都没这么认真过。
现在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破蚀剑转了两圈便不闹了,横在虞宁眼前,虞宁抬手握住的瞬间,雪亮剑光映亮她的眼,她那双向来温软带笑的杏眼一瞬漫上萧杀之意。
因为这破蚀剑主杀伐,就算被谢霁尘收服,相继认谢霁尘和虞宁为主后,杀戾之气也无法消去,成为了剑身的一部分,因而,虞宁握住这破蚀剑,虽不至于被其控制心性,但也难以避免地染上了杀伐戾气。
以前她性子温吞咸鱼,爱笑又犯懒,即便生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也难以让别人觉得她的美具有攻击性,而此刻红衣烈烈明艳,束发的发带在剑风里飞扬,眉眼间的这些萧杀戾气使得少女的美更加明艳与突出。
虞宁并指划过剑身,剑身发出月色般的光芒,果然,下一刻便有巨大的,汹涌的灵力自剑锋溢出,然后尽数融入她身体。
一瞬之间,虞宁体内灵力暴涨,她的灵府,她的灵脉全都被这滔天的灵力充斥,被拓宽。
虞宁不禁想,师兄真的只寄存了“一些”灵力吗!
她在魔域的这段日子一直在修炼,如谢霁尘所说,距离渡劫的确是一步之遥,因而此时此刻,当巨大的,滔天的灵力涌入她体内时,随着一道道的灵脉被拓宽,被打通,虞宁的筋骨和灵脉都被重塑成适宜进阶的存在,再加上她体内原本便有谢霁尘夔杌妖兽之血,因而,在虞宁将破蚀剑内的灵力引入她体内的下一刻,虞宁便感觉她的金丹又进化了。
一股比之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力量蕴藏在金丹之中,她可以随意使用,她的灵识更敏锐,灵脉更宽,吸入的灵力也就越多,灵力修炼又可转换为修为法力,而这些,最后都会以力量的方式呈现。
不管是剑气的力量,丹药法阵的效力,甚至是法宝发挥出的效力,较之从前都有极大的提升。
且,虞宁当真感受到了修为对人体带来的变化,她感觉她的筋骨和血脉都在保持不断的重塑,一次又一次的在变强……
这便是长生的感觉吗?
但还不待虞宁惊奇,魔域天空传来震破天际的轰隆几声,闪电白光掠过纸之时,渡劫雷劫降下来,直朝她而来。
虞宁抬剑反手挡住,继而猛地挥剑。
霎那,天雷与剑声直接相撞,爆发出了剧烈的炸响,剑光极其刺目,不仅整个魔域都被剑光照亮,就连魔域黑暗的天空都似是要被撕开个口子。
第一道雷劫便被虞宁这么消解了。
但很快,一道道的雷劫接连而下。
身有渡劫修为,源源不断的,强大的力量从她体内涌出,虞宁打架从来都是有把握就打没把握就逃,她惜命但也不算害怕战斗,此刻她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雷劫降下之时也没躲,飞身迎着雷劫而上,其打斗。
红裙翻飞,自地面朝上看,便只见一个极快的身影持剑,与道道雷劫周旋,而很快,这道道雷劫都消弭在了剑气之中
魔域之中的魔族看着,不禁都一副震惊又臣服的样子。
他们感慨,不管是哪位魔域大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啊……
魔族最是慕强,今日看到虞宁进阶渡劫境界,又一人接下雷劫,以前还存有的质疑和不满全都没了。
“恭喜大人!”
“恭喜大人进阶!”
“大人太强了!”
“恭喜大人!”
……
底下忽然传来阵阵欢呼声,虞宁听后深藏功与名。
这一剑,的确很帅。
她不禁想,剑修果然适合耍帅。
要知道她就早点练剑当剑修了。
但现在不是耍帅的时候。
师兄还等着她去救呢!
且……她有预感,天道规则所要降下的天罚,许是就在这一次。
就在青云宗。
想到这,虞宁拧眉。
她不做逗留,衣裙翻飞间直持剑朝黑水河而去。
破蚀剑的威力会随着主人的修为而增强,虞宁已经进阶渡劫,破蚀剑锋携带破竹之势,刺在结界之上时,果不其然,虞宁听到玻璃碎裂的一般的声音,裂缝自破蚀剑尖之处扩散,直至整个消失。
结界被破了!
虞宁没有耽搁,直接持剑一劈,黑水河水被砍成两半直接断流,分开了一条通道。
虞宁御剑而去。
——
从魔域出来,虞宁御剑飞快,很快便到了青云宗。
到如今,青云宗的防御结界已没有任何意义,早就被谢霁尘打了个稀巴烂,四分五裂。
青云宗的大会广场上聚满了弟子,皆是手持长剑,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他们面容严肃,脸上一派恐惧之色,不停地在吞咽口水,抬着头,目光齐齐看向空中。
在广场上空,是道巳和谢霁尘。
所谓的正道第一大宗和魔域魔尊。
虞宁刚御剑至青云宗,一眼便看到了谢霁尘。
黑衣黑发,身形高劲,凌然立在空中,他高束的发尾被风拂过,随着发丝一起扬起的,还有那鲜红的红色发带。
红黑交织,在风里碰撞分开,却又会交缠在一起。
是她的发带。
他始终都留着。
虞宁弯着眼笑了。
她想,她要和师兄一起战斗。
最后一刻,她要和师兄在一起。
“师兄!”如以往很多次那般,虞宁在风里大喊,大喊他师兄,热烈地朝他挥手,也冲他笑。
“我来了!”
谢霁尘猛地看过去,只见那灼灼桃花一如既往的明艳,充满生机。
在漫天的昏暗中,她是唯一的一抹亮色,唯一的一点光亮。
而这点光亮直到最后一刻,都照亮了他肮脏而黑暗的心。
第50章 第50章两人四目相对,目光相缠……
黑雾漫天,昏天黑地,一身烈烈红衣的少女御剑而来,剑气呼啸着破开重重黑雾,她停在了世人眼里的魔头身旁。
魔头一身黑衣,颀长高劲,他肤白唇红,极其昳丽,但五官俱是生出凌厉之感,周身杀气环绕,便使得他容貌的昳丽生出了妖邪的恐怖意味。
一看便是浸满杀孽的灭世魔头。
而旁边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灵动明媚,一身流光溢彩的红衣红裙,头上发饰叮当,手腕银铃作响,身上涌动着清澈而强大的灵力,和旁边魔头汹涌的魔气形成了明显对比。
怎么看怎么都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她怎么能那么坦然地站在魔头身旁?还对着他笑?
而且……
底下的青云宗弟子很快便认了出来,这不就是他们青云宗的小师妹虞宁吗!
楚钰也在里面,她亦是一眼便认出了虞宁,又惊又喜。
太好了!小师妹还好好的,好好的……小师妹没死,还进阶了,身上灵力满溢。
还有一股以前从来不会在小师妹身上出现的……无畏无惧的杀伐气。
小师妹变得勇敢了。
如今,她的修为在她之上,会御剑会用剑,再也不是那个喜欢黏着她赖着她,需要她保护的小师妹了。
她该开心的。
但楚钰笑着,眼里却一片模糊,瘦得骨相明显的脸上萦绕着散不去的悲戚和失落。
戚铭没了,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她楚钰是个孤儿,戚铭和虞宁便同她的弟弟妹妹一般,她把他们当家人,曾想,他们三人可以一直在青云宗修炼,斩妖除魔,一起飞升。
他们永远都会是她楚钰的家人。
她会一直保护戚铭,保护小师妹。
可是,就连楚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都没留住。
戚铭死了,是她没有教好,一味纵容偏袒,让他走入歧途,而小师妹呢……
她和小师妹怎么成如今这样了。
小师妹定然不会理她了。
楚钰看到虞宁,欣喜又酸涩,甚至还有一种不敢见她的愧疚,一下子愣住了。
而底下弟子认出虞宁后,开始议论纷纷。
“快看!那不是我们的小师妹虞宁吗!不是说她之前被魔头掳走杀掉了吗!怎么现在还好好的站在那魔头那!还对着那魔头笑!”
“对!没有看错,就是那虞宁!原先是清静的弟子!”
“既然是清静峰的弟子,为什么现在和那魔头有说有笑的?”
“之前听说是被魔头掳走了,我还以为早就被杀了,没想到竟是投靠了魔族,与邪魔为伍了!”
“怪不得修为提升了这么多,没想到是投靠了魔族!真是我们正道的耻辱!”
“既然她已经投靠魔族,那便不再是我们青云宗的弟子!杀了她!”
“对!杀了她也是替天行道!”
“他们皆是邪魔歪道,为祸苍生,我们杀了他们是在护卫正道!”
“他们是为祸苍生,那我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又对苍生做了哪些好事?”
楚钰冷不丁打断他们激愤的议论,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那法阵抽取的凡人生机,在场的哪一位没有用来修炼过?”
霎时,沸腾的人群死寂无声。
除了她楚钰,青云宗每一位,每一位弟子,甚至是长老宗主,皆是抽取凡人生机来用以修炼。
修仙者拥有比凡人强大的力量,拥有凡人无法比拟的寿命和身体,凡人太过脆弱,匆匆一生不过几十年,修魔两界之事不涉及凡人,这是几千年以来的规矩,就连魔族都未主动对凡人出手,可如今他们这些自诩正道的宗门修士……
“我们这些正道宗门设下法阵抽取凡人生机,导致凡人大量死去,你以为我们比那些所谓的邪魔强多少?”楚钰说到这顿住,眉眼压下瞪了他们一眼,警告道:“再敢如此议论小师妹,我把你们的头砍下来!”
楚钰在他们之中最强,众人知道楚钰与虞宁之间的关系,没有再多嘴。
但是,楚钰的话却像烧红的烙铁,烙印在他们身上。
她掀开了他们虚伪的遮羞布。
让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与邪魔无异。
不,比邪魔更甚。
两方在对峙,道巳集结青云宗的所有弟子,和谢霁尘对战。
虞宁及时赶来,一停在谢霁尘身旁时,谢霁尘粘稠又纠缠的目光便落在了虞宁身上。
他看她良久,却只道:“很危险,小师妹。”
对面是万千修士,道巳如今修为不知何几,但他绝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他已然早就知晓,谢霁尘可以在杀戮和魔气中获得力量,在不断地进阶,且谢霁尘碾压杀了两个渡劫期的宗门宗主,其修为恐怖程度可见一斑,道巳若想胜过,定然会采取行动。
“我知道啊。”但虞宁不以为意,她抬起头看他,纤白的脖颈在暗色呈现出极其优美而脆弱的线条,气势却极足地回他,“所以我才来。”
她笑嘻嘻的,看着他的眼睛异常明亮,盎然,似乎丝毫不知道,也不在乎会面临什么样
谢霁尘长睫颤抖着。
他盯着她的笑靥,呼吸渐沉,声音也带着难消的颤音:“虞宁,你不能有事,你知道的……”
在缭绕魔气形成的黑雾里,他此刻盯着她的目光似是也缭绕着黑雾,阴沉,迫人,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绝对不能有事……小师妹,你知道吗?”
谢霁尘身上的魔气越发狂暴了,甚至那一丝丝魔气还发出了尖利的啸叫声。
魔气狂叫,加重,便说明此时此刻他心绪狂暴,显然是被刺激到了。
她轻而易举便能刺激到他,不管是因为什么。
虞宁也是想扶额苦笑。
师兄也太应激了吧!
虞宁心里一惊,被谢霁尘那双眼睛更是看得皮都要剐下来一层。
她知道,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安抚师兄,哄骗师兄。
虞宁御剑飞来飞去的,底下青云宗子弟子以为虞宁要率先发起进攻,被她这动作吓得是一惊一乍的,齐齐拔剑。
但虞宁只是无聊御剑玩,她思索了会,然后强装镇定,御剑停在谢霁尘面前,歪着仰头看他,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
“我保证不会有事的!师兄,我现在可以使剑了!这破蚀剑现在可听我话了,而且那……”
虞宁话声停了一瞬。
她本来是想告诉谢霁尘养魂珠的事情,想和他说他娘亲的事,说他娘亲的魂魄已经完整可以转生了,在她转生之前,他可以见一下她,见见他的娘亲……
但是,虞宁转念一想,道巳还在那处虎视眈眈,她怕她一和师兄说这事,拿出养魂珠,道巳便会发狂毁掉灵魂,像……毁掉那张皮一样。
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她想,还是等着一切尘埃落地,灭掉道巳之后再告知师兄,让他与他娘亲相见。
虞宁想了片刻,将话咽了回去,转而道,眉眼还是笑盈盈的,围着谢霁尘御剑转圈圈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技术时,身躯摇曳便如桃花。
“师兄,我进阶了!我如今是渡劫期了!我的剑还使得特别好!那雷劫都被我拿剑咻咻咻几下化解了。”
谢霁尘不为所动,反而看向她的眼神是越来越沉,也越来黑了。
身上的魔煞之气是更重了。
广场的
宗门弟子不明所以,被谢霁尘身上的魔煞之气压制得不停吐血,以为这是魔头进攻的前兆,修为低的为了护住心脉,只能原地打坐护体。
虞宁知道谢霁尘是太过担心她的安全了,毕竟他的心魔便是因她而起,他生了恐惧之心,也是因为害怕她会死,会受伤。
师兄好像很怕这个呢。
她自己都不怕呀。
她又用一双湿漉漉的,似乎一直都在沁着水的眼睛看向谢霁尘,熟稔地保证:
“师兄教我的,我都有好好学,也都学的很好,我现在很厉害,不会拖累师兄,也会保护好自己,不让师兄担心,所以……”
“师兄不要一个人承受,不要一个人战斗,不要独自受伤,一次次地把我保护在你的羽翼之下……”
虞宁说到这,话声里带着明显的颤音,以及哽咽,她又御剑到了谢霁尘身旁,很老成地叹了口气:“师兄希望我平安,我也希望师兄平安。”
“我不喜欢师兄的苦和痛是因为我,也不希望师兄总是为我受伤为我流血,这让我很痛苦……”
“师兄明明已经做的够多了,救了我太多次……”
“这次让我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战斗,好不好?”
“我不怕!”胆小的虞宁逼着着自己消除恐惧,生就无畏之心。
不是因为她突然转性,变得天不怕地不怕,连死……也不怕了。
不过是因为虞宁也想像谢霁尘去保护她那样,这一次,就换她来保护师兄。
虽然听上去很中二,但的确就是这样,是因为爱罢了。
不然,让虞宁如今日这般对着道巳那个大魔头喊打喊杀的,她实在是做不到。
“我现在不胆小了,我很勇敢了!”
所以,这次让我来吧。
她虞宁不会再当个胆小鬼了。
少女话声清脆,悦耳胜过铃铛,当她御剑又随风停在他面前时,谢霁尘忽地又对上少女含笑清澈的目光。
谢霁尘眼睛里又透出那种惊异奇异甚至是困惑的目光,良久,当魔气和戾气散去时,他轻声说:
“小师妹,师兄无论做什么,都是因为师兄愿意,你不用偿还我,不用心有负累,不然,师兄九泉之下也难以心安。”
谢霁尘说到这又一顿,眸光一暗,后又笑开。
他还能下九泉么。
前方猛地袭来一阵巨大的冲击波,谢霁尘顺手揽过少女纤细的腰,将她往怀里一带,挥手一道魔气而去,两道冲击波相碰,瞬间形成了更大的摧毁力量,殿宇宫殿都被震塌夷为平地,谢霁尘揽着虞宁瞬移至远处,没让灰尘沾到一点虞宁的衣角。
道巳已经发狂朝他们攻击了起来,方才谢霁尘随手而去的一道魔气与其相撞,将青云宗四周的宫殿群都炸了个四分五裂,倒塌声不绝于耳。
一阵阵的狂风里,谢霁尘轻柔的话声也落在她耳边,少女耳垂生出灼烧的烫意。
“师兄对你的欲望太重了,”
此时此刻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还是出自谢霁尘的口中,虞宁蓦地一愣,脸颊晕染绯红,耳朵是更烫了。
“占有,侵占,囚禁,交/合……”他抱着她在空中以极快的身法瞬移,闪避法器的攻击,“皆是由我欲望而来,”
“师兄离不开你,一刻都离不开,便只能用那种肮脏卑劣的手段将你留在身边。”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我,害怕这样的我,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想着纵然是死,你也得同我死在一起,埋在一处,我们的灵魂永远都要纠缠,直到下一世,下下世,世世都要如此,但是如今,师兄却不作此想了。”
忽然间,谢霁尘抱着她闪过一道雷霆光柱,跃上了苍华峰顶上的宫殿一角。
他很轻的笑了声,混着温热潮湿的呼吸掠过少女耳边时,虞宁抬起头,眼含氤氲朝雾,两人四目相对,目光相缠。
这种纠缠不休的目光几要令人溺毙在里面。
谁都没有躲避,谁都没有别开眼。
无休无止的山风刮过来,却刮不散他落在少女耳间隐秘的私语,也刮不散他和她之间粘稠相缠的目光。
爱和欲望本就交织,交缠,爱意可以生出欲望,可欲望也能扭曲爱意。
最开始时,他诱骗她与自己双修,后面,他囚禁她,他对她下肮脏至极的血咒,他磨灭了她所有的羞耻心,让她和他一般,如同动物一样,日夜都在床榻上交/合。
似乎只有这种最原始,最肮脏的快/感,才能让他觉得,她是真正的属于他,只属于他,她哪都去不了,也哪都不能去,只能和他永远地待在这方逼仄空间,行苟且之事。
他和她的身体连在一处,这种感觉诡异地让他觉得安心,也让他痛快兴奋。
兴奋得他浑身都止不住地发抖,恨不得把她彻底地融入自己的身体里,血液里,骨髓里,简直是恨不得,吃了她。
谢霁尘对虞宁是有过一段极其狂暴,极其黑暗,极其无耻,极其肮脏的凌虐。
他称之于凌虐。
小姑娘分明害怕,分明不愿意,分明受不住,分明委屈得掉眼泪,却也只会偷偷哭出声。
她没有骂他,没有诅咒他,甚至,她未曾对他这个禽兽说过一句重话。
她全都忍了下来。
还会很乖地一声声喊着他师兄。
可他却还是陷在这些欲望里越来越深。
他想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得到她,占有她,掌控她,他极其强硬地让她按自己的意愿去做事,去杀人……然后,他和她之间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她说她讨厌他。
那一次,是谢霁尘第一次在这个小师妹的眼里看到厌恶
一闪而过,许是她自己都没察觉。
但他,看到了。
他五脏六腑都堪堪碎裂,不停地吐血,想拉住她却没有力气。
他没看到她回头,只有他的背影。
魔气又不断侵染他的心智,侵染他对她那早就扭曲的爱,肮脏的爱。
他原本是想,她若是再逃,他定要把她抓回来,永永远远地囚禁在他身边,哪都去不了,她厌恶他也好,恨他也罢,总之,她绝对不能离开他……
可谁知,他闭关出来,一打开殿门,便看到小师妹像小猫一样窝在殿门之外。
她把自己团成一团,眼尾泪痕犹在,桃花般的唇瓣一张一合,嘴里一直呢喃着……师兄。
她小声地说,师兄,对不起……
师兄,师兄……
……
他浑身皆是一震。
她有什么可对不起他的呢。
他肮脏而卑劣,他折磨她凌虐她,以强硬手段占有她,逼迫她与自己双修,甚至,他还想让她怀上他这个怪物的孩子。
哈,他是个怪物啊,彻底的怪物,肮脏的怪物,只会杀戮满身血孽的怪物
她实在没什么可对不起他的。
小姑娘醒来后看到他,还是一直掉眼泪,勾着他脖子,很乖巧地任他抱着,在他耳边不停地说对不起,还问他有没有事,说她很担心他……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砸在他怀里,也砸在他心上。
那一瞬间,他所有那些肮脏的,卑劣的,暴虐的欲望便全都消了去。
剩下的,便只有怜惜和爱意。
即便他对她仍是有无法消解的欲望,并且这些欲望和爱欲相伴相生。
可她也太美好太脆弱了,他再也舍不得,也不会那般对她。
他死之后,如若魂魄不灭,他愿意化作孤魂野鬼,只要让他看着她,看着她便好。
若魂魄湮灭,便让他化作风,掠过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发丝。
要是她忘了他呢?
要是她忘了他呢。
“砰!”
道巳的攻击又袭来,两人所站的檐角被击得粉碎,他已然到了他们不远之处。
看过去仍是青衣道袍,似乎与平时并无两样,但若细看,便会发现,他不变的容貌相较之前又年轻了不少。
“谢霁尘,你是本宗主教养出的徒弟,为师亦是为父!你想杀我!当真是倒反天罡!”
“当年是我心软将你带回宗门,没想到铸成大错,培养出了你这么一个邪魔歪道!”
“今日!我便来了结这些因果,替天行道!”
道巳已经放话抢占正义制高点了,谢霁尘面色平静。
他搂着她落在另一殿顶高处,然后,放开了握着她细腰的手。
“小师妹。”
两人并肩站在高处面向道巳,大风无休无止,谢霁尘笑了起来。
“小师妹,让师兄来教你最后一剑……”
最后一次。
“看好了。”
谢霁尘跃身上前,张开手臂,喊道——
“破蚀剑——来!”
瞬间,三尺青锋,剑光大盛,破蚀剑到了谢霁尘手中。
剑修又拿起了自己的剑。
虞宁看着这样的谢霁尘,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画面,泪骤然而落。
第51章【正文完结】
第51章 第51章正文完结
师兄好久都没用剑了。
谢霁尘手握破蚀,竖在眉间,霎那间,魔气如气流,尽数涌入三尺青锋之中。
剑光暴涨,谢霁尘刷然横剑,雪亮剑锋映亮了他锋利眉眼。
“师兄已无灵力,唯有魔气。”
“但只要修炼出剑意,无论是何种力量,都能注入剑中为其所用。”
剑气卷起狂风,狂风又行成巨大的漩涡,吞噬之力足以将一切都席卷进去。
不待谢霁尘提醒,虞宁马上便跳离了漩涡中心,立在了树的顶端,轻踩落叶。
破蚀剑主杀伐,这是一把正邪两道都想得的名剑……因为这把剑会随主人的修为随之变化。
持剑之人越强,剑意便越强,而剑意越强,又会提升持剑人的力量。
破蚀剑嗜血嗜杀,产生的杀伐戾气对能控制自己心性的修士而言,亦是一种助力。
因而此时此刻,破蚀剑到了谢霁尘手中,猝然爆发出剧烈金芒,剑锋裹挟着雷霆气势拦腰一斩,剑气化为冲击汹涌而去,有如摧山裂海之势。
下一刻,谢霁尘飞身上前,竟是与剑气一同到了道巳身前,头也不抬持剑一劈。
道巳猛然一惊,手里亦是幻化出了一柄长剑,抬剑横挡,但谢霁尘这一剑的冲击实在太大,他被迫急速往后退去,猛然冲撞上背后的苍华峰,嘭的剧烈一声,碎石纷纷滚落。
道巳吐出一口血来。
他儒雅温和的面具被彻底撕碎,舔掉嘴唇边的血啐了口,大笑起来。
“逆子!当真是逆子!”
“你是我领进的青云宗,一身修为皆是我所教,剑术也是我点化,你以为你能赢得过我?”
“那便试试。”
谢霁尘追击而去,雷霆剑光暴起,爆发出滋滋作响的电流声,像是有道道雷劫降下,这昏暗天空都被这啸目剑光撕开了个口子。
而剑气形成的冲击波不断四散,四周尽是轰隆巨响。
两人在空中转眼已过百招,剑刃相击冲撞出刺目剑光,飒如流星。
“师兄好快的身法!好厉害!”
虞宁立在树顶看谢霁尘和道巳打斗,一边很是认真地看谢霁尘持剑打斗,一边又担心着谢霁尘,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师兄教过她破蚀剑法,破蚀剑法极快又极狠,核心便在不惧,进攻。
不断的进攻,没有防守。
破蚀剑本就一柄杀伐戾气极重的剑,在谢霁尘收服破蚀剑之后,他并未化解破蚀剑的杀伐戾气,而是借着破蚀剑的杀伐戾气,自创了一套凌厉强悍的破蚀剑法。
这套剑法能将剑的特性发挥到极致。
谢霁尘一直在进攻,剑法凌厉而恐怖,快速之于又带着千钧之力,道巳被谢霁尘压制着,不停后退。
虽然的确是道巳将他领进青云宗,教他修炼一事,但谢霁尘天赋惊才绝艳,是修仙宗门里几百年都未见过的天才,且,他不仅天赋绝佳,心性亦是常人非能比。
几百年道心坚忍,日日清修练剑未曾有一日懈怠,领悟到的剑道早已在道巳之上。
在剑道之上,道巳已然不是谢霁尘的对手。
不管他是他的师父,又或是父亲。
他都敌不过他。
但这一点对道巳而言显然是种羞辱,在他看来,这无疑挑战了他身为父亲的权威和尊严。
他从未尽过师父或父亲的责任,却有着身为父亲的可笑尊严。
因而,当谢霁尘说要弑父,甚至此时面对他这个师父和父亲也未有片刻的敬意,道巳更是恼羞成怒。
他身上被道道剑气撕裂出无数伤口,青衣染血,百招之后被剑气击中直直下坠,在地面砸出个巨大的深坑。
灰尘四起,震裂的响声和冲击四起,修士一时之间被彻底震慑,早就忘了先前要大喊着诛杀魔头的激愤言论,尽皆死寂,一时之间只有碎石纷落的声音。
虞宁也落了地。
灰尘消散之时,谢霁尘走了出来。
他手执染血的破蚀长剑,剑尖掠过地面,朝道巳而去。
平日里仪态端正,姿态悠然的宗主此时此刻却近乎狼狈,道冠被打落,头发披散,瘦削的脸颊更显突出,也更显尖刻。
儒雅风范全然没有,所谓的正道宗主第一人的风范亦是没了。
谢霁尘用道巳教他的剑道,把他打成了丧家之犬。
而道巳刚站起身不住地喘气,谢霁尘便瞬移到了他面前,他抬剑,用蛮力一道道地往下劈。
道巳勉强抵挡,剑刃相击撞出火星子,谢霁尘一剑又一剑地往下劈,逼着他一步步地往后退,甚至脚下地面因为剑刃带来的冲击力都开始下陷。
“我说过,我要弑父。”谢霁尘的话冷过寒霜,甚至透出一股冷血的杀伐气,雪亮剑光划过他眉眼,不远处的虞宁才看到了他眉心这里冲涌的黑气。
一双眼睛早已浸满血丝。
“扒你皮,抽你骨,灭你魂——”
“血债血偿。”
话落,甚至破蚀剑的剑锋之上都涌动着狂暴的魔气。
“哈哈哈哈哈——真是反了。”
当他又被破蚀剑的剑压压得脊背往下时,他两颊抽动,大笑起来。
“逆子,你莫要以为修了一些邪魔歪道便可忤逆我,胜过我。”
“我道巳不仅是你的师父,更是你的父亲。”
“父亲?”谢霁尘极其轻蔑地笑了声。
“你用娘亲来证道,那我今日便用你来证我杀戮之道——”
话落的下一刻,天际忽然掠过闪电,将被魔气笼罩的昏暗撕扯开一个口子,紧接着便是轰隆雷声,不停地往下砸。
虞宁心里一惊,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背上已经渗出冷汗。
就要到了吗。
求求晚一点,求求了……
情丝,情丝……
虞宁紧紧攥着储物袋,看着不远处两人的交锋,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道巳修无情之道似乎从未动摇,无情意境恐将被他修到大圆满期。
他杀妻证道,绝情至极,后又欲杀子证道来提升无情意境,但是……
虞宁想,人非草木,道巳对力量,对长生,对飞升执念如此,道心不可能一直纯粹坚固,他的无情之道看似不曾动摇,实则不过剥离了情丝而已。
若能将情丝注入他身上,他的无情道意境必然崩塌。
若师兄此时能彻底杀了他最好,若是杀不了,这缕情丝便能起到关键作用。
她一定,一定要将情丝注入他体内。
果然,就在虞宁觉此事没这么简单之后,道巳猛地往后退去,放声大笑。
而就在此时,谢霁尘竟是将手里的破蚀剑抛了出去,对她说:“小师妹,接着。”
破蚀剑转眼就到了她手上。
虞宁顿生不好预感,欲要上前和谢霁尘待在一起,然而,道巳祭出本命法器拂尘,开启了无情意境。
“大道无情,我道巳修无情之道,从未后悔。”
“为了将无情意境升至大圆满,我道巳今日便要杀子证道。”
此话一出,便有一道金钵般的法力整个罩下,将谢霁尘罩在了里面。
虞宁:“!!!”
这一切不过转瞬,这道金钵般的法力隔绝一切,无论虞宁用什么手段都进不去。
后,虞宁转念一想,她得冷静,现在她要做的是将情丝注入道巳体内,破除他的无情意境,这样,师兄也救出来了!
对!
道巳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师兄身上,师兄把破蚀剑给了她,她定能将情丝注入道巳体内。
定然可以救师兄。
而金钵的无情意境之内,谢霁尘陷在了一重重的幻象之中。
世间真正无情之人,少之又少。
凡人被七情六欲所累,修士修
仙,亦并非断情绝欲,因而无情道虽然能快速进阶,又具有强大力量,但这几千年来,无情道能大成者,寥寥无几。
无情意境也比其他意境更能摧毁人心智。
因为既然不是无情之人,那便有情,有情便极易诱发心魔。
有情之人身在无情意境,必然会被重重幻像所困,迷失在这无情意境里,然后,便是任其宰割。
谢霁尘心魔极重,此时便是陷入了他的心魔幻像之中。
而他的心魔幻像是什么?
虞宁。
自始至终都是她。
自那时在幻境里,看到她在他面前自刎以后,谢霁尘便生了心魔。
而他这心魔,从未消去,在后面她每一次的离开,每一次的身陷险境,他每一次的将要失去她时……在魔气的加持下,谢霁尘的心魔便会愈发严重。
到如今,意境里的幻象,便是幻境里那一幕的重现。
虞宁,他的小师妹身穿凤冠霞帔,说他是肮脏的怪物,说她恨他,厌恶他,再也不想看到他。
还说,她的死……全都是因为他!
谢霁尘猛地一震,双瞳泛血,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之际,恐惧如潮水般侵袭过来,而下一刻,他的小师妹当真自刎,死在了他面前。
血流了一地,她倒在血泊里,那纤细的脖颈还在不停地往外流着血。
都是他!都是因为他!
是他害死了小师妹!是他杀了小师妹!
都是因为他!
他该死!
对!
他该死……
小师妹死了,他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谢霁尘双膝跪在血泊之中,他抱着还在流血的小师妹不停地哭,眼泪落在她闭着的眼睛上,落在她唇上,落在她脖子一直不停流血的伤口上……
然后,他亦是拿起了掉落在一旁的长剑,要自刎……
而就在此时,这金钵一般的无情意境开始出现裂缝,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虞宁的声音便顺着裂缝穿透进来。
“师兄!”
“那不是真的!”
“师兄!快醒过来!”
“师兄,我没死!”
“师兄,我要你活着!”
虞宁的声音嘹亮而清脆,还带着急切的哭腔,骤然落在谢霁尘耳边。
谢霁尘惊醒,低头一看,幻像已如烟雾散去。
道巳的无情意境破了。
因为虞宁将道巳的那缕情丝附着在破蚀剑之上,将破蚀剑刺入了道巳胸口。
虞宁已到了渡劫期,有渡劫期的修为,虽渡劫期境界没有道巳高,但他们皆是渡劫期,因而,虞宁若是刻意隐匿自身气息,专注运转无情意境杀谢霁尘的道巳很有可能察觉不到。
而虞宁便是抓着这一点的可能,将所有恐惧都消去,以极快的身法瞬移到道巳身后,然后便是快准狠的一剑。
虽然在破蚀剑的剑锋刺入道巳背部的下一刻,便被道巳察觉,将刺入他身体的破蚀剑震飞了出去,虞宁亦是被道巳的法力所伤,冲撞在地时吐了一口血出来。
但所幸,情丝已经进入了他体内,那金钵一般的无情意境生出裂缝,虞宁透过裂缝看到谢霁尘深陷幻像,便赶紧用力大喊,唤醒他。
听到虞宁的声音后,谢霁尘的确立马醒了过来。
他飞身而上,掌心一股强劲的法力打出,整个无情意境便是四分五裂,直接成了碎片。
而被打入情丝的道巳,形容癫狂。
不知是因为他的无情道意境破了,还是因为,那缕情丝让他想起了什么。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四周不断炸起深坑,情丝回到他身体后,道巳果真无情道意境碎裂,整个道心崩塌,他体内似是有两个人,一个面目狰狞,一个痛苦不堪,他捂着头走得摇摇晃晃,散乱的头发半遮着他的脸,他一只眼睛在笑,一只眼睛却流出了血泪。
“青儿!青儿!”他大喊嘶吼。
养魂珠里的云青飘了出来。
看到云青,谢霁尘和道巳俱是一怔。
“娘亲……”谢霁尘嗫嚅喊着,好似,他又回到了五岁时,一个人窝在大雪天的墙角,数数喊娘亲的时候。
自他娘亲去后,他背负着这血仇,一个人孤独地过了几百年,直到碰到虞宁。
“小团儿,娘亲对不起你……”
云青飘到了谢霁尘面前,看着面前的谢霁尘和虞宁,哽咽说着,随即又露出了个慈祥而柔和的笑。
“这血债血仇,不该由你来背负,是娘亲的错,让你陷在里面整整三百年,不得解脱……”
“如今,便到此为止了,娘亲只希望你好好活着,开心地活着,当一个凡人也好妖兽也好,修炼成仙也罢,娘亲只希望小团儿不要被这些牵累……”
“如今,娘亲很快便要走了,要转生了,我的小团儿一定要好好的……”
“接下来的事情,你不要插手,让娘亲自己解决,好不好?”
“以后这些血仇血债,都和我的小团儿无关了。”
谢霁尘嗯了声,点了点头。
她极其温柔地摸了下她孩子的头顶,又对谢霁尘一直牵着手的虞宁说:
“谢谢你,小姑娘。”
“你和小团儿都要平安喜乐,顺遂一生。”
她不舍地看了虞宁和谢霁尘最后一眼,随即飘到了道巳面前。
方才脸上的柔和笑意一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怨憎和仇恨。
两人对望许久,云青看着道巳这幅模样,扯起嘴角,很嘲讽地笑了声:“当年清心寡欲,一身正气的道长,何以成了如今这幅模样,真是可笑啊……”
“怕是比我们这些妖魔还要不如啊……”
自情丝回来后,道巳身体里便有两股意识在争夺他的身体,原本是在互相压制,但此时此刻看到云青的魂魄,有了情丝的意识便彻底的占据了他。
过往所有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只是之前情丝被剥离,他为证道,为修炼,被贪欲驱使所做的所有无情之事都被他冠上了是为了大道的理由。
大道本就无情,无情本就该斩断所有情之牵扯,他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大道,又何之错。
他没错。
而因为没有情丝,他没有情绪感知,便是天生无情,更不会受此折磨。
而此时此刻,他的情丝回来了,折磨也千百倍的回来了。
他做的那一件件事,历历在目。
而云青,魂魄飘荡的云青,便站在他面前,提醒他当年他做何等之事。
云青看着面前之人,过往血仇一笔笔的闪过,还有那切齿的痛楚,仿佛又在已是魂魄的她身上滚了一遍。
“你可曾记得当年你做了何等之事!”
厉鬼忽然啸叫,云青纵然成了魂魄,但她本体是上千年的夔杌妖兽,这一啸叫便是惊得深山鸟兽四散奔跑,本就残破的青云宗又炸起了无数个深坑。
道巳的面容似乎瞬间苍老,那些画面似乎折磨得他痛苦不堪。
“还给你。”他梦呓般的说。
“青儿,还给你。”
“全都还给你。”
他的面容已被极度的痛苦扭曲,长发披散双目涣散,哪还有半点青云宗宗主的风范,而下一刻,他张开手猛地朝自己胸膛而去,不过片刻,鲜血四溅。
他徒手破开了自己的胸膛,手伸到里面去不知在掏着什么,片刻后,竟是掏出了自己的心脏,挖出了自己的金丹,还有,云青的妖丹。
他把血淋淋的心脏捧到她面前,整个人都剩下个干枯的躯壳。
“青儿,这些全都还给你。”
“让我赎罪,青儿。”
“让我赎罪……”
“做什么都可以。”
他似乎已经疯了。
他的情丝被他自己剥离,他原本以为能忘却那段红尘之事,潜心修道,却没想到,因为被贪欲驱使,被对力量和飞升的渴望驱使,他竟是杀妻证道,又为了修炼进阶,将她的族人都屠
杀了个干净。
因为对她疯魔的执念一直存在他心底,情丝却被剥离,便让他为达目的做尽残忍之事。
还扒了她的皮。
抽取凡人生机的法阵亦是他所为。
道巳把自己的心脏和金丹都挖了出来,胸前一个巨大的血色窟窿,甚至五脏六腑都清晰可见。
他快死了。
云青看了出来。
但她不准备放过他。
“赎罪?”她看着他手里还在跳动的心脏,冷漠道,“不可能。”
“就算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也赎不了你的罪。”
“我云青,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原谅你,让你赎罪。”
“你注定得不到解脱。”
话落,道巳捧着心脏的手陡然震颤了下,继而倒地。
心脏滚在地上沾满了灰。
一切好似静了下来。
无数蜉蝣般的凡人生机自他体内涌出,飞向凡间,,因为布阵人的死亡,抽取凡人生机的法阵也尽皆崩塌。
前尘往事,也该到此为止了。
在和她的小团儿道别之后,在看到道巳倒地,心脏滚落之后,云青便觉得她的魂魄越来越轻盈。
云青想,她该转生了。
风拂过,吹得她飘了起来,云青转过身,和她的小团儿挥手,然后,渐渐随风而逝。
“小团儿,娘亲走了……”
“要好好的……”
谢霁尘上前一步,像小时候那般,下意识想伸手抓住他娘亲,却手心一空。
他猛地怔住,后抬眼,看着他娘亲的魂魄,冰封的脸终是笑了下。
他同他娘亲挥了手。
这段因果就此了结。
云青走了,转生了,一阵阵风飘过又停下时,整个天地都好似静了下来。
连风声都无。
但虞宁的心却开始狂跳。
她有预感,快了,快了,天道马上便会降下天罚。
这是她早就做好的决定。
她不怕,她不是胆小鬼,也不怕死的。
但是,她要不要找个理由先让师兄离开?
让师兄看着她死也太残忍了吧!
而且她死的样子肯定特别丑。
她不想让师兄看到。
而且,师兄在旁边,要是硬要帮她挡怎么办?虽然天道锁定了命魂,应该能精准攻击,但万一呢?
还是得找个理由把师兄支走才好。
找什么理由呢?
青云宗弟子许是怕被谢霁尘屠杀,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就跑光了,昔日偌大的修仙宗门,如今却只剩一片废墟。
师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
她本来想结束之后再和师姐好好说说话,见她最后一面,如今想是不能了。
不过师姐离开青云宗她是开心的,外面天大地大,她可以去追寻自己的道了。
于是此时此刻,这片废墟之便上只有她和谢霁尘。
风寂静,天昏暗,云低垂,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们两个人。
“谢谢你,小师妹。”在虞宁的大脑疯狂旋转,在想该找个什么理由支开师兄呢,谢霁尘却忽然说了话。
声音很轻,带着熟悉的温柔和难得的笑。
虞宁蓦地一愣,再下刻,唇边传来一阵极其熟悉的触感。
谢霁尘指尖的触感。
微凉,微麻,力度轻柔,很舒服。
谢霁尘在给她擦嘴角的血。
极其的温柔,虞宁睁大着眼睛看他,眨都不眨。
看一眼少一眼。
虞宁想,师兄长得这么好看,她得多看看师兄。
记住师兄的样子。
“疼吗……”
“你不该来的。”
“为我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值得。”
谢霁尘替她擦拭完鲜血,手并未放下,而是轻柔地摩挲着她唇瓣,一遍又一遍的,舍不得放下手,动作无法克制地加重着,最后在她唇边顿住,手又垂下。
他对着她笑:
“小师妹,师兄本就该死。”
“师兄满手血腥,的确罪孽深重。”
“但你不是。”
这句话落下,虞宁刚想严肃地纠正谢霁尘的措辞时,这方寂静的天地忽然猛地轰隆一声!
四周实在太静,便显得这轰隆声越发的响,简直要把她心脏都震出来。
天雷!
天雷……
天道的惩罚来了。
祂当真来执行天罚了。
一道天雷降下,闪电掠过,天道根本没给这两人反应的时间,电光火石之间,又一道天雷降下,电光刺目,以雷霆万钧之势,
而这道天雷竟是朝虞宁而去。
谢霁尘骤然抬眼望天,目光里简直裹挟着比天雷还要重的气势。
天雷落下的速度慢了。
为什么,为什么天雷会劈向小师妹?
谢霁尘冰封的神色骤然现出恐惧之色,而下一刻,感应到小师妹灵府里的反伤符咒后,谢霁尘脸上的恐惧之色才消了去。
虞宁和天道规则达成协议,将该承受惩罚的维持天道平衡的命魂换成虞宁。
天雷的确可以识别命魂,精准落在虞宁身上。
但虞宁灵府里一直都有谢霁尘的反伤符咒。
于是,在天雷降到虞宁身上的一刻,反伤符咒生了效,全都转移到了谢霁尘身上。
他喉咙渐渐漫上浓重的血腥味。
天罚的天雷非普通雷劫可比,一道天雷降下,四周便成了一片焦土,大火烧了起来。
而虞宁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为什么,她一点事都没有?
但是……
她和谢霁尘之间距离极近,谢霁尘弯着腰,将她整个人都罩在了怀里,虞宁一抬眼,便能看到他被鲜血染得极其靡艳的薄唇。
他眼尾上扬着,那颗泪痣亦是红艳不过,一双清冷凤眸漫出笑意。
幸好,小师妹没事。
他死了之后,从这个世上消失之后,师妹再也不会有事了。
而此时,虞宁终于发现了……
天雷的伤害被转移到了谢霁尘身上。
为什么?
为什么?
那些她觉得疑惑的事在此时全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她受伤了却没有伤口?为什么她受伤了却感知不到疼痛?为什么她被魔物咬伤也没有伤口……
原来……又是师兄吗……
为什么又是师兄?
为什么总是师兄?
为什么师兄总是要为她做这些事?
他不疼吗?不要命了吗!
“师兄,你不是在我体内下了什么符咒?”虞宁有些呆楞的问。
天雷并没有停止,一道道的劈下,虞宁感知不到任何痛苦,但谢霁尘嘴角流出的血却越来越多。
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她知道答案了。
“师兄,我真的讨厌你,讨厌你总是默默去做这些事情……”
“我讨厌你,讨厌你总是帮我承受,总是用你的命换我的命。”
“我讨厌你,我根本不需要你为我牺牲好吗?”
“我讨厌你,总是让我愧疚,让我觉得亏欠,你以为这就是爱吗?”
“我根本不需要你爱我!”
“你听到了吗?谢霁尘我恨你。”
“我讨厌你!”
“我真的讨厌你……”虞宁泪如雨下。
“嗯……”谢霁尘抱着她,脸靠在她肩窝,很温柔地应了一声。
“师兄知道了。”
“小师妹,好好活下去,你不该承担我的罪孽。”
“不该承担我的罪孽啊……”
天雷一道道的落下,机械般地执行天罚,也维持着所谓的平衡,而谢霁尘的气息越发微弱,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压在虞宁肩膀上的重量也越来越轻,四周大火蔓延。
他和她便在大火之中。
火光映亮了谢霁尘极度苍白的脸。
“孤独寂寞了几百年,遇到你,许是上天给我的补偿和慈悲。”
“我谢霁尘,值了。”
谢霁尘落在她耳边的话声越来越微弱,说到最后几乎成了气声,将将被四周的火焰声盖过。
虞宁忽然开始害怕。
“不要!”
“师兄!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你真的会死的……”
“我求求你,把这符咒解掉,我求求你……”
“把符咒解掉,好不好……”
“为什么你总是要为我去死……”
“为什么……”
命魂在一道道天雷之下不断削减,谢霁尘的生命在快速流逝,他用着将会弥散的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轻轻地擦去虞宁眼尾不断涌下的泪,俯身,在她眉心落了下个极轻的吻,说:
“因为,我真的喜欢你,小师妹。”
“你无法想象,我有多么喜欢你。”
“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上天的垂怜和恩赐。”
他极轻地笑了下,眼尾泛着潮湿的红:“我宁愿你不知道。”
“对不起,小师妹。”
话落,最后一道天雷降下,谢霁尘命魂尽消。
就这么,在她眼前消失了。
留在她周边的,只有那阵极浅极淡的桃花香。
风一吹极散,转瞬即无。
虞宁呆呆愣在原地,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待那阵桃花香彻底消失时,她才意识到,这个世上再无谢霁尘。
她再也没有师兄了。
“谢霁尘身死,灭世危机解除。”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即将返回原来世界——”
系统机械的声音在整个世界回荡着。
虞宁笑了笑。
原来,这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她误打误撞地完成了任务。
师兄死掉,也算是完成任务。
师兄原本可以活的,他完全可以灭了天道,为什么不灭?为什么不活?
“师兄根本不会灭世。”
“你们……都不懂。”
“真是可笑。”
系统并未再回答她,虞宁站起来,看到她前面开启了一通道。
是回她那个世界的通道。
这一切,当真是一场梦吗?
当真只是一场梦。
但是,没有师兄了。
再也没有师兄了。
虞宁看着天空,忽然纷纷扬扬,漫天如星子的灵力散落,落在她身上,她冰冷的身体逐渐生出暖意。
如很多次那般。
温柔一如谢霁尘。
“好温暖……”
“好温暖。”
——
后面虞宁醒来,睁眼是却看到了她大学的宿舍。
四人间的宿舍,她看着她床上的床单被套抱枕,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
是一场梦吗?
虞宁意识昏沉,一时间根本分不清是不是梦境时,眼尾却不断地有眼泪滑落。
她哭了?
为什么?
然后,那些感知和记忆缓慢又汹涌涌入了虞宁脑海。
她想了起来。
师兄呢?
谢霁尘呢?
师兄呢……
师兄没了。
谢霁尘没了。
没了……
虞宁用被子蒙住头,又哭了起来。
她脑袋都是晕的,昏昏沉沉,胸口这里也是闷闷的。
好难受……
真的好难受啊……
她好想师兄……
虞宁不知道怎么办,便只能一直哭,哭道睡过去又醒过来时,寝室门有人开了,她室友进来了。
“宁宁!这可是新生活动日!你不去看看吗?”
“听说好多帅哥!”
“这次不一样,听说有个超级无敌巨帅的帅哥,整个学校都沸腾了!”
“名字叫什么……”
“叫什么来着,我记得那名字还挺好听的,诗情画意的,有古风那味。”
“我记得是姓谢,名字我忘了……”
“叫什么……”
“我想起来了,叫谢霁尘!”
“对!谢霁尘!”
虞宁猛地从床上坐起,头顶呆毛立起。
“谢霁尘!”
“对啊对啊!听说可帅了。”
“宁宁,我们也去看看!”
是师兄啊!
虞宁飞快地下床,风一般的掠过,宿舍几个女生都愣住了,互相两两对望。
平时也没见她对哪个帅哥这么积极过。
看来还是之前的不够帅。
——
而虞宁飞速地跑出了宿舍楼,在前面的林荫道的分岔路口停住了脚步。
对了,新生活动日在哪举办的?
应该是社团招新那。
嗯。
虞宁实在是太激动了,不管不顾地就开始跑,也没看路,然后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怀里。
这气息……
虞宁忽然像只应激的鸟,一下就不动了,还在轻微地颤抖着。
她简直都不敢抬头。
如果不是怎么办?
怎么办?
她真的好想师兄。
师兄根本就没死,她不相信也不接受师兄死了。
一定不会的的。
虞宁决定勇敢一回。
一定是师兄,一定是师兄。
一定是谢霁尘,一定是谢霁尘……
虞宁在心里做法,好久才敢缓慢地抬起眼。
她看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
他站在阳光下。
白衣黑裤,肤色冷白,额前碎发垂下,有风拂过时,阳光透过碎发落进他眉眼,他漆黑的眼睛里似乎第一次透出光亮来。
“你好,我叫谢霁尘。”
“小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