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笙枝:顶流歌后与她的事业型白月光》 第1章 第 1 章 推开工作室玻璃门时,缝纫机运转的嗡鸣与人台模型间的布料摩擦声扑面而来。一位抱着一摞丝绸样布的实习生匆匆擦过记者肩侧,卷起的草图册页间隐约可见中国传统服饰的设计稿。 “您就是《VOGUE》的采访团队?”身着铅灰色西装的助理快步迎来,胸前工牌印着「特别事务组·林薇」 林薇引着记者穿过陈列着中古礼服的回廊,休息室门楣垂落的流苏帘被撩起。推开休息室的门,珐琅吊灯在古董台柜上投下光斑。 “劳烦稍候,柳总刚结束产品会议。”助理将冰萃茶放在榆木茶几上。摄影师调整柔光箱角度时,门廊传来轻响。 “久等了。”柳衔枝伸手与记者交握,新中式宽袖随动作荡开。她示意摄影师和记者开始访谈。 Q:桔梗系列作为Lacrima Corda首款叙事香氛,为何选择没有真实香味的桔梗作为意象? 柳衔枝:「永恒」与「无望」本质是记忆的镜像。就像桔梗既象征永恒的爱,也隐喻无望的守候。 永恒本身即是无望的起点。当回忆成为唯一的永恒,现实便沦为无望的废墟——凝固的过往在时间长河里永不褪色,而故事的延续却永远停滞在已封存的章节里。 摄影师抓拍到她垂眸凝视试香卡的瞬间,长睫在眼下投出阴翳。 Q:能具体解析两款香水的香调逻辑吗? 柳衔枝:「永恒」是青春清甜而又带着酸涩的柑橘与青芒的香气,睡莲和雪松将青春的回忆保存,存放在琥珀与麝香的檀木盒中沉睡。 「无望」则是在「永恒」中生出苦涩,苦橙香慢慢溢出焚烧的玫瑰余灰,沉淀成沉香与焦炭的余味。 Q:所以创作渊源是关于您学生时代的经历? 柳衔枝(垂眸,婉而一笑):青春永远不在香水的定式中,而是在每个人记忆的匣子里——Lacrima Corda从来不做具象表达。 摄影师将镜头推近,捕捉到她那一味笑意。导致后来人们争论着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究竟是怀念还是祭奠。 柳衔枝将香水「无望」举至吊灯下,琥珀色香水液在光线下流淌如酒杯中流淌的威士忌,指尖轻按喷头。 酒精在空气中挥发,空间内充斥着酒气,冷灰色岩板上滚落的威士忌在楚烬明空荡的大平层内发出脆响,酒瓶溢出珀色酒液。 全屋无主灯此刻全数熄灭,唯有智能电视的幽光四散于屋内,顶层公寓此刻像具精心雕琢的水晶棺,大平层内——唯有楚烬明蜷缩的角落洇着人味。 电视屏幽蓝冷光里,投射出柳衔枝4k超清的访谈录像: “永恒本身即是无望的起点” …… “永远停滞在已封存的章节里……” 访谈声撞上智能家居系统的机械女声:「室内酒精浓度超标,建议开启通风系统」 “闭嘴!”楚烬明忽然抓起电视遥控器砸向系统面板,泪水从脸颊坠落于地。亚克力面板绽开裂纹,细小的微粒贱在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的屏幕上,最后一条未读消息凝固在一周前。 [4月17日 23:47] 楚烬明:枝枝……今年会回明德吗? (消息已撤回) ……今年回明德看看吗?玳玳树和洋桔梗应该都开花了。 [4月18日 3:26] 楚烬明:(正在输入中... 持续17分钟) (消息已撤回) (……) [6月3日 20:38] 楚烬明:我在法国了。方便见一面吗? [6月3日 21:03] 楚烬明:在你工作室楼下。 [共享位置:距您113米] 看到消息了。也知道你在上面。 ……就见一面。算我求你。 柳衔枝:…… 楚小姐,这个时间点,单独见面不合适。 我们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这样见面。 合作以外的事,晚上没有谈的必要。 你我都清楚。 保持距离,对你我都好。 [6月5日 15:20] 楚烬明:枝枝,抱歉。当初……是我失态了。 柳衔枝:不用道歉。过去的事,谁都没错。 楚烬明:…… 你对我……还有一点在意,对吗? 柳衔枝:楚小姐,故事停在翻过去的那一页就好。 情分封存,各自体面。 —————— “可我还在意……”楚烬明用手擦尽脸颊滑落地泪水,“怎么办呢?” “停滞?永恒封存?”她忽吃吃笑起来,嘴里呢喃着醉酒后的疯话,近乎疯魔的声音在空荡客厅炸开,“停滞的是你,亲爱的……” “事在人为啊…”她将盛在杯中剩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我的新篇章,从焚烧你所谓的永恒开始。” “我会执起你的手,一起写个新的结局——”她赤足逼近泛着幽光的屏幕,被酒气浸透的身驱贴上屏幕,指尖按上液晶屏里那人淡色的唇。 盯着银幕上女人眼下的泪痣,落下一吻。 楚烬明按下经纪人快捷键,“按你说的……” “一切都快结束了……对吗?”楚烬明瘫倒于地,蓝丝睡裙露出的脊背上,蝴蝶纹身缓慢振翅,珍珠吊坠在心口间起伏。 电视屏幕定格在柳衔枝手持「无望」试香的画面,当最后一道快门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她忽然像被抽去丝线的提线木偶,整个人陷进沙发靠垫深处。 柳衔枝将手机点开,屏幕中凝固的聊天记录如无声的镣铐,寸寸啃食着柳衔枝的神志。 “衔枝?衔枝?”助理林薇的指关节轻叩事项板,“接下来是……” “推后吧……”柳衔枝的声音有些飘忽。 时尚圈瞬息万变,Lacrima Corda根基未稳,稍有不慎便会被洪流吞噬。作为助理,督促本是职责,但柳衔枝极少任性,这难得的片刻失神,纵容也无妨。 况且,方才的访谈,那些关于永恒与无望的剖白,字字句句,都无可避免地缠绕着一个未提及的名字——楚烬明。 “衔枝,最近你总是在看手机,”林薇的提醒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在等她的消息?” “既不敢点开,又怕错过?”她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洞悉的疑惑。 “在纠结什么?”林薇轻声问,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了然,“你在意她。” “……”柳衔枝闭眼,小臂横搭在额前。 “若真不在意,”林薇看着柳衔枝紧蹙的眉头,“怎么看到她发来的几条消息,波动就这么大?” “当初那样的争执发生后,你还总在暗中帮她。” 柳衔枝依旧没有回应。林薇吸了口气,“而且……”刚开了个头。 “够了……”柳衔枝骤然睁眼,声音低沉地截断话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我什么都记得……” “只是我们……都已不似从前了,不是吗?”一声轻叹逸出唇边,裹挟着浓重的倦意,“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林薇无声地摇了摇头,轻轻带上了休息室的门。对于柳衔枝与楚烬明那段校园往事,即便细节模糊,她也知晓六七分轮廓。 这两人走到如今这般相见不相认的境地,是良缘还是孽债,林薇也难下定论,她们之间…… 情之一字,是两个人的围城,破局与否,只在她们掌中。 门扉合拢,死寂漫涌,唯余心潮在空阔中轰鸣,拍打着无形的岸。 柳衔枝明白林薇那未尽的言语指向何处——当初那场争执过后,她竟鬼使神差地,没有点下删除键。 约莫半年后,楚烬明便开始执着地、日复一日地向那个沉寂的旧账号发送她的日常点滴。 起初,柳衔枝瞥过几眼,后来终是冷冷丢过一句“不必再发”。然而那信息流从未中断,固执得仿佛某种刻入骨髓的本能。 柳衔枝最终删除了那个旧友,可楚烬明很快会用新的号码重新加回。于是柳衔枝更换了所有联络方式。 可楚烬明啊,她的执着生了根,将点滴日常化作细密的雨点,固执地洒落。 柳衔枝知道,那些未读的红点在那里堆积,像一串串无声的、沉甸甸的禁果,她指尖悬停其上,却终究不敢触碰,任凭它们在记忆的角落蒙尘、发酵。 直到最近,不知楚烬明从何处探得了她的新账号,那熟悉的“执着”再次侵入了她刻意划出的边界。沉溺于往昔对楚烬明、对她自己都是一种温柔的凌迟。 回忆里,玳玳树影下疯长的桔梗,根系早已扎入骨髓,稍一牵动,便引得整具躯壳震颤。该以何面目重逢?怨毒?眷恋?以恨意对峙?抑或用旧日温存,粉饰那彻骨的疼? 她们之间,早该是燃透的沉香灰——偏偏余烬深处,蜷伏着将熄未熄的火星,只需一口叹息,便能燎原。 所以,这次以“永恒”与“无望”为名的香水叙事,既是她对那段青春的回眸,亦是她掷向楚烬明和自己的、裹着回忆外壳的清醒剂。柳衔枝知道,楚烬明不会嗅不出这香氛里藏着的、苦涩的箴言。 「叮——」 @楚烬明V(特别关注) [视频]久等啦~各位小甜心们,最近已经在准备发布新歌啦~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和大家见面了!现在先听我翻唱最近很有感触的粤语老歌吧~ \(@^0^@)/? 柳衔枝点开视频,女人清冽的嗓音缓缓推近那首略带忧郁的乐曲——《忘掉你像忘掉我》: “…… 为想等你望清楚 为你疯魔这样错 爱我吗不恋也恨 等到白头未染尘 爱我吗但如何敢问 忘掉你像忘掉我心 生死也为情是否不会有 只得苦恋可永久 明明是没以后 但怎么我仍牵手” 柳衔枝轻阖双眸,欲风干眼底的湿意,奈何情潮汹涌难抑,终是涟漪决堤,濡湿了低垂的眼睫。 [为什么……拨乱我心弦的,总是你?] 第2章 第 2 章 Lacrima Corda会议室的空气凝滞,唯有中央空调的低鸣与纸张翻动的窸窣在死寂中游走。 冷冽光源下,投影幕布上主题为「涅槃」的设计图稿无声流转——以《永乐大典》所载的五凤为灵感源泉,五个系列的礼服与饰品次第呈现。 绸缎纹饰间暗涌流淌着千年气韵,珠宝流光勾勒出凤羽翕张的华美姿态。 国际时尚风向长久以来被西方美学所主导,Lacrima Corda 过往的设计亦是植根于此。 此刻,这个刚刚获得国际奢侈品市场认可的品牌,正面临其站稳脚跟后的首次亮相。 骤然转换赛道,从西方服饰的根基跃入东方美学的深潭,是一场风险极高的豪赌。 每一道绸缎的暗涌,每一缕珠宝的流光,都承载着 Lacrima Corda 孤注一掷的野心:以千年国粹为魂,在即将到来的国际高定首秀中,铸就一座无可撼动的东方美学丰碑,为中国品牌于世界奢侈品之林真正扎根。 这是背水一战的开场,必须石破天惊,令世界屏息。 所以 Lacrima Corda 正在寻找能承载意象的演绎者,特定服饰,在红毯之上,初绽惊鸿作序——释出主题「涅槃」,并以秀出的系列为引,徐徐铺开五系列秀场。 “赤凤乃五凤之首,象征吉祥、繁荣与最炽烈的生命力,”一位设计副总监率先打破沉寂,“由新生代演绎最为贴切。首秀惊艳亮相,定下基调,再徐徐展开全系列,方显磅礴之势。” 提议一出,会议室低语如涟漪荡开。 “墨凌霜如何?新晋视后,气质冷艳,自带凤凰的威仪与侵略性。”有人提议。 “不妥。”柳衔枝清冷的声音响起,指节在榆木桌上轻叩,“墨视后气质偏冷,如寒月清辉。赤凤要的是烈火燎原、艳光四射的侵略性。她更适合演绎‘鸑鷟’的孤高清绝。” 会议室静止了一瞬。有人试探着,几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吐出那个名字:“那……楚烬明呢?新生代歌后,台风张扬炽烈,正是那种侵略性的化身。” “早年‘海妖歌姬’的称号,还有那份对抗资本、几度沉浮又涅槃重生的经历……” 柳衔枝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楚烬明。这个名字在舌尖无声滚过,带着旧日的灼烫。 她设计赤凤时,那团烈焰的核心,那浴火重生的姿态,第一个跃入脑海的,何尝不是她?那本该是最契合的首选。可…… 她垂眸,目光落在设计图稿上赤凤那燃烧般的翎羽纹样上,语气平静无波,带着刻意的疏离:“楚烬明的气质和经历,确实有其贴合之处。但……” 话锋一转,她并未接续人选讨论,而是将话题引向另一个维度:“关于出场顺序,我有些不同想法。「涅槃」系列每一套单拎出来,都足以惊艳。” “若以赤凤首秀,锋芒太盛,后续四凤的惊艳感恐被削弱,反失递进之妙。” 在众人错愕的视线中,柳衔枝将徐白的定妆照推上主屏幕。 “青鸾形似孔雀,华美之至,尤擅以羽翼攫取所有目光。”柳衔枝心底掠过一丝无奈又好笑的叹息,“徐白身上那种近乎本能的、对视觉中心的占有欲,以及将每一次曝光都转化为个人秀场的特质——” 柳衔枝闭眼屏吸,“需要的就是这种…毫不掩饰的开屏欲。” 那位当年在变形计猪圈里狼狈不堪的少年——慕容叙白。从深山喂猪到顶流舞台,这小爷仿佛要把错过的繁华连本带利、分期付款外加高额利息,一口气全炫回来。 那头标志性的、仿佛蘸了孔雀尾羽精华染就的金绿挑染,机场通道硬是被他走出了高定发布会的压轴气场,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叫嚣着“看我看我”。 红毯之上,更是把“艳压群芳”的做派修炼得炉火纯青,恨不得把聚光灯都焊在自己身上。 所到之处,连空气都弥漫着一种“小爷最帅”的芬芳,把“招摇过市”四个大字,从发梢刻到了脚后跟,直接写进了出厂设置的默认参数里,让同场的男明星都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人送外号“孔雀开屏”的营业风格,堪称行走的喜剧效果制造机。那份努力凹造型、无时无刻不想惊艳全场的时尚表现欲,搭配上偶尔用力过猛、略显笨拙或浮夸的表现力。 但好在显示屏实属顶级,常常在惊艳之余,也精准戳中观众笑点,堪称惊艳与笑果齐飞。 柳衔枝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压下对那小祖宗夸张表现欲的无奈感,将思绪拉回,“青鸾居于五凤中位——” 她抬手,指尖在投影幕布上划过,最终停在的“青鸾”设计图上,“不如让居中位的青鸾先声夺人,形态华美繁复却张弛有度,既能稳稳托住场子,又不会过度消耗期待,可做完美开场。” “待后两凤登场吊足胃口,再由鹓鶵与赤凤压轴。”她目光扫过鹓鶵礼服冰裂瓷般的纹路,最终定格在赤凤图腾上,“若开场即是巅峰,余韵何存?” “柳总考虑周全。” “确实,青鸾开场,赤凤压轴,更有悬念和张力。” “徐白的反差感,或许真能赋予青鸾不一样的生命力……” 满室附议声如潮水漫起。唯有一旁的林薇,目光在柳衔枝平静无波的侧脸上一掠而过。 这精妙的排兵布阵,只有林薇,以及端坐在主位、面色沉静如水的柳衔枝自己,知道那平静之下藏着的暗涌。 环环相扣、无懈可击的方案背后,藏着一个怎样精妙的缓兵之策,只为暂时避开那个灼烫的名字,将那个必然的、艰难的选择向后推延——那被刻意绕开的“赤凤”人选。 柳衔枝目光低垂,注视着“赤凤”手稿,指尖微微收紧陷入掌心——那弯新月似的红痕,是赤凤未能栖落的枝桠。 “那么,就这么敲定了。”柳衔枝起身,为这场争论画下休止符,“会议就到这里吧。” 林薇无声地收拾起散落的文件,快步跟上柳衔枝的步伐。 走廊的光线柔和,方才会议室里那人提及楚烬明“沉浮涅槃”的经历,字字句句落在林薇耳中。 她心下了然——那些几度绝处逢生的转圜,背后多多少少,怕是都晃动着柳衔枝在资本暗流中悄然拨动的手影。 回到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都市浮华的光影。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林薇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并未立刻离开。 “你总这样回避也不是办法,”林薇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赤凤的人选,是压轴的灵魂,迟早要落定。” 柳衔枝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用指腹用力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我知道……” 声音低哑,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挤出。 “衔枝,”林薇的声音放得更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想你不会不懂赤凤人选的重要性。它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模特,一个明星。” 她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柳衔枝略显苍白的侧脸上。 “你我都明白,谁最契合。”林薇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捕捉着柳衔枝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你在怕什么?怕用了她,旧事重提?还是怕……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我不会拿我的品牌开玩笑。”柳衔枝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像绷紧的弦,“我只是……需要时间。” 她停顿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手机边缘,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视线投向窗外更远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 “订回国的机票吧。” 林薇微怔,一时没跟上这突兀的转折:“这是……?” “新系列要回国走访调研。” “我也顺便回去看看……”柳衔枝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遥远的天际线,仿佛在穿透时空,落向某个特定的坐标。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某种祭奠前的告别,声音带着轻微的叹息,却又带着某种尘埃落定的意味: “明德的玳玳树和洋桔梗,应该…都开了。”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被叹息吹散,却清晰地落入了林薇耳中。 林薇心下了然,这哪里是简单的故地重游?分明是心魔作祟,要去那一切开始与结束的地方寻找答案,或者说,寻找一个下定决心的契机。 她看着柳衔枝映在玻璃窗上的侧影,那身影挺拔依旧,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挣扎。 “明德……”林薇轻轻重复,带着一丝了然,“确实,有些根扎得太深,是该回去看看了。只是,衔枝,现在回去……”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在这个品牌存亡攸关、赤凤人选悬而未决的当口,回到那个充满旧日纠葛的地方,并非明智之举。 那满园的桔梗和玳玳花香,恐怕不是解药,而是催化旧伤复发的引子。 柳衔枝没有回应林薇的未尽之言,只是望着窗外,办公室内一时陷入沉默,唯有空调的送风声低回。 那份沉默里,堆积着太多未解的旧事和迫在眉睫的抉择,如同窗外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了下来。 回国看花是假,直面那盘踞在心底、以桔梗为名的荆棘才是真。林薇知道,这趟归程,注定不会是平静的故地重游。 那些被刻意封存的枯枝败叶,只消一点火星,便会燃起燎原之火,将所谓的“体面”烧得片甲不留。 “去订吧。”柳衔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已经斩断了所有退路,“尽快。” 林薇无声地点点头,目光复杂地看了柳衔枝最后一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门合上的轻响之后,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柳衔枝一人。 她缓缓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凉的落地窗玻璃,窗外是繁华都市永不熄灭的灯火,窗内倒映着她自己模糊而疲惫的轮廓。 “需要时间……”她对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低语,更像是对自己灵魂的拷问,“可时间……真的能给出想要的答案吗?” 那被刻意绕开的“赤凤”之名,如同烙印,在她心口灼烫。回国,回到明德,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究竟是饮鸩止渴,还是……破釜沉舟?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有些藤蔓,缠绕得太久太深,已勒入骨血,若不亲手斩断,便是同归于尽。 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划过一道无形的痕迹,柳衔枝闭上眼,将翻涌的心绪狠狠压回深处。再睁眼时,只剩下属于Lacrima Corda掌舵人的一片沉冷清明。 第3章 第 3 章 昏暗的公寓里,唯有电视屏幕上柳衔枝访谈的定格画面泛着冷光。楚烬明蜷在地上,头倚靠着沙发边缘。 突兀的铃声撕破沉寂。楚烬明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小白]。 眉心微蹙,她划开接听,声音带着宿醉未醒的沙哑:“喂?” 听筒里立刻炸开少年清亮又带着点特有浮夸腔调的声音,背景音嘈杂,隐约能听见摄影棚的指令声: “姐!天大的好消息啊!恭喜恭喜!我就说你肯定能行!” 慕容叙白(徐白)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兴奋。 楚烬明眼睫都没抬一下,指尖绕着杯沿打转:“恭喜我什么?新歌又冲榜了?” 语气是惯常的慵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啧!楚姐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慕容叙白的声音拔高,透着股“小爷我都知道你别装”的得意劲儿,“当然是恭喜你这回可算把我姐那尊大佛——柳衔枝,柳大设计师给请动了!给约回!国!啦!” 他的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背景的嘈杂似乎被他刻意走远了几步而减弱。“真不容易!怎么样,我姐松口答应回来,是不是特开心?” 楚烬明混沌的脑子像被投入一块冰,瞬间激灵了一下。她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脊背离开冰冷的岩板,睡裙肩带滑落也无暇顾及。 “什……什么?” 楚烬明的声音绷紧了,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你说谁……回来?柳衔枝?” 那个名字从唇齿间挤出,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怕惊碎了什么幻影。 电话那头的兴奋戛然而止,像被掐断了电源。慕容叙白明显愣住了,背景的杂音都清晰了几分。 “……啊?” 他疑惑地拖长了调子,带着点不敢置信的滑稽,“不是……楚姐,难道……不是你把她约回来的?”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可能性太荒谬,又换了个思路,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甚至有点困惑地嘟囔,“那……难道是我姐……她没告诉你?不能吧?这么大的事儿……” 每一个字都像细小的冰锥,精准地凿在楚烬明的心脏上。不是她约的?柳衔枝要回来?而且……没告诉她? 一种混杂着荒谬、刺痛和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冰凉感,瞬间攫住了她。胸腔里那点被酒精麻痹的钝痛骤然尖锐起来。 “她什么时候回来?” 楚烬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急切,尾音甚至有些发颤。 先前那点慵懒的沙哑被撕得粉碎,只剩下焦灼的裂痕,“叙白,告诉我!柳衔枝什么时候回国?!” 楚烬明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睡裙的丝质布料在微光下泛着幽蓝。 电话那头,慕容叙白似乎被楚烬明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停顿了一两秒,才带着点不确定地回应: “呃……具体航班我真不清楚,”背景又传来场务模糊的呼喊声,“但听我姐助理林薇姐提了一嘴……大概就这几天吧?” “说是要回明德看校庆?还有那什么树什么花的,除了你,谁还能……” 叙白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捅了个意想不到的“篓子”。 “这几天……明德……” 楚烬明喃喃重复着,像抓住了什么飘渺的线索。 窗外都市的霓虹流光溢彩,却在她眼底凝结成一片冰冷的空白。柳衔枝要回来了。主动的。回明德。不是因为她楚烬明的任何一条信息、一通电话、一次卑微的等候。 慕容叙白那句“除了你,谁还能……”未道完谶语,在空寂的客厅里反复回荡。 指尖无意识地点开那个沉寂许久的对话框。最后那条冰冷的“情分封存,各自体面”还凝固在那里,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可柳衔枝要回来了……回到那棵她们一起埋下过时间胶囊的玳玳树下,回到那片曾经疯长着洋桔梗的旧地。 她是为了什么?祭奠?清算?还是……仅仅为了看一眼花开? 楚烬明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冰凉的指尖抚过屏幕上柳衔枝名字的拼音缩写。心脏深处,那名为“无望”的灰烬之下,一点微弱的火星,灼得人生疼。 她对着虚无的空气,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又带着某种执拗:“枝枝……你终于肯回来了。那玳玳树下的花……是要开败了吗?” 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唇齿间,带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复杂难辨的意味。 电话里只剩下电流微弱的嘶嘶声,以及楚烬明陡然变得沉重而急促的呼吸。 “我知道了。” 她最终吐出三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枯叶摩擦,随即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径直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楚烬明在知晓柳衔枝欲回国,但却连告知都未曾时心中死寂。但电视屏幕中人光影中的轮廊,又将这颗挣扎着不肯彻底沉沦的心又再一次拉回。 顶层公寓再次沉入巨大的、无声的黑暗里。窗外城市在微雨的绚景里。 查了这几天的天气预报,一连好几天都显示有雨,最终楚烬明还是给那静止的聊天框发出了消息,“Z城这几天都有雨,回来……记得带伞。” 楚烬明走近落地窗,手掌抚向机场的方向,话语却转向了另一个方位,“不想让我来接你,那么我就在另一个地方等你……” 是不想让她接,还是不想和她见,想必楚烬明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窗的细雨绵绵,模糊了她在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地处江南的Z城,梅雨季总能洇开起人心中异样的情愫。柳衔枝拖着行李箱步出抵达大厅时,恰逢连日阴雨暂遏,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呈现一种被水洗过的、近乎脆弱的灰蓝。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浸润泥土与草木后特有的清新,微凉地拂过面颊,却未能涤荡她心头的滞重。 重新踏上故地,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潮湿的苔藓上,滑腻而令人心悸。她持着行李箱站在人流涌动的枢纽,一时竟有些茫然,万向轮万向转,此刻却不知该向左,还是向右。 “枝枝!” 一声呼唤,清亮中带着不容错辨的急切,穿透人群的嘈杂。 柳衔枝循声望去。 母亲柳蘅槿站在几步开外,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套装,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只在那双此刻盛满复杂情绪的眼角添了几笔风韵。 她快步上前,高跟鞋敲击地面,带着久别重逢的节奏感。 岁月在她眼角刻下了细纹,却无损那份沉淀的优雅,此刻那双与柳衔枝极为相似的眼眸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思念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怪。 “妈!”柳衔枝快步迎了上去,万向轮终是找到了方向。 柳蘅槿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女儿,力道之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怀抱温暖熟悉,柳衔枝鼻尖微酸,将脸埋在母亲带着淡淡玉兰香气的颈窝。 “你还知道回来?”柳蘅槿松开怀抱,指尖带着嗔怪轻轻拂开柳衔枝额前滑落的发丝,目光落在女儿略显清减的脸颊上,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关切与责备。 “一走这么多年,视频也少,电话也稀罕,心都野了?翅膀硬了,家都不要了?妈妈这里,连你的根都拴不住了?” 柳衔枝喉头微哽,“妈……对不起。是我不对,让您担心了。” 愧疚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不仅仅是因为久未归家。 “公司事情多,走不开……”柳衔枝垂下眼睫,避开母亲过于犀利的审视。 “走不开?”柳蘅槿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尖锐,“你那间工作室是离了你就要塌了不成?” 柳蘅槿目光锐利地捕捉着女儿眉宇间的沉郁,“我看你是心里有结,躲着不肯回来!”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是不是……还在为那个楚烬明的事?” 柳衔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那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刺入她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 “当初你那么看好她,一门心思要把她签到我这边来,说她是璞玉……”柳蘅槿的语气混杂着不解与一丝被辜负的怨气。 “结果呢?闹成那样,不欢而散。外面传得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说她忘恩负义,说她……背叛了你?” 她观察着女儿瞬间抿紧的唇线和骤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叹了口气。 “枝枝,你跟妈说实话,到底为了什么?是不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这么伤心,连家都不愿回?” 恰逢此时,机场外商场的大屏上,投放着粉丝为楚烬明新歌预热的应援大屏,年轻歌后张扬炽烈的影像在巨幅屏幕上灼灼生辉,仿佛无声的嘲弄。 柳衔枝的目光在那屏幕上停留了一瞬,声音平静无波,像结了冰的湖面:“妈,你看,我就说我当初的眼光没有错吧。现在她已经被评为了新生代最有望成为歌后的人。” 她收回视线,看向母亲,“都过去了。” 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暗流。 “过去?说得轻巧!”柳蘅槿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不平和困惑,“当初你多看重她啊,一心要把她签进公司,给她最好的资源……那姑娘看着也伶俐,怎么就……” 她顿了顿,终究还是带出了那些曾甚嚣尘上的传言,“怎么就……闹出‘背叛’‘忘恩负义’那些难听话来了?” “妈…真的没什么,”柳衔枝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平淡,“一些……工作理念上的分歧罢了。她选了别的路,就这样。” 她试图用最轻的羽毛盖住那道最深的伤口。 柳蘅槿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这轻描淡写的解释。那场决裂后柳衔枝近乎逃离般地远走异国,以及她眉宇间长久萦绕的沉郁,绝非简单的“工作分歧”可以解释。 当初楚烬明是柳衔枝力推要签入公司重点培养的对象,后来却不知为何两人闹得极僵,柳衔枝更是一气之下远走国外。 紧接着,娱乐八卦上便铺天盖地出现了“楚烬明忘恩负义”、“背叛柳家千金”之类的刺眼字眼。 当然,这只是众人所知的故事轮廓,决裂的真正缘由,如同深埋地底的根,只有她们二人自己知晓。 “妈毕竟也做娱乐公司多年,那些八卦小报写的,我也不是全信,”柳蘅槿微微蹙眉,带着护短的意味,“但空穴不来风。当初你对她那么好,她却……唉。” “枝枝,妈妈就是心疼你,为那样的人伤心伤神不值得。现在她再红,也跟你没关系了,对吧?咱不沾她的边儿了。” 不沾边么?楚烬明现在红到即使她想要回避,不刻意关注,也会出现在她视野里,扰乱她心神的程度了。那抹红,像心口无法拔除的朱砂痣。 “她只是……”柳衔枝的声音更低,更像是在对自己低语,带着一种被命运碾过的沙哑,“点破了一些,我自己都看不清的……枷锁。” 那“枷锁”二字,沉重得几乎坠地。 “妈,Lacrima Corda刚好有一些国内的项目要推进,”柳衔枝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旧绪,声音努力维持平稳,“这次回国我会多待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