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太】挚友得到记忆后黑化了怎么办?》 第1章 第一章 Lupin酒吧里,织田作将手中的枪对准了眼前的青年,以一个即使闭着眼也能够击中目标的距离。 “那是什么?”青年的视线停留在手枪上,无法理解似的地问。 “宣判交涉决裂的附加品。” 织田作平静地道:“本来是用大炮都会觉得不安的对手,但不巧手里只拿了这个。” “把手枪拿走……” 青年似乎无法忍耐这个,语气近乎乞求,只是这种乞求在眼下的情况下却显得有些可笑,毕竟他们仅仅只是敌人,枪是用来威胁的武器,子弹最有价值的时刻在于出膛之前,虽然织田作没有取人性命的打算,但让敌人明白自己随时可以开枪射杀他就足够了,关于港口黑手党首领的无比惜命的情报即使是他这种三流侦探也有所耳闻。 为了让青年更明白他现在的处境,织田作将手指轻轻放到了扳机上。 看着青年因这个举动身体战栗了一下,织田作道:“没办法做到的建议,怪对手不好,毕竟对手是这条街道的夜的化身,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不是想当首领才去当的……” 青年张合的嘴唇像缺氧的鱼,他的视线贯穿了织田作,简直像是做错了事又急于解释一切的孩子,急切道:“是真的。” 织田作皱紧了眉,一种似乎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震动震得他浑身发麻,他几乎条件反射想要相信对方的话,如果对方的身份不是传说中的黑手党首领的话…… “看来要救芥川,不能不另想办法了。” 织田作握紧了手枪:“虽然是我能活着走出这里之后的话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给你设什么陷阱。”青年似乎再次受到了刺痛,目光彷徨着,表情不受控制有些扭曲,那是任何人看到都忍不住为之悲痛的表情。 是真的,织田作的直觉再次给出答案,连带着心脏都莫名抽紧了一瞬,只觉扑面而来的庞大的绝望的情绪要将自己吞没,冲刷去不知何处,可无论织田作再怎么苦思冥想也想不出自己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究竟有何交集,这一股脑砸来的情感的着陆点又在何方。 明明已经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一切的幕后主使,连这次会面说不定都是港口黑手党的陷阱,无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对手,织田作却因为青年的话不停地产生动摇。 就好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宫里,织田作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青年费尽心思图谋的,也不知道黑手党首领大费周章顶替掉接头人的位置来见自己这个三流侦探是为了什么。 没有理由,线索不足,织田作无法得出正确答案,或许这只是敌人为了使他放松警惕,而后一击毙命的伪装。 见他沉默,青年似乎是看到了赦免的希望,下定决心吐露什么般诉说道:“织田作,我是为了什么把芥川引到黑手党,你是这么问了吧。” 这确实是他的疑问之一。 织田作沉默着盯着眼前苍白笑着的青年,似乎要从青年戴着的假面下挖掘出可以支撑他结论的东西,只是青年的演技太逼真了,逼真到他几乎可以听见青年的哭声。 当然不可能是青年在哭,只是他不知为何产生的幻觉罢了,是来自想象力的领域,幽冥深处的哭声,痛苦的具像化。 他那么痛苦,理由仅仅是因为性命受到了威胁吗? 感性和理性的天平完全失衡,织田作开始认真思考主动戳瞎自己眼睛来提高生存率的可行性,而从始至终都不曾移开的枪口似乎给青年造成了极大的刺激,让他声音开始颤抖,艰难地说起了听起来像是真话的胡话:“这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织田作脑海中比中枢神经还要深的地带又在隐隐震动。 “这个世界?”织田作下意识问,连自己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都有些失真。 信息不足,不排除青年混淆视听的可能。 耳畔有哭泣声再度响起,织田作再次产生极荒谬的幻想—— 明明酒吧作为谈判地点已经被清场,织田作却看到了许多模模糊糊的虚影,酒吧的薄雾在空气中白浪般流动,身着深红色马甲的调酒师,过道摩肩擦踵的客人,还有三个看不清面孔的人,他们在笑闹着说着什么,他听不见,能听见的只有青年的倾诉—— “这个世界只是无数世界中的一个……然后在别的世界,本来的世界,我和你是朋友……在这个酒吧喝着酒,聊些无聊的话打发时间……” 是这样吗? 幻象的薄雾中,有一个人回过头,目光相触的瞬间,织田作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他自己,织田作很轻易地明白了这一点。 发生的一切已经远远超离了他的认知,隔着朦胧的雾霭,那个自己悲伤地看着他,嘴唇翁动—— 他在说,‘你不要欺负他,因为——’ 大雾四起。 因为什么呢? 织田作只觉拿着枪的手臂猛地一麻,握在手中的枪落在了地上,在古旧的木板上砸出了浅浅的凹陷,幻象消失了,不属于他的记忆强势地入侵了大脑—— 巨大的信息量在一瞬间尽数涌入,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的,过去的,未来的,织田作咬紧了牙关,头疼得几乎要炸开,混乱中,织田作几乎丧失了对现实和记忆的判别,理智的弦绷到了极致,摇摇欲坠。 “织田作!” 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织田作——!” 织田作很努力集中精神,看到声音的主人就在自己面前。 “……太宰?” 织田作不确定地问,混乱地看着眼前一脸焦急呼唤他的青年,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重而急地喘息着,声音简直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 而随着这声呼唤,又一阵记忆的海浪倾覆而来,织田作还没有清明几分的眼睛骤然失焦,随之紧紧闭上了眼睛。 有什么地方不对,织田作的语气简直过于熟捻了,太宰扶着织田作的肩膀的手颤抖了一下,因为织田作的突发状况而出逃的理智迅速归位。 太宰看了看不对劲的织田作,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枪,生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想到自己昏了头吐出的话,虽然书的事情他并没有说出半个字,但织田作的异能是时间系的,会不会是打这种程度擦边球触发什么? 比如,记忆…… 太宰心空掉了一拍,目光看向了出口的方向,又看了正看紧闭着眼睛,额头布着一层薄汗,像是在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做着抗争的织田作。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太宰意识到。 怕惊醒什么黑暗中困兽一样,太宰轻轻地松开了按在织田作肩膀上的手,慢慢地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然后就看到织田作睁开了眼睛,眼底布着血丝,迷惑地看着已经摆出了助跑姿势的他。 太宰:…… 完了。 织田作哑声说:“太宰,我全都想起来了……” “啊,啊,恭喜……” 太宰讪讪道,转身就要跑,但织田作比他反应更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到太宰几乎以为织田作把他的手腕拧脱臼。 “你跑不掉了。”织田作说。 第2章 第二章 织田作哑声说:“太宰,我全都想起来了……” “啊,啊,恭喜……” 太宰讪讪道,转身就要跑,但织田作比他反应更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到太宰几乎以为织田作把他的手腕拧脱臼。 “你跑不掉了。”织田作说。 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太宰就被织田作用力一拽,以一个要跑不跑相当滑稽的姿势摔进了织田作怀里。 “呜呃、” 因为太过突然,太宰额头被撞出了一片红,织田作又箍得他太紧,就像要把他纳入骨血似的,太宰没忍住半张开嘴巴,漏出一声微弱的痛哼。 “太宰。” 织田作叫他,声音很低,太宰愣然地抬起脸,茫茫然望进了一双熟悉的眼里,看着织田作眸色深得像酝酿着风暴的海,打量着他的目光像猎食者在思考该从猎物哪里下口…… 太宰微微有些颤栗,本能地预感到危险,不受控制地想要挣脱。 只可惜二人拥有着令人绝望的体型差,而太宰的身体在这些年已经透支了个完全,干部时期还勉强称得上中下的体术,成为港口黑手党首领后,在高强度的工作下早已退化成了下下,拼命挣扎起来太宰甚至还不如一个小孩子的力气大,让织田作甚至只用一根手指就能镇压他全部的反抗。 “放开我……” 太宰说,想象中带有命令性质的语气,在对上织田作的眼睛后就变得讷讷的,而还没喘匀的呼吸,更是让尾调变得又弱又软,显出几分并非本意的可怜。 “不要撒娇。” 织田作蹙眉道,看着太宰发红的眼圈,和鸢眸中几分看不真切的薄雾,暂时放弃了武力镇压的打算。 太宰:……? 太宰没被绷带遮住的右眼睁大了几分,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出声,或许是错觉,他在织田作眼底看到了血丝。 “也别紧张。” 织田作克制着力度轻轻拍了拍太宰绷紧的背脊,压抑着什么,一字一句对太宰陈述道:“你知道,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太宰:…… 太宰定住了,似乎有什么地方起了雾,酒吧的灯光又太昏暗,太宰有些看不清织田作的表情。 又听织田作对他慢慢说:“所以乖一点,不要乱动,让我先缓和一下情绪,好吗?” 这话听起来实在很民主,实在具有迷惑性,太宰当了太久的上位者,几乎快忘了受制于人是什么滋味,脑子一昏,揪住有利于自己的漏洞,就稀里糊涂道:“我有反对的权利吗?” 织田作看着太宰,温和说:“其实没有。” 太宰:…… “哦。”太宰吞咽了下口水,讪讪地笑笑,不大敢动了。 为了摆脱和织田作对视,太宰垂下了眼睛,目光放空地看着敞开的深色领口,棱角分明的颈部锁骨,洇着汗水紧实的蜜色胸肌…… 太宰:“……” 太宰:“呃……!” 太宰这才发现自己看的实在不是地方,瞳孔骤然坍缩成了一个点,仿佛被什么掐住了脖颈,呼吸蓦地凝滞了。 眨了下眼,太宰的理智渐渐回笼,又慢慢地、谨慎地意识到虽然不怎么温柔,自己也确确实实正在被织田作抱着,就在这个世界,在lupin…… 隔着布料相贴的肌肤,箍在自己肩膀和腰间的手掌,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味道,这些之前被刻意忽略的存在一时变得无比昭彰。 太近了…… 太宰被迫暂停了思考,渴望靠近的心大概枯涩太久了,让太宰整个人都有些晕眩,思维陷入了或许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泥沼。 好温暖,好喜欢,好想要更多…… 话说他还没有别的男人抱过,不过如果是织田作的话…… 热气忽地蒸到了太宰苍白的脸上,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快得简直要跳出喉咙。 嗡——! 耳畔血液上涌的巨大的嗡鸣声一时竟然盖过了酒吧里泛着生锈音色的爵士乐…… 不对不对不对在想在想什么啊啊啊——! 织田作并没有察觉到太宰的异样,抱着人,好容易才驱散了那些充满血色的记忆,说服自己太宰虽然做了傻事,设了那么大一个圈套,不仅让自己蒙在鼓里六年,还在最开始就斩断了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但好在人还在,想着还有挽回的余地,织田作濒临失控的情绪这才稍稍平复下来。 在此之前,织田作从来没有遇见过能让自己情绪起伏这么激烈的事情,也没有遇见过能让自己如此气闷的人。 自己只差一点点自己就要失去他了,织田作想,永远不会知道曾有一个笨蛋为自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懵然不知地将枪口对准了自己最为亏欠的人,对准了一个被无数世界的自己认真爱着的孩子,也永远不会知道不曾发射子弹的枪口也曾真的开枪杀死过一个人,出手狠辣,字句诛心,却毫不自知…… 他曾差点成为自己最厌恶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织田作自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恢复到了正常阀值内,双臂稍稍卸了一点力气,准备好好和太宰谈一谈。 如果不能言语让太宰放弃那个的计划,就拿绳子将这个人捆回家关起来,想跑就卸掉他腿骨和腕骨的关节,再打条链子拴住脖子,如果这样还不服气的话,就狠狠教训一顿好了,一顿不行就两顿,两顿不行就三顿,就算是太宰反抗也不行,打到哭也不能停,一定要把那些太宰心中那些扭曲的、腐烂的东西通通扯出来,当着他的面从头到尾践踏粉碎干净,再把整个人晾在阳光下暴晒个三天三夜才好。 织田作无比平静地想,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些手段可能并不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也不觉得自己在完全忽略另一个当事人意见的情况下做了多么可怕的决定。 “太宰……” 然而,织田作才斟酌着开口,就被太宰没头没尾地打断,声音喊得简直像救命一样。 “——不行!” 织田作愣了一下。 太宰叫道:“来不及了!我要走了!” 织田作看着太宰抓住了自己双手稍微卸力的时机,利用他比其他世界的太宰还要瘦弱得多的体型,滑不溜手地挣脱了自己的束缚,不到一个眨眼就退了好几米的距离,逃命的兔子般,眼见就要踩上台阶踉跄着逃出酒吧…… 逃离了织田作的拥抱和温度,太宰的大脑终于得到了思考的余裕,飞快的运转起来。 只要逃出酒吧,逃出曾亲自划定好的绝对清场的范围,道出plan C的暗号,即使是织田作也会被他精挑细选的护卫队纠缠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给两个后辈交代好之后要做的事情,再为计划的第五阶段做一个完美的收尾。 毕竟本来就是这么的打算的,本来这个计划就只到明天前截止,当然,关于织田作也因为一些他暂时无法知晓的原因继承了记忆这个突发状况,太宰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简直万事俱备,只欠—— 欠—— ——太宰猝不及防摔到了第一级台阶前,第一次狠狠体会到了理想和现实间的参差。 他刚刚被织田作抱了太久,织田作箍着他的力气又太大,手脚的供血严重不足,也就是强大的信念和爆发力支撑着太宰跑了几步,然后他的四肢就直接摆烂,不顾大脑紧急下发的指令和本尊的死活,手一扭腿一软脚一麻,天衣无缝的配合让一脸状况外的太宰直挺挺地来了个平地摔…… 在太宰手脚各顾各的,脸只差一点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前,织田作揪住了太宰的后衣领,又顺手把因为激烈运动从太宰身上掉出来的一本书捞到了手里。 随便展开一页,入目的就是一行看起来刚刚凝固不久的血字—— ——【太宰治身死之时,织田作之助有关其记忆将全部得到清除】 第3章 第三章 “还给我……嗳!?” 太宰反应慢了半拍,侧首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幕,灯光下,织田作攥着‘书’的手骨干分明,浮现在上面的青筋正极富生命力地突突跳动…… 再往上,太宰就不敢看了,即使不看他也完全可以想象到织田作此刻的脸色,当机立断收回了想要和织田作抢夺‘书’的手。 底牌已经被迫亮出,太宰脸色白得惨淡,本还活跃在脑海中数个后备计划紧急切断,只余二字盘旋——完了。 “太宰治身死之时,织田作之助有关其记忆将全部得到清除……” 织田作一字一句念了出来,目光罕见透出茫然,即使大脑已经理解了一切,还是下意识问出了口:“这是…什么? “如果……” 虽说不认为自己还存在什么侥幸,太宰还是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如果我说这是一本普通的书,上面的东西是我随便写着玩的……你信吗?” 织田作目光短暂地血字上移开一瞬,看了眼被他拎着的青年,抓着太宰后领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一瞬。 太宰呼吸跟着一窒。 那就是不信了,太宰一动不敢动,悬着的心轻轻死掉了。 他并非认不清现状,只是织田作身上散发的气息实在过于危险,让他浑身寒毛炸起,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要他逃跑,但考虑到后果,太宰又不得不压下本能,决定从现在开始做个锯了嘴的葫芦,不再说话了。 就这样,太宰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刑犯,任由织田作揪着自己的后领,就这么保持着下一秒就和地面亲密接触的姿势,听织田作依旧没反应过来似的,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当然是在你抱我的时候,太宰在心里道。 已经结出血痂的食指莫名抽痛了一下,太宰握紧在掌心,身体接触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织田作又没有对他设防,想做些小动作再容易不过了。 想着方才的体温和心跳,太宰庆幸于自己挣脱地实在及时,再久一点,他可能就要失控。 对于彼此心知肚明的问题,织田作并不需要他回答,胆战心惊等了几秒后,太宰便神情专注地研究起了地板的纹路,能和lupin地板面对面的机会实在难得,这可是无论哪个世界的太宰治都没有过的待遇。 一条一条数着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裂纹,数到三时,织田作又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太宰心下一空,虽然听起来依旧茫然,织田作的语调确是直直下坠的,比预想中的还要低沉十倍,太宰翻了一遍自己继承的记忆,确定这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语气。 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了啊,太宰目光放空,视线在地板上划出了无意义的痕迹。 明明方才假意配合先稳住织田作才是上上策,是他太心急了,实在无法忍受即将成功的计划脱离掌控哪怕一秒,这才兵行险招,只是再来一百次一千次他还会这么做,没什么好解释的。 回过神来后,似是无法忍耐书页上刺眼的字迹,织田作‘啪’地一下合上了‘书’,造成的声响让太宰浑身上下一颤,想回头,但又不敢和织田作对视。 织田作陈述式地说:“这就是那本‘书’吧。” 此‘书’非彼书,太宰知道。 褪去对织田作下意识的惧怕,太宰经此提醒这才想起,和书页外的世界不同,在这个本来就不稳定的世界里,凡是写在上面的东西都会变成现实,也就是说,在这场博弈中他已经占据上风。 只要他寻机死去,一切就都会回到正轨。 反正已经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 他有恃无恐。 “好谋算啊。”织田作也想到了这一点,感叹道:“不愧是你。” 过奖,太宰苦中作乐,全当赞美了,明白自己算是彻底惹恼了织田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于是太宰一边装死,一边听织田作慢慢梳理道:“只要抹去我的记忆,我就可以继续被你蒙在鼓里,这次我连你是谁都不会记得,连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太宰治都不会知道,就算日后别人提起你,我也会受到书的干涉,绝无可能想起包括今天在内有关你的任何事……是这样吧?” 满分解读,太宰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如果不是事出紧急,短时间找不到更好的修正方法,他也不愿意这么做。 理解了现状,织田作便直奔主题,问:“有办法抹除吗?” 太宰默不作声,有是有。 但不可能告诉织田作,这可是他在眼下仅剩的筹码,他是疯了才会老实交代。 等了几秒,织田作道:“还是不打算放弃你的计划吗?” 显而易见。 太宰继续保持沉默,只是后领被织田作收得越发紧,太宰头脑阵阵发晕,于是认真思考起了中断心跳自杀的可能性。 织田作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疲惫:“说话好吗。” 太宰:“……” 心脏首先背弃于他,才停跳一秒就无可救药地发起了颤,尽管知道织田作看不见,太宰依旧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愿意显出一丝软弱。 太不公平了,凭什么那么多世界他无力干涉织田作的决定,这个人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击溃他的防线。 “太宰。” 织田作又唤他的名字,就像记忆中的那样,没有死亡,没有背叛,也没有六年冗长又痛苦的时光。 他们不该如此熟捻的,太宰极力收束的情感摇摇欲坠。 明明只是一声呼唤而已。 可他的名字,太久,太久,没有被这个人呼唤过了,他怎么有办法拒绝…… 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太宰紧抿的唇线裂开一条细小的缝隙,发白的唇翁动了几下后,太宰极力压着声音里的颤抖,很轻地道:“这是在审讯吗?” 织田作看着太宰,想把他拉起来,却又前后顾虑着,伏在地上的青年身体在哭,神经线条在哭,灵魂在哭,他怕看到太宰眼睛也在哭,这样他会心软,而不合时宜的心软导致的后果可能会是无法挽回的。 “暂时不是,审讯的话最起码要给予疼痛吧。”织田作说,声音平静到令自己都有些惊讶:“如果太宰什么都不愿意说的话。” “抹除那句话的办法……吗?” 太宰微微点头,应该适可而止了,理智给出警告,激怒织田作对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好处,但情感已经打开了一个豁口,那些黑暗的,扭曲的,压抑的东西冲撞在喉咙里,字句哽在喉间,鲜血淋漓。 太宰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连肩膀都在耸动,嘲弄道:“那就试试看啊,至于其他的,反正你都已经知道了吧,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织田作问,反应比太宰预想的更平静,就像是在下最后通牒。 落在背后的目光几乎实质化,酒吧内的气压又低了几分,太宰有些喘不过气,现在就窒息而死不太现实,不得已,太宰将双手撑在了地上,肩上的红围巾也颓丧地滑下,散在地上,像淌了一地的血。 “呵呵、” 持续的缺氧让太宰变得情绪化,又强烈预感到自己的计划大概要被腰斩了,像是迟来的叛逆期发作,太宰死死盯着地面,没有回答,反而声音断续地质问:“我猜……你不可能放我走了吧,即使我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啊,是指必须去死的理由吗。”织田作没有情绪地道。 太宰手指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不说话了。 沉默降临。 “……既然这样,这本书我先没收了。”隔了几个呼吸后,织田作才开口道,暂且把书放在了自己的风衣口袋里。 “哈哈、你随意。”太宰轻飘飘地说,以一种进气多出气少的音量。 织田作:“……” 织田作提猫似的把太宰拎了起来。 看着太宰大概是因为窒息红得吓人的眼眶,和脖颈间被勒出的淡青色的痕迹,织田作拎着人重新回到了吧台,有些粗暴地移开了吧台上的两杯没怎么动过的酒,不由分说对太宰道:“趴下。” “哦。” 或许是知道自己没有逃跑的可能性,人也正头重脚轻着,太宰没什么思考就照做了,弯腰伏趴在吧台上,小口小口急促呼吸起来。 织田作脱下了太宰身上沉重的黑色大衣,随手把这件价值连城的外套丢在地上,看着趴在吧台上缺水的鱼一样的青年,织田作犹豫了一会,还是用手拍起了太宰起伏剧烈的脊背,皱着眉帮他顺气。 一段时间内,店内只有太宰溺水般的呼吸声,和奏鸣着离别的曲调的钢琴曲轻吟着。 “好了,中场休息结束。” 待太宰呼吸听起来轻缓了些,织田作平板地宣判道,及时扣住了太宰的腰防止人逃跑,问:“情绪,还在可控范围内吗?” 第4章 第四章 “好了,中场休息结束。” 待太宰呼吸听起来轻缓了些,织田作平板地宣判道,及时扣住了太宰的腰防止人逃跑,问:“情绪还在可控范围内吗?” 太宰:…… 这是一个值得谨慎回答的问题。 大脑得到了些许喘息的余裕,太宰趴在吧台上,后腰被织田作扣着,身后也就自然而然地翘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在织田作本人还在犹豫该拿他怎么办时,太宰就已经比织田作更快明白了他可能的意图,只是良机已失,就现在这个姿势,不管他想要谈判,还是反抗,都过于弱势了。 而织田作想对他做什么,却方便过头了。 手指无意识地搓皱了红围巾,看着对面墙上的酒柜和照明,太宰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心底翻滚的情绪上移开,仿佛自己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黑手党首领般,太宰放轻了声音:“好些了,那么就放我起来吧,我们可以谈谈。” “好啊。” 织田作答应地很爽快,按着太宰的手却没有半分挪开的意思。 太宰试探地动了动,明明感觉织田作的手没怎么用力,他就是挪动不了分毫,只得再次为二人之间的武力差距感到绝望。 对于太宰的挣扎,织田作好像全无察觉般,只用掌心轻轻摩挲了几下按到塌下的腰窝,单纯地陈述事实道:“心跳太快了,啊,是我让你感到慌乱了吗,可是我明明什么都没开始做。” 太宰:…… 属于织田作的温度透过衣料将后腰煨得火热,太宰浑身僵硬到无可复加,不得不用舌尖抵住了上颚,双膝顶住吧台质地坚硬的木板,这才抑制住了身体本能的颤抖。 明白这是要谈条件的意思,太宰侧目看向织田作。 果然,织田作把‘书’重新摆了出来,这次谨慎地放在了他绝无可能碰到的地方,织田作用手指点了点那行由他亲手写下的血色‘预言’,直视着他的眼睛,织田作说:“要求只有一个,抹除掉这句话,太宰,是你的话,绝对有办法的吧。” “……啊。” 太宰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 织田作没有催促他,太宰便定定地看了会这本曾带给他巨大的痛苦、同时也是巨大欢欣的‘书’,关于这个世界一切的开端,之后为了遮掩神情,太宰垂下了目光,咽下一腔晦涩,哑声道:“除非……” 织田作本能地把太宰扣得更紧了些,暗感不妙:“除非?” 太宰露出了一个很温柔的笑容,用夜莺啼鸣般的语调,轻柔道:“除非太阳西升东落,除非所有江河枯竭,除非明日就是世界末日,这个浮光掠影的世界被末日的洪流吞没……” 织田作:“……” 织田作沉声道:“太宰——” 太宰也抬起眼,隔着长长的睫毛去看身侧的男人,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歉意:“唯独这个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在他决定把自己的人生判给织田作的时候,他就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 ‘织田作……’ 太宰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唇角泄露出的声音很轻。 他说:“想对我做什么就做吧……” 这分明是将死之人投向岸边的最后一瞥,怀念与决绝并生,得到的尚未得到,失去的却已经尽数失去了。 织田作想,或许这个世界真正的太宰早就死了,死在了太宰十六岁那年,死在了他们初遇的那天…… 风吹皱了流年,于是这世界,这一切,还有他,都变成了太宰素未谋面的故乡,一场少年计划了一生的旧梦。 梦醒了,人也该散了。 织田作忍不住又道:“太宰——” 压在后腰上的手很重,织田作的表情很可怕,太宰却不为所动,空无一物的眼瞳中闪烁出安宁的色泽,和不输于织田作的意志。 太宰声音轻轻地继续说:“趁我还活着,趁你还记得我……除了这个,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这个条件如何?” 织田作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平生的镇定都要在今天用尽了。 “……不需要。”织田作说。 谈判破裂—— “那就没办法了……” 太宰摇头,就像说了一个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懂的笑话似的低声笑了笑,然后看到了织田作微微眯起了眼睛,压抑的目光在自己身体上几度梭巡,空着的那只手不断攥拳,松开,又攥拳…… 太宰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里有着已经下定决心之人特有的温柔,纵容地道:“织田作,你是想揍我的吧……” 织田作盯着太宰,眸光暗得像风暴来临前的海,毫不避讳道:“是这样,确实很想把你绑起来,然后狠狠揍到闭嘴。” 太宰又笑了,笑得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骄矜的少年干部,如果忽略太宰憔悴皮肤,眼底的青黑,和一身褪不去的暮沉沉的死气的话。 太宰歪头,狡黠地对织田作眨眼,以一种纯粹好奇的语气问:“那还在忍耐什么呢?” “因为继承的记忆。” 织田作说,过度的压抑让他的声音显得异常冷漠:“有人不许我欺负你。” 这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回答,太宰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马上就明白织田作指的是谁。 眸光流转,太宰思绪也恍惚着,不可控制地沉入了记忆中,就像水滴回归大海。 “啊……他啊。” 太宰长长的睫毛轻轻垂落,就像是回忆着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般,怀念道:“说起来,真是一个固执过头的男人,明明有那么几次差点就要对我动手了,又碍于我无法知晓的原因放弃了……明明了解我到了那种程度,却直到最后才说出了那些话,现在想想,真的很过分呢。” 织田作声音温和地说:“想知道原因吗?” “嗯……?” 太宰微微晃神,抬眸间,仿佛身旁的人隔了几世的距离,在进行一场跨时空的对话。 于是织田作目光也温和了下来,很耐心地为太宰解惑:“第一,之所以没有更早一点去涉足你的内心,没有对你轻佻的言论背后的求救做出回应,是因为他不认为自己具有那样的资格,所以才选择和安吾一起陪伴在你的身边,理解笼罩在你周围的痛苦,却只是站在那里,绝不涉足其中。” “资格……?” 太宰喃喃重复,露出了快要哭的孩子似的表情,急切道:“那种东西——” 织田作打断了太宰,缓缓道:“所以最后他后悔了,就算走到生命的尽头也放心不下你,好在你赶来了,这才让他有机会和你道别,用最后的力气去推你一把。” 太宰摇起头,嘴角在颤抖:“可是——” 就像讲述一个漠不关己的故事,织田作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说:“第二——” “第二?”太宰不禁屏住了呼吸,渴望又依恋地看向织田作。 织田作也没有辜负太宰的期待,声音很温柔地说:“第二呢,是因为舍不得。” “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过于聪慧,站在长远的虚无中不停哭着的孩子,想要拥抱你都来不及,他怎么舍得呢。” 织田作攥成拳的那只手缓缓松开,放在太宰脑袋上,让长长的前发遮盖住了太宰的神情,然后织田作用手拨弄了几下太宰柔软的头发,对弓起腰,连肩膀颤抖不已的青年道:“别哭。” 织田作松开手,太宰也抬起脸,轻轻地呼唤:“织田作……” 太宰并不是在叫他,织田作很清楚,看着太宰脸上的泪痕,声音里刻意的温柔尽数褪去,淡声道:“毕竟现在哭还太早了点。” 太宰犹在梦中,仍是一脸茫然,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似的问:“那你呢?” “我?” 织田作用手指了指自己,看着太宰,表情一如既往地让人看不出情绪。 “我舍得。”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