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白》
第1章 那道光
《念白》
/七夏
凌晨两点,秦念从噩梦中惊醒,整个人疲惫不堪。
卧室里伸手不见五指。她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出了会儿神,刚把灯给打开,那股强烈的不安情绪,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再次袭来。
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秦念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仿佛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随之而来的,便是可怕的濒死感。
经精神科专家诊断:她得了很严重的焦虑症,同时还伴有重度抑郁。
在疾病的影响下,秦念已经有长达半个月的时间没出过门了,推掉所有社交活动,终日浑浑噩噩地窝在家里。
除了直播的时候会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常与粉丝进行互动外,其余时间基本处于闭口不言的状态。
不想接电话,不想回微信,如果不是实在饿极了,她也根本没有进食的**。
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像是被困在了泡泡里,外面世界的熙熙攘攘和丰富多彩,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样持续性的状态让人崩溃。
大概过了一刻钟,惊恐引发的各种症状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种说不出的压抑和躯体上的疼痛感。
秦念立马掀开被子下床,从抽屉翻出打火机和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了起来。
没用。
这并不能减轻精神上的痛苦。
那只黑狗又开始冲着她狂吠:“去死吧,你早就不应该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你应该以命抵命!”
“没有人会在乎你,因为你就是个垃圾,是个废物!”
“你只会像现在这样,一天比一天难受,一天比一天痛苦,永远都不可能好起来了。”
也许吧。
秦念痛苦地被撕扯着。
寂静的夜晚,屋子里每个角落都充斥着颓丧的气息。
一直到天亮秦念都没有合眼。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神情呆滞,目光涣散,完全丧失了活力。
脑袋疼痛发胀到近乎麻木。
随便洗漱一番,等到快九点钟的时候,秦念换身衣服出了门。
街边一家小纹身店里。
四十多岁的男老板听了她的需求,喝口水沉思半晌,淡淡从嘴里吐出三个字,“纹不了。”
像这种冲动型的客人他见得多了。
如果只是纹个后背或者花臂什么的,就算有朝一日后悔了,对生活的影响也不会很大。
至于全身上颜料……
他又瞧了瞧眼前的小姑娘,皮肤雪白,长相精致。即使未施粉黛,脸色看上去还有几分憔悴,依然美得让人过目难忘。
到时若是想不开跑去跳楼,那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余光瞥见门口进来一个人,年轻瘦高,是在店里学徒的小伙子。
老板跟他交代了几句话,又看看秦念,见后者没什么表情,默了几秒,委婉下起逐客令,“要不你再去别的地方问问?”
秦念摇头。
老板不太明白这意思。
过了会儿,她伸出自己的右脚,改变了主意,“那就只纹脚踝吧。”
--
后面几天还是照旧。
秦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待在家里该发呆的时候发呆,该直播的时候直播。镜头前是光鲜亮丽的大网红,镜头后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尸走肉。
生活如同一潭死水般,搅动不起半点涟漪。
直到周三晚上。
经纪人杨穗带着新招进来的助理上门提醒,她为期半个月的小长假结束了,得赶紧把状态调整过来,明天上午去剧组试戏。
秦念窝在沙发上,脑袋晕晕乎乎的,“试什么戏?”
“还是那部网剧。”杨穗知道她对当演员毫无兴趣,这些天也做过老板的思想工作了,但是没用,只好又过来劝道:“其实偶尔拍拍戏也挺好的,多少人想拍都没这个机会呢。片酬给的不低,咱何必跟钱过不去。你看看那些选秀出道的流量爱豆,哪个不是在……”
秦念不乐意听。
扯掉搭在身上的小毯子,自顾自地往卫生间去了。
等上完厕所出来,助理已经把从外面买来的晚餐整齐摆放在茶几上。
杨穗递双筷子给她,继续苦口婆心地说:“这部网剧是由网络小说改编的,我看过原著,读者基础非常大,就算只是个小角色,用心演绎也绝对能帮你吸一波粉。后面发展顺利的话,咱就可以逐渐摆脱网红这个称号,成为一名正儿八经的明星了。”
这家菜有些油腻。
秦念吃两口觉得难以下咽,蹙着眉把筷子给丢进了垃圾桶,“如果我并不讨厌网红这个称号,也不想成为什么明星呢?”
“……小祖宗。”见她油盐不进,杨穗没办法了,“我就是一打工的,你别为难我行吗?”
秦念:“没为难你,我是认真的。”
“可唐总发话了,”杨穗不由加重语气,转达着老板的意思,“这戏必须去试,由不得你。”
秦念轻哼一声,觉得好笑,“真不去,他还能拿刀架我脖子上不成?”
“那自然是不能。”杨穗清了清嗓子,严肃提醒:“但是别忘了,你还有合同在身呢。当初可是白纸黑字约定好了的,五年合约期间,作为公司艺人,你必须无条件听从公司一切安排。”
这一点倒是不假。
秦念点燃一支烟默默抽着,思绪不自觉飘远了。
她今年二十四岁,是大学期间跟这家网红公司签的约。
那时候想法很简单,他们愿意打造她,能让她接到更多的活儿,赚更多的钱,再也不用为吃喝拉撒发愁,她就签了。
起初,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酒吧驻唱,摇身一变成为粉丝量高达百万的网红歌手——
不仅能接到各种小型商演,还可以发行属于自己的单曲,这种感觉确实很爽。
但渐渐地,当她的粉丝越积越多,工作量越来越大,公司的各种要求也越来越过分。
秦念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沦为了资本家用来圈钱的工具。没人在乎她的想法和追求,只知道一味地通过各种手段将自身利益最大化。
于是她开始讨厌现在的生活,讨厌每个月固定时长的直播,甚至连带着讨厌起唱歌这件事情。
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感到无比恶心烦躁。
秦念长舒一口气,想要挣脱这个死死将她束缚住的枷锁。
毫无征兆地,她提出了要跟公司解约。
杨穗闻言当即愣住,不可置信道:“你疯了?”
秦念没反应。
杨穗又说:“你知道现在解约需要赔偿公司多少违约金吗?相当于这些年全都白干了!就算真不想在这儿待了,好歹熬到合同到期了再走啊。”
“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拍个戏而已,就这么让你难受?”
“要是——”
“没错。”
秦念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侧过脸,面无表情地说:“被困在不想过的生活里,比死还让人痛苦。”
冰冷又绝望的语气,听得杨穗心头一颤。
--
当天晚上,秦念没有再进行直播,也没有发布任何视频内容,接下来半个月都是如此。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没留下半个字,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网络上消失了。
真爱粉们组成了一支队伍,疯狂质问公司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狐火火”本人为什么不站出来说句话?
没得到任何回应。
热度在圈子里持续发酵。
通过种种迹象,有人开始猜测这位网红是不是犯什么事儿进去了。
可转念一想,到底坐拥千万粉丝,如果真是这样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继而又有人猜,说她可能跟去年那位游戏up主一样,得抑郁症自.杀了。
家里人不想声张,公司便对此事进行了保密。
秦念盯着屏幕在出神,这时手机顶端突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是闺蜜狒狒发来的。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解约的事情,因为秦念心意已决,并且对公司开出的天价违约金没有任何异议,所以进行的十分顺利。
只是……
在成功摘掉枷锁,重获自由的同时,她也有些迷茫了。
以前秦念总是觉得,只要能赚到足够多的钱,就能获得心灵上的满足和安全感。
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即使后来的她凭借一己之力坐拥千万资产,获得追捧者无数,那种打从心底里生出来的空虚和寂寞依然如影随形。
她的灵魂始终无法完整。
面对闺蜜的关心,秦念迟疑两秒,回道:【没有。】
实际她在计划——
要怎么样离开这个世界才比较体面,同时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狒狒提出:【要不我陪你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散散心吧!】
【等回来后,你就把东西收拾收拾跟我回梁溪。】
【刚才章鱼和老马还让我给你做思想工作呢。】
秦念态度坚决:【不回。】
狒狒:【为什么?】
秦念:【我需要一道光来照亮我,梁溪没有。】
实际她想的是——
这句行尸走肉在哪里都一样,梁溪没有光,别处也没有。
她需要的不是换个地方,而是彻底消失。
狒狒:【……】
【别特么跟我矫情。】
【有本事你就一辈子烂在申城,看看那道光还会不会再出现!】
无名指内侧的墨绿色若隐若现。
秦念翘起手指,盯着那两个字出了会儿神,又一次想起那天纹身店老板说的话。
“失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于错的人,就应该潇潇洒洒地把他当个屁给放了!可是你们这些小姑娘呢,偏偏想不开,爱钻牛角尖,好像离开人家就活不了似的。”
顿了下,他饶有兴致地问:“敢跟我打个赌吗?”
秦念抬眼,“什么赌?”
老板信心满满地说:“等你哪天遇到了更好的,一定会回来把这个名字给洗掉。”
秦念勾了勾唇。
沉默良久,才懒洋洋地解释道:“您误会了,我没失恋。”
“……”老板有些尴尬,“还没分手?”
“是没恋过。”
……
手机铃声在这时毫无预兆地响起。
秦念收回思绪,垂眸,屏幕上显示着狒狒的名字。
她滑动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那头抢在前面脱口而出——
“卧槽秦狐狸,你的白月光真的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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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那道光
第2章 照进来了
十分钟前,梁溪。
今晚猴子第一次带新女朋友跟几个好友见面,有段日子没聚了,酒足饭饱后大家觉得不尽兴,一伙人便又转移阵地,来到了鹿一鸣的别墅嗨皮。
老马在给大家点歌。
听到鹿一鸣要唱黎天王的《今夜你会不会来》,忽然感慨道:“这种场合要是狐狸在就更有意思了。”
当初高考结束,“梁中动物园”里的六名成员,他跟章鱼因为分数相近,又都很喜欢渝州,就商量好一起报考了那边的某所大学。
而鹿一鸣,猴子和狒狒这几个家境优渥的,则在父母的支持下选择了出国见见世面。
唯有秦念。凭借着对音乐的喜爱,独自考去了申城师范,在音乐学院就读。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怎么的,几年下来,居然混成了千万粉丝级别的大网红。毕业后就直接留在了申城,平时也不怎么回来。
“她不是已经跟公司解约了吗?”
猴子扭过头,碰了碰狒狒的胳膊,“喊她赶紧回梁溪啊,一个人在外面漂着有什么意思。”
狒狒正跟秦念聊着微信,头都没抬一下,“你自己不会喊?”
猴子嘁了声,“我要是喊得动还需要你。”
这时老马点完歌走过来。听到两人的对话,拿起话筒随口打听道:“好好的狐狸为什么要跟公司解约啊?以她现在的名气,一年能赚不少吧?”
狒狒:“公司老板让她去拍戏,她不乐意。”
虽然嘴上这么解释着,但其实狒狒心里很清楚,这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焦虑抑郁的事情,秦念只跟她一个人说过。
不过她对这个病并不是很了解。
最深刻的认知就是:当病情严重到一定程度,病人会选择以自.杀的方式来结束痛苦。
跟生命比起来,钱这个东西确实不值一提。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为重要。
“我念姐就是牛逼有原则。”章鱼从进门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直到聊起这个话题,才开口加入其中,“拿得起放得下,绝不为几个臭钱就选择妥协。”
猴子女朋友好奇,“那解约之后,她的‘刷乐’账号归谁呀?”
刷乐是一个短视频平台的名字。
章鱼说:“应该归公司吧。”
话音落地扫一眼这位新加入的成员,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的手机上。
惊喜道:“你也在关注这个热搜啊?!”
猴子女朋友抿着嘴点头,一脸花痴相,“太帅了!”
她身旁的猴子侧目,“什么太帅了?”
“体制内男友。”章鱼用叉子在果盘里叉起一块哈密瓜,边吃边对众人说:“前几天我大姑要给我介绍一警察,我嫌他们工作太忙肯定没时间陪我,就给拒绝了。现在看了这个热搜,本人决定,明天一早就给我大姑打个电话,还是先去见一面再说。万一也是个拥有盛世美颜的小哥哥呢~~”
“神特么盛世美颜……”老马不屑地挑眉,“能比我们鹿哥还帅?”
章鱼愣了下,条件反射地看向鹿一鸣。
这哥是他们那届校园风云人物,身材好,颜值高,外形上肯定没什么可挑剔的。
不过性格方面嘛,二世祖的雅痞,和体制内工作人员的沉稳,只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章鱼打着马虎,“都帅都帅,风格不一样没什么好比较的。”而后继续跟猴子女朋友八卦:“哎,你觉得这些体制内男友里面哪个最有魅力?”
猴子女朋友不假思索,“当然是白宋!”
猴子又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干什么的?”
章鱼说:“监狱警察。就是因为他,我才决定去见那个相亲对象的。”
“噗——”声音来自老马。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态度高傲,言语间满是对这个警种的偏见,“你要说刑警,特警,或者缉毒警有魅力,我还能认同。狱警有个屁的魅力啊!”
“……”章鱼不爱听这话,斜着眼睛看他,“狱警怎么了?狱警不是警察吗?”
老马挨着鹿一鸣坐下,翘起二郎腿,气定神闲地反问:“你没听说过一个顺口溜?”
章鱼疑惑:“什么顺口溜?”
“五等警察劳改队,坐在田边打瞌睡。”
“……”
“虽然也是穿警服的,”老马一脸瞧不上,“但这群人在社会上根本没有执法权。说好听点儿是警察,说难听点儿就是一狱卒罢了。”
此话出口,立即引起了章鱼和猴子女朋友的强烈不满,双方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了嘴。
谁都没注意到,因为白宋二字,狒狒也不声不响地去看了那个热搜。接着借口去上厕所,给秦念打了通电话。
--
结束通话,秦念登录上微博小号打开热搜榜单,排名第一的就是#扒一扒那些体制内男友的盛世美颜#。
词条后面还跟了个沸字。
她动动大拇指点进去,里面的内容是一个由营销号发布出来的颜值解说视频,素材来自各种社会新闻和电视栏目。
与明星不一样,体制内男友们个个自带根正苗红好青年滤镜,无论身材长相还是整体气质,都堪称一绝。其中讨论度最高的,就是申城市云淮监狱第三监区的监区长白宋。
他个人甚至有了一个单独的热搜。
这会儿排在第九位。
时广场上,大家带着话题热烈讨论着:
[白警官也太绝了吧!这个五分坚定,三分犀利,还带着两分深沉的眼神简直就是在引人犯罪!!!]
[谁懂啊,因为一段几十秒的视频,我把那档法治节目给翻出来看了一遍。只能说长得帅的果然都上交给国家了。]
[那啥,悄咪咪问一句,我现在要去偷电瓶车了,有组队的吗?]
[偷电瓶车那位姐妹你冷静点儿,女子监狱没有男警官,更不会有白警官。]
[唉……派出所的小林警官都发变装视频跟大家进行互动了,白警官怎么连个社交账号都扒不出来……]
屏幕上不断涌现新的实时内容。
忽然,秦念看到这样一条动态:
巴啦啦小魔女:[我是来炫耀的!!!白警官是我哥哥的同事,五一去云淮找我哥哥的时候,有幸跟他一起吃过饭。本人私下里没这么严肃,真的超级温柔超级绅士超级nice,比视频中帅十倍都不止!
另外小声告诉你们,他还是国内某双一流大学法学硕士来着,研三的时候在一家红圈所实习,后来转换职业跑道好像跟他爸爸有关系吧。反正我哥哥他们都觉得,像这样一块璞玉被埋没在深山老林里有点可惜……
最后,我这儿还有张跟白警官的合影,他穿的私服哦~~~如果评论破千了,就发出来给大家欣赏欣赏。没错,我就是在蹭热度,看到他突然火起来实在是太激动了!]
不一会儿,这段话引来了大批网友的关注。
除了猜测这位白警官到底是哪所双一流大学的法学硕士,以及当初到底是什么原因转换职业跑道外,还有相当一部分小姑娘在八卦他的婚恋问题。
通过博主的回复可以得知:目前应该还是单身状态,并且因为工作的原因,他人这段时间不在云淮,到北京交流学习去了。
退出微博。
秦念转过身背靠着阳台护栏,说不清此刻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两人重逢时的场景。
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那人居然会以这种特殊方式,犹如一道五彩斑斓的光,再次照进她灰暗死寂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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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当秦念重新登陆上微博,点进巴啦啦小魔女主页,那条动态的评论已经达到近三千条了。
大家都在催促她赶紧发合影,可偏偏那位小魔女喜欢吊人胃口,非得搞点仪式感,要等到十点整才肯发。
现在距离十点还有七分钟的时间,秦念也跟着一块儿等了起来。
她很好奇,如今的他生活中会是什么样子?还跟以前一样吗?
视频里看起来确实很严肃,就好像变了个人。
给秦念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很快,时间来到十点整。
小魔女估计也一直抱着手机在进行倒计时,因为秦念几乎是一刷新,对方新发布的内容就跳了出来。
巴啦啦小魔女:[合影来啦,已经征得同意了哦~~~]
下面贴了两张图。
一张是她跟白宋的合影,另一张是微信上截下来的对话。
秦念浅浅扫了眼合影,先点开截图看起两人的聊天内容。
小魔女给白宋的备注是非常亲切的“白宋哥哥”。
第一条消息也是这么称呼他的:【白宋哥哥,你知道你自己在网上火了吗?】
过了四十多分钟,白宋才回复:【知道,别人跟我说了。】
小魔女:【那你介不介意我把我们俩那张合影发到微博上呀?大家都挺好奇的,满足一下我小小的虚荣心吧[害羞][害羞][害羞]】
又过了二十分钟。
白宋:【你发吧。】
小魔女:【好的!!!万分感谢白警官!!!下个月我再去云淮找你玩儿哦[调皮]】
白宋:【好。】
聊天至此结束。
秦念又点开那张合影端详起来。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大地。身穿黑色薄款夹克外套的白宋,笔直站立在一幢红色公寓楼前,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身姿挺拔高大,宽肩,窄腰,长腿,比例近乎完美。
过去的碎刘海跟视频中一样,被梳上去,露出了饱满的额头。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五官以及下颌轮廓没多大变化,只是眼神凌厉了些,整体气质给人的感觉成熟不少。
紧挨着他的小魔女是个二次元萌妹子。
虽然长得不高,但鼓鼓的包子脸十分可爱,看着就觉得软乎乎的。
不出所料,评论区一堆网友炸开了锅。
“啊!!!!!你居然还有他微信!!!!”
“天呐,博主长得好可爱,看着跟白警官好搭。”
“我酸了,感觉博主这种软妹子会是白警官喜欢的类型,他私下好老干部啊。”
“高冷警官vs二次元萝莉,还是同事的妹妹,真好嗑。”
“嘤嘤嘤……嗑不了一点,白警官是我的。”
“难道只有我的关注点在回复的时间上吗?感觉白警官好忙的样子。”
没有继续翻看下面的评论。
秦念将这张合影保存至相册,走到冰箱前,从里面取出一瓶纯净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剩下的放回原处。轻轻关上门,她背靠着冰箱,给狒狒发了条微信。
【我打算去云淮。】
第3章 念念不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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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念念不忘-2
没多大一会儿功夫,交警和保险公司的查勘员就赶过来了。
白宋跟他们交涉的过程中,秦念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狒狒回复的消息。
狒狒问:【云淮什么样?是不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秦念回:【没想象中那么落后,反而是个很现代化的小镇,环境很好,交通也很便利。】
然后举起手机,对着路边的车祸现场拍张照片发了过去。
狒狒:【这人看着怎么有点熟悉。】
紧接着:【卧槽!这不是白宋吗?】
【出车祸啦?】
【他旁边那个女的是谁?】
秦念:【不知道。】
狒狒:【不过你这个视角怎么有点奇怪,住的帐篷?】
秦念不想让她瞎操心:【住旅馆,觉得有点无聊就出来透透气,看看风景。】
狒狒:【这样也好,确实不能天天闷在房间里。】
【你这找了整整五年的人现在就在眼前,不过去打个招呼?】
秦念没回复。
盯着这句话发起了呆。
老实说,她并不是很想过去打招呼,一点这种念头都没有。
她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云淮。
找白宋?
不是的。
那股强烈的执念,在得知他下落的那个晚上,秦念就已经放下了。
所以会来到这里,可能单纯就是因为没有更合适的地方可以去。
既无人认识她,又能让她在心理上产生那么一丢丢安全感。
秦念的情绪陷入持续低迷状态。
她问狒狒:【如果有一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会忘记我吗?】
屏幕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可是好几分钟过去了,也没有一个字发送过来。
路边除了发生车祸的两位当事人,交警和查勘员外,还围了几个凑热闹的吃瓜群众。
有位大妈时不时地朝她这边瞟上一眼。秦念不想得到任何关注,同时也有点担心白宋会看到她,便把帐篷后门的拉链给拉上了。
做完这一动作,手机响起。
狒狒没回消息,直接给她打来一通电话。
“你放心,”秦念摁了下接听键,打开免提,狒狒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我连你前年凌晨三点给我发的语音都备份了,这辈子是不可能忘记你的。但如果你敢消失——”
她停顿数秒,凶巴巴地威胁道:“我发誓,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搞臭你的名声。”
秦念盘腿坐着,“你打算怎么搞?”
狒狒说:“全网买热搜,说你抢了闺蜜男朋友,然后又被那个臭男人给甩了,最后伤心欲绝跳楼。还有,你去富士山放过火,去南极偷过企鹅蛋。上个月在外面吃饺子,还顺走老板一瓶醋。”
“……”秦念被噎了一下,“你还真是一点死路都不给我留。”
狒狒得意,“所以你还是好好活着吧。像你这种祸害,阎王爷看着都头疼,肯定不会收的。”
秦念打了个哈欠,又困了。
她现在的状态就是,晚上睡不着,白天也睡不着,但是会犯困,会疲惫。
当困到一定程度,虽然能睡过去,却总是会被噩梦纠缠。然后很快就醒了。
“我想睡一会儿。”秦念有气无力地说:“先挂了,改天再聊吧。”
“行。”狒狒知道她目前情况不太好,不便过分打扰,变得好说话多了。
刚准备挂断电话,又想起,“对了,有个东西要送给你。地址发我,等下打电话让快递小哥过来取件。”
秦念:“什么东西?”
狒狒:“先保密。”
秦念脑海中闪过平安旅馆那排房子的快递代收点,在心里稍微整理一下地址,编辑好发给了狒狒。
——江南省P市溯溪县南屏镇申城市云淮农场星辉快递驿站
狒狒看糊涂了:【这怎么又是江南省,又是申城市,你搞错了吧?】
秦念:【没错,就这么写。】
--
梁溪距离云淮只有两百多公里,狒狒寄的顺丰,次日下午三点多钟,秦念就接到了快递站点打来的电话。
对方让她去白云街“四季超市”拿快递。
秦念懵了,“不是星辉快递驿站吗?”
“不是。”电话那头的大哥说:“顺丰在我这儿,四季超市。”
秦念:“挨着公路的那条街?街道入口处是云淮居委会。”
“对对对。”大哥听出她是外地来的了,“云淮就这一条商业街,一直往里走,能看到农贸市场大门,我的店就在农贸市场大门正对面。”
“那我知道了。”秦念懒洋洋地说:“现在有点热,我晚点再去拿。”
“好的,晚上八点之前都有人。”
挂了电话。
秦念把手机扔在一边,侧过脸,在聒噪的蝉鸣声中继续看着帐篷外的景色发呆。
昨天在这儿住了一晚,体验感不差。
云淮四面环山,到了夜里凉风阵阵,即使没有空调和风扇也能感到凉意,还挺舒适。
而且太阳一落山,这个小广场就会聚集一些人。
健身的健身,跳舞的跳舞,闲聊的闲聊,甚至还有舞枪弄棍的。好不热闹。
秦念露营的凉亭对面就是那个隐在水杉树后面的小区,听这里的老人说叫“云村”,另一处叫“淮村”。
把云淮两个字拆开取的名,倒是挺有意思。
不知不觉中时间来到了六点。
吃过晚饭,居民们又三三两两地出来活动了。
秦念像一只树懒,慢吞吞地从帐篷里钻出来,仿佛每个动作都耗尽了力气。
然后,在几个老太太的蛐蛐声中朝着白云街走去,根据门头上的招牌,很顺利地找到了四季超市。
这里不仅是快递代收点,也搞冷饮批发。
里面放着四个大冰柜,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雪糕和冰淇淋
秦念拿了快递,没急着拆开,走出店门,迎面碰上了昨天自己给予过帮助的那对老夫妻。
他们俩是从农贸市场后面穿过来的,看到秦念,老太太兴奋地说:“哎?这不是昨天那个小姑娘吗?”
秦念现在挺怕见人。不是社恐,就是懒得开口说话。
她没有精力,哪怕只说一个字,都觉得是在消耗自己本就所剩不多的能量。
秦念停在四季超市门口,老太太笑眯眯地走过来打招呼,“出来拿快递呀?”
“对。”
“昨天俺都搞忘记了,车费还没给你呢。”
“车费?”
“打车的钱啊。”老太太说:“你才一个人,俺们两个人,还不得平摊一下。”
“不用了。”秦念弄懂了她的意思,婉言拒绝道:“我只是顺便帮个忙。就算没碰到您和爷爷,自己过来也要花那么多钱。
“那可不一样。”老太太坚持,“你能带俺们过来,俺俩已经很感谢了,可不能占你一个小辈的便宜。”
“真的不用。”
“吃饭了吗?”老爷子问。
秦念没经过思考,脱口而出,“没有。”
“那要不这样吧。”
老爷子说:“俺们正要找个地方吃晚饭,你跟俺们一起吃点儿,车费就不给了。”
--
秦念仍想拒绝。
因为她根本就不饿,什么都不想吃,只想赶紧回到帐篷里继续躺尸。
这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不少。空气中浮动着呛人的灰尘,几只狗追逐打闹着,又是咬又是叫,让她的情绪很受影响。
秦念害怕再待下去,惊恐就要发作了。可两位老人执意邀请,又实在是推脱不得。僵持片刻,只好选择妥协,随他们进了一家小吃店。
店内面积不大,仅容下一组收银台和六张木制桌椅。
其中五张桌子都坐的有人,生意红火,想必味道应该也不会差。
见有顾客上门,一位身材干瘦的中年妇女从后厨迎过来,面容疲倦地问:“几位想吃点什么?”
老太太:“你这里有啥?”
“都在墙上写着。”中年妇女看向贴在墙面的菜单说:“炒饭炒面炒年糕,还有馄饨和各种汤面。小炒也有。”
“噢~”老太太直勾勾地盯着菜单,看了好半天也看不明白,又问:“小炒是怎么收费的?”
小炒指的就是炒菜。
菜单上,最便宜的酸辣土豆丝都要十块钱一份。
请客吃饭不可能只点两个菜,更不可能只点两个素菜。
如此一来,这顿饭吃下来怎么着也得花个大几十,甚至上百块。
若这笔钱是由秦念来支付,什么都不用考虑,完全可以挑最贵的上。可她知道,这二老是绝对不会再让她掏钱了。
她也不忍心花他们的钱,于是赶紧出声阻止:“还是不点小炒吧,我想吃碗馄饨。”
老爷子好奇:“馄饨是啥?”
“就是面皮裹点肉馅儿。”老太太说:“先前小雅在家包过,不是还给俺们送了两碗,你说不好吃。”
“啥时候送的?”
“你去卖鸡蛋那天,算起来有两三个月了。”
“不记得了。”老爷子记性不好,也不大愿意尝试新鲜的东西,“那俺还是吃饭吧。”
老太太:“还是点小炒啊?”
秦念提醒:“有炒饭。”
“炒……饭……”老太太瞅着那块看不明白的菜单,继续磨叽,“是用蛋炒的剩饭吧?”
“……”秦念头一回跟老年人一块儿出来吃饭,虽然能理解他们勤俭节约的美好品德,但没想到会这么麻烦。又不能甩脸,只好耐着性子说:“有蛋炒的,有肉丝炒的,也有香肠炒的。”
其余的她没念出来。
但不忘补充一句:“蛋炒饭最便宜,八块钱一份。”
老太太沉默须臾,“你那个呢?”
“我那个六块。”
“那给我也来份六块的。”
终于解决了点餐这个难题。
两份馄饨加一份蛋炒饭。秦念扭头,正要把他们点的食物报给那位中年妇女,却不知对方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此时收银台旁边站着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黑,手上还抓着个银色保温杯。
四目相对的一瞬,对方脸上的神情格外平静淡然,像是已经在这儿打量她很久了。
片刻,缓缓开口。
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小狐狸?”
第5章 念念不忘-3
秦念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小吃店里碰到白宋。毫无心理准备,愣愣地杵在那儿,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回应才好。
认真说起来,对于此人当初不告而别的行为,除了伤心难过外,其实她还有一些小小的埋怨积压在心底。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秦念想:可能当初就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吧。人家根本就没有那方面意思,甚至从未没把她当作朋友。
她并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存在。
那么离开的时候不跟她打招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想起来了!”
店里突然蹦出一道爽朗的声音,打破了僵硬的局面。
秦念下意识转身,说话的是个留着寸头的男人,坐在进门左侧中间那张桌子。
这会儿两眼放光地看着她,雀跃地说道:“你是那个网红!叫……哎?叫什么来着……”
他右手摸着后脑勺,眉头慢慢皱起来。
明明都认出来了,关键时刻却怎么也喊不出名字。那叫一个心急如焚。
而经他这么一说,店里其他人的目光也纷纷聚集在秦念身上。
年轻小姑娘的穿着打扮时髦性感。
短裤搭配小吊带,乌黑的长卷发下,胸前一大片如雪般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面。
她的脸也十分精致。高鼻梁,花瓣唇,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扬,睫毛浓密卷翘,不需要通过任何化妆手段进行修饰,魅惑感浑然天成。
活脱脱就是只成了精的小狐狸。
不过这小狐狸看上去无精打采的,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显得格外疲惫。
“你是想说——”
见男人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秦念开口,好心帮他道出了那个名字,“小狐火火吗?”
表情瞬间舒展开来。
方才宕机的大脑也在这一秒恢复正常运转。
“没错!”男人一拍桌子,立马站起来说:“就是小狐火火!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秦念:“……”
大哥挺激动。
看这架势,估计马上就要向她求合影发朋友圈了。
考虑到身后还站着一位并不怎么想相认的故人。
以及,也不想让大家知道她来云淮了。
秦念抱歉一笑,选择用谎言来应对这意料之外的情况,“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她。”
男人傻眼,脸上的表情由惊喜转变成了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明明长得一样!”
说着他连忙拿起手机,搜索出一张照片,走到秦念跟前,认真仔细地作了一番对比。
呃……
好像……
也不能说完全一模一样……
因为网上搜出来的都是带妆照或美颜照,而眼前的人则是纯素颜,无论眉型还是眼睛大小,都有所出入。
可要说不是吧,又真的太像了。
相似度至少百分之九十!
其实就是化了妆和没化妆的区别。
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
秦念抢在前面,继续胡编乱造道:“我确实不是她,只是照着她的样子整了个容而已。我以前鼻子是塌的,眼睛是眯的,嘴巴旁边还有个大痦子,不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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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在场所有顾客都瞪大了眼睛。
光是整容就够让人瞠目结舌的,再加上后面那几句描述,众人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影视剧里那些夸张的丑角形象,多少有点倒胃口。
男人对她也有点不忍直视了。
既然认错了人,这并不是网红小狐火火,那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他们一行三人已经吃好饭。
硬着头皮说笑两句后,便匆匆离开了。
店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秦念无视掉某些微妙的眼神,回过身,见白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看她。
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五的男人,身材没话说,颜值没话说。不用刻意做什么耍帅的动作,只是随随便便站着,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长这么大,秦念的世界里也就只出现过这么一个。
正如那些网友所言。
如今的白宋穿衣打扮走的是老干部风,沉稳却不老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靠谱”的气质,简直就是万千丈母娘的梦中情婿。
秦念上前两步,继续装模作样,将这场自导自演的戏进行到底,“这位先生,是不是也认错人了?”
听闻这话。白宋原本平静的表情微微一僵,眼神瞬间暗淡下来,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也慢慢垂下去,仿佛在思考些什么,又像是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秦念竟从中捕捉到一丝落寞。
沉默了会儿,只听他淡淡说:“抱歉,确实认错了。”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秦念他们点的餐上桌了。
很奇怪。白宋一直没走,坐在收银台后面的椅子上,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是在浏览什么东西,还是在跟谁聊天。
这家店是他开的?
还是——
秦念想到了那个短发女孩儿。
三十一岁的监狱民警,在工作的小镇上邂逅一段浪漫的爱情,似乎合情合理。
如果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对方家的店,自然也能说是他家的。
至于巴啦啦小魔女的爆料。
毕竟不是当事人的至亲,与真实情况有所出入也很正常。
碗里的馄饨很香,皮薄肉多,老太太呼噜呼噜几口就给吃完了。
她心满意足地放下勺子。见秦念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关心道:“怎么了,不喜欢吃这个?”
“不是。”秦念回过神,喝了口汤,“我真的不饿,所以有点吃不下。”
“吃不下也犟着吃一点。”老爷子认真说:“人只有作息规律,一天三顿按时吃饭,身体才能健康。现在的小娃生活习惯太差了,年纪轻轻就弄的一身毛病。”
“就是的。”老太太举了个现成的例子,“俺们屋前面那家姑娘,跟你一般大,也就二十二岁还是二十三岁来着,都生胃癌了,多吓人啊。你还是要好好吃饭才行。”
“……”
秦念默默低下了头,没有作声。
以前她常听狒狒和章鱼聊起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说老人家怎么怎么重视她们,怎么怎么关心她们。
秦念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十分羡慕。
她母亲钟丽华是从广东远嫁到梁溪的。
当初外公外婆看不上她父亲秦向鹏那个外地打工仔,死活不同意这桩婚事。
钟丽华向来胆大。
某天便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偷走户口本,与秦向鹏两人悄悄领了结婚证。
后来外公得知了此事大发雷霆,一气之下跟钟丽华断绝了父女关系,所以秦念至今也没见过二老。
至于爷爷奶奶……
算了,不提也罢。
秦念并不是有多渴望这些人的重视和关心,只是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两位陌生老人家这里,感受到这份缺失的东西。
她不禁在心里自嘲道:还真是个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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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怎么样了?”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秦念抬起头,见白宋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体态微胖的中年妇女。不仅皮肤紧致,妆容厚重,还留着一头方便面般的长发。
腰间系着围裙,整个人红光满面,和先前那位身材干瘦的妇女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拖到修车厂维修去了。”
白宋起身,想把椅子让给她坐,被女人拦住,“你坐吧,我这腰有点难受,站着活动活动。”
“给你买的按摩椅没用?”
“哪有时间啊。”女人在收银台的小罐子里,抓了几粒话梅味的西瓜子解馋,“一天天忙得晕头转向,晚上回到家只想赶紧洗个澡在床上躺着刷手机。要不还是给退了吧,怪浪费钱的。”
“晚辈孝敬的东西怎么能退呢。”干瘦妇女忙完也出来了,满眼羡慕地说:“我们家儿子都没你这大外甥孝顺,我想收还收不到呢。”
“那是!”女人一听这话,顿时骄傲的像只色彩斑斓的孔雀,“我这大外甥,打小就听话懂事,没白疼!”
大外甥?
这是白宋的大姨?
至于为什么不猜是二姨或者三姨,自然是因为以前听白宋自己提起过。
说他有个大姨,性格洒脱,与众不同,年轻的时候喜欢混圈子,让家里人伤透了脑筋。
后来跑到申城出了事,导致终生不能再生育,结两次婚都以离婚收场后,便不再对婚姻抱有任何期待,而是一门心思赚起了钱。
秦念忍不住多看了女人几眼,对方不知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还是无意识往这边扫了眼。
视线交汇的那刻,表情既意外又惊喜。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善意的欣赏。
“这小姑娘长得真漂亮。”秦念听见她小声和白宋夸赞道:“跟电视里的明星一样。”
白宋没接话。
女人又说:“周云泽新交的那个女朋友也是一性感大美女。”接着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调侃起自家外甥,“你说你们俩玩得这么好,人家年轻漂亮的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换,看着心里就不羡慕吗?”
周、云、泽?!
这三个字从女人嘴里蹦出来,秦念不由怔住,随即慢慢握紧了手里的勺子。
同时脑海中掀起一阵狂风骤雨,呼啸肆虐,一瞬间将她心底的那份信任拍打成粉末。
“没什么可羡慕的。”沉默半晌,白宋才平静回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既不能在物质上满足人家,也没什么时间可以陪伴左右。你要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会心甘情愿留在我这种人身边?”
“为什么不愿意?”女人惊讶地看着他,难以理解这份不自信从何而来,“这傻小子。虽然你物质上跟周云泽没法比,但好歹也是个端着铁饭碗的国家公务员啊。更何况长得还一表人才,不要太招小姑娘喜欢好吧。”
“你大姨说得还真没错。”有个中年男顾客大概是熟人,笑道:“我这几天在网上看到不少小姑娘说,要来云淮找白警官。我们这小地方也是跟着白警官一起出名了。”
另一个顾客附和:“要是一不小心成了旅游景点才有意思呢。”
“那这红姐小吃店还不得赚翻了。”
……
红姐心里乐开了花,跟顾客们说笑几句后,又转头对白宋说:“算起来周云泽也有挺长时间没过来玩了。上次来还是四月份吧?他不是很喜欢吃我做的红油肥肠面嘛,给他打个电话,有时间的话,喊他带着女朋友一起过来吃。”
“他出国探险去了。”
白宋站起来,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我还有事,先走了。”
红姐扬起语调啊了一声,“不在这吃点儿?”
“不了。”
白宋大步从秦念身边走过,离开了小吃店。
第6章 念念不忘-4
一碗馄饨终于一个不落的全都进了肚子里。
秦念觉得有点撑,情绪也比来的时候更差了,便没有跟两个老人家一起再到处转转,直接回到了帐篷里。
小广场上的人还未全部散去,秦念把大门的拉链拉上,只留两个窗户通风。
快递扔在一边,直挺挺地躺下,胸口堵着一团气,久久无法消散。
红姐口中的周云泽不仅是白宋的好朋友,跟秦念同样交情匪浅。
换句话说也正是因为周云泽这个人,她才会认识白宋。
一切,都要从秦念十八岁那年说起。
那年秦念刚踏进大学校园,军训结束,急需要找份兼职赚取生活费来养活自己,便抽空跑了好几家酒吧面试驻唱歌手。
她长得漂亮,还拥有一副天生的好嗓音,老板们抢着要人。其中待遇最好的,就是周云泽所开的“野猫”酒吧。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在那高薪的同时,秦念也得接受下班时间晚。凌晨一点半结束工作,回到寝室差不多已经两点了。
军训期间她就跟几个室友闹过矛盾,再这么一来,战争升级,寝室长带头闹到了辅导员那里。
无奈之下,秦念只能请身为老板的周云泽帮忙给她找个单间,她搬出去住。
这样一来既可以保住工作,也不会打扰到别人休息。
一周后。
秦念接到周云泽的电话,对方表示这几天有在托人帮她找房子,但群租房安全系数太低,不建议她一个小姑娘去冒险。
刚好他在附近有套两居室,目前朋友独自居住,次卧还空着。如果不介意,可以友情价租给她。
“放心。”周云泽拍着胸脯保证,“我这哥们儿人品高尚,道德感极强,绝对可靠。”
秦念半信半疑,“做什么工作的?”
周云泽说:“目前在一家红圈所实习,以后肯定会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律师。”
“这么厉害。”秦念瞬间对这位老板的哥们儿有了滤镜,“那行吧,我五点半到酒吧找你,先带我去看看。”
约好了时间,秦念五点半准时出现在酒吧。一问,周云泽的房子就在酒吧一条街后面的“康乐家园”小区。
不管是上下班还是去学校,仅靠两条腿就能到达,地理位置简直不要太优越。
到了地方,两人乘电梯上到七楼。
周云泽用钥匙将701室的门打开,他那位好兄弟还没下班回来。
秦念满屋子晃悠一圈。这房子除了装修风格有些过时外,其余没什么毛病。家电齐全,采光也好。
最主要的是通过卫生情况,就能看过那位一定是个爱干净的讲究人。所以住在这里的舒适度,自然是群租房没法比的。
秦念满意极了。
离开的时候,周云泽交出了钥匙。
第二天碰巧是周末,一觉睡醒,秦念不慌不忙地收拾好东西,从学校搬了出去。
她拖着行李箱和大包小包来到701门口。正准备掏钥匙,突然,门从里面被打开——
那是秦念第二次见到白宋。
男人长得高高瘦瘦,穿白衬衫搭配浅蓝色牛仔裤,头发乌黑,额前的碎刘海显得人随性慵懒。
他五官也生得极为好看。
尤其是那双眼睛,如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柔和且明亮。
秦念做梦都不敢想。
一个月前在观光巴士上偷拍的帅哥,居然会是她老板的好哥们儿。
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人与人之间怎么能有缘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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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秦念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要出门吗?”
白宋一头雾水,“你是……”
“你的合租室友。”
秦念伸出右手,向他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秦念。秦始皇的秦,念念不忘的念。”
“……”
白宋无视了她那只纤纤玉手。
许是被这番热情弄得不自在了。他摸了摸鼻尖,语气温和地说:“你找错地方了,我这里没有房间要出租。”
“?”这下秦念也懵了,“你的好哥们儿周云泽周老板,没跟你说我要搬过来?”
白宋太阳穴处的神经猛然一跳,“什么?”
“算了。”没想到这人做事如此不靠谱,秦念说:“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打过去。
秦念把这边的情况一汇报,周云泽沉默了会儿,漫不经心地指挥道:“你把手机给他。”
秦念照做。
白宋接过手机,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他满脸写着拒绝两个字,“你觉得合适吗?”
“周云泽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跟别人商量一下?”
“没办法就把人往我这里塞?”
“……”
聊了有五分钟的时间。
白宋无奈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秦念,单手叉着腰思考了会儿,长舒一口气道:“先把东西拿进来吧。”
看得出来他很勉强。
秦念以最快的速度将行李搬进次卧,没有着急整理,先出去跟室友进行了一番友好沟通:“我知道突然这样搬过来你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但是你放心,我平时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在酒吧兼职,周末一般也都躺在床上睡觉,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也确实说到做到了。
合租期间,没给白宋找过任何麻烦,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和谐。
一直到次年七月。秦念放暑假回老家待了一段时间,等再到申城的时候,白宋不仅在没跟她打一声招呼的情况下就搬走所有东西,甚至还更换了联系方式,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念第一时间找到周云泽询问情况,对方给出的回答却是,他也联系不上白宋,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可明明……
他们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秦念的指甲掐进掌心里。
越想这件事情,心里越觉得委屈。
周云泽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她?
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这几年她就像疯魔了一般,每逢初一十五必去庙里烧香拜佛。
哪怕只是在网上看到一个跟白宋很相似的背影,也会不顾一切奔赴陌生的城市,只为求一个能让她死心的答案。
秦念不懂。
人怎么可以视而不见成这个样子?
如果说这一切并非周云泽本意,他也不想刻意隐瞒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是白宋的意思。
是白宋自己不想再跟她有任何联络。
想到五年来的种种。
秦念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简直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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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袭来,同时胃里翻江倒海
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秦念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压下这阵反胃的冲动。
一秒。
三秒。
五秒。
——失败。
她几乎是翻滚着爬起来的,直接赤着脚冲出帐篷,跑到垃圾桶旁疯狂呕吐起来。
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的委屈、心酸、痛苦,全都从身体里撕扯出来。
“你怎么了?”在小广场练枪跳舞的夫妇见状快步走过来。
女人摘下鸭舌帽,微微蹙着眉,“身体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帮忙?”
秦念吐到停不下来。
耳朵嗡鸣不断,外界声音都成了模糊的杂音。
她隐约感觉到有人靠近,说话声却像隔了层玻璃,怎么也听不真切。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
直到连胆汁都要吐尽了,她的身体才渐渐平息。
秦念虚弱地抬起头。
女人递来一张纸巾,声音清晰传进耳朵里,“还好吧?”
“……没事。”接过纸巾,秦念擦了擦嘴角,强撑着说:“肠胃炎犯了。”
“看着挺严重的。”女人关切道:“赶紧去医院挂两瓶水吧。”
秦念摇头,“不用。”
“我看你昨天就在这儿了,外地来的?”
“嗯。”
“是那种背包客吗?到处旅行的那种。”
“算是。”
“真厉害。”女人眼中流露出羡慕,“这是我年轻时候的梦想。可惜当年没有勇气,现在年纪大了更懒得折腾了。”
闻言,秦念上下看了看她。
四十来岁的模样。
脸上虽然已经有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但整个人的精气神非常足。
身材匀称,面色红润,浑身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一看就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
秦念垂下眼睑,一旁手持长枪的男人突然说:“我记得咱们家还有治疗肠胃炎的药。”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女人问:“是上次老妈犯病的时候买的吧?”
男人点头,“对。”
“我回去一趟。”
女人对秦念说:“你去坐着休息一下吧,我把家里的药拿来给你吃两粒。”
秦念还没来得及拒绝,女人已经小跑着走远了。
她穿过公路进了云村。过了会儿,拿着一盒药和一个保温瓶过来,问秦念:“你有水杯吗?”
秦念愣了下。
而后默不作声地走到帐篷边,从里面把自己喝水的杯子拿了出来。
女人给她倒上一杯水,又把药递给她说:“等水稍微凉一点了你再吃吧。这个保温瓶暂时就放你这儿了,等明天我再过来给拿走。你晚上多喝点热水。”
秦念:“谢谢。”
女人微笑看着她,“你出来旅行多长时间了?”
“刚出来,这是第一站。”
也是最后一站。
“老家哪里的?”
“梁溪。”
“一个小姑娘晚上不害怕吗?”男人说:“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静悄悄的,想想都瘆人。”
“还好。”秦念声音有些飘,“路上时不时会有大货车经过,没那么安静。挺吵的。”
女人:“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了。夜幕低垂,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幽蓝。树影婆娑,枝叶的轮廓在昏暗中模糊摇曳。
围墙内的足球场里,灯光煞亮,一群穿着球服的男人在场上奔跑。
此起彼伏的叹息声与喝彩声穿透夜色。
秦念静静地望着。
半晌,应了声:“不知道。”
第7章 念念不忘-5
八点半,足球场的灯光熄灭了,广场被一片静谧笼罩。
小镇渐渐沉入梦乡。
秦念拉上帐篷,躺在里面觉得有点闷,于是又拉开后门的拉链,让夜风透进来。
帐篷的后门对着公路。这是条省道,所以即使在晚上,也会有车辆经过。
为这寂静的夜,增添一丝生气。
秦念侧卧着。
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
云村门口的绿化带中央,“申城市云淮农场”几个金属大字巍然矗立,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她凝视着那些字。忽然间,它们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着,融化着,最终变成一滩猩红色的血,蜿蜒着流向公路。
秦念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猛地起身,双手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居然还在想着他!”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从耳道钻入,瞬间蔓延成一个完整的句子:“他施舍给你的那点温暖,和喂流浪狗有什么区别?”
呼吸突然凝滞。
肺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紧。
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秦念已经分不清这些声音是来自黑狗,还是来自她的内心深处。
那些被反复摩挲的记忆开始扭曲——
白宋递过来的伞,变成了砸在脸上的冰凉。
深夜的西红柿鸡蛋汤,也在回忆里散发着恶臭。
不对……
不是这样的……
秦念大口喘着气,那声音继续撕扯着她的神经,“也许你猜的没错,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儿就是他女朋友。”
“人家早就有新生活了,只有你还像个傻子一样念念不忘。”
“他确实是在故意躲着你!否则怎么可能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秦念头疼欲裂,太阳穴突突跳动着,似是有一百根钢针在颅内搅动。
眼泪滚烫地砸在她的手背上,晕开一片潮湿的绝望。
“闻闻你帐篷里的馊味!”
“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只会躲在这里哭!”
“想死?那就死啊!反正你这废物的死活也没人在意。”
“你活着就是个错误,死了反而是种解脱!”
“闭……嘴……”秦念的声带忽然痉挛。
这两个字如同被碾碎的玻璃渣,从牙缝里渗出来。
她
痛苦地挣扎着,想要把那个声音给赶出去。
可是赶不走,它就像魔鬼般寄居在那里。
又或者可以说,她本身就是那个魔鬼。
他们是一体的。
帐篷的窗户逐渐形成一面镜子。
秦念看见自己的嘴角,正在扭曲成黑狗的弧度。
这时手机在腿边亮起。没有铃声,只有嗡嗡的震动,从骨髓深处传来。
屏幕上显示着秦向鹏三个字。
秦念不想接,可是对方不停地打过来。当手机第四次震动,她才终于接通。
“秦念。”这边没出声,秦向鹏小心翼翼地问:“是在忙吗?”
“睡觉。”
“那我没打扰到你吧?”
“有什么事直接说。”
“噢。”秦向鹏叹了口气,语气无奈道:“小凯跟别人起冲突,用铁棍把人给打伤了。轻伤一级。对方家里要求我们支付医疗费,护理费,以及精神抚慰金等,一共二十万。”
--
“所以又是来要钱的?”
秦念的声音冷若冰霜,透着刺骨的寒气,“真当我是你们一家三口的提款机?”
“你别这么说。”秦向鹏清了清嗓子,“就算是我跟你借的。你先垫付一下,后面我跟你阿姨会慢慢还你。”
秦念:“我没钱。”
秦向鹏直言:“这二十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你最近有关心过我的动态吗?”秦念强忍着胸腔的起伏,将声音压得低低的,“还不知道我已经跟公司解约了吧?”
“这件事我在网上看到了。”秦向鹏平静说道:“你阿姨说,你可能要跳槽去更大的公司了。”
“更大的公司……”
秦念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我再说一遍,我没钱。”
秦向鹏急了,“不管怎么说,小凯都是你亲弟弟。就算你跟他妈妈有再多不和,也不能在这时候见死不救吧。他才十六岁,你这个当姐姐的就真忍心看着他被送进教管所吗?”
“才十六岁就敢用铁棍打人,”秦念态度决绝地说:“等到二十六,是不是就要学着他舅舅拿刀砍人了?像他这种天生的坏坯子,确实应该被送进教管所好好管教管教!”
“秦念你过分了!”
“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秦念挂断电话,手指颤抖着按下了关机键。
狭小的帐篷里,死寂的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身体某处,那道声音又悄然浮现,语气温柔,却字字诛心,“看明白了吗?这世上根本没有人真正在乎你。就连你的亲生父亲,也只是在把你当提款机。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宝贝儿子,而你,早就应该跟着你哥哥一起长眠地下了。”
“动手吧。”
“反正你的死活对谁来说都无关紧要。”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死了反而是种解脱。”
秦念无力地阖上红肿的双眼,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明明是温热的,可却怎么也暖不了她那颗早已冰封的心。
或许,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
永无止尽的痛苦煎熬。
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秦念费劲地打开行李箱,在箱子最底部,翻出医生给开的抗抑郁和抗焦虑药物,随便拿出一盒,一粒一粒地全都给抠出来。
白色的小药片被她握在掌心,如同冬日里最后几片未融化的雪,寒凉刺骨。
就在她抬起手,准备将它们一并送入嘴边的时候——
帐篷外突然响起一阵低沉浑厚的犬吠声,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
药片散落一地。
秦念弓着身子从敞开的后门探出头,外面空空如也。
呆愣片刻。反应过来后,她将前门打开,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发亮的眼睛,是只德国牧羊犬,正站在距离帐篷一尺远的地方。
它盯着秦念看了会儿,忽然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宛如一个执勤的哨兵。
确定了它对自己没有恶意,秦念问:“你是谁家的狗?在这儿干什么?”
德牧无法用言语回应,只是歪着头,一脸认真地看她。
严肃中透着几分憨态可掬的可爱。
“是不是走丢了?”
秦念轻声道:“如果是的话,那就先在这儿待着吧。等天亮了,你的主人应该会出来找你。”
夜风裹挟着凉意拂过。
刚才还翻涌的自.杀念头,此刻像退潮般渐渐消散,只留下潮湿而冰冷的空虚感。
秦念退回到帐篷里。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后,她将地上的药片一粒粒捡起,装回药盒。瞥眼,目光落在了狒狒寄过来的快递上。
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安睡仪。
秦念暂时没精力捣鼓这个小玩意儿,轻轻放在一边,重新躺下,睁着眼睛等来了天亮。
德牧还守在帐篷外。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如此。
起初秦念以为它是走丢了,还幻想着主人能够找过来。
结果次日上午七八点钟的时候,见这狗居然走到了假山旁边埋头干饭。她跟过去看看,才发现地上放着一个大号的自动喂食器和一袋狗粮。
假山上还贴着一张纸条:
“它叫弹壳,很乖,不咬人。”
很显然。
这不是走丢,而是被遗弃了。
那对给秦念送水送药的夫妻,男人叫邹强,女人叫余曼琴。
得知这件事件后,余曼琴猜测道:“看这弹壳年纪不小了。会不会是生了什么病,它那不负责任的主人不愿意花钱治疗,就给扔了?”
“有这个可能。”秦念摸摸狗头,“不过它看上去挺健康的,排便也很正常。”
余曼琴:“先观察两天再说。”
两天观察下来,秦念几乎可以确定,这的确是一只非常健康的狗。
不仅吃喝拉撒正常,还十分警惕,晚上守在帐篷外面,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狂吠不止。
那犬吠声穿透力极强。
若真有什么不怀好意之人,单枪匹马是万万不敢靠近的。
莫名多了一个守护神,秦念心底油然而生出一抹说不出的感动。
她想去小吃店给弹壳买个鸡腿,可是几天没洗澡了,身上一股馊味不说,头发也打了绺。
这副邋遢的样子实在没法见人。
想了想,秦念决定先去旅馆洗个澡,顺便给手机和充电宝充满电。
否则的话,撑不到明天她就要跟狒狒失去联系了。
余曼琴说平安旅馆所处的位置叫做揽风路。
秦念提着换洗衣物刚来到门口,隔壁忽然冲出一个女人,抓住她的胳膊就把人给拉走了。
“美女,住宿来我们家。”女人热情介绍道:“我们清风宾馆是去年新开的,环境比他那边好,价格也更便宜。”
“李荣花你干什么?!”平安旅馆的老板杨国华见状,立马大步从屋里走了出来,怒气冲冲地挡在她面前大声骂道:“你们还要不要脸了?一次两次三次,没完没了了是吧!哪有你们这样天天从人家门口抢客人的?!”
“你才不要脸!”名叫李荣花的女人不好惹,一边死死抓着秦念的胳膊,一边回骂:“老不要脸!全家都不要脸!要不是你老婆先从我门口抢人,我会这么干吗?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谁不是好东西?到底谁不是好东西!”
杨国华气得嘴里快要喷出火来,“老子在云淮开二十年旅馆了,从来没换过位置,你要开不会开远点儿?故意开人家隔壁抢生意,还好意思说人家不是好东西。你赶紧把这小姑娘给我放开!”
“我凭什么放!”李荣花理直气壮,“你老婆亲口说的,谁拉到就是谁家的客人,可凭本事!”
……
双方火药全开,引得好几家邻居过来凑热闹。
大家的表情都见怪不怪了,由此可以看出,这种情况是时有发生的。
秦念本就不大舒服,现在被人这么扯过来拽过去,惊恐又一次发作,顿时脸部发麻,心跳加快,手抖腿软。
同时一股热流直冲大脑,险些摔倒在地上。
她觉得周围的空气在逐渐减少,根本不够呼吸,自己很快就要窒息而亡了。
有邻居看出不对劲,连忙喊道:“你们别吵了,赶紧看看这小姑娘是不是犯什么病了?”
听到这话,李荣花就像触电般一下子松开了手。
她见秦念表情难看,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以为是哮喘发作,出于本能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生怕自己摊上事儿了。
杨国华没有退缩。
毕竟做了几十年生意,什么情况都碰到过,可谓是经验丰富。
他不慌不忙地搬来一张椅子让秦念坐下后,关心道:“还好吗?需不需要帮忙叫救护车?”
“不用。”秦念轻轻摇了摇头,“我坐着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杨国华又回屋倒了杯水过来。
秦念喝了一小口,耳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爸,发生什么事了?”
她掀起眼皮,来人是个穿着黑白条纹T恤的男人,身高目测在一米七八左右。
小麦色皮肤。跟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比起来,显得格外深沉,像被阳光浸透的咖啡。
杨国华看向两人,“白宋来了。”
“杨叔。”
“这小姑娘是来住宿的。”
打完招呼,杨国华才回答自己儿子的问题:“身体有点不舒服,搬张椅子让她休息一下。”
杨敬的目光落在秦念身上,“没事吧?需不需要去医院?”
“不需要。”秦念再次拒绝了,并跟杨国华说:“我不是来住宿的,想开个钟点房洗一下澡。”
“这……”杨国华有些为难,“我们旅馆没有钟点房服务,只提供住宿。”
秦念思索片刻,“最便宜的多少钱一晚?”
杨国华:“一百块钱。”
“给我开一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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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一起走进旅馆。
小地方住宿没那么高级,入住单都是手写登记的。
杨国华去厨房帮忙了,这个工作由杨敬来完成。
他坐在前台,手里拿着一支笔问:“叫什么名字?”
“秦念。”
“qin——”
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
大概是太久没动笔,思绪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卡在某个音节上转不动了。
杨敬抿了抿嘴唇,喉结轻滚,最终有些窘迫地抬起头,干笑了一声问:“哪个qin,哪个nian?”
安静两秒。
“秦始皇的秦,念念不忘的念。”
低沉的嗓音从身侧传来,像大提琴的弦被漫不经心地拨动,在旅馆的前厅里格外清晰。
秦念愣了一下,缓缓转过头。
白宋站在她斜后方,微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极淡的阴影。
鼻梁线条如陡峭的山脊,带着一种近乎锋利的英气。
察觉到她的视线。
他抬了抬眼皮,漆黑的瞳仁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而后,伸出手。
修长的指节间夹着一张卡片。
递到秦念面前,语气平静地说道:“你的身份证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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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念念不忘-5
第8章 念念不忘-6
简单登记完信息后,杨敬将秦念带到二楼。逼仄的空间,201和202门对着门。
201房间已经有客人入住了,她被安排进了202。
小旅馆的环境虽然不豪华,但处处透着用心。既没有肉眼可见的灰尘,也没什么难闻的气味。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果盘,里面装了一个苹果,一根香蕉和几颗大白兔奶糖。
能看得出来,老板有在认真经营着自己的生意。
“空调给你打开了。”杨敬的服务十分周到,“先调个二十度,等凉快些了你再自己调整。”
“好的。”秦念点头,“谢谢你了。”
“不客气。”
杨敬说:“我就在楼下,有什么需要随时下去找我。”
“嗯。”
秦念蔫蔫地应了声。
等杨敬下楼后,她将门锁上,走到卫生间看着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比在申城时候的状态进一步恶化了。
回想起那晚的冲动行为。
如果不是弹壳突然出现,她现在已经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
秦念捋了捋油乎乎的头发,把袋子里装的毛巾和换洗衣物拿进来,认认真真地洗了个头和澡。
白茫茫的雾气中,她张开无名指,盯着那个墨绿色的名字,脑海中浮现出白宋把身份证还给她时云淡风轻的表情,思维又变得混乱起来。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因为上次在小吃店偶遇时,她否认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这次就算有最直接的证据打脸,也不屑再叙旧情?
罢了。
秦念的头开始疼了。
既然他都没说什么,那自己也不必多想。
这两天她在网上看到一个说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过都是因缘和合的产物。爱情如此,友情如此,亲情亦是如此。
缘分尽了,关系也就散了,要允许它像水一样流走。
一切都是无常的。
想开点,才能以轻松的姿态活在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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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水浸湿的拖鞋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穿上干净的衣服,秦念用旅馆准备的老式吹风机把头发吹干,整个人浑身上下轻盈不少。
帐篷那边有弹壳守着,东西应该丢不了。
她不慌不忙地将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干净,晾晒好,又把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些,在床上躺下正休息着,消失了整整一个月的周云泽终于来电话了。
关于隐瞒白宋下落一事,其实秦念对他没有多少怨念。
从大一那年相识至今,周云泽在她的生活中一直扮演着兄长的角色。关心、照顾、帮助,一样不少。
她实在没有理由因为这件事情就记恨上他。
“什么情况?”秦念这边电话一接通,周云泽劈头盖脸就抛来一连串质问:“你去哪儿了?把钥匙放在酒吧是几个意思?还有,什么叫做如果你出了意外,屋里的所有东西任我处置?”
这是秦念临走前特意嘱咐调酒师转达的话。
离开申城那天,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可心里某个地方,又隐隐燃着一簇微弱的火苗。
秦念太熟悉这种撕裂般的矛盾了。
她的身体就像个硝烟弥漫的战场。
黑狗在咆哮着要同归于尽,可那个蜷缩在角落的残破灵魂,却还在固执地等待着救赎。
“我跟公司解约了,出来散散心。”秦念解释道:“钥匙留在酒吧,是想麻烦你有空的时候帮我给阳台的植物浇浇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至于意外……”
她转变语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这世上的事儿谁说得准呢?说不定哪天走在路上,就被一辆不长眼的车给送去西天见如来佛祖了。你是房东,遗物可不就只能拜托你去处理。”
“你这死丫头一天到晚就喜欢胡扯。”周云泽无奈,“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跟公司解约了?”
秦念:“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他们压榨我。”
“赔了多少违约金?”
“这些年赚的全赔了。”
“一夜返贫?”周云泽说:“这下我还真有点怕你会想不开,去干什么蠢事。”
“放心。”秦念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淡淡道:“我是不会为了钱去死的。本来就是身外之物,没了再赚就是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
默然数秒,周云泽有些难以启齿,“那个热搜……你看见了吧?”
秦念明知故问:“哪个?”
周云泽:“别装。”
秦念说:“我现在对谁都没兴趣,只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行吧。”周云泽很识趣地没再继续往下聊,“我这刚回来也挺累的,也得好好休息休息。”
秦念:“嗯。”
周云泽:“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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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五点半,酒吧还没营业,舒缓的音乐声中,周云泽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思来想去始终觉得不大对劲。
于是从通讯录中翻出白宋的号码,又给他打了通电话。
此时白宋刚在平安旅馆吃好晚饭。
他坐在前厅的木制沙发椅上,老板娘杨秀英端来一杯泡好的黄茶递给他,“来,吃完饭喝杯茶刮刮油。”
白宋连忙起身接过,“谢谢杨婶。”
杨秀英笑着说:“杨敬也是难得回来一趟。他后天才走,你明天不上班还来我们家吃饭。”
“那多给您添麻烦。”
“你这孩子。”
杨秀英假装生气,“不就是多一副碗筷的事,这有什么麻烦的。”
白宋笑笑,放在小桌子上的手机响起。
见是周云泽的来电,他抬起右腿叠加在左腿上,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周云泽:“告诉你一件事儿。”
白宋:“什么事。”
周云泽说:“小狐狸离开申城了。”
白宋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没接话。
周云泽继续,“她临走的时候把家里钥匙送到酒吧来了,还留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她要是出了意外,屋里的东西任由我处理。我刚才已经和她通过话了,跟公司解约赔光了这些年赚的所有钱。虽然语气听着挺正常,但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白宋左手搭在桌子上,几根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哪里不对劲?”
“调酒师说她那天状态不太好,人看着很恍惚,呆呆的。”结合秦念留下的话,周云泽合理猜测,“会不会是抑郁了?”
白宋眉毛不自觉微微蹙起。
周云泽有些担心,“刚才忘记问她去哪里了,一会儿还得再打个电话问问。”
“不用打了。”
白宋深吸一口气,接着缓缓呼出,“她来云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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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浅浅地睡了一觉,醒过来,手机和充电宝的电量已经全部满格。
窗外暮色沉沉,路灯渐次亮起。她今晚不打算住在这里,收拾好电子设备,便下了楼。
至于洗过的衣服,明天再来拿也没关系,反正中午十二点才是退房时间。
楼下只有杨国华一人。
秦念简单跟他聊了几句,穿过居民区抄近路来到红姐小吃店,给弹壳买了一个鸡腿和两个卤蛋。
付款的时候红姐盯着她问:“这位美女前几天是不是来我们家吃过饭?没记错的话,是和两位老人家一起的。”
刚刚在平安旅馆秦念特意打听了下。
那两位老人家探完监,第二天上午就离开云淮了。是杨国华在路边帮忙拦的客车。
“您记性真好。”秦念说:“确实来这儿吃过饭。”
红姐:“以前没见过,不是我们这儿的吧?”
“外地来的。”
“探监?”
“散散心。”
“那准备待多长时间?”
红姐从小盒子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们小吃店有外送服务。暂时不走的话,有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加微信,直接发消息也行。”
这操作让秦念呆滞住。
原来白宋口中的一门心思放在赚钱上,并不是夸张的说法。
这么小的地方还有外送服务,摆明了是要卷死这条街的其他餐饮店。
秦念默默收下名片,回到小广场,在路灯的照映下,远远看见凉亭下坐着一个人。
弹壳正在跟他互动。让站立就站立,让趴下就趴下,让卧倒就卧倒,动作十分敏捷。
关键是,它怎么那么听话?
秦念带着疑惑靠近,很快确定了性别,是个男人。再近一点,面孔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居然是白宋。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了眼秦念,对弹壳说:“站。”
弹壳乖乖照做。
白宋摸摸它的脑袋,“好了,解散吧。”
听到这个指令,弹壳立马转过身,欢快地朝秦念跑来,成功被她手上的食物吸引,像个贪吃的孩子般,不停用湿漉漉的鼻头拱着塑料袋,并发出急切的呜咽声。
这家伙,严肃时威风凛凛,撒起娇来也是可爱得要命。
秦念蹲下身,将塑料袋摊开,鸡腿和卤蛋的香味顿时在夜色中弥漫开来。
蛋壳迫不及待地扑上去,尾巴像螺旋桨一样疯狂摇摆。不过眨眼的功夫,鸡腿就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了。
它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又转向两个卤蛋,叼进嘴里只嚼一下,便给吞了下去。
吃完还不忘把塑料袋里里外外舔个遍,确保没有漏掉一滴肉汁。
“真是个馋狗。”秦念扯了扯嘴角,“你主人是不是没给你吃过好吃的?”
“它不是家养宠物。”
白宋走过来听到这话,弯腰捡起地上的塑料袋说:“平时伙食不比人吃得差,纯粹是嘴馋罢了。”
不是家养宠物?
而且这话说的,他们好像还很熟似的。
秦念问:“你认识它?”
白宋说:“它是监狱的退役警犬,现在被我个人收养了。”
秦念顿时傻眼,脑袋里的思绪瞬间像打了结的毛线,乱七八糟的缠绕成一团。
被个人收养了。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是弹壳的主人吗?那为什么会把狗放在这里?还有假山上那张纸条,又是写给谁看的?
思索中,其实秦念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但她不敢多想,害怕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轻抿一下嘴唇,秦念面无表情地说:“既然是你的狗,那就给带回去吧。路上车来车往,散养在外面很危险。”
话音落地,她转身准备回去休息。
刚走出两步——
“秦念。”
秦念定住。
伴随着弹壳的大喘气,白宋声音温和道:“我们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