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熊居然变成人了?!》 第1章 第1章 陌生又熟悉的守护者 刺耳的车笛声划破寂静的夜空,白斯月从恍惚游离中猛然惊醒,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太阳穴像是被人用钝器不停的重锤般突突直跳。 四月的夜本该带着春日的清爽,此刻却沉闷的令人窒息。 她茫然的环顾四周,才惊觉自己竟站在号称溪城“擎天柱”的Y公寓楼的天台边缘,后背紧贴着护栏,脚下是近乎百米的高空,只要再往前不用半步,即可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顶楼大门平日基本都会被物业上锁紧闭,不知为何今日却鬼使神差的没有落锁,甚至连门上贴着的那张已经发黄的“闲人免进”的告示牌也已不见踪影。 一切似乎都在为自己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做着近乎完美的准备,不然怎么会如此的“天时地利人和”。 她颤抖着松开握紧的拳头,才发现掌心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借着远处的霓虹微光,隐隐能够分辨出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明明从笔迹看来是自己亲手写下的告别,此刻却怎么都想不起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那纸张边缘已经泛黄,散发着即将霉变的气息,像极了她如今腐烂透顶的人生。 “这结局真是糟透了!” 泪水无声滑落,在攥紧的纸面上晕开一团团昏黄的水痕。 夜风卷着丝丝缕缕的寒意席卷全身,掌中的“告别信”从她指尖飘落,像只垂死的蝴蝶,在漆黑的夜色中咽下最后一口气,随风划出最后一道孤独的弧线。 “真是让人感到悲哀,完全没想到我和你的结局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白斯月自嘲的冷哼了一声,眼泪不争气的再一次流了下来。 斯月长舒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松开反扣在身后锈迹斑斑的铁栅栏上的手,准备纵身跃入面前无尽的黑暗中。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恰到好处的疯狂震动起来。 她明明记得出门前手机已经放在了书桌上,此刻为何又鬼使神差的出现在口袋里? 那微弱的震颤让她迟疑的睁开眼睛,意外瞥到到脚下惊人的高度,顿时强烈的恐惧油然而生。她下意识的用手紧紧地抓住背后靠着的天台栏杆,颤巍巍的一只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的号码。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拉住她的竟然是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就在她迟疑的瞬间,对面顶楼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 “喂——白斯月,接电话啊!” 一个熟悉的男声穿过阴沉的夜色,挑动起她脆弱的神经。 尽管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但循着声音的方向十余米的距离,清晰的看见沈泽那张写满讥讽的脸庞。 即便迎空的月色并不明朗,街区的霓虹闪烁着虚弱无力的残光,沈泽那张如同鬼魅般诡笑中,除了嘲笑更多的是满不在乎的戏谑。 他搂着新交的女友,身后跟着经常与他厮混的狐朋狗友,大喇喇的对她摇晃着酒瓶,并对她比划着极其下流的手势。 一旁的沈泽则是搂着新女友的肩,饶有兴致的吐掉口中燃剩的香烟,举起手机朝着白斯月晃了晃。 手机再次疯狂震动。 明暗变化不停的屏幕,此时好似具化成了一把举着镰刀的死神,正一步步向她逼近。 “白斯月,要跳就快点,别在那磨磨唧唧的。” 电话接通后,是沈泽漫不经心的声音。 “在那卖惨给谁看呢,真想死就赶紧跳!” 随即一阵肆虐的嘲笑声顺着听筒从对面传来。 这句话如同淬了毒的钢针,从耳膜直直刺进心脏,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绞成一团。 曾经那个帮他解决骚扰者的温柔少年,如今站在对面楼顶,不带一丝怜悯的等着欣赏她坠楼的惨状。 “为什么”斯月声音哽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直到现在斯月也不明白,她原本平静的人生会变得如此不堪。 曾经只是单纯的喜欢他,喜欢他的明朗与温柔。可是现在眼前的那个人,宛如从地狱钻出的厉鬼,肆意用如此轻浮的语气,怂恿自己赶快坠入黑暗。 斯月声音嘶哑的哭喊着:“为什么?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你啊……” “就你?”沈泽嗤笑一声,“也配!” 手机从指尖滑落,在水泥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这一瞬,斯月似乎明白了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是从何而起,因何而来。 “要跳就赶紧跳,说不准你跳下去,我就能一辈子记住你了!” 说罢,又是一阵疯狂刺耳的讥笑声传来。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终于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斩断了她最后的执念。 反扣着围栏的手顿时失去力气,眺望着对面那张曾经默默喜欢过的笑脸,斯月眼中仅存的一丝光亮也骤然熄灭。 “如果这样能让你记住我的话……” 窒息深重的夜风呼啸着灌入耳膜,斯月缓缓张开双臂,像只被生生折断翅膀的飞鸟,绝望又哀伤的准备拥抱那无尽的黑暗。 但愿,自己的消失可以结束这痛苦又绝望的一切吧。 就在她闭上眼睛身体向前倾倒的莎娜,漆黑的暗夜被骤然出现的水蓝色光芒划开一条耀眼炫目的裂痕,霎那间驱散了即将吞噬掉她的浓雾与黑暗。 “不要——” 那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从那光芒中忽然伸出一双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那手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拼尽全力将她已经跌出去的半个身子扯了回来。 这突如其来的炙热的双手出现,让斯月本就恐慌与崩坏的意志骤然混乱。她下意识的挣扎,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脚下一滑,挣脱开那双手温暖的大手直直的坠入深不见底的夜空中。 跌下去的瞬间,斯月心底猛烈涌出来的极度的绝望将她紧紧包裹。 尽管有人想要拯救她,到头来却终究徒劳一场。试图改写的结局,始终还是走向了既定的方向。 失重感伴随着绝望骤然袭来的瞬间,那抹驱散黑暗的水蓝色光芒极速扩散,一个蓝衣少年冲破梦幻炫目的浓雾,飞身越过锈迹斑驳的栏杆,毫无顾忌的跃进那片没有星月的昏暗夜空。 那水蓝色的身影在风中宛如翱翔的飞鸟,张开双臂向着深陷黑暗中的自己全力俯冲,在触到她身体的瞬间,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少年轻柔温暖又略带颤抖的恳求声音在斯月耳边回荡,身上散发着阳光晒过棉絮的味道。那味道莫名的熟悉且治愈,好似在哪里闻到过。 水蓝色的光芒再次迸发出夺目的光彩,霎那间驱散如潮水般吞噬他们两人的黑暗。意识恍惚间,斯月听见少年呜咽的唤着自己的名字。 “斯月,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明明是陌生的脸庞,陌生的声音,连紧扣她手腕的指节都透着陌生的温度。可当那个少年从水蓝色光芒中飞身而出,跃下天台将她紧紧护在怀中时,弥散在她颊边那淡淡的樱花混合阳光的气息,却莫名的熟悉。 “白斯月,醒醒——” 缥缈轻柔的呼唤声穿透斯月混沌的意识,像春日暖阳般一点点融化她冻结的思绪。那声音似乎拥有着某种神奇的安抚人心的魔力,能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睫毛轻颤间,刺目的白光充斥视野,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的每一根神经,手背上冰凉的输液管悄然柔缓的将透明的液体送进血液。 斯月迷茫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陌生的房间里。雪白的墙壁,浅绿的棉布窗帘,远处隐隐传来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她还活着? 她竟然还活着! 斯月轻微的动作将趴在床沿瞌睡的母亲猛然惊醒,眼底厚重的黑眼圈上还凝着未干的泪珠。 “月月,你醒了啊!” 妈妈颤抖着握住斯月的手,指腹摩挲过手背上细小的擦伤,似乎想要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另一场可怕的梦境。 睡在隔壁空病床上的爸爸听见妈妈的声音,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连鞋都顾不上穿,确认斯月真的醒过来后,便跌跌撞撞冲出去寻找医生。 “你要吓死爸爸妈妈吗?” 温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奔涌出来,妈妈压抑的抽泣声回荡在斯月耳边。 “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非要……” 话音未尽便化作更加汹涌的呜咽。 “对不起……” 斯月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说明和辩解都似乎卡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了无助的呢喃。 那些自己被霸凌的聊天记录,校园网上撤销不掉的诋毁图贴,走在路上会在头上爆开的酸臭厨余,厕所隔间里倾斜而下的污水,还有那晚天台边刺耳的哄笑…… 在妈妈冰凉的手指抚上她脸颊时,这些辩白都突然变得格外苍白,积蓄多时的委屈终于在此刻疯狂决堤。 跟着父亲匆忙的脚步,医护人员们也一同赶来。经过细微的检查后,在听到她除了轻微皮外伤外并无大碍,紧张守在一边的父母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斯月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到离开的医护人员轻蔑又冷漠的表情。 在确认斯月并无大碍后的父母似乎放下紧张悬着一夜的心,恢复元气的两人瞬间开启训斥模式,再次用不间断的逼问和斥责将她团团包围。 就在斯月几乎快要窒息的瞬间,不经意瞥见尚未完全闭合的病房门缝外,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正透过缝隙担忧的望着她。 水蓝色的棉布T恤,凌乱却毫无刻意修饰的栗色卷发,已经她永远不会忘记的如同盛满星光的眼眸。 瞬间斯月呼吸一滞。。 是那个少年! 那个从水蓝色光芒中如流星一般突然出现的奇怪少年! 第2章 第2章 玩具小熊变成人了?! 少年蜷缩在病房大门外,膝盖抵着胸口,像只丢了主人的小奶狗,只从没关严的大门缝隙中,探进头来担忧的观察着病房里发生的一切。 而当他们两人目光隔空相遇时,他整个人忽然鲜活起来,脸上绽放出无比明媚的笑容,颤动的嘴角,无一不在诉说着某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他是谁?”斯月揪紧被单,瞪大了眼睛震惊的指着大门外那个开心的手舞足蹈的男孩。 父母本还在喋喋不休的讲述着“道理”,突然也被斯月惊恐的模样吓了一跳,顺着她目光方向回头。 “不是你的同学吗?从昨晚上就守在这里了……”妈妈疑惑的转回头来,看着此时依然表情慌乱的斯月。 爸爸注意到白斯月的异样,也似乎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昨天我们接到你在医院的电话,来的时候他就在大门口等我们,还帮忙指路来着。” 那个男孩从光芒中诞生又护着自己一起从屋顶坠下去,20多层的高层住宅楼天台,为什么他们两个人竟然都毫发无伤?! 不仅如此,他竟然还认得自己的父母,了解他家里人的情况? 想到这里,一丝寒意不由得顺着斯月脊背无限蔓延。 她赤着脚踩上冰凉的地砖,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在父母惊讶的目光中推开病房大门。 见她走近,少年立刻开心的跳起来,却因动作太急太突然不由得踉跄了几下,忙不迭撑住一旁的墙壁,像极了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你……” 话音未落,斯月便被卷入一个炽热的拥抱中。少年将柔软的脸颊埋在她深陷的颈窝,绵软的呼吸撩起搭在肩头的发丝,顿时周身一阵酥麻。 “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少年带着哭腔的呢喃回荡在耳畔,倒是斯月被这突如其来的熊抱吓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甚至忘记了挣扎和反抗。连同站在自己身后的父母也震惊的好半天才回过神。 “你是谁啊,放开我女儿!” 斯月爸爸一把扯开紧箍在斯月身上的“牛皮糖”,男孩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可怜巴巴的望着对自己充满警惕的三人。 喧闹声引来了巡查的护士,看到男孩狼狈的坐在地上,快步上前将他扶起,目光在对面三人脸上扫过,语气中带着职业性的温和。 “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大声喧哗,更不要使用暴力。” 说罢,护士再次将目光转向自己搀扶着的男孩,对上他脸庞的瞬间,刚刚古板冰冷的脸上瞬间绽放起慈爱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温柔似水。 “诶?你们不是同学吗?从昨天你入院他就一直跟在后面,晚上也守在这里,赶都赶不走。” 听到护士的话,斯月反而更加疑惑了。 这个陌生的男孩,不仅奋不顾身跳下天台救下她而毫发未伤,甚至就连她和她的家人都格外的了如指掌。 然而更令她自己都感到不可置信的是,这张从未见过的脸庞,却隐隐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斯月越想越害怕,强作镇静的声音也跟着颤颤巍巍:“你……你究竟是谁!” “我是小熊啊!你认不出我吗?!” 男孩的声音里带着肉眼可见的急切和委屈,那双湿漉漉的深棕色眼眸像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仿佛下一秒就要汇聚成溪流潺潺流下。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同一句话,可任凭斯月绞尽脑汁,都无法从自己这18年的记忆里找出任何一个叫做“小熊”的男生。 而在她身边,唯一一个叫做“小熊”的,是那只从自己2岁起就一直陪伴她的绒布玩具小熊。 总是抱在身边毛几乎被磨光、脸颊被亲出一个破洞、洗了太多次导致右眼脱落紧急修复后残留着重新粘合的痕迹、喜爱的食物都会一起分享、还会对它倾诉所有秘密的玩具小熊。 可面前这个眼睛水亮的男孩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是自己那只绒布小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斯月自己都在心里嘲笑自己一定是疯了。 “你这孩子发什么疯?别在这胡闹了!”爸爸见斯月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再次提高了警惕,扯住男孩的胳膊就想继续把他往外推。 可奈何男孩似乎腿脚不是很利索,双腿几乎使不上什么力气,被白爸爸推搡着整个人再次跌跌撞撞摔在地上,挣扎着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你这孩子,还打算讹人是怎么着?!” 白爸爸吓了一跳,赶忙松开手躲出去老远,满脸惊恐又不可置信的瞪着趴在地上几乎要哭出来的男孩。 “爸爸,我真的是小熊啊!” 男孩声音不住的颤抖着,一双水亮的眼睛涨的通红,可怜巴巴的趴在地上目光越过爸妈落在他们身后的斯月身上,渴求她能够认出自己。 “白先生,要不要我帮你们报警啊?” 病房门口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一直假意维持秩序实则逗留吃瓜吃瓜的护士反应过来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悄悄的凑到白爸爸的身边,小声的询问。 即便如此,作为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还是没忘记伸手扶一把地上趴着的美少年。 “爸爸,别报警!我真的是小熊,真的没说谎!” 尽管护士提议报警的声音不大,但是还是被旁边的“小熊”听到了。他瞬间激动起来,再次颤颤巍巍的扑到爸爸身边,紧紧拉住他的手,努力阻止他拨通报警电话,目光却依旧留在斯月身上,满满的哀求。 “爸爸以前总说要扔掉我,换个新的给你,你都会维护我的啊!”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击中了斯月脑海中刚刚一闪而过的那个奇怪念头。 如果把遇到他而发生的所有奇怪的事情与那个诡异的念头结合起来,似乎就全都说的通了。 爸爸每次在看到斯月眯着眼睛穿针引线,缝补那只皮毛越来越脆弱,不经意就会出现新伤口的玩具小熊,就会漫不经心的打趣一句。 每每如此,斯月就会赌气反驳,随后继续仔细缝补一个又一个伤口。 想到这里她顿时浑身一僵,瞳孔骤然紧锁。 太荒谬了!玩具怎么可能变成人?! 这种只会在小说或者童话故事中出现的情节,怎么会真的在现实中发生?! 斯月被自己脑海中这种天马行空的幻想折磨的头疼欲裂,尽管不可置信,但男孩却清清楚楚说出了只有她和家人才知道的对话细节。 她三步并两步的冲到吵闹不休的两人之间,一把夺下爸爸手中的手机,飞快的关机之后,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爸,我想起来他是谁了,别报警了。” 白斯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乱成一团的头脑冷静下来,然后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夺下爸爸的手机并迅速关机塞回他外套口袋里。并又勉强挤出个笑脸,赶走了围观吃瓜的群众和护士,拉着父母和委屈欲哭的男孩一起,躲到了鲜少有人经过的消防楼梯间。 “月月,他真的是你的同学?”爸妈依旧警惕的望着男孩询问道。 前一秒斯月见他还惊恐瑟缩,下一秒却又冷静维护,如此反常怎么都让人不安心。 斯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尽管自己也只是猜测,但玩具熊变成人,换了谁都无法相信吧。 男孩的手此时还被她紧攥着,触感温热而真实,根本不像一个棉花填充的玩具。 可当她转头仔细打量他时,却猛地怔住了。 他的右眼周围,有一圈歪歪扭扭坑坑巴巴的伤痕。痕迹并不深,因此也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到,而那伤痕形状看上去与她的玩具小熊右眼上的胶水痕迹一模一样。 “你眼睛上的疤……”斯月声音不停的发抖,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因为时间久了,洗澡的时候眼睛脱胶掉下来,你用胶水重新帮我粘上的。”男孩突然兴奋的扒着脸颊凑过来,“只是手艺不精,胶水都粘到外面了。” 他的话再次与他们所知的细节对上了,这次连同爸妈一起,都瞬间震惊的汗毛直竖。 “还有这里,还有这里。” 男孩似乎是再次想到了什么,急忙撩起上衣歪扭着身子指着后腰侧边拳头大小的烧伤疤痕,而那疤痕上还隐约留着针脚不平整的缝合痕迹。 “这是你曾经用吹风机帮我烘干,结果烧糊掉的一块。” 一个又一个完美契合记忆的“证据”真实的摆在面前,让她根本没有继续回避反驳的余地。甚至就连始终半信半疑的爸妈,此时也在男孩极其清晰的细节描述下,震惊的瘫坐在地上,惊叫出声。 望着眼前这个男孩,玩具小熊变成人类的说法兼职荒谬的可笑。可他却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指尖能触到他温热的肌肤,呼吸间还能嗅到他身上晒过阳光的棉花香气。 这一切似乎都在嘲笑着她这18年来建立的科学认知。 然而,魔法这种东西竟然真的存在,甚至还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斯月和父母被眼前明晃晃的现实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微敞的窗外微风卷进几片樱花花瓣拂过脸颊,才渐渐从恍惚中回过神。 无数疑问在斯月脑海中翻腾,但却让她在意的,还是那个接踵而至的猜测。 斯月声音依旧还在微微颤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够变成人类?” 爸妈似乎也从震惊中渐渐镇定下来,警惕的环顾四周后也赶忙凑近。尽管妈妈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但却本能的将他们两人护在身前。 “我……我也说不清楚。” 男孩苦恼的揉着自己蓬松的栗色卷发,精致的五官因为憋闷而皱成一团。 “从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急脾气的妈妈突然提高音量,把男孩吓得一哆嗦,瞬间红了眼眶。 男孩楚楚可怜的模样突然让斯月心软了下来,不由得心疼想要上前安慰,却没成想消防楼梯间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一阵嘈杂城随之传来。 第3章 第3章 聚光灯下的加害者 扛着摄像机的男人们众星捧月般围着一个举话筒的女记者,而走在她身边轻声谈笑的,竟然是沈泽! 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挂着虚伪的温和笑容,昨夜对面楼顶上的狞笑与此刻的儒雅随和判若两人。 “白同学的父母你们好,我是报社的记者。最近社里正在做一档关于抵制校园暴力的专栏,想就此采访一下白同学。” 女记者快步上前谄媚的假笑着,身后的摄影师已经熟练的架设好机器,将镜头对准着此时手足无措的白斯月。 “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昨晚救下白同学的少年英雄,沈泽同学。” 话音刚落,昨夜的情景在眼前不停闪现。 沈泽嘲讽的嘴脸、冰冷生锈的栏杆以及令人窒息的黑夜…… 斯月的胃一阵阵钻心的绞痛。 少年英雄? 斯月不可置信的抬头,正对上沈泽意味深长的目光,眸中满是恶意的嘲弄。 “他撒谎!”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怯生生的男孩突然把斯月挡在身后。尽管身影纤瘦单薄,也因为不熟悉人类语言而语无伦次,但温暖的手没有一丝颤抖,那对深棕色的眸子里充斥着愤怒。 “这位是?” 女记者也被这个突然冲撞出来,有些冒冒失失的男孩子弄的不知所措。惊慌的望了一眼身旁的沈泽,赶忙迅速调整自己的仪态,极力压制心中的厌烦。 “他……撒谎!他……坏人!” 男孩激动的冲上前,可是越着急就越无语伦次、毫无逻辑,只让对面烦躁的女记者更加恼怒。 “同学,你说他撒谎,他是坏人,有什么证据吗?平白诬陷人也是暴力的一种哦。” 女记者横了男孩一眼,再次谄媚的凑到沈泽身边,向他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因为突然跳出来“指控”自己说谎,沈泽心里本还有些暗暗慌张,但见对方似乎也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便瞬间松了口气,趁机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 “叔叔阿姨,这件事我也是有责任的。”沈泽把自己戏精的技能发挥到了极致,甚至还挥洒出几颗豆大的眼泪。 “学校里的传闻我应该及时澄清的。我只是觉得我们交集并不多,可能只是大家的玩笑。毕竟我在准备职篮选拔,没有交朋友的精力……“ 沈泽越说越激动,甚至不惜下跪哭诉来祈求原谅。显然他精湛的演技让不知情的白家父母渐渐缓和了神情,就连围观的路人和摄影师们都投来赞许的目光。 斯月只觉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明明他的言语和行动与真相背道而驰,但却没人关心她这位“当事人”是怎样的经历。 沈泽的谎话越说越动情,父母眼中早已是对他的勇于担当带上深深的感激。摄像头齐刷刷的对准他,将他扭曲的“事实”真诚又毫无保留的记录了下来。 “不是……他……是……” 男孩急的直跳脚,顺势冲上去想要继续理论,奈何脱口而出的话依旧还是磕磕绊绊练不成句,眼里盛满了愤怒和委屈。 “我不是?不是什么?你一直在说我撒谎,那你自己问问她好了。” 沈泽毫不在意的瞥了男孩一眼,他的语无伦次反倒成为自己更加安心与肆无忌惮演戏的筹码。 记者和吃瓜群众像潮水般涌来,将斯月团团围住。女记者手中的话筒和围观人们指责的目光戳的斯月脊背生疼,反光的镜头晃得她几乎要晕厥。 对于昨天晚上那件事的追问、假惺惺的关心与隐晦的指责铺天盖地般的席卷而来,如同千斤巨石压的她几乎快要窒息。 “事情真的不是这样的。” 斯月全力想要辩驳的声音细如蚊蝇,刚说出口就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之中。 已经无力挣扎的斯月无助的望着身边急得跳脚的男孩,看着他因无法帮助自己辩解焦急涨红的脸庞,一种深深的绝望再次席卷全身。 摄像机的镜头前,沈泽厚着脸皮泰然自若的接受采访,他微微垂眸的模样恰到好处,好像就连每一根睫毛弯曲的弧度都是他精心设计过的一样。 那些被他扭曲、杜撰出来的“英雄事迹”,从他口中吐露出时竟然如此的自然流畅,仿佛斯月的亲身经历是一场她幻想出来的梦境。 仅仅只是只言片语,昨夜还面露狰狞满口污秽的男孩,今日便已经成为人们眼中完美无缺的少年英雄。甚至终日面对骚扰、威胁自己的暗恋者,依旧以博大的胸怀去体谅对方的无理取闹。 “我一直能够体谅白同学那时的心情。”沈泽的声音温柔的仿佛能够聚拢在他身后化作圣洁的翅膀,“没想到我的善意却被她更加曲解和误会。” 斯月的胃里再次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中腥甜味弥漫。 这个世界太荒谬了! 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读到的一句话,如今格外应景。 作乱者高枕无忧,跟风者唯恐不乱,偏听者是非不分,觊觎者坐收渔利,澄清者坠入深渊,受害者百口莫辩。 百鬼夜行,人混入其中,笑得比鬼还开心。 此时亦如此。 加害者站在聚光灯下接受赞美,而受害者却被逼到角落,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白同学,对于昨晚沈泽同学的救命之恩,你有什么感谢的话想对他说吗?” 女记者在斯月爸妈满含热泪的连胜感谢中,有恃无恐的将话筒再次怼到她面前,脸上依旧是令人作呕的职业假笑。 好在,这一次那笑容里多了几分对斯月的鄙夷。 感谢?! “感谢”两个字刚一出口,就像两柄利刃剜进她的心脏。斯月只觉两眼一黑,耳边无尽的蜂鸣声让她瞬间天旋地转,呼吸也几乎快要凝滞。 她看到无数张扭曲的脸庞在四周疯狂晃动,所有嘴巴都在反复蠕动,不停重复着“感谢”,那声音越来越大,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斯月踉跄着扶着楼梯扶手,这样窒息又无助的环境,她一秒也待不下去,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就在这时,沈泽敏锐的发现她的异样,一把推开想要来搀扶她的男孩,先他一步扶住让她倚在自己怀里,温热的鼻息顺着头顶发丝直达耳畔。 “别白费力气了,这家报社老板可是我干爹。”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彻底击碎了斯月心中最后的防线。 骤然袭来的寒意让她不觉浑身剧烈的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被沈泽无情推开的男孩踉跄着跌在地上,转头却敏锐的察觉到斯月此时的异样,奋力撑着不听话的双腿站了起来,警惕的将沈泽推开,深棕色的眸子里升腾起浓浓的杀意。 可沈泽似乎一点都没有被他咬牙切齿的模样震慑到,优雅的拂了拂外套上看不见的灰尘,轻蔑的夹了他一眼,转身对着镜头露出歉意的微笑,仿佛在用博大的爱包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那伪善的笑容背后藏着多么可怕的恶意,这一切也只有斯月自己分辨的出。 可是为什么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呢? 哪怕简简单单的一句“不是你们知道的那样!”是不是就可以让事情变不同? “不是你们知道的那样,他不是英雄!” 正当她犹豫着想要用最后的力气反抗,守在身边的男孩终于拼尽全力吐出一句生硬却清晰的话,尽管那声音因为愤怒而不住的颤抖。 只是,这句话就像耗尽全力投进大海的石子,终究没能掀起一丝涟漪。 记者和围观群众纷纷默契的移开视线,继续欣赏着他们想要的表演,全然不在乎看到听到的是不是真正的答案。 白斯月此时终于明白了,这所谓的采访,不过是沈泽为了撇清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盛大表演罢了。 她不过是这场酣畅淋漓的戏码里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甚至连台词和剧情都被提前设置好。 即便自己演出时已经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无视众人鄙夷的目光,男孩扒开层层围堵托住摇摇欲坠的斯月,踉跄的带她逃离了这个窒息的空间。 女记者还在镜头前“剪辑”他们想要的“真相”,没有人在乎此时真正的受害者绝望的逃离,就像没有人真的在意过她遭受的痛苦一样。 而在那不见血的镜头前,完全不知情的父母无措的被围在中间,尴尬的陪着笑脸,对着那个虚伪的“英雄”千恩万谢。 可能这就是真实的世界吧,即便自己想要去争辩什么,却根本没有人去理解自己。 回到病房,斯月蜷缩在病床上,将惨白无神的脸深深埋进被子里。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鼻腔,却掩盖不掉她此时心中腐烂流脓的恶臭味。 “真是丢死人了!” 不知多了多久,斯月被妈妈低沉的咒骂声吵醒。那沉重的叹息和无声的啜泣像一记重重的耳光,生生抽打在已然遍体鳞伤的心里。 斯月紧紧揪着被单蜷缩成一团,她多想大声告诉爸妈事情的真相,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像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 “妈妈!那个人不是英雄,是坏人!” 男孩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惊动整个病房。他记得红了眼,像个固执又无助的孩子一般不停重复着。 只是他越着急,口中吐出的话语就越发凌乱,最终只剩下毫无意义的哭腔。 “干什么!嚷那么大声干嘛!”护士匆忙赶来不耐烦的呵斥,“既然可以出院了就快点去办手续,搞成这样又引来记者,还好意思在这里大喊大叫,也不觉得丢人。” 丢掉职业道德的斥责、围观群众厌恶的目光和父母低声下气的道歉,这一切好似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撕不破又挣不脱,只能绝望的被困在其中。 妈妈将一顶棒球帽扣在斯月头上,尴尬羞愧的将她半张脸严严实实的遮住,强行拉着她和依旧愤愤不平袒露委屈的男孩逃离医院。 此时,斯月心里已然毫无波澜,像具没有情感和温度的尸体,任由他们摆布。 回家的出租车上,广播里欢快的音乐与车内的死寂形成鲜明的对比。 斯月头抵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看着外面绚烂的景色在飞驰的车里扭曲成模糊的色块,就如同她此时支离破碎的世界一样,令人唏嘘。 回到家,男孩轻车熟路的打开鞋柜翻找出拖鞋摆在每个人面前,自己却赤着脚,把护士临时送给自己的旧拖鞋小心翼翼的用塑料袋包好放到一旁。 卸下所有武装的斯月脱力的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任凭妈妈怎么提高嗓门训斥也丝毫没有反应。 爸爸在楼下抽了烟晚一步回到家,才发现眼前令他震惊的一幕。 玄关上整齐摆放好的鞋子,昏睡在沙发上的妻子身上被贴心的盖上薄毯,还有桌子上提前准备好的温开水。 而女儿沉闷紧闭的房门前,那个男孩倚着墙壁静静的守在门口。耳朵紧贴门板,听着房间里低声的啜泣,布满星辰的眼睛也逐渐变得暗淡下来。 他此时的容貌并不熟悉,但借着窗外的月光,恍惚间爸爸仿佛看到了那只经常坐在餐桌旁,被当做家里“第四位家庭成员”的那只水蓝色绒布小熊的模样。 “我们聊聊吧。” 爸爸的声音低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究竟你和斯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第4章 第4章 故事本不该这样开始 1 期中考试刚结束的校园,空气里还残留着试卷的油墨味。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习题册匆匆走过,教室里沙沙的写字声此起彼伏。 这是高二(7)班最寻常的午后。 但教室里靠窗倒数第二排的座位,画风略显不同。 斯月叼着笔帽,圆珠笔在指尖悠闲的转着,桌上摊开的数学卷子已经写到最后一道大题。卷面上字迹娟秀工整,解题步骤简洁明了,乍一看完全符合“学霸”的刻板印象。 然而,那专注的目光却落在那卷子一旁放着的厚厚一沓印满黑色文字的“学习资料”上。 “这卷子不是明天早上才交吗?你现在这么认真干嘛?放学要不要和我们去网吧?” 前桌的韩淼回头,看到他眉头紧皱,面色严肃的盯着面前摊开的数学试卷和“参考资料”。疑惑的随手拿起查看,却让资料被掩着的封页露了出来。 《要命了,我的爱人竟然是非人类!》 韩淼额角闪过几条黑线,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的放回原位。 斯月笔尖一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着,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好呀,不过我只能待1小时,今天我妈炖了排骨。” 这就是白斯月。 在好友眼中成绩好又从不摆优等生的架子,被老师视作“潜力股”却总爱在复习资料里混上言情小说,放学后常常溜去网吧刷剧。明明有着一张乖巧的初恋脸,偏偏性格散漫的像后花园吃饱喝足晒太阳的橘猫。 班主任老徐对待她的口头禅总是:“你要是肯多给自己点压力,清华北大随便挑!” 那表情一如既往的痛心疾首,而她也总是嬉皮笑脸的惹老徐一肚子闷气。 初春的网吧里冷气依旧很足,斯月披着校服盘腿坐在椅子上抱着薯片袋子,桌子上摆着一桶咳了,津津有味的看着屏幕上最新一集的偶像剧。 韩淼凑过来横了她一眼:“你家没电脑?非得跑这里看?” “氛围不一样嘛!” 斯月理直气壮,顺手往嘴里塞了一把薯片,像仓鼠一般咔嚓咔嚓嚼的欢快。 抬眼瞬间才发觉,今天网吧异常冷清。 原本会挤满学生的电竞区此时空了大半,就连常年驻扎在此的“葬爱家族”都没了踪影。 “今天什么情况,人这么少?” “看球去了呗。”顾瑜雨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 这小妮子号称是“溪城高中头号狗仔”,上到校长小姨妈的干儿子的女朋友,下到保洁阿姨家的三表嫂的任何消息她都一清二楚。 “五班和三班的半决赛。沈泽对三班体委,这俩可是死对头,球场早就被围的水泄不通了。” “三班那位比得了么,沈泽可是一心想进职篮,不惜放弃学业的,那实力……” 韩淼语气酸溜溜的。 “何止呢。校草、准职篮运动员、家里还有矿,迷妹从教学楼绕两圈再排到校门口” 顾瑜雨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也就那样,还没我游戏里的娃子一半好看。” 话音刚落,四人默契的击掌嗤笑,瞬间达成共识。 只是,斯月一直有个疑问。这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沈泽,虽然没有真正接触过,但仅凭一张脸为何就能让全校女生如此疯狂? 关于沈泽的传说,斯月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当然,大多来源都是源自顾瑜雨。 父亲是知名药企大亨,母亲是溪城最大连锁美容院老板,一家住在溪城最高级的别墅区,每天都有专人负责沈泽的出行起居。 沈泽初一时加入省队训练,但因为学历门槛的关系,想要更上一层楼就只能返回学校复读混个高中毕业证。 “说白了,不就是个靠脸吃饭的体育生?”韩淼无感的嗤之以鼻。 “人家可是要进国家队为国争光的,和普通体育生能一样?出言不逊!”顾瑜雨激动的反驳。 斯月摇摇头没搭话,只是默默的关了电脑,抓起书包:“我先撤了,我得回家吃红烧排骨。” 她跑的飞快,却没看到几个好友在身后八卦的眼神。 顾瑜雨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挡着嘴八卦:“你们说,要是我等凡人能和他扯上关系,会怎么样?” 韩淼和章奈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那肯定是本年度最强八卦!” 厨房里,妈妈一边翻动锅里喷香的排骨一边很无奈的碎碎念。 “都高一了,以后少往网吧跑,徐老师都给我打过好多次电话了,让我们督促督促你。” 白斯月扔掉书包瘫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她的小熊玩偶,摸着它斑驳的绒毛,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就一小时,也没有很久……” 爸妈依旧在耳边喋喋不休的规劝,但斯月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似乎只有怀里的小熊才能真正的了解她,能够包容她各种小情绪,听她倾诉秘密。 从2岁起到现在它一直这样陪在她身边。十多年过去,水蓝色的绒毛已经斑驳褪色,背带裤和棉布T恤也洗的发白,身上到处都是缝补的痕迹,右边眼睛因为老化脱胶而重新粘合留下难看的胶水印,后腰还被她烘干而烫了个大洞。 即便如此,在众多玩偶中,斯月还是最喜爱它,也只有它可以独占她枕边的位置。 每当爸爸看着她埋头缝补小熊身上的破洞时,他都会打趣的说去商场再换一只新的,而她就会一脸严肃的抗议: “它可是有灵魂的,总是这么说,人家也会伤心的。” 虽然这话连她自己说出口,也会觉得很幼稚。 但每每夜深人静,她抱着小熊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感受着家里父母加班未归的寂静,转头望见它溜圆的深棕色眼眸总是闪着光亮,她的脑海里也总会忍不住浮现一个可笑的想法。 “如果你能变成人陪着我就好了。” 然后自嘲的牵着它的手,把脸埋在它肥嘟嘟又软乎乎的肚皮里。 这个愿望,从她9岁起,就一直萦绕在嘴边。 那天晚上很奇怪,没有任何交集的沈泽竟然出现在了斯月的梦里。 而令谁都没有想到,从这一晚开始,她和沈泽的人生轨迹,真的就如同自己离开时好友们打趣议论的话题,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交织在一起。 只是,睡在她颊边的玩具小熊并不知道这些,伴随着月光和斯月微微颤抖的身体,它也随之扭动着小小的身子,悄悄的在她脸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听说了么?上周五那场比赛,沈泽他们赢了。” 周一的清晨,嘉琪挽着斯月的手臂,兴奋地讲述着篮球赛的盛况。 嘉琪既是斯月的邻居也是发小,也与沈泽同班,加上她超级外向的性格,也是在学校里人缘很好,八卦能力不亚于“第一狗仔”顾瑜雨。 “你不是早就说过稳赢么?” 斯月漫不经心的叼着豆浆吸管,含糊的应着。 “虽是预料之中,但来助威的人可太精彩了。”嘉琪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校园网上最强两大校花都来了,杨舒学姐和尹娜还竟然站一起,那场面……” 嘉琪声音故意拉的很长,随后对着她狡黠的一笑。斯月脚步一顿,还没咽下去的豆浆差点呛进气管。 想想都知道,周五的篮球赛火药味得有多重。估计很多人不是去看球的,有可能是去看这两个校花同时出现是如何互撕的吧。 杨舒学姐的校花名头倒是实至名归的。 长得漂亮,温柔大方,书香世家又家境优渥,成绩一直占据校榜前三。 而尹娜…… 名字倒是在学校如雷贯耳。 老校长唯一的孙女又是富二代,就连如今的学校里很多老师都曾是他祖父的学生。似乎也因这个原因,经常在学校里享受到“特殊”待遇,所以在学校里她也不会对普通的学生多看一眼。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开学那时候的校花评选她一定花钱刷票了。”嘉琪囫囵的吞下一个肉包,含糊的嘟囔着,“而且最近她好像也在追沈泽。” 斯月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摇摇头。 这群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儿啊。 “你是没看到周五那场面有多“精彩”,两大校花没有撕起来全都托一群杀马特的福。他们在观众席跳了两个多小时的‘抽筋舞’,把啦啦队的人都比下去了。” 嘉琪夸张的学着那天看到的诡异舞姿:“她们自称什么‘葬爱家族’,从装扮到‘舞姿’辣眼睛程度堪比生化武器。” 两人说笑着走进教学楼,却在二楼走廊遭遇了罕见“人墙”。本年级的,高年级的,甚至外校的女生,乌泱泱的挤在五班门口,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香水与躁动的雌性荷尔蒙气味。 “又开始了……” 嘉琪一口气喝完剩余的豆浆,将纸杯团成一团狠狠地扔到垃圾桶。 “跟紧我啊,否则你的后半生就要葬送在这群花痴女的鞋底下了。” 说罢,她勒紧书包带,摘下姓名签,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斯月望着眼前的人身人海,眼珠滴溜一转,突然清清嗓子,悲壮的大喊了一声: “‘根号三’来啦!” 话音刚落,拥堵在走廊的人群尖叫着做鸟兽散,只留了几个外校的女生一脸不知所措,惊讶的看着她们。 嘉琪傻愣的看着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呆呆的回头对白斯月竖起了拇指。 然而下一秒,一个锃亮的地中海脑袋真的从走廊拐角出现。他扶正头顶歪掉的假发,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怒吼着: “你们都哪个班的,给我站住!” 白斯月和嘉琪见状,立刻装备上无辜受害学生的样子,齐刷刷的靠墙站好,极有礼貌的问好:“张老师好!” “哎,好好……” “根号三”心不在焉的应着,挥舞着教鞭追赶着四散的人群。 嘉琪憋笑的肩膀不停发抖:“根号三’的外号太形象了,腿短跑起来就慢,要是换成翠翠哥,分分钟抓到一打。” 斯月正想附和,突然有人从背后狠狠的撞上来,眼睁睁的那只冒着热气的大肉包便摔倒了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墙边暖气片下面。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这无异于一场核弹爆炸! 斯月瞬间怒火中烧,一把拉住肇事者正欲发飙,却撞上一张熟悉的脸庞。 “路欣?” 小学到初中的同班同学,如今又在高中重逢,虽然两人关系始终不算亲密,但再次相遇还是格外亲切。 “不好意思,没注意有人。”路欣冷淡的扯了扯嘴角,说完便甩开她的手,头也不会的进了五班。 “你认识路欣?”嘉琪凑过来,帮白斯月捡起来已经沾满灰尘的大肉包子,用塑料袋包好扔进垃圾桶里。 “小学开始一直同班,但不熟。”斯月盯着路欣的背影,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异样。 “她现在是尹娜的小跟班,狗仗人势倒也没人敢惹她。” 嘉琪嫌弃的挑挑嘴角,耸耸肩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打开书包翻腾一通,然后可怜兮兮的望着斯月。 “你们班英语是下午吧?把书先借我,我好想忘记带书了。” “记得还给我!不要总是我追着你要!” 白斯月心领神会的从书包里掏出课本递给她。 “嗻~小女告退!” 第5章 第5章 故事本不应该这样开始 2 午休时间食堂人声鼎沸。 “罗大妈手抖的也太离谱了,我这盘子里一块肉都没有。” 顾瑜雨愤懑的啃着骨头,目光贼溜溜的瞄向韩淼的餐盘。 韩淼划着手机却抢在顾瑜雨下手前将盘子里的肉排迅速塞进嘴里: “听说校长对今天早上的事情专门开了大会,还把沈泽带去训话了。” “被谈话也正常,你们是没见到早上那盛况,甚至葬送了我一只大肉包。”斯月歪头看着韩淼手机上校园论坛里的八卦,浑然不觉顾瑜雨正将目标锁定在自己餐盘里。 “我今天早上碰见路欣了。还以为她去了职高,没想到她转学来这了。” 顾瑜雨的筷子刚戳进斯月餐盘的红烧肉里,在听见路欣的名字时动作瞬间顿住了。 餐桌上诡异的安静了几秒。 顾瑜雨和章奈悄悄的对视一眼,敷衍的“哦”了一声。韩淼也放下手机,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斯月,欲言又止飞快将话题转移到论坛上其他的八卦上。 “同学们,一会儿姜老师要听写单词,大家赶快温习一下。” 英语课前,课代表站在讲台上抬高声音转述老师的安排,斯月昏昏欲睡的瞥了眼遮挡阳光的书摞,没发现目标随手又摸向书桌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书呢? 她猛地想起早上嘉琪可怜巴巴的神情,顿时眼前一黑,起身便杀气腾腾的冲向五班。 “罗嘉琪,有人找。” 嘉琪闻声抬头,发现门外黑脸的白斯月,瞬间想起来什么。慌忙从隔壁桌上翻找一通,然后恭恭敬敬的捧着书递到她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忘记了。”嘉琪自知理亏,缩着脖子赔笑道,“回来才发现我自己的落在教室了,又刚好沈泽没带书,我就借花献佛。结果他发现你在书页上写的句子很有意思,就说想留下看看……” 斯月本想发火,但上课铃声骤然响起只好作罢。一把夺过课本,白了她一眼转身正欲离开,却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背上。 回头望过去,走廊空荡荡的,只有阳光斜斜的铺在地上。 上课间翻开书页,斯月瞳孔骤然一缩。 书页空白处自己随笔抄录的句子旁,多了几行铅笔字。 不算娟秀但干净整洁的笔迹,像是随手写下的感想,又像是对她那些涂鸦的回应。 「如果可以重生,你想成为什么?——月亮、太阳或者风那种仅仅是存在着的事物,见证并存在爱。」 「你的想法好可爱。」 「我们到底应该与这个世界和解还是重铸?——随缘吧。」 「有道理。」 斯月握笔的指尖微颤。 这不是嘉琪的笔迹,难道是……沈泽写的? 她微皱眉头,下意识拿起橡皮,却在即将擦掉的瞬间停住了。 奇怪,自己的随笔被人肆意涂鸦竟然不觉得讨厌。 和煦的春风轻柔的吹气窗帘,掀起书页一角,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翻过每张有沈泽简短回应的书页。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同学们安静!我有重要的事通知!” 距离周一清晨的骚乱过去两天的午后,班主任老徐突然推门而入,打断了英语课的预备铃。全班鸦雀无声,就连刚踏进教师的姜老师也疑惑的望向黑板上写的课表。 明明写的是英语课啊? 老徐神神秘秘的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 “原定下周的篮球决赛,经校方研究决定改到了本周五下午举行。” 她故意顿了顿,“学校决定停课半天,全校观赛!” 耶——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男生们拍桌雀跃欢呼,女生们也兴奋的交头接耳。尽管有些人对篮球毫无兴趣,但听到“停课”二字也依旧热血沸腾。 “周五中午一下课就赶紧去占位置!”顾瑜雨猛地摇醒昏睡的章奈,手舞足蹈的分配任务,“韩淼,你和斯月去买午餐。” “为什么我们去买午饭?”韩淼冷着脸嘟囔。 顾瑜雨捏着章奈小臂上的肌肉:“你确定抢得过体育生?” 韩淼撇撇嘴,不置可否的扭头不理她。 斯月倒是心不在焉,指尖轻轻摩挲着英语课本上再次多出来的几行铅笔字。 从那次之后,每每遇上英语课,嘉琪都会找她来借书,还回时空白处便会再次多出来一行熟悉的笔迹。偶尔那字迹旁边还会画上个小箭头,指向她随笔的吐槽,并附上各种俏皮的回应和颜文字。 渐渐地不知为何,她已经开始刻意用随笔填满书页空白,并期待对方会作何回应。 “哇!沈泽刚刚是不是看我了?!” 突然隔壁桌的女生爆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怎么是看你?少臭美了好不好!” 坐在隔壁的两个女生是沈泽的铁粉,基本上每节课后都会去五班门口偷看他,也会因为他的路过和并没有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兴奋尖叫。 当然,今天也不例外,这是每天都会听到的对话。 不过,斯月今天却意外的因为那个名字而心头一颤。 放学时分,天色骤变。 原本约好和好友们一起去网吧,但临放学收到门口书店老板群发的信息——今日新货已到。 “新货已到”四个字对斯月来说,比泡网吧追剧更有吸引力。 斯月抱着新淘的小说正准备走向收银台,窗外细雨恰好淅淅沥沥的落下。此时窗边阅读区已被躲雨的学生占满,她只好捧着书堆转弯走到书架旁无人的角落,用书包垫在屁股下蜷在那里捧着刚淘来的新书,沉浸到文字堆砌的世界等待屋外放晴。 “这样坐在地上会着凉的,白斯月同学。” 一道清朗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张俊朗的脸庞。 沈泽! 他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闯入视野。宽肩窄腰,麦色皮肤,淋过雨的发丝在白炽灯光下,让运动员特有的健硕清爽感中多了几分温柔,那随和的笑眼微微下垂,像极了一只竖耳的德国牧羊犬。 “吓到你了?”沈泽不好意思的揉揉滴水的发丝,“看到熟人,就想着来打个招呼。” 熟人?斯月大脑当场宕机。 “我今天借了你的英语课本,嘉琪还书时我正好看到你。”他笑着俯身凑到她身边坐下,薄荷香气的洗发水味道顺着发丝飘了过来,“多亏你,躲过一记板子,谢啦。” 他扬着唇角,笑得肆意又张扬,眉心那颗痣被衬得更加瑰艳。 啌—— 斯月触电般弹开,手忙脚乱的站起,结结巴巴:“不、不客气……” 沈泽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起。随即店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门口。 “我先走了。”他朝斯月挥挥手,起身离开时又转身回头叮嘱,“别再坐地上了,真的会感冒。” 店门口围观的女生们立刻骚动起来,有人甚至举起手机明目张胆的偷拍。沈泽却像没看见般,从容的钻进车里离开。 “小伙子长得很帅嘛!男朋友?” 书店老板推着整理车突然从书架后面探出脑袋,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隔壁班的,不熟。” 斯月正打算喝口水镇定一下放肆乱跳的心脏,却被书店老板吓得差点一口水喷出去。 店老板嘿嘿笑着,撅着肥硕的屁股将推车上的书一本本放进书架底层。 “缘分这种事,谁说得准呢?指不定还是一段奇妙故事的开始呢!” 斯月无语的起身准备掏钱结账走人,却不成想被店老板再次拦下。只见他依旧撅着屁股在柜台下翻找什么,粉色秋裤边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专门给你留的,魔法书同款。” 他献宝似的从柜子深处掏出一本封皮复古的笔记本递给她。 深褐色的皮质封面镶嵌着铜制花纹,内页泛着淡淡的檀香。 店老板压低声音,煞有其事又神秘兮兮: “悄悄告诉你哦,这可是最近畅销款。存放记忆的魔法书系列,听说写进去的愿望都会成真哦!” 斯月被逗笑出声。 这个超过200斤的壮汉除了内秀的秋裤外,竟然还有这样纯粹的少女心。只不过那一脸严肃的推销方式和他旺盛的少女心实在过于违和了。 但当她接过笔记本的瞬间,心脏却莫名漏跳一拍。 写下的愿望都可以实现?如果是真的该有多好。 落地窗外雨悄悄的停了,夕阳穿透云层,将笔记本的金属花纹映得熠熠生辉,好似真的有魔法被封印其中,等待被释放的瞬间。 斯月轻轻抚过封面,脑海中浮现出沈泽笑起来露出浅浅的酒窝,还有课本上追随自己文字旁的铅笔痕迹。 或许,有些故事,就这样开始了吧。 “还真是活久见,长这么大竟然能赶上学校为了篮球赛停课的一天。” 韩淼叼着酸奶吸管,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白斯月。虽然这种吃相从相识后看了4年,但每次看到都还是会觉得很神奇。 “体育测验都没见那俩人跑那么快。”韩淼系紧一旁装着牛奶面包的塑料袋,深深叹口气,“翠翠哥要是看见,估计要感动哭了。” “都来食堂了,为什么你不吃午饭,就一直在喝酸奶?”斯月依旧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样,完全没get到韩淼马上就要达到极限的耐心。 “我怕一会儿到现场,看到那群花痴犯病,再浪费了今天的咖喱猪排。” 正吐槽着,突然周围几桌女生频频投来的极不友善的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不时还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充满了敌意。 “搞什么?!”韩淼黑着脸,毫不客气又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瞬间那些女生们便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怎么了?” 斯月后知后觉的抬头,鼓起的腮帮子里塞满了咖喱肉排,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有点不对劲。” 韩淼压低声音,目光依旧紧锁着那几桌女生,“从刚才开始就有人背后指指点点,从目光落点看像是针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