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公用的白月光》
第1章 第 1 章
“嘉林国际私立高中站到了,此站下车的乘客请有序…………”
公交车上只有贺松风一个人在此站下车,但公交车的前后左右围着数不清的豪车,把校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贺松风拖着灰蒙蒙的行李箱往学校大门走去,九月份时的太阳晒得能把人融化掉。
少爷、小姐们是有专人撑着伞送到门口,唯有贺松风像个怪物一样,不合群的顶着烈日沉默地走。
手底下的行李箱滚轮在发出刺耳的哐哐哗哗声,惹得周围的人纷纷投来视线。
幸好他漂亮,叫这些看异类的眼神,从嫌恶逐渐转变为怪异的凝视。
贺松风面色平静,显然是已经习惯这样的凝视,并不认为这是令人羞耻的事情,连眉眼也不带皱一下。
校门口一个人把贺松风拦下来,接过他的行李:“同学,因为高温开学延迟至后天,行李先交给学校管理部,会安排集中送去宿舍妥善安置。”
贺松风看了眼周围,的确都是如此。
那些少爷小姐们把东西一交,先眉头一皱,一转又笑出来,为暑假还能多玩两天感到开心。
“嗯,好。”
贺松风走到一旁的树荫底下去,这才有时间让他好好看看,接下来三年的歇脚地。
视线先停顿在大门前刻字的石碑上——嘉林国际私立高中。
学校名牌后的教学楼像桂林的山,笔直的拔地而起,矗立于此。独立的教学楼中间又用修剪有序的藤蔓连廊连接起来,连廊下是有专人照顾的草木花园。
一个生根在钢铁里的森林,悠悠然在闹市里休憩。
这个学校在全国都很有名,不过不是升学率高,而是在这里就读的学生非富即贵,被戏称为贵族学院。
贺松风和贵族沾不上半点关系,他连到嘉林市的车费,都是辍学的混混男友出的。
来此就读,只是因为学校为了升学率,向他这个小镇做题家保证:学费全免,包吃包住。
贺松风瞧着这片透着钱气儿的郁郁葱葱。
心里渗出的劲不是羡慕,而是歹毒的怨恨。
他恨,
这世上有钱人那么多,怎么不能多他一个?
但贺松风没表现出来,他好面子,总要在人群里维持镇静。
脸上盈着淡淡的笑意,其实心里正愁着不知该去哪。
这个时候,兜里那台烫得快炸掉的手机电话响了。
“乖乖,我听说你学校延迟开学,我接你来我这住两天。”
男朋友的声音响起,语气不容拒绝。
贺松风呼出一口淡淡的气,贴着手机,轻声道:“你真体贴。”
对方哈哈大笑,十分满意贺松风的撒娇,赶忙又跟贺松风邀功:“那肯定啊,知道你要考到嘉林市来,我特意提前过来租房找工作,好方便照顾你。”
说着,电话那头的男人在货柜前挑了一盒最便宜的避-孕-套捏在手中。
“先不聊了,外面热死了,我先去找你。”
对方直接挂了电话,为晚上即将发生的事情雀跃哼着小曲。
树荫下的贺松风两只手还在捂着手机,尽管手机烫得掌心发麻,可贺松风还沉浸在遇到真爱的欣慰里。
贺松风心觉这辈子唯一的幸运,就是遇到现在的男友。
他的男友在镇上算家里有些小钱,贺松风家里爹死娘疯,全仰赖对方照顾才有书读、有饭吃。
贺松风手里这台手机也是对方送的,贺松风拿到手机后,顺势把自己的第一次作为回礼给了对方。
十八岁的贺松风在床上亲昵搂着男朋友的脖子,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依赖迷恋表情,单纯地悄声向上天许愿:
“我爱他,我要和他一直在一起。”
从校门处又走出来一伙男生,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领头的男生尤其的高,穿着黑色速干无袖T恤,裤子却是亮到刺眼的明黄。
他张扬的笑,汗珠滚落喉结。
在火红的日晒下,青筋暴突缠绕麦色臂膀。
“程以镣,听说你寝室插进了个贫困生,你还是装个监控,省得这些穷乡下人偷东西。”
程以镣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群汗臭的男生身上。
他的视线正往一个方向使劲看去。
一伙人说笑声骤然停住,顺着程以镣凝视的方向看。
树下站着个瘦白的男生,身材又高又细挑,再细看,鹅蛋似的脸盘上配着一副恬静从容的眉眼子。
中短发洒落锁骨,白色衬衫的衣摆贴着牛仔裤放下,能把人热死的天气,却半点肌肤不往外露,唯一露出来的地方就只剩那双纤细的葱白手指,正小心翼翼地捧起手机,似乎在和谁说体贴话。
贺松风注意到了这份凝视,慢条斯理收起手机,从容地回看。
他的大概意思是我知道你们在看我,请不要再继续凝视我。
只不过,这团柔柔的婉拒像一团扫过的柳絮,挠得程以镣眼球痒痒,浑身都搔得慌。
程以镣觉得:
这是来拒去留,是欲拒还迎,是撩拨挑逗。
“他看什么看?”
“谁不知道这群乡下人的心思?放着好高中不去来这里,无非是想爬床捞钱。”
一旁的几个男生七嘴八舌,几乎把树荫下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他们的那个人说得比鸡鸭都廉价。
“他能不懂我们在看什么?他不也是在挑嘛!”
男生们各看一眼,齐整的把视线落在程以镣身上,默认树荫下的男生是在勾引程以镣。
“镣哥,去呗,人家都给眼色了。”
程以镣心里那点见色起意的龌龊,很快就在这样的对白里找到道德高点。
他骂了一句骚,又骂人家不要脸勾引自己。
然后便在众人的撺掇下,走上前去。
“猜猜多久能拿下呗?”
“一个星期吧。”
程以镣不屑地嗤声:“今晚就给这搔货睡了。”
贺松风在树荫下疲惫地小口呼气,眼瞧着那领头男生越走越近,他心觉不妙,婉拒好像被当成了邀请。
赶在对方到来前,他连忙站出树荫往斑马线上走,不巧是路灯转了红,他走不动又只能在暴晒里退回树荫。
片刻的时间里,一只手强壮的小麦色手臂,硬生生横过来拦腰阻断,新款的苹果手机横在面前,不客气冲他下命令:
“留个联系方式。”
贺松风不想和除男友外任何觊觎自己的人搭话,于是不搭理人,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目不转睛地盯着斑马线的红灯,暗暗数秒。
细直白皙的天鹅颈,托起贺松风高高在上的冷脸。
程以镣的手横到红灯倒数,脸色随时间读秒越来越阴沉。
一旁围观的小弟们也屏着呼吸不敢起哄了。
谁都没有想到势在必得的过去,对方却连个正眼都不给。
乡下人傲慢的漠视,是对少爷自尊最**裸的羞辱。
更何况还当着那么多个小弟抹他面子。
行径堪比往程以镣的脸上写傻-B二字。
程以镣掐住贺松风的肩膀,不许他趁着绿灯擅自离开。
他把瘦弱的贺松风按在自己跟前,又强迫贺松风看他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他的网上银行的余额存款,一长串数字恨不得冲破屏幕。
程以镣哼声催促:
“装什么清高呢?多少钱,我现在就转给你,陪老子睡一晚。”
贺松风心里那点对有钱人的歹毒怨恨更重了。
下一秒,程以镣的手机拍在地上。
咚得一声,打在碎石上,弹跳着磕了好几下。
再转回正面时,屏幕上幽黑的裂隙撕裂成一道巨大的口子,屏幕半边闪动电子故障的红绿黄竖条纹。
程以镣弯腰捡手机的功夫,贺松风便绕过他跟前,往人行道走。
垂下的手刚好擦在程以镣的脸边,白嫩的手指就跟挂在窗沿上,摇摇欲坠的冰锥似的。
根本就是在引诱燥热的人上手握住,恨不得长出五只手,把这五根晃荡的冰凉凉都箍在掌心。
程以镣想了,于是就做了。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掐住手腕把走出的人硬生生扯回来。
贺松风发出一声低低的受惊喘息,总是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瞬的失控惊恐,两只眼睛圆睁着,如受惊小鹿。
程以镣捕捉到了这一瞬失控,肯定这也是騒-货欲拒还迎的一部分。
等贺松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脸颊两侧已经完全被程以镣掐住,整个人像萝卜似的困在程以镣手里,不得动弹。
“你让我丢面子了。”
程以镣声音低低的威胁着,手上的劲也不收敛,掐得贺松风皱了眉头。
那张玉盘似的光洁面容终于在程以镣的苛待下,出现受难的裂纹
不过很快,玉盘又光洁如初,甚至眼神里隐隐露出怜悯。
可怜眼前的小男生得不到想要的体面。
程以镣的怒意燃得更加恐怖,他咬牙顶在贺松风的耳边,磨着后槽牙,恶狠狠地低语:
“你就傲吧,我整不死你,迟早要让你跪在跟前求我艹.你。”
贺松风的眼皮微微下垂,露出星点笑意。
程以镣看见,贺松风垂下的左右眼的眼皮正中央,隐着两颗完全对称的黑痣。
只有在贺松风垂眸时,黑痣才会被看见,十分的隐秘。
程以镣咬牙吸了口气,意图吹凉身体内冒出的滚滚热气。
这种行为和把裙子撩起来,故意暴露两腿之间那点小秘密有什么差别?不都是故意露出来给他看,撩拨他嘛!
程以镣的恶意被两颗黑痣轻易泼灭,他已经准备好赏用贺松风的臣服,于是陪着贺松风一起笑。
可下一秒,程以镣就该笑不出来了。
贺松风笑话他:
“你好像一条求欢的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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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前一周2-3更,写爽了会加更嘿嘿,v后日更。
大概是7-8个攻的流水席,纯xp之作,不爱请别伤害[合十][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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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贺松风眉目自然坦荡,甚至隐隐散出一股期待,想从程以镣脸上看到他气急败坏的崩坏撕裂。
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
“哈哈。”
程以镣非但没有生气,还跟着一块笑了出来,好像他听到了一个非常非常有趣的笑话,咧嘴直乐,从喉咙里呛出声声笑。
程以镣放了贺松风,刚好人行道的红灯又转了绿。
程以镣指着绿灯,提醒贺松风。他笑得阴森。
明明程以镣没有说什么,可贺松风好像听到一句恶狠狠的警告。
“记住我说的话。”
贺松风没有心思继续跟程以镣纠缠,他的手机响了,一定是男友在催促他。
程以镣的目光凝在贺松风单薄的背上,分不清是记仇还是回味。
周围的几个小弟犹犹豫豫地凑上去,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谁都知道程以镣肯定生气了。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程以镣率先说话,打破僵持不下的闷热窒息。
本该冷脸的情绪,却反常一直在笑。
“啊?是是是。”
“是挺有意思的。”
这些人附和着,并不明白程以镣到底在笑什么,也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有意思。
还以为是一碰就红眼红脸的小鸡仔,结果没成想真是个心高气傲的天鹅。
用那样不屑的眼神眯眼看他,又故意把自己隐起的秘密赤-裸露给他看,
从淡粉色的细细一条嘴唇里,轻笑骂出这样一句粗俗的话。
骂得还挺有意思的。
骂得人有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从小腹开始烫起。
一转,程以镣记下了。
而贺松风过了斑马线又转了一条街,这才和男朋友见上面。
男朋友骑着他的电瓶车,靠在路边的阴凉处,热得直捏衣领抖动,豆大的汗珠贴了满头,整个人都被闷闷的夏午蒸成熟虾,又红又没精打采的。
贺松风赶忙加快步子上前去,用手指轻轻点点男友的肩膀。
“又麻烦你了。”
贺松风轻轻笑,说着主动把手指搭在对方的小臂上,假装随意的垂手,便贴着对方小臂轻易地滑进掌心里。
赵杰一扯起衣摆随意擦去脸上的汗,然后用滚烫的掌心急忙忙攥住对方送进来的讨好。
另一只手则快速绕到贺松风的背后,绕进大腿内侧使劲捏了一下,哼哼地笑:
“今晚上好好表现。”
和方才面对程以镣时的傲截然不同,贺松风由着对方动手动脚。
他眉眼乖顺地垂下,把眼皮上两颗完整的黑痣完全暴露在赵杰一眼前,轻声道:“我会的。”
赵杰一收了手,可很快又被眼皮褶子的黑痣吸引,擅自掐住贺松风的脸颊,手指顶在眼皮上狠狠揉了一下。
揉得贺松风怔在原地,忍受了好一会的眼冒金星,但半句拒绝没说。
赵杰一骂了句脏话,又骂了一句贺松风,“騒死了,一天天就知道发騒勾引人。”说完,他调整坐姿,拍拍电瓶车后座,示意贺松风坐上来。
贺松风抬眼,两颗圆润的黑痣隐去,脸上还浮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懵懂。
他坐在电瓶车后,双手环住赵杰一的腰,贴着对方的背,小小声反驳:“我没有。”
赵杰一突然一个急刹,贺松风下意识紧绷双臂用力抱住赵杰一,同时他的身体也因为惯性猛地往前冲去,赵杰一的身体就像一块巨石撞进自己的□□。
下一秒,路上的减速带又让贺松风的双腿挤着赵杰一上下掂,惹得贺松风不得不更加用力夹紧双腿,不然他过轻的身体随时都要被减速带掂飞出去。
贺松风两条腿分得很开,这么远的一段距离,却因为一路的颠簸,两条腿越咬越紧,中间距离塞得满满当当,又随着时快时慢的速度,一下空落一下拥挤。
前前后后,进进出出,空空挤挤。
贺松风的耳朵红了。
他觉得这样的事情好色-情。
贺松风想,赵杰一肯定又要说他了。
他的眼睛小心翼翼看向后视镜,从镜子里检查赵杰一的表情,想看他是否在为得逞而偷笑。
赵杰一察觉到注视后,疑惑地回了个眼神:“怎么了?你要是想骂那条破路就骂,我陪你骂。”
“……嗯,破路。”
贺松风的嘴巴抿成一条线,耳朵更红了。
原来赵杰一没心思,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白日做春梦,还只是被电瓶车掂两下,就联想到床上去。
结果电瓶车停在路边,下了车的赵杰一手又往他屁股上捏,揉了两下后,凑到耳边戏谑道:
“乖乖,被电瓶车掂那两下爽不爽?”
听完,贺松风耳朵狠狠嗡了一声。
原来是故意的。
贺松风赶忙用手贴在赵杰一的嘴巴上,不着痕迹换了话题警告他:“现在是外面,是白天,你别总说这样的话。”
“是是,我不说了,留着等会进被窝里说。”
“嗯……”
赵杰一过了嘴瘾,满意地搂住贺松风的腰往出租屋方向走去。
贺松风忽然停下脚步,赵杰一也转过来看他。
贺松风站在楼下,脑袋仰得高高的,视线直直往上。
他望着眼前耸入云间的公寓高楼,两只垂下的手在高楼的注目下,不知该如何安放。
他把双手揪在身前,神情拘谨,眼底是掩不住的羡慕。
“这楼好高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楼,你家在镇上的房子都只有五层呢,那一年我家砖房子被雨冲垮,还多亏你收留我。”
“这栋楼真漂亮,我们以后就要在这样的楼里同居。”
贺松风碎碎念,满眼都是对和赵杰一未来的憧憬。
“你对我真好,我们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幸福。”
“叽叽歪歪,我硬得要炸了,赶紧的。”
赵杰一无视了那些丝丝缕缕少年情愫,一只手掩在贺松风的眼睛上,另一只手掐住脖子,不顾贺松风的意见,强行押送离开
在电梯里,贺松风的表情冷下去,他和赵杰一故意保持一拳距离,用微小动作抗议赵杰一的粗暴。
不过直到电梯门开,赵杰一也没察觉出贺松风的情绪变化。
赵杰一很着急,也没耐心,哪怕是贺松风就跟在他后边,还要用手掐在脖子后边,像拎小鸡仔一样,强行把人提溜拖行。
贺松风疼了,喊着赵杰一的名字。
赵杰一手指按在门上,开门就把贺松风往里一推,紧接着走入。
他背手关门的下一个瞬间,就低头扯掉裤腰的皮带,捏在手里随手一扔。
窸窸窣窣,赵杰一正在脱上衣。
没时间让贺松风谈情说爱,他也得配合脱衣服,不然又要挨赵杰一掐脖子。
贺松风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先被赵杰一腾空抱起,转眼摔进床垫里。
“你买那个了吗?”
贺松风纵着赵杰一动作急躁,把他身上拱得青一块、紫一块。
赵杰一动作停下,垂手在衣服堆里摸找,捞了一块四方盒子丢到贺松风手边。
又从床头柜里翻出一瓶用了三分之一的润滑油。
贺松风看着开封了的油,眼皮皱起,连着两颗黑痣被分割成一半一半。
“为什么润滑油用过?你和谁发生过关系?”
赵杰一拆了盒子包装,动作愈发的急促起来,他已经忍耐到极点,不说话的时候喉咙仍在一刻不停的往外喘息。
“和飞机杯,乖乖哟没人比你带劲,放心吧。”
听了这话,贺松风感觉怪怪的。
琢磨不出到底是在夸,还是又在暗自骂他。
贺松风闷了一口气,气不过两秒,吐出这口暗自生的闷气。
他主动环住赵杰一的脖子,心里劝自己:“这是你能找到最好的,更何况他对你也够好了。贺松风,你要知足。”
嫩白的细长手臂贴在赵杰一滚烫的脸颊上,手指点在赵杰一的后脑勺上,手臂鼓劲,薄薄一片的腰腹稍稍沉住。
贺松风支起上半身,一个吻讨好地按在赵杰一的脸颊上。
“哈啊……哈啊……”
赵杰一神情愈发迷离起来。
像猫嗅了猫薄荷,喘气声渐响,胸膛起伏剧烈,恨不得贴着贺松风猛打十几个滚才好。
相较于赵杰一的痴迷,贺松风就表现的十分平静。
他不是没有反应,只是他的乐趣是建立在赵杰一的反应上。
贺松风看着对方为自己如痴如醉的上瘾模样,这才觉得愉悦畅快,好似他的人生意义就在此实现。
似,他生来就是勾引人的,非要看人被他勾得失了神志,这才心觉满意。
赵杰一重重吐气,又愤愤感慨:“我真想把你生吃了。”
贺松风轻笑,挺腰送上自己,用着气音挠人耳尖:“吃吧,咬我吧。”
“呃——”
贺松风的脖子被一口冰冷的牙咬住。
疼得很,血管都仿佛炸裂。
可贺松风没把人推开,赵杰一对他反应越剧烈,他就越是开心。
他一笑,眼皮便往下耷拉,两颗纯黑的黑痣代替瞳孔注目对方。
在贺松风一再的诱惑下,赵杰一没坚持多久,二十来分钟就送了。
但赵杰一没打算就这样放过贺松风,他趁着贺松风垂眸喘气的时间,拿起手机打开相机,想趁对方没注意,把此刻糜烂艳丽至极的场景拍下来。
白到发紫的肤色上布满咬痕和掌纹,都是或掐或打、或捏、或咬留下的斑驳。
贺松风的一条腿弯曲踩在床上,另一条腿则被捏在赵杰一举起的掌心里,两只手就能合拢的细腰,在进行最后的余韵抖晃。
干净清丽的脸蛋早就成了艳熟的水蜜桃,垂眸笑得分外明艳,一只手横过遮在眼睛上挡住黑痣,不让赵杰一又揉他眼皮骂他那个字或是那个词。
床上的贺松风,和床下的贺松风简直是两个人。
像月亮,可实际是一粒被人捏在手指尖的米粒,随手丢进嘴里吃干抹净。
看得赵杰一又躁动起来,他只觉得自己一身的精血,都要被贺松风这个狐狸精吸干。
兴奋中,赵杰一甩开贺松风搭在脸上的手,愤愤按下拍照键。
咔嚓——
闪光灯猛地亮起。
赵杰一后槽牙猛咬住,心里骂了娘:“卧槽,没关闪光灯!”
贺松风眼皮上的一对黑痣被白光硬生生烙成灰的。
第3章 第 3 章
强烈的白色闪光冲破眼皮,贺松风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
等赵杰一从白光里反应过来时,眼前那两颗黑痣早已隐去,只剩下贺松风圆睁着近乎质问的眼睛。
赵杰一心虚,拿着手机的手在轻微晃动,脸上五官紧绷着。
尽管是紧张,想得却是找个借口哄贺松风,而不是把照片删掉。
“……不要拍,删掉。”
贺松风的态度远不如他眼神那般咄咄逼人。
态度的不强硬,倒给人对方踩头打压的机会。
赵杰一松了口气,意识到贺松风是个软柿子。
他反手把照片怼到贺松风眼睛上去,强迫贺松风去看屏幕里不堪入目的迤逦。
“很好看啊,为什么要删掉?我不删。”
贺松风把脸别过去,“你删掉。”
赵杰一捏住贺松风的脸,强行掰正:“你看你,真的很漂亮,这个身材爽死我了,就不能大大方方吗?”
贺松风皱了眉头,不免态度也犟起来:“你删掉,不要说这些!”
再犟,也仅限话语,没有抢东西的动作。
贺松风心里也很忐忑,他很少忤逆赵杰一,更没有像这样大声驳斥过。
如果赵杰一还是不肯删掉怎么办?
如果赵杰一生气了怎么办?
…………
贺松风一想到这,又打算劝自己算了。
“他也说了,是觉得漂亮好看才拍的,他没有坏心思,要不……”
贺松风给自己做了一会思想准备,已经准备好给赵杰一递台阶,谁料赵杰一先退一步。
“喏,别生气,已经删掉了。”
赵杰一当着贺松风的面按下删除键,那张艳到极致的照片嚓嚓一下在屏幕碎掉,消失不见。
又特意握住贺松风的手,在相册里来回地翻看,确认这张照片真的被删除。
贺松风嘴唇抿起,两只手搭在身前,眉眼低低,把两颗秘密的黑痣暴露出来,用他最熟练垂眉低眼姿势给赵杰一递台阶。
只要赵杰一揉揉他的黑痣,这事就算过去了。
贺松风没等来和好的蹂躏。
赵杰一收了手机,抛下床上跟摆件似的贺松风,绕到一边去穿衣服。
皮带绕过裤腰,环好扣住。
紧接着余光里肉色上身被白色短袖遮住。
贺松风抬眼看去,赵杰一冷着脸,显然不高兴。
贺松风捏着被角,眼神追着赵杰一走开的身影,连忙喊住:
“你怎么了?”
贺松风的底线在爱人的冷落里一低再低,低到几乎没有。
“你拍吧,你过来吧。”
他冲赵杰一招手。
四四方方的单身公寓,对于两个男人而言,有些挤。
赵杰一再怎么走,也走不到哪去,他也没打算真走哪去。
他提了烟盒,拉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去。
赵杰一坐在马桶上,嘴边叼着烟,头顶的抽风起呜呜作响,手指迅速在手机屏幕上敲动。
点击相册右上角,打开最近删除,点开那张靡丽的照片,再点击恢复。
最后一步是移进系统分身的私密相册中。
贺松风的手机是一个月前赵杰一买的,在此之前几乎没有接触过数码产品,就算拥有了也只是用来接赵杰一电话的。
他不会知道手机有这样的功能,他只会觉得删了就是删了。
照片上的贺松风手臂横过脸,刚好把特殊的眼皮对称黑痣遮住,省去赵杰一打码的功夫。
顺手,赵杰一就把这张照片发到某邀请制的论坛里,定价二十下载一次。
这里的用户一半贩卖自拍照片,一半顾客。
很早之前赵杰一就了解到这个论坛,他那时就想,如果把贺松风的艳照拍下来,轻松挣得盆满钵满。
所以他跟着贺松风来到学校所在的嘉林市,还租了房子,想得就是靠这个赚钱。
如他所想,一支烟才抽不到两口,账户里就多了两百块。一百是销售额,还有一百是打赏,前排几个评论正讨论的热火朝天,数据蹭蹭上涨。
【好久没看到这么带劲的身材了,赏!】
【极品,这辈子能让我吃上一口,死都愿意。】
赵杰一匆匆扫了一眼,跟着他们一块骂了句烧货,便匆匆碾熄烟头,走出卫生间。
出来后,赵杰一转眼就看见贺松风正捧着脸,一脸无措地与他对视。
“你想拍就拍吧,只要别拍我的脸,只要别发给别人。”
贺松风轻声念着,眼睛半睁着,裸露在外的黑痣又在引着赵杰一靠近揉弄。
可赵杰一没动静,贺松风只好把底线当裤子一样,完全脱下来:“只要你答应,掰开给你拍都行。”
赵杰一嗤笑:“那你掰。”
贺松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轻轻请求:“那你坐过来,坐我身边来。”
赵杰一坐了过去,屁股刚挨着床垫,一双细腻的手臂便抱了上来。
贺松风的脸抵在赵杰一的胸膛上,柔柔地撒娇:“我很喜欢你,你别冷着我。”
赵杰一推着贺松风的脸拉开距离,眼睛往下瞟,急促地催促:“掰呀。”
贺松风身体还没擦干净,蹭过的地方都湿漉漉的,身上还在往下淌水,黏得很。
“嗯……”
贺松风面露犹豫,但已经听话地把两条腿支起来,手往下去。
动作缓慢,尽管不情不愿,可也一直在进行,没有停下来。
赵杰一拍开贺松风的手,故意冷脸呛声:“你不想那就算了,不勉强。”
“我只是担心……”
贺松风的手又一次放上去,手指姿势已经准备好了。
他脸色难看,显然这件事如果不是他要讨好人,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也幸好,赵杰一并没打算为难他到底。
转脸他笑出声来,用劲捏住贺松风的脸颊,打断动作。
他打着圈揉贺松风脸颊,喘着气地感慨:“乖乖哟,你怎么能乖成这样?”
贺松风的脸色却并没有好转,依旧阴沉着脸,嘴唇抿成一条细长的线,用着不安疏远的眼神无声中责问男友。
赵杰一明白自己戏弄过头,赶忙拿来干净的毛巾,殷勤地围着贺松风擦拭身体,又把人抱去卫生间里好生伺候了一番。
贺松风坐着,赵杰一站着拿吹风机,轰轰吹头。
做完这一切,赵杰一又捧着贺松风那双细如嫩笋的手指,笑呵呵唤他乖乖:
“乖乖,我们出门吃饭去吧!”
贺松风心里堵着的气被轻易哄好,欣然手牵手。
也因为,贺松风没有选择,只能选择妥协。
爹死娘疯,无家可归。
只有赵杰一愿意收留他这只流浪动物。
九月份,秋天的温差已经逐渐显露。晚上凉风透着股寒意,吹在身上,刚好吹散白日残留的燥热。
两个人在外面逛了一圈,贺松风今天坐了一天车,没多久便困了,回到公寓以后倒头就睡,主动把自己缩在对方怀中,脸颊贴着胸膛。
眼皮上难以发现的秘密,毫无防备地露给赵杰一看。
赵杰一亲吻那里,便会惹来怀中人的战栗,招来一声轻轻地嗯声婉拒。
赵杰一啧出声烧货,又更加用力,美滋滋把人宝贝的搂在怀里,“晚安。”
第二天,贺松风早早醒了,抱着赵杰一肩膀,把人晃醒。
“你陪我去买些日用品带去宿舍,牙刷、杯子之类的。”
赵杰一懒懒睁眼,手拧着贺松风的胸口狠攥一下,“怪不得昨天那么乖,原来在这等我。”
贺松风被拧痛了,皱着眉头。
不等贺松风躲开,赵杰一从床上坐起来,搂住贺松风的肩膀,贴着脸颊狠亲一下:
“走吧,买呗。”
“嗯嗯。”贺松风眉头舒展开,低低地伏下去。
简单洗漱以后,两个人便出了门。
赵杰一领着贺松风去了最近的超市,贺松风在前头推着购物车,他则在后方不紧不慢跟着,眼睛一直放在手里的手机上。
一晚过去,赵杰一在论坛的余额竟然来到惊人的五千块,要知道这可是小众论坛,拢共注册用户都不过几千。
他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论坛的评论上,挨个划着看过去,看得嘴角高高翘起,怎么都压不下去。
“赵杰一?杰一?”
贺松风喊了赵杰一好一阵,对方却完全没有反应。
他转头一看,赵杰一抱着他的手机,跟被鬼迷了眼似的,半截身子都恨不得钻进屏幕里,还笑得格外的怪异。
贺松风好奇地凑过去,“你在看什么?”
赵杰一被突然凑过来的人影吓一大跳,身体像弹簧似的向上拔去,又很快沉下来。
他迅速把手机黑屏,眼神心虚地移开:“没什么。”
“不是说好是来陪我的吗?”贺松风拿了两条毛巾,放在脸颊两边吸引赵杰一的注意,询问对方意见:“我可以买两条吗?一条给你,一条我用,这是情侣款。”
贺松风声音又拧巴起来,纠结:“但是……有一点点贵。”
赵杰一没看价格,大气地全部拿走,丢进购物车:“买!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赵杰一用贩卖贺松风艳照的钱,在贺松风面前装阔气。
贺松风蒙在鼓里,笑吟吟与赵杰一对视,还夸他:
“你真体贴。”
赵杰一拿出黑屏的手机在贺松风面前晃晃,坦荡地说谎:“我在嘉林找了工作。”
“你接着逛,想要什么自己拿,我跟着。”
赵杰一随手挑了件东西丢进购物车里,然后打开手机,随便扯了个谎:“我要继续办公了,你别打扰我。我得努力挣钱养你,给你更好的生活。”
贺松风含笑点头,趁着周围没人,在赵杰一脸颊上亲了亲。
他认真更正:“不是我,是我们。”
赵杰一眼神宠溺,可一低头,立马就变成讥讽戏谑,紧接着就加入了论坛里浩浩荡荡对贺松风透骨的羞辱中。
【哥,还有没?我已经十个小时没看到新照片,要憋死了!】
【收下打赏,求你去给他买套校服,拍一个半拖不脱的,就这个姿势!】
【感觉好薄一片,是不是肚子能看到形状?啊……色晕过去了,完全是魅魔中的魅魔。】
【卖吗?多少钱?嫩吗?润吗?主动吗?够搔吗?】
赵杰一挑着评论,炫耀的回复,手指快速在屏幕敲动,不时向贺松风投去下流的审视:
【不卖,很润很騒。】
【他特别薄一片,感觉手指都能把腰捏穿,舒服得很。】
【可听话了,让他穿什么就穿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姿势都愿意。】
在茫茫一片的字眼里,有一句话出现的频率尤其高,几十个人同时默契向他,发出邀请:
【老哥,重金求视频!】
赵杰一关上手机,意味明显地凝视贺松风的背影。
贺松风察觉到了,停在原地,转过身来,平静从容地向赵杰一伸出手:“收敛些。”
赵杰一直接挤上去,顶着贺松风的腰一把搂住,贴着耳边下达命令:“明天再回学校,今晚陪我上-床,我昨天没爽到。”
贺松风眯眼笑起。
手指顶在赵杰一的额头上,把人轻轻往后仰去。
贺松风悄声说话,勾得赵杰一不得不聚精会神去听。
本以为会是一本正经地责备白日宣淫,结果却意外装了一耳朵瘙痒荤话。
贺松风拿他打趣说:“怎么会没爽到呢?我昨天看你都爽得翻白眼,挤在我身上直抽抽,恨不得连吃带拿住在里面。”
“干-死你。”
贺松风眯起眼睛,不出声,只吟吟的笑。
赵杰一吸了口气,炽热的呼吸喷在贺松风脸上。
贺松风听见对方直白的羞辱:
“你就是神仙的表子,娼-妓的里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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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7. 第 7 章
学校的走廊长长一条延伸出去,每一扇微开的门缝里都在传来隐秘的窃窃私语,在明亮的光线里,黑暗的门缝里匿着无数双恶意的注视,在对贺松风尽情的意淫。
被这样羞辱,居然还在找程以镣讨一句喜欢。
真可怜。
口哨声突兀地从门缝里响起,故意告诉程以镣还有人在觊觎。
程以镣转头看去,那么多扇门,根本找不到罪魁祸首。
贺松风被这样对待,也是他活该。
不推开,不拒绝,至多用嘴皮子念出两句挠人的刻薄。
看似是高岭之花的淡漠,实则是泥菩萨自甘堕落的默许。
程以镣笑了,因为他看出来这一点。
他掐住贺松风的下巴,吸了一口浓烟含在唇中,手指掐开贺松风的唇,俯身上前。
贺松风的表情巨变,第一次双手有了抗拒的动作。
不过,程以镣停在恰到好处的短短距离,大概就是贺松风对他比的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的距离。
一股浓烟劫掠过这段距离,强行挤进贺松风的喉咙里。
比强吻亦或者耳光来得还要羞辱人。
程以镣带来的羞辱,会跟着氧气一起融进贺松风的血液里,通过心脏增压,输送至四肢百骸,甚至是大脑里,成为这具身体的一部分。
贺松风的身体被程以镣写下正字的第一横。
程以镣张嘴,说出四个字。
贺松风的脸色愈发的难看,维持不住白玉盘的冷冷清清,裂出几道枯灰的斑痕。
“我可怜你。”
程以镣念出的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脱落,哒哒砸进贺松风的耳朵里。
说完后,程以镣没有再继续为难贺松风,松开他,接着擦身转头走进寝室里。
伶俐的贺松风这一刻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他靠墙而立,垂下的双手攥住衣服下摆,攥得死死的,瘦小的手掌骨头把皮肤绷得死紧,经脉缠绕指骨,呼之欲出。
骨头与骨头的间隙,咔哒出细微战栗声。
算了吧……
算了吧。
贺松风劝着自己,不多时又恢复了枯荷的死寂,半边身子折下去,像折断的枝干,勾手从地上捡起他的东西。
一只脚踩过来,压在贺松风的手背上。
贺松风甚至懒得抬眼看,对方不动,他也不动。
“镣哥可怜你?哈哈哈——我怎么不知道镣哥还有同情心?”
声音尖锐地从贺松风头顶响起,踩人的劲还没大笑的劲使得多。
程以镣的声音从宿舍里震响:“周彪,滚去房间待着,碍眼玩意。”
高瘦的男人表情骤变,他诧异程以镣竟然还在默默关注贺松风。
表情先是屈辱、憎恶,然后才是不服气,却掐着喉咙反差地用谄媚声音附和:“好嘞,马上!马上来!”
贺松风捡起他的三好学生奖状,捏在手里的同时不忘骂一句:
“狗太监。”
程以镣是狗界皇帝,周彪就是狗皇帝的太监狗。
一个词骂了俩。
贺松风抿唇轻轻笑,三个字把自己哄开心了。
周彪眼神一转,快速地在两边来回看,确认程以镣看不见外边后,才一只脚踩在贺松风肩膀上。
鞋底往地上逼了逼,逼得贺松风本就折断的身体,愈发的颓唐下去,快要跪下贴在地上。
贺松风没有反抗,他抬起头,平静地望着周彪,又看向一旁大开的门框。
“你踢,我就跟他说你强-奸了我。”
周彪脸上的凶恶骤然凝固,嘴角黏连鼻翼一条线的肌肉都在强忍抽搐。
“哈哈——”
他干巴的大笑。
鞋底从贺松风肩膀上拿走,但又放不下这口气,转头一脚踩在行李箱上,跟踢球似的飞踹出去,把行李箱踹走好几米,贴着台阶边沿嗖的一声摔到最低下去,砰砰两下,彻底地炸开,里面的东西也爆开来。
“强-奸你?你迟早要遭的。”
周彪手指头隔空点着贺松风的脸,脸上还挂着皮笑肉不笑的戏谑。
贺松风也抬手指着周彪,轻点两下,微笑道:“狗太监。”
“周彪!滚回房间。”程以镣恶声催促。
“……哦!”
周彪憋了一肚子火,被程以镣一声强行掐死在肚子里。
他窝囊地收敛表情,烦躁挠头,把脑袋埋成鸵鸟往寝室里走。
闹事的都走了,走廊趋近诡异的静。静得不完全,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窃窃私语,没了狗皇帝镇压,更黑暗的地方飘来的凝视越来越严重。
楼上的看客不满足于光听,凑到楼梯与楼梯的间隙里向下看。
贺松风松了口气,木着脸,扶着扶手缓步走向台阶下。
纤细的手腕搭在扶手上,手指头轻巧地点在玻璃扶手表面。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随手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成了招蜂引蝶的小纸条,惹得那些眼珠子跟蠢笨的蝴蝶似的,紧迫的跟随纸片飞舞移动。
“确实漂亮,不怪程以镣喜欢啊,我也想把他顶在墙上,不敢想刚刚程以镣得有多爽。”
“胆小鬼,我就敢想,我不仅想,我还要代入程以镣嘻嘻嘻嘻。”
“他寝室是四人寝,三个棒子怎么吃得下啊,就嘴巴和后面,呃——难道说他有批?”
楼上藏匿的看客由于距离原因,根本不用担心被贺松风认出来,于是说的话愈发的大声露骨,言语间已经把贺松风衣服扒了,对他的□□放肆意淫。
“马上学生会的要来清点寝室入住情况。”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贺松风背后响起,楼上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一瞬间熄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只手绕过贺松风的身旁,白衬衫的袖口挽在手肘处,露出的手腕上环着一圈形状各异的小木头块编织的绳结手链,伸过来的时候还能听见当啷作响的脆声。
“我来帮你。”
说着,那人已经擅自捡起地上的碎布条拢在掌心,不嫌脏不嫌廉价,体贴地铺平折好,整理进箱子里。
“贺松风?你的名字很好听。”
对方看见奖状上模糊的名字,他笑吟吟的向贺松风伸出手。
“我叫张荷镜,很高兴认识你。”
贺松风看都没有看他,更别说回应。
在东西匆匆理好后,又一次拢起箱子,两只手狼狈地压在箱子两侧,不让破烂的箱子往两边敞开。
他用着丑陋的姿势,弓背哈腰,吃力地压着行李箱往台阶上走。
张荷镜跟在后边,走得悄无声息,眼睛一眨不眨地锁定在贺松风的后背,用解剖的眼神,把人后背的骨头、肌肉全扫了一遍,每一处的起伏变化,都被他一一记录。
他无声无息紧随贺松风背后,跟着他一起走进寝室,踩着影子一直跟到对方走进房间里。
如果不是手腕上的木头手链会发生当啷脆响,他的存在甚至都不会被人察觉。
张荷镜直到跟到贺松风的宿舍门前,直到那扇门合上断绝一切视线。
张荷镜这才停下跟随的步子,半眯起眼睛,单手撑腰,在门外抽了支烟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烟头还刻意地丢在贺松风门前,暗示对方有人来过。
这样的行为与其说是跟随,不如说是尾随更合适。
在那一瞬间,好似贺松风只要关门时动作慢一步,就随时会被表面人畜无害的张荷镜挤进去,至于后面要发生什么。
胆小,不敢想。
嘉林国际私立高中的寝室不是传统的四人寝,而是一间完整的有厨房、卫生间和客厅的公寓里,带着四个独立卧室。
贺松风的房间夹在程以镣和张荷镜房间中间,周彪则挨着公寓大门,靠着程以镣。
贺松风坐在床沿边,垂着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转头从塑料袋里翻找出一节发黄的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手机吃到电量后开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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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还没反应过来,一通视频电话便轰炸似的震起,一声比一声高。
贺松风接了视频电话。
赵杰一看也不看,歇斯底里,一顿乱骂:“贺松风!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臭表子!老子供你来嘉林市不是让你出去卖-B的,滚回来——滚回来!”
贺松风蹙着眉头把手机拿远,嫌吵。
“你在哪里?你这是已经在酒店了?!你敢让别人睡?我——我——”
赵杰一气愤地语无伦次,说话跟鼓风机似的呜呜吹动。
“…………”
贺松风:“我在宿舍。”
赵杰一不信,还是一脸凶恶:“那刚问你卖不卖那个是谁?”
“同学。”
赵杰一更加生气了,拍着桌子砰地一下,大骂:“你被同学欺负了?妈的,告诉我名字,我喊人弄他。”
贺松风悄悄地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小。
“我不认识。”
贺松风那毫无波动的木讷,逼得赵杰一不得不把脾气按下来,好好同他说话。
“那乖乖你为什么要关机呢?我多担心,多难过啊。”
贺松风没解释,而是把摄像头对准插口上的充电器。
“哦哦,原来是没电了。”赵杰一嘿嘿一笑,与其说是不好意思,倒不如是松了一口气。
“你看这事闹的。这样吧,我给你转两百块钱,就当是我跟你道歉啦。”
“嗯。”
赵杰一盯着视频里恬静从容的男人,他话锋一转,舌头舔过嘴唇,压低了声音腻歪地哼哼:“乖乖,你把裤子脱了让我检查一下。”
贺松风眉头微微蹙起,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我没有。”
“我没有说你在外面乱搞,是我涨得厉害,你行行好帮帮我。”
“…………”
贺松风抿唇,两只手无措地搭在大腿上。
“乖乖,你救救我吧。”
赵杰一哼哼地哀求。
“嗯。”
贺松风松了嘴唇,两只手抱在一起彼此捏了捏,这才往下继续。
他的动作轻柔且幅度微小,粉白的细长手指缠绕腰带绳结,绕着圈的灵活解开,再在赵杰一色眯眯的注视下,不紧不慢的将裤子褪下。
…………
贺松风的食指和大拇指环成圈,指关节折起来的时候又白又粉,透着艳红,直让人想把他的手拽过来,圈在自己身上做戒指。
贺松风的动作很青涩,他从没做过自渎的事情。很小的时候就和赵杰一认识,情窦初开的时候,对方便半哄半骗的“帮”他,之后也就一直这样。
“这样……可以吗?”
贺松风轻轻地询问视频那头的男人。
那边的男人看得着了迷,跟被鬼上身似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从嘴里哈出吭哧吭哧的卑劣粗俗的声音。
“乖乖,镜头往上,给我看看你的奶。”
贺松风听话地把镜头向上移。
“你的手,来点动作。”
赵杰一的脸鬼迷日眼的捏在一起,就差拿舌头去舔屏幕。
贺松风照做,他像个不会拒绝主人的树脂玩偶,被强行插上情-趣娃娃柔软的身体,木然地承受本不该是他要承受的奸-污。
在这份带着痛苦尾调的麻木里,贺松风眼皮耷拉下来,不安地轻颤,从细窄的喉咙眼里小心翼翼地同对方商量:
“我们是恋爱关系,对吗?杰一。”
“嗯嗯。”
赵杰一敷衍回应。
“你能告诉我‘你爱我’吗?”
贺松风轻轻地问.
赵杰一脑子嗡嗡一热,他快速缴枪投降,喘着粗气手忙脚乱地对着屏幕快速亲吻两下,点名点姓地呛声:
“贺松风,我爱死你这騒货了!”
贺松风脸上挂起盈盈的笑,病态的又一次把羞辱当成奖章。
赵杰一的眼睛瞳孔里闪着一点微妙的红光,那是手机系统录屏的提示。
8. 第 8 章
“乖乖,镜头再往上一点,让我看看你的脸。”
“嗯。”贺松风乖顺地将镜头再一次向上移。
赵杰一仅用两百块的价钱,便买了贺松风的低眉顺眼。
露出一颗痣一百,贺松风身体伏低,露出顺从的笑。
这是非常划算的交易。
视频那头的男人涨得脸通红,从嘴里不断地重复感叹“乖乖”二字。
“睁眼。”
贺松风缓缓睁眼。
“啧啧,再闭上。”
贺松风依旧照做。
一团白色的沫子冲到手机屏幕上,粘稠的扒在贺松风的眼皮上,把那两粒黑痣裹得死死,像毒液一样带着强劲生命力疯狂蠕动侵蚀屏幕。
赵杰一长出口气,在屏幕上匆匆点了两下,关掉录屏。
顺嘴进入贤者时刻,开始点评贺松风:“还记得我说的那句话吗?”
贺松风把上半身的衣服扯下来,拍平:“哪一句?”
“你——你啊,神仙的表子,娼-妓的里子。”
赵杰一擦着手机屏幕,感叹几句。
贺松风是真的习惯被羞辱,听到这些话不痛不痒,没有任何反应。
他睁着眼睛,静静地隔着屏幕与赵杰一对视。毫无触动。
起初他还能反驳一句:我没有发騒,也没有勾引人。
现在连口气都不吭,默然受着。
麻木是痛苦的尾调,痛苦是麻木的前调。
贺松风分不清,闻不见,他现在处于哪个阶段。
“很晚了,我要睡了。”贺松风提醒对方。
但不等赵杰一反应,留下来的只有漆黑的屏幕,再打过去的时候,只剩机械冷淡的AI提示音。
“对方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试。”
贺松风放下关掉的手机,又一次挪到床沿边坐着,只有半边身子有着落,另外半边悬空。
身体就这样疲惫地向下垂,人也好,精神也好,都在往底下颓,剩一杆枯瘦的肉骨头脊椎还立在那。
疲惫地揉了揉眉眼。结束这一切后,他走到全身镜前,盯着镜子里那具所谓“神仙的表子,娼-妓的里子”皮囊。
抬手扫过身上所有敏感的地方,脸上挂着习惯被羞辱的木然冷淡,找不见任何七情六欲。
一脸陌生,仿佛这具身体不是他的。
贺松风抬手贴在镜中人的脸上,用手亲昵地抚摸对方眉眼那一点秘密。
“贺松风,你真够下流的。”
不论是程以镣对他大庭广众下的□□羞辱,还是赵杰一对他极尽刻薄的侮辱,亦或是——周彪的觊觎,张荷镜夹带私欲的好心。
他都没有推开过。
贺松风的手臂从衣服下摆伸进去,直直地往上,把T恤扯到锁骨处架着。
他开始学着那些人的凶恶,看着镜中人,置身事外的对自己使劲蹂躏扇打这具皮囊。
细腻温润的人皮下,装着的是已经坏死的肉骨头。
它们为这激烈的触碰做不出任何反应,木讷承受。
贺松风后知后觉的“嗯”了一声,接受坏死的结果。
他退后一点,扯下T恤。
抬头看过去,和镜中人对视上。
他浅浅一笑,小声地自夸:“你真漂亮。”
夸完连忙低下头来,眼睛羞涩地眯起,冰凉手掌捂住脸颊两侧,害羞地缓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贺松风,你别自恋了。他轻声责备自己。
窗外渐渐有小鸟在急促叫唤,示意贺松风时间不早该休息了。
他简单把房间和行李都收拾了一边,又幸好塑料袋里装了一套简单换洗的衣服,没有跟着行李一块被踩成碎布条。
更幸好是——贺松风其实没有什么东西能给那群人破坏,所谓衣服也仅是初中的两套校服。
他现在身上穿的还是赵杰一的衣服。
贺松风倒在床上,手掌捏在衣服下摆,不安稳睡去。
早上第一道铃响起的时候,贺松风睁开眼睛,没有任何留恋地从床上坐起。
如往常那样,移到床垫的最边缘,克制沉闷地坐好。
缓了一口气,才拉开门去洗漱。
走出宿舍的时候,整栋寝室楼都安静的过分,像一栋死气沉沉的鬼屋,就算有零散几个人走过,也会因为过早的时间呈现出行尸走肉的暮气。
贫困生的教室和正常招生进来的学生们不在同一栋楼,甚至连班级都是额外取的升学班一词。
教室里陆陆续续进人,等到学校响起第二道铃声时,教室已经坐满了人。
整个上午过去,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无非是上课读书,下课温习。
教室里也是格外安静,只听得见刻苦的笔尖沙沙写字的声音,就连自我介绍在这样奋发向上的班级里,都显得分外多余。
午休的铃声打响,教室里的人一窝蜂往外冲。
贺松风慢条斯理处理桌上的杂物,把桌面收拾干净,这才不疾不徐地单手撑桌站起来。
教室里还有几个同样慢性子的,几个人便自然而然地凑在一起抱团走。
贺松风站在团体的最外沿,艳羡地打量周围世界每一寸土地。
九月份中午的太阳毒得吓人,黑色的东西都能照成白的,于是那些灰白的建筑被烫出白光,亮闪闪的。
绿油油的叶片随着炽热的风慢悠悠摇曳,花也好,草也罢,这里的一切都璀璨耀眼,都生机勃勃。
连同贺松风都照出了几分活力。
他眼睛瞧着这亮晶晶的世界,熠熠生辉。
发誓要更努力读书,考最好的大学,入职最好的公司,去国外与他认为最好的爱人赵杰一结婚。
他相信,日子一天天会变得更好,他总会过上他认为最好的生活。
然后一道跟针一样刺眼的闪光,戳破他亮晶晶的幻梦。
贺松风楞在原地,眼睛无神地睁大,怔怔地盯着两眼中间的最中心,急促地小口喘气。
咔嚓——咔嚓!
又是两道闪光,逼得贺松风抬手板着脸,眼睛藏在指缝里,小心地观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相机。
贺松风警惕地盯着,嘴角稍稍地压下去。
不开心,但是顾及对方感受,又没有不开心的那么明显。
“哈喽,我是学校宣传部的,可以给你拍照吗?”
女孩大大方方地向贺松风展示相机,“下个星期举办校草投票,有人提了你的名字,我可以为你拍照吗?”
贺松风木然地盯着对方,没有拒绝,但也没说可以。
静静地跟女孩干耗着。
女孩把相机挂在脖子上,双手合十抵在鼻尖上,用求神拜佛的方式冲面前漂亮的男孩连连恳求:
“拜托拜托,不要拒绝我嘛。”
因为“体面”,贺松风脸上的拘谨一转变成疏远地淡笑。
“可以。”
“好耶!你放心,我绝对会帮你拉票,我将拥护你成为嘉林市唯一校草!”
女生两只手举起相机,歪头冲贺松风眨眼,确认位置后镜头高抬对准贺松风位置,同时道:“帅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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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不要这么拘谨,放松放松~”
贺松风深吸一口气,身体撑成一块笔直的石板,两条手直挺挺垂着,紧贴腿边放好,脖子微微转动追随镜头,脖子隐约发出咔咔声。
从里到外都透着股放不开的僵硬。
女生没急着按下闪光,而是连声夸赞:“哎,很好看,很漂亮啊,就是这样,保持住。”
相机硕大的圆形摄像头,像一个巨大的怪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凶恶地监控贺松风的一举一动。
贺松风越看越紧张,屏着一口气,眼镜睁得很圆,但几近无神,不敢与之对视。
“帅哥,笑一笑。”
贺松风笑了,但下意识的低下头去笑,眼皮也耷拉下来。
镜头闪出一道更为刺眼的白光,同时发出几道频率极快的擦擦声。
女孩开心地凑到贺松风面前,把相机的屏幕塞到贺松风眼皮子底下,大声夸赞:“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呀!”
贺松风瞧着镜头下的自己。
女孩没有骗人,的确是漂亮的。
而且因为光线刚好,姿势虽然拘谨,但少年青涩为这份拘谨添了别样的滋味。拍出来的人像不是影楼人像千篇一律的糖水片,而是扫上朦胧灰青色,来自回忆里对白月光的爱慕抓拍。
又惊艳又自然。
女孩对这一次的照片十分满意,拍拍贺松风的肩膀:“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吧。”
贺松风摇头,婉拒:“不用了。”
“哈哈哈——那行,你就等着半个月后成为嘉林市校草中的校草吧!”
女孩豪爽的仰天长叹,转头又捏着相机凑近了嘀嘀咕咕:“我顺便再帮你报个校花的名。”
面对女孩的打趣,贺松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脸上挂着意味平平的笑,平淡地包容静听女孩的一惊一乍。
女孩的手机响起,她拿起看了眼,表情一转变成赶时间的着急模样,一边跑远一边从贺松风招手道别:“拜拜,拜拜,我要去拍下一位了,有时间我一定要请你吃饭!”
贺松风两只手垂手,叠放在身前,目送女孩离开,这才收回视线,调整方向继续朝食堂走去。
寝室里。
程以镣坐在沙发上,液晶电视屏插上最新的游戏机,屏幕上是近期发售的动作游戏,里面的小人在程以镣的操控下灵活闪动。
这所学校升学班和普通班要学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像程以镣这样的学生,学校只负责提供基础的英语教学,剩下就是各类兴趣社团和活动。
至于升学?靠介绍信就好了,哪用得着学那么费劲。
周彪坐在旁边玩手机,戴着耳机,全神贯注,眼珠子就差没塞进屏幕里去看。
程以镣放下手柄,倒过来抖了抖桌上的烟盒,空空如也。
程以镣把烟盒随手甩到周彪面前,使唤道:“去买盒烟回来。”
周彪没动静,完全没注意到程以镣在和他说话。
程以镣抬腿就是一脚,踹得周彪摔在地上,人仰马翻。
“没听见我说话?”
周彪如梦初醒地猛烈眨眼,用手使劲揉了揉脸,发出呆呆地应声:“哦哦……哦哦……”
即便如此,周彪还把他手里的手机护得死死的,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说梦话似的呢喃:“我这就去买,这就去,这就去……”
程以镣窥见屏幕里的内容,嗤地笑出来,抬手五指向内推。
“什么片能把你迷成这样?”
程以镣的手指轻点桌面,叩出不容拒绝的警铃。
“手机放这。”
9. 第 9 章
周彪缩着脖子,动作缓慢地把手机从怀里交出来,他的眼珠子顶着上眼眶,只敢伏低身子去看程以镣。
他把手机平稳在程以镣手指点着的地方,用着老鼠偷吃时的警惕与谨慎小心翼翼地打量程以镣。
程以镣拿起手机,看了还没两秒钟,哈哈大笑出来。
确认狗皇帝没生气,狗太监这才舒了一口气。
“像,很像啊。”
程以镣冲周彪招手,指着视频里那只手,和那暴露出一半的纤细单薄腰肢,两个人一块又看了一遍视频。
“周彪,你说像不像?”
视频掐头去尾短短六秒,只露出肚脐眼到大腿根,看不出什么信息,只知道是一个白到发粉的瘦弱男生,用他细长的手指环成圈,缓动。
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让人怀疑是自己没打开声音。
程以镣没说像谁,但周彪了然于胸,连声附和道:“像,是很像,简直就是一个人。”
前一天周彪用脚压过贺松风的手,他正是觉得这只手尤其地像贺松风,所以才会目不转睛盯着六秒钟的视频看了六十分钟。
恶狠狠把贺松风在脑子里吃了一遍又一遍。
“哈哈。”
程以镣的笑声变了调,变成咬牙切齿的狠厉。
笑完这两声,桌上的烟灰缸被他直挺挺拎起来,没有任何前兆打出一记重击,直接砸在周彪脑门。
前后变化,一秒钟都不到。
突如其来的烟灰缸,砰得一下!猛烈锤进周彪身体里,脑袋破了洞,猩红的血贴着脸颊,哗的一下流出。
周彪一下子蜷成一团,抱着烟灰缸连声哀哀求饶。
“像还看?我想要的你也敢想?”
程以镣上去就是一脚,像周彪踢贺松风行李时那样,一脚飞过去,踢得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烟灰缸当啷落地。
周彪抱着脑袋,畏惧地窥看程以镣脸色,又脸色灰白地迅速盯住同摔在地上的烟灰缸。
周彪心虚的发抖,既害怕程以镣,又害怕烟灰缸。
这会真跟下水道老鼠没差,横竖身上都写着瑟瑟发抖。
程以镣重重吐出一口气,下意识扫了一眼烟盒,发现没烟抽后,更烦躁地啧声。
周彪连滚带爬,迅速把染血的烟灰缸搂进怀里,不给程以镣二次殴打他的机会。
他畏缩在地上,像老鼠似的小心翼翼窥视程以镣的情绪。
“镣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手机里的视频连续循环了好几遍,声音拉到最大才听见两声细小的哼唧,跟被羽毛撩了一下似的,撩得人聚精会神把视频反复听了好几遍,只为再多听几下。
也给了周彪喘息认错的时间。
“镣哥,我真的不敢,没有下次……”
程以镣眉头一皱,喝道:“把嘴闭上!”
程以镣又认真听了两遍,啧了一声。
“感觉没贺松风騒啊,贺松风叫起来绝对比这爽,就他那张嘴,啧……”
程以镣把视频里的人幻想成贺松风,一下子就听爽、看爽了。
他坐回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惬意地把手机捏在手里颠了颠。
“视频哪来的?”
周彪殷勤回答:“我在一个网站买的,你需要我马上就发你。”
程以镣僵硬地调整坐姿,两条腿怎么摆怎么不舒坦。
他扫了眼周彪,急躁地问:“有完整版吗?”
周彪摇头,抽出卫生纸快速点擦脸上的血,“那个人没发,但是说不定加钱他就卖呢?”
“联系方式发来。”
“是。”
周彪拿回他的手机,在程以镣的注目下,转去一个论坛链接。
“自己把手机砸了。”
他懒懒发号施令的同时,伸出手,指尖像刀一样对准周彪。
“你也配。”
程以镣眯眼笑,笑得周彪后背被冷汗猛地覆了一大层。
周彪的家庭阶级并不属于这所学校,他更不配和程以镣称兄道弟做朋友。因为他是程氏宗族的家生子。
他家给程家做了几代狗腿,到他这也总算是让他混上陪太子读书的职位。
周彪是恨程以镣的,可是骨子里又舍不得程家、程以镣带给他的荣华富贵。
被当成狗打断腿,等腿一好,还是要巴巴地上赶着给人当狗。
可周彪还是恨。
于是越是恨,就越要明里暗里的越界,去觊觎争夺他本不配的东西。
周彪的脸被他自己的手机打了,打在脸上,像被扇了一记狠辣的耳光。
打断他那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逆袭幻梦。
“滚去买烟。”
“是、是。”
周彪捡起烟灰缸搁在桌上,又把奄奄一息手机收好,点头哈腰地走出宿舍。
余光里,看见程以镣已经在给视频卖家拨去电话,空气里震出“嘟嘟——嘟嘟——”待接听提示音。
时间一转,到了晚饭时候。
学校里空的只剩下升学班的人在校园里游荡,因为他们有晚自习。
剩余的学生早就跑没了影,散到周围玩去。
西晒的太阳光在下午六点,依旧不减半分毒辣,晒得人直融化。
“贺松风,晚自习到几点啊?我好困啊。”
说话的人靠着窗,想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透气,结果刚拉开就被刺眼的阳光,一记重拳打进眼睛,嗷得一声赶忙拉上。
贺松风瞧他这模样,轻轻笑又轻轻回答:“八点半。”
跟贺松风说话,总是会不由得把声音放小、放柔,哪怕前一秒还捂着眼睛嗷嗷大叫,这一秒对上贺松风,自觉夹住嗓子,温温回话:
“哦哦,那我先去食堂吃饭了哦,你晚上记得给我抄一下笔记。”
贺松风点头,“给你抄。”
那人好耶一声,开心地蹦跶出门。
贺松风邻座几个听他们俩人这样子说话,
立马就变成鲁迅曾说过的性压抑群体。
从短袖子联想到白臂膀,然后是全-裸-体。
思维跃进从抄笔记变成抄笔。
揶揄地凑上来,冲贺松风笑嘻嘻:
“也给我抄抄嘛。”
贺松风先是一愣,眼睛睁得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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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疑惑了一下子。
但是很快就明白这是黄色玩笑,可并没有用下流的眼神凝视他。
他斟酌几秒,选择温柔包容:
“嗯嗯,都给。”
走过去的几个人,发现贺松风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后,立马折回来,嘿嘿跟上:“他们都抄了,我也要抄!”
好几个人把贺松风围在中间,笑哈哈地换了几个话题接着聊下去。
他们同时发现贺松风的眼皮里隐着两颗对称的黑痣,贺松风一笑,对称的秘密便藏不住的送出来,惹得这群人变着法的逗贺松风笑。
玩笑话也仅在“抄”字点到即止,没有再继续恶俗下去。
这几个同学本来都准备出发去食堂,结果发现贺松风还在慢性子收拾东西,便接着继续聊下去,等到聊得差不多,贺松风桌子也收干净了。
其中一个同学,手点在贺松风的桌子上,“贺松风,吃饭去。”
贺松风瞧着对方热烈邀请的眼神,他心软的很,拒绝不了,只能勉强嗯了一声,算作同意。
贺松风被挤在人群中,他长得漂亮,情绪稳定,成绩还顶好,很难不受欢迎。
一群人在他耳边叽喳吵闹,他喜静,觉得太吵,走了没多远便借口有事,折返回教学楼里。
他踩着阴凉处。绕着台阶往上走,贺松风忽然听到楼下突兀的“达拉”一声,他倚着楼梯扶手往下看,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分不太清到底是谁。
九月份的西晒毒得很,热得能把人烤焦去,空气里跟有火在烧似的。可贺松风却没觉得热,反倒是阴嗖嗖的,像无端端被鬼盯上,给趴了背似的。
教学楼里的人完全走空了,四处都静悄悄的,分明是白日,太阳却烙得贺松风毛骨悚然,眼前一片花白。
他跑了起来,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阴嗖嗖的尾随感。
贺松风的体力只有很少一点,没跑两步就意识到自己跑不远,只能朝着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跑去,藏在隔间里,静悄悄等候那种凉意消散。
达拉——
又是熟悉的脆响。
但没听见脚步声。
可寂静还没半分钟,脚步声陡然仓促起来,不像是一个人发出来的。
这跟闹鬼,几乎没有差别。
贺松风拘谨地贴墙站好,怯畏地盯着隔间底下露出的一条漏光缝隙,生怕下一秒那里就会出现一双猥琐的眼睛,从外面意图往里挤。
一阵冷风扫过,从隔间上面的空挡吹进来,贴住贺松风的衣领,灌吹入他的后背。
贺松风两只手垂下去,使劲地攥着衣摆,把衣摆攥出两个褶皱分明的小角。
指腹充了血,殷红殷红的,可整个人又因为惊吓惨白惨白的。
他身体纤细的骨头又在不安地往外突,尖硬得快要把皮肤钻破。
他不敢抬头看,又不敢一直盯着底下缝隙。
半闭着眼睛,木讷地呆站着。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鬼,那贺松风一定是最先死的那个。
懂一点逃跑,但又跑不远,受了惊,便干脆露出死就死吧,自我放弃的颓样。
一动不动。
10. 第 10 章
一桶水,砰——得一下,从头顶上方灌进来。
不等贺松风反应过来,便听见周彪隔着门,放肆大笑:“你知道吗?你跑得真的很慢,好几次我都能掐住你脖子,把你拖进没人的教室。”
贺松风完全失了神,垂着的眼睛无神散漫地不知道在看哪里。
他靠着墙,他也只能靠着墙,没谁可以给他依靠。
砰砰砰——
周彪故意凶恶地敲门,声音沉闷地像深夜忽起的雷声,震得人胸闷气短心慌慌。
“可我没有这么做,你是不是要跟我说声谢谢?”
周彪的声音又大又响,误打误撞驱散贺松风心底阴嗖嗖对鬼魂的畏惧。
贺松风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眨了眨眼睛。
“因为你不敢,你怕程以镣。”
“放屁,我怕他?”
贺松风攥在衣摆的手使劲一拧,同时尖锐回怼:“你是程以镣的狗。还是散养的看家狗,他稍有不得意的地方就要拿棍子打得你呜呜叫,你还不敢还手。”
轰——
周彪一拳打在隔间的门上,贺松风所处的位置瞬间天旋地转,摇摇欲坠。
贺松风不怕,反笑:“你看,又急,因为我说中了。”
周彪不用去看里面人究竟是个什么刻薄样,也能想象出来,一定是用着极其不在乎的淡漠眼神,真把他当做路边一条狗扫过去。
轰隆——
又是气急败坏的一脚,门与门框发出脆弱地嘎吱声,螺丝已然出现松动迹象。
“我真可怜你,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贺松风的手贴在脸颊上,轻轻地抹去眼睫毛上挂住的水珠,才不急不忙地接着说:
“可怜我?你学他。”
短短六个字,彻底让周彪气疯了。
他那点卑劣的心理隔着门,依旧在贺松风面前无所遁形。
他以为他学程以镣暴戾的行径,就能在贺松风面前短暂的成为程以镣耀武扬威。
实则在贺松风眼里,他还是那个狗太监。
周彪快速转动眼睛在周围寻找趁手的武器,找来找去只找得见一个水桶,这水桶刚才还被他气急败坏时一脚踹开,踹出一个大洞来。
周彪拿他彻底没辙,说不过,又打不到,就连那桶水泼下去,都好像是善意之举帮人降温。
喉咙里的声音,仿佛被贺松风那双玉竹手系上死结,咔咔作响。呼呼隆隆的,一会一个你字,却憋不出半句狠话来。
“呵呵,你就在这关着吧。”
周彪踩着笨重急促的脚步,用着恨不得把地板蹬穿的力道,咚咚跑走。
卫生间因为周彪的离开,再一次陷入阴冷的寂静种,加之身上覆盖的一层冷水,愈发森冷的吓人。
贺松风试图推门,很快就发现开关被恶意卡住。
贺松风担心周彪就在外面等着看他笑话,他好面子,便一声也不吭,倔强不作出任何求救动作。
抿唇,垂手而立,安安静静。
是死,他也要静静等死。
温度随着太阳落山变得愈发的冷,贺松风垂下的手耐不住,改成抱臂姿势,但依旧是沉寂的,念不出半个字的救。
诡异的事情发生。
咔哒——
门自己开了。
贺松风退了一步,愈发警惕地盯着门缝。
“他走了。”外面的人提醒他。
贺松风没有动作。
张荷镜只好帮他把门全部推开,而后又识趣地退后一大步,留出足够的空间给贺松风走出来,还礼貌地补上一句:“请。”
贺松风这才慢慢地走出窄小的隔间,警惕地环顾四周,最后站稳了才把视线疏远地落在张荷镜身上。
“嗯。”
贺松风扭头就走,但余光里瞟见对方伸出来阻拦的手,立马停住,两只手拘谨地裹在一起。
“我是对你很感兴趣,但是你放心,我和他们不一样。”
张荷镜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好感,并将一个精致厚实的木色纸袋送到贺松风面前:
“我给你带了干净衣服。”
不用贺松风说话,张荷镜又连忙补充:
“这个衣服你可以放心收下,这是明天要发的校服。我看昨天你的衣服被程以镣弄坏了,想你可能没衣服换洗,于是提前从仓库拿过来给你。”
“你就当做追求者的礼物收下来吧。”
贺松风摇头,嘴唇抿得很紧。
他的视线落在张荷镜的手腕上,那一串木头手链,跟不久前尾随他的达拉声很像很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贺松风紧盯张荷镜的脸,想从中看出些蛛丝马迹。
张荷镜自然地平铺直叙:“我问了你同学,他说你回教室了,但我在教室没找到你的人,然后听到这里有动静,过来路上还看到周彪,就确定你在这里了。”
“你尾随我。”贺松风肯定。
张荷镜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反驳,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镜框,露出无辜神色,一副被冤枉后的哑口无言。
“不聊这个,你先在这里换衣服,然后去吃饭吧,不然回寝室换衣服赶不上食堂晚餐,到时候挨饿上晚自习对身体不好。”
张荷镜把纸袋子又往前递了递,半强迫地塞进贺松风手里。
强迫的过程中,张荷镜的手擦过贺松风细腻的掌心,手指头若有若无地刮擦了两下,这样的触碰隐秘到让人难以捕捉。
贺松风两手一松,任由纸袋摔在地上,他蹙着眉头,洞察地扫了张荷镜一眼,而后干脆利落地转头离开。
连句谢谢也不说。
张荷镜跟到卫生间门口,停下脚步,目送贺松风离开。
他抬手,低头,凝视手指尖,那里还带着一片浅浅的水痕,证明他的确摸到了贺松风的手掌心。
下一秒。
张荷镜盯着贺松风,变态地吻住指尖。
眼神阴翳,黑色的瞳仁匿在下耷的乌黑睫毛里,暗成一团墨点。
一吻结束,惬意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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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笑出一声低低的呵声。
贺松风对此一概不知。
他撑起一身湿淋淋的衣服,缓步走到太阳底下去。
走一步,一脚水,像正在融化的雪人。
路过的人奇怪的看着他,又抬头看天,心想今天没下雨呀。
他眉头微蹙,不是因为这群人的注视。
而是发尾的透明的水,贴着他的脖颈,成群结队往下滑。
湿漉漉地倚着平直的肩膀,爬上微微隆起的肩胛骨,再一个下坡,目标明确滑进脊椎骨中间。
等贺松风反应过来的时候,这群沁凉的水已经钻进后腰里,径直滑进难以言说的地方。
莫名像被一群水珠连续的侵犯。
他抹走脸上多余的水,抬手圈起脑后的头发,攥在手掌心捏成一个小揪揪,狠狠地拧了一把。
很快,又攥住衣角拧了一把,脏水淅沥沥往下滴答。
走一步,拧一步。
滚烫的晚霞泼在贺松风的皮肤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晒出透明的红,身上的衣服被水浸到半透明,由白转成肉粉色。
他的脸上因日晒,被迫浮出近似兴奋的红润,又因为覆了一层水珠的原因,愈发地像是被人按在某处凌辱了一番,跌跌撞撞才放出来似的。
贺松风找了个还能晒到晚霞的偏僻角落,抱腿坐下,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把自己晒好晾干。
瞧着天际线紫红色的云彩,他像个小鱼仔似的,迷迷糊糊抱住自己轻轻摆动。
“嗡嗡嗡——嗡嗡嗡——”
同一时间,赵杰一的公寓里。
他正喝着小酒,打着游戏,桌上还摆着最新款的iPhone手机。
“嗡嗡嗡——嗡嗡嗡——”
手机嗡嗡震动,赵杰一探头看过去,是陌生的本地号码。
赵杰一拒接。
对方不死心,一连打了好几个。
电脑屏幕的角色死了一次又一次,赵杰一烦躁地摔了下键盘,接一句脏话,才不耐烦地接电话。
“什么事?麻溜说!”
“…………”
“啥?卖吗?”赵杰一眉头猛地一拧,“你他妈才是站街的!你卖,你老母、老子卖,你全家都卖,给老子滚——”
“…………”
很快,赵杰一语气降下来,翻脸比翻书快。笑呵地:“哦哦,你说视频啊,早说嘛。卖啊,给我转个两千,发你高清□□全果完整版,保证看得你鼻血乱喷,精尽人亡。”
两千块一个视频,这价格都能出去点个男模面对面了。哪怕是少爷来了,都觉得夸张,简直哄抬市场价。
但,程以镣现在着急寻找贺松风的代餐,看什么都没有看贺松风来得带劲。
最重要是——卖家捏着下流的笑声,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
“真的是高清□□,脸蛋和小学都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过多废话,程以镣直接给对面转了两千。
而对方的动作也很迅速,一个压缩文件甩过来。
11. 第 11 章
这笔交易,在三十秒内完成。
就在程以镣准备拉窗帘、关房门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进来。
“程少,出来玩——!”
程以镣今天几乎在寝室里窝了一整天,看到邀请后,看了眼文件,想着都到手了,也不急着看。
他打算出去喝点小酒,玩会骰子,再舒舒服服回来看片,□□一管睡觉。
寝室门打开关上,墙上钟表时间滴答作响。
贺松风下了晚自习,回到寝室。
寝室里空无一人,几个男人的房门大大方方敞开着,仿佛在告诉贺松风:我们不在,你就放心吧。
贺松风攥住手里的书包,缓步走回房间。
他的床上摆着叠好的校服,是张荷镜送来的,衣服堆的最顶上还躺着一朵白绿渐变的洋桔梗。
贺松风拾起孤零零的小花朵,捧在手掌心,把鼻子凑进花骨朵里,小心翼翼地闻了一下,嗅到花朵的清香。
然后他整个脸都拧在一起,一声呛喉咙的“阿嚏——”打出来,差点把花朵掀飞去。
贺松风惋惜地放下花朵,又恋恋不舍地用细长的手指来回拨弄柔弱花瓣。
贺松风对花粉过敏,也因为这个原因,赵杰一从来没送过花给他。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花,很漂亮,也很好闻。
但很快,贺松风意识到他不能这样乱收别人东西,到时候又要被说故意勾引人就不好了。
他急忙忙地把花朵合拢起来,对着被他打过喷嚏的可怜花朵道上一句:“对不起”后,迅速连着衣服同花朵,一起送回张荷镜房间。
花朵怏怏的,孤零零直到深夜。
无声控诉贺松风玩完就扔的渣男行径。
贺松风温习完功课看了眼时间,已经是零点整,寝室那几个人男人都没有回来。
有钱人的夜生活果然很丰富,晚上不用睡觉到处玩。而他晚上不睡觉,全用在刷试题上,写得手指发麻,眼睛发晕,明天还得早起。
一想到这,贺松风对有钱人歹毒的怨恨又明晃晃流出来。
“有钱人都死了才好。”
又过了一个小时,寝室里依旧静悄悄的。
贺松风把书桌收拾干净,贴着床沿坐了一会后才躺上床。
不多时,便松下戒备,沉沉地睡去。
咔嚓——咔嚓咔嚓——
贺松风惊醒,睁着惊慌眼神,怔怔注目昏黑的世界。
他醒了,却是梦中梦的醒,仍在梦中。
他躺在陌生的环境里,周围的人——不,不能说是人,是一群长着摄像头脑袋的怪物将他包围。
它们发出声音的同时,伴随着频繁的快门咔嚓声,以及刺眼地闪光灯,像趋光性动物,缓缓向视线中央赤身的贺松风靠近。
其中一个摄像头男人率先挤上来,巨大的手掌轻易将他的头颅包裹,发出满载欲.望的喘息声,连连感叹:
“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啊。”
另一个摄像头男从左边凑近,与贺松风十指相扣,冰冷坚硬的摄像头镜头已经怼到贺松风的脸上,把他半边脸颊肉刮得通红。
它争宠似的哼哼:
“我的镜头比它好,你看我的。”
贺松风看不过来,眼前一片惊悚。
很快,这群摄像头怪物就跟潮水一样冲过来,把贺松风团团包围,前后左右,甚至贺松风抬头,这昏黑梦境的天花板都是一个向下的巨大摄像头。
那些镜头抵得贺松风喘不过气来,分不清是已经耳鸣还是快门声,眼前的光景也逐渐花了眼,像眼球上蒙了一团污浊的粘液,有时白,有时黑,有时还血红血红的。
“你的手好小好软,你的嘴唇能亲吻我的镜头透镜吗?”
贺松风的嘴唇被强迫贴在摄像头的对焦环上,磨得他嘴唇充血殷红,唇瓣发肿发麻。
这群怪物的声音混杂在快门里,含糊不清。
有羞辱,有夸赞,有调情。
数不清的手像从地狱伸出来的,密密麻麻托起贺松风。
手冷冷的,没有人类该有的柔软,像塑料人偶。
这些算不上人的怪物,肆意摆弄台面上的人偶娃娃,摆出各种各样满足一己私欲的动作。
贺松风静静地承受折辱。
他喉咙灌了一口气,想拒绝,想逃跑,可最后表现出来的是——如同被折断四肢的玩偶,沉默木讷,一动不动。
像将死的人,弥留的最后一口气。
算了吧。
等天亮醒过来,就好了。
贺松风静默地看着这群怪物,在他的默许纵容里,一点点变本加厉。
就差最后突破界限的那一步。
而这群怪物已经做好准备,摩拳擦掌,交头接耳,商量着最后一步。
同时,那些镜头密密麻麻地对准贺松风,把他的一举一动,哪怕是神态上一分一毫的变化,全都捕捉进来。
每一次捣进眼睛里的闪光,就像被玷污一次。
贺松风躺在一个摄像头怪物的怀里,任由它亲昵抚摸。
怪物反倒先疑惑地问:“你不反抗吗?”
贺松风注视着说话的摄像头怪物,他从它的反光镜里看见此时麻木的自己。
贺松风忽然坐起身子来,主动地环住抚摸他的摄像头怪物。
平静地俯身低头,在对方的镜头上吻出一道轻且浅的唇痕。
“很快就会结束,没关系的。”
贺松风温柔地安慰反光镜里的倒影,他的手指还点在倒影的发顶,隔着冷硬的镜头片,轻轻抚摸。
仿佛此时此刻,镜头里那可怜至极的瘦弱人儿,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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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是敞开胸怀接纳安抚对方的圣母。
他把自己剥离的干干净净,仿佛这样做,这一切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很快,贺松风被放倒,头顶的摄像头逐渐被耸动的怪物黑潮淹没。
贺松风还是木讷地想:这是梦,没关系的。
他闭着眼睛,用着习惯被煎污的麻木,木然地做好痛苦的准备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一声剧烈轰——响,像地震,暴力地将整个污秽的梦境摧毁得渣都不剩。
巨大的声响,同样像一个拳头,恶狠狠把梦中梦的贺松风打醒,强行拽回现实。
贺松风先是紧闭着眼睛,剧烈的深呼吸。
待到呼吸缓和,这才缓缓睁开眼,平静地盯着天花板,又转头看向身边。
确认梦醒的下一秒,贺松风脸上木讷的神情陡然裂开,像被砸碎的瓷盘。
猛转身,手脚并用爬到床沿边,纤细苍白的手指深深地抠进床沿里,探出半边身子,从喉咙里挤出干涩难听的呕吐声。
“哈……哈……”
贺松风憔悴地瘫软在床边,脑袋像被抽了骨头,颓唐地下坠,枕在手臂上。
皮包骨的手腕笔直伸出去,搭在床边,像高举的投降白旗,手指还因恐惧的尾调不住地发颤。
他惨白的脸上,蹙着几道深深的裂痕。
单薄的身体缩起来,脆弱的仿佛马上就要碎掉,连喘气都只敢小口小口,轻轻缓缓从鼻子里送出。
又是一阵热烈的轰声。
客厅里明亮的灯光和声音,犹如地底散播鬼火的魂灵,幽暗地贴着缝隙,挤进贺松风昏暗的房间里。
像一只手,像一根绳子,向黑暗里快要死掉的他,投去光明橄榄枝。
也像诱虫灯,引诱孱弱的小虫作出飞蛾扑火的动作。
房间里是待不下去了,贺松风决定出去看看。
卧室的门打开,发出嘎吱一声,从昏暗卧室里冲出来的冷寂快速席卷客厅,把兴奋的热潮迅速压下来。
贺松风穿着一身薄薄的绵绸睡衣,站在门框下
客厅开了空调,开门后风呼呼灌进去。
贺松风的正身被睡衣紧紧贴住,好端端一件宽松衣服,愣是被裹出紧身衣的裁切。
贺松风像一副被装裱在门框里的成人画,影子也是这副R18画卷里的不容忽视的细节。
尤其是客厅的灯穿过他的身体,落在身后地面时的影子,更是把他身体一切曲线照出来,包括两条又细又直的大腿中间一线空洞。
灯光在地面印刻出一线细长椭圆的缝隙,在黑暗里流淌微光,让人总想用手把这团光按住,好把这流出来的光塞回黑暗里。
客厅里的三个男人同一时间扭头,向他投去各有各心怀鬼胎的凝视。
12. 第 12 章
电视机里又爆发出欢呼声。
“球进了!球进了!”
客厅里那几个男人的注意力被短暂引走。
原来是这三个凑在一起看球赛,一旦进球电视机和人都会同时发出热烈的庆祝。
张荷镜笑着倒了一杯酒:“你看我就说这球要进吧,你输了,喝吧。”
“行,我认。”
程以镣放在酒杯,转头又接着去看贺松风。
“怎么醒了?想一块看比赛?”
程以镣冲人招手,“坐过来呗。”
他的手指不是细长类型,而是粗且壮,指节和指腹还有常年运动磨出来的茧。
手悬在半空,收起无名指和小指,中指像托着什么似的,故意只用食指和中指竖直直,对着空气一突,而后前后、前后的缓动。
这样的画面,怼着贺松风的视线。
这时,电视机里又响起进球的欢呼声,声音又大又吵,声浪似赛车引擎,轰轰隆隆。
张荷镜在一旁插话,不着痕迹帮贺松风解围:“程以镣,你支持的球队丢球了,你还说今年要夺冠,恐怕连出线都难。”
程以镣没搭理他,继而目光灼灼地盯着贺松风。
贺松风绕过这群男人,走到电视机前,弯腰低头,及锁骨的中短发柔柔的垂坠,懒懒地趴在圆润细腻的肩头上。他是水母头,高考前为了省钱自己剪头发,结果刚剪完外面一圈就开始后悔,于是头发也就蓄成水母头。
贺松风认认真真贴着电视机下沿摸了一圈。
电视荧幕的光芒成了X光,完全把贺松风照透了,他身体那些微小的起伏凹陷,隔着衣服,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指尖没入电视机下沿的凹陷处,指节按住,住更深处使劲一顶。
咔哒一下。
电视机的画面骤然由彩转黑。
做完这一切后,贺松风满意地出了口气,拿出充血殷红的指腹,原路返回。
客厅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贺松风垂下的手摆动没两下,就被一只格外烫的大手掐住,贺松风才走不到两步,就被一股狠辣的劲拽回来。
踉踉跄跄的,贺松风被拦腰折住。
他整个人折下去,两只手撑在面前玻璃茶几上,蹙着眉头,单薄的身体似乎刚才差点就被程以镣拽断。
“好霸道啊。只是……你说这些酒开了没喝完怎么办?”
周彪狗腿子见缝插针地凑过去,推着一瓶新开的红葡萄酒,送到贺松风的手边。
他的手借着这次机会,不着痕迹地贴在贺松风的手背上,但又跟老鼠一样,没两下便迅速窜走。
程以镣端起他的酒杯,左手掐贺松风的下巴,右手灌酒。
“正好我赌输了,你帮帮我吧。”
酒杯的边缘冷硬地塞进贺松风嘴里,磕得他上下牙龈生痛生痛,不等贺松风说话,浸着冰渣的红葡萄酒灌进喉咙眼。
酒液混着冰块强行冲进身体,极度冰凉刺激。
加之贺松风才睡醒,身体正迷糊,且他从来没碰过酒。
一秒钟时间不到,强烈的酒精气味,立刻从喉咙眼里变本加厉,令人作呕地反冲回鼻腔里。
他不想当着别人的面干呕,只能闭上嘴,拧着眉头,咬牙默默受苦。
刺鼻的酒精已经不单单是气体和液体,而是凝了实体的生锈铁棍,捅进他的鼻咽喉一线,来回地狠狠捣动,要把他喉咙眼捣出个大洞才肯罢休。
贺松风两只手叠放掩在鼻子和嘴巴上,眉头越拧越紧。
他也从一开始撑桌而立,变成蹲姿,半边身子倚着程以镣伸过来的腿,才勉强没摔坐在地上。
贺松风的脸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红透了,眼神失了焦,往外散着头晕目眩的酸胀。
程以镣弯腰,凑到贺松风面前去,拨了拨他的手指头,凑近了戏谑笑说:“装货,果酒而已,至于搞得这么可怜兮兮吗?你这又想勾引谁呢?是我吗?”
贺松风从肺里挖出来一口气,重重地吐出去。
赶在程以镣新一轮羞辱到来前,他撑起身体里麻木的肉骨头,甩开程以镣的手。
“把酒瓶给我。”
“哦——?”
程以镣送上酒瓶。
贺松风接过酒瓶。
顷刻间,瓶身倒转。
酒瓶化作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程以镣的发顶。
鲜红甜腻的酒液哗一下轰然冲出,打了程以镣一个措手不及,他的身体跟被酒砸穿脑门似的,整个人都矮了下来,红色的液体像血液一样贴着脸颊往下缓缓垂落。
贺松风本可以直接把酒瓶砸在程以镣脸上。
但他思考了一下,要是砸伤了被讹上怎么办?他可没钱。
贺松风谨慎的很。
程以镣的头发湿透了,黏成一片一片的,狼狈地贴在脑袋上。
酒水扒在程以镣的脸上,差点就要粘在眼皮上睁不开眼来,衣服的领口完全失了本色,只看得见成片的紫红色。
他五官的角度跟着水珠滴答下坠,压得越来越靠下,整个人都要阴沉到地底下去。
贺松风撑着桌子,缓缓站起。
他向程以镣投去目光,这时他才发觉——这酒的味道真不错,比刚才在喉咙里的滋味好上数百倍。
酒水还在淅淅沥沥往下淌。
贺松风拿住手里的酒瓶子,指着程以镣:
“噗嗤,落水狗。”
在贺松风的笑话里,程以镣刚好在摇头甩水,这一下子还真就称了贺松风的心。
可不等贺松风高兴多一会,程以镣就跟水鬼一样,向上攀出一只手,狠狠地攥在贺松风指出去的酒瓶上。
酒瓶被一股狠辣的劲夺走。
贺松风的衣领也被湿漉漉的水鬼给一把攥住。
对方手上鲜红的葡萄酒,像血一样染在贺松风的衣领上,好似有谁的喉咙被割开,大动脉的血喷得两个人身上满是污秽。
再下一秒,贺松风被掀了个人仰马翻,对方毫不怜香惜玉地把他甩在沙发上。
后脑勺砸了个头晕目眩,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紧接就感觉到有一条腿强硬的插了进来,插在贺松风的两条腿的空挡里,把他按死在沙发里。
随后是整个人像座山一样压上来。
贺松风凹进沙发深处,本就呼吸困难的情况,头顶还不断有水珠坠进他的口鼻。
只听见,头顶那个人气得发出呵呵的笑声,贴着他的鼻尖,刻薄地念着你妈,他妈还有谁妈的羞辱话。
“我没妈。”贺松风平静地回话。
头顶叽里咕噜吵闹的人顿时安静了。
在大少爷丰富精彩的人生阅历里,第一次遇到有人这样回话。
咚——得一声,酒瓶碎成两截。
尖锐的断口直指贺松风的脸,意图划开贺松风脸上虚假的镇定。
“…………”
贺松风是被一把刀插在砧板上的死鱼,都多余用那把刀去插。
他还是那副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面容,如果不是程以镣头发上的水滴答砸向他的眼睛,他甚至都不会低眉垂眼。
他会用无心的死鱼眼,木然地盯着程以镣,一直到对方放弃折腾他这条死鱼。
程以镣的火越烧越大,他最见不得就是贺松风这样对他爱答不理。
“你真不怕?”
程以镣揉了一把贺松风的脸,恶声威胁:“划烂你的脸也不怕?”
程以镣皱了眉头,酒瓶里多余的液体缓慢地滴落在贺松风的眉眼之间,在贺松风眼窝和鼻梁的沟壑里蓄出一汪浅池。
酒精熏红贺松风的下眼睑,脸颊上凑近看还有白天太阳晒伤的红痕,整个脸红扑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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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似高-潮的腮红横过鼻梁脸与颊左右。
脸上的水痕像泪痕,但由于酒液的黏腻性,看久了又觉得更像是——
用程以镣粗俗的话来说:贺松风像被他在床上弄到没劲、弄哭了似的事后,所以才一动不动地没精打采。
一时之间,程以镣那点不多的怜悯之心被勾起来。
一边可怜贺松风,一边又借故压在贺松风身上蹭来蹭去,故意往贺松风身体里一挤再挤,挤到骨头里去,挤到贺松风蹙了眉头,这才满意地松开,看贺松风松口气时下意识的低眉顺眼。
眼皮一耷拉,隐在眼皮内里的黑痣便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
两颗对称的黑痣跟着眼球一起微弱地战栗,脆弱不已。
程以镣挨得很近,于是这两颗对称的黑痣,周彪看不见,张荷镜也看不见,隐秘的秘密被程以镣独自享用。
程以镣不仅是手痒痒,他是哪都痒。
他不仅是想把粗壮的手揉进贺松风的眼眶里,他是想把更污秽的——蹭上去,贴着眼皮来回挤动,抵着眼眶扫满一大圈,再抵着上眼眶和眼球之间的沟壑,左右、左右的缓动。
如果……如果贺松风能用他这双跟玉似的手裹住,然后抬眼用满不在乎的冷漠对视,却又在胁迫下作出露骨的下流行径。
那就——
那就太爽了啊。
贺松风睁了眼。
应了程以镣的幻想。
那点难耐的瘙痒,立马被贺松风木然冷淡的眼神,添油加柴的烧得更加旺盛。
没错,就是这样用扫垃圾的眼神扫过他。
但也仅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不存在反抗和拒绝。
程以镣拿开破碎的酒瓶,掐住贺松风的下巴,又突然一个俯身下冲。
贺松风大惊,眼眶里的眼珠子忽然睁大一倍,精神的瞪着程以镣。
“又以为我要亲你?”
程以镣冲到一半,哈哈大笑。
手扯住贺松风的眼皮往下拉,强行把对方眼睛闭上,也强行把黑痣给扯出来,紧接着用大拇指顶在眼球上,狠狠地搓弄一番黑痣。
贺松风睁眼的时候,眼睛红透了,眼皮疲惫地半垂,像被玩烂、玩废了似的松垮垮。
眼球下浮了些红血丝,下眼睑也通红的涨了不少泪水,蓄在眼眶里。
程以镣又捏着眼皮挤了一下,不肯吐出来的泪水,一抖一抖往外流。
贺松风半闭着眼,手擦着沙发坐垫边沿脱力地垂在地上,手臂又细又直,叫人直想上手摸一摸。
手掌因为眼睛的受难而忍耐地攥在一起,指骨顶着薄薄的白色皮肤高高隆起,尖锐的骨头钻得手腕发抖。
程以镣瞧着贺松风被折腾的那副要死不活的劲,神清气爽,餍足地放了贺松风一条活路。
爽完,就是贤者时刻。
程以镣抖着衣领,傲慢地羞辱:
“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脏死了。”
他下意识去扫周彪,吓得周彪身子骨一激灵,忙坐正,脑袋跟被断头铡砍了似的,就差埋到身首分离的程度。
贺松风瘦削的手虚弱地抓在沙发边沿,胸膛微微起伏,平直呼出一口气。
“艹.不到就艹.不到,说什么嫌脏,真会给自己挽尊。”
贺松风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掐在沙发边沿的那只手因为用力过度,浮出吃力地充血殷红。
细瘦的手腕颤抖战栗,给人一种贺松风马上要被他名字里这股风吹折的衰弱。
“搭讪的时候不嫌,蹭的时候不嫌,我要是真让你……”
贺松风嘘声,脆弱地颈子向上托起头颅,面朝上自然与程以镣对视。
“臭狗。”
贺松风的手掌轻盈地托起下巴,从唇齿中,平静缓慢地吐出他最后的质问:
“你会拒绝吗?”
13.第 13 章
程以镣干巴地哈哈笑了两声。
又骤然一下变了脸色。
酒瓶砸进地表。
砰——!!
酒瓶发出最后刺耳悲鸣,尖锐碎屑飞溅。
贺松风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飞走。
他捏在沙发上的手愈发的使劲,指甲深深嵌入沙发里,手指都快要捏断掉,早就脱离了正常血红。
鲜红的酒液贴着笔直的手臂向下扭曲滑行。
贺松风整个人,都像被一根乱糟糟的红绳缠住。
“厉害。”
程以镣的手隔空点贺松风,他在笑,却看不见笑意,反倒暗自恨得直磨后槽牙。
“贺松风,你的嘴好厉害啊。”
“说中了,心虚了。”
贺松风松开僵硬的手掌,贴住脸颊抹去污脏水珠,才不紧不慢地抬头,嘴角凝着浅淡的笑意,同程以镣对视,无言感谢程以镣的夸奖。
程以镣转身踹了周彪一脚,恶道:“走了!”
他捏住上衣领口抖了抖,又撇了一眼贺松风,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口无遮拦地骂骂咧咧:
“这寝室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晦气死了。怎么说得出口我艹不到是我在挽尊,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真把自己当个玩意,说得好像我很想艹一样,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就是求我睡,我都不睡啊,脏死了。”
“就你这种三流货色,也配骂我?也配?!”
念着念着,程以镣左右脑开始互搏,手掌搓着嘴角,还真让他给犹豫上了:“不过……如果真求我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可以试试。”
周彪在他旁边露出揶揄的笑。
程以镣冲人一记眼刀:“笑什么?”
周彪忙收敛笑意,摆手否认。
“我笑贺松风不知好歹。”
客厅一瞬间走空。
明明半分钟前还吵得恨不得把天花板掀了,这一刻就只听得见从脸颊坠下的红葡萄酒的滴答声。
贺松风没有第一时间起身逃离这里,而是呆坐在沙发边沿,放空自己。
依旧只有半边身子坐着,还有半边身子危险地悬空,拘谨地收紧身体,两只手垂坠,搭在沙发边沿,轻轻地捏下去。
苍白细小的手,抓住庞大柔软的沙发,可怜劲的寻求些微依靠。
咔哒——
关上的门再一次打开。
贺松风的身体瞬间紧绷成一条笔直的干枯叶片。
是张荷镜回来了。
“我忘带东西了,你们在楼下等我会。”
他背手关上门,折回房间去。
贺松风又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回来找麻烦的。
但很快,他又紧张起来。
一只温热的手从后方按在他的肩膀上,随之而来是一方干净的手帕,点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擦。
同时,用着微妙的力量,亲昵地安抚。
让半悬在沙发边沿的贺松风,一点、一点缓缓向后靠,贴着靠背,陷进更有安全感和包裹感的沙发内里。
不过,这样的接触也只有大概十来秒。
很快,张荷镜转到贺松风的正面前,低头弯腰,托起贺松风的手,手帕便带着抹细微香风,飘忽忽地躺进贺松风的掌中。
“程以镣做事不讲后果道理,如果我当他的面维护你,你后面的日子只会更难过。不要责怪我刚才的旁观,
张荷镜的手往前一推,帮助贺松风手指收拢收下手帕,同时他手腕上木头手链发出厚实的当啷声,像风铃似的动听。
“不过我看你还挺厉害,能治住他。”
张荷镜哧哧笑,冲贺松风比了个大拇指。
他和程以镣完全不同,他的五官轮廓都更加收敛柔和,甚至可以用温润来形容。
贺松风望着他,没有表情,一如既往地木讷。
滴答、滴答……咔哒!
挂在墙上的秒钟发出坚硬一声,是分针拨动的声音,同秒针轻快的滴答声截然不同。
张荷镜收敛笑容,赶忙又转进自己房间,提出一个木色袋子,“校服我放你门口,你记得回房间的时候带进去。”
匆匆忙忙里,又折回贺松风面前,托起贺松风的手,伏低身体,亲昵地哀求:“拜托拜托,不要拒绝我。”
贺松风垂眸,注视他和张荷镜叠放在一起的手掌。
张荷镜则盯着他眼皮的黑痣看。
黑痣感受到这份重量感的凝视,不安地轻抖,单薄的眼皮一颤一颤,黑痣顶在眼球最高点,像肉蒂,随呼吸、随眼球战栗而左右轻晃。
张荷镜呼吸沉重。
一瞬间就理解程以镣,为什么他总是喜欢跟狗皮膏药一样,恨不得黏在贺松风身上。
贺松风忽然抬眼。
虽然没有作声,但隐没的黑痣,和警惕张开的眼睛,无一不是在警告张荷镜:不许再盯着那里看。
张荷镜比程以镣坦然,被发现下流心意后,不急不恼,大大方方表示:
“我想送你很多很多东西,然后像这样一个、一个送给你,这样就能一直看到你低眼垂眸的模样。”
砰——
一声强劲的拍门。
“镣哥催你呢!”
“来了。”
张荷镜迅速抽身离开,他转身就走,没有一点点的留恋。
贺松风面无表情地目送对方离开,掌心的手帕悄无声息地铺平叠好,放在桌上。
他不要欠这人什么。
“…………”
程以镣看着张荷镜笑呵呵走下来的模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重出一口恶气。
程以镣咬着一支烟,没点火,单手插兜靠墙,不屑地冲他啧了一声:
“这种烂货你也看得上?”
张荷镜笑吟吟上前,比了个夹烟的手势。
程以镣看罢,哎了一声,从烟盒里抖出一支新的,送到对方手指上去。
“就知道骗我的烟。”
张荷镜接了烟,拿出打火机,给两人嘴边的烟都点上火,惬意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才不紧不慢地说:“玩玩呗,顺手的事。”
程以镣咬着烟转了一圈,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什么,胳膊肘戳了一下张荷镜,“哎,那你上个月聊的那个呢?睡完就丢啦?”
张荷镜扫了一样程以镣,发现对方正以一种极其挑衅的眼神看向自己,像是故意在套话。
在这场名为谁先承认自己对贺松风动心谁就是狗的游戏里,幼稚且嘴硬的非要争个高低。
张荷镜手指轻抖,点掉烟上的积灰,自然一笑,反问道:“不然呢?”
张荷镜并不是随便就跟人开房的登徒子,他更喜欢从朋友过渡到爱人那一段暧昧不明的阶段。
但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张荷镜温柔追求超过一个月,于是在别人眼里张荷镜也就成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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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个对象,睡完就丢的渣男。
又为了在少爷公子们的花花世界里显得合群,他对这谣言,每次都是点头承认。
实际上,性经验为0,和0个人发生过关系。
“我擦……”
程以镣哆嗦了一下,又一次加重语气感叹:“你是真坏。”
张荷镜自然地点头,“你没有哥哥管着,只会玩得比我更花。”
张荷镜的段位比程以镣高,他体面、演技好,能保持住那一脸满不在乎。
程以镣伸出一根手指,悬在张荷镜面前,左右摆:
“哎,我可跟你不一样,我对乱搞没兴趣,我要的true love。”
“那贺松风——?true love?”
张荷镜笑得手里的烟灰直往外飘,一句true love含在嘴里来回嚼,越想越荒诞。
程以镣愣神,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不小心把贺松风的位置放得太高。
赶忙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呛道:“他?你真以为我喜欢他啊?还不是当个乐子玩。”
程以镣满不在乎地碎碎念,念着念着,不由得又开始可怜贺松风:“与其说我,他要是真被你骗到手,拔-吊无情,可真要恨死你去。”
程以镣以为他这样说足够拿下这场幼稚比赛的冠军。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恶劣了,直到他听见张荷镜嘴巴一张,一句惊掉他下巴的话,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念出来:
“他这么悲哀的人生能被我玩弄,已经是他的幸运了,他要谢谢我才是。”
程以镣咬着烟,猛吸一口,才把那股惊叹咽下去。
程以镣沉默了好一会,憋出一句:“你厉害。”
张荷镜微笑。
于是这一场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对贺松风动心的比赛,由张荷镜拿下冠军。
奖品是——一枚回旋镖!
“不聊他了,找个地方接着看比赛去。”
比赛一直到早晨天亮了才结束,程以镣支持的队伍最终是输掉了,张荷镜心满意足地买单,并就地开了一间酒店睡觉。
程以镣因为输了球,先行一脸郁闷地回寝室。
寝室里。
窗帘被空调的冷气微微吹动,窗户贴着窗帘边,倾斜出些微白光,把房间照成雾蒙蒙的灰色。
程以镣倒在床上,甩掉鞋子就准备睡觉。
结果没过半分钟,程以镣忽然惊起,匆匆从床上坐起,冲到电脑前。
坐下,开机,打开网盘链接。下载并解压一气呵成。
网盘叮咚一声——下载完毕。
程以镣拉紧窗帘,反锁房门,拿来卫生纸,目不转睛盯住显示屏里的画面,生怕漏掉哪怕一秒内容。
普通的片子他连看一分钟前戏的耐心都没有,但这个花高价买来的片子,他的耐心一下子暴增。
光是封面,他就足足看了三分钟。
封面是一具脱-光仰倒还处在兴奋余韵里的人体。
胸膛吸气挺得高高的,胸膛两边像种子发芽似的冒出两粒备受折磨的芽尖。腰腹中间又凹得极深,和高挺的胸膛凑成极具冲击力的感官刺激。
相机闪光的原因,让照片上的人看上去像极了一块和田玉,流着细腻的水光,感觉掐一下凹陷的腰腹,就会流出哗哗细密的水声。
程以镣站起来,弯腰把脸贴到屏幕上看,意图捕捉更多信息。
14.第 14 章
美中不足是,照片上的人抬手遮着,把最关键的眼睛遮住。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具纤细单薄的身体,和贺松风很像,像到就差眼皮上那颗隐隐的两粒痣。
“像,太像了,简直就是他。”
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要拿着这个视频冲到贺松风面前去,大声的说出那句:“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你在外面做这种事吧?”
程以镣呼吸炙热,念着贺松风的名字又骂一句,赶紧按下播放键,着急往下看。
视频一共两个小时。
一阵昏黄的灯光打在手机屏幕里。
两个皮肤发黄的细瘦矮个子,像营养不良的骷髅兵坐在床边,他们叽里呱啦说着程以镣听不懂的话。
礼貌、陌生又拘谨的亲吻拥抱,然后是互相抚摸,脱下衣服,两个人对着发出充满演技的刻意喘息。
每一个环节,都走得极其的尴尬。
没有任何爱情可言,尽管他们已经在尽力表演,但表演痕迹太重,显露出来的依旧是陌生。
程以镣看得一头雾水。
好几次退回到封面检查,终于明白自己被骗了。
他跟条蒸熟的茄子似的,软趴趴。
烫是为视频封面烫,软是视频内容让他提不起半点兴趣。
“啧——”
枪管炸膛,程以镣现在整个人都烦得不行。
一通电话打去卖家,没成想对方竟然还敢接。
“你还敢接电话?”
“咋了呀。”对方满不在乎。
“这就是你说的完整版?”
“对啊。”
“封面和内容能是一个人?!”
程以镣的声音吼了出来,他现在硬也不是,不硬也不是,一团火把肚子里的器官烧得轰轰作响,皮囊下的血液血管都被烧开了。
烂肉和热血搅和在一起,做成一碗开盖即食的稀粥。
电话那头的男人嬉笑着“哎呀”一叹,嬉皮笑脸地哼哼:“我也没说我卖的封面那个人的视频啊,我只是告诉你我卖的是高清无-码。
容不得程以镣去反驳,那人立马用更高的声音,强势逼问:
“你就说是不是高清无-码!你是不是看到脸和茓了?这些是不是都有吧!”
“…………”
程以镣无语了,人在无语的时候甚至会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
赵杰一也呵呵一笑,直接挂断电话。
“两千块就想把我乖乖全看完?想得太美了吧,活该被骗。”
等程以镣再想打过去的时候,已经被拉黑了。
赵杰一这几天学会更来钱的路子,那就是一边卖贺松风掐头去尾的艳-照和小视频,一边又开小号在网上骗人说他有完整版。
两边来钱,没多久就凑齐了一辆奔驰的定金,整个人嘚瑟的没边,走路都摇头晃脑。
他还剩点良知,没有把贺松风自我安慰时视频的脸发出去。
但是膨胀的贪婪已经让他准备好微型摄像头,等着下一次贺松风放假回来时,玩着花样的干他。
不仅干,还要录。
录完以后就拿着这些视频威胁贺松风,敢分手就把视频发到网上。
以贺松风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这辈子都不可能从他身边离开。
赵杰一清楚,贺松风不是他能配得上的,他必须要用一些手段强留。
程以镣那头就没那么爽。暴躁地叉着腰,在房间走来走去。
他点了根烟,咬在嘴边,脑中浮现一个大胆的决定。
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闯进贺松风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人,这个时间点的贺松风已经上完一节早自习,正在食堂吃早餐。
程以镣站在门边,一边抽烟抽烟盯着墙边的单人床。
虽然床上的痕迹都被它的主人用手一一抹平,被子也叠得方正收在枕头上,但依然盖不住床垫上躺过人轻微凹陷。
程以镣瞧着那一圈微微下陷的人形痕迹,又联想到前一天晚上穿着单薄绵绸睡衣,站在光源下近乎裸-体的贺松风。
他咬着烟,猛抽了两口,仍不觉得过瘾。
于是他的脑子里开始浮现一个,更为大胆刺激的想法。
他擅自拉开贺松风的柜子,在柜子里翻来覆去的挑选,终于是让他找到贺松风的另一件睡衣,这件睡衣揉在掌心,总觉得还有残留余温。
偷衣服的贼不着急逃离作案现场,而是又看了眼时间,多次确认这个时间点贺松风不会回来,这才把门反锁。
他揉着衣服,在手掌心里磨搓。
又盖在鼻子上,使劲嗅了一下。
“肥皂水的味道?Low死了。”
程以镣皱着眉头,露出嫌恶的表情。
不是嫌恶贺松风,而是嫌恶此刻下流的自己。
程以镣坐在贺松风的床边,沿着人形凹陷躺下去,用衣服蒙着头,猛吸半分钟。
沉溺在贺松风气息里的时候,程以镣也不忘给自己找补:
“门没锁不就是勾引?明知道我对他有意思,还不自己多注意点?”
“也就是他运气好,遇到的是我,要是别人,指不定就藏在柜子、床底等他回来,能把他给弄死过去。”
“啧啧啧。”
程以镣坐起,衣服往下滑,盖在更需要衣服的地方,用手掌拢住,借着衣服的粗糙和残留鼻息的香气,大肆宣泄。
程以镣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与其说是麦色肌肤,到因为充血和兴奋,变得像个紫薯。
手臂圆鼓鼓一个,粗糙的表面还有纵横万分明显的青筋。在大臂和小臂连接处的脉搏突动,一跳一跳的,血液沸腾不已。
“这种睡衣都敢穿,活该被我盯上。”
程以镣一边骂贺松风,一边更加使劲地圈弄,没坚持多久就泄了气。
仰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嘴里蹦出一句:
“好没意思,好想跟贺松风亲嘴,想把舌头塞进他嘴里舔一圈。”
程以镣一惊,赶紧把衣服嫌弃地丢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
他穿好裤子理好衣服往外走,走没两步,又跟没事人一样坦然折回来,捡起地上衣服,叠在手里放好。
房间和寝室里没有人,只有程以镣一个人。
他那假装坦然却蹑手蹑脚的做贼模样,是为了骗过他自己。
他骗他这不是偷,是看见衣服掉在地上,他随手捡的。
都赖贺松风,出门不锁门,还不把衣服好好放。
被他看见了,他好心捡起来。
当天夜里,贺松风下了晚自习回到房间,寝室里依旧空无一人,只有客厅的灯亮着。
他坐进自己的房间,把书本铺开摆在桌上,温习明天的功课。
突然一阵热风灌进房间里,他写字的动作停下来,转头静静地盯着那扇窗户,又去看关上的门。
他起身,给门补上反锁的同时,关上窗户。
这时,他又发现,窗沿上撒着一些细微的烟灰。
他明白有人进来过。
等到夜里洗澡换衣服时,才迟钝的意识到——不仅有人来过,还偷了他的衣服。
次日,贺松风特意锁好门才离开。
他白天早早就去上课,晚上又卡着少爷们花天酒地的时间回寝室,一回到寝室就开启嘉林市国际私高的规则怪谈。
规则一:不论门外发生什么事情,不要回应。
规则二: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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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是安全的,但不绝对。
规则三:在起床闹铃打响之前,不要开门,更不要出去。
贺松风恪守这三条规则,成功和那三个男人错开。
期间赵杰一给他打过电话,想约他去出租屋做。贺松风以自己很忙拒绝了。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的安稳日子,贺松风在月考里拿到年级第一的好成绩,他收到人生第二张优秀学生奖状。
他把奖状贴在墙上,每次学习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到奖章。
他想,他距离他的愿望又近了一步。
又是安稳的一天。
今天下午学校放假半天,但贺松风一如往常的从寝室出发教室。
走过平地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人东西在看他,而且是不怀好意地那种看。
他转头看去,没抓到那人。
再转头,依旧没人。
和程以镣长相有五分相似,但更稳重、成熟的男人靠着教学楼五楼的走廊护栏,隐蔽地凝视地上渺小一只的贺松风。
“挺眼熟的。”
程其庸低声自语。
“学校红人呢,谁不知道他?”
“不是。”
程其庸并不是在学校认识的他,而是——
贺松风停下脚步。
三十八九度的天气下,贺松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雪白到泛红的手和一截笔直细长的脖颈子。
贺松风及锁骨的头发又长了一丝丝,后脑勺扎了个小揪揪,像短短的毛绒尾巴。
他背着笨重的旧书包,前胸的衬衫被汗水染得薄薄一片,刚好就卡在微妙的位置,露出了令人过分遐想连篇的肉色。
贺松风不自知,他正一脸认真地往教学楼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坚定。
他手机震了一下,有新消息。迟钝地用不熟练的姿势拿手机,手指笨拙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这样湿漉漉,媚而不自知,却又认真笨拙的反差,很难不吸引人。
程以镣看得入了迷。
程其庸瞧着贺松风离开的背影,又撇了一眼身边眼巴巴望着的蠢弟弟。
“程以镣,他配不上你。”
程以镣眼珠子一翻,贱兮兮下意识回怼:
“他配不上我?难道要配你?”
程其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蠢弟弟看。
不生气,不着急,冷漠地注视。
虽说亲兄弟,但程其庸是程家照着接班人培养的,程以镣自然是不敢和未来家主对着干。
被他哥盯得身上直发毛,也只敢低着头心虚嘀咕:“我就玩玩啊,玩玩不行吗?”
“你玩得过谁?蠢狗。”
程以镣憋了一口气,刚想微弱反驳,谁料底下的贺松风竟发现在此偷窥的两人。
程以镣的眼神心虚飞走,程其庸坦然地倚着护栏,向下投去居高临下地蔑视。
贺松风在给赵杰一回电话的时候,意外发现偷看的人,或者说是偷看的人完全不掩饰视线,故意让他发现的。
贺松风的眉头拧得越来越近,冷汗滴了下来,砸在屏幕里嫩白人体身上。
陌生号码,没有文字,仅仅是一段六秒钟的视频。
无声之中,透露出沉重的恐吓。
“乖乖,怎么了?”
“上次的视频通话,你不仅录像还发给别人了?”
贺松风的手背青筋凸起,薄薄的一层皮肤快要裹不住骨头了。
分不清是太阳照得人头晕目眩,还是被视频吓得耳鸣眼花。
会是谁发的?他想做什么?
贺松风有些呼吸困难。
嗓子眼跟塞了碎骨头渣似的,呼吸时喉咙就跟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刺痛不已。
15.第 15 章
“你在说什么啊?”
赵杰一装傻。
“视频,我手机上收到了上一次我和你视频通话的录像视频。”
每个字眼贺松风都说得过分清晰清楚,全然没有以往对赵杰一依恋时的含糊示弱。
“哦——!”
赵杰一拉长了声音,嬉皮笑脸地恍然说:“哎呀,你看这事闹的!”
“那是我的新号码,办宽带送的,我这不是太久没见到你只能靠你的视频解渴嘛,一不小心就手滑发给你了。”
到底是新号码,还是编得谎话。
是手滑还是故意发出来威胁。
都只有赵杰一自己清楚,而贺松风也不敢往深了探究,他维持着最后一点点体面。
或许是赵杰一自己心虚,不等贺松风说话,他又急忙忙表忠心:
“乖乖,我跟你讲,你不在的日子我可老实了,宁愿每天对着你照片视频打手.冲,我都没有出去乱来过。这你不得夸夸你的好男朋友?”
“那你呢?你有为我守身如玉吗?学校里有钱人那么多,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过得有多担心害怕?”
赵杰一见贺松风不说话,又连忙把态度低下来,哄贺松风:“乖乖,我想你了,我特别、特别特别想你,以前在镇上我们天天都可以见面,现在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在你心里我真的还是你的男朋友吗?”
赵杰一自知配不上贺松风,于是那些“想你”、“爱你”,赵杰一向来是不吝啬地说给贺松风听。
但是等不到贺松风心软的时候,赵杰一就饥痒难耐地把真实想法透了底:
“你今天晚上就过来好不好?我去接你,为了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买了车,四个轮子的哦。”
赵杰一是非常擅长PUA的渣男。
他不止一次,把很多事情都归咎在贺松风身上,不止一次的冠冕堂皇地骗贺松风,自己为他付出了很多。
是一张三百块的高铁坐票?还是一百块的生活用品,亦或是——因为不能常见面,所以才要录下隐晦视频。
他说得太自然,太坦荡了。
而贺松风又太稚嫩,无父无母,寄人篱下。
他很难不对赵杰一唯命是从。
贺松风捏着手机,在听对方羞辱的时候,他冷静想了很多。
或许是那么一瞬间,想明白了。
他问:“如果我拒绝,你会不会用这条视频威胁我?”
赵杰一立马反驳:“不会,怎么会呢。”
“那我拒绝。”
贺松风倒数三个数,默默地拿远手机。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音量炸开了锅。
“贺松风——!我看你就是在学校找到新男人了!他是不是把你曹爽了,让你这个騒货离不开了???”
“呵呵,他们就是玩玩你,他们可不会像我一样心疼你,到时候就不是一个人玩你,五个?十个?一起轮流啊,等到把你玩烂了就一脚踹掉。”
“有钱人都这个德行,你别以为自己多特殊,你也就那点皮子好看,等你老了,有你后悔的,后悔今天没同意跟我见一面!”
“哦。”
贺松风表现平静,对这些羞辱人的话已经完全脱敏。
他也不可能在公共场所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他太要面子了,那些脏话往耳朵里去了,便堆在心里,捂死在心里。
贺松风表现得像一个遇到销售的陌生人,听完对方介绍后,冷淡强硬地表示:
“我拒绝,我也不想见到你。”
他们的关系,几乎已经约等于贺松风单方面的提出分手。
掉在悬崖边,岌岌可危。
只差最后一个导火索。
“贺松风——!”赵杰一用力提了一口气,胸膛拱得高高的,他大喝:“我现在就去学校找你,你要是敢躲着我——”
“嘟——电话已挂断。”
赵杰一眼睛涨得通红,捏着手机当块砖往地上一砸,一脚蹬在手机上,又紧接着一脚飞踹,手机跟着拖鞋一起砸到墙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贺松风!!!我TM要把你騒照片贴你学校公告栏上!!!让所有人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烂人!烂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天,贺松风在教室还没坐两分钟,班主任来喊话,让贺松风带着他的东西转到校区另一边的英文精英班去。
那一块区域是真正富二代们就读的地方,分班按照未来目标留学国家来划分。
按理来说,贺松风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足那一片区域。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贺松风坐进教室的时候,周围三个男人的眼神就跟苍蝇见了烂果子似的,嗡得一下群拥而来。
好消息是张荷镜坐在他身边,程以镣在前座挤不过来。
坏消息是,周彪坐在他背后,肆无忌惮的觊觎眼神跟针一样把贺松风插得千疮百孔。
上课是全英文教学,贺松风纸面英语好,但口语和听力的能力几乎为0,村镇孩子是没有机会可以接触到口语的。
而这位老师还念着一口标准的英音,频繁地吞音。
以至于一节课下来,把书翻烂,贺松风才勉强分辨出老师究竟在讲哪一章。
可他还是听不懂,只能留攥着拳头,尽力去听、去学,一节课下来,后背被汗水浸透。
“能把我调回原来的班级吗?”
贺松风主动问张荷镜。
张荷镜一脸爱莫能助的歉意,“抱歉,我帮不上忙。”
贺松风盯着他的脸,想穿过这张无瑕真挚的面容里,洞穿他的虚假。
“你吃早餐了吗?我给你带了一份。”
张荷镜像变魔术似的,从贺松风冷冽的注视里,变出一包三明治和牛奶。
贺松风垂了眼,去看放在面前的早餐。
贺松风洞察失败,他的道德在告诉他:你不能这样随意揣测人。
不等贺松风拒绝,程以镣麦色的手掌一巴掌拍在三明治上,把三维物体压缩成二维,然后抛到空中,紧接着一脚飞踹,给踢到墙上去,炸了一地的碎屑。
程以镣单手撑桌,另一只手警告地点在贺松风脸上,但他的眼神却放在张荷镜身上。
“装货。”
看似是在指指点点贺松风,实则警告张荷镜。
程以镣的手指缓缓转到张荷镜面前,呵呵冷笑两声,手指也跟着缓缓点了两下。
“想艹直说,没必要装好人。”
张荷镜抬手,淡定地拨开指在面前的手刀,笑吟吟地:“这不是也要先刷好感吗?没有好感的上床是强-奸。”
周彪老鼠似的偷窥眼神机灵的在那两个大哥身上挪转,发现那俩人对上没空搭理自己后,立马用脚踩在贺松风的椅子上,猛地往前一推,椅子腿发出惊悚地嘎吱声。
见贺松风没有回头看他,又憋了一口气,上脚去猛蹬一下。
贺松风就跟骑马似的,坐在平地,身体却颠个没完。
他垂下的双手紧扣在椅子两边,蹙着眉头,眼睛被迫在晃动里闭上,眼珠子藏在眼皮下紧张地颤动。
每踢一脚,贺松风的身体便会剧烈震一下,同时从他单薄细瘦的胸膛闷出一声勉强且隐忍地“呃”声来。
无奈至极。
对上这样的无赖,倘若转头去对峙,反倒会让他爽。
程以镣注意到老鼠咯吱的动静。
“你坐那去。”
转身,他把矛头对准自己的同桌,使唤他跟贺松风调换位置。
对方不敢拒绝,拖着他的书包立在贺松风身边,用着求饶的眼神可怜兮兮地哀求贺松风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他。
贺松风没动,那道目光就变得愈发可怜起来。
明明是程以镣的错,现在倒成是贺松风执拗的问题,是贺松风的固执让对方招来无妄之灾。
贺松风不理解,但当四周责备的目光越聚越多的时候,他扣在椅子两侧的手疲惫地泄了力,无助地垂坠在身体两边,像被半断不断的烂竹子,提不起半点劲。
对方伸出手,揪住贺松风的袖口,小心翼翼地扯动。
贺松风只好缓缓起身,把狭窄拥挤的位置让给被胁迫的那人。
而他,是被程以镣抓着手臂,直接拖过去的。
第二节课依旧是英语课,或者说这个班是7X24的纯英文教学。
贺松风慌了神,没空再跟程以镣赌气。他连忙拿出整本英语词典,再配着上节课咬牙记下的笔记,把每个生词挨个学习。
老师在台上讲得大多数词语都偏向英式口语,贺松风越听越迷糊。
不自觉地抬手,白净细长的左手食指点在唇上。
不是咬指甲,仅是嘴唇微张地含住,时而微张露出舌头湿润指尖,时而完全含住。
需要的时候,会从喉咙里哼出一句含蓄拘谨的跟读。
右手则像一根点读棒,又直又长地点在需要学习的词汇上,指腹小心翼翼地抵着纸张,发出温柔的擦擦声。
程以镣侧头,明晃晃地偷看。
看得没两下,喉头发痒,皮肤下血液被架在火上烤,血液咕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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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腾冒泡泡。
如果是贺松风是学迷糊,那程以镣便是看迷糊了。
贺松风长得不是浓颜系的惊艳亮眼,而是那种舒舒服服,很是干净的漂亮。
干净整洁,清秀安静。
细瘦高挑,身段玲珑。
程以镣此刻燥得很,已经把贺松风看作天上的菩萨娘娘,希望祈求菩萨娘娘那根又冷又润的手指此刻不要点在书上,要点在他眉心处,给他开悟开悟。
程以镣看着看着,又想起自己被骗两千块的视频。
视频封面的男人和贺松风很像很像,像到几乎只差确认眼睛上的两粒黑痣。
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照片封面里男人身体的每一寸都在赤-裸-裸书写下流糜烂。
那种坦然大方,近乎于炫耀的展示,是此刻贺松风绝不具备的。
判若两人。
程以镣忍不住,他把书本一立,掏出手机去看。
他花钱买下视频后就气急败坏上传到某个黄黑□□,打算让所有人都陪他一起炸膛。
这个视频上传当天就火爆了,首页直接就能找到。
除开对封面男人淋漓尽致的意淫,剩下就全是炸膛后骂人的话。
【老婆主人妈妈,汪汪汪。我想把你身上的水都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再让你一脸羞恼地赏我一耳光,最后用你的脚踩在我的胯上,骂我是废物,是控制不住下半身的垃圾……………不对,不对劲!视频怎么和封面不一样?!后面来的兄弟们快跑,这是诈骗!】
【上传者是谁?出来吃我一棍。你这封面跟视频能是一个人???我都擦枪起火了,点进来一看,给我整得哑弹了。】
【重金求封面男生Twitter账号!急急急,门槛费是一千万我也认。 】
【楼上交完门槛费能让穷哥们免费试看五分钟吗?感觉我遇到这种极品五分钟就能完事。】
【我三十秒就可以,先给我看。】
【↑↑↑楼上,这是什么很骄傲的事情吗啊喂!!!】
程以镣摆着手指数了数,发现他那天好像也是五分钟都没坚持到,那件衣服还被他偷拿贺松风的肥皂洗干净,偷偷晒干,叠在枕头边上每天蒙脸睡觉。
一想到那股肥皂水的气味,他又多看了一眼封面,立马屏住呼吸,不敢吐气。
憋了好一会,才敢看第二眼。
然后是第三眼、第四眼,最后目不转睛地盯着。
他忽然听到旁边贺松风含糊不清地吐了口气,念着什么词。
程以镣直接把贺松风这口气代入到封面里的男人嘴里,幻想着贺松风也是这样躺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
想象里,贺松风嘴边的口津没来得及擦掉,又因为突如其来一轮的折损,舌头被一口难耐的气儿逼出来,逼得流口水,闭着眼睛,黑痣却跟着下放眼球往后滚,一副完全失去自我亦失控的浑浊模样。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程以镣就从看手机,变成看贺松风,盯着他死死地看。
而且越坐越近,几乎已经挤到贺松风的胳膊边,粗重炙热的呼吸恶狠狠地泼洒在贺松风的手上,烫得贺松风拿笔姿势不稳,好几个字都歪扭掉。
他看贺松风脖颈处因为上课吃力而凝出的一颗晶莹汗珠。
他躁动地伸出舌头,舔过嘴唇。幻想中,该是咸咸的,凉凉的,舌头抵在脖子上时,一定会惹得贺松风露出瞪大眼睛的惊诧模样,然后才是对方那看垃圾似的眼神,讥笑着骂他是一条狗。
眼睛看到,就是嘴唇吃到,嘴唇吃到就是接过吻、恋过爱甚至是上过——
程以镣把共感运用到淋漓尽致。
程以镣的凝视太过炽热。
惹得贺松风不得不扭头去看程以镣到底在做什么诡事。
目光凝在对方双手之间的手机屏幕。
突然——
贺松风感觉到不对劲,蹙了眉头,疑惑地深入细看。
他雪白细嫩的手臂贴住、压在程以镣的粗糙麦色肌肉上,手指径直戳到手机屏幕上,同时视线也绕过去。
程以镣感受到贺松风的贴近,他非但没害羞或是遮遮掩掩,而是非常大方地共享。
程以镣左手拿着手机一推,整个人借机更加用力地挤进贺松风的身体里,把贺松风当枕头似的勒在怀里,手掌力透软肉,摸进骨头里。
他的右手则直接强硬地扣住贺松风的后脑勺,逼着贺松风往手机方向俯身低头垂眸。
他强迫贺松风必须看清楚手机屏幕里发生的一切。
“你也看看,学下技术。”
16.第 16 章
贺松风盯着屏幕看,程以镣琢磨不透他的面无表情,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见封面。
一转眼那嗯嗯哼哼的前戏结束,画面给到细瘦男人塌腰被冒犯的场景,而且是特写,摄像头都快贴到那两坨蠕动黄肉上。
视频在程以镣沉浸在意淫贺松风的时间里,已经播放了好一会。以至于那些嗯嗯哈哈的声音,全让贺松风听了过去。
“你在看片?”
“嗯呢。”程以镣大方承认。
贺松风在程以镣炽热地注目下,坦然地伸出手,拨下静音键,浅淡的笑着,而后缓缓转头,回应程以镣跟狗见了骨头似的狂烈饥渴眼神。
“请不要外放。”
贺松风的手指按在屏幕上,把视频按停。
明明两人坐得很近,程以镣却觉得贺松风离得很远很远,他笑起来的时候像蒙了一块清白的雾霭,像一阵透着冷意的风拂过,永不可能被玷污。
更不可能被他这条疯狗沾染半分。
“你的性幻想对象,是我。”
贺松风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像普通谈话。
“不是嫌脏吗?就这么不敢在你朋友面前承认对我的意淫?”
程以镣脸上自以为是的坦然大笑出现隐隐的裂缝,缝隙越挣越大,从笑容里溢出来的恼羞成怒越来越重。
但他仍在维持这样一份体面的笑,不想让贺松风看到自己破防的模样。
“我的衣服是你偷的吧。”
贺松风的手指点在玻璃屏幕上,玉一样的白洁的手指像拨琴弦似的,优雅地在屏幕上轻轻拨动,同时他盈着淡然地笑意,平静地笑话程以镣:
“想要了对不对?你跪着求我试试。”
贺松风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淡然无比,好像他说得并不是什么下三路见不得人的事,而是摆在明面上的高雅艺术。
他仰着白白的天鹅颈,气势上漠然比程以镣高了一截,从唇齿间含住一个刻薄的二字词语,缓缓呵出:
“蠢狗。”
“?!”
程以镣登时火气上来。
因为这和程其庸骂程以镣无用时,默契地用着同一个词。
尽管他们并没有怎么接触过。
做弟弟被哥哥骂,做学生被室友骂。
程以镣怪异感觉,自个成了这三人不和谐关系里,唯一被踩在脚下的哪个。
程以镣那可怜的自尊猛地被他哥挥了一耳光后,又被贺松风补了一耳光。
他作为路边一条,故意犯贱跟贺松风找自尊找存在,他自大地以为能招来对方惊恐畏惧,能听到沁人心脾的惊叫战栗。
结果却是被贺松风用言语,一耳光扇猛狠狠羞辱一番。
作为一只欺软怕硬的狗。
程以镣不敢对他哥怎么样,但对一个小小的贺松风——
贺松风忘了后脑勺还箍着一个危险的巴掌。
于是这一句“蠢狗”念出去,得到的是对方撕破脸皮,恼羞成怒的报复。
猛地扯住他的头发,用力往桌上一拍,砸出一声惊悚地破碎声。
老师讲课的声音停下,周围同学向贺松风投来惊诧的观望。
程以镣站起来,扯得脚边椅子腿磨出一声尖锐无比的哀鸣。
他脸上的恼羞成怒汹涌地狰狞而出。他指着贺松风,破口大骂:
“你也配这样跟我说话?!”
贺松风正脸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狠辣砸进桌面。
那一瞬间,他痛得脑子发白,本该五颜六色的世界忽然一下褪色成老照片,粗糙的噪点充斥在空气里。
贺松风拉长声音“呃——”了一下。
一股暖流从鼻子里涌出来,又很快被一股黏腻发腥的液体堵住,没多久他就感觉上嘴唇一烫。
他的鼻子在流血,他的脑袋也好痛。
最重要,他的皮肤烫得要被烧毁了。
没有红,像死了一样,面色苍白,失了一切血色。
贺松风这么好面子、又如此体面的一个人,如今却被程以镣当篮球一样掐在手里,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指着骂。
这样惹人注目的当众点名羞辱,对贺松风而言,是被程以镣顶在墙上,甚至是被他墙了,还要恶劣百倍。
他没办法接受自己如此狼狈、弱小,甚至是痛苦的模样,就这样赤果果地摆在旁人的审视下。
他辛辛苦苦维护起来的自尊和体面,在这一刻,被程以镣一巴掌,敲打得渣都不剩。
他身上的关节一并烧了起来,像在哀悼。
烫得他骨架成了一撮骨炭,这捧灰撑不起他这具心高气傲的皮囊。
贺松风双手下垂。
那双始终在抓紧沙发、椅子边缘做支撑的手,这一次却抓不稳任何东西,只能苍白无力地废弃掉。
贺松风的嘴唇嗫喏两下,面无表情,又毫无感情地吐出两个字:
“好痛。”
程以镣一怔,心脏也跟着那一句“好痛”攥紧。
他两只手心虚地藏到背后去,又急迫地拿出来想贴近贺松风。
可是他环顾一周,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
靠近的动作猛踩刹车,甚至打了倒车的双闪,冷血地越离越远。
程以镣是高高在上的少爷,前半生的价值观警告他:被贺松风这样低贱的贫民羞辱,他不该心怀歉意,更不能低头认错。
这一巴掌打得对,不打贺松风就不会老实,更不会畏惧你。
有了这一次,他以后才会看到你就乖乖的老实低头。
一切……一切……
都是贺松风活该。
可是好像真的用力过猛——
明明本意只是想吓唬他一下,没想过他会这么脆弱。
程以镣的眼球猛烈激荡。
前十八年的傲慢暴力在拽着他的腿往后走,可是同时他那死了好久的良心却忽然活过来,砰砰直跳,拽着他的手试图把他往贺松风面前拽。
程以镣前不久戏谑说出的“贺松风,我可怜你”,这一刻是真的在可怜。
可怜贺松风不该被他这样对待,他该是被捧在掌心,细心呵护的脆弱玉石。
只是他已经被张荷镜、周彪,以及剩下几十双冷漠无比的眼睛架了起来。
但凡再多向前一步——
他维护贺松风的体面,就是在拆掉自己阶级高高在上的台阶,然后垫在贺松风的脚下。
他会被有钱人们所不耻、所笑话的。
程以镣最终是没做到,他正如贺松风所说的那样。
他不敢。
不论是承认他对贺松风的复杂感情。
还是此刻无比愧疚的想认错道歉的冲动。
他都不敢。
他咬牙握拳,傲慢冷血地补了一句:“是你先招惹我的。”
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去。
程以镣前脚走,后脚那些冷眼审视的人群一转笑呵呵的模样,拥至贺松风身边,向他伸出手,借着搀扶的名义。
无数双手像贺松风梦里那样,扶起托举,密不透风将他包裹。
教室秩序趋近于无,是张荷镜配合老师驱散人群,这才不情不愿地坐回位置上。
张荷镜自然地捡了这个漏,贴心地走到贺松风身边,向他伸出手。
“老师,我扶他去医务室。”
老师点了头,贺松风也不愿意再继续在教室里待下去,但他没有接受张荷镜的好意,而是用他那双细瘦的手臂,强撑在桌子上,咬牙站起来。
呼吸浅薄,脚步虚浮,苍白的面容仿佛碎掉的玉盘,深红的裂缝支离破碎地溃败在脸上。
虽然身体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可他依旧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安安静静地离开。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还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前后没有五分钟,等程以镣流了一身汗,急忙忙带着买来的药跑回教室的时候,贺松风早就走得没影。
周彪趁机添油加醋,指着自己侧边空空如也的座位,假惺惺火急火燎大喊:
“镣哥,张荷镜把人带走了,我没拦住!”
“张荷镜啊张荷镜,我等会见到你非得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程以镣脸上五官骤然挤在一起,在心里暗暗地念了一长串的话:
“MD贺松风你这个——算了不骂他,等会好好地跟他道歉。哎呀!!!烦死了!怎么碰一下就碎呢?!”
程以镣不甘心地吐出一口浊气,左手给了右手一巴掌,迅速捏紧拳头转头就往外爆冲。
学校花坛边,在去校医院的路上。
张荷镜的手掌摊开,放低悬在贺松风的手边,而他这人也刻意地弯腰低头,伏低姿态仰望贺松风。
“别勉强自己。”
贺松风挥开面前的手。
他拧着眉头,一脸的为难,两只垂下的手攥住衣角,焦虑地来回打圈。
他没说,张荷镜也看得出来。
但张荷镜没问,陪着他继续走。
距离校医院越近,贺松风身上的焦虑就越重。
毫无底气,脚步悬浮,越走越慢。
明明是受伤的人,却打心底的抵触医院。
在距离校医院一百米的地方,贺松风忽然停下脚步。
他仰起头,望着天,手指按在人中处,左右擦了擦。
贺松风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姿态,他的手也一起抬起来,他瞧着指腹上厚厚一圈污血,闷闷地说:“你回去吧,不用陪我。”
张荷镜的手冷不丁地贴到他后脑勺上,贺松风浑身紧绷,他以为又要再来一次那样的无妄之灾。
张荷镜的手像温柔的枕头,轻轻托住,再缓慢地调整幅度,并安慰道:“不要抬头,血会倒流进喉咙,小心堵塞气管。”
赶在贺松风冷漠地撇清关系前,张荷镜先收回手掌,同时笑呵呵地说:
“我不想回去上课。”
张荷镜笑得自然,鼻梁上托起的黑色镜框被捏住摘下。似乎他真的没有在可怜同情贺松风的狼狈,而是在为逃课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
但贺松风依旧是那副难为情的模样,他已经尽力在掩饰自己的局促,但没钱就是没钱。
张荷镜伸出手,把贺松风频频揉鼻子的手压下来,捏在手掌中温柔地搓了搓:
“是程以镣打的,由他赔偿。我先替你垫着,你后面再还给我。”
“是的,这是程以镣的错。”
贺松风自我安慰,这才小小的出了一口气,许久没有走动的双脚终于往前迈出一步。
从这里到医院的距离,也终于是在双方共同的努力下,从一百米,进步到九十九米。
贺松风在房间里接受检查,张荷镜站在门外,他抬起手搓了搓指腹已经干涸的鲜血。
“嘶——”
张荷镜嘴唇微微张开,舌头抵着上牙膛若有所思地扫过去。
思考不过三秒钟,指腹的污血点在下嘴唇。
送进唇中,含住舔舐。
和那日的水珠一样,原本是什么味道,就是什么味道,并不会因为是贺松风身上的就充满异香。
可一旦想到这是来自贺松风的,心态不免变态起来,就算没有异香,也依然会幻想出异香。
事随心意。
偷来、窥来、抢来的,更是格外的香。
张荷镜很是满足地深吸一口气,待他吐出这口气的时候,指腹的血已经舔干净,检查室的门也拉开一条小缝。
贺松风先走出来,他额头正中央和右侧颧骨各贴着一块敷料,鼻子里都塞着一团可怜兮兮的棉花团。
“没什么大碍,这几天注意伤口就行。”
“嗯。”
贺松风忽然揪住校医的袖子,没习惯戴着鼻塞说话,于是声音听起来软绵绵,含糊糊:“窝阔以躺嘬休息一下吗?”
“当然可以。”
校医给他指了个方向,贺松风道谢后,无视张荷镜的存在,自顾自地走过去。
开门,不着急进去,先无声地观察一圈环境,再轻手轻脚地往深处走,找到最角落的病床,还要拉上帘子,这才敢半坐在床沿,两只手深陷在床垫里,紧紧扣住,小口地传出一口放松的气。
至于张荷镜……
似乎永远都在被贺松风忽视。
张荷镜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贺松风的床边,站在背后,垂眸眯眼,危险地凝着贺松风露出的那一节雪白的后勃颈。
那么瘦弱,那么单薄,连脖子都跟天鹅颈一样细窄。
一掐就断。
张荷镜抬手,把拉紧的垂帘撩出一线缝隙,快速环顾一眼。
这个时间段的休息室空无一人,他们两个是唯一到访这里的。
摄像头的死角,同时贺松风又自己把帘子拉起来。
到时候只要掐死脖子,扼住贺松风所有的呼吸和求救声。
便是——
一个任人摆布的瓷娃娃。
而破碎感将会是这具瓷娃娃最好的打扮。
张荷镜的手半圈着,对准贺松风的脖子。
低头,俯身,无限地逼近那一节雪白柔软的颈子。
手指没入浅浅的发丝里,就差一点——
马上,马上。
马上就能——
贺松风猛地感受到后背一凉,迅速转身,拘谨地盯着突然凑到跟前的张荷镜。
他盯着张荷镜半圈的手,那只手看起来是来掐死他的,如果——没有塞着那一个突兀的水杯的话。
“口渴吗?”对方自然地问,“我担心你口渴所以接了一杯水。”
贺松风垂眸,警惕地扫了一眼杯中液体,而后迅速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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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和程以镣一般见识,他没脑子,从小到大豪横惯了,家里有权有势,在这个学校就是小皇帝。”
贺松风没作声,嘴角不开心地垮下去,在心里小小声埋怨:这是拉偏架!这不公平!
张荷镜轻轻拍拍贺松风的肩膀,把人当小蘑菇似的,拍掉身上晦气:
“我没有在劝你当受气包,你别生我的气。”
贺松风被拍得身子轻颠,垮掉的嘴角赶紧收起来,不想让任何人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变化。
张荷镜把水杯放进贺松风的手中,两个人的手指有短暂一瞬的接触。
“我和他只是认识,算不上朋友,能帮得上你的,我都会帮你。”
突然的,贺松风就发现张荷镜不知道是何时坐到他身边来的,两个人并肩坐着,手同样都垂下搭在床沿边,扣着床垫。
两个人的手指之间,大约只隔着一厘米的距离。
只要有一方有意,随时都能让折起的手指叠在对方的手指上。
校医院的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消毒水气味,味道很特殊,吸一口气连带着身体内脏都仿佛经历了一轮大清洗。
肩膀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空调的冷空气吹动垂坠的遮挡帘,布帘的尾巴轻轻扫过地面,面料摩擦发出轻盈地沙沙声。
像温和的风铃。
灯很亮,白得晃眼睛。
但贺松风坐着的位置却很特殊,这里是死角,既照不见窗外斜进来的热烈日晒,又拉着帘子躲掉房顶中央的白色大灯。
角落迷漫着柔和的薄荷青色,像浸在游泳池中,水波纹掠过眼前,而身体漂浮水中。
时间仿佛在这里暂停,没有身份,没有矛盾,无尽漫长地在薄荷青的水池里飘荡。
直到,张荷镜主动将手,轻轻地碰触贺松风的指尖,浅尝辄止。
贺松风转头,于是视线在这一刻对视。
不清楚是默契,还是张荷镜的早有预谋。
而贺松风在视线对上的瞬间,又急忙忙地低头垂眸,只是不等他将这套动作做全,张荷镜的手托起他的下巴。
张荷镜向他的方向微微俯身,动作很慢,给足贺松风的逃开的时间。
是吻是逃,由贺松风决定。
张荷镜这些看似体贴大度的细节里,其实藏着他对贺松风的不屑与看轻。
这时的他,自信地过了头。
竟认为二人的关系在经历短暂的友好后,贺松风就会喜欢上他,会愿意接受他的亲吻。
张荷镜的自信栽了个大跟头。
从来没有拒绝过什么的贺松风,这一次连别开脸躲闪都不是,而是主动且坚定地将张荷镜推开。
一双手撑得笔直,杠在他们胸膛之间,带着不容错开的肯定,将人越推越远,直到他们之间那点不多的柔软,全都被瘦削的骨头戳破。
就连先前手指点着手指的温存,顷刻覆灭。
水杯泼摔在地上。
清清冷冷。
只剩下贺松风对张荷镜,一字一句敲出来的疏远与警告:
“注意分寸。”
张荷镜的一只手里还捏着他的眼镜,他脸上虽还保持着淡然、体面的笑,但实则那副眼镜已经被他青筋暴起的手掌攥得岌岌可危。
镜片马上、马上就要危险地从镜框里爆裂。
张荷镜的眼睛出现轻微失焦,他没办法一边强忍自信过头带来的羞辱感,一边又控制五官表情呈现出完美地温柔幅度。
后槽牙不知不觉地咬在一起,眼皮微微下垂,眼睛半眯。
像笑着眯眯眼,但更像是在不屑地审视。
凭什么?
凭什么推开他?
张荷镜无法理解。
他对贺松风够好了,比任何人都好。
论钱他有,论脸也有,论脾气、性格他哪一个比不过程以镣?
程以镣能把他压在墙上、压在沙发上,甚至都没招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反抗。
凭什么?
凭什么到他这里就是被推开?还推得那么果断,那么决绝!
可是!明明他还什么都没做!!!
张荷镜的眼球隐在眼皮下剧烈激荡,像失控的氢气球。
太阳穴周边的经脉暴突,肉眼可见那些经脉正虽心脏脉搏,疯了一样不限速度,一顿乱跳。
眼镜已经被他那只攥到发紫缺氧的手掌攥断,镜片无助地从镜框里划出来,横七竖八裂着好几道斑驳。
镜片的边缘锐利,深深嵌在张荷镜的掌纹里,得出掌心肉外翻。
痛,他却不知。
他只觉得不公平。
贺松风对他不公平!
贺松风在偏宠程以镣!
都是坏人,为什么要区别对待?!
张荷镜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吐气时,睁开清明的双眼,平静自如的与贺松风对视。
他又去给贺松风接了一杯水,体贴地递过去,并关心地问:“你是不喜欢男人吗?”
贺松风摇头,他不想接水杯,可对方一直这样伸手站着也不是个事,无奈之下他只能接过水杯。
没有道谢。
而是双手捧着水杯,垂眸数着杯中波纹。
贺松风思索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我有男朋友了。”
张荷镜立马捕捉到这句话的意思,差点连着眼镜片一块捏碎:“你不是第一次了?”
贺松风点头承认,而且补充:“嗯,什么都做过了,我不是你们这群有钱人想要的干净情人。”
张荷镜坐在床沿边,没走。
他的目光还凝在贺松风身上,从头到尾的审视。
忽然,他就能接受贺松风没有第一次的事实。
是他认识贺松风太晚,不怪贺松风先被人骗身、骗感情。
贺松风的家世背景是不幸的,他的模样、身段在这样的不幸上添砖加瓦。
他没有平静地告诉张荷镜自己被轮过,就已经是发生在贺松风身上最幸运的事情。
贺松风小口地嘬了一点点水含在嘴里,冲刷掉鼻腔带来的血腥味。
一转头,发现张荷镜还在,面露诧异,心想这样都没赶走,真够厚脸皮的。
张荷镜笑吟吟地说话,声音像流水一样自然:“我还没试过做小三,如果对象是你,我想试试。”
砰——
直截了当,一杯冷水泼散张荷镜的幻想。
小三?朋友都算不上!
贺松风已经不能用疏远警惕来形容他此刻的神情,得是攻击性。
贺松风冷脸骂他:
“你要点脸。”
…………
休息室的门把手悄然拧动,推出一条深黑的缝隙,程以镣手腕上张扬的皮质摇滚手链往前一飞,先一步插进门缝里。
17.第 17 章
冷气撩起分割空间的垂帘,张荷镜和程以镣面面相觑。
瞧着张荷镜那副一脸水的落汤鸡狼狈模样,再瞧着那张脸黑得跟天在打雷、天要下雨似的,程以镣一猜也知道,准是让贺松风的刻薄给伤到了。
他没忍住吭哧一笑。
自己的挫折固然愤怒,但对手的失败更为好笑。
“贺松风呢?”
程以镣左右探头看了看。
张荷镜从墙上扯下两张纸,不着急回答程以镣的问题,而是先慢悠悠擦干净脸上的水。
这时,被压抑许久的掌心刺痛才猛地冲破表皮,一下子钻得心绞痛。
断掉的眼镜咣当一下砸地,本就支离破碎的眼镜,这下真碎得四分五裂,渣都不剩。
鲜血彻底地染透掌纹,却又最终在垂下的中指指尖汇合。
滴答。
滴答——
鲜血坠地,断断续续,似断线的珠子。
“贺松风呢?”程以镣继续问。
张荷镜冷冷抬眸扫了一眼程以镣。
他曾是个体面人,出于世族、阶级原因,他待程以镣足够友好。
只是这会,这份友好在贺松风的不公平对待下,腐烂生蛆,像脓疱扒在张荷镜的脑子里。
把他体面的友好腐蚀成了一团团又浓又臭的怨念憎恶。
为什么?
凭什么?
程以镣这条蠢狗没被贺松风推开过?
张荷镜把卫生纸揉成团,丢到一边的同时,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向程以镣。
他指尖的血,在血管因情绪波动而快速收缩的影响下,越滴越快,越滴越多,空气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不等程以镣反应过来,一记重拳打破他的半边脸。
“呃啊——”
程以镣被打得整个人掀过去,脑袋里猛地一下惊出一声隐隐的咔哒声,好像有什么骨头断掉了。
他向后跌了好几步,两秒钟不到的事情,脸上就浮了一块触目惊心的疤。
程以镣震惊万分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张荷镜。
脸上的疼痛还没传过来,但脑袋率先嗡嗡轰鸣,那是理智破碎的声音。
“你疯啦?!”
程以镣大吼出来,那张脸肉眼可见地快速发红,他摊开手吐了口气,一粒苍白的牙从满口的污血里啐出来,鼻翼受击的一侧发作出像被车撵过的,粉身碎骨的轰轰剧痛。
张荷镜面无表情。
他甩了甩手,把剩余的污血在手掌心里抹平抹匀,同时拳头攥紧,不让掌心被镜片割出的血像示弱似的,流个没完。
程以镣捂着半边肿起来的脸,但是捂哪都是剧痛无比,半边脸都在不受控制的痉挛。
他皱着眉头,忍着剧痛,咬住牙抬起手,用力点着张荷镜那张脸,讥讽地大喊:
“我知道了,你爱上贺松风了,你心疼他,你要替他向我报仇!”
铁锈的恶臭味灌满程以镣的口腔,连他说出来的话都变得恶臭无比。
“是不是等会你还要屁颠屁颠去找他,告诉他你为了他,跟我反目成仇,跟我打了一架?好让他感动得把衣服脱了随便你干。”
程以镣啧了一下。
“呵呵,死舔狗!”
张荷镜捡起地上碎掉的眼睛,无视上面的污血,收进口袋。
他要离开了,自顾自地绕过程以镣身边,向外走去。
但又不单单是这样无聊的离开,离开前还不忘补上一句:
“谢谢你的指点,等会我就照你说的做。”
程以镣:“???”
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气得两只眼睛涨出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后槽牙一直到门牙都咬紧了,把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细长的线。
张荷镜离开的手腕被程以镣用力地掐住,紧接着便听见两声急促奔来的脚步。
等张荷镜转头看去的时候,拳头已经高悬在天上,马上就要如陨石砸下来。
“你打,打完我就彻底有理由接近他了。”
轰——
一拳下来,砸在门框上,硬生生砸出一圈惊悚的凹陷。
不敢想这一拳如果真的打在张荷镜脸上,头骨能不能撑住。
就算撑住了,恐怕也得脑震荡。
塑料兄弟情,一碰就碎。
程以镣指着走廊尽头,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字:“滚!”
张荷镜略过他,走在他所指的那条路上,自然地好像是程以镣好心在为他指路。
程以镣更气了,一拳把大门彻底砸穿。
谁说男人没有那么多心眼和心机的?
他看张荷镜,坏心眼和小心机不是很多吗?!
他气得磨牙,牙齿合在一起左右才动一下,扯得左脸的伤口传来剧烈爆痛的撕裂感。
他痛得直叫唤,可转头一看,有学生经过。
为了脸面,尽管痛得恨不得拿刀把半边脸削了,也死活不肯再喊出一个“痛”字。
打在贺松风身上的那一下,如今作为回旋镖,收取中介费和利息后,重重砸回他自己身上。
鼻翼骨折,打掉一颗后槽牙,半边脸几乎肿到破相。
程以镣脱力地摔跪在无人的角落里,狼狈地冲面前虚想出来的锁骨菩萨,认错投降。
认了,真是他活该。
程以镣养了半月的病,贺松风因为不想和他们行动时间线对上,放了晚学,还背着包跑去升学班的楼里多补一个晚自习,就这样悠哉悠哉过了半月。
“贺松风,你月考又是年级第一,下周的学生大会你要穿校服上台演讲,记得把校服洗干净熨好。”
贺松风听到这样的话,眼睛亮闪闪的,那代表他可以得到他人生第三张表彰奖状。
“好!”
贺松风难得会用感叹号来说话。
晚自习下课,贺松风踩着兴高采烈地步子回到寝室。
那几个少爷在这个点通常都不在寝室。
他推开房间门,下一秒又把门拉回来。
低下头,看着自己门口散落的烟头,零零散散地十几只烟。
“祝早日抽出肺癌。”
贺松风歹毒地放在心里嘀嘀咕咕,体面人是不会把这种话摆在明面上说的。
他把门口打扫干净,再一次推门,但很快动作又僵住。
他迅速扭头向后环顾一周,又小心翼翼地踩住门框,向里观察一番后,才缓步走入。
贺松风清楚地记得,他出门前把这扇门锁死了!
但此时,房间里突兀地出现不属于贺松风的东西。
床上放着一袋药,还有一沓崭新的钱。
以及一张小学生字迹的字条。
【对不起】
没有留下署名。
贺松风迅速把药和钱,抛到门外去。
他才不要猜是谁送的,统统丢掉。
后半夜。
贺松风睡去,游荡在外的幽灵们前后脚的时间回到房间。
但没过多久,某间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没有脚步声,但香烟的味道贴着门下缝隙,像鬼手一样危险地钻进贺松风的房间里。
贺松风惊醒,挣扎着坐起来,把自己小心翼翼挪到墙角,一双手死死地攥住被角,瘦削的掌骨把皮肤绷得死紧,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见。
贺松风盯着那条深黑的缝隙,紧张不已。
外面抽烟的男人出声质问:
“贺松风,听张荷镜说你有男友了。”
是周彪的声音,声音压得很低,贴着门传进来。
贺松风死死地盯着门槛下方的一线黑色。
周彪又抽了一口烟,从喉咙眼里哈出一口又粗又长的烟雾,这才不紧不慢地缓缓说:
“你男朋友什么尺寸啊?能满足你吗?啧啧不对……谁能顶得住你勾引,开学前那几天应该是恨不得焊住吧?那你不会已经是松得兜不住,每天都在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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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紧屁股做人吗?”
周彪窃窃笑,他就是故意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倘若说程以镣是用动作去顶贺松风满足一己私欲,那周彪就是用言语,对贺松风进行最透骨的骚扰。
“哎,你男朋友晚上会不会偷偷给你下命令?例如对着手机摄像头磨桌子或者像狗一样跪着爬来爬去?”
“或者,其实你每天都夹了东西,不然水会不看时间、不看地点的乱流。”
“怪不得你每天洗澡都洗这么久,还使劲往身上打肥皂水,就是想用肥皂水掩盖身上的臊水味。”
“毕竟寝室没监控,人也都不在,谁知道呢?你要不自己说说?”
与其说周彪是在问贺松风,倒不如说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意淫里。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真实想对贺松风做的事情。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换头梦男文学。
周彪把自己代入进贺松风那不知身份的男友身份里。
代入以后,就能借着这层壳子,光明正大,尽情地YY贺松风。
真是恨不得把贺松风含在嘴里嚼来嚼去。
“我知道你没睡。”
光是单方面YY贺松风没意思,他还要故意戳穿贺松风沉默的真相,强行把人点出来互动。
“我要是你对象,玩死你,把你玩到流口水失禁。”
贺松风缓缓垂眸。
静静地倾听。
有赵杰一珠玉在前,对贺松风说过太多太多这样的话。
所以贺松风并没有感到太多不适,他只觉得吵闹。
甚至他病态地觉得很正常,贺松风觉得,那么多人都夸过他漂亮,所以想和他发生关系,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周彪这样说也是理所当然,因为他只是把别人不敢说的直白说出来,甚至算得上是一种诚实表现。
他攥着被子,拉到鼻子上,蒙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冷清清的眼睛,面无表情。
周彪仍旧继续宣泄自己的欲望,他太恨白天的自己只能偷偷看,不能光明正大地觊觎贺松风。
于是晚上抓到机会,就变本加厉宣泄嫉妒。
“你上次关电视的时候,衣服太薄,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你是不是故意露出来给我们看的?你没发现你身上肉肿得不像话吗?你这么瘦怎么可能这么肉?”
贺松风悄悄把手搭在自己胸口,试探性感受了一会,捏了捏,感受了一个,才用手掌心往骨头里按了按。
周彪抖了抖烟灰,卡着的时间刚刚好,笑道:“现在你是不是在偷偷摸?我逗你玩的,你没那么有肉。”
贺松风一愣,连忙把两只手都放下去,也不敢再盯着门看。
心虚地直快速小口喘气。
“贺松风。”
被点名的贺松风的眼睛下意识眨了眨。
周彪问他:“你有那个吗?”
贺松风知道他在说什么。
周彪手里的一支烟抽不了两口,马上又点了一支新的,从鼻子、嘴里哈出滚烫的浓烟:
“我觉得你有,你给我看看呗,我保证不进去。”
一枚烟头半卡在底下门缝里,浓郁呛人的烟草味铺天盖地弥漫整间屋子。
贺松风全靠掩在被子下,才忍住没咳出声。
他想靠冷暴力,让周彪自讨没趣地离开。
“你怎么不说话呢?你不说话我可就默认你有。”
周彪的手刮在门板上,挠出惊悚的动静。
“那我能进去摸一下你吗?我就摸摸,我绝对就只摸两下,我不白摸,我给你两万块钱。”
钞票从门缝里递进来,还有第二波、第三波……
不单是一张是一叠、一叠的。
“这是定金。”
“你还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周彪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向下拧动地同时,发出惊悚命令:
“贺松风,我要进来干.你了。”
18.第 18 章
周彪手往下按,得到是咔哒一声冷硬的回答。
门在里面锁死,而且钥匙还插在锁孔里,就算外面人有钥匙也没办法插进锁孔里把门打开。
这都多亏了程以镣这个偷衣服的贼,让贺松风的警惕程度直接攀升至新高。
周彪打不开门,于是扒着把手疯了一样使劲地抖,不断地发出砰砰声音,锁孔里遭遇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地震,锁芯和钥匙发出如筛糠般的剧烈颤抖。
大有一副要把这扇门抖烂的趋势。
“聪明啊贺松风。”
周彪咬牙切齿,他的确有钥匙,但他没想到贺松风居然会防备到这种程度。
周彪呵呵一声,恶狠狠地又继续羞辱贺松风:
“其实你早就被人晚上闯进去口过了,所以才长记性了吧!”
“是不是对方没把你入舒服,所以你就不让别人进了?让我试试呗,我比他们都有劲持久,绝对给你伺候的舒舒服服。”
这个时候,周彪用的词已经是“伺候”。
他实在渴贺松风渴疯了,尤其是想到这小小一间寝室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他就疯得浑身发抖,抵在门上的手臂肌肉胀得巨大,反应剧烈。
他羡慕的要疯了,也嫉妒的要死了。
可是给他回应的有且只有——窗外稀薄的风声。
周彪打不开门,贺松风又跟死了一样不给反应。
他最后也只能在门外来回踱步两下,把烟头故意碾在贺松风门口的地板上,像狗一样作出自己的标记。
最后的最后,也只能无奈忿恨,回到自己房间。
门外渐渐恢复平静,贺松风这才放下心睡觉,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还把送进卧室送进来的“定金”,当垃圾悉数扫出去。
临上学出发前,贺松风把洗衣机里搁置一夜的校服拿出来,迅速拍平晾好。
这个洗衣机其他三个人都不用,所以贺松风对此还是很放心。
校服是西式制服,面料质感极强的黑色西装外套,西装外套的左侧刺绣着黑黄配色的校徽,学校很贴心为贫困生准备了全套,还包括本来是自备的领带与皮鞋。但也只有一套,所以需要好好保管。
贺松风领到了一个灰蓝底色配银白斜细条纹的领带。
贺松风提前试过,很修身,也配他。
尤其是这条领带,和他那雾蒙蒙带有距离感的清冷面目极其相配。
下周有学生大会,他就要穿这身校服上台领奖。
到时候,他就能拿到他第三张奖状,而且是在全校师生面前炫耀。
一想到这,贺松风的心情就大好,一整天嘴角都挂着盈盈的笑,哪怕是那三个人闹到面前来,贺松风也都能当看不见,收敛眼神,一一放过。
只不过,等他晚自习回来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洗衣机的确没有问题,可他挂在晾衣绳上的校服被人恶意剪烂了。
而且只剪了胸口两块布,和裆部位置。
上半身像孕妇喂奶服,下半身是婴儿开裆裤。
非常恶俗的手法。
贺松风呆站了好久好久,却依旧无法接受这样不幸的结果。
垂下的手掌悄然攥紧,指甲几乎要穿透皮肤,攥破血管。
他想,如果他没有校服,就不能上台领奖,那么属于他的奖项就会顺移给下一个人。
他已经一无所有,他唯一拥有的就是那么一张、两张的奖状。
这是他的全部。
他整晚没有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还有谁能恨他恨到这个份上?
要么周彪,要么程以镣。
周彪又是给程以镣当狗。
贺松风起了一大早,拿着坏掉的校服,走到程以镣的门前,敲响他的门。
客厅没有开空调,从程以镣房间门缝里流出来的冷意,丝丝缕缕幽冷地趴在贺松风圆润白嫩的脚尖上,意图往更深的缝隙里钻去。
“程以镣。”
贺松风一字一句,点着全名。
发现程以镣还是没反应过,不由得加快速速度敲门,但力道仍克制着。
没多久,贺松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地拖鞋擦地的声音,声音越来越明显。
门终于开了。
程以镣只穿着一条内裤,内裤边缘随意地勒在健壮的腰上,把公狗腰的边缘勒出两道凹陷。
内裤中间往外突出掉下,内裤够呛把它兜住。
尽管隔着一层布料,但是感官上依旧给人非常清晰的压迫。
贺松风扫了一眼,就急忙忙收回视线。
程以镣倒是大大方方,甚至是炫耀的往前挺腰。
“这么着急找我干嘛?”
程以镣声音懒洋洋的,像才醒。
贺松风两只手圈着他自己破破烂烂的校服,严肃警告:“你好好穿衣服。”
程以镣等得就是贺松风讲这事,哈哈笑,顺理成章把话题把黄色废料上移:“是不是很大?大得你挪不开眼了。”
贺松风转头,垂眸,半眯着眼睛把视线隐藏起来,这才骂出一句:“你变态。”
他倒不是害羞什么的,只是觉得脏了眼睛,不愿意看。
“啧啧,就喜欢听你骂我”
程以镣深吸一口气,胸膛刚刚隆起,缓慢放下,惬意地吐出一线悠哉悠哉的气。
贺松风又补了一句:“发青的公狗。”
“骂我干啥?你早起没反应?难道你没有那玩意吗?”
程以镣故意往贺松风面前挤,逼得贺松风不得不抬起低下的头颅,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亮,嫌恶地瞪着程以镣。
贺松风嘴唇嗫喏,他想反驳,却发现程以镣说得是对的。
身为气血方刚的男孩,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偶尔贺松风也会这样,只是他每次起床都会在床边坐一会,那一会足够他完全冷静。
程以镣看贺松风眼神失了焦,一副要骂不骂的纠结模样。
他纳闷地问:“你真是男的吗?”
问完,上手:“我摸摸你,看你有没有小秘密。”
程以镣说摸就摸,一只手圈住贺松风的腰不许他逃,另一只手则手法极其咸湿地贴着腿肉往上一挤,扎扎实实摸了一下。
原来是这么个大小,是这么个手感。
意料之中的清秀。
贺松风身体一抖,垂下的手猛地握成拳头,皮肤蒙住的消瘦指骨瘦骨嶙峋的挺起,把皮肤顶出一块块尖锐。
手腕鼓着一口劲,这股劲快要顶着指骨把皮肤钻破,钻得贺松风手腕发酸、手掌发痛。
没多久,这双手悄然张开,从拳头变成一块单薄的布。
程以镣的手掌又大又有劲,见贺松风没反应,还变本加厉往里摩挲。
嘴上也是一点不肯放过的聊着黄色废料:
“啧啧,居然没有,真是可惜。你要是有,我真得当场跪下来给你舔,舔得干干净净,再塞个锁,钥匙咽进肚子里,从此以后你就只能给我一个人喝。”
拳头张开不是贺松风又开始劝自己算了,恰恰相反。
他抬手,直接把这张开的一巴掌,直截了当打在程以镣脸上。
啪——得一声,破开清晨的寂静,打得程以镣左耳嗡鸣。
他大概也没想到,薄如叶片的贺松风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劲,打红、打肿了他半边脸。
大抵是这一巴掌里的情绪太多了,这一刻全都复杂地倾泻在程以镣身上,所以才会那么重、那么痛。
程以镣好半天没正过脸,他就这样半侧着身子,上半身弓起,脑袋向一侧没精打采地垂着。
胸膛从缓慢起伏,一点点加速,变成急促的喘息。
像加满油的引擎,肉眼可见地加速,越来越兴奋,越来越高亢。
程以镣的手跟夹娃娃机的爪子似的,猛地一下刺过来。
贺松风惊得一动不动。
他没有反抗过。
自然也不知道这一巴掌下去后,他后面该怎么做,于是他没有任何防备姿态,一如往常平静的与之对视。
他想了想,手臂又一次鼓劲,想把自己打人的那只手拿回来,结果他的手臂和程以镣贴在一起的,就像牙签和电线杆的粗细对比。
在巨大的体型差距面前,贺松风放弃挣扎,省得白费力气,受伤受苦还受痛。
打吧,还他一耳光。
或是把他拖进房间里口口了。
贺松风认栽。
他正在反思自己的确不该在空无一人的时候,忽略力气差距,去惹恼一只疯狗。
贺松风等了一会。
等到的却是程以镣拿着贺松风的手掌,往脸上巴掌印贴,像纹章似的,往伤口恶狠狠按进去,手指完美地贴合巴掌印,掌心染上对方急速攀升的红温。
酸胀刺痛快速在程以镣脸上蔓延,程以镣胸口的起伏更加激烈,兴奋地跟条狗一样吭哧吭哧喘气。
“你的手真小,真润,我真想塞进嘴里一口吃掉。”
程以镣痴痴念完,一抬眼,是贺松风那副诧异万分的模样。
他在对程以镣没有动手还击感到难以置信。
程以镣的思绪瞬间被扯回到贺松风被他打伤的那天,他的情绪不由得跌落下去。
如果没有那一天,贺松风现在应该还是会一如往常的眯眼打量他,然后从湿润粉红的嘴唇里,念出一句挠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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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痒痒的玩笑话。
他仍会是那撮高悬不落的轻飘飘羽毛。
程以镣动作顿住,声音放得很轻很低,自己骂自己:“我是蠢狗,那天是我控制不了情绪。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贺松风用看垃圾的眼神,快速扫过程以镣,并且抽回手。
“我不接受。”
贺松风嘴唇碰了碰,又是轻声多骂了一句。
“废物。”
他想走,可就在这时,贺松风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是赵杰一。
他转头自然地忽略程以镣的存在,忙着往耳边接电话。
“乖乖,我在你校门口……”
听到对方的声音,贺松风眉头轻轻皱,眼皮也因为不悦而微微下垂。
圆润漆黑的两粒圆痣明晃晃在程以镣的眼睛里摆着,像神仙供台上的供果,此刻却被程以镣亵渎凝视。
更何况,这尊神是被别人供起来的,福音却被他这恶人玷污。
程以镣的手圈住贺松风的腰,试探性把贺松风往墙上压。
鬼鬼祟祟里,发现贺松风没拒绝,整个人直挺挺跟癞皮狗似的,一个劲热烈地往人身上蹭,把人往墙壁里顶。
程以镣爽得腰腹忍不住得战栗,大腿发软,膝盖打弯,扛不住这么强的刺激,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程以镣的脸埋在贺松风的颈窝里,哈斯哈斯地吐着浓浊鼻息,说话咬着耳朵轻轻念:
“你男朋友啊?”
贺松风坦然地点头承认。
程以镣脑袋里的水一下子烧开了。
“我擦……你真要把我爽死去,你才满意啊?”
程以镣只觉得呼吸困难,光靠鼻子吸气已经无法满足心脏向大脑供氧,得是口鼻喉一块使劲,还要张开皮肤毛孔,这才勉强稳住胸膛鼓动的热气。
“贺松风,你太带劲了,我活了十八年,什么样的货色没见识过。”
“就你,我就栽你这了。”
程以镣舌头舔过嘴唇,哀求:
“行行好,你再骂我两声呗。”
电话里的赵杰一不停地道歉,向贺松风认错:“乖乖,我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你就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我知道我脾气不好,说话也难听,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好想你啊宝宝,求求你了,你来见我的话,我跪在地上给你道歉,我把我的钱、我的银行卡都交给你。”
贺松风面无表情地听着两个人男人的声音不断在耳边打圈献殷勤,他淡定地把他的校服当麻袋,套在程以镣的头上。
他没说话,破掉的校服在替他向程以镣讨个公道。
赵杰一激烈地哀求声从电话听筒里哭出来:“乖乖,你想要的话,我把我的命都给你!”
程以镣窃笑,骂了句死舔狗。
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从校服胸口羞耻的破洞露出来,眨巴眨巴,诚实地跟贺松风透底:
“贺松风,如果是我,只会把你校服偷了拿来打胶,我比这个贼恶心一万倍。”
贺松风歪头夹住手机,空出来的手连忙捂在程以镣的嘴上,用眼神示意他安静。
手掌指腹冰冰凉凉的,盖在程以镣嘴上时,还真有锁骨菩萨,以色度人那味。
贺松风面无表情地向眼前渴求的信徒,点撒指腹沁凉甘霖,解救深受情欲困扰的不安躁动。
不过很快,程以镣就意识到,贺松风只有这一身校服,坏了他要赔。
这笔钱,贺松风赔不起。
与其受菩萨垂怜,不如把菩萨拉下泥潭。
“学校制服租都要四千块一套,你有钱吗?”
程以镣舔过贺松风的指尖。
贺松风脸色骤变,提到钱,他骨子里贫穷的自卑挡不住得流出来。
连紧绷的骨头都松了劲,手机砰砰一下摔在地上。
程以镣抬脚,挪到手机上,踩下去。
仿佛是把贺松风的正牌男友踩在脚下,卑劣觊觎者生出一股“胜利”的舒畅感。
“很好办的,就用你这张嘴。”
程以镣伸出一根食指,按在贺松风淡粉柔软的嘴唇上,模仿着什么,暧昧地上下上下摩挲揉弄上下两瓣嘴唇。
“我不为难你,就在这,当着你对象的面,完事我送你一套,我还多送你一套,好好对自己,总内舍对身体不好。”
贺松风没有做过多的思考,从鼻子里泄出一声轻飘飘的鼻音。
“嗯。”
程以镣眼睛猛一下瞪大,眼神期许地围着贺松风打转。
第一次。
第一次他的金钱对贺松风奏效!
程以镣的声音大咧咧兴奋喊出:“真的吗?!那我可以内吗?”
19.第 19 章
“嗯。”
贺松风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细小的呼吸声。
在程以镣火烧火燎的灼灼注视下,贺松风下了命令:
“松开我。”
程以镣听话地放开,苍蝇搓手,一脸期待。
谁料放开贺松风的下一秒,只见贺松风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拍拍灰尘,轻声细语同电话那头男人说话:
“嗯。”
“好的。”
“你在校门口等我,我来找你。”
接电话的空余里,冲程以镣投去“你少自以为是”的嘲笑,黑痣顶在眼球正上方半露不露。
程以镣的表情猛地像跳楼机崩坏,从高处一下子砸到地底,掀起轰然震颤。
这句“嗯”根本就是不在回他,都是他在自恋幻想。
等程以镣反应过来的时候,贺松风已经收好手机,慢条斯理地向外走。
程以镣赶紧追上去。
贺松风顿住,他缓缓转身,看了眼程以镣,上下扫扫。
抿出一声轻轻的取笑 ,像一阵风似的,拂过程以镣的耳朵,把他踩在地上的脚后跟都吹拂得飘了起来。
贺松风轻轻笑的时候,漂亮得程以镣几乎挪不开眼。
他不是山猪,细糠虽然没吃过,但是看也看过不少。
贺松风是第一个,从第一眼,就让他跟被下了咒似迷上的人。
不分男女,仅是人。
程以镣挽住贺松风的手腕,轻轻捏起后,送上一叠折在一起的钞票。
“钱给你,你买套,买贵的买好的,对自己好一点,我舍不得。”
贺松风把手收回来,那些钱洋洋洒洒地飘了一地,又被踩在脚下。
贺松风轻轻地揉了揉手掌心,昂首挑眉,半眯着眼睛,冲程以镣瞟去个戏谑的眼神,嘲弄他:
“你舍不得?我看你是恨不得。”
贺松风笑了笑,带着阴阳怪气辩论赛胜利者的欢愉,脚步轻快的离开
程以镣呼吸凝固,眼神都清澈了不少,心觉贺松风咋那么会逗狗呢?
程以镣回了房间。
他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俨然一个偷内裤的变态。流氓的拿别人衣服套头,把口鼻蒙的严严实实,只故意剪出两个洞露眼睛。
他羞恼地扯走脑袋上的衣服,抬手想砸在地上。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他把衣服迅速揉在手掌心,蒙在鼻子上深吸一口气,又往下滑,一边用着别扭姿势,一边使唤两条僵硬的腿往房间走。
虽然说入秋了,但温度却一点没变,而且从夏日的闷湿,变成秋日的燥热。
树上的知了在拼死发出人生最后的尖叫,吵得树下路过的人都频频皱起眉头、捂耳朵。
贺松风在校门口和赵杰一碰了面。
他没有很想同赵杰一见面,只是他更不想留在学校里,无处可去的他,最后只能选择坐上赵杰一的副驾。
“乖乖,外头太阳大,多喝点水。”
贺松风半推半就地接下来,喝了两口。
“回家吧,想死你了。”
贺松风听到汽车引擎轰轰那一下,忽然出了声音:“等一下。”
赵杰一:“怎么了?”
贺松风缓缓转头,同赵杰一对视,平静地说:“我想分手。”
说得毫无负担,甚至有些畅快。
好似把赵杰一当成压在肩头的一抹灰,轻飘飘抹去似的。
赵杰一如遭雷劈,呆呆地瞪着贺松风,蹬到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他捧起贺松风的双手,当做是捧起神碑:“乖乖,我真的知道错了,视频和照片我都删了。我向天发誓,我要是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全家死光。”
贺松风无动于衷,甚至想把手收回来,下意识认为对方玷污了他干净的身体。
“贺松风,你七岁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是好朋友。你知道的,我对你从来没有坏心思,我爱你、宠你都来不及,在我们确认恋爱关系之前,我一直把你当做我亲生弟弟照顾。”
“我对你的好,你这十几年里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吗?你不能因为你到了大城市,见过更有钱、更有地位的,你就把我抛弃。”
贺松风拧了眉头,否认:“我不是。”
“贺松风——!”
赵杰一拉长了声音,哭他的名字。
贺松风拧了眉头,心想的是:好吵,吵死了。
如果把赵杰一和程以镣放一块,真不知能有多吵,得是两头大喇叭怪物对轰噪音吧。
“两个月,你才从镇上走出来两个月,你就不要我了。”
赵杰一的声音嗡一下,低了下来,像将死之人的气息般呜咽不已,带着旁人无法共鸣的哀痛。
他逐渐将重心偏离贺松风,脖子像断了似的,脑袋一头扎在方向盘上。
“呜呜……呜呜……我知道你从小就是最聪明漂亮的,我也知道离开我你会有更光明的前途。我留不住你,我不过是你向上爬的路上踩过的一级台阶。”
“我承认,离了那个破镇子,我什么都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垃圾、败类,我配不上你。”
赵杰一掩面痛哭。
贺松风微微垂眸,凝着方才被赵杰一碰过的双手,指腹仍残留对方的温度。
贺松风无法不心软。
青梅竹马,亦是彼此初恋。
又是一路扶持他向上的伯乐。
贺松风疲惫地叹息一声,冷眼相看的双眸终是做出退让地低垂,无助的黑痣暴露在冷空气里瑟瑟发抖。
贺松风选择妥协,跟赵杰一回了出租屋。
跟上次离开时变化不大,只是床头床尾突兀地多了几个摆件,还有正对着床的墙插,反常地没有插入任何电器。
赵杰一牵他的手一起出门吃饭,又散步回家。
一切都好像只是正常情侣该做的事情。
待到入夜时分。
贺松风趴在床上低头看书,头发半干不干地贴在脸颊上,身体湿漉漉水光像碎钻贴满全身。
他自己的衣服在旁边叠得方方正正的,学生证和校徽规整的放在床头柜上。
学生证上的大头照贺松风,面向镜头,身着深黑西装,站得端正,神情肃穆,像电视里严肃的新闻播报员。
赵杰一从浴室走出时,迈出的第一条腿,像关节生锈了,别扭地踩在地上。
第二步亦是如此僵硬,似乎他整个腰胯都被502胶水粘住了。
只见趴在床上的贺松风,两条又细又直的长腿向上抬起,净白匀称的小腿肚贴在一起,两条腿也交叉着。
两只脚没有叠在一起,而是分开各干各的,像鸭子脚蹼游水似的,小动作前后晃动,十颗圆润脚趾像压在树梢上随风摆动的嫩野果。
脚踝细细一只,一只手能把两只脚踝都捏住,脚后跟和前脚掌的皮肤很薄,薄得皮肤下的殷红都毫无保留浮现出来,粉得像刻意打过腮红。
睡衣的前胸被水珠濡湿,微微映出底下发粉的嫩肉颜色。
赵杰一从不亏待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贺松风被吻住,他手里的书本被粗鲁地甩到地上去。
对方像一只豺狼虎豹,毫不怜香惜玉地扑过来。
“你又在勾引人。”赵杰一指责他。
贺松风来不及辩解,他的双手就被迫高举过头,用打结的浴巾锁住。
抬腿去踢,却反倒是把脚送到赵杰一手里。
赵杰一含住嗦了一口,说出下流的比喻:
“阿尔卑斯糖,好吃。”
赵杰一真像是吃了狐狸精的魅惑,整个人都是一股子迷迷瞪瞪的眩晕感。
他见贺松风就像是蝴蝶见了花蜜,一头扎进去,狠狠吸,使劲吸,吸到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再从皮肤到血液细胞,全都是贺松风的味道,这才满意地直喘气。
“乖乖,你真漂亮,你是我见过最最最漂亮的人。”
“学校里那群有钱人是不是每天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我真不知道什么人见了你会没反应,我差点在车上就忍不住,但是我光顾着哭,忘了这件事。”
“你这个人,你这双手,你就不是人,天生用来勾引男人的。”
…………
赵杰一的脏话说起来没完没了,从他那常年被烟叶熏陶的嗓子眼里,源源不断地往外吐出羞辱贺松风的话。
贺松风面无表情地承受折辱。
表现的他在梦里被摄像头怪物们围住侮辱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被动沉默,麻木死气。
没有镜子让他幻想出另一个干干净净,与世无争的贺松风,他做不到像个看客,高高挂起从泥沼上方路过。
他早就连鼻子都埋进腐臭的泥坑里,只剩一双常年被黑痣遮蔽的眼睛,此刻正恍惚地垂眸。
贺松风脑袋偏转,盯着床尾墙壁插孔板里黑洞洞的孔。
他看得认真,像魂魄都被吸了进去,魂丢了,人死了,身体也跟着发凉。
隐隐约约里,他瞧见了一点微妙的红光,尽管转瞬即逝,可他还是捕捉到了。
猛地一下,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咙。
比在梦中被无数摄像头盯住时的反胃感还要强烈。
他只感觉皮囊下的肉骨头都被这股阴嗖嗖的黑气腐朽,肉腐烂成糜,骨头化成臭水,这些恶心的烂东西裹在他如玉般润亮的皮肤下,把一切都毁得只剩腐臭脓水。
贺松风伸出手,意图阻拦赵杰一。
赵杰一却误会成是十指紧扣的邀约,紧紧握住。
贺松风闭上眼睛,无力地,决绝地说:“我们分手吧。”
很快,贺松风就明白,他不该在男人正兴头上时说这样扫兴的话。
赵杰一顿住,双手掐在贺松风的腰侧,像掐脖子一样,使劲往里勒,要把骨头都勒断才好。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
“可我想说,我觉得你恶心,我要和你分手。”
贺松风的不讨好让他尝到了灭顶的痛和苦。
他能得到的是男人近乎报复性的反击,只有野兽征服猎物后,却发现猎物竟还想逃窜的震怒,只会用强数倍、强百倍的力量去掏干净血肉骨头。
“谁教你在这个时候说分手的?”
“我爱你。”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我。”
赵杰一笑得很诡异,像是在下发死亡威胁般,咬牙切齿。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赵杰一深呼吸,他从边上抽屉里取出一摞捆好的钱。
“我给你钱,今天我们不谈这件事,好不好?”
一张、两张……
三张、五张……
往上奋力一抛,飘忽忽落下。
这些钱打在贺松风的身上、脸上,像一块遮羞布,把他肮脏身躯遮住。
“这里一共四千块。”
“说句你爱我,我都给你。”
原来在赵杰一眼里,他就是一个能拿钱随便打发的便宜货。
可是……
贺松风想到了那身坏掉的校服,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杰一手里那一摞钞票。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恬静的面容正一步步扭曲向贪婪。
他想到马上要召开的学生大会,马上就要拿到手的奖状,对于别人来说不值一提的口头夸奖,却是贺松风这体面人毕生追求的荣誉。
他太看重体面,于是他的虚荣心也是同样的重。
为了一张打印出来的红纸,虚荣心作祟的贺松风望着天花板,身体耸动着,面无表情从喉咙里抖出一句:
“我爱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杰一卑劣的大笑出来,一只手插进他的口腔里猛搅一圈,把钞票的铜臭味抹在贺松风的舌头上,叫他尝到金钱的滋味。
“给!”
几十张纸钞从贺松风的头顶飞下来,蒙住他的眼睛、鼻子、嘴巴。
又被赵杰一粗鲁滚烫的手掌抹去。
赵杰一抹去的不单单是钱,还有贺松风最后遮掩体面的道德底线。
贺松风没再有任何干呕的反应。
他明白,这一刻起,他和赵杰一的确是分手了。
不会再有复合的可能性。
他们的关系就像变.态发育的昆虫,在茧蛹里重组畸变,变得完全不似曾经。
赵杰一拧住贺松风的脸颊,掐了一下,开玩笑地打趣:“你啊,你就把自个明码标价的卖吧。”
贺松风配合着赵杰一的笑话,虚虚地笑,笑得像镜子里来的虚影。
贺松风双手的束缚被解开了,他双手撑在一边,坐起了身子。
脑袋垂得低低的,身体仍在发抖。
是他的虚荣心和他的体面,在小小的身体里打架,非要分出一个胜负来。
他的脸颊流了一道水渍,似汗珠,似泪珠。
他不高兴,可情绪却高高地兴奋飘在天上,不得落地。
前十八年的三观道德在他为钱谄媚配合的瞬间,像一栋烂尾楼轰然倒塌。
他从倔强不屈,到出卖自我。
不过短短两个月。
没人诱导他,是他自己做的选择。
赵杰一说得没错。
他的里子就是腐烂生蛆的,空有一副皮囊,和虚假的自视甚高。
所以他的变换才会来得那么快,那么彻底,那么自然。
他又哭又笑,哭笑不得。
菩萨似的恬静面目,扭曲得像野庙里被信徒抛弃的泥菩萨。
他低头,双手捂在脸上,深吸一口气。
是钱的味道。
很难受吗?很难闻吗?
未必。
只要勾勾手指。
这些钱就会跟拧水龙头一样,哗哗得流进贺松风的手里。
而他,最终要做的,好像也只是说上一句:“我爱你。”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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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就好受很多。
贺松风主动环住赵杰一的肩膀,体贴地伏在人肩头上,疏远地轻轻诉求:
“请对我温柔一些。”
赵杰一嘬破了他的嘴唇,毫不留情地骂他、。
贺松风轻轻点头,承认了。
凌晨三点。
窗外月亮亮堂堂,如路灯般明晃晃烙着人视线。
贺松风睡觉一直很老实,选中一个位置后,便整晚都不会变更。
赵杰一越看越喜欢,在月亮下的贺松风漂亮得仿佛是透明的,像被水浸透的春卷皮,薄薄一层,皮下血管流淌的印记仿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叫人只想咬一口,吃进肚子里。
他身上又燥起来,但贺松风被他折腾坏了,禁不住继续。
他只能拿出手机,从偷录的视频里截了一张,发到自己的订阅群里。
一瞬间,群里面消息炸了。
摄像头犹如顶上猎物的巨蟒,故意入侵至每个角落,每个细节都不曾放过。
贺松风像摆在面包店货架下切开成块的黄油面包、
在明亮的灯光,在橱窗里,在人来人往的人声鼎沸下,
贺松风的身体被物化成无数模块,肮脏文字化作面包刀,把他一一切开。
画面里更健壮的男人,故意用手指顶在对方眼皮的两颗黑痣上,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导那里去。
无声中,他在告诉过路看客。
多注意注意你们身边眼皮中间有两颗对称黑痣的男人,这是我的私人玩具。
【离了哥,谁还会舍得把这么清纯又风騒的嫂子给我们看,感动感动T.T】
【(打赏100¥)哥,镜头再往下一点。】
【(打赏500¥)看看β】
“过两天我剪辑好发出来,高清完整版。”
粉丝群消息直奔99+,赵杰一银行卡里不断有打赏到账。
还没有往外发布视频,订阅群里的富哥们,就已经兴奋地往外吐露污秽念想。
程其庸也是这场美色盛宴里的一位匿名食客。
他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地保存照片,并发布消息:
【(打赏999¥)多灌点水,手往下一压就得抱着手可怜兮兮哀求不要这样做。】
【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和你们格格不入。】
【不是,没人想看亲到晕过去的画面吗?嘿嘿嘿嘿嘿嘿……】
【别说了!别再说了!营养跟不上了!】
【(门槛299¥)有新成员入群。】X99
赵杰一越看越爽,他去了卫生间,花了点时间炫耀似的把录好视频裁了十五秒,作为试看放出来。
刚好就卡在,赵杰一骂贺松风给钱就能睡的地方。
看着看着。
程其庸的眼神顿住,眉头微微皱起,把这群组里出现过的历史视频和照片反复放大缩小。
忽然,一切的僵硬和疑惑,都在看见左右眼皮上完全对称黑痣的一瞬间消散。
他把这些证据甩到程以镣手机上,又打去电话,指责地冷哼:
“这就是你喜欢的男生。”
坐在电脑前,捂着贺松风校服做手工活的程以镣,一遍骂骂咧咧说程其庸打扰他,一边拿起手机看去,碎嘴子还不忘絮叨:
“什么我喜欢的?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了?他那么漂亮,我跟他玩玩我也不亏,再说了也就是玩玩,玩到手就把他甩了,别说得好像我们以后要结婚,要在一起一样。”
对方还没说是谁,程以镣就先代入贺松风的名字。
等到他看清手机屏幕里的画面时,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猛拍桌子。
桌子血量值-1-1-1-1
之前从群里流出来的艳.照或视频,全部都掐头去尾,遮住最关键身份信息——眼皮痣。
可这一次,是他在贺松风那把脑子爽掉了,着急向众人炫耀他有这样一个漂亮听话的恋人。
他竟完全没有做遮蔽处理。
视频里的可怜人绯色腮红横过鼻梁,粉饰脸颊,他眼皮无力地垂下,不干不净的浑浊泪水酸苦的留下一道湿润润的泪痕。
浮在眼皮正中间的两粒黑痣轻轻颤抖。
黑痣下的泪水,在爱到兴奋的最高点时,失禁了般,无法控制地下流。
于是,第一个进群的周彪,后来的张荷镜、程其庸、程以镣。
他们在这同一时间里,共享同一个秘密:
屏幕里这位被千人、万人同时羞辱意淫的男人,名为——贺松风。
天蒙蒙亮。
挂在墙上的时针指向6这个数字,分针抚过12,,发出轻轻一声哒哒报时。
寝室的门传来小猫似的静悄悄、拘谨走步的动静。
虽然那只蹑手蹑脚地的灵小猫,尽可能想隐藏自己,但早上的宿舍里太安静,所有人都还在睡觉,像墓地一样死气沉沉。
于是哪怕是针掉在地上,在这样的环境下,都显得格外明显。
贺松风进门的一瞬间,他被一沓厚厚的钱砸在脸上,口鼻蒙在强烈的纸钞浊臭味里。
高高一摞的钱在他的头顶炸开,爆成烟花,成捆的纸钞像烟花散落时砸下来的稻谷,打得他头晕目眩,眼神短暂地失了焦。
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抓到成堆的钱,皱巴巴捏在手里。这竟成了他唯一的倚靠。
程以镣手里还拿着一摞钱,另一只手拿手机。
他用钱的一端挑起贺松风垂下的脸蛋,强硬地把手机屏幕塞到贺松风的脸上,强迫他看清楚屏幕里到底是一副怎么样的光景。
看见了,发现了。
终于,贺松风被强迫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
本该只存在于赵杰一眼睛里的媚态,此刻却大大方方分享在互联网上。
成为数以万计网民们夜里聊以慰藉的下酒菜。
而程以镣也终于能够说出他梦寐以求想要说出的那句话:
“贺松风,你也不想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吧?”
同时,周遭紧闭的所有门,都默契地悄无声息中推开一条缝隙。
似乎,他们也是这一场互联网香艳盛宴里受邀而来的食客。
也许不止程以镣见过他这副痴态。
也许此时此刻——全校师生已经全部见过他这副上不了台面的下流模样。
是谁发出来分享的,答案已经摆在明面上。
可是这个男人在不久前,还抱着他,口口声声说爱他,说要一直在一起,说要永远相爱。
贺松风攥紧手掌,他有且仅能抓住做倚靠的,只剩掌中这一沓厚厚的纸钞,攥得快要揉进骨血里去。
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只剩金钱,唯剩金钱。
恍惚之间,他听见程以镣又在诱哄他。
于是——
贺松风带着自轻自贱的笑,投去盈盈笑意,轻声询问:
“那你打算出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