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炼乾坤》 第11章 暗流涌动 青州丹盟分会。 整座大殿由冰冷的青黑岩石砌成，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一股药材与金属混合的独特气味。 主位上，一名身穿紫色丹师袍的中年人闭目端坐，手指在宽大的扶手上无声地敲击着。 他便是青州丹盟分会长，四品丹师，古月。 殿下站着一名心腹，正将刚刚从考核室传来的消息一字不漏地汇报。 当听到“三纹金丹”四个字时，那根在扶手上匀速敲击的手指，倏然顿住。 满室死寂。 古月睁开眼，瞳孔里不见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深沉的幽暗，仿佛能将人的心神都吸进去。他没有重复询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垂首的心腹，等待着更详细的陈述。 心腹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都有些发干：“分会长，消息确认无误。主考官王执事当场验的丹，千真万确。只是……他现在有些不大正常。” “哦？” “抱着那尊快报废的黑铁炉，见人就喊丹道出真龙，祖师爷显灵了。几个丹徒想把他拉回来，他跟护着命根子一样，谁碰跟谁急，嘴里颠三倒四，净说胡话。” 心腹的描述有些滑稽，可大殿里的气氛却愈发凝重。 古月嘴角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讥讽。 “神迹？”他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丝毫起伏，“一个丹田被废的叶家弃子，用学徒都嫌弃的破炉子，炼出了只存在于古籍中的三纹金丹。” 他逐字逐句地复述，每说出一个词，殿内的温度仿佛就下降一分。 “王执事丹术不精，眼神倒还不错，居然还认得三纹。” 这句不咸不淡的评价，让心腹的头埋得更低了，大气不敢出。谁都听得出，分会长动了真怒，那是一种被未知事物挑衅了权威的怒火。 古月从主位上站起，宽大的紫色丹师袍无风自动，他在殿中缓缓踱步，青黑的岩石地面映出他孤高的影子。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迹，不过是藏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罢了。” 他的脚步停下。 “去查。把他从出生到今天，所有事无巨细，都给我翻出来。他吃过几碗饭，摔过几次跤，跟谁有过节，哪怕是路上偶遇的一个乞丐，我也要知道。” “是。” “另外，”古月转过身，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清晰的表情，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好奇与贪婪的占有欲，“丹盟的药渣房，不是正缺一个清理废料的杂役吗？” 心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分会长的意图，心底一阵恶寒。 “让他来。我倒要亲眼看看，这所谓的‘神迹’，究竟是龙是蛇。” 古月重新坐回主位，手指再次搭上扶手，却没有了之前的敲击动作。他看着殿外透进来的微光，眼神变得幽远而危险。 “记住，这样的人，要么为我所用，成为我更进一步的阶梯……” 他话音一顿，那未尽之言化作实质的杀意，在冰冷的空气中盘旋。 “要么，就只能变成一块无人问津的墓碑。” …… 叶凡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考核结束后的喧嚣与他无关，那枚丹药他随手就丢给了主考官。 对他而言，那不过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练习。 然而，从他走出丹盟大门的那一刻起，几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就缀在了身后。 这些气息隐藏得极好，寻常武者根本无法察觉。 可在他强大的神魂感知下，却如同黑夜里的烛火般清晰。 叶凡面色如常，脚步没有丝毫变化。 他知道，那枚三纹金丹，已经为他带来了第一波麻烦。 他拐进一家常去的茶馆，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刚点好一壶清茶，一道身影就带着满脸惊喜的笑容凑了过来。 “叶凡？真的是你！我刚才还以为看错了！” 来人是林风，一个不算熟悉但认识的旧识。 叶凡抬眼看他，目光平静。 林风热情地在他对面坐下，熟络地倒了杯茶。 “兄弟，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三纹金丹！现在整个青州城都传疯了！” “我听说你把那丹药给了丹盟，怎么不多留几颗，那可是无价之宝啊！” 林风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自然的试探。 “运气好而已。” 叶凡端起茶杯，淡淡地回了一句。 “运气？” 林风的笑容有些勉强。 “兄弟太谦虚了，这种神乎其技的炼丹术，怎么能是运气？莫非……是得了什么上古传承？” 他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叶凡的脸，不想错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叶凡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让林风的心猛地一跳。 那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茶馆里的嘈杂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离，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林风。” 叶凡忽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林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甚至还来不及收回，就那么僵在嘴角，显得滑稽又可怜。 “演得不错，”叶凡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就是表情有点僵硬，下次可以练练。” “你……” “丹盟的人让你来的？”叶凡打断了他，手指在温热的茶杯壁上轻轻摩挲，“为了套我的话，给了你多少好处？一颗丹药，还是一部功法？”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林风的心口。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去看那些他自己都感觉不到的“身后人”，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汇成一股，沿着鬓角滑进衣领，激起一阵冰凉的战栗。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能察觉到的颤抖。这句否认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叶凡不再看他，目光投向窗外熙攘的人群，仿佛对面的这个人已经不值得他再投入一丝一毫的精力。 “回去告诉他们，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来问。”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分量。 “派你这种货色过来，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他们自己？” 话音落下，林风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消失，他像是溺水的人猛地被提出了水面，大口地喘息着。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狼狈地站起身，动作太大，椅子被撞得向后翻倒，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周围的茶客纷纷侧目，林风却涨红了脸，连扶起椅子的勇气都没有，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茶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叶凡端起茶杯，将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丹盟。 他们的目的，恐怕不只是拉拢那么简单。那份贪婪，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闻到。 他们想探究的，是这丹药……究竟是怎么来的。 叶凡的眼神变得深邃。 古神炼丹术的秘密，绝对不能暴露。 只是，总有些苍蝇在耳边嗡嗡叫，也挺烦人。看来，得给他们找点别的事情做了。 第12章 地火灵脉 青州城外的黑风山脉，人迹罕至。 叶凡的身影在林间穿行，脚下踩着枯枝败叶，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他需要一些特殊的药材，更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丹盟的试探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 想要拔掉这根刺，就需要更强的力量。 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让那些贪婪的目光变得敬畏。 正午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空气中却弥漫着一丝不寻常的燥热。 叶凡的脚步忽然停下。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捻起一撮泥土。 泥土是温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硫磺气味。 这不正常。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最终定格在不远处一处不起眼的山坳里。 那里的空气似乎都在微微扭曲。 叶凡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 山坳中心，一道仅有手臂粗细的裂缝深不见底，正向外散发着惊人的热量。裂缝边缘的岩石已呈半熔融的暗红色，空气扭曲，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模糊。 裂缝深处，有暗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地火。 还是一条无主的、野生地火灵脉。 叶凡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起来，血液冲上头颅，让他有片刻的眩晕。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贪婪与狂热的冲动。他甚至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这简直是送到嘴边的天大机缘。 若是能将这道地火炼化，融入己身，他的本命丹火将会发生何等蜕变？他不敢想象。 但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像藤蔓般疯狂滋长，再也无法遏制。 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被这狂暴的能量撑爆丹田，连一撮骨灰都留不下。可丹盟的威胁如芒在背，没有力量，一切都是空谈。 富贵险中求。 叶凡眼中的狂热渐渐沉淀，化为一片冰冷的决然。他没有犹豫，立刻在山坳附近寻了一处足够隐蔽的山洞，又从储物戒中取出几块阵盘，手法熟练地在洞口布下简单的遮蔽与警戒阵法。做完这一切，他才走进洞中盘膝而坐。 山洞内，叶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遍遍调整着呼吸的节奏。 良久，他缓缓探出一缕神识，如最谨慎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入地火裂缝，去牵引那一丝狂暴的能量。这个过程需要极高的控制力，稍有差池，引动地火暴走，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暗红色火线，被他从地底深处硬生生拽了出来。 火线离体的瞬间，就表现出极度的不甘与暴戾，在他的神识牵引下疯狂扭动。 叶-凡心一横，将其引入体内。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灼痛感轰然炸开。那并非皮肉被烧伤的痛楚，而是从内到外，从经脉到骨髓，甚至到灵魂深处，被同时点燃的酷刑。 叶凡的身体猛地一弓，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的汗珠瞬间滚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滋啦”声，竟是直接被体表的高温蒸发。 他咬紧牙关，牙床渗出血丝，口腔里满是铁锈味。他必须强行引导着这缕不属于自己的狂暴能量，顺着预定的经脉路线，流向丹田。 每前进一寸，经脉都承受着被撕裂、被熔化的痛苦。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坚韧的经脉壁上，正被烧灼出无数细密的创口。 终于，在叶凡的神智几乎要被痛楚淹没时，这缕地火抵达了丹田气海。 叶凡原本温养在丹田中的那一朵金色丹火，感受到了外来者的入侵，瞬间暴涨，释放出属于它自己的威严。 金色与暗红色，两种火焰在他的丹田内悍然相撞。 叶凡的脑中彻底空白，眼前发黑，丹田仿佛成了一个即将爆炸的烘炉，剧痛达到了顶点。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皮肤变得赤红，浑身的血管根根凸起，在皮下扭动，看起来无比骇人。 丹田壁上，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要失败了。这个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 就在他的意志即将被痛苦彻底冲垮的瞬间，那沉寂已久的古神炼丹术，终于被这种毁灭性的压力所触动，自行运转起来。 一股清凉而古老的气息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如一场春雨，瞬间包裹住他那濒临破碎的丹田，稳住了即将崩溃的局面。 剧痛稍减。 叶凡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残存的理智迸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猛地将自己的意志灌注到本命丹火之中。 “吞了它！” 金色丹火像是得到了指令，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张开，朝着那狂暴的暗红地火狠狠扑去。 暗红地火剧烈挣扎，爆发出更恐怖的能量。 但叶凡的金色丹火在古神炼丹术的加持下，变得坚韧无比。 一丝，又一丝。 暗红色的地火能量，被强行撕碎，然后被金色丹火一点点地吞噬、融合。这个过程，比之前单纯的对抗更加痛苦，叶凡感觉自己的丹田正在被反复地撑开、压缩、锻打，每一次都像是在经历一次酷刑。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暗红色的地火被完全吞噬后，整个丹田骤然一静。 痛苦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与强大。叶凡缓缓睁开眼，他的双眸深处，仿佛有一簇带着暗红丝线的金色火焰一闪而过。他摊开手掌，心念一动，一朵全新的火焰在他掌心升腾而起。 火焰呈灿烂的金色，核心处却有一缕深邃的暗红，静静燃烧，散发出的温度比之前高了数倍不止。 叶凡看着这朵火焰，忍不住笑出了声。 它不再是之前的虚幻火苗，而是如同实质，莲瓣分明，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山洞内的岩壁，在没有直接接触的情况下，竟开始无声地发红、软化，最终化为一滩滚烫的岩浆，滴落在地。 叶凡的眼神深邃。 这已经不是凡火，而是真正的灵火。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朵暗金灵火不仅拥有远超从前的灼热，更带上了一种无物不融的净化之力。 从此以后，他炼丹的成功率与丹药的品质，将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丹盟。 叶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下一次，就让你们亲身体验一下，这灵火的滋味。 第13章 复仇之路 山洞的燥热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三河城，鱼龙混杂的黑市，永远笼罩在一种潮湿而晦暗的氛围里。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药材、生锈金属与不明血腥混合的古怪气味。 叶凡穿过一条狭窄的巷道，脚步声被两侧摊贩的叫卖与窃窃私语吞没。 他停在一间毫不起眼的当铺门前。 门楣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匾，刻着一只看不出样貌的怪鸟。 推开门，一阵沉闷的灰尘扑面而来。 柜台后，一个瘦骨嶙峋的掌柜正用一块脏布擦拭着一个生锈的算盘，眼皮都未曾抬起。 叶凡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枚温润的玉佩放在了柜台上。 玉佩上刻着繁复的阵纹，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算盘声停了。 掌柜那双浑浊的眼睛终于从算盘上移开，落在了玉佩上。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甲里还嵌着黑泥，将玉佩捻了起来，对着光线不足的油灯照了照。玉佩上的阵纹在他的审视下，似乎黯淡了几分。 “东西不错，可惜灵气快散尽了，是个将死之物。”他放下玉佩，视线这才缓缓上移，打量着兜帽下那片阴影，“想换钱，还是换东西？” 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砂石在摩擦，干涩而刺耳。 “换消息。”叶凡的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 掌柜来了点兴趣，身体微微前倾：“哪里的消息？谁的消息？我这里童叟无欺，但消息的价钱，可比死物贵得多。” “天风城，叶家。” 听到这四个字，掌柜浑浊的眼球里精光一闪，嘴角咧开一个难看的弧度，露出几颗黄牙：“原来是大家族的恩怨。这种消息最值钱，也最要命。” “所有近况，特别是关于叶云的。”叶凡补充道，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叶云？”掌柜笑得更开了，“那位可了不得，天风城的新贵。他的消息，得加钱。” 叶凡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掌柜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那兜帽下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他自讨没趣地撇撇嘴，收起那副嘴脸，将玉佩扫进抽屉。 “等着。” 他转身走入挂着布帘的内堂，片刻后，拿着一枚黑色的玉简走了出来，丢在柜台上。 “最新的，三天前的消息。看在你是新客，不额外收费了，下次可没这么好说话。” 叶凡拿起玉简，转身离去，没有半句废话。 他寻了一处僻静的客栈，关上房门。桌上有一套粗糙的茶具，他倒了杯冷茶，握在手中，指尖的灵力这才探入玉简。 冰冷的信息流毫无阻碍地涌入他的脑海。 叶家声势大涨……与丹盟合作愈发紧密……获得大量稀有药材…… 信息流忽然变得刺眼。 叶云，因“揭发”叶凡盗取家族丹方有功，又在近期丹盟考核中表现优异，被家主与长老会一致决定，破格提拔为家族执事。 他甚至被特许进入家族的藏经阁第二层，接触到了部分核心功法。 叶凡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执事，那是他曾经的位置。藏经阁第二层，那是他成年礼后才能获得的机会。如今，这些都成了踩着他的尸骨上位的贼人的囊中之物。 “咔。” 一声轻响。 他低头看去，手中的茶杯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裂纹无声地蔓延，很快布满了整个杯身，却诡异地没有碎裂开来，杯中的茶水甚至没有一丝晃动。 叶凡松开手，任由那只布满裂纹的茶杯立在桌上。 叶凡的面色平静，心中却有暗流涌动。 玉简中的信息继续浮现。 上面详细记录了当初陷害他的几位长老的名字。三长老，五长老，七长老。每一个名字都曾代表着慈祥与威严，是他年少时尊敬的长辈。 如今，这些名字后面跟着一串串触目惊心的清单。 三长老，那个总爱捋着胡须教导他“家族荣耀高于一切”的老头，名正言顺地接管了他父亲一手创立的丹药商铺。叶凡的脑中甚至浮现出三长老那张故作痛心疾首的脸，嘴角却忍不住想扯出一个冷笑。凭三长老那点可怜的经营头脑，父亲的心血不出半年就得被他败个精光。 五长老，一个附庸风雅的收藏家，将他母亲留下的所有法器和古玩字画，以“代为保管，以免落入贼人之手”的名义，尽数搬入了自己的私库。 文字冰冷，却能勾勒出那些人分食血肉时丑陋的嘴脸。他们不仅瓜分了产业，还联名上书，将他父母的牌位从宗族祠堂的核心位置移到了偏僻的角落，理由是“教子无方，致使家族蒙羞”。 他以为这便是全部的丑恶，神魂的刺痛也渐渐化为一片麻木。 然而玉简末尾，一条不起眼的记录让他的呼吸骤然停顿。 那是一笔资金流动的记录。 在事发前一个月，有一笔巨额的、来路不明的灵石，通过七个不同的黑市钱庄，经过数十次拆分与转移，最终汇入了三长老的私库。 玉简上将每一笔的流转途径都标记了出来，清晰得让人不寒而栗。 这笔灵石的总量，足以买下半个三河城。这绝不是叶家几位长老能拿出的手笔，更不是他们那点贪婪能够驱动的价码。这是买命钱，是买下一个大家族嫡长子性命与名誉的钱。 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场家族内部的权力倾轧和贪婪导致的悲剧。 直到看见玉简最后附上的那句批注。 “资金源头无法追查，其背后势力，权限高于叶家长老会。” 客栈房间内一片死寂。 叶凡缓缓放下玉简，之前那股几乎要撑裂躯体的怒火，此刻却退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片彻骨的冰冷。原来，叶云和那几个长老，不过是别人手里的刀。 真正要他死的人，藏在更深的雾里。 他拿起桌上那只布满裂纹却没有碎裂的茶杯。 指腹摩挲着杯身上尖锐的纹路，像是抚摸一道道结了痂的伤疤。他盯着茶杯，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叶家，长老，叶云。 这些曾经在他心中重若千钧的名字，此刻竟显得有些可笑。一群在泥潭里争食的鬣狗，却不知自己早已被真正的猎人圈进了牢笼。他们得意洋洋地分食着他的一切，却没意识到自己叼起的每一块肉，都早已被猎人标好了价码。 买他一条命，搭上半座三河城。 叶凡的嘴角忽然扯了一下，那弧度无声无息，带着几分荒唐的自嘲。他还真没想过，自己这条贱命，居然能值这个价。这算是……对他这位叶家“废人”最大的肯定？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眼中的嘲弄便化为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不再端详那只茶杯。 这东西就像他过去的生活，他的身份，他的信任。已经千疮百孔，却还勉强维持着一个可悲的形状。 留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五指缓缓收拢，力道沉稳而均匀。没有青筋暴起，没有关节发白，只是平静地施加着压力。 “嗤……” 细密的碎裂声取代了爆响，像是冰面在重压下呻吟。那只顽强维持着形态的茶杯，在他掌中被一寸寸碾碎、研磨。 他松开手。 没有碎片四溅，只有一捧细腻均匀的灰白色粉末，从他指缝间流下，在桌面上堆起一个小小的、规整的圆丘。微尘在昏暗的光线下飞扬了片刻，便又重新归于沉寂。 叶凡拍了拍手，将残留在掌心的粉末掸得一干二净。他看了一眼桌上那堆整齐的“骨灰”，转身推开了房门。 “小二，结账。” 第14章 丹道大会 青州城今日万人空巷。 城中央的广场被丹师盟清空，搭起了数十座高台。 高台由温玉砌成，灵气氤氲，上面摆放着一尊尊古朴的炼丹炉。 空气里浮动着浓郁的药香，混杂着人群的喧嚣，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青州丹道大会，百年一度的盛事，于此开幕。 广场最显眼的位置，叶家席位上，叶云一袭锦衣，正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 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身边围着几个其他世家的子弟。 “叶兄，这次的丹王桂冠，除了你还有谁能拿？”一个蓝衣青年奉承道。 叶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热气，眼角带着笑意：“王兄说笑了，青州人才辈出，我不过是侥幸多学了几年。” 话虽谦虚，他眉宇间的傲气却藏不住。 周围投来的目光，大多带着艳羡与恭维。他是叶家这一代最耀眼的明珠，也是本次大会毫无悬念的夺冠人选。 人群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石子。 一个身影穿过喧闹的人潮，不急不缓地走向丹师盟的报名处。那人一身朴素的青衣，洗得有些发白，与周围华服盛装的丹师们格格不入。 叶云的笑声顿了一下。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个身影，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缩。 那张脸，他化成灰都认得。 叶凡。 那个三年前被他亲手踩进泥里，沦为整个青州城笑柄的废物。 他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 叶凡没有看任何人，甚至没有看高台上的叶云。他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那一方小小的报名石台。 周围的议论声浪潮般涌来，拍打在他的身上，却没能让他的脚步停滞分毫。 “那不是……叶家的叶凡吗？” “就是那个搞出丑闻，被废了丹田的嫡长子？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还用问，肯定是来看他堂弟叶云大放异彩的呗。真是难为他了，还知道来给自家天才捧场。” “不对啊，他走的方向是报名处……他疯了不成？” “哈哈，莫不是来报名参加‘脸皮最厚’大赛的？那冠军倒是非他莫属了！” 嘲弄的笑声此起彼伏。 叶云嘴角的弧度重新扬起，只是这次，里面多了几分看好戏的残忍。他身旁的王兄也认出了人，故意拔高了音量：“叶兄，那不是你那位大名鼎鼎的堂兄吗？怎么，废物也有资格来丹道大会了？” 叶云轻笑一声，摆了摆手：“王兄慎言。好歹是我堂兄，许是来凑个热闹，让他开开眼界也好。毕竟，他这辈子也就只能看看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废物想耍什么花样。 叶凡在报名石台前站定。 负责登记的老者头也不抬，指节粗大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似乎快要睡着了。 “姓名，师承，炼丹品阶。” “叶凡。” 老者的手指停住。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将眼前这个穿着洗白青衣的年轻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哪个叶凡？” “青州，叶凡。” 这四个字像一块石头砸进沸腾的油锅，周围的议论声炸开了。 “真是他！他怎么敢来的？” “你看他那穷酸样，怕不是来找叶家要饭的吧？” “嘘，小声点，别让叶云公子听见，晦气。” 几个叶家的旁系子弟再也坐不住，气势汹汹地冲出来，将叶凡团团围住。为首的叫叶虎，是叶云最忠实的跟班。 叶虎下巴抬得老高，用鼻孔对着叶凡：“叶凡，家族祠堂的鞭子没把你抽醒吗？你还有脸回来？” 旁边一人帮腔：“就是，听说你现在连一株最下品的凝火草都点不着，跑来丹会凑什么热闹？想给大家表演原地炸炉吗？” 另一个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推搡叶凡的肩膀：“滚出去！别在这儿玷污丹师盟的圣地，看见你就恶心！” 叶凡没动，那人使了不小的力气，却感觉自己推在了一块铁石上，纹丝不动。他自己反而踉跄了一下。 叶凡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见被当众羞辱的愤怒，也不见落魄潦倒的颓丧。那双眼睛平静得有些吓人，黑沉沉的，望不见底。 叶虎脸上的讥笑僵住了。其他几个人的叫嚣也卡在了喉咙里，他们忽然觉得有些冷。那不是被人用修为威压的寒意，而是某种更原始的，被一种无法理解的生物盯上时的悚然。 叶凡的目光掠过他们，没做停留，径直投向了不远处席位上含笑观望的叶云。 叶云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姿态依旧优雅从容。 叶凡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桌后的老者，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与他全无关系。 他的声音不高，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散修，叶凡。” 全场一静。散修？叶家的嫡长子，成了散修？ “前来参赛。” 登记的老者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浑浊的眼睛里透出看戏的玩味。他将手中的笔在指间转了一圈，问道：“炼丹品阶？” 这个问题让刚安静下去的人群又骚动起来。一个没有品阶的炼丹师，也想参加百年一次的丹道大会？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叶虎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事情，夸张地大笑起来：“品阶？他有个屁的品阶！他连灵气都……” “暂无品阶。”叶凡打断了他的话。 叶虎的笑声戛然而止。 老者也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咧开一个古怪的弧度，提笔在报名册上写下几个字。 “报名费，一百下品灵石。” “一百！”有人惊呼。这可不是小数目，寻常散修根本拿不出来。 叶虎抱起双臂，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他就不信，这个被家族扫地出门的废物，还能掏出这笔钱。 叶凡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灰扑扑的布袋，随手扔在石台上。袋子不重，落在台面上，却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老者掂了掂，连数都懒得数，便从一旁拿起一块黑铁木牌，丢了过去。 “台号，九十七。” 叶凡接过木牌，转身就走，自始至终没有再看那几个叶家子弟一眼。 第15章 惊世一丹 丹道大会的广场，人声鼎沸。 正中央的高台上，数百个炼丹席位整齐排列，每一个席位前都摆放着一尊古朴的丹炉，炉下地火阵纹已经预热，空气中弥漫着燥热与药草的混合气息。 叶云站在最显赫的一号席位，身着云纹白袍，姿态卓然。 他身前的丹炉是家族重金购得的“玄火鉴”，旁边更是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珍稀药材，每一株都流光溢彩，引得台下阵阵惊叹。 相比之下，九十七号台位显得寒酸至极。 那里只有最基础的地火法阵，连一尊最普通的丹炉都没有。 叶凡站在空荡荡的石台后，闭着眼，对周围投来的鄙夷与怜悯视若无睹。 台下的议论声像是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了全场。 “九十七号台位上那人是谁？怎么跟个木桩似的杵在那？” “那不是叶家的废物叶凡吗？他怎么也上台了？叶家是没人了吗，派个连丹炉都买不起的家伙来凑数？” 这话一出，人群中立刻爆发出哄笑。一个油头粉面的富家子弟摇着折扇，尖声笑道：“没有丹炉？莫非他想效仿上古大能，以天地为炉，双手为锤，凭空炼丹不成？哈哈哈哈，这可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旁边的人立刻附和：“张少说得是！我看他不是来炼丹的，是来表演怎么用眼神把药材瞪成丹药的！” “别管那个废物了，快看叶云公子！他要开始了！” 随着一声悠长的钟鸣，丹会正式开始。 刹那间，数百道颜色各异的火焰冲天而起，整个广场的温度陡然升高。 叶云单手掐诀，指尖弹出一缕纯净的紫色火焰，瞬间点燃了玄火鉴。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株株药材被精准地投入炉中，提纯，融合，每一步都堪称教科书，引得观礼台上的丹盟长老们频频点头。 整个广场，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叶云身上，他就是这场盛会唯一的太阳。 而九十七号台的叶凡，依旧没有动。 他像一尊石雕，与周围火热的氛围格格不入。 叶虎在台下放肆大笑。 “我就说他是来搞笑的，怕不是睡着了吧！” 高台贵宾席上，一位丹师盟的长老皱起了眉，对身旁的主事问道：“此人是谁？为何没有丹炉？这是对丹道大会的藐视，把他轰下去！” 主事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忙躬身道：“王长老，此人名叫叶凡，是叶家报上来的。按规矩，只要报名在册，便可登台。至于丹炉……大会规章里，倒也……倒也没说必须要有。” 就在这时，叶凡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去看丹炉，也没有去碰触任何药材。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在胸前虚抱，仿佛那里有一尊无形的丹炉。 “他疯了？” 这个念头同时在无数人心中升起。 叶云也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故弄玄虚的跳梁小丑。 然而下一刻，叶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以叶凡为中心，周围的天地灵气忽然暴动起来，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巨大旋涡，疯狂地向他体内涌去。 叶凡的皮肤上，浮现出无数道古老而神秘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的体表游走，散发出一种洪荒般的气息。 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尊真正的人形丹炉。 “这是什么功法？” 观礼台首席，丹盟盟主霍然起身，浑浊的双眼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广场上的温度开始变得诡异。 叶云的玄火鉴周围酷热难当，而叶凡的身边，空气却变得清冽，甚至带着一丝神圣的凉意。 一冷一热，泾渭分明。 叶凡的表情无悲无喜，他以自身精血为引，以天地灵气为材，催动了那部早已刻入灵魂的古神炼丹术。 他要炼的，不是凡丹。 而是一枚足以逆天改命的，本命神丹。 时间流逝，广场上丹香四溢。 许多炼丹师已经到了凝丹的关键时刻。 叶云的额头渗出细汗，他的“紫云丹”也即将成型，紫色的丹气从炉顶溢出，化作祥云，引来一片喝彩。 他胜券在握，甚至有闲心再次望向叶凡，准备欣赏他力竭而亡的惨状。 可他看到的，是一幅让他永生难忘的画面。 叶凡的双手之间，不知何时，已经悬浮着一枚滴溜溜旋转的金色丹药。 那丹药只有龙眼大小，却仿佛蕴藏着一个世界。 丹药表面，没有一丝瑕疵，天然生成的丹纹繁复玄奥，似乎在阐述着天地至理。 丹成的一瞬间，天地变色。 白日隐去，苍穹之上，竟有星辰显现。 一道粗壮的金色光柱从天而降，穿透广场的防护法阵，精准地笼罩住叶凡。 古老、庄严的诵经声响彻云霄，仿佛有神魔在低语。 那不是灵气，那是法则的共鸣。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异象震住了，一个个张大了嘴，忘记了呼吸。 “神…神品丹药！丹生异象，法则共鸣！” 丹盟盟主的声音都在颤抖。 “噗——” 距离最近的叶云，如遭重击。 那股源自神丹的法则威压，根本不是他的玄火鉴所能承受。 “咔嚓……” 一声脆响，坚不可摧的玄火鉴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不！” 叶云目眦欲裂，疯狂地将自身灵力灌入丹炉，试图稳住即将成型的紫云丹。 裂纹却像蛛网一样，瞬间爬满了整个炉身。 “嘭！”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玄火鉴，炸了。 紫色的丹气混合着狂暴的火焰，化作毁灭性的冲击波，狠狠地轰在了叶云的胸口。 叶云像一片落叶，被高高抛起，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丹田处传来一阵碎裂的剧痛。 他的修为，废了。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州第一天骄，此刻如同一条死狗般躺在地上，浑身焦黑，泣不成声。 高台之上，主事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王长老，只见他那张老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能端起茶杯，假装镇定地喝茶，手却抖得让茶水都洒了出来。 “盟主，这……这丹药，是否需要鉴定品级？”一位长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向盟主请示。 丹盟盟主霍然转头，眼神锐利得像刀子：“鉴定？此等神物，引动天地法则，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老夫何德何能，敢去鉴定‘道’？”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与敬畏，一字一顿地宣布：“无需鉴定！此为，神品之上！” 神品之上！ 四个字，如同四道天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叶凡会收起这枚旷世神丹时，他却做了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动作。 叶凡缓缓收回手，那枚沐浴在金色光柱中的本命神丹，并未落下。它温顺地悬浮着，而后化作一道流光，主动没入他口中。 他，把丹药吃了。 就这么，吃了。 “竖子！你——”丹盟盟主心疼得差点从高台上跳下去。那可是神品之上的丹药，是丹道的至高体现，是足以作为丹盟传承圣物的存在！他就这么吃了？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 叶凡吞下神丹，那通天的金色光柱也随之灌入他的天灵盖。他整个身体瞬间被金光笼罩，皮肤下的金色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浩瀚的气息，从他体内扩散开来。 他闭上眼，感受着丹田处那颗新生的“金丹”与自己灵魂的完美融合。力量，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充盈着他的四肢百骸。 这一刻，天地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目光，都失去了意义。 他，就是唯一。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地上不断抽搐的叶云身上，平静，淡漠，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高台之上，叶家观礼席位，一名气息深沉的长老，猛地捏碎了手中的玉石扶手。 第16章 丹盟野心 大会的喧嚣，终在丹盟弟子的维持下渐渐平息。 众人离场的脚步却显得格外沉重，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通天的金色光柱，以及叶凡吞下神丹的惊世之举。 叶家观礼席上，那名捏碎了玉石扶手的长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叫叶长空，是叶家执法堂的长老，也是叶云最坚定的支持者。 他死死盯着远处那个身形挺拔的少年，眼神中的杀意几乎凝为实质。 叶凡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平静地站着，感受着体内那颗新生的“金丹”带来的澎湃力量。 这力量与他过去修炼的灵力截然不同，它更加古老，更加霸道，仿佛与这片天地的本源法则直接相连。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流动的灵气脉络，能“听”到远处人群压抑的呼吸与心跳。 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 “叶凡公子。” 一个谦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一名身着丹盟服饰的弟子正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我们分会长，想请您过去一叙。” 叶凡收回投向叶云那滩烂泥的目光，转过头，神色淡然。 “带路。” 穿过喧闹的人群，走过长长的回廊，空气中的药香愈发浓郁。 最终，那名弟子将他引到一间古朴的静室前，便悄然退下。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千年檀香与珍稀药材的气息扑面而来。 静室内，青州丹盟分会长，王长老，正端坐于主位。 就是之前那个手抖的茶水都洒了出来的老者。 此刻，他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双浑浊的老眼，在看到叶凡时，还是忍不住缩了一下。 “叶凡，坐。” 王长老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叶凡没有客气，盘膝坐下，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 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角落里熏香炉冒出的青烟，袅袅盘旋。 “老夫王通，忝为这青州丹盟的分会长。” 王通终于开口，他亲手为叶凡斟上一杯茶，茶水碧绿，异香扑鼻。 “今日亲眼见证神丹出世，实乃三生有幸。” 他的语气中带着赞叹，脸上也挤出了一丝笑容。 “只是……” 王通话锋一转，端起茶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老夫观你炼丹之法，似乎……与当世任何一个流派都大相径庭。” 他紧紧盯着叶凡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你的手法，狂野，霸道，不拘一格，甚至有些……离经叛道。” “却又暗合丹道至理，直指本源。” “老夫很好奇，你这身惊世骇俗的丹术，师承何处？” 这个问题，终于来了。 叶凡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能感觉到，王通看似随意的问话下，隐藏着刀锋般的审视。 空气中的檀香味，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压在他的肩上。 “王长老过誉了。” 叶凡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王通耳中。 “晚辈并无师承，不过是年少时误入一处上古遗迹，侥幸得到了一些残篇断简罢了。” 这个回答，天衣无缝。 既解释了来历，又充满了无法查证的神秘感。 王通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残篇断简，便能炼出神品之上的丹药？” “看来叶小友的机缘，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他话语里的怀疑，已经不再掩饰。 “如此惊才绝艳的丹道天赋，若只靠自己摸索，未免太过可惜。” 王通身体微微前倾，枯瘦的手指在桌上交叠，那双浑浊的老眼紧锁叶凡，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诱惑力。 “叶凡，丹盟，愿意为你敞开大门。” “你所见的，只是青州分会。只要你点头，整个青州，乃至大炎王朝的所有丹道资源，都将向你倾斜。寻常丹师终其一生都难得一见的珍稀药材，会像寻常草药一样摆在你的面前。” 他顿了顿，观察着叶凡的表情，见他面色如古井无波，又加了一记重码。 “你甚至有机会，被老夫亲自举荐到丹盟总部。那里的长老，每一位都是丹道巨擘，收藏的古丹方，能让整个大陆的炼丹师为之疯狂。” “如何？” 条件层层加码，诱惑力已然攀至顶峰。这是画下的一张天大的饼，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年轻人都无法拒绝。 静室内的熏香似乎都停滞了。 叶凡终于有了动作，他端起那杯早已微凉的茶，又吹了吹，仿佛上面还有热气。 “王长老的条件，确实让人心动。” 王通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身子向后靠了靠，准备聆听叶凡感激涕零的应承。 然而，叶凡将茶杯放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 “晚辈想请教一个问题。” 王通眉头微不可查地一挑：“但说无妨。” “若我加入丹盟，”叶凡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从上古遗迹中得到的那些‘残篇断简’，是否也要一并‘贡献’给丹盟，供大家一同参详？” 这个问题，如同一柄尖刀，精准地刺破了所有温情脉脉的伪装。 王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檀香的气味变得压抑而沉闷。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不仅丹术惊世，心智竟也通透锐利到如此地步。 “丹盟从不强迫盟内丹师……”他试图挽回，话语却显得干巴巴的。 叶凡抬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神态轻松。 “不必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细微的脆响。 “晚辈生性懒散，最怕的就是条条框框。听人差遣会头疼，头疼就睡不好觉。这对我来说，可比炼不出丹药还难受。” 这番话，轻飘飘的，却比任何强硬的拒绝都更具分量。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对丹盟这种庞然大物权威的彻底无视。 王通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浑浊的老眼中再无半点欣赏，只剩下冰冷的审视与一丝被触怒的阴鸷。 他缓缓站起，盯着叶凡，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好，好一个生性懒散。” “年轻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日你在大会上，不仅废了叶云，也等于当众打了叶家的脸。没有靠山，你这根刚出土的好苗子，怕是撑不过几场风雨。”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将冰冷的茶水一饮而尽。 “丹盟本可以做你的‘林’，为你挡风。” “可惜了。” “路，是你自己选的。” “好自为之。” 叶凡站起身，对着王通微微颔首，算是告辞。 转身，推门离去。 在他走出静室的瞬间，他敏锐的感知捕捉到，至少有两道隐晦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静室内。 一名灰袍长老如鬼魅般出现在王通身后。 “会长，此子……” 王通闭上眼睛，手指用力地捏着茶杯，指节发白。 “查！” “把他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都给我查个底朝天！” “特别是他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王通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眸中，竟透出一股深沉的恐惧与决绝。 “他的炼丹手法，让我想起了一本盟中禁书上记载的……某种禁忌之术。” “那种以身躯为炉，以神魂为火，逆天夺道的……异端炼金术！” 第17章 幕后黑手 叶家，祠堂。 沉重的楠木大门紧闭，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祠堂内光线昏暗，只有数十盏长明灯在摇曳，映照着一排排冰冷的灵位。 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檀香，混杂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正中央，叶家大长老叶战，面沉如水。 他面前的黑玉案几上，一块代表着叶云身份与气运的魂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灵光黯淡到了极点。 “啪。” 一声脆响。 叶战伸出干枯的手指，在那魂玉上轻轻一点。 魂玉应声而碎，化作一地齑粉。 “丹师大会，万众瞩目。”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叶家的脸，被他一个人，踩在了脚下。” 下手处，一名身形精悍的长老，眼中凶光毕露。 “大哥，下令吧！” “此子必须死！” “不杀他，我叶家如何在天河城立足？” 叶战缓缓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球里，倒映着跳动的烛火，却没有半分温度。 “派谁去？” 那精悍长老毫不犹豫。 “叶默。” “他的‘影杀之术’，最适合干这种脏活。” “凝丹境的修为，去碾死一个聚气境的小辈，万无一失。” 叶战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祠堂内再度陷入死寂。 许久，他才吐出两个字。 “去吧。” “手脚，干净些。” …… 月黑，风高。 叶凡走在离开丹盟的青石路上，脚步不急不缓。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也送来了几缕若有若无的窥探。 是丹盟的人。 王通终究还是不放心。 叶凡的唇角扬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冷峭。 他没有选择返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径直朝着城南最混乱的坊市走去。 那里的巷道，如同蛛网般纵横交错，是藏身与杀人的绝佳之地。 两道属于丹盟的气息，始终与他保持着百丈的距离，不远不近，如同两只讨厌的苍蝇。 然而，当叶凡踏入一条狭窄无人的暗巷时，他的脚步猛然一顿。 后颈的汗毛，毫无征兆地根根倒竖。 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脊椎。 不是那两道气息。 是第三个人。 一个隐藏在更深处阴影中的，真正的猎手。 他甚至没有去回头，身形瞬间化作一道残影，向巷子深处暴掠而去。 几乎在他动身的同一刹那。 “噗！” “噗！” 两声微弱的，仿佛布帛被撕裂的轻响，从身后百丈外传来。 丹盟的那两道气息，消失了。 彻底，永远地消失了。 叶凡的心沉了下去。 来人好快的速度，好狠的手段。 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丹盟的探子，而是他。 穿过错综复杂的巷道，叶凡的身影如同一只夜枭，没入了城外的黑竹林。 竹林里，光线被茂密的竹叶切割得支离破碎，洒下斑驳的月影。 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叶凡在一片最浓密的竹影下停住，收敛了全身气息，与黑暗融为一体。 时间，一息一息的流逝。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道鬼魅般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竹林边缘。 他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如同黑夜里的鹰隼。 他没有丝毫迟疑，径直走进了叶凡藏身的这片区域。 此人正是叶默。 他嗅了嗅空气，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 “小杂种，你的气味，我记下了。” “躲？” “在影杀者的面前，你无处可藏。” 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月影的暗处，身形与环境完美融合。 就在他距离叶凡藏身之处不足三丈之时。 叶凡动了。 没有逃跑，而是悍然反击。 他脚下发力，地面瞬间炸开一个浅坑，整个人如炮弹般射出。 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鸽蛋大小的丹丸，被他狠狠掷向叶默的面门。 “爆炎丹？” 叶默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甚至懒得去躲。 区区一阶丹药，连他的护体真元都破不开。 然而，就在丹丸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叶凡的口中吐出一个冰冷的字。 “凝！” 那枚爆炎丹并未爆炸，而是在空中猛然一顿，内部狂暴的火属性能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缩，凝聚成了一根赤红色的能量尖刺。 神魂凝物。 以神魂之力，强行改变丹药的爆发形态。 这是何等恐怖的控制力。 叶默脸上的嗤笑瞬间变成了惊骇。 太近了。 他只来得及将头微微一偏。 “噗嗤！” 赤红尖刺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串血珠，将他脸上的黑巾撕开一道口子，更将他身后一根合抱粗的黑竹洞穿。 剧痛传来，叶默发出一声闷哼。 他摸了摸脸颊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凝重。 “你……该死！” 他放弃了猫戏老鼠的姿态，身上涌起凝丹境的恐怖威压。 一道道漆黑的真元，如同毒蛇，缠绕在他的指尖。 “腐骨指！” 他一指点出，一道黑色的指风，带着侵蚀万物的气息，射向叶凡的眉心。 叶凡瞳孔骤缩。 这股气息…… 这股阴冷、歹毒、腐蚀生机的能量…… 他见过。 在他为了自证清白，检查那些所谓的“赃物”之时，就在那株被动了手脚的“龙血草”上，感受过一丝残留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同源气息。 原来如此。 陷害自己的，根本不止一个叶云。 叶云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真正的黑手，另有其人。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叶凡的身形却未有丝毫停滞。 他没有硬接，而是凭借着敏锐的感知，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身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黑色的指风落空，打在远处的地面上，将一片土地腐蚀得“滋滋”作响，冒起阵阵黑烟。 “咦？” 叶默发出一声轻咦，似乎对叶凡能躲开感到意外。 他眼中杀机更盛。 “我看你能躲几次！” 铺天盖地的黑色指风，瞬间笼罩了叶凡所有可以闪避的空间。 绝境。 叶凡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平静。 他的右手探入怀中。 下一秒。 一股让叶默都感到心悸的恐怖气息，从叶凡的身上，轰然爆发。 第18章 绝境反击 那股气息并非源自任何法宝，而是从叶凡的血肉最深处，从他的神魂之海中，毫无保留地喷薄而出。 那是一种古老，苍茫，仿佛凌驾于万道之上的威压。 并非力量的强弱，而是位阶的碾压。 就如蝼蚁仰望神龙。 叶默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缠绕在指尖的黑色真元，竟不受控制地溃散了几分。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叶凡动了。 他不是逃。 而是借着叶默这一瞬间的失神，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向着竹林更深处的黑暗中冲去。 “想走？” “你今天必须死。” 叶默回过神来，脸上惊骇化为暴怒。 被一个炼体境的小子用气势吓住，这是奇耻大辱。 他怒吼一声，凝丹境的威压毫无保留地扩散，将方圆百丈的竹林都压得簌簌发抖，断裂的竹叶如同黑色的雪片般落下。 他化作一道黑影，紧追不舍，速度比叶凡快了不止一筹。 叶凡在林中疯狂穿梭，肺部如同火烧。 身后的杀意如芒在背，冰冷刺骨。 他知道，自己刚刚爆发的那股气息，是催命符，也是唯一的生机。 那源自《万丹真解》的本源气息，只能震慑，无法杀敌。 一旦叶默从震骇中彻底反应过来，死的只会是自己。 必须找到一个可以喘息的地方。 哪怕只有片刻。 脚下一滑，他整个人从一道陡峭的断崖上滚落下去。 碎石与泥土随着他一起翻滚。 剧烈的冲撞让他头晕目眩，浑身骨骼都像是要散架。 “噗通。” 他最终砸入一片冰冷的水潭中，激起大片水花。 潭水之后，是一道被藤蔓与青苔完全遮蔽的石壁。 水声，掩盖了他的落水声。 叶默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断崖之上。 他阴冷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的密林与乱石，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哼，掉下去摔死了吗？” 他冷哼一声，却并未放弃，身形一纵，朝着另一片区域搜索过去。 水潭中，叶凡缓缓探出头，大口喘息着。 他靠在身后的石壁上，冰冷的潭水让他稍稍恢复了些许清明。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万丹真解》残卷，忽然散发出一阵微弱的温热。 这股温热，正指引着他身后的石壁。 叶凡心中一动，拨开身前厚重的藤蔓。 一个漆黑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洞口散发着一股古老而尘封的气息。 没有丝毫犹豫，叶凡钻了进去。 洞内很深，空气干燥而沉闷。 走了约莫百步，前方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洞顶悬着奇形怪状的钟乳石。 而在溶洞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古朴的石台。 石台上，静静地躺着一尊巴掌大小，布满裂痕的迷你丹炉。 丹炉通体暗沉，仿佛由青铜铸就，上面刻满了看不懂的古老纹路，其中几道巨大的裂痕，几乎将它整个贯穿，显然已经残破不堪。 可就是这样一尊残破的丹炉，却让叶凡识海中的《万丹真解》，前所未有地沸腾起来。 嗡。 两者之间，仿佛产生了一种跨越万古的共鸣。 一股信息洪流，瞬间涌入叶凡的脑海。 【万象丹炉】。 天地初开时诞生的炼丹秘宝，可炼化万物，化腐朽为神奇，是丹道的至高象征之一。 只是，它早已在远古的大战中破碎。 叶凡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能感受到这丹炉内蕴含的恐怖力量，也能感受到它因残破而变得极不稳定的狂暴气息。 就在这时，洞口方向传来叶默狂怒的咆哮。 “小杂种，我找到你了。” 显然，他发现了这个隐蔽的洞口。 绝境。 真正的绝境。 叶凡的眼中，却闪过一抹疯狂的决然。 他没有去看逼近的洞口，而是伸出颤抖的手，一把抓住了石台上的【万象丹炉】。 炼化它。 与它融合。 这是唯一的生路。 “轰。” 当他的手掌握住丹炉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能量，顺着他的手臂，悍然冲入他的四肢百骸。 “啊。” 叶凡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 他的经脉，在寸寸断裂。 他的血肉，在被强行撕开，又被那股古老的力量重塑。 《万丹真解》在此刻疯狂运转，金色的字符在他识海中流淌，试图引导、安抚这股狂暴的力量。 他的身体，正在与这尊残破的秘宝，进行一场九死一生的融合。 洞府之外，叶默一脚踹开堵在洞口的碎石，狞笑着走了进来。 他看到了溶洞中央，那个浑身颤抖，七窍都溢出鲜血的身影。 “在搞什么鬼名堂？” “死到临头，还想突破吗？” 他讥讽地笑着，一步步逼近。 在他看来，叶凡已经是个死人。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叶凡身上的气息，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暴涨。 凝丹境初期。 凝丹境初期巅峰。 瓶颈，在【万象丹炉】的能量冲刷下，脆弱得如同纸糊。 轰。 一股全新的，远比之前强大数倍的气息，从叶凡身上轰然爆发。 凝丹境中期。 他的双眼，猛然睁开。 那双眸子中，一边是冷静到极致的幽深，另一边，却仿佛有万千丹火在燃烧。 丹道境界，同步暴涨。 准丹王。 “你……你的修为？” 叶默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了。 他感受到了那股货真价实的凝丹境中期的威压。 这怎么可能。 “现在，轮到我了。” 叶凡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情感。 他缓缓抬起右手。 “腐骨指。” 叶默到底是身经百战的杀手，震惊过后，立刻爆发出最强一击。 黑色的指风比之前更加凝实，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直取叶凡的头颅。 叶凡没有躲。 他只是对着那道指风，轻轻一握。 空间，仿佛凝固了。 那道足以腐蚀金石的黑色指风，竟在距离他面门三尺之处，诡异地停滞下来。 然后，在叶默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寸寸崩解，化为最精纯的天地能量，消散于无形。 “不可能。” 叶默尖叫出声，转身就逃。 “我让你走了吗？” 叶凡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出现在叶默面前。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没有真元，没有光芒，只有一种返璞归真的韵味。 那是【万象丹炉】赋予他的新能力。 炼化。 他对着叶默，轻轻一点。 叶默的身体猛然一僵。 他惊恐地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臂，正在分解。 不是化为血肉，而是化为了一缕缕最原始的元气，飘散在空中。 “不……不要……” 恐惧，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从手臂到躯干，再到双腿，一点点被“炼化”成虚无。 这个过程没有痛苦，却比任何酷刑都要恐怖。 最终，只剩下一颗惊恐的头颅，掉落在地。 叶凡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脚踩下。 “噗嗤。” 第19章 林风抉择 丹盟分部，静室。 檀香的青烟笔直升起，却无法安抚林风半分焦躁。 他的指节，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桌上，并排放着两样东西。 一枚是叶家送来的传讯玉符，漆黑如墨，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叶”字。 另一封，是丹盟长老的亲笔信函，措辞温和，内容却不容置喙。 两边都在向他施压。 一个要他交出叶凡的下落。 另一个，要他暗中监视叶凡的一切，查清他丹道暴涨的秘密。 林风闭上眼，那个倔强的身影便撞入脑海。 “半块你先用，等你以后成了丹道大师，十倍、百倍地还我！” 少年叶凡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将掰开的下品灵石硬塞进他手里。灵石粗糙的边缘，还硌着他的掌心。 如今，那份温热早已消散。 桌上，叶家漆黑的玉符，像一只冰冷的毒虫。另一边，丹盟长老的信函，字迹温润，内里却藏着刀。 他，被这两股力量夹在中间，成了那个即将对昔日挚友挥刀的猎人。 拿起叶家的玉符，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 捏碎它，就能换来叶家许诺的一张“玄元丹”丹方，还有进入丹盟核心的机会。 代价，用叶凡的命，换自己的前途。 这笔买卖，听起来划算得让人想笑。 “呵。”一声自嘲的轻笑，从他唇边逸出。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之际，一枚被他藏在袖中的老旧符箓，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 那光芒很暗，如同风中残烛，却让林风的身体猛然一僵。 这是他和叶凡当年胡闹时，用最劣质的材料刻下的传讯符，有效距离不超过百里。 他几乎是本能地一挥手，一道无形的隔音结界瞬间笼罩了整个静室。随后，他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符箓。 没有预想中的问候，识海里响起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之下捞出来的。 那声音属于叶凡，却又完全不是他记忆中的叶凡。 没有半分少年人的温情，只剩下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叶默，死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林风的脑海中炸开。 叶默。 叶家家主麾下最凶狠的走狗，凝丹境初期的杀手。 死了？ “你在哪？” 林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不重要。” 叶凡的声音没有起伏。 “叶家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丹盟又想做什么。告诉我。” 林风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他握着叶家那枚黑色玉符的手，不自觉地开始用力。 叶凡的强势，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同情和庇护的旧友。 这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 他能感受到那股透过符箓传递过来的，令人心悸的杀意。 站在叶家和丹盟一边，安稳，富贵。 站在叶凡这边，前路未卜，甚至可能万劫不复。 林-风的目光，死死盯着桌上那枚漆黑的玉符。 他仿佛看到了叶家那些高高在上的嘴脸。 也看到了丹盟长老们虚伪的笑容。 更看到了叶凡浑身是血，在绝境中挣扎的模样。 “咔嚓。” 一声脆响。 那枚坚硬如铁的漆黑玉符，在他掌心被生生捏成了齑粉。锋利的碎片刺破了他的皮肤，渗出丝丝血迹，与黑色的粉末混在一起，黏腻又刺痛。 他做出了选择。 他对着袖中的传讯符，沉声开口，声音平稳得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叶家派了‘影卫’，三人，都是凝丹境中期。为首的叫叶雄，是叶默的亲哥哥。此人有勇无谋，但另外两人擅长合击，诡异难缠。” “他们推断你躲在城外的黑风山脉，已经过去了。” “丹盟这边，丹王殿的周长老对你的丹道很感兴趣，认定你身负上古传承。他已下令，让天风城丹盟分部‘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他刻意加重了“请”字的读音。所谓的“请”，就是不见血的抓捕。 符箓那边，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这沉默比之前更久，久到林风几乎以为传讯已经中断。 片刻后，叶凡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咀嚼骨头般的狠戾。 “叶雄……” “我知道了。” “还有，”林风的语速变得极快，像是在倾倒积压已久的秘密，“天风城西坊市的‘百草堂’，是叶家的暗桩，也是他们追踪索敌的一个重要支点。堂主外号‘笑面佛’，是叶雄的心腹。你若需要补充药材，切记绕开那里。” “……谢了。” 叶凡的声音里，那股冻结一切的寒意，终于消融了一丝，虽然依旧沙哑，却不再那么空洞。 “你也是。” 林风轻声说道。 符箓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化作一枚不起眼的朽木，静静躺在他袖中。 静室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林风缓缓摊开手掌。黑色的玉符粉末混合着血迹，在他掌心印下了一个丑陋又决绝的烙印。锋利的碎渣嵌在肉里，一阵阵刺痛，提醒着他刚才的选择有多真实。 他走到静室一角的水盆边，引了一道水流，默默冲洗着掌心的污秽。血水混着黑色的粉末，染红了清水。他面无表情地从伤口里，将几片较大的碎片挑了出来，随手扔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目光落回桌上。 叶家的玉符没了，可丹盟长老那封信函还在。 “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林风的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真是好听的说法。剥皮抽骨，搜魂夺魄，恐怕才是真话。毁掉叶家的玉符，只是拒绝了其中一个刽子手。眼前，还有另一个。 他走回桌边，拿起那封字迹温润的信函。指尖触及纸张，仿佛能感受到那位周长老伪善面具下的贪婪。 以为我林风是个能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他盯着信函看了许久，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他非但没有毁掉这封信，反而小心翼翼地将它重新折好，收入怀中。 这东西，现在可不是催命符了。 是护身符。 也是……他的投名状。 “周长老对我的丹道感兴趣？”林风对着空无一人的静室，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玩味的笑意，“正好，我也对长老您和叶家的关系，很感兴趣。” 他转身，推开静室的门，外面的天光照亮了他半边脸。 从今天起，他不仅是叶凡的朋友。 还是丹盟里，一枚最不听话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