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宿敌非攻略不可吗》 第1章 第1章 喻宁从来没想过,他是在这么多人跟前死的。 他身前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十余名锦衣卫,身后是几千森严可怖的黑甲骑军,此外,漫天鹅雪被腊月寒风裹挟着呼呼掠过,不少百姓躲在挂着冰雪的窗柩后偷偷看着…… 按道理,这个场面应该是很吵的,毕竟人多,风声大,不远处还有马在跑。 可奇怪的是,喻宁什么都听不见。 自从他心口刺进箭矢,濒死的凉气迅速蔓延开,他眼里的世界就跟按下了静音键一样,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他分明看见很多人张口喊着什么,却一点传不过来。 反倒是不知道哪个方向响起幽幽的唤声: “世子,你醒醒!”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醒啊,等会忙着任职用不上早饭了!” 失血过快让喻宁脑子有些发晕,站不稳跌倒在地的时候还在想: 旁人似乎都听不见这声音,只有他这个将死之人听见,难道是鬼差? 可鬼差会瞎叨叨说这些吗? 那鬼差还在喊:“胡老头,你别光顾着自己把脉,世子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都喊不醒呢?” 另一道声音不紧不慢,应当就是那个胡老头了: “不急不急,我方才把脉没发现什么病症,但是从脉象和面色来看,应该是做噩梦了。” 噩梦? 喻宁眉心都跳了跳,眼前的场景冰冷肃杀,他血溅当场,人都疼麻了还在控制着表情不要太丢脸。 这可不是梦。 鲜红的热血从伤口渗出,沿着箭身滑下,溅落在雪地上凝成冰花。 这根箭是喻宁自己刺进去的,穿破锦服华衣,肌肤血脉,用了大力气。 就在刚刚,他被前后围上来的锦衣卫和骑兵,困在这方寸之地,知道被抓住后会是生不如死的下场,还不如自己利落了断。 虽然是这样,但还是好疼。 天太冷了,几乎闻不到血腥气,只觉得浑身的温度飞快散去,大概马上就要彻底死了。 喻宁呕出一口血,眼皮倦怠地抬了抬,却发现在远处,平日里不苟言笑面如罗刹的几十名锦衣卫突然变了脸色,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瞪大双眼,飞快向着喻宁跑过来。 甚至有人跑得太快没站稳,在地上打滑漂了一段距离。 喻宁要死的关头,看见这画面依旧啧啧称奇。 看来新帝江邈是下了命令要抓活的回去,如今他自裁于此,锦衣卫完不成任务,竟然怕成了这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己若是被活着抓回去,不知道要被江邈那厮折磨成怎么样,以前彼此为难得罪的时候,完全想不到他竟然会成了皇帝。 现在他手握大权,就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当然不能让他如意。 思此种种,喻宁看到为首那名锦衣卫半跪在身前的时候,竟勾了个笑脸: 真是抱歉啊。 邓成一跪下,就看见喻宁这张血色全无的脸上递过来的笑意。 他动作一顿,眼底震动,“喻小世子,不过是进宫面圣,何苦如此?” 喻宁已然困得不行,双眼阖上,细长的墨睑映着苍白的脸。 知道他和江邈之间矛盾的人不多,旁人自然无法想他进宫后要面临什么,大承成百上千的酷刑,怕不是都要来一遍。 喻宁正要沉沉睡去,突然发现身子一颠,一阵失重被人抱在怀里,脚步飞快向着皇宫赶去。 邓成,“将世子带回宫中,是皇上下的死命令,纵然……” 是已经凉透的尸体,也必须带回去。 喻宁莫名听见了这句话,听得他头皮一凉,这样的话,岂不是死后也不得安身。 那江邈当真如此恨我?! 分明体温尽失,喻宁却突然薄唇一张,咬牙切齿地骂道: “狗皇帝!” “狗江邈!” 安静了好一会的鬼差突然惊呼:“天呐,世子刚刚梦中呓语了什么?” 胡老头静了一会,“既然是呓语,自然说什么都不作数。” “是是,世子与皇上那样亲近,自然不会突然骂上一嘴,定然是梦迷糊了。” “鬼差”眼珠一转,“但是骂三皇子,或许是真心的。” 胡老头,“……” 无论是梦迷糊了,还是真心的,都不能让世子接着睡下去,噩梦做多了伤身,况且世子还有要事在身。 胡老头松开把脉的手,开始摸包里的银针,挑了根又粗又长的。 “耽误不得了,让我给世子扎上一针,自然就醒了。” 喻宁:扎针? 扎谁? 隐隐感觉锋芒临近,喻宁猛地睁开眼,看着那根可以用来扎猪般粗的针就在跟前,顿时眼睛一圆,抬手死死握住胡老头的手腕,强调:“睁眼了,不用扎了。” 胡老头见世子醒了,笑呵呵点头,“醒了自然是不用扎了,扎多了也伤身。” 喻宁松下一口气,放开胡老头的手,感觉指尖微微发麻,失血过多的麻痹感久不散去。 小石绕过胡老头,凑到喻宁跟前,一张机灵的脸上又着急又担心。 “世子梦醒了但是面色好难看,今日难道还要去当值吗,能不能推了不去?” 喻宁刚醒来时脑子一片迷雾,听了胡老头的声音,见了恐怖的银针,却依旧没察觉不对,小石头的脸和声音一出现,却像道闪电一样将笼罩着他的那团雾击了个干净。 喻宁飞快坐起身,将小石头和胡老头的身影都看在眼里,一个年纪尚小面容清秀,一个年事已高脸上沟壑纵横。 方才他听见的,那里是什么鬼差的声音,分明就是这两人。 他也是慌了神,才没听出来有些飘渺的声音是来自于谁。 喻宁滚了下喉咙,“你们……你们还活着。” 明明江邈登基的第三天,侯府满门都被杀了,小石头出门采买逃过一劫,匆匆找到在大理寺任职的喻宁报信时,刚说完话,下一秒就死于飞箭下。 胡老头收着针包,和煦笑着,“世子这是做了什么噩梦,竟然还没缓过来,看来得开一剂方子。” 小石头连连点头,“世子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竟然让梦给吓着了。” 梦? 喻宁垂在床沿的手紧了紧,接着又摸了摸心口,虽然依旧有残留的疼痛,但一片干燥没有一点鲜血的湿润。 好像刚刚发生的确实是梦。 但喻宁知道,绝不可能! 难道,现在的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他彻底死前的走马灯吗? 小石头打量着世子的面色,见他额头满满的汗,乍一看以为是天气炎热导致的,但用手背一碰却凉得吓人。 小石头实在担心,扯世子的袖子,“世子,今日告假吧,虽然今天有要事,但是皇上一向疼世子,应当能体谅……” 一直静坐不语的喻宁却动了起来,濒死的恐慌感还没完全褪去,他有些踉跄地走到门口。 门哗得一声被推开。 晨光斜映水榭,朱栏倒影池面,白鹭从水榭边振翅飞起,带落几片槐花。 青砖地面上还留着夜露的湿痕,几个下人正低头打扫,扫帚沙沙划过石阶。 听见声响,他们抬头,稀稀落落地笑道:“世子好。” 小石头匆匆拎着靴子跑到喻宁跟前,蹲下身把鞋子放在地上,仰头打算劝世子先穿鞋,要开口时却愣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夏天日头暖,世子迎着煦阳照过来的方向,脸上竟然飞快爬上了暖色,不再苍白如纸,只是神色怔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石头不明所以地低声道:“世子这是怎么了?” 胡老头这边拎着药箱准备离开,抬眼看了看太阳,又看看喻宁,点头,“晒晒太阳,对于驱散噩梦阴凉,很有用。” 几人的话不断钻入喻宁脑子里,他终于确定,这不是梦也不是走马灯,这就是现实。 喻宁的指尖动了动,他重生了。 他突然笑出声来,将矮自己半个头的小石头抱起来,连着转了几圈才将人放下。 又拍拍胡老头的肩膀,一扫阴霾,清朗笑着:“胡先生,你瞧着更年轻了!” 胡老头摸摸脸,有些狐疑,“当真?前日的补药难道起了效果。” 小石头被转得发晕,站着歇了一会,着急催促,“世子,快将鞋子穿上吧。” 没头没脑地发泄一番,喻宁的情绪些许收敛,终于开始穿鞋。 恐惧散去,饥饿感后知后觉地袭来。 穿好鞋,喻宁:“小石头,我好饿。” 小石头,“我去拿早膳过来。” 胡老头见没自己的事了,告别后慢腾腾离开,院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喻宁洗漱后坐在太师椅上,这种悠然的感觉让他大脑发空,却又时不时闪过些画面。 也许是上一世死的时候太冷了,喻宁出神的时候也畅着门,看阳光照射进来,听院子里洒扫的声音。 其实喻宁对于能够重生这件事情,接受良好,因为他是穿越过来的。 上次,一场意外他胎穿成了侯府长公子。 因此,在别的娃娃还只会喝奶哇哇哭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认人了。 最开始接触的自然是侯爷侯夫人,也就是喻宁的爹娘,一个是世袭爵位,一个是当朝唯一的外姓公主,自然是地位显赫。 喻宁也是头一次觉得,金汤勺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后来,在他百日宴的那天,喻宁见到了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承明帝。 喻宁没想到,不仅父母有权有势,还跟皇帝关系十分亲近。 皇帝十分喜欢喻宁,抓周的时候,喻宁抱着硕大的金元宝不肯松开,皇帝不嫌他胸无大志,反倒乐得不行。 当时,喻宁以为凭借着侯府地位和皇家宠爱,至少百年内,他不用担心侯府的荣华富贵。 结果还不到二十年,狗江邈就登基了! 当时明明大半官员都是支持太子,太子身后更是有首辅长孙权的支持,可是偏偏,承明帝驾崩后,颁布的遗诏上却写着改立三皇子江邈为太子,并于他死后立即登基。 字迹经过鉴认,确实是承明帝无疑。 虽然不知道承明帝为何这么做,但若是这一世依旧君心难测,立了江邈为太子,那岂不是重蹈覆辙? 喻宁顿时又觉得焦虑起来。 刚好小石头端了早膳过来,喻宁手点桌面问他:“石头,现在是承明多少年?” 小石头见怪不怪,他家世子出了名的天马行空,问些什么都正常。 “如今是承明十六年。” 喻宁心中盘算了下时间,顿时暗舒一口气,还好,这个时候他不过与江邈见过几次,还未到争锋相对的时候。 如今他们无冤无仇,接下来只要继续保持距离,离他远远的,总不至于再走上老路。 喻宁理完,顿觉豁然开朗,望着眼前即使是早饭依旧丰盛的饭菜,心情大好。 只见,一盏清炖鸽汤,汤色澄澈见底,卧两片玉笋尖;主碟是薄切烤鹿脊,肌理如细缎,旁置一碟琥珀色野蜂蜜;另有一小笼玲珑蟹黄汤包,皮薄透亮,隐见内里金黄。 他捏起筷子,夹起汤递到唇边一咬。 薄皮破开,舌尖一烫,滚烫鲜汤淌过,鲜气直冲颅顶。 喻宁刚要赞叹,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男音。 那声音悠哉悠哉,又似好奇:“好吃吗?” 开文啦。 不知道说什么,祝大家恭喜发财吧([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喻宁指节一顿,汤包丢回盘子里,眼皮落下遮去涌上来的心思。 心中释然,“你终于来了。” “终于?”话音中有一丝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喻宁慢条斯理地捡回汤包,“你是系统吧?” “是。” 喻宁兴师问罪,“别人都是一穿越系统就跟着来了,你却晚了这么多年,你知道我因此受了多少罪吗?” 喻宁就知道,他可是穿越者,就算没有什么逐鹿天下的剧情,也绝不该落了个自裁的下场。 肯定是因为系统来晚了,绝不是他能力不行。 对方质疑,“受罪?” 美味蟹黄汤包吃到一半,一看就过得很滋润的喻宁义正言辞,“你不能看我现在光鲜,我上一世死的时候有多惨你是没看见!你要是早点来,就绝不会这样。” 脑海里安静了一秒。 喻宁,“黑子,说话!” 系统显然十分震惊,“你重生的?” 喻宁更震惊,“你不知道?” 脑海里又是一阵安静。 一会过后。 喻宁,“6。” 系统:“6。” 喻宁,“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路上自己耽搁了,才来这么晚?” 系统,“不是,你重生前,我刚成为系统。” 喻宁暗中拍腿,新系统,那完了。 这就跟新人入职一样,多少会有点业务不熟练,他怎么就绑定了这个系统? 事已至此,果然还是先接着吃饭吧,右上角的鲜汤瞧着很不错。 小石头见喻宁往汤瞟了两眼,眼疾手快盛了一碗递过来,嘴唇张了张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又闭上了。 喻宁顾着和系统说话,没留意到小石头的表情。 到底是看过几本男频小说的,喻宁自认熟悉套路,“我把话说在前头,当今圣上对我侯府很是照拂,我是不可能造反的,所以什么称王称帝的任务接不了。” 系统,“呵。” 喻宁,“?你笑什么?” “没什么。” 喻宁自然不信,刚刚的笑都把嘲讽拉满了! 他只是不想,不代表他现在绑定了系统,拥有了金手指还不行! “咳咳,”喻宁,“你有什么金手指?” “后面你会知道的,”系统似乎闲聊够了,开始切入正题,“我现在简单说一下你的任务,完成后会给予你一定的奖励。” 喻宁心理大概有数,既然不是造反称帝,那至少也得是位极人臣、又或者封狼居胥大破匈奴这种青史留名的艰难任务。 很难啊,他其实挺想做一条躺平的咸鱼,但系统应该会帮忙的…… 系统突然问了句,“问个题外话,你有绝对不想接触的人吗?” 喻宁不假思索,“三皇子江邈。” “那很不巧,你的任务就是攻略江邈,让他钟情于你,满心满眼都是你,唯你是从。” 光是听着后面几个词,喻宁就快两眼一翻过去了。 喻宁咬牙切齿,“且不说我死因是为何,就说上一世我侯府满门被灭,就是江邈的手笔,你竟然让我去攻略他,不担心我哪天敬茶的时候偷着撒点砒霜进去?” 系统反问:“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江邈的手笔,分明是长孙权造反,试图挟持侯爷拥立江翊为新帝,侯爷满腔忠义拒绝了,才引得侯府满门被杀。” 喻宁一拍筷子,磕在白玉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吓得跟前的小石头一跳,不明所以地望过来。 长孙权是当朝首辅,德高望重,经天纬地,深受官员们推崇。 即使是隆庆帝去世,他依旧是万人之上的首辅,怎么可能会造反? 喻宁甚至有些发笑,“胡扯,你为了让我去攻略江邈完成任务,竟然能编出这种谎话。” 系统,“你没有亲眼见到江邈下旨屠杀侯府,为何能如此笃定?” 喻宁反问:“你才刚刚成为系统,甚至不知道我重生的事情,你又怎么知道是长孙家干的?” “方才……”系统一顿,“方才我看了档案。” 喻宁不想再和系统讨论这个问题,只感觉才说了几句话,眼前就蒙上死前的淡淡血气,“这个任务我无法完成,你换一个。” “换不了。” 虽然这样说着,系统的语气却缓和了些,声音低低的,像是附在耳边劝着。 “你不信我的话也没事,但你想想,就算真的是江邈的手笔,你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最好的方法还是完成任务,毕竟君心难测,新帝登基后清算老臣致其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你就当真觉得,避他远之就是最好的方法?” 喻宁感觉胸口被扎了一枪。 系统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真到了那个时候,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依旧是砧板鱼肉,毕竟他对江邈的人品实在是没什么信心。 但是谄媚江邈……喻宁有种还不如赶紧去死的羞愤感。 “世子?” “世子,您还好吗?” “世子!”小石头一声大喊,可算是把喻宁喊回神。 跟前的一笼汤包只碰了一个,热气都快散完了,瞧着可惜,喻宁打算先将任务抛在一边,先吃饱再说。 筷子伸到一半,那蒸笼被人勾着边缘一拖,小石头眼巴巴地眨眼,“世子,您不能再吃了,如果今日不告假的话,就得赶紧出门去任职了。” 喻宁现任大理寺少卿,但他平时不用上朝,平日去得晚些也没人敢说什么。 喻宁试图把蒸笼拉回来,“没事,晚点也可以的。” 小石头摇头,“世子你忘了,今日不一样,您是接了圣职要去办差的。” 喻宁是真忘了,脸上错愕,“圣旨?” 小石头赶紧去将圣旨双手捧着取过来,“世子您居然真忘了,昨天才接的旨啊!” 喻宁接过圣旨摊开,显然是刚写没多久,侵着一股墨香。 飞快扫了眼,圣旨大意是:段牧疆在与匈奴一战中打了败仗,败因成迷,恐有通敌国的嫌疑,特意押解回京,命喻宁为主审官审理这个案子。 而根据锦衣卫报信,段牧疆回京的时间…… 系统贴心提醒:“还有半个时辰。” 喻宁飞快把圣旨收起,开始换衣。 从侯府到城西大门,都要半个时辰啊!!! 喻宁匆匆换好官服,踩上官靴,到院前等小石头将马牵来。 须臾,小石头人来了,却牵来一辆马车。 喻宁敲着小石头脑袋,“都什么时辰了,还坐马车,把绳索解了,我骑马过去。” 小石头摇头不肯,将马绳牢牢攥紧,“夫人今日听闻世子脸色不好,特意嘱咐出门乘坐马车,小的事半点不敢违背。” 毕竟侯府谁当家,大家伙都是知道的。 喻宁着急无用,念了句“罢了”,提步上车,还没坐稳就催着:“那还不驾车快些!” 系统,“昨日下了雨,段将军一行人路上行走不便,兴许今日会晚到些,不用着急。” 虽然跟系统因为任务产生了一点分歧,但猜到系统也是因为任务无法更改才急了些撒了谎,喻宁没接着发脾气。 没办法,谁让他大学毕业就穿过来了,还善良得很。 喻宁默了一会,“上一世,我没有领旨主审这个案子,也没有昨天领旨的记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系统,“大概是出现了什么变量,让这一世的走向有些不同吧。” “什么变量。” 系统,“不知道。” 喻宁,“……” “对了,我刚刚还有个绝对不能做任务的理由。” 系统耐心倾听,“什么?” “我是男子。” “所以呢?” 喻宁怀疑系统听不懂人话,“你脑子有疾吧,我说了我是男子,直男!” 系统,“没关系,你可以。” 喻宁,“我不会。” 他好歹也是个世子,哪里会那些勾栏样式。 系统:“我教你。” 喻宁刚要跳脚反驳,系统语气不变,“那就是我的金手指,我很会教人攻略男人。” 喻宁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他满心期待的金手指,考虑到不是修仙世界,不指望毁天灭地,再不济也得是个种田空间之类,结果居然是这个! 他是不是被快穿界做局了?! 一向能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的喻宁,突然沉默了。 系统却话多起来,明明他的音色,跟喻宁大学班上的高冷冰山有些类似,都是微哑带冷的音色,听着就是不爱搭理人的类型。 话音在耳边响起:“这么久了,你还没问我名字。” “啊……哦……” 喻宁很难在意这个只会教人攻略男人的系统的名字。 而且,“你们系统不都是编号吗?” “我确实有编号,是120-9003号系统,但是叫这个不方便,所以我入乡随俗,给自己取了个字。” 这还挺新鲜,喻宁头一次瞧见有系统给自己取字的,“说来听听。” “长明,我叫长明。” 喻宁估摸着时间,掀开帘子再次催着:“石头,再快些,没发现马腿跑得不够快,马都有点着急了吗?” 小石头默默拿起马鞭,抽了一下。 马儿哪里会着急,世子才会。 喻宁重新靠回车厢,长明已经在耳内反复确认几次,“听见了吗,我的字?” 喻宁,“听见了。” 小时候他容易生病,母亲就坐在床边捏着他被角,给他唱: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丁,星子长明明,丁子长安宁。” 倒是让这个没用的系统取了个好字。 经过半个时辰赶路,马车终于经过城西大门,开始减速。 喻宁,“小石头,瞧见段将军了吗?” 帘外传来回话:“世子放心,几道身影均不是段将军。” 喻宁松下一口气,与车内整理了几下袖口衣襟,掀开车帘,踩着矮凳,端是衣冠楚楚,丰神俊朗地下了车。 不远处有几道身影分做两处,其中三人站在一块,另一个人单独站着,侧着身子看不清楚。 喻宁顾不得细看,笑着向他们走过去。 按照经验,这几位就是陪审官了,后几日都要打交道,关系还是要搞得融洽些。 没走两步,侧着身子的男子转过身来,清瘦似修竹临风,玉山精琢的侧颜映着晨光,眉眼清寒明澈。 两人的视线遥遥对上一瞬,喻宁立刻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他脚步微偏,不留痕迹地偏向另外三人的位置,暗地里牙齿都咬在了一块。 大爷的,狗江邈怎么也在这里! 长明不合时宜地冒泡,“毕竟是攻略的任务对象,虽然你现在还在抵触阶段,我还是希望你能对对方颜值做出一个初步评价。” 喻宁牙齿都要咬碎了,“主观的还是客观的?” 长明犹豫一瞬:“主观?” 喻宁,“一般。” “那客观呢?” “非常一般!!!” 第3章 第3章 不远处的三人团里,为首的人瘦得如同秋日残木,将一身绯色官袍穿得堂风鼓荡,靠一根白玉腰带扣着勾出身形,身侧,一节白色拂尘微微飘着。 那人听见喻宁这边的动静,转头望过来,鹰喙般下勾的鼻尖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几息间,他眼尾的三道纹路开始加深——脸上挂笑,迎着喻宁走来。 “喻小世子,上一次见你,还是三年前中了探花,掷果盈车的时候,当年便觉着你头角峥嵘、芝兰玉树,如今瞧着更是气宇轩昂、丰神俊朗了。” 刚见面就能脱口而出四个词来恭维自己,这人指定在说话上有点门道,至少不能是个蠢人。 喻宁眼珠微微一转,张口就来,“公公实在是谬赞,我瞧着若有十分俊朗,这官赐的绯色官袍便占了八分,倒是公公,许久未见却依旧容颜不改,且都听说大人德润如玉,是我等景行行止之范啊!” 话还没说完,喻宁就隐隐听见系统“啧”了声,等他说完了,系统又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 系统,“你说的话当真?” 喻宁,“当然不是真的。” 但无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公公肯定是听爽了,眼睛旁边的褶子都深了。 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喻宁心中发问:“所以这个人是谁?” 系统:6。 “你不知道他是谁,还能说得出这些话,万一对方是个大奸臣呢,不是完全配不上德润如玉?” 喻宁,“你成为系统之前,不会还是个大学生吧,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他谆谆教导:“这都是社交手段,不论夸没夸对,好听的话总是爱听的。你以为我在皇室和贵族中这么吃得开,全是因为我的世子身份吗?你多学着点。” 系统,“……即使如此,你们也不是没见过,怎么连对方是谁都不记得?” 言下之意是,怀疑重生导致喻宁丢了些记忆。 喻宁些微尴尬了一下,“我有点轻微脸盲,不熟的人很难见几面就记住脸。” 系统难得安静了一下,顾自说了声:“难怪。” “此人是司礼监随堂太监肖敬忠,平日里不跟在皇上身边伺候,所以你见得不多。” 得知对方身份,已经和肖敬忠对立而站的喻宁从善如流,“肖公公,你何时来的,站久了腿脚可还受得住?” 肖敬忠笑着,像是跟自家人说话一般,“来了有半个时辰了,为陛下办事,如何都不辛苦。” “倒是听孙公公说,陛下这几天都念着喻小世子,说是世子许久未进宫想着呢,世子打算何时进宫一趟,也让陛下高兴高兴?” “我自然也是挂念陛下,等忙完自然要进宫述职的。” 两人说着话,你来我往扯着闲话,似乎就这么一会,已经是多年好友的交情了。 喻宁觉得客套完了,凑近些问道:“肖公公,你可知道三皇子为何在这里吗?” 提到江邈,两人视线不免往他身上停留一瞬,没成想江邈正看着这边,视线相接的一瞬,像是无形中打了个招呼,江邈似乎收到邀请一般,向着这边走过来。 喻宁感觉后颈的毛都开始立了,他现在委实不愿意跟江邈过多接触。 肖敬忠瞧见江邈,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喻小世子原来还不知道,这次负责审讯的,除了你我,三皇子也在呢。” 喻宁暗道不妙,“为何给我的圣旨没写他也在呢?” 肖敬忠的不屑之色更明显了,“这是陛下临时的旨意,授了个刑部观政让他来当陪审官,估摸着是觉着三皇子在宫中太闲了,平日也不接触政事,给他找了个闲散的差事。” “只是这样一来,这审理的活,多半都是我和世子做了。” 他这话的大概有两种意思,一是江邈会偷懒,只挂一个虚名;二是江邈没什么能力,就算是想参与怕也只能拖后腿。 肖敬忠话音刚落,江邈已经走到两人跟前。 他方才说话没有刻意收敛,也不知道江邈听没听见,但多半是没听见的,因为此刻,江邈脸上还挂着笑意。 别的不说,江邈的长相是极好的,玉面凤眸,唇线如宫笔勾描,听说他的母亲是江南人,他也生得一副江南烟雨浸润出的矜贵相貌。 就连笑,都与朔北的粗旷不一样,他眉眼弯起的幅度很浅,一副好相处的模样。 喻宁只看了他一眼,果断收回视线。 这人简直是容貌诈骗犯,看着温润如玉一个人,实则嘴上不饶人,还蛇蝎心肠。 诈骗犯尝试主动加入他们的对话,“肖公公,喻小世子,你们方才在议论些什么,若是案子的事情,我可否参与进来?” 喻宁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这是他现在难以控制的生理本能,不是故意孤立人。 却没想到肖敬忠也不曾理会江邈的话,像是这里不曾多出一个人一般,依旧和喻宁说话,“世子看过卷宗了吗,对案子可有什么头绪?” 也许是无意的,但这也太无意了。 喻宁甚至都在猜测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仇,如果这样,那上一世江邈登基,肖敬忠岂不是也死得很惨? 江邈似乎并不在意,他与肖敬忠一起,将视线投向喻宁,嘴角微勾地看着喻宁。 喻宁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还未来得及看。” 系统,“正好,你等会可以邀请江邈一起看。” 喻宁:“滚吧你。” 好在这种尴尬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跟在肖敬忠身后的典簿突然垫着脚看向远方,大声禀报,“肖公公,锦衣卫压着段将军来了。” 话落,果然隐隐听见远方传来的马蹄声。 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已经到了跟前,距离控制地刚刚好,腾起的尘埃在喻宁等人跟前缓缓落下,不曾落在官服上。 为首的是三名锦衣卫,中间是困着段将军的囚车,后面又是十几名随行的锦衣卫。 领头的锦衣卫生得人高马大,翻身下马,半跪在几人跟前的时候依旧很大一只,一张国字脸,说话铿锵有力。 “三皇子,喻小世子,肖公公,下官已经将段将军押送回京,但路上出了些意外……” 领头说话条理有序,显然接着就要称述发生了什么意外,但被肖敬忠打断了。 肖敬忠转动拇指玉扳指,眼角的纹路不知何时淡了不少,他对于领头一开始称呼了三皇子,却将他排在了最后,有些不满。 他问道:“什么意外?” 领头眼皮微抬,看了肖敬忠一眼,语气不变,“本次押送,锦衣卫共派出45人,截止昨日白天,无一人折损。但是昨日雨夜,突然出现大量刺客行刺,锦衣卫19人死亡,8人受伤失去行动能力,故只剩下18名成功回京述职。” 喻宁预感不好,直直看向囚车的方向。 果然,领头接着道:“段将军当时带着囚链,行动不便被人刺伤,虽然经过处理,却依然性命垂危,还请三位大人及时安排大夫救治。” 江邈笑意收敛,“既然如此,还不赶紧送进城去……” 他语气有些发急,有种刚领差事却遇到不好意外的慌乱感,看得喻宁内心直摇头,不明白为什么上一世,先帝执着要江邈登基。 领头刚要领名,肖敬忠发话,“慢着。” “段将军从战场被押送回京,已经耽搁了十几日的时间,陛下和满朝官员都在等着审理结果,怎么还有时间等着段将军治愈后再行审查?” 喻宁绕过高马,走到囚车前,透过染血的栅栏去看。 段将军的甲胄早被卸去,只余一件素白中衣,此刻前襟大半浸透暗红,肋下的伤口还在缓慢地往外渗血。 他的头无力垂在胸前,散乱的鬓发被血黏在颊边,像几缕枯死的蛛丝。 喻宁的呼吸变得缓慢。 他有些脸盲,但是对这位只见过几次的段将军有很深的印象。 段将军戎马一生,多次镇压边关来犯的匈奴,每每凯旋回京,都是坐在高头大马上,面对欢呼荣辱不惊,厚重沉淀像是被风雪洗礼多年的巨石。 被世人膜拜的大将军,如今却落到这个地步。 另一边,江邈和肖敬忠仍然在为要不要现在送医而争执,江邈似乎迫于肖敬忠的强势,走到喻宁身边,“喻小世子是主审官,既然我和肖公公意见不合,就由世子定夺吧。” 喻宁收回视线,他心中早有定论,“根据《刑律、断狱》,依律先送段将军疗伤,待清醒后再审。” 虽然这条律法名存实亡,大多数时候根据主审官的主观判断,来决定要不要做。 但喻宁现在是主审官,他觉得要做! 喻宁说话,显然比江邈有用的多,肖公公是叹气说不好交差,倒也没有明确反对了。 肖敬忠补充:“不过毕竟是囚犯,就算是疗伤也得送进监病房才是。” 监病房是大理寺的监护机构。 喻宁,“那是自然。” 得到命令,领头站起身,打算送人去监病房。 马匹前进时,绑在一块的囚车一个踉跄,车内的段将军被撞得翻了身,脸色惨白。 喻宁看得难受,“等下,将段将军送至我马车上,由马车送去吧。” 肖敬忠显然不是很同意,眼底闪了闪却没说什么。 领头对着喻宁行礼,“世子大义。” 于是,十几名锦衣卫,护送着载着段将军的马车,一路往着大理寺赶去。 等人走远了,喻宁看着重新恢复空档的城门口,琢磨起一件事情。 马车用来送段将军了,赶车的小石头也一块去了,那自己现在怎么去大理寺? 所以他刚刚为什么不能和段将军挤一挤?喻宁有些许后悔。 日头逐渐大起来,喻宁穿着厚重官服,额头渗出些汗。 他用袖袍抹了抹额头,还没擦完汗,又被卷过来的大风拂了一脸。 喻宁:“……” 左边突然听见靠近的马蹄声,扭头一看,原来是江邈拉着马走近。 两人视线对上,江邈和气友善地问道:“世子的马车已经先去了大理寺,路途遥远,不然与我共乘一骑?” 喻宁脑子还没转,嘴巴上已经拒绝了,“不用,多谢好意。” 一想到前世两人不合时的相处模式,再看看现在,喻宁就有种汗毛耸立的惊悚感。 江邈点头,善解人意地问道:“那世子打算如何回去,若是徒步,我也未必不能和世子……” “世子!”肖敬忠在旁边唤道。 喻宁转头看去,肖敬宗正站在马车上,对着这边挥手,“世子,坐我马车走吧。” 喻宁甚至懒得矜持,撩起衣角快步走去,“那真是叨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