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情扣》 第239章 也该行动了 暮色渐浓,苍州王府门前的石狮在夕阳余晖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晚风拂过,带来一丝秋末的凉意。府内正厅,赵樽一家正用着晚膳,银箸碰触瓷盘的清脆声响在厅内时不时响起。 “赵樽,你尝尝这鱼很鲜美,味道也不错。”韩蕾夹了一块鱼肉放入赵樽碗中,眼角含笑。 赵樽刚要举筷,王府管家就一路小跑着进来。 “王爷,王爷。您快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赵樽眉头微皱,放下筷子。 管家喘着气躬身道:“回王爷,是华公子和张公子回来了,还有……徐州军营的宋将军。他们……是用车拉回来的。” 赵樽与韩蕾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闪过一丝异色。 赵樽起身整了整衣袍,沉声道:“走!去看看。” 王府门前,四名亲兵正费力地从马车上抬下两个不省人事的人影。 宋元庆华贵的锦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面色酡红,双眼紧闭。华天佑更是软得像滩烂泥,被一名亲兵扛在肩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 “哎哟,我的老腰!”后面的木板车旁,两名亲兵正吃力地移动大胖头那足有二百多斤的身躯。 大胖头仰面朝天,鼾声如雷,圆滚滚的肚子随着呼吸在一起一伏。 门口的侍卫也正在给他们帮忙,赵樽大步流星地走来,身后跟着韩蕾和一众仆从。 还未近前,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混杂着呕吐物的酸臭味,令人作呕。 “这是怎么回事?”赵樽厉声喝问,脸色阴沉如水。 宋元庆的一名亲兵单膝跪地,抱拳道:“回王爷,华公子和这位胖公子今日午时拉着宋将军去了城南的酒馆喝酒,三人喝得兴起,我们劝也劝不住,所以就……” “真是混账东西!”赵樽哪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喝成这样。他装模作样的发怒,一脚踹向旁边的大胖头。 大胖头那肥硕的肚子左右晃荡,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却并未醒来。 “昨日婚宴上还没喝够吗?今日又出去丢人现眼!” 宋元庆的一名亲兵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爷息怒,我家将军也醉了,现在责骂他们也于事无补。” 赵樽深吸一口气,对那亲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位兄弟见谅,是本王这两位挚友不知轻重。你们辛苦了,还未用膳吧?”他转头吩咐管家:“速速安排客房,让宋将军好生休息,再备上等酒菜招待各位兄弟。” 管家应声而去。赵樽又命人将华天佑和大胖头各自抬回厢房。 安排好一切,他才对韩蕾低声道:“丫头,你去看看他们。” 韩蕾微微颔首,带着紫檀和金桔往厢房方向去了。 赵樽也跟在她的身后,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上翘的弧度。 自从上次被长乐郡主和魏成超绑架之后,韩蕾空闲时就翻阅了许多这个时代的用毒书籍。 现在她虽然谈不上是用毒高手,但是简单的毒素她还是能处理的。 厢房内,韩蕾先为华天佑检查了一番,眉头渐渐蹙起。 “奇怪……”她喃喃自语,又快步走到隔壁大胖头的房间里检查。 见他神色有异,赵樽也赶紧跟了过去。 待她检查完大胖头,赵樽迎上前问道:“如何?” 韩蕾轻声道:“他们不仅仅是醉酒那么简单,还有中了蒙汗药的症状。” “蒙汗药?”赵樽瞳孔微缩,这是他没预料到的。 “而且分量不轻,恐怕要两三日才能醒来。”韩蕾看向赵樽,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你不是说只让他们拖住宋元庆吗?可没说要下药啊。” 赵樽面色阴沉:“我当然没有!华天佑虽然鲁莽,但绝不会擅自做主下药。况且宋元庆的亲兵就在旁边……”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宋元庆的亲兵统领张奎大步走来,抱拳道:“王爷,末将还是不放心宋将军,想请府上的大夫看看。” 赵樽神色如常:“张统领不必担忧,本王的王妃略通医术,已经看过了。宋将军只是饮酒过度,休息一两天便好。而且,刚才本王已听到他在打呼噜。” 张奎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可我家将军酒量极佳,从未醉成这样……” “张统领莫非怀疑本王做了什么手脚?”赵樽声音陡然转冷。 张奎连忙躬身:“末将不敢。只是……这醉得实在太……” 厅内气氛一时凝滞。 韩蕾适时开口:“张统领,我刚刚看过了,他们确实是喝醉酒睡得沉了些。不知他们是在哪里去喝的酒?” “回王妃,”张奎行了一礼,“就在城南的一家酒馆,名叫醉仙楼。” “那就对了。”韩蕾有模有样的点头。“那醉仙楼的酒向来以烈著称,加之他们三人又在拼酒,醉得厉害些也属正常。不如这样,我命人煮些醒酒汤送去,可好?” 张奎看了看韩蕾,又看了看赵樽,最终抱拳道:“多谢王妃,那就有劳了。” 待张奎退下后,赵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招手唤来平川,低声吩咐:“立刻去查,今日醉仙楼都有谁去过,特别是接触过他们酒水的人。” “是!属下这就去。”平川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凝重,领命而去。 韩蕾轻声道:“赵樽,此事蹊跷。苍州现在几乎都是咱们的人,若有人故意下药,目的何在?” 赵樽负手而立,望着渐暗的天色,缓缓道:“不管是谁,敢在本王的棋局里横插一手……”他眼中寒光一闪,“都要付出代价。” 夜色渐深,苍州王府内灯火通明。 客房那边,张奎和三名亲兵轮流守着昏迷的宋元庆。 厢房这边,华天佑和大胖头鼾声如雷。 而正厅内,赵樽独坐案前,手指轻叩桌面,等待着平川的调查结果。 似乎有一股暗流,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下涌动…… 宋元庆再次醒来已是三日之后,这三日显得尤为漫长。平川那边毫无线索,就连一贯清冷沉稳的赵樽都有一些按捺不住不住的。 这天,宋元庆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片朦胧的光影。 他的喉间干涩得如同塞了一把沙砾,额角还隐隐作痛,这是宿醉未消的征兆。 待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还是那间熟悉的客房。 檀木雕花的床架,青纱垂落的帷帐,案几上那盏青铜雁鱼灯里还残留着昨夜燃尽的灯芯。 “呃,来人……” 他捂着有些沉闷的头,嗓音嘶哑地唤道,话音一出口,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已经干裂。 守在门外的亲兵闻声立即推门而入,见宋元庆支着身子要起身,连忙上前搀扶:“将军,您可算醒了!您再不醒,属下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睡了多久?”宋元庆揉了揉太阳穴,指节触到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在战场上留下的战伤。 亲兵递上温热的帕子:“回将军,您醉得厉害,已经睡了整整三日。” “三日?!”宋延庆猛地翻身而起,却因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他扶住床沿,掌心传来红木坚硬的触感。 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这才注意到外面天色大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他甩了甩昏沉的脑袋,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酒馆里摇曳的灯火,花魁娘子婀娜飘逸的舞姿,华天佑举着酒壶豪饮的模样,大胖头拍着桌子唱小曲儿的破锣嗓音…… 他询问的目光看向亲兵:“那华天佑和大胖头呢?” 亲兵会意答道:“跟您一样,他们俩也醉得不省人事,现在还在厢房睡着呢。” 宋延庆眉头紧锁。赵樽大婚之日,自己本该道贺后即刻返营,却在人家府上醉卧三日。 想到军营里的军报可能堆积如山,他胸口顿时像压了块石头:“备马,咱们必须立刻赶回军营!” 亲兵们匆忙收拾行装时,宋延庆已穿戴整齐。铜镜中映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 他拿起剃刀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放下——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 “你们收拾好后,去府外等侯,本将去找苍州王告辞一声就速来与你们汇合。” 宋元庆说着拿起桌上的马鞭已经走出了客房的门,穿过曲折的回廊,初冬的风裹挟着丝丝凉意钻进衣领。 经过花园时,一阵女子的笑声随风飘来。 那声音软糯清甜,像春日里融化的第一道山泉,清凌凌地淌过心尖。 “哎呀!就差一点,再高点嘛!” 乍一听这软糯的声音,宋元庆立刻就分辨出是那个让他已经深深埋在心底的声音。 他不由得驻足望去,远处的一幕让他瞪大了眼。 只见不远处的石榴树下,身着鹅黄色襦裙的韩蕾正坐在赵樽的肩头。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她的裙裾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伸着手去够枝头那颗红艳艳的石榴,手腕上不知是何物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细碎的光芒。 堂堂苍州王此刻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双手稳稳托着韩蕾的小腿,仰起的脸上满是宠溺:“你可抓紧了。” 说着,赵樽故意晃了晃身子,惹得韩蕾惊呼着扶住他的发冠。 “赵樽!你讨厌!稳着点。”她娇嗔着捶他的肩膀,却在看到对方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后,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笑声像是一把细密的梳子,将宋元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梳理。 旁边提着竹篮的小丫鬟急得直跺脚:“王妃当心啊!” “我知道。”韩蕾应了一声,又扯了扯赵樽的头发,“再高一点,那儿还有一个。” “好嘞!”赵樽踮起脚。 都是习武之人,那树上的石榴赵樽明明一个纵跃就能摘到,可他偏偏要让韩蕾坐在他的肩头上去摘,可见韩蕾在赵樽心中的位置。 宋元庆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手中马鞭变得无比沉重。 然后,他看见赵樽小心翼翼地将韩蕾放下来,自然而然地替她拂去肩头的落叶。 又看见韩蕾从袖中掏出帕子,踮起脚为赵樽擦拭额角的细汗。 他们之间流动的温情,似乎比天上的阳光还要暖上三分。 赵樽一转身就看到了正站在远处的宋元庆。 “宋兄!”赵樽大声招呼。 赵樽的呼唤将宋元庆拉回现实,他深吸一口气,稍显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 他大步上前,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赵樽,韩姑娘。”他的声音平稳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韩蕾微微福身,“宋将军醒了?可还安好?” 韩蕾的眼角还残留着方才的笑意,像两弯新月。 “在下实在惭愧。”宋延庆微微颔首,韩蕾晶亮的眸子让他心颤,他连忙将目光移向赵樽抱拳行礼,“没想竟在府上醉卧三日,耽误了返营……” 赵樽朗笑着打断他:“宋兄说这话就见外了。要怪就怪天佑那个混账不知轻重。” 韩蕾也掩唇轻笑:“天佑和胖头现下还在厢房打呼噜呢。” “哼!待他们醒来,本王定要让他们好看。”赵樽沉着脸说道,又转头吩咐丫鬟,“金桔,快去让厨房备下饭菜。宋将军已三日未进食。” “不必麻烦了。”宋延庆连忙摆手,“军营里军务繁多,我这就……” “再急也要用膳。”赵樽按住他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宋延庆想起校场比试的旧时光,“从这里到军营快马也要两日,总不能空着肚子上路。” 韩蕾已经利落地剥开石榴,晶莹的果粒在她指尖泛着玛瑙般的光泽。 “将军尝尝?这应该是最后一批秋石榴了。” 宋延庆望着递到眼前的果实,恍惚看见那年上元节,灯火阑珊处,少女递来的那盏桂花酿。他恭敬地接过,石榴籽在口中迸开的甜涩,与记忆中的酒香奇妙地重合。 “多谢王妃。“他垂下眼睫,阴影掩去了眸中的情绪。 最终赵樽还是没能留住他,送他到府门前时,亲兵们牵着战马静候。 金桔小跑着送来食盒,蒸腾的热气里飘着肉脯和炊饼的香气。 “此次大婚照顾不周,”赵樽郑重地抱拳,“下次等有机会,再与宋兄把酒言欢。” 韩蕾站在赵樽身侧,和煦的阳光照着她娇俏甜美的面容。 她微微福身:“将军保重。” 宋延庆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最后看了眼王府门前的璧人,忽然想起那日在酒馆,华天佑醉醺醺说的话:“赵樽那家伙,算是把月亮摘怀里了……” “驾!” 宋元庆带着亲兵策马而去,马蹄扬起一片尘土。 赵樽望着远去的身影,轻轻握住韩蕾的手:“他在这里待了四日,回去应该也差不多了。” 韩蕾望着天际掠过的雁阵,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大事已毕,咱们也该行动了。” 两人相视一笑,转身走进王府。 第240章 有来无回了? 就在宋元庆一行人策马离去之时,清水县南门外十里处的拖木沟,初冬的阳光照耀着夯实的黄土路面。 棱堡高耸的箭楼上,苍州黑底金边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队镇守棱堡的士兵在官道两旁持枪而立,铁面无私地拦住了两拨风尘仆仆的人马。 “站住!苍州境内,无路引者不得入内!”为首的士兵队长声音洪亮,手中长枪横挡在路中央。 左边那拨人马约莫二十余人,清一色藏青劲装,腰间佩刀柄上缠着恒国公府特有的金丝纹饰。 领头的是个方脸阔口的壮汉,闻言不屑地嗤笑一声。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们是恒国公府的人,奉国公之命来接我家公子回京!” 右边那拨人衣着更为考究,为首的瘦高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但温言细语中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 “这位军爷,我们是张阁老府上护院,来接我家少爷。还请行个方便。” 士兵队长坚守原则,寸步不让:“管你是国公府还是阁老府,我家王爷有令,入苍州必须验明路引!” 他粗糙的手指敲了敲挂在城门口的告示牌,上面朱笔写就的律令在阳光下分外刺眼。 恒国公府那方脸护卫一巴掌拍在身旁的马鞍上,“放你娘的屁!苍州王谋反在即,我家公子还在苍州境内,若有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 这句话像火星溅入了油锅里。正在路边歇脚的挑柴农夫猛地放下担子,古铜色的脸上青筋暴起。 “你个狗娘养的!你敢污蔑我们王爷?”他抄起扁担就要上前,被同伴死死拉住。 旁边的面摊儿老丈胡子气得直抖,拿起擀面杖就绕过面摊儿快步走过来。 “老汉我活了六十载,没见过比王爷更仁厚的人!王爷不但让我们开荒种地,还发放种子,减免赋税。干活还给双倍工钱。” 他颤巍巍地指着那护卫鼻子,“你们这些京城来的蛀虫,懂得什么叫民生疾苦吗?” 凉茶摊前,一个脸上带疤的中年汉子“咣当”摔了茶壶。 “荆州遭逢暴雨,河堤决堤,我带着妻儿逃难至此,是王妃派人教我煮凉茶的手艺。再敢诋毁王爷,老子拼了命也要撕烂你的嘴!” 他抄起板凳的样子,吓得几个护卫连连后退。 “就是,你去看看我们苍州,到处欣欣向荣,王爷和王妃带着我们赚银子还来不及呢,什么时候谋反了?” “再敢胡说八道,打断你的腿。” “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 转眼间,赶集的农妇、歇脚的脚夫、卖货的货郎都围了上来,个个怒目而视。 有人捡起路边的土块,有人抡起挑货的扁担。 张阁老家里毕竟是诗书之家,府里的人说话做事自然都有些分寸。 张阁老府上的瘦高护院,没想到这里的百姓如此拥护苍州王,见激起了众怒,脑子一转,急忙作揖赔笑。 “诸位乡亲误会了!我们只是奉命来接人,绝无冒犯王爷之意!” “在吵什么!” 这时,一声暴喝从棱堡方向传来。人群自动分开条路,只见个黑塔般的汉子大步流星走来。 他的铁甲肩头上烙着北关亲卫营特有的狼头徽记,正是赵樽的心腹亲卫之一——碳头。 面摊老丈像见了救星:“碳头将军!这些京城来的混账竟然说咱们王爷谋反!” 闻言,碳头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冰,手按在了刀柄上。 恒国公府的护卫们齐刷刷后退半步,那方脸汉子强撑着辩解:“我家公子华天佑还在苍州,我们必须……” “你们找华公子?”碳头一愣,突然又咧嘴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 “巧了,我家王爷大婚,华公子和张公子刚好都在府上做客呢!” 他转头对士兵吩咐,“去牵几匹马,送这些‘贵客’去王府。” 他故意在“贵客”二字上咬了重音,“让王爷亲自招待。” 两拨人马闻言顿时脸色剧变。 张阁老府的瘦高护院额头沁出冷汗,他们得到的消息明明说两位公子有可能被软禁了,怎会成了座上宾? 但此刻众目睽睽,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硬着头皮拱手:“那……有劳将军了。” 两名士兵带着他们去了王府,当马蹄声渐远,碳头眯眼望着官道尽头扬起的尘土。 摆面摊儿的老丈凑过来低声道:“碳头将军,这些人来者不善啊。” 碳头从怀里摸出个铜钱扔在面案上:“老丈放心,王爷自有分寸。来碗刀削面,多放辣子。王妃给了你那么多,也舍不得放。” 一行人沿着官道踏入清水县城门,映入眼帘的繁华景象令他们不禁驻足观望。 街道两旁不仅店铺林立,幌旗招展,各色货物琳琅满目。街道边还有许多摆摊的小贩。 卖糖人的小贩手法娴熟地转着糖稀,茶楼里飘出阵阵清香,布庄门前挂着最新染制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这真是穷乡僻壤的苍州?”恒国公府的方脸侍卫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 张阁老家的瘦高护院也眯起眼睛,打量着来往行人。 “京城百姓终日为生计奔波,愁眉苦脸,何曾见过这般自在的笑容?” 正说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从他们身边跑过,手里举着刚买的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上裹着晶莹的糖衣。 后面跟着的妇人连忙喊道:“小翠,慢些跑!” 那对母女虽然一身粗布衣衫,甚至都早已退了色,还有些破烂。但她们面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就像是生活过得很富足一般。 转过几条街巷,苍州王府的朱漆大门已近在眼前。 带路的士兵上前与守门侍卫低语时,瘦高个护院注意到王府门前的石狮雕刻得栩栩如生,却不见半点奢靡之气,反倒透着几分庄重肃穆。 “诸位,王爷有请。”侍卫拱手作揖,态度不卑不亢。 正厅内,赵樽一袭墨蓝色锦袍端坐主位,腰间玉带上的螭纹在光影间若隐若现。 韩蕾身着淡紫色襦裙坐在一旁,发间一支白玉簪子衬得她肤若凝脂。 见众人进来,赵樽微微抬眼,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让一行人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小的等见过王爷、王妃。” 众人行礼,面对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苍州王,他们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 赵樽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诸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怕恒国公府的侍卫莽撞再次冒犯苍州王,瘦高个护院率先上前一步,恭敬的说明来意。 “回王爷,家中老爷思念孙儿心切,特命我等来接翰霖公子回府。” “对对对,我们也是。”那方脸侍卫也赶紧取出恒国公府的信物:“我家老爷夫人挂念天佑公子,我们也是来接天佑公子回京城。” “可是……”韩蕾蹙了蹙眉,温声道:“两位公子三日前与人拼酒,醉得人事不省,此刻还睡着呢!” 一听两位公子喝得不省人事,众人心里都忍不住一沉。 以他们有限的认知,从未听说哪有人喝酒,可以喝到昏睡三日的。 他们互相对视一番,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三个字——不可信。 他们心里都想着苍州王为了谋反,无所不用其极,果然是将他们家公子控制住了,目的肯定是用来要挟他们京城里的主子。 说是喝醉,恐怕只是托词,也不知道他们家公子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众人看向赵樽的眼神里,不免多了几分戒备。 那方脸侍卫与瘦高个护院交换了个眼神,拱手道:“王爷。不知可否让我等见见公子?” “当然,本王带你们去看看。”赵樽站起身,墨蓝色锦袍上的暗纹如水波流动。 他自然地揽过韩蕾的肩,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众人微微一怔。 无论是赵樽说话的平静语气,还是这随性的动作,他们都无法将赵樽这个闲散王爷,与“谋反”二字联系在一起。 赵樽旁如无人的搂着韩蕾的肩款款而行,众人小心翼翼的垂首跟在他们俩身后。 穿过回廊时,瘦高个护院特意的注意了一下王府内的布置。 整个布置简约大气,假山流水间点缀着几株青松,全然不似传闻中谋反之人该有的张扬做派。 赵樽先带他们去了张翰霖的厢房,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房里传来“轰啊~轰啊~”如雷鸣般的鼾声。 推开门,只见张翰霖那肥胖的身躯呈大字型几乎躺满了整个床塌,圆滚滚的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嘴角还挂着可疑的水渍。 “这……”瘦高个护院嘴角抽了抽,上前轻唤:“公子?公子醒醒。” 张翰霖鼾声不减,一动不动。 众人忍不住都看向赵樽,后者无辜的耸了耸肩,转身又走向隔壁厢房。 华天佑的睡相倒是文雅许多,手脚并放,姿势规矩,鼾声也不似张翰霖那般夸张。 方脸侍卫正要上前唤醒华天佑,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可是恒国公府来人了?”赵灵儿提着裙摆快步进来,发间的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一走进来,见到厢房里挤满了人,她询问的目光看向韩蕾。 韩蕾抿了抿唇,柔声解释:“灵儿,他们是来接华公子回府的下人。” 赵灵儿明媚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轻咬着下唇,目光在华天佑熟睡的面容和那几个侍卫之间游移,目光里是难以掩饰的失望和委屈。 华天佑给家里写信已经有些日子,既然他们家的下人都已经赶到了苍州。却对婚事只字不提,说明华府并不同意他们的亲事。 韩蕾知道她在想什么,走过去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也静观着事态的发展。 这两府的下人都想将自己家的公子带回家,可看着睡得如此沉的公子,和边上气场逼人的苍州王,他们一时间又犯了难。 瘦高个护院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赵樽。“王爷,不知两位公子何时能醒?老爷嘱咐要尽快回京。” 赵樽看了眼窗外日头,摇了摇头。“本王也不知道,我们也每日都过来看望,可他们就一直这样睡着。” 他转向赵灵儿,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灵儿,你先回去。” 赵灵儿眼眶微红,最后看了眼沉睡的华天佑,转身时裙摆划过一道落寞的弧度。 韩蕾轻叹一声,示意紫檀跟上去照看。 待赵灵儿离去,厅内气氛一时凝滞。 “如此这般……”瘦高个护院斟酌着开口:“那王爷可否容我等接公子去客栈安顿休息。” 不管怎样,他们要先让公子脱离苍州王府才是,然后再做打算。 “不必。”哪知,赵樽直接摆手打断,“王府里的厢房多的是。” 他目光扫过众人,“你们既然来了,就都住在王府里吧,顺便可以好好看看这清水县。” 华天佑和张翰霖是他的好友,而且,是因为他的命令去留住宋元庆才喝成这样。 在华天佑和张翰霖没有苏醒之前,他怎能让他们住到客栈里去,没的让人说他薄情寡义。 赵樽留他们住在王府里本是好意,可却让两府的侍卫和护院,生出了不一样的想法。 “啊这……”方脸侍卫瞳孔一缩。 赵樽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恒国公府的方脸侍卫只觉得后背一凉,仿佛被看穿了所有心思。 他偷瞄了一眼张阁老家的护院们,发现他们个个也是神色凝重。 难道赵樽要将他们也全部软禁在王府里?他们有来无回了? 众人心中都捏了一把汗,面面相觑。 正当他们在暗自盘算着,如何才能带上自家公子,安全逃离苍州王府时。旁边床榻上昏睡了三日的华天佑掐着时间悠悠转醒。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脸上,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飞舞。 华天佑皱了皱鼻子,发出一声慵懒的嘤咛,随即伸了个夸张的懒腰,锦被滑落,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白色中衣。 第241章 坦然承认 听到嘤咛声,一屋子的人都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公子,你醒了?”那方脸侍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 华天佑被这阵仗吓得往后一缩,后脑勺“咚”地撞在黄花梨木床架上。 他揉着脑袋环视四周,熟悉的云纹帐幔、墙角那盆茂盛的君子兰,还有窗外熟悉的海棠花树——这分明是他在苍州暂住的厢房。 目光扫过方脸侍卫等人时,华天佑面上出现了一丝诧异。 “你们怎么在这儿?”他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父亲把府里精锐都派来了?” 方脸侍卫单膝跪地抱拳:“回公子,老爷夫人日夜担忧,特命我等接您回京。” 说着,就要去扶华天佑起身,“公子,车马已备好,我们立刻就能……” “等等。”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赵樽拨开众人走上前来,锐利的目光直视华天佑:“你先告诉我,你和胖头为何会醉成这样?酒里的蒙汗药又是从何而来?” “蒙汗药?” 方脸侍卫失声惊叫,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跟他一起来的华府侍卫也骚动起来,有人已经按上了刀柄。 “咳咳咳……”说到这个,华天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俊逸的脸庞涨得通红,他眼神飘忽地瞥向赵樽。 “这个嘛……呃……说来话长。” 他挠着乱蓬蓬的头发,突然掀开锦被跳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也不在意。 走到赵樽面前,他亲昵地搭上赵樽肩膀,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赵樽往外拽,“咱们到外面去说。” 看着华天佑与赵樽勾肩搭背,屋里众人面面相觑。 说好的软禁呢? 怎么公子与反贼头子如此亲昵? 张阁老家的瘦高个护院摸着下巴做沉思状,眼眯成了一条缝。 廊下秋海棠开得正艳,华天佑确定屋里的人都没跟出来,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不是你要我们拖住宋元庆五日吗?” 他做了个灌酒的动作,“我们总不能天天拉着他喝酒吧?又不是酒鬼。所以,我和胖头一合计,就来了个一劳永逸……” 说着,他从袖袋里摸出个青瓷小瓶晃了晃,面上的表情得意之极:“上好的‘三日醉’,直接一步到位。” “什么?”赵樽瞳孔骤缩,一把扣住他手腕:“你们自己下的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 “嘘!”华天佑急得跳脚,绸缎的中衣领口滑到肩头,“不这么做怎么办?只灌醉他,就我俩清醒多可疑?” 华天佑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咱这叫舍命陪君子!一起睡!” 赵樽扶额,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也说不出华天佑这法子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但他能肯定的是,这家伙为了完成自己的命令,也算是豁出命去了。 只是,害他和韩蕾白白担心了三日。 阳光在赵樽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阴影。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们……干得不错。”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也不知是褒是贬。 回到屋内,赵樽扫过满室的侍卫和护院,突然觉得疲惫至极。 “你爹娘派人接你,今日便启程回去吧!”他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不舍。 听赵樽主动放华天佑离去,恒国公府的众侍卫喜形于色,张阁老家的瘦高个护院却急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赵樽:“王爷,那我们家公子……” “待胖头醒了也一起离去吧。”赵樽望向窗外巡逻的士兵,铁甲寒光刺痛了他的眼。 华天佑和张翰霖在这里已经帮了他许多,如今已到了与朝廷兵戎相见的时刻,他不想他们牵连其中。 “我不走!”华天佑突然踹翻脚凳,玉冠歪斜地挂在鬓边,“小爷我还没娶灵儿妹妹呢!” “天佑。”赵樽按住他肩膀的力道重了几分,声音却软下来,“回去吧!你爹娘都是为了你好。” 华天佑一把打开赵樽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我说了不回京城!我要留在苍州娶灵儿。” 赵樽苦口婆心:“天佑,别拗了。回去吧!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爹娘不同意这门婚事。” “不可能。”华天佑叫嚣:“我爹娘最疼我,只要是我喜欢的女子,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赵樽却轻轻叹了口气。 他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恒国公府和张阁老家同时派人到苍州来接华天佑和大胖头,那定是已经知晓了朝廷要派兵讨伐他的消息。 他们此举一是让这两位好友与他划清界限,二是要赶在朝廷动兵之前让他们俩安全的回到京城。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敲鼓般的闷响。 大胖头那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厢房门口,门框都被他挤得咯吱响。 “天佑,天佑你醒了没?”他气喘吁吁地问道,圆润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 “我已经醒了。”华天佑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见到大胖头也醒来了,张阁老家的护院们明显松了口气。 为首的瘦高个护院快步上前,恭敬地拱手:“公子你醒了?身子可还爽利?老爷在京城日夜挂念,特命我等来接您回去。” 大胖头这才注意到他们,肉乎乎的脸上写满困惑:“杨叔,你们怎么也来苍州了?” 被称为杨叔的瘦高个护院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声音却带着几分急切:“老爷想念孙儿,茶饭不思。公子,咱们这就启程吧?” 他说着,就要去拉张翰霖的衣袖,巴不得立刻就带自家主子逃离苍州王府。 “我不回去!”哪知,张翰霖也是同样的态度。 他猛地甩开杨叔的手,圆滚滚的身子竟然灵活地往后一跳。 “在京城时爷爷天天骂我游手好闲不成器,如今我在苍州帮着赵樽做事,他又说想我?” 他忍不住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做的可是利国利民,光宗耀祖的大事。” 闻言,杨叔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偷瞄了一眼站在窗边的赵樽。 这位战功赫赫的苍州王正背对着众人,挺拔的身影被阳光在屋中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杨叔心里暗中腹诽:这苍州王赵樽果然是道高一尺。他自己谋反,竟然骗他们家单纯的公子说在做利国利民,光宗耀祖的大事。也不知赵樽是给华天佑和他家公子吃了什么药,看看,竟让他们这么死心塌地的。 赵樽转过身来,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麻子,去吩咐厨房给两位公子准备些清淡的膳食。” 他走到大胖头跟前,拍了拍他肥厚的肩膀:“胖头,你爷爷想念你是人之常情,不如先随杨护院回去一趟?” 杨叔如蒙大赦,连忙附和:“是啊公子,老爷日夜盼着您呢!” “我不走!“张翰霖梗着脖子,圆脸涨得通红,“赵樽,你这里那些稀奇玩意儿离不开我。我怎能说走就走?” 他转向杨叔,胖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你回去告诉我爷爷,等我把这些事办成了,自然风风光光地回去见他!” 杨叔见说不动他,急得直搓手,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恭敬敬的呈到赵樽面前。 “王爷,差点忘了,这是我家老爷让转交给您的。” 赵樽接过信笺,修长的手指轻轻拆开火漆。 信纸展开时发出轻微的脆响,他的目光在字里行间缓缓移动,嘴角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大胖头注意到赵樽握着信纸的指节微微发白。 “写的什么?”他好奇地凑过去。 赵樽轻笑一声,将信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杨叔心虚的低下头往后退了半步,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太清楚他家老爷在信里写的是什么了—— 张阁老在信中以赵樽老师的身份,字字泣血,苦口婆心,劝赵樽三思,莫要行谋逆之事,更恳请赵樽看在他们曾经师生情谊的份上,放过他单纯的孙儿。 “荒唐!都是道听途说!”大胖头看完信,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信纸揉成团砸在地上,替赵樽争辩。 “爷爷一定是老糊涂了!赵樽什么时候要谋反了?你们去看看苍州各县,百姓们安居乐业,市井繁荣兴旺,哪来的造反迹象?” “就是。”华天佑也急了,他将脚蹬进靴子里立刻站起来。 他看向方脸侍卫,怒问:“你们一路过来,可曾见到士兵动刀动枪?可曾见到苍州有哪里是兵荒马乱?” 他义愤填膺,声音越说越高,越说越激动。 “我天天在这里看着,赵樽这些日子为了不让苍州百姓挨饿受冻,带着百姓们开荒种地,修桥铺路,你们哪只眼睛看到赵樽谋反了?也不知道是谁散播的谣言,让小爷我抓到了一定揍死他。” 方脸侍卫见自家主子如此激动,不由得苦着一张脸,搓着手道:“公子,这不是谣言……是陛下下的旨,兵部调兵的文书都发往各州府了……” 陛下的旨意? “轰!”的一下,犹如一道炸雷在脑子里炸开。 华天佑和大胖头如遭雷击,两人都大张着嘴,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华天佑愣了一瞬后,机械的转头看向赵樽,眼里满是不解:“赵樽……他们说的是……是真的?” 面对华天佑的询问,赵樽缓缓闭上眼睛,沉重的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见赵樽点头坦然承认,大胖头满脸震惊,连连后退。“我不相信。这一定又是朝中那些王八蛋污蔑诋毁你。就像上次收你兵权时说你拥兵自重、心怀不轨一样。” “对对!一定是这样。”华天佑胡乱点头。 华天佑和张翰霖怎么也想不通,和他们一起玩到大的赵樽为人正直,心怀苍生,为何突然之间就从抵御外敌的英雄,变成了这些人眼中的反贼? “不,这次不是诋毁,确有此事。”赵樽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不想再欺瞒他们。“所以,你们回去吧!你们的家人都在担心你们。” 华天佑突然一把抓住了赵樽的双臂,眼里满是急切。“赵樽。你告诉我,你为何要这样做?” 赵樽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甚是痛苦和无奈。 “我也不想这样做,也不想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可你们你也看到了,朝廷是如何待我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许多往事,突然如走马灯似的在华天佑的脑海中流转—— 那年秋末,赵樽的父亲为护大景疆土,在突厥战场上身中数十箭而亡。十八岁的赵樽披麻戴孝,独自扶灵柩跋涉千里回京。 风雪中,他跪在父亲墓前立下血誓,定要继承遗志,守护这方山河。 此后经年,赵樽与将士们驻守边关,在苦寒之地枕戈待旦。 无数个朔风呼啸的夜晚,他们以血肉之躯拼杀在城墙之上,一次次击退来犯之敌。 边关的烽火台上,总能看到他挺立如松的身影,铠甲上凝结着永不消融的寒霜。 战功累积,威名远播,却引来朝堂猜忌。 谗言伴随着忌惮如毒蛇般缠绕,天子一纸诏书,收其兵权。 当突厥铁骑再次范境,那位曾疑心重重的君王,竟然有脸想起这位戍边多年的将领。 赵樽不计前嫌,率两千先锋营迎战十万敌军。 若非韩蕾带着神秘的武器及时赶到,他这位自幼相伴的挚友,怕是要永远长眠在那片染血的沙场之上。 兔犹啮人!何况是这位满腔赤诚却遭背弃的苍州王。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张翰霖粗重的喘息声。 这个一向诸事无忧乐天的小胖子此刻红着眼睛,拳头攥得死紧,说出的话竟然也有着一番道理。 “赵樽。我胖头虽不才,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更相信你的为人。我不信你一个愿意用命守护百姓平安效忠朝廷的人,会无故谋反,定是朝中有奸人蒙蔽圣听!赵樽,我不回京城,我要跟你共进退!” 杨叔闻言脸色瞬间煞白,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求评论、点赞、收藏、票票,一条龙。我好像有点贪心的 第242章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窗外,一只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过,在窗棂上投下一闪而过的阴影。 “胖头说得对。”华天佑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声音铿锵有力:“我华天佑今日也把话撂这儿了!小爷我哪也不去,就留在这里力挺赵樽!” 他越说越是火大,“京城那帮子只知道歌舞升平的家伙不了解赵樽,难道小爷我还不了解吗?如此对待功臣,简直令人心寒!就算赵樽谋反,那也一定是朝廷的错,是陛下眼瞎。” “啊!公子。”方脸侍卫大叫一声,吓得脸色煞白,一个箭步上前捂住华天佑的嘴:“小祖宗慎言。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惹来杀身之祸呀!” 他手心都沁出了冷汗,心想这位小祖宗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切!”华天佑却不以为然,他与大胖头对视一眼,上前一左一右搭上赵樽的肩膀。 大胖头拍了拍厚实的胸脯,震得衣袍簌簌颤动,语气极度诚恳。 “兄弟莫忧,不就是朝廷发兵吗?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对!”华天佑也狠狠点头,“你不用担心,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站在你这一边,现在就开始做准备,应对朝廷大军。” 听他们俩越说越胆大,杨叔抚了抚额头,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公子。你们可千万别别意气用事啊!你们别忘了,老爷夫人和你们的家人可全都在在京城……” 杨叔话未说完已是哽咽难言。华天佑和大胖头顿时沉默了,他们看向赵樽,眸子里情绪复杂。 赵樽眸光微动,反手按住两位挚友的肩膀,声音低沉:“你们的心意,我赵樽心领了。但杨叔说得在理。谋反乃灭族之罪,你们……” 他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轻叹。 华天佑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甩开赵樽的手臂,朝着京城方向跪下,“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水泥地面被撞得闷响,他额前顿时一片通红:“爹,娘。孩儿不孝,今生不能再承欢膝下,你们二老就当没有生过孩儿吧。愿你们一切安好!” 他声音里带着决绝的颤音。大胖头也跟着跪下,圆滚滚的身子像座小山般轰然落地。 他对着京城的方向大声说道:“爷爷,爹娘,叔叔婶婶们。翰霖今生不孝,也没出息,让你们操心了,咱们下辈子再做一家人吧。翰霖……愧对列祖列宗。” 说完,他也“咚咚咚”的磕起头来,看到屋里的众人无不动容。 在家人和生死之间,二人义无反顾。赵樽见他俩态度坚决,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闭了闭眼,睫毛下滚出两颗晶莹的泪珠来。 他扶起他们二人,一左一右将他们紧紧抱住,红着眼睛说道:“我赵樽这辈子何德何能,能得你们这二位挚友?” 华天佑捶着他后背笑骂:“少来这套!你还得当我大舅哥呢!” 这话让在场众人都愣了一瞬。一直在旁边静观事态发展的韩蕾抿嘴轻笑,裙裾翩跹地走上前来。 “天佑,胖头。既然你们心意已决……”她眼波流转,笑意嫣然。“我和赵樽必当尽全力护你们家眷周全。” “丫头……”赵樽轻唤一声,话语里包涵了太多的情绪。 他展臂将韩蕾也揽入怀中,四人相拥在一起的画面,让两府的侍卫和护院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清朗的笑声:“谋反这种大事,你们忘了还有本王,本王也要与你们同在。” 一听以“本王”自称,两府的侍卫和护院都是一惊,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荆州王刘衍摇着折扇悠然踏入,惊得侍卫和护院赶紧行礼。 “见过王爷!”众人躬身行礼。 荆州王却看也没看他们,兀自走上前,将手中的折扇一扔,张开双臂就与赵樽等四人拥抱在一起。 见荆州王也参与其中,两府的侍卫和护院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而且,听荆州王将“谋反”二字说得就跟逛夜市那么简单,显然是早就起了谋反之心,现在不过是与赵樽一拍即合罢了…… 赵樽等人在苍州王府里凝成了一股不可分割的力量,而北方的突厥草原却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 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地落下,将整个草原染成一片苍茫的白色。秋末没能劫掠到任何物资的突厥人更是陷入了绝境, 部落里的牛羊已瘦得皮包骨头,牧民们的帐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博鲁可汗的金顶大帐内,炭火盆烧得通红,却驱散不了帐内众人心头的寒意。 众位部落首领齐聚一堂,玉伽公主也端坐在可汗身侧。 他们个个眉头紧锁,为族人如何度过这个严冬而忧心忡忡。 刚刚从永安城外打探消息回来的一队探子风尘仆仆,正单膝跪地禀报他们这次的所见所闻。 他们冻得通红的双手都捧着一碗热马奶酒,探子队长的声音因寒冷而微微发抖。 “可汗,各位首领,我们在永安城外潜伏观察两日,那新筑的青灰色堡垒坚固无比,堡垒上有一排整齐的孔洞,不知是何用途。每次换班,箭楼上都只有少许士兵在站岗巡逻,看上去很放松……” 一名壮汉首领猛地站起身来打断探子的话,腰间佩刀与铜铃相撞叮当作响。 “这不可能!每到丰收之时,永安守军都枕戈待旦,如临大敌,箭楼上密密麻麻全是弓箭手!”他那张黝黑的脸上写满怀疑,“大景人莫非疯了?就不怕我们此时挥军南下?” 玉伽公主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红唇微启:“苜珲叔叔,您难道忘了吗?大景朝已今非昔比。” 她修长的手指无聊的把玩着三脚酒杯,“大景现在有‘花生米’那样的神器,百步之外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你以为还需要大量士兵面对面拼杀?” 博鲁可汗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沉重的金耳环随着点头的动作微微晃动。 “王姐说得在理。”他转向探子,“继续说,还看到什么?” 探子咽了口唾沫:“那些站岗的士兵,每人除了佩刀外,胸前确实都抱着一个黑铁家伙,想必就是发射‘花生米’的武器。而且,堡垒的城门处……”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有许多红色怪物一直进进出出,上面装满了黑漆漆的货物,看上去像马车,却只见有人驾车,不见拉车的马匹。” 站在博鲁可汗身后的布加将军闻言脸色骤变,连手中的马鞭都“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这位曾在战场上与“怪物”交过手的勇士声音发怵:“可……可是上次牛尾坡战场上那骇人的怪物?” 探子想了想,迟疑道:“形状不太一样,但速度确实不相上下。” 另一名探子插话:“属下数了数,至少上百个那样的怪物。” “上百?”布加的面色惨白如纸,魁梧的身躯竟然微微发抖。 博鲁可汗不解,皱眉问道:“布加,你为何如此惊慌?” 布加深吸一口气,眼中浮现出噩梦般的场景:“那夜……那怪物在战场上横冲直撞,速度堪比汗血宝马。更可怕的是……”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怪物的尾部会喷出火焰,我们的战马见了就惊,勇士们还没靠近就被那‘花生米’射穿了胸膛……” 大帐内顿时一片哗然。 博鲁可汗弑父时,曾经听他响箭命令的小伙伴巴特尔,现在也混了个小小的将军。 他猛地站起来看向博鲁可汗,镶满宝石的弯刀哐当出鞘。 “大景如今有上百个这样的怪物?加上那铜墙铁壁的堡垒……我们还如何南下劫掠?” “就是。上次牛尾坡一战,赵樽仅仅率两千先锋营就重创我突厥十万大军,连阿尔皮将军这样的猛将也折在那场耻辱的大战之中,就因为赵樽仰仗了‘花生米’和那骇人的怪物。” 博鲁可汗身侧的玉伽公主听到赵樽这个时,神色未起丝毫波澜,就连卷翘的睫毛也如蝶翼般静止。 曾经为这个名字悸动的心湖早已归于沉寂。如今,那湖面倒映的唯有一个叫唐小童的身影。 想到唐小童那俊逸明朗的笑颜,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无意识地转头望向大景朝的方向。 唐小童承诺要替她向苍州王妃陈情,促成边关互市,还说有了消息就亲自来草原王庭告诉她。 那时他眼中跃动的光彩,让她在绝望的风沙里窥见一线生机。 可这么久过去,草原的朔风未曾捎来只言片语。 玉伽轻抿的唇角泛起一丝苦涩,或许这本就是场镜花水月的奢望。 毕竟,唐小童只是苍州王妃手下一个小小的布行掌柜而已。他人微言轻,又如何能左右边关局势呢! 玉伽公主微微的叹了口气,拉回自己的思绪,耳边又传入各位部落统领此起彼伏的争论声。 有人主张拼死一搏,也许多多少少能劫掠到一些物资,凑活着度过这个冬天。 有人提议大景朝太强,不能再拿突厥勇士的命去硬碰硬,只能向西迁徙,寻找生机。 众人七嘴八舌,一时间也商量不出个结果来。 博鲁可汗重重地咳嗽一声,帐内才渐渐安静下来。 草原的朔风卷着雪花拍打在王帐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不到二十岁的博鲁可汗望着下面那一张张被风霜侵蚀的面庞上,都刻着相似的愁苦与期盼,他的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在没有得到这个汗位之前,他的眼里满是对权力的憧憬。 他处心积虑在众目睽睽之下弑父夺得这个汗位,在感受权力快感的同时,不过短短几月,他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心力交瘁。 曾几何时,他以为那顶狼头王冠便是世间至宝。 多少个寒夜里,他带着小伙伴们在雪原上练习响箭,铁制的箭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弑父那日,父汗的血溅在祭酒台的图腾上,浓稠得化不开。 如今想来,那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他的鼻尖。 粮仓里的黍米日渐见底,牧草稀疏得盖不住沙地。迁徙的牛羊群像移动的骨架子,幼崽的叫声虚弱得让人心颤。 他记得小时候父汗说过,草原的儿女就像沙棘,就算再贫瘠的土壤也能扎根。 可当千万双眼睛同时望来时,他分明感觉到王冠重得要把脖颈压断。 物资匮乏的草原深处,千千万万的族人和牛羊,就像嗷嗷待哺的孩子,个个都张着嘴找他要奶吃。而他头上的宝石王冠却挤不出一滴奶,长不出一棵草。 儿时的他以为自己比父辈更有勇有谋。父辈打不下来的永安城,他能率领突厥勇士轻易攻占,他能带领族人们肆意劫掠大景,走向强大。 却不想,偏偏在他夺得汗位之时,大景朝就出现了那强大到让人窒息的神秘武器和那骇人的怪物。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运气不好,还是长生天偏偏在与他作对。 王帐前的苏鲁锭长矛在火光中投下斜影,像勇士身上一道久久未愈的伤痕。 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玉伽公主,忽然想起她从大景和亲失败回来后,曾说过大景有一句名言,叫做: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他的眸子闪了闪,忽然又想起萨满的预言:雄鹰飞得越高,越容易折翅。或许长生天早就在狼山顶上,冷眼看着他的野望如何被现实碾碎。 不!他不能被碾碎! 不能让已戴在头上的宝石王冠,轰然落地! 他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宣布自己的决定。 “如果不拼死攻打永安城,劫掠大景,我们的老人孩子怎么熬过这个冬天?草原上的草都已经被雪埋了……” 他话音未落,大帐外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这是敌军来袭的警报! 如此寒冷风雪交加的日子,怎会有敌人来袭? 大帐内的众人脸色大变,纷纷起身抓起武器冲出帐篷。 玉伽公主冲出大帐的瞬间,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 她眯眼极目远眺,目光所及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队黑色的身影正在风雪中快速逼近…… 进入周末,请远离“老板”或“加班”等危险词汇。不过,经检测“评论”这个词汇是安全的,随意亲近!友友们,周末愉快! 第243章 三发点射 帐外寒风如刀,裹挟着雪粒在草原上肆虐。突厥王庭的旗帜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撕裂。 博鲁可汗厚重的狼皮大氅上已积了一层薄雪,他却浑然不觉,一双鹰目死死盯着远处逼近的黑影。 “呜——” 号角声穿透风雪,仍然在部落上空回荡。 “可汗,那是什么?”身旁的巴特尔将军眯起眼睛,手已按在刀柄上。 博鲁可汗没有立即回答。 他看见那条在雪幕中若隐若现的黑线正以惊人的速度推进,隐约有奇怪的“突突”声传来,与战马奔腾的蹄声截然不同。 “上马!快上马戒备!”博鲁可汗突然抽出腰间弯刀,刀锋在雪光中闪过一道寒芒。 整个部落瞬间沸腾。突厥勇士们从温暖的帐篷中冲出,有的甚至来不及系好皮甲,就翻身上马。 女人们迅速将孩童拉回帐内,老人们则抄起弓箭守在帐门口。不过片刻,上万名骑兵已在雪地中列阵,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博鲁可汗高举弯刀,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冲!”他一声令下,铁骑洪流般向那神秘的黑线涌去。 风卷着雪粒拍打在脸上,生疼。距离拉近到几百米时,博鲁可汗终于看清了那条黑线是什么。 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兵打头,后面跟着数十辆从未见过的红色怪物。 那些怪物有三个轮子,发出奇怪的“突突”声,每个怪物都拖着装满货物的坡斗。 “停!” 博鲁可汗猛地勒住缰绳,举起弯刀示意全军止步。 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那些怪物。“难道那是……大景的马车?” 他年轻却粗犷的面容上横肉抖动,声如雷霆般炸响:“停下!你们是什么人?再往前走,本汗可就要下令冲杀了!” 三蹦子车队在扬起的雪地中缓缓停住,领头的平川抬手示意,整个车队在距离突厥骑兵几十步开外停成一条长线。 平川和刀疤高坐在战马之上,一身铁甲,胸前的护心镜在明晃晃的白雪中反射着金属的光芒。 平川给刀疤递了个眼色,刀疤会意,立刻拿起挂在马侧的一面旗帜展开。蓝色的旗子随风飘扬,上面绣着三个字——锦绣坊。 “我们受京城锦绣坊委托,特来给突厥送粮草物资。”平川双手拢在嘴边,声音穿透风雪。他刻意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对面骑兵惊疑不定的面孔,“请玉伽公主出来说话交接。” 平川身后的通译立刻驱马上前,学着平川的样子,将双手拢在唇边,用突厥话大声翻译了一遍。 一听是来给他们送粮草物资的,博鲁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身后传来突厥勇士们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有人甚至失手将弓箭掉在了地上。 他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身后的勇士们眼里,一定是射出了各种贪婪的光芒。只要他一声令下,他身后的突厥勇士们立刻就会冲上前去抢了这些粮草物资。 可是…… 博鲁可汗半眯着眼看向领头的平川,似乎在判断他这话的真实性。 平川神色如常,也静静的看着对方。 博鲁粗糙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目光死死盯着对方铠甲上熟悉的纹饰——那分明是大景北关驻军的制式战甲。 “大景朝会好心给我们送粮?”博鲁淡淡从牙缝里挤出冷笑,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 刀疤翻身下马,走向身后的三蹦子,铁甲随着他的动作铿锵作响。 他“唰!”的一下,掀开盖在第一辆三蹦子上面的油布,露出了堆积如山的麻袋。 几个突厥骑兵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们太熟悉那种鼓胀的轮廓感了,那绝对是粮袋无疑。 博鲁的坐骑不安地刨着蹄子,他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发白。 他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可眼前堆积的粮草又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般诱人。 他阴沉着脸挥手示意,两名亲兵立即张弓搭箭对准了平川的咽喉。 “大景与突厥血战多年,”博鲁的声音里透着戒备,“今日突然送来粮草,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故意用生硬的大景谚语,引得身后骑兵发出粗犷的笑声。 平川轻蔑的嗤笑一声,突然用流利的突厥语回应:“草原上的雄鹰也会为雏鸟低头。你们难道要替可汗拒绝这份善意?还不赶快去让你们的玉伽公主出来说话。” 他轻蔑不屑的话语像块烧红的烙铁一般,让博鲁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巴特尔策马上前,在博鲁的耳边低声道:“可汗,小心有诈。大景人绝不会如此好心。” 博鲁可汗没有回答。他注意到对方只有百来人,每辆怪车上仅有一名士兵驾车,确实构不成威胁。但那满车的货物……如果是粮食和药品…… “我说,你们倒是快点儿呀!”刀疤出声催促:“这鬼天气,老子交了货物,还要赶回去复命呢。” 博鲁可汗眉头紧锁,见对方确实没有动手的意思,转向巴特尔,“去请玉伽公主。” “可汗……这……”巴特尔犹豫。 博鲁不耐道:“快去!” “是!” 巴特尔掉头,朝着大帐的方向策马而去。 此时,玉伽公主正站在王帐外的高台上,远眺着雪原上的对峙。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狐裘的边缘,心跳如擂鼓。 当看到巴特尔策马返回时,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公主!”巴特尔在马上行礼,“来人自称是大景京城锦绣坊派来送物资的,指名要见您!” 听到“锦绣坊”,玉伽公主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夜空中突然点亮的星辰。 “是唐小童!一定是他,他竟然成功了!”她裹紧狐裘快步走下高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备马!快!” 侍女阿珠慌忙牵来她的白色战马。她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丝毫不逊于任何突厥勇士。 她回头对巴特尔说:“锦绣坊的人没有恶意,是来帮我们的!” 巴特尔面露迟疑:“公主,大景人诡计多端……” “若他们要攻打王庭,会只派那点人来吗?”玉伽公主一抖缰绳,“那些车上装的定是过冬的粮食和药材!” 风雪中,玉伽公主跟在巴特尔的身后策马飞奔,心中默念着唐小童临行前对她的承诺。 如今,他真的做到了。 当玉伽公主的身影出现在阵前时,平川面上才露出一丝笑颜。 他再次高喊:“玉伽公主,我等受锦绣坊东家所托,特来给你们送过冬的物资!有清单在此!你们赶紧派人卸货吧!” 博鲁可汗看着玉伽公主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又望了望那些奇怪的车辆,终于缓缓收刀入鞘。 “让他们靠近,”他对左右下令,“但一定要保持警惕。” 玉伽公主已驱马上前,她看了一眼在风雪中飘扬的锦绣坊旗帜,已是热泪盈眶。 深吸了一口气,用流利的大景话回应。“这位将军,玉伽代我突厥子民,感谢苍州王妃的慷慨相助!” 平川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张写满货品的纸:“这是物资清单,请公主过目。另有王妃亲笔书信一封。” 当书信递到玉伽公主手中时,她注意到平川手上布满冻疮,显然这一路上并不轻松。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物资交接,更是两个敌对民族间第一次真诚的伸手。 风雪依旧,但玉伽公主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见玉伽公主恭敬的接过了清单,而且对方与玉伽公主说话也和颜悦色,博鲁可汗和众多的突厥骑兵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这真是送给我们的。” “是公主为咱们弄来的粮草。” “咱们今冬终于不会再挨饿受冻了。” “我要去告诉阿妈,我们有粮草了。” 看着那一车车实实在在的粮草,在场的所有突厥人都高声欢呼起来。 博鲁也是满脸惊喜,他努力压住心中的激动正要挥手下令卸货,平川洪亮的声音又响起在空旷的雪原上。 “玉伽公主。此次运输的物资总共有三队,这里只是第一队,还有两队过几日送到。这些粮食、布匹和药材,足够你们的族人度过这个寒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对面突厥骑兵们有些饥黄的面容和褴褛的衣衫。 “锦绣坊的东家说了,送这些物资不是怕了你们突厥,而是大家都生活在这片天地间,应当守望相助。他不愿看着妇孺挨饿,老人受冻。” 玉伽公主哽咽着点头,“请转告苍州王妃和唐掌柜,这份恩情,我突厥永世难忘。” 玉伽公主的态度让平川满意点头,他又提高声音说道:“记住,这三队物资都是由锦绣坊东家私人所赠,与大景朝廷无关。” 玉伽公主快速浏览完清单,转身对博鲁可汗说道:“可汗,都是上好的粮食和药材,足够我们撑到开春。” 周围的突厥骑兵闻言,纷纷交头接耳,满面惊喜。 有人甚至已经翻身下马,对着狼山连连叩首:“长生天终于开眼了?这么多粮食,能救多少孩子啊!” 博鲁可汗翻身下马来到平川马前,他抚胸行礼:“我是突厥的可汗,名叫博鲁,请代我谢过你们东家。突厥人记恩,这份恩情我们……” “且慢。”平川突然抬手打断,他面色一肃,声音陡然转冷,“这三队物资是赠送的。但今后若再需要粮草物资,你们就得拿东西来交换。” 空气短暂的凝固,博鲁可汗和所有的亲兵们都愣了一下,他们似乎还没明白其中的意思。但玉伽公主的面上已是欣喜异常。 她仰头望向平川,黑亮的眸子里闪着希望的光:“这位将军,您的意思是……大景同意与突厥互市了?” 平川严肃的面色稍缓,继续道:“如今隆冬时节,诸事不便。待开春后,我家主子会尽力说服朝廷,在阴山脚下设立贸易集市。两国货物皆可互市,但需签订条约。” 他目光如电,直视博鲁可汗,“若突厥违背互市条约再南下劫掠,下场便犹如此马。” 话音刚落,平川已甩过背上的M16自动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突厥骑兵队列。 “哒哒哒!” 三发点射,三声连续的清脆爆响瞬间划破长空,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几乎在同一瞬间,三名突厥骑兵座下的战马嘶鸣着轰然倒地,鲜血从马头上汩汩流出,在雪地上绽开三朵刺目的红花。 三名毫无防备的骑兵狼狈地滚落马背,惊魂未定地趴在雪地里。 “啊!” 有人发出尖叫声,有人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们死死盯着平川手中那支泛着冷光的奇怪武器。 不过一个呼吸间,三匹健壮的草原骏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毙命,甚至没给骑兵反应的时间。 如此的速度,如此的距离,如此的杀伤力,无不震撼着他们的心。 玉伽公主倒吸一口冷气,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武器——没有弓弦震动,没有箭矢破空,只有几声脆响,夺命于百步之外。 “这……这是何物?”博鲁可汗的声音充满恐惧。 平川缓缓放下枪,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可汗只需知道,永安城墙上这样的武器不止一把。若突厥铁骑胆敢来犯,你们的勇士连城墙百步内都靠近不得。” 平川说完,一挥手,只听一阵整齐的唰唰声,他身后的所有人都跳下三蹦子,整齐的端枪瞄准。 一把这样的武器,已经让在场的所有人吓掉了三魂七魄,现在驾驶三蹦子的士兵人手一把,那阵势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风雪漫天,博鲁可汗的额角却渗出了冷汗。 幸好这些物资来的及时。不然,为了生存下去,他刚刚在大帐中就已经夏令,等这场风雪过后就集结大军南下劫掠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这些只会使用弯刀铁戟的突厥大军,怕是要全部葬身在永安城外。 幸好! 幸好还没有南下! 他因为震惊而张开的嘴半天都合不上。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向那三匹瞬间毙命的战马,马身上圆圆的弹孔竟是如此的熟悉—— 那不正是发射“花生米”的武器吗? 第244章 这次任务,成了! 博鲁可汗知道平川在他们面前表露这一手,是为了武力震慑他们。 作为突厥的可汗,他看了看周围完全惊掉了神魂的突厥勇士们。他只能说——这个震撼真的起到作用了。 自从突厥草原上的第一猛将阿尔皮将军,用生命从牛尾坡战场上带回了“花生米”的样本,除了当时在牛尾坡战场上近距离看到过那神秘武器的少许士兵外,其他的人无非都是听他们口头讲述,道听途说。 就凭着镶嵌在尸体里的几颗“花生米”和那些士兵的讲述,他就命苜都大肆模仿打造“花生米”,还用弹弓、箭矢和投石机来发射。 而现在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见识了神秘武器的杀伤力之恐怖,是用他们有限的认知无法想象的。 博鲁可汗还在愣神,但玉伽公主已率先反应过来。 她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微微欠身向平川行了一个标准的突厥礼。她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声音清朗却不失恭敬。 “这位将军大可放心。我突厥儿郎虽个个都是马背上长大的勇士,骁勇善战,但每次秋末南下劫掠也并非本意,实在是生计所迫。” 她直起身子,漫天飞舞的雪花洒在她做工粗糙的狐裘上。 她继续说道:“如今既蒙苍州王妃慷慨,赐予这许多粮草物资助我们度过寒冬,又允诺会尽力开放互市贸易,我突厥子民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又怎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平川抚摸着腰间的佩刀,目光在玉伽公主的面容上停留片刻。 这位突厥公主的大景话说得字正腔圆,态度也颇为诚恳,但他还是看向站在一旁的博鲁:“博鲁可汗,你的态度呢?” 博鲁粗壮的手臂抱在胸前,浓密的胡须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微微颤动。 他沉声道:“玉伽公主所言极是。我们突厥人最重誓言,既然立下盟约,就绝不会违背。” 说着,他解下腰间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双手捧到平川面前。 “这是我祖传的宝刀,今日便作为信物交给将军保管。若我突厥有违此约,将军尽可持此刀取我首级。” 平川看着眼前这两位突厥的最高统治者,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击掌为誓。” 玉伽公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立即伸出纤细却粗糙的手掌。 三人的手掌在风雪中重重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见双方终于口头达成了互市之约,许多突厥骑兵高坐战马之上,竟在风雪中直接喜极而泣。 他们突厥人世世代代,哪个寒冬不是靠刀剑与鲜血来换取活命之资? 多少草原儿郎未及弱冠便永远倒在了尸横遍野的血泊中,只为给族人抢回几袋粟米、几匹粗布。 而今两国边贸有望,毡帐里的老人不必再夜听丧鼓,妇人不必再苦等不归人,孩童亦能在温暖的皮裘中酣然入梦。 铁蹄踏碎的冰雪下,终于要长出太平的嫩芽了。 平川在风雪中扬起冻得通红的脸,露出一道欣慰的笑容。 “我家主子特意交代了,这次送货的一百辆三蹦子,给你们留下一半。” 他搓了搓手,呵出一口白气,“还请可汗挑选些机灵的儿郎,我们明日返程前定要把他们都教会。往后啊,你们就能驾着这三蹦子,拉着货物去阴山脚下的贸易市集做买卖了。” 博鲁可汗闻言,浓密的眉毛不可置信的高高扬起。“将军,您……你是说那拉货的车也要给我们?” “哈哈!对!”平川爽朗大笑,“那车名叫三蹦子,一个人就能驾车,拉起货来跑得飞快。” 博鲁捂着狂跳的胸口,转头与身旁的玉伽公主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 玉伽公主琥珀色的眼眸在狐裘兜帽下闪闪发亮,她轻启朱唇道:“这真是雪中送炭的好消息!” “长生天保佑!”博鲁可汗洪亮的声音在风雪中回荡,他转身对身后的巴特尔将军下令:“快,去挑选几十个最机灵的小伙子!要手脚麻利的!” 然后,他转身对又对骑兵们喊道:“立刻宰杀十头最肥的羔羊,把地窖里珍藏的马奶酒都取出来,今晚我们要好好款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也许是老天也感受到了这喜庆的气氛,风雪渐渐停歇。 博鲁可汗看着平川一行人,关切地说:“诸位将军兄弟,这一路顶风冒雪为我们送来粮草实在辛苦。快随我们回王帐暖和暖和,热腾腾的奶茶已经备下了。” 平川笑着拱手:“在下名唤平川。可汗盛情,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他转身对三蹦子车队喊道:“弟兄们,突厥可汗盛情款待,今晚我们就歇在这里了,明日再启程回去。” 巴特尔将军跳下马来,踩着积雪走到平川身边:“平川将军,我挑了五十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是我们突厥最聪明的勇士。” 他指着身后一排精神抖擞的年轻骑兵,“保管学得快!” 平川打量着那些好奇张望三蹦子的突厥青年,满意地点头。 “这个不难。等回去货物卸完,咱们就先教最基本的操作。” “哈哈哈!”博鲁高兴大笑,翻身上马,“贵客们,跟我们回王帐。” 三蹦子车队跟在骑兵后面,缓缓向着王帐方向移动。 三蹦子的引擎声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在苍茫的雪上回荡。远处帐篷里飘出的炊烟,为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暖意。 一路过处,还守在帐篷外小心观察情况的牧民们,见博鲁可汗带着那些图图响的怪物回来了,纷纷指着三蹦子车队议论纷纷。 “那不是铁疙瘩吗?怎么还能自己跑?” “快回帐子里去,那些怪物冲过来了。” “怕什么?可汗和公主不是都没怕吗?他们脸上好像还笑呢!” “那是马车吧?看那三个轮子,比咱们的勒勒车可结实多了!” “你们说,那上面装的是何物?” …… 到了王帐外,博鲁可汗高声宣布贵客们是给他们送粮草来了,就用那叫“三蹦子”的车子拉来的,现场顿时一片欢腾。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牧民挤到前面,颤巍巍地伸手碰了碰车把手,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引得众人哄笑。 几个孩童在车轮间钻来钻去,被自家大人揪着耳朵拎出来,却忍不住回头张望。 博鲁可汗见状哈哈大笑,对平川道:“看来我的子民比我还心急。平川兄弟,别在这风雪里站着了,随我进王帐暖和暖和!” 平川回头对车队喊道:“刀疤,带兄弟们跟上!卸完货就准备教学!” 应了一声,指挥着三蹦子车队缓缓跟在突厥骑兵后面,向王帐驶去。 年轻的小伙子们早已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跳上车试试身手。 当粮草被一一卸下时,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 几个老妇人摸着饱满的粮袋,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下我的孩子们不用挨饿了……” 年轻姑娘们则围着色彩鲜艳的丝绸啧啧称奇,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摩挲着光滑的布料。 巴特尔很快带着几十名精挑细选的年轻勇士回来,个个虎背熊腰,眼神炯炯。 刀疤也不含糊,当即分配人手。一人一车一教练,教学在雪地里热火朝天地展开…… 暮色四合,王帐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所有寒意。 帐中央摆放着长长的矮桌,上面堆满了烤全羊和奶酪。 十余名突厥少女手持酒壶,站在一旁随时准备斟酒。 博鲁可汗拉着平川坐在主位,举起三脚酒杯:“来,先干一杯马奶酒,暖暖身子!“ 平川也不推辞,仰头饮尽,顿时一股热流从喉咙烧到胃里,不禁赞道:“好酒!” 玉伽公主坐在平川另一侧,亲自为他切下一块羊腿肉:“尝尝我们草原的烤全羊,用的是最肥美的秋羔。” 酒过三巡,王帐里表演起了草原歌舞,气氛热络。 帐外,寒风凛冽,但王帐内却温暖如春。三蹦子整齐地停放在帐外,覆盖着一层薄雪,象征着两个民族之间刚刚开始的贸易与友谊。 夜深时分,宴会仍在继续。 平川望着欢笑的众人,心中暗想:这次任务,成了。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徐州甘络县军营。 夕阳西斜,在苍州王府醉了三天的宋元庆,一刻不敢耽误,策马疾驰,马蹄踏起滚滚黄尘。 他眉头紧蹙,衣袍上沾满风霜。这一路上他几乎未曾停歇,只为尽快赶回军营。 “让开!快让开!”宋元庆高声喝道,守营士兵见是自家将军,连忙拉开营门。 甫一入营,宋元庆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只见校场上黑压压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至少不下十万兵马,如此大的阵仗,难道是发生了紧急军情? 宋元庆面色一凝,火把的光亮映照在他肃然的面容上,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远处,帅旗猎猎作响,上面赫然绣着“清”字。 “快看,宋将军回来了!宋将军回来了!” 见到宋元庆的身影,他的副将顾海星激动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群。 他快步迎上前来,脸上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 这两日他和甘络县军营的将士们忧心忡忡,传令兵离去时提醒他约束好部下。他也不敢私自做主派兵去寻找宋元,生怕担上通风报信的罪名。 今日午后,清禾元帅带着大军到来,准备从甘络县经曲临江石桥讨伐苍州。他还暗自想着,若宋将军在清禾元帅发兵前赶不回来,那可就真说不清楚了。 现在见到宋元庆归来,他和甘络县所有将士都松了一口气。 在水泥路上列队得整整齐齐的士兵纷纷后退,给宋元庆的快马让出一条道来。 宋元庆策马来到点将台前,翻身下马,黑色的长靴重重的踏在水泥地板上。 他整了整衣冠,大步走向点将台。清禾元帅身披猩红战袍,正背对着他整兵待发。 徐州驻军元帅清禾五十多岁,因为长期生活在驻地军营,面容上全是岁月的痕迹。 他是魏丞相的小舅子,年龄比魏丞相小,由于长期锻炼,身体也比魏丞相更硬朗。 徐州驻军元帅清禾五十多岁,因为长期生活在驻地军营,面容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他是魏丞相的小舅子,年龄比魏丞相小,由于长期锻炼,身体也比养尊处优的魏丞相更硬朗。 “末将宋元庆,参见元帅。元帅为何带兵来了甘络县?”宋元庆抱拳行礼,声音洪亮。 清禾缓缓转身,鹰隼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风尘仆仆的宋元庆。 “宋将军为何风尘仆仆?这是从何处归来啊?” 早就得到禀报的清禾元帅不答反问,语气阴冷,那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宋元庆坦然答道:“回禀元帅,末将的好友苍州王大婚,末将前去道贺,今日方归。” “哦?苍州王是你的至交好友?”清禾突然提高了声调,引得周围将士纷纷侧目。 “正是。”宋元庆不明所以,但仍如实回答,“末将与苍州王相识多年,情同手足。” 闻言,清禾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笑声中充满讥讽。 “呵!好一个情同手足!“他猛地收敛笑容,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反贼同党!” 清禾身后的数名亲兵立即上前,不由分说就要擒拿宋元庆。 “且慢!”宋元庆怒目圆睁,一把推开上前的亲兵,“清禾元帅,你这是何意?末将犯了何罪?” 副将顾海星也急忙上前:“请元帅明鉴啊!宋将军忠心为国,怎会是反贼?这其中必有误会!” “误会吗?”清禾从怀中掏出一道明黄圣旨,高举过头,在夕阳下徐徐展开。 “陛下亲笔诏书在此,苍州王谋反,罪不容诛!尔等竟敢说是误会?莫非在质疑陛下圣明?” 宋元庆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半步。 他死死盯着那道圣旨,只见上面朱批赫然:“苍州王赵樽谋反,其心可诛,即刻派兵讨伐,若遇任何人抵抗,可先斩后奏。” 评论来,票票来,评论票票从四面八方来!阿弥陀佛 第245章 先斩后奏 他死死盯着那道圣旨,只见上面朱批赫然:“苍州王赵樽谋反,其心可诛,即刻派兵讨伐,若遇任何人抵抗,可先斩后奏。” “这不可能!”不明所以的宋元庆理直气壮,声音嘶哑,“苍州王为人忠义,怎会谋反?定是有人陷害!何况本将刚从苍州返回,四处祥和平静,并未见到谋反迹象。” “大胆!”清禾厉喝,“宋元庆,你不但与反贼交好,如今还敢质疑圣旨,其心可诛!” 他大手一挥:“将宋元庆革职,拿下!” 亲兵得令,几十个人一拥而上。纵使宋元庆从小习武,武艺了得,也在转瞬间就被亲兵们按倒在地上。 宋元庆奋力挣扎,嘴里大声申辩:“元帅明察!苍州王并未谋反,末将也只是去道贺,喝了一杯喜酒而已。” 校场上顿时骚动起来,宋元庆麾下将士纷纷上前。 “元帅明鉴!宋将军一直忠心耿耿,并无异心啊!” “苍州王驻守边关多年,素来忠君爱国,怎会谋反?” “元帅明察,此事必有蹊跷!” …… 用圣旨都压不住这些人的情绪,清禾见状,脸色愈发阴沉。 他半眯着眼看向一脸理直气壮的宋元庆,和那些为他求情的麾下将士,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清禾与宋元庆都出自四大世家,唯一不同的是,宋元庆是宋家嫡系,而清禾出自魏丞相的妻家。 前景帝登基后,由于性子多疑,让魏丞相的小舅子清禾替换了前徐州驻军元帅,本就是前景帝的心腹。 如今,他与新景帝一个是魏丞相的外甥,一个是魏丞相的小舅子。这关系一下子就从心腹变成了亲戚。 魏家本就是四大世家之首,如今家族中又出了个皇帝,清禾自然就觉得自己比其他世家的人更高贵。 加上自从冠军侯府被炸、苏琪将军也在军营中被莫名其妙的炸死,苏家已轰然倒台。 而随着前景帝被炸成渣渣,有前太后作为靠山的孙家也没落了。 现在唯一还有些底蕴的世家,就只有宋家。 所以,清禾想借着此事让魏家独大,抓着机会给宋元庆定下罪名,除掉宋连庆,绝不会让宋家爬到魏家的头上。 他要让这天下,都稳稳当当的成为魏家的天下。 而且,他是徐州驻军的主帅是宋延庆的上峰,现在又手握圣旨。所以,他有这个权利和理由定下宋元庆的罪名。 想到此,清禾大喝一声,拔剑指向为宋元庆求情的众将士。 “尔等是要造反吗?若谁再敢为反贼说话求情,抗旨不尊,就别怪本帅以同谋罪论处!” 宋元庆被亲兵反剪双手,押上了点将台。 见清禾动真格的,宋元庆挣扎着抬头,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嘴里也不叫元帅了,而是直呼其名。 “清禾!你仗着有魏家撑腰,就敢诬陷忠良!苍州王若真有反意,我宋元庆第一个不饶他!但如今无凭无据,仅凭一纸诏书就要置人于死地,天理何在!” “住口!”清禾不为所动,“本帅今日就要替陛下清理门户!” “清禾!我是冤枉的。”宋元庆瞪着清禾使劲挣扎,“我要面见陛下。” “哼!”清禾冷笑,“陛下可说了,若遇抵抗,本帅可先斩后奏。” 说罢,他已抽出寒光闪闪的宝剑,对准宋元庆心口就要刺下。 台下将士惊呼连连,顾海星更是扑上前去:“元帅明察啊!宋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异心啊!” 宋元庆仰天长叹:“我宋元庆一生忠义,我不服!清禾,你不分青红皂白。今日杀我容易,但公道自在人心!你如此倒行逆施,必遭天谴!” 清禾闻言,感觉被似乎宋元庆看穿了心思。 他更是瞬间暴怒,剑尖直指宋元庆咽喉:“找死!” 反正圣旨已经给了他先斩后奏的权利,他现在就要了宋元庆的命。 两人的距离本就近,加之剑势迅疾,眼看就到了宋元庆喉前三寸,宋元庆下意识的闭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划破长空。 那声音犹如惊雷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清禾握剑的手腕在响声炸起的同时爆开一团血雾,鲜血如箭般迸溅而出,在阳光映照下异常刺眼。 他手中那柄寒光凛凛的长剑被甩出后“咣当”一声坠落在地,在木板搭建的点将台上弹跳两下,发出清脆的金属颤音。 “啊——!”瞬间的惊吓后,清禾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左手死死扣住血流如注的右腕。 他面色惨白,额角青筋暴起,惊恐万状地环顾四周:“是谁?!” 点将台上,一军主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袭,台下十万将士亲眼目睹这惊变,顿时骚动如潮。 甘络县军营本就不算大,平日里不过容纳一两万将士,现在突然挤了十万大军,那铠甲碰撞声、兵器出鞘声、惊疑不定的低语声在一片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交织成一片。 阳光倾泻在每个人脸上,映照出或惊骇或茫然的神情。 宋元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瞳孔骤缩。 方才那一剑刺来之时,他被清禾的亲兵粗暴地按跪在地上,木板的拼接处硌得膝盖生疼。 他已然闭目待死,却不想局势竟在瞬息间逆转。此刻他抬头望去,只见清禾手腕上的鲜血正顺着指缝汩汩而下,在帅袍上洇开一片暗红。 “保护元帅!”亲兵统领一声暴喝,数十名精锐立即结成铁桶阵,将清禾团团围住。 寒光闪闪的刀剑齐刷刷指向外围,在点将台周围连成一道森冷的金属屏障。 可诡异的是,他们环视四周,根本看不见袭击者身在何处,也不知元帅是被何暗器所伤。 宋元庆趁乱一个鹞子翻身,挣脱钳制站起身来。他警觉地扫视四周——校场外围营帐林立,只看到密密麻麻的将士人潮涌动,根本寻不到半点刺客的踪迹。 这里可是隶属徐州的军营,四处兵卒,来人竟然犹如无人之境,关键是还能在不现身的情况下如此准确的击中清禾的手腕,这得是何等的高手? 就在宋元庆心中暗自惊骇之时,清禾强忍剧痛,面目狰狞地咆哮。 “藏头露尾的鼠辈有胆伤本帅,没胆现身吗?” 他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内心的恐惧,豆大的汗珠顺着他扭曲的面容滴滴滚落。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飘来一阵嬉笑,那声音大得惊人,恍若就在耳边对着喊。 “哈哈……他伤了,伤了。我就说嘛,我打中了,十两银子拿来!”这声音清亮如少年,却带着几分痞气。 “切!这么近的距离,换我我也能中!不算,不算。”另一个略显浑厚的声音不服气地反驳,尾音还带着戏谑的上扬。 “喂!孟叔,你想赖账是吧?”清亮声音里满是不乐意,“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要不咱们再赌一局?”浑厚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语气带着一点哄骗小孩子的感觉。“若能打中他鼻梁,老子出五十两!” “哼!休想!” 这肆无忌惮的对话在军营上空回荡,仿佛天外传来的神谕。 十万大军鸦雀无声,只听得一阵阵的抽气声。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少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仿佛那无形的威胁随时可能降临。 只见声音不见人,而且伤了他们的元帅,还像没事人似的为了十两银子打赌,简直太诡异了。光是想想将士们都觉得汗毛倒竖。 清禾又惊又惧,下意识的觉得鼻梁隐隐作痛。 他脸色铁青,觉得自己在手下面前简直丢尽了脸面。他顾不上去想这两个人是如何潜进军营的,直接瞪着点将台下的将士输出。 “你们这些混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两个狂徒给本帅找出来!” “遵命!”将士们的应和声震天动地,惊起了林中栖鸟。 可就在将士们即将行动时—— “省省力气吧!”清亮声音突然从议事厅方向传来。 这次,声音小了许多,连方位也被一下子辨认出来。 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四五百米外的飞檐上,隐约有个身影懒洋洋地趴着,阳光勾勒出他晃荡的双腿。 “这儿还有一位呢!你爷爷我在这儿。” 浑厚声音从相反方向的大树上响起。枝叶掩映间,似乎有人正趴在树枝上,手里还悠闲地抱着什么物件。 两人互成掎角之势,手中都抱着一个安装电池的大功率喇叭,难怪声音能传得这般辽远。 那喇叭造型奇特,下面还有一个把手,看上去宛如某种神秘的法器。 暴露了方位后,树上的人又拿起大喇叭喊道:“宋将军,你难道还看不出他是在欲加之罪吗?” 清禾猛地抬头,鹰隼般的目光锁定了校场边缘那棵百年古松。树冠浓密处隐约可见人影晃动,阳光下有什么金属物件反射出刺目的光点。 “鼠辈!藏头露尾,也敢妄议圣旨?”清禾的亲兵统领厉声喝道,腰间佩刀已然“唰”的一声出鞘。 他虬结的肌肉将铠甲撑得紧绷,额角青筋暴起:“弓箭手准备,把树上那狂徒给我射下来!” 弓箭手尚未就位,树上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戏谑。 “圣旨?哦!我明白了,是陛下的圣旨上写着要你们冤枉忠良。” 校场边缘开始有压抑的窃笑声传出。亲兵统领脸色涨得通红,正要发作,清禾却摇头制止。 他眯起眼睛,手腕上被暗器所伤的伤口还在渗血,将他的护腕染出点点猩红。 “本帅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十万大军面前妖言惑众。”清禾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王统领,去请那位‘义士’下来说话。” “遵命!”亲兵统领沉着脸抱拳领命。 他正要调兵,大喇叭里的声音突然拔高:“且慢!方才这位将军说我妄议圣旨,那请问……”他的话音故意拖长,“陛下下旨时,知道你们要陷害宋将军吗?” “放屁!”清禾终于按捺不住,一掌拍在点将台的栏杆上,木屑纷飞。 他有世家撑腰,现在又贵为一军主帅,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他此刻太阳穴突突直跳,连什么风不风度的都顾不上了。 树上传来夸张的吸气声:“诸位都听见了!清禾元帅说陛下在放……”尾音拖得老长,紧接着是清脆的拍手声,“放那个什么来着?” 这句话被扩音器放大十倍,在群山环抱的校场中激起阵阵回音。 先是前排几个年轻士兵憋不住笑出声,接着笑声像野火般向后蔓延,连持戟的卫兵都肩膀抖动。 十万大军的哄笑如同海啸,震得点将台上的旌旗都在颤动。 树上那人不断挑衅戏弄,根本没将他这个徐州的驻军元帅放在眼里。 清禾气得脸色由红转青,最后变得铁青。 他还没张口下令,亲兵统领已猛地抬起佩剑指向古松:“弓箭手,还在等什么?给我射!” 弓箭手嘛纷纷弯弓搭箭,箭雨应声而起,可惜距离太远,见识还没射到古松前就力竭而坠,如秋叶般簌簌飘落在地上。反而惹得树上那人哈哈大笑。 “哈哈……你们用的是几石弓啊?为何如此无力?” 古松这边话音刚落,议事厅方向突然又传来清亮的少年嗓音。 “孟叔,我打那个亲兵的鼻梁算不算?” 不待那孟叔回答,“砰!”一声脆响已划破长空。 亲兵统领只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面前飞速划过。他条件反射的闭目,身体也跟着颤了一下。 然后,他的手突然僵住,难以置信地摸向自己塌陷的鼻梁,温热的鲜血已溅了满脸。 迟钝的反应让他缓了一瞬才感觉到疼痛。 “啊——!” 他惊恐的惨叫一声,八尺高的身躯捂着鼻子软倒,铠甲砸在木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校场上本来就人挤人,这两声动静,让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向点将台。 看到捂鼻倒地的亲兵统领,整个校场瞬间鸦雀无声,个个就像见了鬼似的惊恐万分,就连清禾也骇然的大张着嘴。 抱歉!今天晚了点。 第246章 闲庭信步的少年 宋元庆瞳孔猛然收缩。他恍惚看见有东西从议事厅方向飞来,却快得连残影都捕捉不到。 更可怕的是,隔着四五百米远的距离,那神秘的暗器说哪儿打哪儿,竟然能够精准的命中亲兵统领的鼻梁,分毫不差。 这样的箭术,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习武多年,从未在大景朝见过如此强大的高手,一军主帅和亲兵统领在这两个高手的面前,完全就像被逗耍的猴。 宋元庆不敢妄自奢想这两个高手是为了救他而来,他自知自己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但很明显,这两个高手就是冲着收拾清禾主帅来的…… 宋元庆正在愣神的时候,大树那边又传来了声音。 “嘿,你这小子。”树上的声音故作埋怨,“我还没答应算不算呢,你就开枪了?不算不算啊!” 清禾踉跄后退两步,左手不自觉按住流血的手腕。 他环顾四周,发现士兵们的眼神已经变了——从敬畏变成了惊疑,甚至有人在偷偷往后退缩。 老元帅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那两个高手他招惹不起,可拿捏宋元庆,他还是能办到的。 “宋将军。”清禾转头看向宋元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我同朝为官多年,今日只要你束手就擒,本帅保你家人平安。” 宋元庆没有立即回答,他转向大树和议事厅方向,郑重抱拳行礼,声音提高了几个度。 “不知两位壮士高姓大名,宋某谢过两位壮士救命之恩!” 宋元庆抬起头来的那一刻,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这两位高手不管是不是冲着他来的,但刚才毕竟救了他一命。他必须先谢恩。 见宋元庆不搭理自己,清禾又转头看向大树,提气一声爆喝。 “宋元庆是反贼一党!陛下有旨,包庇反贼者同罪!你们不顾陛下的圣旨帮他,一定也是同党。弓弩手,全部拿下。” 说着,他猛地挥手,队伍中的弓弩手齐刷刷抬起武器,寒光森森的箭簇分别对准了两个神秘人所在位置。 树上,浑厚的笑声带着金属般的冷意:“清禾元帅好大的官威啊!说谁是反贼,谁就是反贼。魏丞相许了你什么好处?是兵部尚书之位,还是金银财宝?” 浑厚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大功率喇叭将他的每个字都锤进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你用圣旨构陷忠良,到底是你要造反?还是你包藏祸心!为了一己私欲想要置宋将军于死地?” 声音回荡在整个球场的上空,听到此话的将士们面色各异,拥挤的人群中响起各种窃窃私语的声音。 宋元庆浑身一抖,神秘人的话似乎让他醍醐灌顶,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而清禾元帅沧桑的面皮抽搐,捂着伤口的左手微微发抖。 他的姐夫魏丞相确实随着圣旨一起给他来了书信,让他在讨伐苍州的战场上找机会除去宋元庆,魏丞相也会在京城找着由头打压宋家。 可这个秘密连他最信任的亲兵统领都不知晓,树上之人却如数家珍。 他感觉恐惧像毒蛇般缠上心头,但他知道此刻已无退路。 他是一军主帅,如果让“他为了一己私欲构陷忠良”的谣言在军中流传,他的威望将大打折扣。 “弓弩手,射!射死他们,生死不论。”清禾恼羞成怒,声如裂帛,捂住伤口的手都要掐进伤口里。 清禾一声令下,数百名弓弩手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齐刷刷抬起劲弩,机括绷紧的咔咔声连成一片。 “放!” 弓弦震响如惊雷炸裂,箭矢破空的尖啸瞬间撕裂空气。 第一波箭雨腾空而起,密密麻麻的箭簇在阳光下织成死亡罗网,带着凌厉的劲风倾泻而去。 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接连发射,后箭追着前箭的尾羽,在空中划出森冷弧线。 可惜,大树上的人连躲都没躲一下。 弩箭的威力虽然大于普通箭矢,但由于是平地起射,弩箭最大射程也不过两百米左右,还是远远没有到古松的位置。 见弩箭也奈何不得,士兵们又被刚才那神秘的暗器吓得不敢上前,清禾极尽抓狂。 亲兵统领已经晕了过去,他手腕上的伤口由于失血过多也让他头昏脑胀,站立不稳。 但他仗着自己手下人多,依然硬撑着提气大喊。 “两个连面都不敢露的鼠辈,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有本事……” 树上的声音立刻轻蔑回应:“切!谁说我们不敢露面了?黑伢子,下去会会他。” “好嘞!”清亮的声音爽快答道。 只见趴在议事厅飞檐上的人影,缓缓起身,还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轻轻一跃,稳稳落在地上。 他的背上背着一个长长的物件,胸前似乎也抱着一个什么东西。距离太远,现场的众人都只能看个大概。 阳光照出他小麦色的脸庞,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嘴角还挂着顽皮的笑意。 见他终于落地现身,清禾双眼一眯,对身旁的亲兵冷声下令道:“快去抓住他。” 话音一落,清禾的嘴巴扯出一抹狞笑。 对方再强也不可能敌得过他的十万大军,只要敢现身落地,他就有足够的把握,让对方有来无回。 亲兵得令,整个亲卫营百十号人顿时倾巢而出,一拥而上,向着议事厅的方向轻掠而去。 少年从他们的对面缓缓走来,那年轻的面容上不见一丝惧怕,反而挂着淡淡笑容。 当最先冲到的亲兵距离他几十步时,少年突然端起了怀中的黑匣子。 “哒哒哒!哒哒哒!” 只听一连串爆豆般的脆响震彻云霄。冲在最前的亲兵们像撞上了无形的墙壁,胸前炸开朵朵血花。 有人还在奔跑中就突然栽倒,有人捂着肩膀原地打转。更可怕的是这暗器似乎无穷无尽,眨眼间就扫倒了二十余人。 少年手中扳机扣动,旁若无人的向前挺进,刚刚还一拥而去的亲兵根本无法靠近。 见状,校场上的将士们个个像见了鬼一般惊得合不拢嘴,纷纷颓丧的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元帅手下的精锐亲兵在那少年的暗器下都毫无一战之力,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衡量得出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种惊骇的呆愣只维持了一瞬,转眼间校场就彻底乱了。 战马惊嘶,士兵们互相推挤,有人大喊“妖术“,更多的人丢下武器四散奔逃。 点将台上,宋元庆面色平静,但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他知道这两个神秘人不会伤害他,可那少年手中的武器强大到让他怀疑人生。 他不由自主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自己披星戴月刻苦练习了多年的武艺,在这武器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似乎一切都是徒劳。 此时的清禾元帅,面如死灰地看着自己精心训练的精锐像麦子般成片倒下,而那个魔鬼般的少年甚至就这样闲庭信步的向前走着。 刚才见不到神秘人的身影时,他叫嚣对方是不敢露面的鼠辈。而现在对方出现在他面前,他更恨不得自己是一只老鼠,可以钻入地洞躲起来。 伤口传来的痛让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的手已握不住自己的伤口,只觉天旋地转,眼看就要倒地。 “元帅快走!”副将突然拽住清禾的胳膊,“那暗器能百步穿杨!” 清禾元帅却像被抽走了魂魄,只是喃喃重复:“不可能……不可能,大景朝怎会有这等兵器……” 就在这时,树上大喇叭的声音又在空中响起:“各位将士们,不必惊慌。我们的目标只是清禾元帅,与各位兄弟们无关。” 现场的将士们这才减缓脚步,但他们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个个都退得离点将台远远的,警惕的盯着那少年手中的武器。 虽然神秘人说了与他们无关,只针对清禾元帅。但他们生怕那暗器不长眼睛,误伤到他们。 见事态得到控制,树上的声音此刻突然变得肃杀。 “清禾元帅,现在可以好好谈谈圣旨的事了?”大喇叭将话语送入每个惊魂未定的士兵耳中,“或者,让十万将士们听听,你们是如何与兵部串通一气层层克扣军饷的?” 闻言,现场一片哗然。 清禾元帅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被重锤击中,他瞪大双眼,声音虚弱颤抖。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呵呵!替天行道的人。”清亮的声音突然在清禾元帅身边响起。就才说几句话的功夫,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点将台上。 清禾元帅瑟缩了一下,像看魔鬼一样的看着少年。 他百十号亲兵竟然都没能阻挡住他的脚步,让他轻而易举就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而点将台下那些将士,都站着一动不动,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等回过神来,清禾一把将副将推向前抵挡。副将平日武艺不错,但此刻他拿刀的手都在颤抖。 他刚举起刀还没砍下去,少年食指轻动,一声枪响,他的身子僵住片刻,然后倒在地上。 清禾身边的亲兵副将死了个干净,点将台周围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 这时,空中传来一道命令:“好了,伢子。把他捆起来吧!王爷说留着他还有用处。” 王爷?! 宋元庆猛地一个激灵,双拳下意识的握紧,警惕的目光射向大树方向。 只见一个魁梧身影正大步流星走来,那是个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一身粗布便服却掩不住通身的肃杀之气。 他左手握着一个大喇叭,右手随意地拨开挡路的士兵,所过之处人群如潮水般分开。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带笑的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人……”宋元庆眯起眼睛,只觉得这人好生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来人行至点将台下,突然单手撑住三尺高的栏杆,一个鹞子翻身便跃了上来。动作干净利落得让台下众军士发出一片低呼。 汉子上得台来,先踢了一脚软倒在地的清禾元帅,然后朝着宋元庆抱拳行礼,声音浑厚如闷雷, “见过宋将军,在下乃苍州王亲卫营亲卫,营里弟兄们都叫我老孟。” “苍州王?!你是苍州王的人?”宋元庆觉得不可思议。 他刚从苍州快马加鞭赶回,这王府亲兵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老孟黝黑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从怀中掏出一块鎏金令牌。 阳光在“苍州王”四个字上跳跃,老孟笑着说道:“今日之事,王爷早有所料。所以派了属下和十名府兵,先行潜入军营,就是为了在这一刻救下宋将军。” 说着,他拍了拍少年胸前那古怪兵器,“这些武器就是专程为救将军准备的。” 宋元庆眼皮一跳,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苍州大醉了三日。原来都是苍州王的安排,目的就是为了提前布置这一切。 老孟将喇叭凑近唇边,浑厚的声音传出老远。“兄弟们,出来吧。” 霎时间,远处粮垛后翻出三个灰影,箭楼上跃下两道黑影,更有四人直接从士兵队列中走出。 九名男子都朝着点将台走来,他们胸前都同样抱着一个乌黑发亮的武器,在点将台前整齐列队。 “孟叔,我也下去了。”少年朝着老孟点了点头,一个轻跃跳下点将台,归入队列之中。 宋元庆后背沁出冷汗,这么多人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他的军营,还埋伏了多日。 这简直恐怖至极! 若不是他们并没有恶意,这军营里的将士们,怕是早就尸横遍野了。 就在宋元庆愣神的瞬间,老孟铁钳般的手掌拍上宋元庆的肩甲。 “我家王爷说宋将军乃宋家唯一武将,距离苍州近,王爷能够救下你。”他目光扫过瘫倒在地的清禾,“可宋家那些在朝为官的人怕是要遭殃了。” 宋元庆喉结滚动,衣衫下的肌肉绷得生疼。 方才清禾那长剑刺来的景象,还在脑子中浮现。 那会儿,他就已经明白过来了,清禾为何要如此对他。 第247章 收服军心,简单粗暴 那会儿,他就已经明白过来了,清禾为何要如此对他。 魏氏皇族这是要借讨伐苍州之名,将百年世族全部连根拔起啊! 四大世家孙、魏、苏、宋根基深厚,其影响力已能撼动朝廷,前两任皇帝对世家都只能敬着、哄着。 而现在,魏氏出了一个皇帝,就想趁机将其他三大世家都踢出朝堂,来个大清洗。 三大世家要么死,要么问罪流放,使其根基瓦解,将皇权干干净净的握在魏氏手中。 苏家和孙家如今已构不成太大威胁,而他宋家父辈如今还有多人在朝廷为官,其势坚如磐石,是重点的清理对象。 想到此,宋元庆的眸中射出一道寒光。 他双手抱拳,对着老孟深深的行了一礼。 “今日之事,宋某多谢赵兄救命之恩。请兄台转告赵兄,日后若有差遣,宋某定在所不辞。” 老孟微微一笑,“宋将军言重了。差遣不敢,但有一事需告知宋将军。” 宋元庆郑重道:“兄台请讲。” 老孟将大功率喇叭关了,往腰间一挂,环视点将台下的十万大军。 他叹了口气,但声音却铿锵:“宋将军可知,我家王爷这些年是如何在北关战场浴血奋战的?” 宋元庆闻言,微微摇头。 日头偏西,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王爷十二岁就随老镇国公上战场,十五岁那次一直战到脱力才将突厥人赶出阴山以北三百里。”老孟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点将台的木栏。“十八岁那年,王爷亲率轻骑截断敌军粮道,在雪地里埋伏三天三夜……” 宋元庆微微点头,“这些军功,兵部邸报都有记载。” “可将军知道王爷如今处境吗?”老孟突然顿住,像是发泄般的五指用力从栏杆上抠下一块木片来。 “去年朝中传出王爷功高震主,拥兵自重。秋后一战刚赶走突厥,朝廷连发十二道金牌,让王爷交回兵权!” 宋元庆瞳孔微缩,心中堵得慌。 他记得那日收到的朱漆文书,上面写着的“晋封苍州王”五个字刺得他眼疼。 当时他就替赵樽感到不值,还抱怨了几句。同为武将,他因此对赵樽惺惺相惜。 他一直很钦佩赵樽,同是贵家子弟,镇国公将十二岁的赵樽就带到北关历练。 没想到赵樽敢打敢拼,镇国公战死后,年纪轻轻的他硬是用命和至高的谋略拼出累累战功,顶替了北关元帅之职,也成了百姓心目中保家护国的大英雄。 而他,还只是一名将军。 “如此倒也罢了,可今年三月突厥再犯……”老孟喉头滚动,“朝堂上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家伙又想起了赋闲在家的王爷。” 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节捏得咯吱响。“宋将军也是带兵之人,您可打过两千对十万大军的仗?可惜先锋营的弟兄们,可惜马成将军……” 他话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宋元庆盯着老孟情绪复杂的眸子,声音发紧:“主战官是谁?” “新任北关元帅麾下的李刚。”老孟冷笑,“哼!此刻他正在阴山矿场挖矿呢!” 宋元庆什么都没说,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由于通讯落后,赵樽遭朝廷猜忌封王后收了兵权,他接到了朝廷的邸报通知,也听到了市井间的流言,可后面发生的这一切,他毫无所知。 老孟粗糙的手指缓缓抚过胸前M16自动步枪冰冷的枪管,金属表面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老孟的声音还在继续,但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那晚,王爷带着两千先锋营突袭突厥十万大军的营地被发现,”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若不是王妃娘娘带着这强大的武器赶到,我家王爷恐怕早已……王爷心寒至极,所以……” 宋元庆闻言猛地一震,他抓住老孟的双肩,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远处的将士们听到。“所以苍州王谋反……是真的?” “是!”老孟直视宋元庆的双眸,坦然点头。 他又反问道:“朝廷如此对待功臣,为了皇权构陷忠良,看不到民间疾苦只知玩弄权术,不顾百姓死活,这样的朝廷难道不该反吗?” 刚刚经历了构陷的宋元庆,对赵樽的经历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他若有所思的点头,“朝廷昏聩至此,着实令人扼腕!功臣宿将尽遭猜忌,忠良之士横被构陷。庙堂之上犹自醉生梦死,何曾俯察民间之疾苦?今朝廷既已失道,黎民倒悬,苍州王揭竿而起,实乃替天行道。” 见宋元庆能是这样的想法,老孟微微勾唇。他拱了拱手,这才说出后面的话。 “今日跟宋将军说这番话,并非拉着宋将军同谋。而是我家王爷说了,宋家虽是四大世家之一,但行事与其他三家截然不同。宋将军也是明理之人。所以,何去何从,还请宋将军自行定夺。” 宋元庆抿唇,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说:“容我考虑!” 老孟点头。这事太突然,必是要容他考虑的。 他又指了指在点将台下列队的十名府兵,“如今魏氏得权,宋家也处境艰难。我家王爷说他,这些弟兄暂留将军麾下调遣。他们十人虽不能抵万军,但在危急之时能护将军周全。” 宋元庆看了看那十名站得笔直的府兵,心中感慨。 他感激的拱手,“请兄台代宋某感谢苍州王的照拂。” “在下必定带到。”老孟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虎符放在宋元庆掌心,“王爷说,宋家世代忠良,但忠的该是这天下苍生。” 虎符上还带着体温,在渐暗的天色中微微发亮。 说完,老孟瞥了一眼倒在台子上的清禾元帅,从腰间解下一副铮亮的手铐。 “王爷说此人还有用处,在下带走了。”他熟练地扣住清禾的手腕,金属机关咔嚓一声锁死。 老孟抱拳行礼,铠甲相碰发出铿锵之声:“在下告辞,望将军三思。” 宋元庆让亲兵为他牵来一辆马车,将清禾扛着扔上马车,老孟告辞离去,渐渐融入了血色残阳之中。 老孟带走清禾后,校场上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宋元庆脑子里乱如麻团,老孟刚才说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将军。”副将顾海星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这位跟随他多年的副将利落地单膝跪地:“末将请命整顿军务。” 宋元庆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两下才开口:“去办吧。” 他的心太乱,这时候由副将出面整顿军务最合适。 他余光瞥见那十个持着古怪武器的府兵依然站得笔直,黑亮的表面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顾海星转身时,铠甲鳞片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大步走向校场中央,突然拔刀斩断点将台的旗杆。 “都听好了!”这一声暴喝惊起了檐下栖鸟,“你们都看到了,清禾克扣军饷中饱私囊,今日被隐世高人执行天道!” 下面的人群里顿时响起窸窣的议论。 有个士兵突然啐了一口:“该!老子几个月领到的军饷凑到一起都养不活一家人……” 他话没说完就被同伴拽住。顾海星犀利的目光扫过,反而刻意在那个方向停留片刻。 “即日起,整个徐州军暂由宋将军节制!直到朝廷令派元帅接任。” 也不知是不是顾海星刚刚偷偷跟亲兵们嘱咐过什么,他说到这里突然提高声调,手中的佩刀“铮”地插进点将台的木板。 与此同时,他身后十余名亲兵像同时被打开了开关似的,整齐的单膝跪地捶击胸甲,嘴里大喊着:“愿听宋将军令!” 他们本就是宋元庆麾下,听命于宋元庆是理所当然,可这里还有另外的将士是清禾元帅带来的。 清禾元帅突然瓦塌了,现在又恰好是在宋元庆的军营里,那些带来的将士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由宋元庆节制,听命于宋元庆。 那些将士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正在他们迟疑之时,只见那个神秘少年一个鹞子翻身又跃上了点将台,手中那说哪儿打哪儿的黑匣子武器随意地扛在肩上。 这个动作让距离较近的士兵不约而同后退半步,他们刚才可都亲眼见识过这武器的威力。 少年突然开口,那清亮的声音与杀伤力恐怖的武器一点都不相配。 “你们这些人真是忠奸不分,忠良的命令你们不听,难道与那克扣军饷的老贼是一路货色?” 他说着拍了拍扛在肩上的黑匣子武器,“别怪我没告诉你们,我这M16可专收拾奸人。” 这话像块烧红的铁扔进了雪堆,那些带来的将士顿时骚动起来,无数道炽热的目光已经钉在宋元庆身上。 宋元庆瞄了一眼神秘少年,抿唇想笑。他并无太大军功,想要收服这些人的军心难上加难。 刚刚顾海星让亲卫们带头喊话,一点效果都没有。 没想到这小子一上来,收服军心的办法竟如此简单粗暴。难道,这也是苍州王赵樽将他们留在这里的用意? 顾海星抓住时机又添上一把火,他迅速跃上鼓台,拿起鼓槌狠狠的敲了三下。 他大声喊道:“宋将军说了,三日之内,补发欠饷!能补多少算多少,就从……清禾的私库里出!” 这句话终于点燃了整个校场。不知谁先带头喊出:“听命于宋将军!” “听命于宋将军!” “听命于宋将军!” 很快,呼声便汇成排山倒海的声浪。 宋元庆扫视突然跪倒的茫茫人海,一转头,却看到到少年挤眉弄眼的正用口型对他说:“戏不错。” 顾海星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望着台下黑压压的十万大军,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他刚刚慷慨激昂地讲完话,此刻却觉得喉咙发紧。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身旁的宋元庆,压低声音问道:“将军,这……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宋元庆挑了挑眉。突然多了十万大军在他的军营里要他节制,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州驻军共有三个军营,分别在甘络县、广原县、社宏县。 宋元庆的军营在甘络县,是最小的军营,只能容纳两万士兵。广元县和社宏县的却是大军营,各容纳五万士兵。 宋元庆目光扫过台下躁动的军阵。甘络县的校场就那么点大,此刻挤满了士兵,连周围的栅栏都被拆开了,如果不分流根本无法容纳。 宋元庆想了想,最后走上前高声说道:“各位将士。清禾克扣军饷,构陷忠良。他说苍州王谋反之事不可信。既然朝廷都已知谋反之事,那如此大的阵仗,市井间早就已该闹得沸沸扬扬。这里与苍州只一江之隔,可到至今为止,本将并未听说任何有关苍州谋反的消息。” 他又看向甘络县的将士们问:“你们有谁听说了吗?” “没有!” 甘络县的将士们齐声回答。 这时,台下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由小渐大。 一名满脸络腮胡的校尉高声喊道:“清禾那老贼克扣我们军饷多时,现在又突然说苍州王谋反?老子在社宏县驻守五年,怎么从未听说过这档子事!” “就是!“旁边一个年轻士兵接话,“上月发饷时又少了三成,百夫长说是朝廷调度,现在看来怕是进了某些人的腰包!” 另一名士兵猜测:“诶!你们说清禾那奸贼会不会是假传圣旨,目的就是为了调兵到这里来拿下宋将军。” “这哪说得准呢?” “我看就是!他刚才在台上假惺惺的给我们看圣旨,可隔那么远,谁知道是真是假?” …… 宋元庆见状,猛地一压手,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他朗声道:“诸位将士!清禾假传圣旨,私自调兵,意图不轨。幸亏有高人出现阻止,否则众位将士恐怕都跟着上了他的贼船。今日天色已晚,大家先在这里歇一晚,明日就跟着你们的将领回各自的军营去吧!” 宋元庆说到这里,突然喝道:“周武,唐佑明两位将军何在?” 全场寂静,所有的目光都在找寻两位将军所站的位置。 而人群中,被叫到名的两位将军互相对视了一眼。 第248章 步步都在算 清禾元帅之下,宋延庆与他们俩的官职平起平坐,如今宋元庆却要对他们俩发号施令,他们极为不爽。 再加上他们俩是清禾元帅的心腹。清禾元帅虽然克扣军饷,但其中却也有他们一份好处。 如今清禾元帅突然犯事瓦塌,他们俩就什么好处也捞不到了,所以看宋元庆更不顺眼。 片刻后,周武才瞥了瞥嘴,抱拳懒洋洋地应道:“末将在此。” 唐佑明更是连抱拳都懒得做,只是抬了抬下巴。“在这儿!” 宋元庆像早就知道他们俩会是这种反应一般,也不生气,只是声音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还请两位将军上台一叙。” 周武嗤笑一声,对唐佑明低语:“看他对咱们俩还是挺客气的。走!上去看看这厮要要说什么。” 两人慢悠悠地走上台阶,铠甲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刚踏上点将台,宋元庆突然一声令下:“将这二人拿下!” 宋元庆的亲兵瞬间从两侧冲出,明晃晃的刀枪将二人团团围住。 跟在二人身后的亲兵立刻拔刀,可少年跨出一步,手中的黑匣子武器已经对准了他们。 “都别动!”少年冷声道。 “宋元庆!你什么意思?”周武暴怒,手已经按在刀柄上。 唐佑明更是破口大骂:“混账东西!竟敢骗老子离开队伍,你敢……” “闭嘴!”宋元庆一声暴喝,声震全场,“诸位将士看好了!这两人是清禾奸贼的心腹,与清禾狼狈为奸,克扣的军饷,他们每人都分了三成!” 说着,他让亲兵去他的大帐一本账册,“从他们参与克扣军饷开始,本将每一笔都记下了账,那就是证据!”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社宏县的士兵们最先骚动起来,一个满脸伤疤的老兵怒吼道:“难怪每次发饷唐将军都能大吃大喝,原来都进了他的口袋!” 广原县的队伍里,一个年轻士兵红着眼睛喊道:“我弟弟上月重伤,就因为缺医少药……周武!你还我弟弟命来!” 眼见群情激愤,周武脸色发白,强撑着喊道:“这是诬陷!诸位兄弟……” “诬陷?呵!”宋元庆嗤笑一声,“是不是诬陷等账本取来,大家一观便知。诸位将士知道为何我一直只能镇守在甘络县的小军营吗?就因为本将出自宋家,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 “狗杂碎!”士兵们爆怒。 “啪!”一把刀鞘精准地砸在周武脸上。 紧接着,石块、土块如雨点般飞向点将台。 唐佑明躲闪不及,被一块石块砸中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宋元庆抬手示意,亲兵们将二人押下。 他转向十万大军,声音铿锵有力:“从今日起,三军整编!凡有克扣军饷、欺压士卒者,严惩不贷!” 台下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顾海星看着这一幕,终于长舒一口气,却见宋元庆的眉头依然紧锁。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宋元庆下令由他手下的副将顾海星和亲兵统领郑隋,以及亲兵副统领尹宏俊分别担任三个军营的将军。 宋元庆自己则担任元帅一职,统领整个徐州驻军。 甘络县军营的将士们对宋元庆一直忠心耿耿。所以他将三军打乱,重新整编。 从将军到下面的士兵,三个军营里都有他的死忠粉,这样不管是哪个群民有风吹草动,他都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毕竟广原县和社宏县的将士,在周武和唐佑明的手下统领时间太长,难免会有一些遗留问题存在。 今日天色已晚,所有的大军在这里将就着暂歇一晚,明日将由三位新任的守将带领,回到各自的军营。 天色渐暗,三位新上任的将军在忙着整编队伍,火头军开始忙着埋锅造饭。 天色渐暗,残阳如血,将整片军营染上一层橘红色的光晕。 远处的山峦轮廓渐渐模糊,晚风卷起地上的沙尘,打着旋儿掠过一顶顶军帐。 三位刚刚任命的将军在营地中央高声呼喝着整编队伍,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列队,铠甲碰撞声、交谈声此起彼伏。 火头军早已在营地各处架起了大铁锅,袅袅炊烟与暮色交融。 柴火噼啪作响,锅中的粥汤翻滚着,散发出阵阵香气。 宋元庆解散了赵樽的十名府兵,看着他们被带往营帐去安置。 他转身拉住那个神秘的少年,将他引到一处僻静的篝火旁坐下。 跳动的火光映照在少年年轻却坚毅的脸庞上,宋元庆笑着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回将军!我叫黑伢子。”少年礼貌的欠了欠身。 宋元庆搓了搓被晚风吹得发凉的手,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少年怀中紧抱的黑匣子吸引。 “黑伢子。你这兵器看着着实新奇,可否让宋某一观?” “当然可以。”少年闻言,嘴角扬起一抹骄傲的弧度。 他熟练地退下子弹,将M16小心翼翼地递给宋元庆。 “这是王妃亲自为我们配备的M16自动步枪,”黑伢子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远程大面积射击时,那威力简直……呃……将军也看到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做了个夸张的爆炸手势,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闪闪发亮。 不等宋元庆仔细端详,黑伢子又解下背上的长盒子,像展示珍宝般轻轻打开。 “将军。再看这个,”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这就是刚才打中他们手腕和鼻子的M24狙击步枪。” 黑伢子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冰冷的枪管,“这枪的有效射程能达到八百到一千米呢,几乎百发百中。” 他抬眼看向宋元庆,眼中带着几分狡黠:“宋将军。你可知一千米是多远吗?” 见宋元庆茫然摇头,少年得意地伸出两根手指:“足足二里地呢!” “嘶!”宋元庆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M16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四溅,映照着他震惊的面容。 他想起江湖上那句老话:“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在这名为M16的神兵面前,他再次被打击到了。觉得自己苦练二十余年的武艺竟显得如此可笑。 别问能在M16枪下走几招,他恐怕刚冒出发招的念头,别人就已经要了他的命。 “伢子,”宋元庆苦笑着将M16递还给黑伢子,“如此神兵利器,你就这般轻易示人,不怕宋某起了贪念,将它据为己有?” 少年闻言哈哈大笑,笑声清脆如铃,在暮色中格外响亮。 他随意地摆摆手:“我家王爷早就说过,宋将军是自己人,对您不必藏着掖着。” 自己人? 这句话让宋元庆心头一震。 篝火的光芒在他眼中跳动,他望着少年真诚的面容,不禁暗想:难道赵樽早就算准了自己会站在他那边?走一步能算三步,这赵樽还真不愧是北关的驻军元帅。 “看你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宋元庆转移话题,目光中带着赞赏,“没想到竟有如此本事。苍州王麾下果然藏龙卧虎,难怪他敢……” 少年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火光在他眼中投下摇曳的阴影。 他拾起一根树枝,无意识地拨弄着火堆。“我是个孤儿……”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家在北关永安城……” 随着少年的讲述,篝火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我六岁那年突厥铁骑南下,父亲和母亲都死在突厥人的弯刀下,母亲将我塞进灶台里才逃过一劫。” 他吸了吸鼻子,“等突厥人走后,天黑了我才出来……我无家可归,随着流民一路乞讨,是扶风县一家猎户好心收养了我,我每日跟随养父进山打猎倒是练就了一身好箭术。” 这些往事在他平静的叙述中显得格外沉重。 “今年开春,”少年的语气突然轻快起来,眼中重新燃起光彩,“王爷在扶风县招募府兵,我刚好路过,第一个就报了名。” 他挺直腰板,眼里又有了刚才的得意。 “因为我箭术好,肖统领就特意选了我做狙击手。王爷待我们也可好了,新建的水泥厂,崭新的军营,还让我们一日吃三顿……” 说到这里,他的肚子突然咕咕作响,不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宋元庆惊讶地打断他:“你们当真一日吃三顿?” 黑伢子狠狠的点头,宋元庆更觉不可思议。在军中多年,即便是精锐之师,只要没有战事,平日也不过早晚两餐。 “王妃说我们正在长身体,训练消耗又大,必须吃饱,隔天还有一顿肉吃呢!” 他的眼中满是骄傲,“不光是我们,所有在扶风县干活的民夫都是三顿饭管饱。” “这……”宋元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脑中飞快计算着如此多人的粮饷消耗,“这么多人,粮食从何而来?还有肉食……” 黑伢子神秘地凑近些,压低声音:“所以王妃才在扶风县建了养猪场、养鸡场,为的就是能让苍州百姓有肉吃。王妃说,这叫自给自足。”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做了个“嘘”的手势,“这些可都是只有苍州百姓才知道的机密。” 宋元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追问道:“你说的王妃,可就是那位韩姑娘?” 少年将手中把玩的树枝丢进火堆中,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正是!我家王妃可是个奇女子。您知道吗?她不仅制出了水泥这种神奇之物,还在苍州各县都建了养猪场、鸡鸭场。最厉害的是,前不久她竟然从石头里提炼出了盐!” “石头里炼盐?“宋元庆难以置信地摇头,“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黑伢子拍着胸脯保证,“再过一两个月,咱们苍州百姓就都能吃上便宜盐了。王妃说了,要让苍州人人都有盐吃。” 宋元庆忽然想起半年前,自己带兵支援北关路过扶风县时的场景。 那时他确实看见赵樽挽着袖子在田里搬石头垒围墙,还调侃他堂堂王爷怎么干起农活来了。 赵樽当时还笑着说:“本王的王妃是个乡野村妇,平日里就喜欢摆弄些鸡鸭牲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想到这里,宋元庆不禁失笑:“好个赵樽,原来是在糊弄我。” 他摇摇头,又自言自语道,“若韩姑娘是乡野村妇,那天下的贵女怕是要羞愧而死。” 暮色渐浓,军营中篝火点点。 火头军已经做好了晚饭,已经过整编士兵们,三三两两围坐在火堆旁用餐。 亲兵送来一壶陈年佳酿,宋元庆亲自给黑伢子斟满:“伢子兄弟,这次多亏有你们相助,我敬你一杯。” 少年端起酒碗抿了一口,眉头却皱了起来,一脸的嫌弃样。 “咦!你这酒……不够劲啊。” 宋元庆挑眉:“哦?这已是军中上好的陈酿了。” 黑伢子放下酒碗,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比起我家王妃酿的醉仙酿,这酒就差远了。” 他说着,忍不住咂了咂嘴,“醉仙酿那才叫一个够劲,入口绵柔,后劲十足,喝上一碗浑身都暖和。” “醉仙酿?”宋元庆来了兴趣,这酒他喝过几回了,确实称得上是酒中极品。“你是说,醉仙酿也出自你家王妃的手笔?” “那当然!”黑伢子双眼放光,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我听肖统领说,最早这酒是打算酿来给伤兵消毒用的。后来产量多了,这才开始对外售卖。据说,现在这酒在京城可是千金难求呢!” 宋元庆听得入神,火光映照下,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明明知道韩蕾已是赵樽明媒正娶的王妃,明明自己也已经放下了,可不知为何,今日自己竟还是不受控制的想要打探韩蕾的消息。 “哎!” 他暗自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甩了甩头,试图将脑子里那娇俏甜美的影子,和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全都甩出去。 然后,他举起酒碗,对着苍州方向遥遥一敬。 夜风渐起,吹得篝火忽明忽暗。远处传来士兵们用餐时的喧闹声,锅碗碰撞声中夹杂着说笑。 宋元庆望着眼前这个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生动的少年,心中翻涌着无数疑问,却又觉得一切问题在这温暖的篝火旁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9章 王爷描眉 王府里鸟语啾啾,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寝殿,在锦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韩蕾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赵樽紧紧握着。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手,将枕下那个小巧的避.孕药瓶收进了空间。 “醒了?”身后传来慵懒的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赵樽长臂一伸,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摩挲。 韩蕾身子微僵,随即放松下来:“吵醒你了?” 赵樽没有回答,目光却落在她方才藏东西的指尖:“那是什么?” 他声音依旧温柔,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了她的腰肢。 “呃……没什么……”韩蕾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唇角上挂着有些心虚的笑。 晨光中,她白皙的脖颈泛起淡淡的粉色,靠近肩胛的位置还有几个暧昧的草莓印。 赵樽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深邃的眸子暗沉如墨。 “丫头,你老实告诉我。是害怕生孩子,还是不愿要本王的孩子?” 他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抚过她的唇瓣,面色无奈。“你……还在想着要回到你的世界?” 闻言,韩蕾瞳孔微缩,讶然道:“你……居然知道这是什么?” 小药瓶上印着字,但那些简体字赵樽并不认识,他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见自己猜准了,赵樽心里莫名一痛,手指离开她的唇瓣下意识的摸向挂在脖子上的锁情扣。 现在他们都已经成亲了。他的柔情,他的宠溺,加上锁情扣的加持,难道依然留不住她吗? “这两日每晚见你偷偷服用,虽不识此物,但我猜测定是避子之用。” 赵樽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压抑的痛楚,“若你实在不愿……” “你想什么呢?我就是怕你多心,所以没告诉你。”韩蕾忽然轻笑,指尖点在他紧蹙的眉间轻抚。 “咱们现在的情况前路未卜,在这般风雨飘摇的时候,我觉得还不是怀孕的最好时机。” 韩蕾毕竟是现代人,又是军医出身,思维和处事方式自然比古代女子更为周全。 在现代社会,夫妻何时生育都是经过周密规划的。但如今身处古代,女子嫁入夫家后就全都盼着能够早日添丁。 更何况赵樽本就年岁已长,老夫人早早就盼着能抱上孙子。若是她明目张胆说自己要避孕,真不知这些思想保守的古人会作何感想…… 韩蕾轻轻揪住他俊逸的脸颊,望进那双既幽深又哀怨的眼睛,“我只是想等等……等尘埃落定再说。” “当真?”赵樽不确定的问,“只是这么简单?” 韩蕾无语的撇撇嘴:“当真,比珍珠还真。” “呵呵!”赵樽裂唇轻笑,眸光倏亮,像点燃了夜空中的万千星辰。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这个吻比往常任何一个吻都要温柔缠绵,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赵樽翻身下床,动作利落,仿佛打了鸡血一般。 他打开房门让守在门口的金桔和紫檀进来伺候。 梳妆台前,韩蕾眼神直直的望着镜子中替她梳发的男子,面上难得的带着花痴之色。 从认识赵樽开始到现在,虽然已成了亲,可她还从未这样放肆地端详过他的容貌,也只是在镜子里,她才敢这般大胆地凝视。 镜中的男子面容俊逸,身材魁梧,薄唇微抿时透着一丝不怒自威的气势。古铜色的肌肤配上寝衣下那若隐若现的肌肉,看上去男人味十足。 他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的青丝间,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看什么?”赵樽突然抬眼,在镜中对上她的视线。 韩蕾慌忙移开目光,却见镜中映出他唇角微扬的模样。 他俯身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丫头要是没看够,要不回床上为夫脱了给你看?” “讨厌!”韩蕾嗔了一声,面色通红。敢情自己偷看的小动作,早就被他尽收眼底。 “呵呵呵……” 韩蕾的娇羞逗得赵樽开心大笑,似乎朝廷发兵讨伐苍州根本未给他造成丝毫的影响。 赵樽修长的手指继续穿梭在她如瀑的青丝间,动作生涩却极尽耐心。 金桔捧着妆奁欲言又止,被紫檀笑着拉了出去。 “赵樽,你何时学会的梳发?”韩蕾从镜中看他。 赵樽拿起玉梳,神色专注得像在批阅军报:“昨日专程去向陈嬷嬷讨教的。我爹说,为妻挽发其乐无穷。” 他忽然俯身,薄唇擦过她耳垂,“丫头可还满意?” 韩蕾耳尖发烫,瞥见镜中他笨拙挽起的歪斜发髻,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樽也不恼,从妆奁里取出为她描眉。他剑眉微蹙,屏息凝神的模样让韩蕾想起他校场点兵时的神情。 但他这慢条斯理的动作,一场梳妆下来不知要搞到什么时候。 韩蕾转头,伸手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诶!千万别动。为夫要亲自为妻描眉。”赵樽以手抚袖往后稍躲,那娇柔做作的模样像极唱西厢记的张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韩蕾无语挑眉,见他兴趣浓浓,只得又坐好任由他摆弄。 赵樽上前轻捏她下巴,温热的呼吸拂过面颊。 描到第三遍时,那对远山眉终于又粗又黑,虽不及侍女手艺精巧,却别有一番韵味。 为了尊重他的劳动成果,韩蕾转身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语气里满是幸福。 “相公,你描的张飞眉真霸气,我好喜欢。”韩蕾双肩耸动,努力憋着,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樽抚着她脑后松散的发髻,忽然低声道:“待天下太平,我们就要个孩子可好?” 晨风拂动纱帐,将她的应答吹散在憋笑的唇齿间。窗外,已传来鸟雀的啾啾声。 正堂内,老夫人和赵灵儿正在等着赵樽和韩蕾用早膳。 早膳已摆上了桌,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捻着一串檀木佛珠,目光不时望向门外。 她身旁的赵灵儿正百无聊赖地用筷子轻敲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灵儿,别闹。”老夫人轻声责备,却掩不住眼中的慈爱,“你哥哥嫂嫂新婚燕尔,让他们多睡会儿。你哥大婚第二天就往军议厅跑,把你嫂子一个人晾在房里。” 赵灵儿撇撇嘴,放下筷子:“娘,可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哥哥也太……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佛珠在指间转动:“这两日总算见他们清闲些。樽儿自打做了这苍州王,我就没见他过一天安生日子。” 她望向女儿,忽然压低声音,“灵儿,你可知你哥哥在忙些什么?为娘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 赵灵儿心头一跳,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绞紧。 在扶风县水泥厂那边待了那么长的日子,她当然知道哥哥在谋划什么——那足以诛九族的大事。 朝廷的讨伐大军已在路上,而苍州的兵马也在暗中调动。但这些,她一个字都不能说。 “娘,你多虑了。”赵灵儿强笑道,“哥刚接手各种事务,自然繁忙些。您看,这不就陪嫂子来了吗?” 老夫人刚要再问,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赵樽牵着韩蕾的手姗姗来迟。 韩蕾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的襦裙,发间还是只簪了那一支白玉兰花钗,衬得她肤若凝脂。 赵樽则是一身靛青色锦袍,腰间玉带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母亲恕罪!儿子来迟,让您久等了。” 赵樽上前恭敬行礼,刚刚在屋里才与韩蕾描眉谈情的声音里,自然带着几分喜悦。 老夫人不但没恼,反而笑眯了眼:“快坐下用膳吧,鸡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她特意指了指摆在两人面前的白瓷汤盅,“这是特意为你们熬的,加了人参和枸杞,最是滋补。” 韩蕾看了看老夫人和赵灵儿面前的清粥小菜配馒头,脸颊微红,轻声道谢:“多谢娘挂念。” 赵灵儿故意撅嘴,打趣道:“娘就是偏心,我也要喝鸡汤。” 老夫人笑骂:“你这丫头,整日活蹦乱跳的,喝什么补汤?” 她又转向韩蕾,语气顿时柔和下来,“蕾儿啊!你们这也成亲了,什么时候能让娘抱上孙子啊?” 果然,老夫人虽是知书达理之人,但也跟所有的婆母一样,刚成亲就开始催生孩子了! 韩蕾手中的汤匙一顿,险些将汤汁洒出。 见状,赵樽在桌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腿,示意她安心。然后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头:“娘。儿子刚封王不久,诸事繁杂,实在无暇……” “无暇什么?”老夫人打断他,眉头紧皱,“你忙你的,又不耽误蕾儿怀孩子。府里这么多下人,还怕照顾不好蕾儿吗?” 赵樽放下筷子,正色道:“儿子每日回房已是疲累至极,倒头便睡,哪还有精力想别的?” “胡说!”老夫人不乐意了,佛珠在腕间晃动,“别人做王爷都是养尊处优,怎么到你这就日理万机了?连媳妇都跟着你受委屈!” 堂内一时寂静。 这话戳到了赵樽的痛处,让韩蕾跟着受累一直都让他很内疚。 韩蕾虽独立自主,不像其他的大家闺秀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在家绣花赏月。 但韩蕾也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他想将她捧在手心里,以他最大的能力给她最幸福安逸的生活,不让她受一丝的委屈。 可时局逼迫,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韩蕾看出他的自责,在桌下伸手悄悄扯了扯赵樽的衣袖,示意他别再为自己说话。 她深吸一口气,扬起笑脸:“娘别生气,夫君也是为苍州百姓操劳。您放心,我们一定努力……一定尽快让您抱上孙子。” “这才对嘛!还是蕾儿懂事。”老夫人这才满意而笑,亲自为韩蕾盛了碗鸡汤,“你们都别太劳累,多喝些,养好身子。” 赵樽与韩蕾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再多言,匆匆用完早膳便起身告辞。 老夫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忽然对赵灵儿叹道:“你哥哥近来行色匆匆,我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灵儿心头一紧,强笑道:“娘想多了,哥哥不过是军务繁忙。” 门外,赵樽拉着韩蕾快步穿过回廊,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丫头,委屈你了。我暂时还不想让娘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韩蕾轻笑,笑容依旧甜美:“我也是这样想的,以免娘担心。” “丫头,谢谢你。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赵樽松开她,握着她的双肩,坚定的目光中满是柔情,“咱们成败在此一举。若事成,母亲自然明白我的苦心;若败……” 韩蕾白皙柔滑的小手突然覆在他的唇上,轻轻摇头。 “箭在弦上,我们做了这么多,现在连天佑和胖头都舍弃家人转而支持你,你不许轻易言败。” 赵樽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握紧了妻子的手。 正堂内,老夫人忽然打了个寒颤,手中的佛珠线断,檀木珠子滚落一地。 赵灵儿目光微闪,赶紧上前帮老夫人拾起四处滚落的佛珠。 华天佑和大胖头表明态度后,各自回到了扶风县自己的岗位上。 为了避免老夫人担心,赵樽给赵灵儿的任务,就是让她在王府里陪伴老夫人。让她们没事最好不要走出王府,以免他在外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娘,您这是怎么了?” 赵灵儿将拾起的佛珠放在桌上的空里,然后走到老夫人身后替她揉起肩来。 老夫人苍老的手扶上赵灵儿的手背,言语里满是担心。 “灵儿。往日里你总是四处乱跑。这两日,你却天天待在为娘身边。你老实说,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娘?” “哪有?”赵灵儿扬起笑脸,蹲下身趴在老妇人的腿上。“哥哥嫂嫂才是天天四处乱跑,灵儿就要陪在娘的身边。再说了,灵儿这些日子在外面都晒黑了。” “你呀!”老夫人的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戳,“女孩子家家的,早该待在家里了。” 老夫人唇角含笑,言语宠溺,可眼低深处却有着化不开的担忧……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0章 自己打自己 冬日的阳光已没了温度,反而变成了暖阳。 在暖日映照下,苍州各县丰收的粮食被农夫和民夫们逐步收入粮仓。 这些粮食虽然都是土豆、红薯、南瓜等粗粮,却是苍州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本,也是苍州百姓第一次在这穷山恶水的荒地上丰收的成果。 荆州王当初换取醉仙酿时,收回了许多细粮,被荆州大字队兄弟组成的运输队一批批的送到了苍州,现在也都存放在苍州各县的粮仓里。 而现在市面上售卖的醉鲜酿,全是由陶青他们收购的成酒,经过蒸馏后又卖出去的,根本没有使用到荆州王收购来的粮食。 忙完地里的丰收,北关参与屯田制的士兵们脱下农装,重新披上铠甲,整齐列队回到了军营,刀枪在初冬的暖阳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阴山煤矿场的方向,最后一支三蹦子车队正扬起尘土驶向突厥草原。 这些烧油的三蹦子车队暂时停止运送煤矿,连续三次从永安城出发,沿着阴山山脉要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将韩蕾以“锦绣坊”名义赠送的过冬物资送往突厥王庭。 车队留下的车辙深深印在草原上,仿佛一条无形的纽带,暂时维系着边境的安宁。 一面是朝廷派兵讨伐,一面是突厥虎视眈眈。苍州现在腹背受敌,有了这些物资,至少在明年开春之前突厥会安分不少。 至于与突厥将来的关系如何发展,那就还得取决于这次与朝廷军队交锋的成败。 都说攘外必先安内。 现在苍州的情况是反过来的——攘内必先安外! 暂时稳住突厥那边之后,北关永安城和凌安城的士兵被赵樽抽调了一半,只留下了一半镇守北关,由平川任北关驻军元帅。 永安城抽调的士兵被派往了扶风县,镇守曲临江边,为防徐州军队异动,领军的人是华天佑和麻子。 虽然赵樽预判宋元庆会站到他这一边,但必须以防万一。 他派老孟带黑伢子一队府兵去徐州救下宋元庆,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给宋元庆亮剑。 赵樽要让宋元庆看看苍州军队那些新式的神兵,让他明白自己的实力,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凌安城抽调的士兵全都由刀疤带队赶往了清水县,与清水县收留的荆州逃兵会合,联合对付朝廷的大军,这支军队由赵樽亲自指挥。 北关有十万驻军,加上荆州的逃兵两万多,总共不到十三万。 十三万大军却要面对三处战场,要说赵樽没有压力那肯定是假的,但有现代枪支作为压轴和韩蕾的辅助,他也有足够的底气。 因为,朝廷大军的兵都是大景的百姓,这些人对于赵樽来说,将来可能就都是他的百姓。 换句话说,就是他的子民。 而对于子民内战,他心里已经有了完美的对战策略,到时候就看实施的效果了…… 北方的天空阴沉沉的,压得极低。永安城和凌安城的城墙上,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平川站在永安城的城楼上,望着抽调后略显空荡的军营,眉头紧锁。 他接手的北关驻军虽然减半,但每个士兵眼中都燃烧着坚定的火焰。 棱堡枪孔的枪支被擦拭得锃亮,随时准备射击目标。 虽然坚信这些冰冷坚硬的M16自动步枪足以逼退突厥,但平川不敢大意,还是下令让永安城和凌安城的守将,准备各种守城的物资。 他不想在赵樽与朝廷大军交锋之时,北关这边后院起火。 何况,他镇守的北关面临的不仅只有突厥,还有阿拉和蒙国。 所以,他务必处处小心。 在距离永安城楼几里地的蜂窝煤厂里,炉火正旺,铁锤敲击声此起彼伏。 原工部尚书张世阳挽着袖子,额头上沾着煤灰,正与几位工部的老工匠围着一个刚成型的蜂窝煤炉子仔细检查。 “张大人,这个通风口的角度还得再调一调。”头发渐白的李师傅用满是老茧的手指比划着,“否则煤块燃烧不充分。” 张世阳点点头,正在与李师傅说着话,突然地面传来一阵有节奏的震动。工坊里的铁器跟着发出细微的嗡鸣,挂在墙上的工具轻轻摇晃。 “发生了何事?”张世阳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铁钳。 震动越来越明显,远处似乎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闷雷滚过大地。 工匠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面面相觑。 “出去看看。”张世阳擦了擦手,率先朝厂门口走去。几十名工匠跟在他身后,脚步匆匆却透着迟疑。 厂门口,负责看守的狗剩已经带着几名士兵站在那儿张望。见张世阳等人出来,狗剩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并未阻拦。 不远处的官道上,黑压压的军队正列队向着扶风县的方向行进,那长长的队伍看上去至少两万人以上。 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长枪如林,旌旗猎猎。为首的将领正是赵樽麾下的心腹亲兵麻子,他骑在一匹枣红马上,面色阴沉。 “这……这得有上万人吧?“年轻的工匠王二小声嘀咕,声音发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师傅倒吸一口凉气:“看这方向,是往扶风县去的。” 张世阳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他注意到士兵们不仅全副武装,马背上还驮着重型器械。队伍中运送粮草的车队一辆接着一辆,望不到头。 “看这架势,要打仗了吗?”身后不知是谁喃喃道。 “不会吧?到扶风县去跟谁打?” “对,会不会是城里士兵在操练?” “说得有理!这刚收完庄稼,要打突厥也该出城往北行军,怎么往西去了?西边除了扶风县就是徐州,总不能自己打自己吧?” 自己打自己? 张世阳心里咯噔一下。 他虽然是工部的工匠出身,但因为景帝还是太子时,他就站到太子的队伍,力挺景帝上位。 从龙之功让他成为景帝的心腹,在多疑的景帝那一波替换大臣的浪潮中,他顺利登上工部尚书的位置,在朝堂里混了几年,涨了不少见识。 可非常遗憾的是,由于苍州封锁了到京城之间的消息,他们这一群工部的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此景帝已经非彼景帝了。 不管是哪一个景帝,但张世阳凭着这几年在朝堂上的见识,让他比这些工匠们更快的察觉到事情的异样。 “不对!”张世阳瞳孔一缩,“就是要打仗了。”而且,就是自己打自己。 张世阳瞄了一眼看押他们的狗剩和几个士兵,后面那一句话,他愣是没敢说出口。 被赵樽困在这里好几个月的时间,他多多少少也看到一些事情。 比如:苍州王赵樽为百姓修建房屋、为百姓做蜂窝煤炉子、士兵又开荒种田又操练,这些可都是收拢民心之事。哦,对了!还有那晚在阴山煤矿场以闪电速度击毙曹雄的武器…… 如此种种,他就是再傻,也早就猜到了苍州王赵樽想要谋反。 现在大规模的调动军队,是要和朝廷面对面的开战了吗? 张世阳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 一同被赵樽扣在这里工匠们骚动起来,纷纷焦急的开始低声议论: “完了,完了完了。我刚成亲不久,娘子还在京城呢……” “我老母亲眼睛不好,这一打起来,没人照顾可怎么办……” “哎呀!现在是担心那些的时候吗?现在我们最该担心的是,陛下会不会以为我们投敌了?” 正抱着M16靠在墙边看军队行军的狗剩猛地转身,厉声喝道:“都闭嘴!都回去干活!” 狗剩一声令下,负责看押的士兵们立刻举起长矛,寒光闪闪。 张世阳瑟缩了一下,他望着渐行渐远的军队,心头沉重如铅。 作为曾经的工部尚书,他太清楚这样的军事调动意味着什么。 “张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李师傅凑近他,压低声音,“看这架势……我想回京城。” 张世阳咬着唇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但两人对视的眼神中都写满了忧虑。 不远处的官道上,大批军队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仿佛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五日后的扶风县境内,水泥厂的烟囱浓烟滚滚,曲临江的水流湍急。 华天佑和麻子率领的两万五千军队已在江岸筑起防御工事,新架设的了望塔高耸入云,从这里可以随时俯瞰对岸徐州的一举一动。 府兵们正在检查新配发的枪支弹药器,一颗颗铜制的子弹在阳光下暗红晶亮。从永安城调拨来的军队开始轮班休息。 清水县方向,刀疤率领的凌安城军队已经与荆州逃兵完成整编。 校场上尘土飞扬,新到的士兵正在接受M16的操作训练。 拖木沟外的山路上,斥候的快马来回奔驰,不断带来朝廷大军的最新动向。 凌冽的寒风卷起枯叶,在清水县的城墙下打着旋儿。赵樽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 整个苍州就像一张拉满的弓,十万驻军加上两万多收编的荆州兵,虽然要应对三线作战,但每个营地里都能看到士兵们精神抖擞。 每个战场上的少数精锐,都保养着那些超越时代的武器——这些钢铁与火药构成的底气,正在沉默中积蓄着力量…… 京城。 新景帝对祭天仪式情有独钟。 对于荣登大宝这样的大事,新景帝想要像其他帝王一样风风光光的登基,而不是悄咪咪的。 再加上他要祈求上天保佑,保佑他此次讨伐苍州旗开得胜。 自钦天监呈上黄道吉日的奏折那日起,他便命内务府日夜赶制十二章纹衮服,连冕冠上的十二旒白玉珠都要亲自过目。 礼部的礼官们战战兢兢地反复核对仪程,生怕在某个环节环节出现半点差错。 毕竟,上次有官员在祭器摆放上出了纰漏,当场就被革职流放。 户部本就在哭穷,新景帝却偏偏要坚持举办祭天大典。户部尚书捧着空荡荡的账册在御书房外跪了整宿。 最终,新景帝自掏腰包,只从私库中取出一万两银子,他在妃嫔的金银首饰中去收刮了一番不算,还连夜召了魏丞相入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新景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魏丞相在无奈之下也出了点血。 这场耗资十多万两银子的祭天仪式,到底还是在京城南郊如期举行。 新景帝执圭登坛时,玄色大裘冕在晨光中泛起暗金,十二章纹随着步伐若隐若现。 礼官高诵祝文的声音惊起了树枝上的寒鸦,当“讨逆安民”四个字混着沉香飘上九重天时,新景帝望着苍州方向眯起眼睛。 礼炮的轰鸣声中没人看见他攥着青玉圭的手指节发白,那圭璧上“受命于天”的篆刻与白花花的银两化作的香灰一起,深深嵌进血肉里。 寒风如刀,割在每一个参与祭天大典的人脸上。 “陛下真是龙章凤姿,”皇后微微侧头,对身旁的淑妃低语,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这祭天仪式如此空前盛大,先帝在位时都未曾有过这般规模。” 淑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手指在宽大的袖子里悄悄搓动着取暖。 “皇后娘娘说得是,陛下登基不过三月,陛下是天命所归。” 妃嫔们站在皇后身后,初时个个昂首挺胸,如同开屏的孔雀般展示着自己的新身份。 从徐州王的妻妾突然一跃成为身份最尊贵的宫中妃嫔,对她们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天。 可因为祭天仪式繁琐冗长,这些身份尊贵、养尊处优的妃嫔们在凛冽的寒风中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渐渐显出几分狼狈来。 妃嫔们原本端庄的仪态开始松动,精心描画的妆容也难掩倦色。 面上的胭脂被寒风吹得褪了色,金箔花钿在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刺目。 她们强撑着挺直的腰背,保持仪态。却在每一次寒风掠过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那绣着金线的华贵礼服在风中猎猎作响,倒衬得那一个个单薄的身形愈发的可怜了。 祭天坛下,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照品级整齐排列。 魏丞相丞相站在最前方,那有些泛白的胡须在风中飘动,穿着官府的身躯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祭天仪式怎么如此冗长,”兵部尚书曹格低声对身旁的户部尚书抱怨,“老夫的肚子都饿了。” 户部尚书轻轻跺了跺脚,“曹大人且忍忍吧,新帝登基,自然要向上天展示虔诚。听说这次祭天仪式是陛下亲自设计的,连礼部都不敢有异议。” 高台上,景帝却是精神抖擞,对身后的骚动浑然不觉。 他双手高举檄文,声音洪亮地诵读着:“臣,大景天子谨以虔诚之心,告祭于皇天上帝……今有苍州叛逆,不服王化,臣将兴师讨伐,望上天庇佑,旗开得胜,保我大景江山永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旁的礼官点燃了檄文。 火焰在寒风中摇曳,纸灰随风飘散,象征着上达天听。 就在这庄严肃穆又高潮的一刻,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嫌弃这寒风太冷回家了,没有收到新景帝虔诚的祷告。 只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忙忙跑来,尖锐得带着一些娘娘腔的的声音打破了祭天仪式的庄严和宁静—— “陛下!陛下不好了!陛下!”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1章 上天不佑,降下天罚 几日前,荆州清晨。 天还未亮透,小河面上浮着一层青灰色的雾,像一张浸了水的薄纱,沉沉地压在河面上。 远处的城垣只露出模糊的轮廓,砖石上凝了一层薄霜,在微弱的晨光里泛着冷意。 街角的小食铺子亮起了灯,蒸笼里腾起的热气混进晨雾里,带着面食的甜香。 一个裹着旧棉袄的挑夫缩着脖子走过,在摊前停下,摸出几个铜板,换了一碗热腾腾的米酒。 他捧在手里,低头啜饮,白汽扑在他冻得发红的脸上。 太阳终于从东边的云层里挣出半张脸,淡金色的光斜斜地铺在石板路上,却没什么温度。 初冬的荆州清晨,冷得克制,却也藏着几分人间的暖意。 城东卖炊饼的王二推着独轮车走在街道上,刚在路边支好摊子,忽觉天色暗了下来。 抬头望去,只见东南方天际涌来一片黄云,初时如纱,转瞬间便铺天盖地。 “那是什么?”王二眯起眼睛,手中炊饼啪嗒掉在案板上。 黄云越来越近,渐渐发出嗡嗡声响,似千万张薄纸在同时振动。 当第一只蝗虫落在王二鼻尖时,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啊~蝗虫!是蝗虫来了!” 霎时间,整座荆州城都陷入恐慌之中。 蝗群如浪涛般席卷而过,落在屋顶、树梢、街道,以及部分还没收割完的稻田里。 它们啃食的沙沙声汇成恐怖的乐章,所过之处,树上的绿叶转眼变成光秃秃的茎秆。 数月前,荆州遭遇特大洪灾,田里的庄稼本就几乎没什么收成,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洪水退去后,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潮湿,又恰逢盛夏酷暑,这种湿热交织的环境为蝗虫繁殖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温床。 秋收过后,农夫们陆续开始翻整田地。 犁铧破土处,不时翻出成片的黄白色虫卵,在阳光下泛着阵阵诡异的光泽。 起初只是零星几只蝗虫从土中惊起,在田间慌乱跳跃。 随着越来越多的田地被翻开,蝗虫的数量呈倍增长——从最初的几十只,到后来的数百只,最后竟成遮天蔽日之势。 这些潜伏已久的祸患,终于在人们的惊愕中露出了狰狞面目。 这些蝗虫不仅在田间肆掠,就连县城里也难逃灾祸。 黑压压的蝗群如翻滚的浊浪,从龟裂的田间一路席卷至县城。 它们振翅的嗡鸣声盖过了市井的嘈杂,所过之处犹如敌机轰炸,一片萧瑟。 饥饿的虫群循着谷香,扑向那些在洪灾后勉强抢修起来的粮仓。 开裂的木板门摇摇欲坠,潮湿的墙缝间布满蛀洞,连新糊的窗纸都被极速飞驰的蝗虫撞得千疮百孔。 仓内堆积的救命粮还带着潮气,转眼就被密密麻麻的虫足覆盖。 数万对颚齿啃噬的沙沙声中,本就不足的存粮正以惊人的速度消逝,残存的谷粒上沾满了蝗虫排泄的黑色秽物。 “关门!快关门窗!”荆州知州宋培林在衙门后院厉声喝道。 一只蝗虫撞在他脸上,坚硬的后腿在他额头上划出一道血痕。 他踉跄后退,还好被师爷扶住才没跌倒。 “大人,不好了!”衙役跌跌撞撞冲进来,帽子上爬着几只蝗虫,“城里到处都是蝗虫……太多了。粮仓里的粮食怕是全完了。” 宋培林推开搀扶他的师爷,大步走向衙门正堂。 透过洞开的大门,他看见街道上百姓如无头苍蝇般奔逃,有人拿着铜盆拼命敲打,有人挥舞着扫帚,更有妇人抱着孩子蜷缩在墙角啜泣。天空已不见日光,只有无数振翅的阴影。 “快备马!本官要亲自去查看!” 宋培林的声音在蝗群嗡鸣中显得格外微弱。 当他骑马出城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昨日还有农夫在收割的郁郁葱葱的稻田,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秸秆。 蝗虫层层叠叠地覆盖在作物上,像给大地铺了一层蠕动的黄毯。 几个农人跪在田边,徒劳地用手扑打,哭嚎声被蝗群的喧嚣吞没。 “洪灾刚过,蝗虫又来。老天爷啊,这是要绝我们的生路啊!” 老农马老三撕扯着自己花白的头发,脸上泪水混着汗水纵横交错,“秋粮全完了!全完了!” 宋培林僵立在马背上,官袍被蝗虫撞击得簌簌作响。 他为官二十载,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蝗灾。 他的耳边忽然响起前些日子有农夫来衙门报信时,自己那漫不经心的回应:“些许虫卵,应该无碍……”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师爷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宋培林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头发紧。 历代治蝗之法在他的脑海中翻涌——或焚、或埋、或捕。 可面对这遮天蔽日的蝗群,任何方法都显得杯水车薪。 已逐渐寒冷的天,一滴冷汗还是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 “先……先回衙门再说。”他最终涩声道。 调转马头时,他看见几个孩童竟在路边用树枝抽打落地的蝗虫,脸上竟带着天真的笑容。这荒诞的场景让他心头一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刚回到知州府,衙门前的鸣冤鼓突然被擂响,鼓声沉闷如雷。 宋培林拍去官服上的蝗虫,急匆匆踏入公堂,就见数十名百姓冲破衙役阻拦涌了进来。 “狗官!”一个赤膊大汉双目赤红,“早有人报过蝗虫卵的事,你们为何不作为?” “我家包租的十亩稻子全没了!今年拿什么交租?全家老小喝西北风吗?”瘦削的农妇怀中婴儿哇哇大哭。 一名瘦小的老头从人群中挤出,扑通跪地:“大人!小民几日前就来禀报过啊!如今……如今……” 老人哽咽不能言,只是不住叩头,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宋培林面色灰败,扶案的手微微颤抖。 公堂梁柱上停满蝗虫,不时有尸体啪嗒落下,掉在众人的肩上。 他想说些安抚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诸位父老……”他刚开口,就被一阵更大的喧哗淹没。 “赔我们粮食!” “我们一家可怎么活啊?” “你这狗官,这真是要人命啊!”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有人开始推搡衙役。 宋培林看见人群中有熟悉的面孔,有时不时在大街上碰到,总会对他憨笑的樵夫;有他主持公道后,送来自家腌菜的寡妇。 此刻,这些人的眼中都燃烧着愤怒与绝望。 “肃静!”师爷突然高声喝道,声音压过喧嚣,“蝗灾乃天灾,非人力可抗!大人已经……” “放屁!”那报信的瘦小老者猛地抬头,额上鲜血直流,“邻县前些年就防住了蝗灾!他们提前翻土灭卵,组织百姓捕杀!若是早做准备,何至于此啊?” 这句话像尖刀刺入宋培林心脏。平日为官他也算是兢兢业业,没想到这次一时的大意竟酿成了如此大祸。 悔恨如潮水般涌来,冲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本官……确有失职。”他声音嘶哑,朝百姓深深一揖,“眼下当务之急是救灾。赵主簿,立即开仓放粮,设置粥棚。” “粮仓里那点存粮够吃几天?”有人冷笑。 宋培林直起身,突然发现公堂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身后——一只格外硕大的蝗虫正缓缓爬上明镜高悬的匾额,触须颤动,复眼反射着冰冷的光。 “大人,”赵主簿凑近低语,“古籍记载,蝗虫畏金声、惧烟火。不如组织百姓鸣锣击鼓,夜间燃火诱杀?” 宋培林望着堂下那一张张愤怒又期盼的脸,忽然撩起官袍下摆,重重跪在青石板上。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本官愧对荆州父老。”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自今日起,我与诸位同吃同住,不灭蝗灾,誓不回衙!” 报信的老者呆呆地看着身份高贵、身为父母官的知州大人,见他官帽歪斜,脸上还有蝗虫划出的血痕,忽然老泪纵横:“大人……” “来人!”宋培林起身喝道,“传令各乡里正,每户出一丁,以铜锣、铁盆为器,明日辰时于城南集合!再备柴草千担,入夜点火诱蝗!” 衙役领命而去。百姓们见父母官都下跪认错了,想着知州大人平日为官也还不错,个个面上怒气稍缓。 宋培林走下台阶,扶起仍跪在地上的老者:“老丈请起。令郎可会打铁?我们需要更多响器。” 老者颤抖着点头,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而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一名衙役神色慌张地闯进大堂,双手呈上一份加急文书:“启禀大人,荆州雾池县八百里加急!” 宋培林眉头一皱,接过文书迅速展开。 随着目光扫过字句,他的脸色越发凝重。堂下众官员和百姓见状,不由得屏息静气。 “诸位,”宋培林将文书紧紧捏在手中,“雾池县也遭了蝗灾。县令来报,飞蝗遮天蔽日,所过之处禾稼尽毁,百姓已开始逃荒。” 他抬眼环视众人,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与焦灼。 “这已经是荆州第二个县了。事态紧急,必须立即上奏朝廷。” 京城皇宫内,金銮殿上。 沉香缭绕中,铜鹤香炉吐着青烟,两侧鎏金宫灯垂着明黄流苏。 刚从南郊祭坛匆匆赶回的文武大臣们战战兢兢地列队而立,殿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新景帝端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如铁,手中攥着的奏折已被他捏得皱皱巴巴。 今日祭天不顺,祭天大典被中途打断,得到的竟然是个坏消息——荆州各县蝗灾泛滥。 他才刚登基三月就谋反、蝗灾接踵而至,光是想想他都觉得郁闷。 “陛下息怒……”礼部尚书刚开口,就被景帝一声怒喝打断。 “息怒?如何息怒?”景帝猛地将奏折摔在地上,“登基大典时你们一个个都说祭天劳民伤财,现在可好!苍州刚谋反,荆州各县又蝗灾肆虐,这就是登基时未及时告祭上天,上天不佑,才降下如此天罚!” 兵部尚书曹格壮着胆子道:“陛下,天灾无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住口!”景帝拍案而起,鎏金扶手发出刺耳的响声,“去,把那个报信的奴才给朕拖出去斩了!晦气的东西,专挑祭天之时来触朕的霉头!” “陛下!陛下饶命啊……”殿外传来小太监凄厉的求饶声,渐渐远去。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有人吓得咽口水,有人手上的笏板滚落在地,在寂静的大殿中发出清晰的响声。 没有人敢为那小太监求情,任由那凄惨的叫声渐渐远去。 “说话啊!”景帝怨毒的目光扫视群臣,“户部只有那点银子,现在是先赈灾,还是先平叛?” “陛下!”兵部尚书曹格出列禀报,“按照时日计算,徐州的军队应该已在讨伐苍州的途中。京城调拨的军队也已整装完毕,只等粮草到位即可开拔。” 魏丞相捋了捋胡须,出列道:“陛下,老臣以为当以黎民为重,这些筹措的粮草应该先送到荆州赈灾。苍州王虽有不臣之心,但尚未付诸实施。” “尚未什么?”景帝冷笑,连珠炮似的输出。“等他兵临城下就一切晚了,到时候朕的天下就都没了。这次祭天大典就是因为优柔寡断,才搞出这么多事儿来。” 有大臣突然跪下:“陛下!荆州洪灾、蝗灾接二连三,颗粒无收。百姓有可能易子而食啊!臣恳请……” “够了!”景帝一脚踢翻御案,笔墨纸砚散落一地,“你们这些腐儒懂什么?不过是蝗灾而已,比得上大景的江山社稷?”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景帝喘着粗气,龙袍下的手微微发抖。 魏丞相叹了口气。心想:你既然独断专行,又何必让群臣来一起商量? “传旨。”景帝再次开口,声音冰冷,“调集好的军队即刻开赴苍州,粮草随即跟上。至于荆州……” 他顿了顿,“令当地官员开仓放粮,能活几个是几个。” 魏丞相历经三朝,毕竟是个老鬼。他理解新景帝好不容易登上龙位,自然对龙位在意之极。 但他也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哪怕是口是心非,也不应该当着群臣说出只顾皇权不顾苍生的话。 他站在队首,忍不住使劲给景帝递眼色:“陛下!那点存粮根本于事无补,应该先将粮草……” 可惜,因为祭天大典之事本就不爽的景帝,直接厉声打断。 “够了。朕意已决,丞相不必多言。今年秋粮已收,饿上几个月死不了人。若是让苍州王得了先机……” 他眯起眼睛,“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轰隆!” 入冬本少雷,可此时金銮殿外忽然电闪雷鸣,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照亮了景帝狰狞的面容。 随即,大雨倾盆而下,仿佛上天也在为苍生哭泣……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2章 弃妇还有脸来 午后的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将大雨积攒的水洼照得闪闪发亮。 京城东郊的校场上,十万大军已列阵完毕,铁甲反射着冷冽的光芒,远远望去如一片移动的金属森林。 镇远侯苏策立于点将台上,手按腰间佩剑,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整齐的方阵。 他长相粗犷,身形挺拔却因为养尊处优有些发福,他刚满五十的年纪,眉宇间却已显满风霜。 他一身玄铁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胸前的猛虎纹饰张牙舞爪,仿佛随时会扑出噬人。 镇远侯苏策是冠军侯的堂弟,本是朝中二品武将。 但苏家是前皇后的娘家,前景帝多疑,登基后害怕外戚干政。所以,冠军侯和镇远侯都只保留了爵位劝退赋闲在家,根本不用上朝。 苏家一门身份显贵高高在上,却没了实权,前景帝和皇后被炸成渣渣,苏家失去了前皇后的支撑,更是没落到底。 但现在机会来了! 苍州谋反,新景帝下令讨伐,镇远侯进宫主动请缨,他想趁着这次讨伐苍州立下战功,重返朝堂。在朝堂上占住一席之地,让苏家再次崛起。 “侯爷,各部已集结完毕,只等您一声令下。”副将鲁鹤鸣上前抱拳,铠甲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苏策微微颔首,视线却不自觉地飘向皇城方向。 那里,他的家族曾荣耀至极,又跌落尘埃。 他的堂姐苏皇后还在世时,苏家是何等的风光。 冠军侯苏焕统领边关三十万大军,他苏策执掌京城禁卫,朝中武将半数出自苏氏门下。 每逢佳节,苏府门前车马如龙,贺礼堆积如山…… “侯爷?”副将鲁鹤鸣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传令下去,即刻开拔。”苏策沉声道,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随着号角声响起,大军如一条钢铁巨龙缓缓蠕动起来。 马蹄声、脚步声、铠甲碰撞声交织成一片,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鲁鹤鸣策马靠近,压低声音道:“侯爷,末将有一事不明。苍州王赵樽素来恭顺,忠君爱国,为何会突然传出谋反?且朝廷此次调兵遣将如此急促,粮草辎重尚未齐备……” “慎言!”苏策目光一厉,丢给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白眼。“圣旨已下,你我只需奉命行事即可。至于其他……” 他眯起眼睛看向远方,“不是我们该过问的。” 他现在还巴不得苍州王谋反呢!无论朝廷是不是捕风捉影,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鲁鹤鸣识趣地闭上嘴,但眼中的疑虑并未消除。 为抄近路,大军须从京城的东门进,然后自北门出,然后直奔北关。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在风中瑟瑟发抖,发出沙沙的声响。 忽然,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般由远及近。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穿行在街道上,铁甲森森,刀枪如林,在刚刚放晴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 士兵们面容肃穆,步伐沉重,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震颤。 街道两旁的百姓们纷纷从店铺、宅院里探出头来,有的甚至爬上墙头、树梢,只为一睹这难得一见的壮观场面。 人群中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这是又有敌军进犯了吗?” “不是!前些日子听说苍州谋反了,他们是去苍州讨伐逆贼的……” “那苍州王当真造反了?” “苍州王可是抵御外敌的英雄,怎会突然谋反?” “嘘,小声些,小心惹祸上身……” 一身粗布衣裳的赵巧儿刚在当铺当了耳环,原本正在街角的米铺前排队买米,听到这些议论,手中的米袋“啪”地掉在地上。 她左右看了看,迅速弯腰捡起地上的米袋,提起裙摆就往王府狂奔。 她沿途撞倒了几个路人,引来一阵骂声,她却顾不得这些,只顾埋头疾跑。 跑进王府,她立刻转身关上大门。 “砰!”王府大门被重重关上,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赵巧儿抱着米袋气喘吁吁地穿过前院,脚下踩到一截枯枝,“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株原本名贵的牡丹早已枯死,只剩下干瘪的枝干歪歪斜斜地立在那里。 “娘!娘!”赵巧儿的声音带着恐慌,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后院。 也是一身粗布衣衫的秦姨娘正蹲在井边洗衣裳,听到赵巧儿咋咋呼呼的喊声抬起头,手上还滴着水,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没看见我在干活吗?” “不、不得了了!”赵巧儿一把抓住秦姨娘的衣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外面传的苍州王谋反是真的!刚刚我在街上看到朝廷……朝廷派去讨伐的军队都出发了。” 秦姨娘闻言一个踉跄,脚边的木盆被踢翻,脏水溅湿了裙角。 她的脸色已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这、这怎么可能……那个没良心的小杂碎,老娘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他去了苍州做王爷,就可恶的留了这么一座空王府给咱们,咱们母女俩一点王爷的光都没沾上,现在反而还莫名其妙成了反贼的家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着,她一拍大腿就开始哭嚎:“哎哟喂!这可怎么办啊?” 秦姨娘似乎忘了,当初是她自己不愿跟赵樽他们一起去苍州的。她自己说苍州是穷乡僻壤的地方,她要留在京城和女儿一起。 如今沾上了祸事,她倒是一股脑的推得干净。 母女俩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一阵嬉笑声。 几个丫鬟婆子聚在廊下嗑瓜子,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其中一个胖婆子故意提高嗓门:“哎哟!瞧她们嘀嘀咕咕的样子,肯定又在盘算着怎么克扣我们的吃食呢?” 另一个瘦丫鬟阴阳怪气地接话:“可不是嘛!人家哪会在乎我们这些下人的死活。不过我听外面都在传什么谋反可要诛九族的……” “你们!”秦姨娘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发作,却被赵巧儿拉住。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母女俩现在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凄惨。她们虽然还住在这座王府豪宅里,可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两人身上好一点的衣服和首饰也全都拿去典当了,依然难以为继。 可问题是,那二十多个没有领到月钱的下人还一直赖在王府里白吃、白喝、白住。 这些下人每天什么活儿都不干,到了吃饭的时间就自己做饭吃。 王府里的卫生没人打扫,花草也没人打理,四处都是垃圾荒草,好端端的一座王府,搞得就像被人废弃的破庙。 母女俩气不过,经常对这些下人指桑骂槐,意在逼迫他们离开王府,减少府里的开支。 可那些下人就像是聋子哑巴,刚开始还要跟她们母女俩顶顶嘴,讽刺、挖苦带打击,现在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她们了,随便她们母女俩骂得多么难听,这些下人都当没听到。 反正拿不到卖身契,他们出去了也会被当做逃奴抓走,还不如就在王府里生活来得惬意。 秦姨娘瞪了那两个下人一眼,狠声道:“走,进屋说。” 她顾不得那些还没洗好的衣裳,拉着女儿的手臂快步走向厢房。 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空空荡荡,原本精美的家具早已变卖,只剩下几张破旧的桌椅。墙上还留着曾经挂画时留下的痕迹,像是一道道伤疤。 “娘,我们怎么办啊?”赵巧儿瘫坐在椅子上,声音带着哭腔,“要是朝廷追究起来,我们……” “小点声!”秦姨娘厉声喝道,随即又警惕地看了看窗外,“你想让那些贱婢都听见吗?” 她咬着嘴唇在屋里来回踱步,趿拉着的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心烦的沙沙声响。 忽然,她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既然赵樽那个小杂碎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明日我就去衙门,告发他谋反的事我们毫不知情,请求朝廷开恩……” “可是娘,”赵巧儿怯生生地说,“我们连打点衙门的银子都没有……”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秦姨娘头上。她颓然坐下,看着自己日渐粗糙粗糙的双手。 这双曾经只用来抚琴作画的手,现在却要亲自浆洗衣物。 窗外,下人们的笑声隐约传来,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 院子里,一只乌鸦落在枯树上,发出刺耳的叫声,仿佛是在嘲笑她们母女俩的凄凉。 秦姨娘突然抬起头来,用那双粗糙的手抓住赵巧儿的双肩。 她凝视着自己年轻有几分姿色的女儿,眼里射出希冀的光芒。 “巧儿啊!”她声音发颤,指甲几乎要掐进女儿的皮肉里,“你瞧瞧娘这副模样,娘是靠不住了,现在……就只有靠你了。” 赵巧儿被掐得生疼,却不敢挣脱。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与面前母亲近乎癫狂的神情形成诡异对比。 “娘,您先松手……”她不悦道,粗布的衣袖已被攥出深深的褶皱。 “巧儿,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要不……”秦姨娘凑近,语气带着乞求,“你去林家走一趟?求林远山看在往日夫妻情分上帮我们打点……” 她话未说完,赵巧儿就像被烫着似的猛地后退,梳妆台上的胭脂盒被撞翻,殷红的粉末洒了满地。 “娘,您糊涂了!”赵巧儿声音陡然拔高,又立即咬住嘴唇。 窗外传来丫鬟路过的脚步声,她压低嗓子道:“休书还在我妆奁里压着,现在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她摸着发间的木簪——这是如今仅剩的首饰,被休那日连鎏金的簪子都被林家收了回去。 说的好听点,她是被休回家,说的不好听点,她就是被扫地出门的。 林家别说是帮她,就是见到她的面,恐怕都会避之而不及。 秦姨娘急了,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仰着头一脸乞求的看着赵巧儿。 “巧儿!谋逆如果连坐,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她扯着女儿的裙角哭嚎,“林远山待你终究是宽厚的,去年你染风寒,他不还亲自……” “娘!” 赵巧儿打断她,眼前浮现出被休那日,林远山最后看她的眼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日书房里,林远山捏着香囊的手背青筋暴起,最后却背对着她,只是轻轻说了句“你走吧!”。 想到此,赵巧儿突然打了个寒颤,冷风吹得纸窗哗哗作响。 秦姨娘的声音低了下去,语气里透着绝望。 “巧儿,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在那都已经成为过去了。如今能帮我们的只有林家,你就去走一趟吧?有一线希望,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啊!” 赵巧儿猛地攥紧衣袖。 她娘只不过是个姨娘,身份低微,在京城没什么靠山和人脉。现在她们娘俩认识又有可能帮她们的,确实就只有林远山了。 “那……那我去试试。”赵巧儿左右权衡后终于点了点头,那声音轻得像片落叶。 秦姨娘喜极而泣,忙不迭的将她按在铜镜前为她梳妆打扮。 秦姨娘翻出珍藏的玫瑰头油,梳篦划过打结的青丝时,赵巧儿疼得眯起了眼。 铜镜里的年轻面容渐渐重现光彩,可褪色的衣裙却怎么都掩不住。 最后她只能将就着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往脸上涂了些胭脂。那盒胭脂还是去年前林远山从冀州带回的。 收拾好自己,赵巧儿深吸了口气,在秦姨娘殷切的目光中走出门去。 林家的朱漆大门前,门房老头正打着瞌睡。听见有脚步声走近,他抬头,惊得差点摔了烟袋。 “少……少奶奶?”发现喊错了,他又慌忙改口,“赵姑娘,你这是……” “张伯,”赵巧儿挤出一丝笑,袖中的手死死掐着掌心,“烦您通报一声,我有事要找远山。” “少东家一早就出门了。” 赵巧儿绞着手绢,“那……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门房老头摇头:“这个……主子们的事,我哪会知道。” 说完,门房老头儿直接转身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赵巧儿听到里面传来有小丫鬟的嗤笑:“切!被休的弃妇还有脸来!” 赵巧儿站在赵家门口,冷风卷着枯叶拍打她的裙角。 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她抿了抿唇,眼里有泪花在打转。 吃了个闭门羹,心高气傲的赵巧儿本想转身就走,可一想着现在她和娘的处境已在生死边缘,她又不得不将泪花憋回去,再次打起精神来。 不知林远山去了哪里,想着自己被休之时,林远山说起过要跟锦绣坊合作的事。 于是,她转身向锦绣坊的方向走去,打算去锦绣坊那里碰碰运气。 到了锦绣坊,赵巧儿站在朱漆大门外,双手绞着粗布衣角,踮着脚尖朝里张望。 锦绣坊内丝竹声隐约可闻,绣娘顾客穿梭其间,可就是寻不见林远山的身影。 她正急得不知该怎么办,就见一群丫鬟小厮簇拥着一个华服女子从里面走出来。 那女子妆容精致,穿着一身月白缎面旗袍,襟前别着鎏金胸花,手上挽着一个精致的小手袋。 她面无表情,走动时一对珍珠耳坠在鬓边轻晃,正是京城贵女中赫赫有名的长乐郡主。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3章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她面无表情,走动时一对珍珠耳坠在鬓边轻晃,正是京城贵女中赫赫有名的长乐郡主。 “郡主,小心台阶。”丫环小心翼翼的为其引路。 “让开让开!”两个小厮抢先开道,险些撞倒躲闪不及的赵巧儿。 她踉跄着扶住锦绣坊大门口摆放的模特儿。看着从面前悠然而过的背影,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长乐郡主虽然不认识她,但她认识长乐郡主啊! 林远山不过是一介商贾,而长乐郡主却是皇族。 在林远山面前,她是弃妇。在长乐郡主面前,她是陌生人。若去求林远山帮忙,那不如直接求长乐郡主,反正要面对的难度都差不多。 眼见长乐郡主就要登上马车,赵巧儿咬了咬牙,紧走几步,突然扑通跪在她的身后。 “郡主留步。请长乐郡主开恩!求郡主救救民女。”赵巧儿的额头重重磕下去,发间的木簪都震落在地。 长乐郡主纤纤玉指正要撩起车帘,闻声回头。 长乐郡主身旁嬷嬷立刻呵斥:“哪来的野丫头……” 长乐郡主用象牙扇轻轻拦住。她打量着眼前这个虽然经过精心打扮,却一身粗布衣裳的女子,见她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此刻浑身发抖。 “你是谁?”长乐郡主冷声问。 “回郡主。民女是苍州王赵樽……”赵巧儿抬眼偷瞄了一下长乐郡主又连忙垂下眼帘,“的妹妹,赵巧儿。” “赵樽?”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插进铜锁,打开她尘封许久的心。 近几月,家中噩耗连连,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了。 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睛和俊逸清冷的脸庞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已经几月不曾起过涟漪的心湖又微微荡漾。 “锦绣坊门前跪着像什么话。”长乐郡主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冰片,“明月,扶她起来说话。” 明月应了一声,走上前将赵巧儿扶起,赵巧儿双腿仍在发抖。 “说吧,发生了何事?”长乐郡主用团扇半掩着面,目光轻蔑如刀刮。 “郡主明鉴!”赵巧儿又要跪下,被明月拦住,“我哥他……” 她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朝廷说他谋反,已经派兵讨伐苍州了。如此大罪,可我和娘亲一直生活在京城,对此事毫不知情啊!” 长乐郡主瞳孔微缩,终于明白了赵巧儿拦街求她的目的。 谋逆之罪,株连九族。 前些天她在府中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但以前就有人说赵樽功高震主,有人说他拥兵自重,现在又有人说他谋反。所以,她并没信以为真,只当又是谣言。 并且,这段时间她都沉浸在痛失亲人的伤痛之中,许久没出过家门,对周遭的事情更是一点不关心。 如今,赵樽的妹妹都求上门来了,证明这件事确实为真。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街道上路人来来往往。 “求郡主救救我和娘亲!”赵巧儿抽噎着,还在不断哀求:“我们是冤枉的,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郡主是尊贵的皇族,求郡主开恩上达天听救救我们母女。” 尊贵的皇族? 在跪下求长乐郡主之前,赵巧儿就想过了,她没有任何筹码可以让长乐郡主帮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说好话,拍马屁。 她从小跟在秦嫣然身边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这些贵人最喜欢彰显的就是自己尊贵的身份。 所以,她说这句话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拍马屁。 可她却不知道的是,这句话直击长乐郡主的要害,让长乐郡主的纤细的手都突然握成了拳。 尊贵的皇族! 这句话在如今的长乐郡主听来,极具讽刺。 她一家被炸死在冠军侯府,表哥苏琪被炸死在荆州军营,就连苏家的支柱先帝和皇后也被莫名炸死,苏家一夕之间受到重创。 而她这个先帝亲封的郡主,如今在新朝不被承认,成了一介庶民,连皇宫都无法再踏入半步。 幸好父辈还留下了不少财富资产,现在的她充其量能够谈得上是“富”,却再也沾不上“贵”字。 见她一直不说话,赵巧儿怯生生地唤道:“郡主……” 长乐郡主回神,看着面前一脸无助的赵巧儿,她忽然想笑。 新景帝不是不承认她的郡主身份吗?不是把她当做路人吗? 呵呵! 我得不到郡主的高贵身份,那你也别想保住你的帝位。 长乐郡主不觉得赵樽谋反有什么罪,反而赵樽造新景帝的反,还合了她的心意。 反正现在大景是魏家的天下,再没她苏家什么事,那她就先救下赵樽的妹妹,再暗自帮助赵樽造反。 若他日赵樽问鼎天下,念及今日之恩,她不仅能重获尊荣,或许还能……还能与赵樽再续前缘。 想到此,她已好几个月不见笑容的面上勾起一抹冷笑,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压低声音看向赵巧儿,“我这会儿正要去醉仙酿酒馆,你随我一同前往。有什么话,到了那里再慢慢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赵巧儿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连忙行礼:“多谢郡主!” 长乐郡主转身登上马车,宽大的衣袖下手指微微发抖。 她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上天还是眷顾她的,给她送来了这样的好机会。 马车缓缓而行,赵巧儿眼里带着欣喜,屁颠屁颠的垂首跟上,对长乐郡主的好感倍升。而她又哪里知道长乐郡主心中的真实想法。 以前,她在坊间曾听说过长乐郡主如何高高在上,嚣张跋扈。刚才是走投无路才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向长乐郡主求助,却没想到长乐郡主竟然愿意帮她。 “郡主,到了。”明月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醉仙酿酒馆如今是京城最有名的酒家,也是达官显贵常来之地。长乐郡主是这里的常客,掌柜杨海波一见她的马车,立刻亲自迎了出来。 “老地方,不许任何人打扰。”她丢下一句话,带着赵巧儿径直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里四壁挂着名家字画,临窗一张红木圆桌,窗外正对着酒馆的后花园,景致清幽。 小二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将几碟精致的佐酒小菜和两壶温热的醉仙酿摆在桌上。 赵巧儿盯着那些从未见过的佐酒小菜,闻着空气中飘荡的酒香,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粗布衣袖下的手指悄悄绞紧了衣角。 “怎么?你也是王府里的小姐,就没见过这些?” 赵巧儿的反应尽数落在长乐郡主的眼里,她执起青瓷酒壶亲自为赵巧儿斟了一杯酒,清澈透明的酒液在杯中漾开涟漪。 长乐郡主虽然相貌平平,但在鸳鸯簪那些现代化妆品和杨小妹教的一些化妆技巧的加持下,那面容就像是开了美颜一般,让她的颜值上升了几个档次。 再加上锦绣坊为她搭配的一身服饰,让他看上去更显高贵优雅,衬得对面赵巧儿的粗布衣裙愈发寒酸。 长乐郡主如此说,赵巧儿慌忙收回视线:”让郡主见笑了。家中能点当的都点当了,我们娘俩现在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哪里还有银子……” “吃吧,别客气。”长乐郡主将一碟泡椒凤爪推到她面前,指尖的翡翠戒指在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在赵巧儿面前,长乐郡主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优越感。 赵巧儿虽是庶女,但也是出自富贵之家,可看看她现在过的日子,简直是落魄至极。 自己虽然痛失家人,家族没落。可跟眼前的赵巧儿比起来,生活质量还是不知好了多少。 想到此,长乐郡主忽然话锋一转,八卦道:“你们娘俩怎么会过成这样?赵樽晋封苍州王,你们娘俩为何没跟着去苍州享福?” 筷子“啪!”一声落在碟边。 赵巧儿眼圈倏地红了,声音里带着哽咽。 “我爹战死沙场,我娘又只是个姨娘,而且与我哥带回家的那个王妃不睦,不愿跟过去看他们的脸色过活,再加上我夫家在京城,娘想留下来陪我,所以就都没跟着去苍州。” 她轻咬着下唇,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长乐郡主执杯的手微微一顿。宫宴上那对璧人郎情妾意的画面蓦地又浮现在眼前。 宫宴时,赵樽不顾王爷之尊,上台与韩蕾那贱人同台献艺,为韩蕾整理鬓边乱发的温柔,韩蕾替他斟酒时交叠的衣袖…… 长乐郡主深深的吸了口气,青瓷杯沿在她指尖转了个圈:“你娘为何与韩蕾不睦?” “那贱人还没进府就给我娘下马威,打了我娘一耳光。”赵巧儿突然激动起来,眼中怨毒如淬毒的银针。 “他们去苍州时搬空了王府所有的财物……”她突然收声,转而抽泣道:“她还不知用何方法勾结锦绣坊东家一起打压林记布行的生意,逼着林远山休了我才肯与林记合作。” 赵巧儿在秦姨娘身边耳濡目染,各种宅斗伎俩学了一肚子。她知道如何避重就轻,也知道如何祸水东引。 她只说锦绣坊的东家逼迫林远山休了她,却对自己下毒谋害韩蕾之事只字不提,让人听着反而觉得一切都是韩蕾的过错,她却是那个饱受欺负的白莲花。 可惜,长乐郡主的关注点却不在她是否受了欺负,而是在那一句——锦绣坊的东家。 “锦绣坊的东家?那不是魏大公子吗?你说韩蕾那贱人能让魏成超出面打压林记布行?”长乐郡主目光一凝,喃喃道:“可魏成超什么时候和韩蕾那贱人搅和在一起了?” 赵巧儿不明白长乐郡主为何是如此反应,老实摇头:“我不知道。” 闻言,长乐郡主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起来。 要说韩蕾那个贱人,当初还是魏成超在宫宴后主动找到她,说要一起对付韩蕾的。 她帮魏大宝抓到韩雷后,就去了苍州寻找赵樽,之后再无韩蕾消息。 长乐郡主嗤笑一声,觉得讽刺。 那次对付韩蕾她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反而还被山匪掳上了山。没想到,这俩人倒是因此搅和到了一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突然又想到那日在锦绣坊门口遇见新景帝,她哭天抢地的求景帝,魏成超就在旁边,却冷漠的没有帮她说一句好话。 按理说,平日里他们这些贵子贵女经常主局,一起出去品评诗词、品酒饮茶。而且,她和魏成超之间曾经一起合作对付韩蕾,她和魏成超之间的关系应该不错才是。 可现在,魏成超却反而和韩蕾搅和在一起。那日在景帝面前,也是冷眼旁观,像从不认识她似的。 究竟魏成超是真心与她合作对付韩蕾,还是在暗中与韩蕾合作对付她? 长乐郡主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越想越觉得也许她自己才是那个被对付的小丑。 可一时间,她又想不出韩蕾和魏成超为何要联合起来对付她。难道,是因为她爱慕赵樽?还是……苏家莫名遭遇的几场爆炸? 长乐郡主甩了甩头,只觉得这里面弯弯绕绕太多,剪不断,理还乱。 好啊! 韩蕾,魏成超。 咱们走着瞧! 无论你们搅在一起密谋什么,本郡主都不会让你们好过。 既然韩蕾与赵樽的妹妹和姨娘关系不睦,势同水火,那敌人的敌人——自然就是朋友。 窗外阳光斜射,长乐郡主凝视着酒液中自己的倒影,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她优雅的摊开手掌,示意明月取了两百两银票,然后递给赵巧儿。 “巧儿。看你娘俩过得拮据,这些你先拿回去补贴家用吧。”长乐郡主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柔和。 “这……郡主……这可使不得。”赵巧儿伸手阻挡想要拒绝,可她眼里冒出的绿光暴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长乐郡主坚持将银票推过去,“拿着吧!本郡主与你兄长赵樽有些交情,虽然外面传言他谋反,但我看你们母女俩确实不知情。帮你也就等于是在帮赵樽。” “那谢……谢谢郡主,谢谢郡主。你人真好!” 赵巧儿没再推辞,而是双手接过,站起身来感恩戴德的连连道谢。 她没想到自己赌对了,这长乐郡主不但愿意帮她,还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是二百两银票。 长乐郡主却无所谓的摆摆手,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巧儿,要本郡主帮你也可以,但你一定要听本郡主的,不许让外人知道。否则,本郡主也帮不了你。毕竟谋逆之罪是死罪,不可乱来。” “嗯!这个巧儿明白。”赵巧儿大喜,狠狠的点头,“巧儿,一切都听郡主吩咐。” 说着,她扑通一声跪下,就开始给长乐郡主磕头。 长乐郡主没有扶起她,而是从手袋里掏出鸳鸯簪买来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精致的妆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4章 狭路相逢 荆州各县发生蝗灾的事情,朝廷接到奏报的同时,苍州王赵樽也接到了消息。 韩蕾的醉仙酿酒厂就在荆州,当蝗灾不可控时,醉仙酿酒厂的陶青第一时间就派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通知了距离拖木沟最近的通信站。 通信站值守的士兵不敢怠慢,立即用对讲机将这一紧急军情传到了清水县。 此刻,赵樽正与韩蕾站在清水县斑驳的城墙上。初冬的风裹着凉意,吹动着两人的衣袍。 韩蕾望着远处官道上扬起的尘土,轻声道:“樽哥,斥候刚刚来报,朝廷的大军还没进入视野。” 赵樽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城墙的砖石,目光投向拖木沟方向。 “现在主要还是靠斥候来回传递情报。不过……”他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几处新建建筑,“从清水县到冕泞县之间的官道旁,每隔几里路就已经在隐蔽的位置赶着修建通信站。等这些站点建成,我们的消息传递就能快上许多。” 韩蕾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若有所思:“这些通讯站用活动板房搭建起来会很快,你不用担心。” 她顿了顿,问道:“不知朝廷此次会派何人领兵?会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知道。”赵樽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前景帝在位时,将朝中有领兵之能的将领替换了不少,如今都赋闲在家。” 赵樽的目光转向城墙下,那里荆州王刘衍正在几名亲卫的指导下,笨拙地学习驾驶三蹦子。 “比如荆州王的岳父,当年也是威震南关的名将。“ 韩蕾轻叹一声:“知人善用是做帝王最基本的功课,但一个人的心态和人性会左右他们的决定和判断。” 她望向远方,声音低沉,“前景帝多疑,只要他怀疑上这个人了,哪怕是再有才能,也不会得到他的重用。” 她的言下之意,指的正是赵樽。 两人正说着话,赵樽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眉头一皱,迅速取下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对讲机里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王爷!紧急军情!荆州各县突遭蝗灾,灾情严重!” 赵樽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放下对讲机,望向荆州方向的目光中满是忧虑。 “讨伐大军恐怕已在路上,这个时候遭受蝗灾……” 他抿唇沉思,“朝廷会不会停止对苍州的讨伐,先行救济荆州的百姓?若是这时又起战事,百姓们怕是只会更苦。” 韩蕾见赵樽心情不佳,知道他是在担心荆州的百姓。 她正要开口,却听见赵樽近乎自语般地喃喃叹道:“哎!真也不知我们该如何做才能帮到荆州的百姓……” 这声叹息虽轻,却重重地敲在韩蕾心上。 如何才能帮到荆州的百姓? 韩蕾望着赵樽紧锁的眉头和忧虑眼神,脑子里快速的搜索起现代防治蝗灾的各种方法来。 蝗灾对于古代人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虽然荆州并不属赵樽管辖,可那里的百姓也是大景的百姓,他们不能见死不救。 城墙下很热闹,过路行人的交谈声、将士搬运物资的备战声、小贩做生意的吆喝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这些声音此时都传不进赵樽和韩蕾的耳朵里,他们的耳朵里只有荆州百姓的苦难之声。 这时荆州王刘衍走上城墙,问赵樽:“出什么事了?” “刚接到的消息,荆州全境遭了蝗灾。飞蝗蔽日,连房檐下的灯笼都被啃得只剩竹骨。”赵樽沉声道。 “什么?!”刘衍猛地瞪大眼,“这……这可怎么办?” 这位昔日养尊处优的藩王也融入了普通百姓的生活,此刻他一身短打,裤管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几道被芦苇划伤的血痕。 他来回踱步时,腰间玉佩与三蹦子钥匙串撞得叮当响。 他现在虽然逃亡躲在苍州,可他毕竟曾经是荆州的王,在荆州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将荆州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 他逃来苍州时,荆州就刚遭遇了洪灾,现在又蝗灾肆虐,让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赵樽和刘衍突然不约而同的转。看一下韩蕾。在他们眼里,韩蕾是点子和方法最多的人。 “丫头,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赵樽一脸希冀。 “对对对,韩姑娘。你快想想办法帮帮荆州吧!”刘衍鸡啄米似的点头。 “嗯!你们暂时不要担心。”韩蕾咬着拇指想了想,“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不过就是有些麻烦。” 赵樽和荆州王刘衍顿时双眼一亮。 “你快说,就算再麻烦咱们也得试试。”赵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朝廷的治蝗方法无非就是驱赶或捕杀,但效果都并不好。所以,他很期待韩蕾的方法。 “韩姑娘,你快说!”刘衍也是眼巴巴的望着她。 “苍州六县现在养殖的鸡鸭加起来起码有十几万只,若是将这些鸡鸭全都运到荆州各县去放养在外,倒是应该很快就能减轻那边的灾情。”韩蕾说出自己在系统电脑里查到的方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什么?” 刘衍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衍是个养尊处优、身份尊贵的亲王,平日里在王府里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若不是这次蒙了难,他都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些底层百姓的生活。 对于这样稀奇的治蝗方法,别说想到,他连听都没听到过。 赵樽倒是若有所思的点头,“你仔细说来听听。” “运输路上不要喂食,到了荆州后全部散养觅食。苍州六县现有鸡鸭约十几万只鸡鸭。”韩蕾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起来。“按每只每天捕食两百只蝗虫计算……” 她在地上虚划几道数字,“大约三天就能控制住灾情。” 赵樽猛地击掌,震得腰间佩剑哗啦作响:“妙啊!如此一来,咱们还正好省了饲料钱。” 他浓黑的眉毛突然又拧成结,“可这么多活物怎么运?一辆三蹦子拉二十只就顶天了。” “所以我才说有点儿麻烦嘛!”韩蕾丢掉树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刚刚看到一点希望的刘衍,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他急得扯开领口上的盘扣:“本王那有几辆运粮的骡车。” “不够。“韩蕾摇头,“如此大批量的运输,又都是活物。你那几辆骡车有什么用?等你慢吞吞的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三人一时陷入沉默。 片刻后,韩蕾突然抬起头来,晶亮的眸子里闪着光。 “要不,咱们分头行动。最近的江陵、当阳、冕泞三县用苍州运送的鸡鸭,我亲自带人跑一趟远些的县。” 她眨了眨眼,凑到二人面前压低声音,“到了目的地后。我再直接从系统里购买足够的鸡鸭。等解决蝗灾之后,那些鸡鸭就送给当地百姓养殖。” 刘衍眼睛一亮。他在苍州待的这些日子,见识了不少稀奇玩意儿。 赵樽也没拿他当外人,告诉了他韩蕾有一个随身店铺,只要有足够的银两,可以从里面购买各种东西。 韩蕾说的这个方法确实可行,但随即刘衍又迟疑道:“可朝廷的讨伐大军……” “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朝廷的大军还不见影儿,咱们速去速回。”赵樽“唰”地抽出佩剑插在地上,惊起几只蚂蚱,“等朝堂上那些家伙慢吞吞拨赈灾粮,百姓早饿成白骨了!” 不在底层,不知其苦。 若不是逃亡到这里,与赵樽和韩蕾深层接触,他还不知赵樽夫妇如此胸怀天下。这样的人,难怪会得百姓们拥护。 刘衍突然深深作揖,玉冠垂下的流苏扫过城墙垛口:“荆州百万黎民,就托付给二位了。” 就在赵樽、韩蕾和刘衍分头行动,用鸡鸭应对荆州的蝗灾之时,他们不知道的是,朝廷的讨伐大军已经浩浩荡荡的进入了荆州桃源县。 蝗灾肆虐后的桃源县,没有世外桃源的感觉,反而满目苍痍,犹如被天火焚烧过一般凄凉。 田野间收割后的秸秆被啃得贴近泥土,树皮被啃食殆尽,连路边的野草都难觅踪迹。 官道两旁,三三两两的灾民或坐或卧,在寒风中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他们仿佛在质问上苍为何要降下如此灾祸。 苏策骑在战马上,冷眼扫过路旁瑟瑟发抖的百姓。他身后是绵延数里的朝廷大军,铁甲声声,在寒风中更显冰凉。 “将军,前方又有村庄!”副将鲁鹤鸣指着远处零零星星的房屋,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大军,询问道:“将士们已经很疲惫了,您看要不要停下来休整一下?” 苏策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传令下去,到前面空地扎营,然后进村征粮。朝廷大军讨伐逆贼,百姓自当鼎力相助。” 苏策统领的朝廷讨伐大军一路急行军了几天,朝廷前期提供的粮草的辎重,在这一路上的急行军中早已使用得干干净净。 “可是将军……”鲁鹤鸣看着路边抱着枯瘦孩童的妇人心生怜悯,犹豫道,“这些百姓已经……” “已经什么?”苏策厉声打断,“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现在粮草在哪里?耽误了讨伐赵樽的军机,陛下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鲁鹤鸣不敢再多言,转身去传达命令。 很快,饥饿又疲惫的士兵们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们不等安营扎寨已如狼似虎地冲进村庄,惊叫声、哭喊声、哀求声顷刻间响彻云霄。 一个白发老者跪在苏策马前,不住磕头:“官爷别啊!开恩啊!村里就剩这点救命粮了……” “滚开!”苏策勒马,一鞭子抽在老者背上,“朝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尔等刁民,也敢阻挠王师?” 老者被抽得翻滚在地,额头磕在石头上,鲜血淋漓。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刮得人脸生疼。 两个身着铠甲的士兵从低矮的茅草屋里冲出来,手里提着一小袋糙米,米袋上还沾着泥灰,显然是从角落里硬生生扒出来的。 “官爷!求求你们!”一个妇人踉踉跄跄地追出来,怀里紧紧搂着个瘦小的婴孩,另一只手死死拽住米袋的一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个士兵用力一扯,妇人摔倒在地,被两个士兵拖拽着往前移动,但妇人依然没有松手。 “这是家里一年的口粮啊!你们拿走了,我们娘俩怎么活?” 她声嘶力竭,眼泪混着尘土在脸上划出几道泥痕。 两个士兵不耐烦地回头,其中一人猛地转身,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在妇人肚子上。 “啊!”妇人痛呼一声,整个人向后跌去,怀里的婴儿脱手而出,重重摔在泥地上,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妇人顾不得自己的疼痛,挣扎着爬向孩子,嘴里哭骂道:“你们究竟是将士还是土匪啊?!朝廷征粮,好歹给我们留一口活路啊!” 周围几个士兵见状,有的面露不忍,脚步迟疑,似乎想要上前劝阻。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苏策粗犷的催促声:“都快点!天快黑了!吃过饭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行军!” 那声音冰冷强硬,不容违抗。 原本犹豫的士兵们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不敢再多看一眼那对可怜的母子。 踢人的士兵冷笑一声,掂了掂米袋,啐了一口:“晦气!” 说罢,他提着米袋头也不回地跟上队伍。 妇人浑身脏污,颤抖着抱起啼哭不止的婴儿,跪坐在泥地上,眼睁睁看着那袋救命的粮食被夺走,消失在士兵们的背影里。 寒风卷过,她搂紧孩子,无声地呜咽着,眼泪砸进干裂的泥土里。 周围的百姓瑟缩着身子,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士兵们将最后一点粮食搜刮干净。 大军用抢来的少许粮食埋锅造饭,然后在村民们绝望的眼神和哀嚎中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驻扎了一晚后,大军浩浩荡荡的继续前进。 可这只是一个村庄发生的一幕! 新景帝行事狠辣,眼里揉不得沙子,刚登基就派人暗自铲除威胁皇位的兄弟们。 刚听了魏大宝描述拖木沟修筑的棱堡,他就立刻下令派兵讨伐。 即便国库空虚、即便荆州发生灾情,也没能拖住他踏平苍州的脚步。生怕一个迟缓,苍州王的羽翼就会将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皇位扇翻在地。 可发兵仓促,户部筹集的粮草还未完全到位,只能分批送出。 十万兵马要吃要喝,见到荆州被蝗灾摧毁的惨景,断了粮草供给的苏策不但没有升起怜悯之心,反而为了一己私欲急功近利。 为了让将士们保持足够的体力急行军到苍州,他下令将所过之处全都洗劫一空。 他有皇命在身,洗劫的理由自然是朝廷讨伐逆贼不可耽误,惹得一路上的百姓都哭嚎着大骂朝廷无道,民怨四起。 为了能让苏家再次站到朝堂之上,苏策却顾不得这许多,一路走,一路搜刮扫荡。 直到五日后,在荆州冕泞县的官道上,与用三蹦子拉着鸡鸭到荆州来赈灾的赵樽队伍狭路相逢。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5章 一枪爆头 五日后,大军抵达冕泞县境内。官道在这里变得狭窄,两侧是陡峭的山坡。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奇怪的“突突”声,像是某种野兽的低吼。苏策警觉地抬手,全军立刻停止前进。 “前方是何怪物?”士兵们惊恐地望着前方。 只见官道尽头,上百辆从未见过的铁制车辆排成一列,通体红色。 更奇怪的是,每辆车后面都拉着堆得高高的笼子,里面正传出此起彼伏的鸡鸭叫声。 “戒备!” 苏策大喝一声,拔出长剑,走在前面的大军立刻摆开阵势,长矛如林,弓弩上弦。 车队在距离大军两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为首的车斗上,一个身着简朴布衣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风吹动他的衣袍,显得格外从容。 苏策眯起眼睛,大声喝道:“来者何人?吾乃朝廷钦命讨逆大将军苏策,奉命讨伐苍州逆贼!速速让开官道!否则以同谋论处!” 赵樽派出的斥候就守在冕泞县打探情报,来时的路上他已经从对讲机里得到了斥候的消息,说朝廷大军已经从冕泞县过境。 可灾情牵动着赵樽的心,赵樽救灾的队伍也眼看就要到冕泞县。 若现在打道回拖木沟棱堡迎战,那荆州的灾情会继续泛滥,不知还会波及多少地域和百姓。 赵樽不愿意! 于是,赵樽命队伍救灾队伍继续前行,才在这里碰到了朝廷大军。 既然早知会和朝廷大军相遇,赵樽自然做好了准备。 只见站在车斗上的赵樽不慌不忙地弯腰,然后从车斗里拿起一个奇怪之物,放在了嘴边。 当他开口时,声音竟如雷鸣般响彻山谷。 “本王乃苍州王赵樽,正赶着往荆州救济灾民,没空搭理你们,就你们还有脸自称王师?” 其实在京城时,虽然不熟,但苏策还是见过赵樽几次,更是早就听说过赵樽的鼎鼎大名,只是隔得太远,他没能认出来。 这声音一出,不仅苏策震惊,连路旁躲藏的灾民都纷纷探出头来。 “是苍州王!” “刚刚苍州王说什么?他是来救济咱们吗?” “老天开眼啊……” 窃窃私语如涟漪般在灾民间扩散。几个胆大的甚至从藏身处走出,向车队方向跪拜。 苏策脸色铁青,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赵樽本人,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嚣张。 面对朝廷十万大军,赵樽就那么云淡风轻的站在那儿,没有惊恐,没有惧怕。仿佛世间一切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虽然一身布衣,但那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气势,让苏策看到了王者之尊。 苏策强压住心中怒火,再次喊道:“赵樽!你私筑棱堡,图谋不轨,本将军奉皇命讨伐于你!你还不速速下马受缚!” 赵樽站在车斗上纹丝不动,反而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苏将军好大的官威啊!本王倒是要问问,朝廷派你来是讨伐本王,还是讨伐荆州百姓的?” 讨伐本王? 赵樽说得就像是苏策是来找他吵架一般轻松。 他指了指车队后面:“这些鸡鸭是本王培育的治蝗专用品种,一日能食蝗虫数斤。荆州百姓正等着它们救命,苏将军却要本王让路?” 苏策一时语塞,他确实看到车队上堆满鸡鸭笼子,那些禽类看起来比寻常家禽更为健壮,喙部锋利如钩。 “巧言令色!”苏策厉声道,“你私造这些怪车,分明是图谋不轨!” 赵樽大笑:“苏将军连灾民都不顾?看来朝廷的将军们果然只懂得骑马打仗,不知民间疾苦啊!” 周围的灾民中传来压抑的笑声和议论声,苏策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副将鲁鹤鸣突然指着山坡小声惊呼:“将军,你看!“ 苏策顺着鲁鹤鸣指的地方看去,只见两侧山坡上,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数百灾民,他们手持简陋的农具,眼神中充满敌意地盯着朝廷大军。 赵樽的声音再次通过扩音器传来:“苏将军,本王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开道路,让救灾物资通过;要么本王就让这些百姓来评评理,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逆贼!” 苏策握剑的手微微收紧。 他环顾四周,发现不仅山坡上,连大军后方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灾民。这些平日温顺如羔羊的百姓,此刻眼中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将军……”鲁鹤鸣低声道,“情况不妙,若在此开战,恐生民变……” 苏策咬牙切齿,心中暗自权衡着利弊。 但他手上毕竟有十万大军和皇命,他的底气十足。 “怕什么?区区百十贱民就想阻拦皇命?做梦!”最终,他猛地一挥手下令:“弓箭手准备!” 数千弓箭手在他身后齐刷刷拉满弓弦,箭镞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对准了赵樽和他身后的三蹦子车队。 赵樽却出奇地镇定,缓缓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拇指和食指伸直,其余三指弯曲,形似某种武器。 “装神弄鬼!以卵击石!”苏策冷笑,“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嗖嗖嗖!” 苏策一声令下,无数支箭矢倾泻而出。苏策坐在战马上,看着赵樽和三蹦子车队被箭雨覆盖,嘴上的笑容逐渐放大。 然而,赵樽和他的三蹦子车队一动不动。刚刚车队停车的时候,他就已经目测过了,这个距离,那些箭矢只能是白白浪费。 “砰!”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突然从赵樽身后的车队中传来。 所有的人都还没能反应过来,苏策的头颅已经像熟透的西瓜般炸裂开来,红白之物喷溅而出。 他身旁的副将鲁鹤鸣被溅了满脸鲜血,呆若木鸡。 整个官道瞬间陷入死寂,连风声都仿佛静止了。 苏策无头的尸体在马上摇晃了两下,然后从马上重重栽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将军!”鲁鹤鸣终于回过神来,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朝廷大军顿时骚动起来,恐慌像瘟疫般蔓延。 士兵们惊恐地望向赵樽身后——一个身着布衣的年轻人正站在一辆三蹦子车上,手中握着一根金属管状物,正潇洒的收起。 “啊!妖术!”有士兵惊恐尖叫。 赵樽趁机又举起大功率扩音喇叭,声音如雷霆般传出很远。 “朝廷的将士们!”赵樽的声音通过扩音器被放大数倍,震撼着每一个人的耳膜,“本王知道你们大多来自荆州!你们的父母妻儿正在蝗灾中挣扎求生,而朝廷却派你们来打内战!” 大军中的骚动更甚,许多荆州籍士兵开始交头接耳,眼中闪烁着愤怒和痛苦。 “看看你们身边!”赵樽指向身后车队,“这些车上装的是救灾的粮食和鸡鸭!鸡鸭能吃掉蝗虫,能救你们的家乡!而苏策刚才想射杀的是谁?是你们的乡亲!是可能带着你们家人最后希望的车队!”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突然扔下长矛,跪地痛哭:“我老母还在荆州啊!也不知老母现在如何了。” 老兵的哭喊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动摇。 原本整齐的阵列此刻已如被捣毁的蚁穴般混乱,有人在往后退散,有人在往边上让路,举旗的也不举了,旗帜歪斜地插在泥地里。 朝廷大军里又传来士兵的抱怨声,“我受够了!苏策不管荆州百姓死活,一路抢劫粮草。这里面很可能就有我们的家人啊!苍州王说得对,我们这是在助纣为虐!” “对!”另一个士兵附和,“上次水灾,我家小妹来信说村里已经饿死一半人了!我们还在这里打个屁的仗!” 赵樽看准时机,继续喊话:“本王不强求你们跟随,只希望你们让开道路,让救灾物资通过!想回家的可以自行离去,想留下救灾的本王欢迎,想回朝廷复命的,本王绝不阻拦!” 闻言,荆州籍的将士们拥挤着往路边退,纷纷想要让出一条道来,让车队通过,将救援物资送往荆州。 赵樽站在车斗上,向山边上聚拢的百姓拱手:“诸位父老乡亲放心!本王向你们保证,这些鸡鸭一到灾区,不出三日日,必让蝗灾平息!” 灾民们欢呼雀跃,有人甚至流下眼泪。 “王爷,他们开始溃散了。” 荆州大字队的大五蹲在赵樽身后的三蹦子上,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狙击枪的枪管,眼睛却始终未离开前方的视线。 闻言,赵樽微微颔首,忽然又瞳孔一缩。 只见朝廷军阵中一匹枣红战马嘶鸣着冲出,马背上那个身披黑铁铠甲的将领高举长剑,正是一名苏策的亲兵。 “都给老子站住!”那亲兵的吼声如同炸雷,他策马横挡在溃退的士兵面前,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苏将军刚刚战死,你们就想当逃兵?朝廷养你们这些废物何用!”说着,他一剑刺向身旁一个正踉跄着往官道边缘退去的士兵。 那士兵的喉咙顿时喷出一道血箭,双手徒劳地抓向天空,最终重重倒在泥地上。 “谁敢给老子再让,再逃。这就是下场!”亲兵甩去剑上血珠,像头暴怒的狮子般在军阵边缘来回踱马,“列阵!都给老子列阵!” 副将鲁鹤鸣也试图控制局面:“不许乱!皇命在身,违令者斩!” 赵樽的胸口剧烈起伏,方才那士兵倒下时眼中最后的光亮仿佛烙铁般灼痛他的神经。 那退开让路的士兵可是一个能够为荆州百姓着想的生命啊!就这样眼睁睁的死在了他的眼皮之下。 朝廷的将士都是来自大景的百姓。在决定起事之时,他就已经深深的想过,不愿意伤害大景的士兵,他的策略是采取不战而屈人之兵。 擒贼先擒王,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了决策。 他以为解决了朝廷大军领兵的苏策之后,至少可以震慑那些朝廷士兵,可没想到大军里还有执迷不悟,助纣为虐的鹰犬。 这些恶人不除掉,哪怕再骁勇善战,那也会是士兵里的老鼠屎。 “混账东西!”赵樽一拳砸在车辕上,车的铁板被砸出一个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大喝一声:“大五!” “在!”身后三蹦子上的汉子立即调整姿势,狙击枪稳稳架在肩头。 “瞄准那个刽子手。”赵樽咬牙,声音冷得像冰,“让他也尝尝被无辜者鲜血溅到的滋味。” 那亲兵还在阵前咆哮,丝毫未觉死神的凝视。 他正用剑脊抽打一个跪地求饶的年轻士兵:“废物!苏将军平日怎么待你们的?现在——” “砰!” 仅仅两个呼吸间,枪声又撕裂空气。 那亲兵的话戛然而止,他茫然低头,看见自己胸甲上突然出现的血洞正汩汩冒着热气。 枣红马受惊扬起前蹄,将主人甩落在泥地上,那具穿着黑铁铠甲的身躯抽搐两下,再无声息。 整个官道上又陷入死寂。 朝廷士兵们呆若木鸡地看着接连倒下的主帅和亲兵,就连副将鲁鹤鸣都大张着嘴,久久不能合上,这种惊恐不亚于白日见鬼。 十万大军的军阵中,主帅和亲兵能轻而易举的莫名被袭。而他们连对方用的什么武器都还没能看清。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惊恐的呜咽,大军中顿时铁甲碰撞声、武器落地声此起彼伏。 “让路!都给苍州王让路!”一个荆州口音的老兵突然高喊, 他扯下朝廷的臂章狠狠踩进泥里。越来越多的荆州籍士兵开始效仿,他们争先恐后地退到道路一侧,向车队行注目礼。而这一次连副将鲁鹤鸣都驱马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狭窄的官道很快被让出一条道来,虽然不宽,却足够一辆三帮子通过。 赵樽怒视着还骑在战马上的几名将领,霸气的抬手直指前方。 “荆州的父老乡亲正在等我们!”他声音如金铁交鸣,“若再敢有拦路者,杀无赦!出发!” 三蹦子车队重新轰鸣起来,突突声在这一片寂静的官道上格外刺耳。 当首车碾过那滩混合着鲜血的泥泞时,赵樽看见路边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兵正悄悄抹着眼泪。 车队从大军跟前缓缓通过,荆州籍的老兵们欢呼声如潮水般响起。 而那些曾经一路劫掠过百姓的士兵们,此刻全都瑟缩在阴影中,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鲁鹤鸣眼见大势已去,咬牙道:“赵樽,你今日所为,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位将军,百姓为重,本王顾不得那么多。”赵樽斜睨着他,冷冷一笑,语气极为嚣张。 “若你执意要讨伐本王,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你自己带军前往苍州开战,本王绝不拦着。二,你们在这里等着本王回来。等本王回来,再让你们讨伐。”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朝廷大军中荆州籍的士兵开始成群结队地走向赵樽的车队。先是几十人,然后是几百人,最后几乎一半的军队都在移动。 “我们跟苍州王走!”有人高喊,“他能救我们的家人!” “对!老子不想打仗了。”有人扔掉手中的武器,直接大步跟着车队的后面。 山边上聚拢的冕泞县灾民们也爆发出阵阵喝彩声,然后步行追赶车队。 鲁鹤鸣面如死灰,知道已无力回天,他只得和剩余的士兵呆呆的看着车队远去。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6章 这是逆贼吗? 待朝廷军队远去,赵樽长舒一口气,转身对后面一辆三蹦子车上的汉子说:“大五,干得漂亮。” “嘿嘿!”大五憨笑两声,拍了拍手中那把现代化的狙击步枪:“幸好带了这家伙,不然今天还真不好收场。” 赵樽点点头,目光轻蔑:“那个小将还说朝廷不会就此罢休,哼!本王还不想就此罢休呢!本王还想跟苏策多玩玩儿,哪知你的枪太快了。” “哈哈哈……王爷还没玩儿够呢,苏大将军就爆头了。” “不经玩啊!哈哈哈……” “要不咱们回去的时候给那个小将说一声,让他把苏大将军再搬回马上坐着,让咱们再玩一次?” “哈哈哈……” 整个车队都大笑起来,气氛一时间倒是轻松了许多。 车队向着荆州冕泞县前进,后面跟着一条长龙似的投诚士兵。 这样的结果在赵樽的预料当中,却完全超出了副将的鲁鹤鸣的预料,甚至颠覆了他的三观。 他没料到师出有名的朝廷正义之师,竟然干不过被讨伐的赵樽一百多名乱臣贼子就算了,十万大军还被赵樽几乎诓走了一半。 被讨伐的还有理了? 难道,连正义也叛变了? 但这一路上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他亲眼所见—— 荆州连续受灾,朝廷的无视、苏策的自私冷漠、这一路上对百姓的欺压抢掠。这是正义吗? 而苍州王面对荆州的灾情不但自备物资救灾,还以王爷之尊亲自押送。哪怕面对朝廷的大军讨伐,他也绝不退缩。更为了区区一个小兵,他竟然杀了苏策将军的亲兵。 再看看那些百姓和士兵,对苍州王赵樽的拥护和爱戴。这是逆贼吗? 鲁鹤鸣的信念有些动摇了! 他一直坚信,效忠朝廷就是忠君爱国。可现在他这脑子里同时冒出了两个疑问—— 朝廷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逆贼做的,难道就一定是错的吗? 看着消失在官道尽头的三蹦子车队,做了几年副将的鲁鹤鸣,突然发现自己不会做决策了。 他究竟是该带兵继续前往苍州讨伐?还没是带着大军返回京城? 若继续讨伐苍州,可赵樽拥有能杀人于无形的神兵利器,他肯定赢不了,也活不了。 若带着剩下的大军返回京城,那不用说,今日损兵折将如此惨重,陛下一怒之下,他肯定会被斩首示众。 鲁鹤鸣感觉自己前路两茫茫,遇到了这天下最难的难题。进退两难! 他浑身无力,似乎连骑马都已骑不稳了。 他只得翻身下马,颓然的走到官道边一块大石上坐下。 然后,转头一直呆呆的看着赵樽消失的方向…… 而此时的三蹦子车队距离冕泞县近在咫尺。苍州王赵樽站在三蹦子车队的头车上,粗布衣襟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焦黄的麦田,那里黑压压的蝗群像一片移动的乌云。 “王爷,前面就是冕宁县地界了。”大一队长抹了把汗,指着官道旁歪斜的石碑。 赵樽点点头,粗糙的手指在车辕上敲了敲:“不必进城,直接去城外受灾的村子。” 他转身对车队喊道:“都打起精神来!按先前说好的,五人一组,每组负责一个村!” 车队在黄土路上扬起漫天烟尘,第一个到达的是李家沟。 村里的老槐树下,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正用树枝抽打落单的蝗虫。听到三蹦子撤退的动静,孩子们纷纷转头,一脸畏惧的望着他们。 见到一长串红色的怪兽冲着自己面前冲来,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孩子们吓得做鸟兽散,有年龄太小的孩子,甚至还被突突而来的三蹦子吓哭。 “喂!小孩儿,别害怕。你们村的里正呢?去叫里正来!”大一队长跳下车喊道。 孩子们停也不停,一阵风似的跑进了村子里,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到大一队长的喊声。 大一队长回头看向赵樽,无辜的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咱们走着进去找里正吧。”赵樽撇了撇嘴。 这些小孩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怪兽”,被吓到这很正常,进村子去安抚他们一下就没事儿了。 赵樽等人正准备进村子,就见一须发花白的老头小跑着过来,在看到车队时明显怔了怔,他身后远处还跟着几个探头探脑的村民。 赵樽大步上前,拍了拍身旁的三蹦子,问道:“老丈,你是这村里的里正吗?” “呃,是!”老头茫然点头,“不知各位是……” “老丈,这位是我家王爷——苍州王赵樽。”大一队长介绍道。 “啊?哎哟!”老丈一听站在自己面前一身布衣的男子竟然是个王爷,顿时吓得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草民拜……拜见王爷。” 老丈双腿还未着地,就被赵樽一把拉起。 “老丈不必多礼,这些鸡鸭分给村里。还有这个——”他示意亲兵搬下几个奇怪的灯盏,“夜里把这些灯点起来,能引蝗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里正颤巍巍地将手伸向点亮的太阳能灯:“这……这是仙器?” 赵樽哈哈大笑:“算是吧。不过真正的仙器在这儿……” 他一挥手,大一队长解开一个笼子。饿了两天的鸡鸭像潮水般涌出,扑向田里的蝗虫。 一只芦花鸡跳起来啄食空中的蝗虫,引得刚刚吓哭回去,现在又在远处探头探脑的孩子们惊呼连连。 见里正在与进村的陌生人说话,那些怪兽像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有胆大的孩子好奇的向这边靠过来。 “王爷!王爷!”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突然扑到赵樽脚边,“我家的粮食……粮食能保住吗?” 赵樽心下一软,弯腰抱起小姑娘,指着正在大快朵颐的鸭群:“瞧见没?这些扁嘴将军比蝗虫厉害多了。” 小丫头破涕为笑,沾着泥点子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珠。 里正抹了把额头的汗,朝靠过来的几个半大孩子挥了挥手。 “狗娃、栓子,快回村把大人们都叫来!就说菩萨显灵,苍州王送救灾的活物来了,让他们都出来谢恩!” 他的声音在干热的空气里炸开,惊飞了路边几丛枯草里的蝗虫。 “得令!”扎着冲天辫的狗娃应得最响,赤脚在土路上跑得飞快。 后头跟着的孩子们像一群麻雀,七嘴八舌的叫嚷着。脚步声惊得路边的蝗虫扑簌簌飞起,像一阵阵黄褐色的烟。 片刻后,晒谷场的老槐树下就聚满了人。 拄着拐杖的张老汉走得急,鞋都跑掉了一只;王婶子怀里还抱着吃奶的娃,衣襟上沾着没来得及擦的麸皮;几个青壮年手里驱赶蝗虫的笤帚,裤脚还滴着泥水。 “乡亲们静一静!”里正敲着铜锣站上磨盘,背后是五六个盖着青布的竹笼。 他掀开布角的瞬间,笼子里传来“咯咯”“嘎嘎”的叫声,惊得前排的李家媳妇“哎呦”一声。 “苍州王爷知道咱们遭了蝗灾,”里正嗓子有些哽咽,却压不住欢喜,“特意从苍州拨了五百只鸡鸭给咱们村,这些活物可比咱人手扑打强……” “天呐!这是真的吗?谢王爷!” “这可是有活路啦!” “真是菩萨显灵啊!” “多谢王爷!” 村民们顿时响起一阵欢呼。 里正红着眼从笼里提出只芦花鸡,那鸡冠鲜红的大公鸡刚落地,就凶猛地啄起四处蹦跶的蝗虫,铁钩似的爪子一踩一个准。 人群“嗡”地骚动起来,几个半大孩子已经学着鸡叫开始欢呼。 “王爷说了”里正提高嗓门,“这些鸡鸭饿了两天,见着蝗虫比见着谷子还亲!每家按人头领五只,白天放田里,晚上可点灯捕食或关笼子喂水。” “青天大老爷啊!”白发苍苍的周婆婆突然跪下来朝着车队的人磕头。 人群像被风吹倒的麦浪,呼啦啦跪下一片,不知谁先带的头,晒谷场上渐渐响起带着哭腔的笑声。 拴在槐树下的老黄牛被惊得“哞”了一声,甩着尾巴扫起一阵混着蝗虫尸体的尘土。 笼子里的鸭群突然齐声叫唤,衬着远处田里沙沙的啃噬声,竟显出几分奇异的生气。 大一队长带着大字队的兄弟们,开始教村民们如何使用太阳能灯。 夜幕降临时,太阳能灯在田间亮起明亮的白光。 成千上万的蝗虫扑向光源,五百只鸡鸭立刻围剿得更欢了。 车队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村民们,村民们接过粮食,一边大口的啃着,一边举着火把围观鸡鸭大战蝗虫,有人抽噎着突然跪地高呼:“苍州王万岁!” 赵樽皱眉踢了脚车轱辘:“胡喊什么!” 他转身跳上头车,“大一,留三个人在这儿教他们轮换放牧。其他人跟我走。”他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村落灯火,“还有许多村子在等着咱们呢。” 车队再次启程时,里正带着村民跪在路旁。赵樽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三蹦子的引擎声淹没在鸭群欢快的鸣叫中。 月光下,田埂上堆积的蝗虫尸体渐渐垒成小山。 夜色如墨,凛冽的北风卷着枯叶在土路上打着旋儿。 韩蕾戴上羽绒服的兜帽,呵出的白气在月光下凝成细碎的冰晶。她骑在马上,疾驰而行。 成亲后,他与赵樽几乎形影不离。空闲时,赵樽也教会了她骑马。没想到第一次骑马远行,就是为了赶到荆州赈灾。 她身后四名亲兵的马蹄声惊醒了沉睡的村落,几声犬吠划破寂静。 在村口的树边栓好马,趁着亲兵去敲门的功夫,她走到空地上,意念微动,数百只毛茸茸的鸡鸭连同竹笼突然出现在晒谷场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神迹啊!” 听到马蹄声,最先披上外衣出来查看情况的老农借着淡淡的月光,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扑通跪倒在地,皲裂的手掌撑在地上微微颤抖。 随着亲兵们挨家挨户敲门,越来越多的村民聚拢过来,火把的光亮里映照着一张张枯瘦的脸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诸位父老。”韩蕾从阴影中走出,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辉。 她举起造型奇特的太阳能灯,轻轻扭动开关,霎时间耀眼的白光如旭日初升,惊得众人连连后退。 “妖、妖怪!”有个半大孩子往母亲怀里钻。 “别怕!”韩蕾蹲下身,将灯光调成温暖的橘色,“这叫太阳灯,白日里晒晒太阳,晚上就能亮。” 她将灯递给那孩子,小家伙犹豫着触碰灯罩,突然咧嘴笑了:“热的!像捧着个小太阳!” 里正是个驼背老人,见韩蕾和蔼,颤巍巍作揖:“这位夫人……” “这是我们家王妃。”一名亲兵抱拳道,“听闻荆州遭遇蝗灾,王妃特携良策来援。”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他们正在为驱赶这该死的蝗虫而素手无策。 韩蕾示意亲兵抬来鸡笼:“这些鸡鸭最喜食蝗虫,今夜我教大家如何用光吸引蝗虫让鸡鸭捕食。” 她边说边示范,将太阳能灯间隔摆放,有灯光的地方蝗虫趋之若鹜,有的停留在灯光照射的范围处,有的不断冲撞灯体,发出“啪啪”的响声。 “王妃娘娘,”有个扎蓝头巾的妇人怯生生问,“这些宝贝……事后要收回去么?“ 韩蕾闻言轻笑,从笼中捧出只黄绒绒的小鸭放在孩童手里:“都是你们的。等治了蝗灾,母鸡天天下蛋,鸭子……啊切!”她突然被喷嚏打断,鼻尖冻得通红。 “王妃受寒了!”里正急忙解下自己的破棉袄,被亲兵拦住。 韩蕾摆摆手:“不妨事。倒是你们……”她望着衣衫单薄的村民,转头对亲兵低语几句,让亲兵跟她走向黑暗的阴影处。 不一会儿,韩蕾和亲兵抱着几个包袱走了回来。打开包袱,里面竟是一件件厚实的粗布棉衣。 几十户的小村庄突然安静下来。 韩蕾和亲兵将棉衣逐一发下去,抚摸着刚发到手上新棉衣,忽然有个白发老妪跪下,干枯的手掌贴地叩首:“活菩萨啊……” 这声哽咽像打开了闸门,太阳能灯照到的地方顿时跪倒一片。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7章 刀山火海 “使不得!”韩蕾慌忙去扶,却被个缺门牙的老汉拉住衣角:“王妃不知,水灾几乎让我们颗粒无收,蝗虫过境那日……呜呜……”老人浑浊的眼泪砸在泥土里,“眼见就要饿死……” 韩蕾喉头发紧,她的空间商城里有金黄的稻种,可现在并不是播种的时候。 “快起来。”她扶起老人,提高声音道:“鸡鸭分到各户管理,帮助大家消除蝗灾。明日我再给大家一些粮食和稻种,等开春……” 韩蕾的话还未说完,耳边突然传来嗡嗡声。 “蝗虫!”有人尖叫。 只见月光下黑云压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振翅声越来越近。 韩蕾猛地推开灯罩开关,七盏太阳能灯同时大亮,在黑夜中织成光网。“快!按方才教的捕捉蝗虫。” 村民们如梦初醒。汉子们扛起鸡笼飞奔,妇孺们打开笼子放出鸡鸭。 八十岁的张婆子竟跑得比年轻人还快,她的小孙女举着灯高喊:“奶奶那边好的多。” 韩蕾站在中央,看着灯光中蝗虫如雨点般坠落,鸡鸭扑棱着翅膀争食。那密密麻麻的蝗虫和鸡鸭,让她鸡皮疙瘩直起,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密集恐惧症了。 有个小儿就一点也不觉得恐惧,反觉好玩。正咯咯笑着看鸭子追蝗虫,胖乎乎的手指点着数:“一只、两只、三只……” 韩蕾趁着村民们不注意,将手放进打开的鸡鸭笼,在每个笼子里给他们留下了应急的粮食。 夜已深,有灯光照耀,村民们毫无睡意,拿着各种工具进行着人捕禽食的捕蝗虫大战。 直到东方渐白时,村子里各处堆积的蝗虫尸体已有寸许厚。 精疲力尽的村民们跑得满头大汗却个个眼睛发亮,他们围着韩蕾开心的说着话。 有个扎羊角辫的女童突然递来块野菜饼子:“娘娘,你吃……” 韩蕾蹲身接过,掰开冷硬的饼子与孩子分食。 晨曦中,她听见有人在哼荒腔走板的歌谣:“苍州来的王妃呀,带着神灯和鸡鸭……” 亲兵过来耳语:“王妃,该去下一个村子了。” “嗯!走吧!”韩蕾点点头,走向栓在树干上的马匹。 她准备翻身上马时才发现马鞍上系着十几根粗糙的平安结——那是村民们趁她不注意时系上的。 ……我是求评论的分割线…… 就在赵樽和韩蕾等人披星戴月忙着在荆州赈灾时,京城里发生了一件事——一件特别诡异的事儿。 冬日暖阳,阳光明媚,照在腾云楼雕花的窗户上,为腾云楼里提供了明亮的采光。 自从京城醉仙酿酒馆开业后,腾云楼的生意已大不如前。 午膳时分本是酒楼生意的高峰时段,但腾云楼里的食客却稀稀拉拉,完全没有了以前门庭若市的景象。 此时,一楼角落的餐桌上,几个商贾打扮的食客正在推杯换盏。 “说来也怪,”一个身着湖蓝色绸缎长衫的中年男子抿了一口酒,咂了咂嘴道:“今年秋收后,我往北边走了趟货,竟是一路太平。那些突厥蛮子,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对面穿褐色短打的汉子闻言,接话道:“这说明曹雄做北关元帅也有一套,春末那一仗,听说杀得突厥人丢盔弃甲……” “嘘——”蓝衫男子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张望一番,身子往前倾了倾,“你们知道什么?我在永安城亲眼看见,锦绣坊的车队往北边运粮草呢!” 这话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角落里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白面后生突然呛了口酒,咳嗽着问道:“锦绣坊?那不是……” “正是魏丞相家大公子的产业。”蓝衫男子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整整几百车粮草啊!我和手下伙计都看得真真切切。” “不会吧?”褐衣汉子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魏大公子如今可是皇亲国戚,怎会……” “小声些!”书生急忙拽他坐下,自己却满脸八卦,忍不住追问:“此事当真?朝廷现在正为讨伐苍州筹措粮草,若魏家真有富余,不捐给朝廷反而送去给突厥。这岂不是……” 蓝衫男子神秘兮兮地从袖中掏出一块锦帕:“你们看这个。” 众人凑近一看,帕子一角赫然绣着锦绣坊的标记。 “这是在商队从我们身边路过时捡到的,我还将它洗干净了。” 书生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手指下意识地捏紧:“若是魏大公子私通突厥……那放商队出关的岂不是曹雄?” 他抬手指了指天上,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化作气声,“他们俩勾结在一起,莫不是想……” 众人抬眼看了看他的手指,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窗外忽然刮过一阵寒风,吹得窗棂“咯吱“作响,仿佛在应和着这个骇人的猜测。 曹雄那厮的骨灰怕是都混在蜂窝煤里烧了个干净,他做鬼都没想到,死了都还会莫名其妙的背上一口黑锅。 正在这时,腾云楼的金丝楠木大门被两个青衣小厮左右推开,鎏金铜环碰撞间发出清脆声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见十二个穿红着绿的丫鬟在前开道,八个腰系玉带的小厮在后护卫,长乐郡主扶着贴身婢女明月的手,踩着三寸珍珠履款款而入。 她今日穿着水红色遍地金绣牡丹的广袖裙衫,发间十二支金凤衔珠步摇随着步伐叮咚作响,腰间玉佩竟足足挂了七件,每走一步都像奏乐似的金玉交响。 “哎哟喂!郡主金安!您快楼上雅间请。”跑堂的李小二见大金主来了,双眼一亮,脸上堆出的笑容把皱纹都挤成了菊花状。 他躬着身子小跑上前,腰间挂着的铜茶壶随着急促的动作咣当作响。 他撩起簇新的靛蓝布衫下摆就要跪下行礼,却被长乐郡主身侧的嬷嬷抬手虚虚一拦。 长乐郡主朱唇微启,涂了指甲油的指甲轻轻掠过鬓边。 “罢了,今日乏得很。”她目光扫过满座宾客,见众人都停下杯箸朝她望来,她的唇角不由扬起三分得意的弧度。 跟在长乐郡主身后的赵巧儿今日也是珠翠满鬓,杏黄云锦褙子下露出十指丹蔻,只是走路时总不自觉去摸头上那新打的累丝金簪,显见得还不习惯这般富贵打扮。 自那日长乐郡主施舍她二百两银票后,赵巧儿第一时间就给自己添了一身行头,打扮得那叫一个土俗。 都说缺什么就爱展示什么! 长乐郡主和赵巧儿现在的打扮品味,倒是属于同一个级别。 两人都是把自己打扮得要多尊贵有多尊贵,能穿的,能戴的集于一身,目的都是为了在人前撑个面子。 冠军侯府被炸的那天,侯府产业虽然都被韩蕾派的人一把火烧了,但这些产业背后的渠道和根基都还在,除了损失惨重,但毕竟还能从新经营。 只要这些生意还在,也就还能源源不断的为长乐郡主提供经济支持。 如今长乐郡主失了家族的地位和郡主的身份,她比以前更爱在人前显摆自己的尊贵派头。 当然,她显摆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用银子砸。 而赵巧儿现在傍上了长乐郡主,走路也昂首挺胸了,那眼神也比以前做林远山妻子的时候更显高傲得意。 李小二殷勤的将长乐郡主迎到二楼雅间,雕花门被两个小丫鬟推开,嬷嬷连忙取出千金一两的龙涎香放到香炉里焚香。 长乐郡主刚在铺着白狐皮的紫檀圈椅上落座,赵巧儿就忙不迭要替她斟茶,却被长乐郡主抬手轻挡:“如今你也是体面人,坐着罢。” “奴婢……妹妹谢郡主恩典。”赵巧儿受宠若惊地福了福身,只敢挨着绣墩坐半边身子。 她新染的蔷薇色指甲在茶盏上刮出细微声响,引得郡主微微蹙眉。 李小二麻利地接过丫鬟递来的云纹帕子,将本就锃亮的八仙桌又擦了一遍:“郡主今日想用些什么?刚到的小清河鲤鱼足有三斤重,还有御厨亲传弟子做的……” “聒噪。”长乐郡主漫不经心地转着腕上的翡翠镯子,“照着旧例减两成便是。” 李小二一脸讨好的应了,转身出去张罗。 片刻后,长乐郡主要的酒菜就全部上了上来,明月立刻上前为长乐郡主布菜。 “郡主,您慢用。” 李小二躬身正要离去,却被长乐郡主叫住了:“等等!” 李小二立马顿住脚步,他知道又要有进账了。 长乐郡主将一锭十两的银锭轻轻一抛,李小二连忙欣喜接住。“郡主,您还有何吩咐?” “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特别是……关于苍州王的。”长乐郡主漫不经心的问道。 自从长乐郡主痛失亲人后,她一直沉浸在伤痛之中,很长时间都没有走出冠军侯府。 伤痛过后,她感觉自己与外面的世界脱了节,许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腾云楼里的顾客非富即贵,在冠军侯府出事之前,她本就是这里的常客。于是,她便经常向腾云楼的小二打探一些外面听到的消息,了解一些京城贵人圈的八卦。 李小二眼睛滴溜溜一转,将沉甸甸的银锭子收入怀中。 他压低嗓子道:“苍州王倒没传出什么新鲜的的消息,不过……” 他忽然瞥见赵巧儿竖着耳朵的模样,欲言又止。长乐郡主会意,挥手屏退了左右,只留明月在门口守着。 “锦绣坊的东家魏大公子……”小二凑到长乐郡主耳边,声音压得比蚊蝇还细,“听说暗地里让商队往突厥运了百余车粮草,是北关驻军元帅曹大人亲自放的行。” “啪!“郡主手中的茶盏猛地磕在桌上,惊得赵巧儿眼皮一跳。 “胡言乱语!”长乐郡主面色一沉,凤目圆睁:“魏大公子现在是皇亲国戚,你可知诬陷皇亲是什么罪过?” 小二急得直搓手:“郡主,这可不是小人说的,您就是借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胡乱编排啊!是楼下吃饭的那几位爷说的,还说是他们走商的商队亲眼所见,他们与对方商队交错时,也拾到了对方掉落的锦绣坊信物。” 他想了想,模仿起客人说话的神态说道:“朝廷讨伐苍州从各州筹措粮草,他魏家有富余却往突厥,魏大公子……怕是想登上那个位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长乐郡主眯了眯眼,忽然抿唇轻笑:“有趣!再拿一锭银子给他。” “是!” 明月应了一声,从手袋里取出一锭元宝递给李小二。李小二大喜,连忙跪下谢恩。 “谢谢郡主大恩!郡主尊贵大气,小人一定……” 长乐郡主抬起纤纤玉手,指尖轻轻一摆,打断了小二滔滔不绝的话。 “行了,你先下去吧。”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小二磕了两个响头,笑容灿烂的躬身退下,临走时还不忘将雅间的雕花木门轻轻带上。 待脚步声渐远,长乐郡主紧绷的肩膀忽然一松,面色惊愕谨慎之色消失,竟捂着绣着金线的手绢笑出来。 “郡主这是……”赵巧儿还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困惑地眨着杏眼看向长乐郡主。 “巧儿啊,“长乐郡主好不容易止住笑,眼角还带着盈盈笑意,“本郡主想到救你娘俩的法子了!” “当真?”赵巧儿猛地站起身,茶盏被衣袖带倒,碧绿的茶汤在檀木桌上洇开一片。她顾不得擦拭,急切地问道:“可是与方才小二说的魏大公子有关?” 长乐郡主执起团扇半掩朱唇,眼中闪过一丝深沉:“正是。眼下可是天赐良机。”她故意拖长了声调,“不过嘛……” “郡主但说无妨!”赵巧儿急得眼眶发红,“只要能脱此困境,就是刀山火海巧儿也去得!” “倒不用这般凶险。”长乐郡主“唰”地合拢扇子,冲她招招手,“你且附耳过来。” 赵巧儿连忙凑近,只见长乐郡主贴着她耳畔耳语起来。 随着话语渐落,赵巧儿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竟惊得倒退半步:“这……这如何使得?” “怎么?”长乐郡主挑眉,“方才不是还说刀山火海都去得?” “可……”想着自己娘俩现在的处境,赵巧儿秀眉紧蹙,咬着下唇,一副要让她去赴死的模样。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8章 开疆拓土第一大功臣 “可……”想着自己娘俩现在的处境,赵巧儿秀眉紧蹙,咬着下唇,一副要让她去赴死的模样。 “这次可是送上门来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长乐郡主凝视着赵巧儿的眼睛,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指尖轻轻敲打着案几上的青瓷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 雅间里一时静默,只听得窗外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赵巧儿盯着地上斑驳的光影,忽然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好,我依郡主之计行事!” 见她答应,长乐郡主的嘴角这才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她们在腾云楼用过午膳后,长乐带着丫鬟小厮独自离去。而赵巧儿没跟着长乐郡主一起离去,却是隐没在街道上的人群里。 她心中忐忑,抿着唇直直朝着林家宅子所居住的街道走去。 她嫁入林家在那一片生活了两年,也认识了一些街坊邻居,与那些人搭得上话。那条街道正是实施长乐郡主计划的好地方。 赵巧儿拢了拢青布棉袄的衣襟,在青龙大街上转悠,寻找目标人群,实施计划。 拐过褪了漆的“林府”牌匾时,忽然听见远处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六七个总角小儿正在街角踢毽子,毽子上的彩羽在冬日的阳光下里划出鲜亮的弧线。 “小郎君踢得真好。”她蹲下身时,腕间新添置的银镯子露了出来。 “你们可会唱《锦绣谣》?”赵巧儿小声的问道。 见孩子们摇头,她顺手接住飞来的毽子,彩羽在她掌心轻轻一颤。 “我教你们可好?”她从荷包里排出三枚蜜饯,孩子们立刻围了上来。 赵巧儿用手打着拍子,小声唱起来—— “快来听!快来听! 锦绣坊之通商路, 魏大公子好显富, 自己家里顾不上, 百车粮草送突厥。 粮草换得北关宁, 大景百姓好开心。” 穿红袄的小丫头最先学会第一句,脆生生地唱:“锦绣坊之通商路,路……路……” “不对不对,”赵巧儿捏捏她冻红的脸蛋,“要这样。” 她又一句一句耐心的教,哼唱的调子像掺了蜜,字字却咬得极清。 穿开裆裤的男童学得最快,没一会儿就能完整唱下来。 当唱到“百车粮草送突厥”时,巷口不远处卖炊饼的老汉突然轻声的咳嗽起来。 这歌词是刚才在腾云楼,长乐郡主与她耳语临时发挥编出来的。 赵巧儿是深宅大院里的女人,虽然跟着她娘秦嫣然学了一肚子勾心斗角的宅斗技巧,但她毕竟还年轻,见识太少,她哪知皇权倾轧的残酷性。 这童谣明里是在为魏大公子歌功颂德,暗里却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童谣一旦传了开来,真的是比上墙抽梯还要来得狠的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到时候,魏大公子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歌词朗朗上口,简单易学,最适合尚未启蒙的小孩子。 没学会时,孩子们奶里奶气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杂七杂八的听不清究竟在唱什么。 可随着孩子们一句一句的学会,又越唱越整齐,歌词的内容也逐渐清晰起来。 赵巧儿唇角一勾,又给了他们一人一串糖葫芦,表扬他们唱的好,让他们继续唱。 “谁唱的好,下次我再来的时候就奖励谁更多的糖果。”晶莹的糖壳映着阳光,她开始循序渐进的引导。“明日若还能听见你们唱……” 她故意拉长声调,孩子们立刻嚷着“保证唱得整条街都听见”。 小孩子嘛,有点东西都好哄,拿到奖励后唱的更起劲了。 赵巧儿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周围并没人注意到她,便走入了旁边一条小巷子。 她转身时瞥见孩子们转着圈唱得正起劲,唇角掠过一丝笑影。 她不想管长乐郡主为何要让他这样做?反正,她第一步计划已经顺利完成,只要长乐郡主能让她们娘俩顺利摆脱苍州王谋反之事就行。 想到此,赵巧儿回身慌慌张张的刚想要离去,绣花鞋不小心绊到凸起的青石板,整个人向前踉跄几步。 一个不注意,她结结实实撞进了一个男人的胸膛上,鼻尖顿时萦绕着一股清冽的龙涎香。 “哎哟!”她娇呼一声,抬头时正对上一双狭长的凤眸。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美得无法形容的男人! 那男人二十四五的年纪,五官深邃,一身大红色蟒衣在阳光下灼灼生辉,金线绣制的云纹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腰间的黑鞘单刀泛着冷光,鸾带随风飘舞。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张脸——殷红的衣,殷红的唇,那衬着那如羊脂白玉般白皙细腻的肌肤,眼尾一颗朱砂痣平添了三分妖气,整个人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精怪。 “这……这莫不就是话本里写的九尾狐仙?”赵巧儿大张着嘴在心里惊呼,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她虽是个庶女,可这京城里来往的公子王孙不知凡几,就连去年金科状元那等人物,与眼前人相比也成了庸脂俗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更别提那将她休回家的前夫,此刻想来,林远山简直像泥沟里的癞蛤蟆。 那男人微微蹙眉,这个轻微的动作让他眼角的泪痣跟着一动,更添了几分风情。 赵巧儿顿时觉得心尖像被小鹿撞过,怦怦直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突然庆幸今早去见长乐郡主时抹了玫瑰头油,又偷偷用了她娘仅剩的一些胭脂。虽然被她娘发现了要被数落,但若能得眼前这等人物青睐,那也值了。 按照大景的律法,女人被休回家虽然名声不好听,但却已是自由之身。可以再次自由选择另嫁。 赵巧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她虽然是个弃妇,但年龄却还很年轻,比长乐郡主都还小三岁。 眼前这男子气质超然,穿着华贵,一看就来自于养尊处优的富贵人家。说不定还跟长乐郡主一样,是尊贵的皇族呢! 她既然能靠着胆大和哭惨傍上长乐郡主,她相信自己也能够想办法傍上眼前这个高贵妖孽的男子。 想到此,她下意识的捋了捋鬓边并不凌乱的头发。 “公……公子恕罪!”她满面绯红,面带娇羞的连忙福身,特意露出雪白的后颈,声音掐得比平日更柔了三分。 “奴家急着去给郡主送绣样,冲撞了贵人,请贵人恕罪。” 赵巧儿柔声道歉,说着抬眼偷觑,睫毛像蝶翼般轻颤,一脸无辜又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这些天像狗腿子似的天天跟在长乐郡主身边,在冠军侯府进进出出,这招对付那些府里的侍卫百试百灵,她不信这男人就能抵挡。 何况,她一个女子都主动道歉了,男子总应该以礼相待吧? 哪知,对方竟后退半步,修长的手指掸了掸被撞到的地方,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眼神嫌弃。 他袖口露出的腕骨像玉雕般精致,却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巷口在那边。”他的声音意外地冰冷,像冬日的溪水溅在青石上。 赵巧儿脸上的娇笑一僵。 她分明看见男人腰间挂着价值不菲的双鱼玉佩,这等身份的男人若攀上了……” “公子。奴家弄脏了公子的衣袍,这就替公子擦擦……”她急急伸手,故意让帕子飘落在地,“呀!” 男人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却已转身,大红衣袂翻飞间,一片金箔从赵巧儿眼前飘落。 原来,那男子肩上绣的不是普通纹样,而是一片片用金箔做的树叶状暗纹。 等赵巧儿回过神来,巷子里只剩她一人呆立,方才的龙涎香混着尘土味,嘲弄般萦绕不散。 “嘁!装什么清高!” 赵巧儿跺脚捡起帕子,突然发现地上有一片金光闪闪之物。捡起一看竟是用金子打造的薄薄的树叶。 她心头狂跳,忍不住暗自猜测此人的身份究竟会是如何尊贵富裕。 远处传来脚步声,巧儿慌忙把金树叶塞进袖袋,唇角压不住的勾起一抹笑。然后,她也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这里。 既然邂逅了如此良人,她赵巧儿定要再找机会见到那冰山般的男人。只要多接触几次,她相信那男人总有一日会对他另眼相待。 赵巧儿一路走,一路盘算。 可赵巧儿没看到的是,那男子出了巷口在唱童谣的孩童身边顿住脚步。 听了两遍童谣,他饶有兴致的弯起唇角,在街道上东拐西拐,最后进了筒子巷的一家客栈。 而这家客栈的名字恰好叫做——“有家客栈。” 那一身大红蟒衣的冰冷妖孽男子推开有家客栈的雕花木门时,檐角铜铃被寒风撞得叮当作响。 掌柜刘伯正拨弄着算盘,抬头见那抹刺目的红,连忙放下活计迎上前去,袖口在柜台上带起一层薄灰。 “公子,您回来啦?”刘伯搓着干燥的手,眼角皱纹立刻堆出殷勤的弧度,“灶上已备着热水,可要给您送到天字房去?”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摆了摆,腰间黑鞘弯刀随着动作轻晃,与腰间的羊脂玉佩相撞发出清越声响。 “不必。” 他的嗓音如浸了寒泉的玉石,三个字便截断了所有客套。 望着那道大红背影踏上吱呀作响的楼梯。刘伯挠了挠头,突然按住太阳穴“嘶”了一声。 这客人在这里住了五日有余,每日卯时出门戌时归,那凌厉妖艳的眉眼总让他总觉得似曾相识,可记忆就像蒙了层油纸,怎么都想不起来。 二楼尽头,天字一号房的门闩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屋内两名坐在桌边饮茶的男子闻声同时搁下茶盏起身,白瓷杯底在红木桌上叩出整齐的脆响。 两名男子皆作侍卫打扮,神情干干净净。 “大都督!您回来了。”左侧浓眉侍卫抱拳时,腕甲闪过一道冷光。 原来,这名男子是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帝国——东明帝国的情报司大都督,东方既明。 东方既明没应声,而是反手关上门,解下的弯刀横放在桌案上。随即几步走到窗边,谨慎环顾窗外已渐渐冷清下来的街道,合上窗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右侧精壮的侍卫已执起茶壶,斟了一杯热茶恭恭敬敬双手递上。 “你们那边今日如何?”东方既明接过茶盏时,指尖在杯壁轻叩三下。 “回禀大都督,依旧在传朝廷出兵讨伐苍州王谋逆之事,并无后续。”浓眉侍卫压低声音,“不过,属下们又听到一个新的消息,说京城锦绣坊的东家和北关驻军元帅曹雄联手,将大量的粮草送往突厥。” 东方既明喉结滚动着咽下茶水,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放。 “今日,在朱雀巷口有个慌慌张张的年轻妇人……” 他蹙眉,下意识有掸了掸胸前被撞过的地方,“几个孩童围着唱锦绣坊之通商路,魏大公子好显富,自己家里顾不上,百车粮草送突厥。粮草换得北关宁,大景百姓好开心。” 两名侍卫交换了个眼神。 精壮侍卫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属下正欲禀报,那魏大公子应是……魏丞相之子。” “魏成超?呵!”东方既明突然冷笑,指尖在桌面上敲出《破阵乐》的节奏。“连丞相嫡子也与敌国互通款曲,边关元帅倒卖粮草……” 前景帝驾崩,新帝刚刚登基,苍州王又谋反,现在连边关驻军元帅都与敌国相通。 他起身推开雕花窗棂看向皇城的方向,在夕阳的照射下,皇城轮廓如垂死的巨兽,“这大景朝的龙椅,怕是烫得很呐!” 浓眉侍卫突然单膝跪地:“都督,可要传讯给玄武营?” “不急。“东方既明拈起桌上一枝毛笔,轻轻一捻便成齑粉,“且看他们……还能唱几天童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精壮侍卫点燃了烛火。 房间里昏黄的烛火在风中摇曳,映得精壮侍卫刚毅的面容忽明忽暗。 他沉思一瞬,抱拳沉声道:“大都督,王上早有开疆拓土之意。如今大景朝堂昏聩,像苍州王这样的良将被打压,三朝更迭间,忠良尽去,能臣贬黜,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东方既明负手立于窗前,烛光在他大红背影上流淌。 他修长的手指轻叩窗棂,若有所思:“继续说。” “突厥狼子野心,阿拉虎视眈眈,蒙国更是暗中调兵。”侍卫压低声音,“若等这几国醒悟过来分食大景……” “只怕我东明反倒失了先机。”东方既明突然转身,眸中精光乍现。烛火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锐利的阴影,“大景如今就像熟透的果子,不如让我东明帝国收入囊中。” 侍卫弯起唇角:“大都督明鉴!以我东明铁骑之锐,此时出兵必能势如破竹。” 东方既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取笔墨来。” 他展开雪白信笺,狼毫在砚台中蘸了蘸,“王兄见到这封信,想必会龙颜大悦。” 窗外传来扑棱棱的声响,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落在窗棂上。 东方既明将密信系好,轻抚信鸽羽翼:“去吧,告诉王兄,大景的万里河山,很快就要改姓东方了。” 信鸽振翅飞上天空,侍卫望着远去的白影,忍不住道:“大都督,此战若成,您便是开疆拓土的第一功臣。” 东方既明望着如墨的夜空,淡淡道:“功名利禄不过浮云。本座要的,是让东明的旗帜插遍这九州大地。” 夜风骤起,吹得他大红衣袍猎猎作响,宛如展翅的苍鹰。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9章 百口莫辩 不过才一日时间,京城的各大酒楼、茶社、酒馆等人流聚集的地方,都在流传着两个小道消息。 一个是,苍州王并未谋反,真正想谋反的另有其人。 另一个是,锦绣坊的掌柜魏成超与北关元帅曹雄勾结,私下给商队放行,从北关永安城出发,给突厥运送粮草,有人亲眼所见,数量高达上百辆马车。 不仅是这些人流聚集的地方,就连街道小巷,也有人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当然,皇城里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坊间流传的传言,自然像一阵风似的很快刮进了宫里景帝的耳朵里,内容添油加醋、有板有眼。 夕阳西下,暮色渐染皇城。 夕阳的余晖透过御书房的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将景帝那张铁青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暗。 因为气愤,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手中紧攥着一份暗卫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可恶!”景帝咬牙切齿,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来人!去让丞相父子即刻入宫。” “是!老奴遵命!”太监总管李忠心眉尖一跳,赶紧躬身出去安排。 李忠心刚要走出御书房,景帝瞳孔一缩,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他。 “等等!” 李忠心回身行礼:“陛下还有何吩咐?” 景帝面上怒容不减,“顺便将魏大宝也宣进宫来。” “是!”李忠心领命而去。 …… “花间集”这个名字听上去像青楼,其实不然,它是京城里有名的勾栏之地。 青楼是风月场所,专指高级妓院,以提供情、色服务为核心,兼有歌舞才艺表演。其服务对象多为富商、文人、官员,强调的是“雅集”与私人交际。 而勾栏是演艺场所,华夏古代宋元时期兴起,以商业性文艺表演为主,类似今天的剧院。其内容主要以演出杂剧、说书、傀儡戏等,是市民娱乐的重要场所。 勾栏面向大众,男女均可观看,并非情、色场所。 魏成超刚从“花间集”出来,衣襟上还沾着歌姬的胭脂香气,脸上带着几分醉意。 他搂着身旁同样醉醺醺的工部尚书张世阳之子张俞荣,身后跟着几个贴身小厮。 也不知这些贵公子,是不是都那么没心没肺。 张世阳被赵樽困在苍州干苦力,他都消失了好几个月,杳无音信。 可他儿子却在京城里照样花天酒地,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魏成超大笑道:“今日那柳姑娘的琵琶弹得妙极,改日咱们再去——” “公子!公子!”一个家仆王福气喘吁吁地跑来,打断了魏成超的话,“老爷让您立刻回府,宫里来人了!” 魏成超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手中的折扇“啪”地合上,一脸不解。“宫里?宫里找我做甚?” 他无官无职,陛下宣他做什么? “不只是您,还有大宝少爷,老爷说陛下宣召您二位一同入宫。”家奴擦了擦额头的汗,压低声音,“传旨的公公脸色不太好看。” 魏成超心头一紧,与张俞荣对视一眼,后者识趣地拱手告辞。 魏成超翻了个白眼,一脸不耐的上了马车,脑海中闪过近日种种—— 莫非是前日在赌坊与人争执的事传到皇帝耳中?还是上个月在城南纵马踏伤农人的事被人告了御状? 回到丞相府,刚走到正厅门前,魏成超便听见里面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陛下为何突然要见他们?” “回丞相,奴才只是传旨,不敢揣测圣意。”一个尖细的嗓音答道,是宫里的李公公。 魏成超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入厅内。只见父亲身着家常便服端坐主位,眉头紧锁,堂兄魏大宝正站在一旁,面色苍白。 李公公手持拂尘坐在椅上喝茶,身后站着两名小太监。 “父亲。”魏成超行礼道,又转向李公公,“公公。” 魏丞相抬眼看向儿子,目光在他衣襟的胭脂痕迹上停留了一瞬,眉头皱得更紧:“成超,去换身正式衣裳,陛下宣我们即刻进宫。” 魏大宝搓着手,声音发颤:“叔父,侄儿一介白身,陛下为何……” 魏大宝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已经开始打鼓。 他也不知是得罪了哪方神明,今年流年不利,诸事不顺,不但彻底破财还两次经历牢狱之灾。现在一听到“官方有请”,他就双腿发软。 “慌什么!”魏丞相沉声打断,“你虽无功名,但现在也是皇族远亲,陛下宣召必有道理。许是陛下想念,召你们进宫叙叙家事。” 他说着转向李公公,语气缓和了些,“公公稍候,我们更衣便来。” 李公公微微颔首:“丞相大人快些,陛下心情似乎不佳。” 一刻钟后,三人换好服饰在府门前集合。 魏丞相身着紫色官袍,腰佩金鱼袋,魏成超穿了件靛青色锦袍,魏大宝则是一身蓝色长衫。 已经暮色四合之时,马车缓缓驶向皇城,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魏成超打了个酒嗝,忍不住低声问道:“父亲,陛下为何突然……” “闭嘴!”魏丞相严厉地瞪了儿子一眼,指了指车外,示意李忠心的马车就在旁边。 魏成超只得闭口,手指不安地抓挠着膝盖。 透过车帘缝隙,魏成超看见皇城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高大的宫墙投下长长的阴影,如同一只巨兽张开大口,在等待着吞噬什么。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三人跟随李忠心穿过一道道宫门,魏丞相注意到今日宫中的侍卫似乎突然比平日多了不少,且个个神色凝重。 “父亲……”魏成超刚开口要说什么,魏丞相便微微摇头。 李忠心将他们带到养心殿外,低声道:“三位稍候,容咱家通禀。” 殿门紧闭,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和景帝压抑的怒斥声。 魏大宝的额头上早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魏成超也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酒意全消。 只有魏丞相神色如常,双手交叠置于腹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殿门上精致的雕花。 片刻后,殿门打开,李公公走出来:“陛下宣魏丞相、魏成超、魏大宝觐见。” 三人整理衣冠,依次入内。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景帝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身形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臣魏明德,携犬子成超、侄儿大宝,叩见陛下。” 魏明德率先跪下行礼,魏成超和魏大宝连忙跟着跪下。虽然景帝是魏丞相的外甥,但君臣有别,与以前单纯的亲情关系有了质的变化。 景帝没有立即叫起,而是用冰冷的目光将三人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殿内静得可怕,只听得见铜漏滴水的声音。 景帝缓缓转身,魏成超刚好悄悄抬眼,却正对上景帝如刀般锐利的眼神,吓得他立刻低下头去。 景帝面色阴沉如水:“爱卿平身。” 他的目光扫过魏成超底下的头,最后深深的落在魏丞相身上。“朕今日接到边关急报,北关又生异动。” “啊?”魏明德神色一凛:“陛下,边关怎又……” “不急。”景帝抬手打断,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天色已晚,朕已命人备了晚膳,咱们边吃边谈。” 他看向魏成超,“听说成超近来常在勾栏听曲?那里的歌姬确实不错。” 魏成超背后一凉,连忙跪下:“臣……臣只是闲来无事,消遣!” “消遣?哼!”景帝突然冷笑,画风突然急转而下,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你可知罪?” 魏成超浑身一颤,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微臣愚钝,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不知?”景帝猛地将手中密报掷在地上,纸张哗啦一声散开,“那朕来告诉你!京城上下都在传,你锦绣坊的商队勾结北关元帅曹雄,向突厥运送上百车粮草!” 魏丞相闻言大惊,顾不得刚平身站起又连忙跪下,而且直视景帝:“陛下明鉴!这必是有心之人构陷!” 他忽然想起今日与同僚在腾云楼用膳时,仿佛听人议论说苍州王是冤枉的,谋反是另有其人。 他还记着上次苍州王在腾云楼揍魏成超的事,当时他轻蔑一笑,没当回事,没想到火现在烧到了自家身上。 “闭嘴!”景帝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朕还没问你!”他转向脸色煞白的魏成超,“说!锦绣坊的商队可曾去过北关?” 魏成超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回、回陛下,锦绣坊要做生意,商队自然要行走各方,应该……去过北方……但那是为了收购皮毛药材……” “收购皮毛?” 景帝冷笑一声,摄人的目光几乎要将魏成超的身体盯出个洞来,突然抓起桌案上的一本账册扔“啪!”一声扔到他的身上。 “这是朕命人刚从锦绣坊取来的账册,你给朕解释一下,为何你锦绣坊去年从北关购入的皮毛不足百张,却运去粮草上千石?” 账册砸在魏成超肩上,他手忙脚乱地接住,翻开一看顿时面如土色。 他不过是一个挂牌掌柜,每日不过随便去锦绣坊和鸳鸯簪随便逛逛露个脸。他哪里会看什么账册,又哪里关心锦绣坊会去哪些地方进货? “还敢狡辩!“景帝站起身,龙袍下摆无风自动,用话语诈他:“暗卫已经查到,你名下三支商队上月从荆州出发,打着进货旗号,实则满载粮草……” “我名下?” 魏成超一惊,瞬间明白过来是韩蕾在作祟。这就是韩蕾要让他做挂牌东家的真正的目的。 可这是一道送命题,左右他都不得好。 韩蕾现在是苍州王妃,如果供出韩蕾,那他就是与苍州人勾结谋反。 但若不共出韩蕾,他又是与北关驻军元帅曹雄勾结,通敌叛国。 魏成超一时陷入了僵局。 他偷瞄了一眼景帝,颤抖着身子,脑子转得飞快,试图寻找破局的方法。 这时,魏大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景帝锐利的目光立刻转向他:“魏大宝,你咳什么?心虚了?” “草民不敢!”魏大宝以头抢地,“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景帝步步紧逼,“朕还听说,荆州哗变的逃兵全都逃往苍州,难道不是……”他故意拖长声调,“全都屯在你名下的宅院里吗?” 稍显冷静的魏丞相,此刻终于按捺不住:“陛下!此事定有误会!犬子与魏大宝平日虽有些纨绔习气,但绝不敢通敌叛国啊!” 景帝眯起眼睛:“哦?那丞相解释解释,为何这么巧?逃兵藏匿在前,商队运粮在后,这两件事都与你魏家有关?” 景帝气势逼人,问话一句接着一句,殿内气氛凝滞得令人窒息。 魏成超的锦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忽然想起什么,急声道:“陛下!那些宅院……那些宅院都是被清水县令骆海查抄的呀!小人一家现在还借住在叔叔家啊!” “真的是抄没吗?” 景帝突然弯腰凑近魏大宝,面对面的凝视他,那摄人的目光似要将他看穿一般。 “你的家在苍州,而成超运送的粮草也是经过苍州送往突厥,荆州大量的逃兵哪儿都不去,偏偏逃往苍州,而且全都屯在你的房屋里。你来告诉朕,这一切都是巧合吗?你敢说你和成超之间没有串通一气?” 景帝的分析,字字在理。魏成超和魏大宝互相对视一眼,百口莫辩。 “说啊?”景帝咄咄逼人。 说? 说什么呀? 魏大宝那个冤哪!为何什么倒霉事都落到他的身上? 魏大宝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魏成超也连连喊冤。 魏丞相见状,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重重叩首。 “陛下!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背后必有隐情!恳请陛下给老臣三日时间,定查个水落石出!” 景帝盯着这位两朝元老,眼中的怒火渐渐转为深不可测。 “好!”景帝深吸了一口气,“丞相既如此保证,咱们也算是一家人,那朕便相信于你,你们先回去吧!丞相你查你的,朕也要派人彻查。但愿丞相你的结果能与朕的结果相符。” “谢……谢陛下……” “多谢陛下……” 三人连连谢恩后,因为双腿发软,互相搀扶着离开皇宫。 景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眯起了眼。 他嘴上虽然说着相信他们,可怀疑种子已经种下。 景帝深吸了一口气,颓然坐回书案后。 他觉得自己做这个皇帝可真难! 不但老天跟他作对,现在就连自己的家人都跟他作对。 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儿。 早知道,当初他就不削尖脑袋抢这个皇帝之位了,还没他当徐州王来的逍遥自在! 评论来,评论来,评论从四面八方来! 第260章 枭雄调情 第260章 枭雄调.情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霞光为官道镀上琥珀色的光晕。 两队人马在冕泞县界碑处相遇时,惊起芦苇丛中栖息的鹧鸪。 韩蕾的头发尚沾着田间未干的露水,襦裙还缠着几根枯草,却见对面三蹦子车队最前方,赵樽早已在车斗上站着翘首观望,深邃的眉眼在看清她的瞬间化开春水。 车队在官道边还未停稳,赵樽已撑住车沿跳了下去。韩蕾嘴角裂开一道甜美的笑容也翻身下马,两人犹如久别重逢的恋人一般奔向对方。 紧紧拥抱间,赵樽贪婪的嗅着韩蕾颈边淡淡的茉莉花香,呼出的热气吹动发丝,拂过韩蕾脖颈痒痒的。 “咯咯!讨厌!” 韩蕾娇嗔着下意识的往后躲,赵樽却又在她腰间挠了起来,惹得韩蕾一阵娇笑。 赵樽放开她顺手牵过借给韩蕾的锦耳骢,纵身一跃,便坐了上去。 “喂!那是我的……”韩蕾话音未落,整个人已被铁臂揽上了马。 赵樽解下墨貂大氅将她裹成个茧,下颌轻蹭在她发顶:“本王沿着官道数了一日蒲公英,总算逮着只迷途的蝴蝶。” 亲卫们默契地退至三丈开外,只听得铜铃在晚风里碎成清响。 他指腹抚过韩蕾虎口处磨出的红痕,突然将人往怀里紧了紧:“看样子你亲自下田示范了?” 温热吐息拂过耳垂,韩蕾耳尖微动,索性将冰凉的手塞进他前襟。 韩蕾回嘴:“不及你厉害,连鸡鸭都训练成灭蝗主力。” 赵樽低笑震得她后背发麻,忽然从鞍侧锦囊取出个油纸包——竟是朵用麦芽糖捏的牡丹,花瓣薄如蝉翼。 “路上看见个老匠人教孙子熬糖,所以就给你买了一个。”他话音忽顿,指尖抹去她鼻梁一点泥灰,“这玩意儿比真花耐放。” 韩蕾咬住糖瓣时,尝到他袖间混着艾草与火硝的气息,那是连日在田间焚烧蝗卵沾染的痕迹。 两人在马上亲亲我我,后方传来亲卫们热烈的讨论。 “送给刘家村那五百只鸡鸭可真威风!抓蝗虫就像饿虎扑食。” “黑压压的蝗群遇见它们,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像咱们遇见王爷的架势,哈哈哈……”笑声惊飞道旁白鹭。 赵樽忽然调转马头驰向高坡,暮色中可见远处村落炊烟袅袅,他握紧韩蕾的手:“我们留下了你送的那二十石稻种,来年……” “来年这时节,“韩蕾望着田埂上追逐嬉戏的孩童,“荆州的百姓就能看到希望了。” 夜风送来远处的梆子声,混着孩童新学的灭蝗歌谣。 赵樽忽然解下玉佩系在她腰间,玄玉上“与子同稼”四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三蹦子车队的太阳能灯渐次点亮,如星河坠入人间。 第二日拂晓时分,薄雾尚未散尽,赵樽一行人已整装出发,马蹄踏在官道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晨露沾湿了他们的衣裳,他们却顾不得这许多,加快速度向前赶路。 行了大约十多里路,赵樽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眯起眼睛望向远方。 “怎么了?” 靠在他怀中补眠的韩蕾抬起头来,迷迷糊糊的问。 “你看!”赵樽扶正她的身子,指向前方。 韩蕾揉了揉眼睛看去,只见官道尽头,影影绰绰有一支队伍正在缓慢移动,如同一条受伤的蚯蚓在泥地上艰难爬行。 “把望远镜给我。“赵樽沉声道。 见他神情肃然,韩蕾立即从空间里取出望远镜递给他。 赵樽将望远镜举到眼前,镜筒缓缓转动调节焦距。当画面清晰时,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镜中清晰地映出朝廷讨伐大军的狼狈模样—— 旌旗歪斜,铠甲不整,士兵们三三两两搀扶而行,有的甚至拄着长矛当拐杖。 队伍最前方,鲁鹤鸣骑在马上目光呆滞,头盔不知丢在何处,发髻散乱地垂在脑后。 “呵!有意思。”赵樽将望远镜递给身前的韩蕾,“你看那小将,活像个丢了魂的稻草人。” 韩蕾接过望远镜细看,不禁疑惑道:“他们这是吃了败仗吗?” “呵呵!大五那日一枪毙了苏策,这小将怕是至今都没缓过神来。看他们这副模样,莫不是真去碰了拖木沟棱堡的钉子?” 赵樽抿了抿唇,轻抚着坐骑的鬃毛,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那日我让他二选一,看来这小子倒是听话。只是不知他们在棱堡下折损了多少人马,竟狼狈至此。” 晨风吹过官道,卷起细小的尘埃。远处那支溃军的脚步声隐约可闻,夹杂着伤兵的呻吟。 队伍中段,几辆运载伤员的马车吱呀作响,车辕上插着的军旗已经残破不堪。 韩蕾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忽然压低声音:“赵樽,咱们要不要……” 赵樽摆了摆手:“不必,让他们回去给朝廷报丧更好。朝廷十万大军,能投诚的都已经投成了,剩下的这些兵都不是什么好人。听荆州的百姓说,他们来时为了粮草一路劫掠。” 说着,赵樽突然笑出声来,“我倒要看看,那帮朝堂上的老爷们,听到讨伐大军连苍州的边都没摸着就损兵折将,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队伍继续前行,与溃军的距离渐渐拉近。 鲁鹤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茫然抬头,当看清那红色的三蹦子车队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马背上。 “呵呵!丫头,抱紧了!所有人全速前进!” 赵樽也是个装妖怪的,他呵呵一笑,故意让三蹦子车队加快了速度。 三蹦子突突的机械声音明亮振奋,与对面灰头土脸的残兵败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鲁鹤鸣以为自己看错了,他骑在马上揉了揉快要耷拉下来的眼皮,连日来的败退让他身心俱疲。 忽然,熟悉的“突突”声由远而近,鲁鹤鸣瞪大了眼,只见官道尽头扬起一片尘土,那红色的车队正朝他们疾速冲来。 “戒备!全军戒备!“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声音都变了调。 身旁的一名亲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慌忙问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是苍州王赵樽!”鲁鹤鸣握紧缰绳,手背上青筋暴起,“快!快!准备迎战!” 命令像波浪一样在队伍中传递。最前排的士兵们原本正拖着沉重的步伐,闻言立刻像触电般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一个年轻士兵慌张地握紧长枪。 “赵樽的人来了!”老兵啐了一口唾沫,“他娘的,阴魂不散!”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列阵,长矛如林般竖起,弓箭手仓促地搭箭上弦。 可惜,官道就那么点儿宽,只能容纳十人并排前行,根本施展不开。 除去先前投诚跟着赵樽他们到荆州赈灾的士兵,和在拖木沟损兵折将,现在朝廷的大军也还有三四万人,在官道上依然排起一条长龙。 前面得到命令的士兵在惊慌摆阵,而后面的部队还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前面在搞什么鬼?“一个络腮胡的校尉伸长脖子张望。 他身旁的瘦高个士兵挠头道:“不知道啊,看他们都拿起武器了.“ “管他呢,跟着做准没错。”校尉抽出佩刀,朝身后喊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就这样,命令像接力一般向后传递。有的士兵甚至没搞清楚敌人在哪,就跟着同伴摆出了战斗姿态。 朝廷大军整个队伍像一条受惊的巨蟒,不安地扭动着身躯。 寒风裹挟着晨雾,鲁鹤鸣额头却是冷汗直流,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三蹦子车队。 他脑子里拔过苏策将军被一枪爆头的场景,那些跟在赵樽马后极速而来的红色三蹦子,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了狰狞的猛兽。 “将军,要不要先派探马.……”亲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鲁鹤鸣打断。 “来……来不及了!”鲁鹤鸣咬牙道,“传令弓箭手准备,等他们进入射程就放箭!” 亲兵欲言又止,最终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 自从苏策大将军的头砰然爆开,他知道所有的人都被赵樽打怕了,现在草木皆兵,犹如惊弓之鸟。 不过……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他也有点怕! 官道上,紧张的气氛如同实质般蔓延。 士兵们握兵器的手心都沁出了汗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远处,赵樽的马蹄声和三蹦子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像一记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五百米! 尘土飞扬的官道上,三蹦子车队的轮子碾过黄泥地,发出突突的机械轰鸣。 赵樽单手控缰,另一只手稳稳揽住身前韩蕾的纤腰,黑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如同一面战旗。 “怕吗?”他在韩蕾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韩蕾握紧了挂在胸前的M16自动步枪,指节微微发白。 她不知道赵樽究竟想要干什么,但对面可是几万大军啊! 说不怕,那是假的! “怕?”她故作镇定冷哼一声,“我空间里还有三箱手雷呢!” 赵樽闻言大笑,笑声在晨雾中荡开,惊起路边灌木丛中一群飞鸟。 他的笑声总是这样嚣张讨厌,韩蕾心想,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过是他酒杯里的一场玩笑。 三百米! 晨雾与马蹄溅起的尘土交融,视线变得模糊。 鲁鹤鸣的大军已经能看清轮廓——黑压压的枪戟如林,反射着冷冽的晨光。 韩蕾感觉到身后赵樽的胸膛贴得更紧了些,他心跳平稳有力,丝毫不见慌乱。 “王爷!前方已入弩箭射程!”大一队长驾驶着三蹦子在后面高声提醒。 赵樽却突然收紧手臂,将韩蕾往怀里带了带。“丫头,你今日用的什么香?”他鼻尖蹭过韩蕾的发丝,“比昨日的更勾人。” 韩蕾手肘往后轻轻一顶,击中赵樽的肋部,“赵樽!几千支箭指着我们,你还有心思……” “呵呵呵……”赵樽笑得有一种被取悦的开怀。 两百米! 朝廷大军的帅旗清晰可见,韩蕾甚至能看清对方将领铁甲上的纹饰。 她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弹匣,却听见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赵樽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护心镜。 “你……啊——”她刚开口,突然身体悬空一阵天旋地转,毫无防备的她惊叫声脱口而出。 赵樽双臂如铁,一个漂亮的回旋将她从身前抱到身后。 韩蕾惊呼一声,本能地抱紧了他的腰。战马奔驰的颠簸让她不得不将脸贴在他坚实的后背上,闻到他铠甲上淡淡的铁锈与松木香。 “你干什么?”她气得在他背上狠狠锤了一下。 赵樽笑得胸腔震动,在疾风的呼啸声中显得格外张狂。 “哈哈哈……你就乖乖的坐在后面,抱紧我!”他侧过头,眼角眉梢都是戏谑,“再往前,可就危险了。我可舍不得让你在前面挡箭。” 一支流箭擦着赵樽耳畔飞过,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就势吻了吻韩蕾发白的指节。 “抱紧了,”他低笑,“掉下去我可会心疼。” 三蹦子车队的士兵们见王爷此时还有闲心与王妃耍花腔,忍不住纷纷吹起口哨。 “吼!王爷威武!” 不知谁喊了一句,随即引发一阵哄笑。这笑声在肃杀的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却莫名让人心安。 韩蕾又羞又恼,却不得不承认,被他宽阔后背完全挡住的感觉……该死的安心。 她偷偷将脸在他背上蹭了蹭,藏起微微上扬的嘴角。 “把枪给我。”赵樽突然正色道,伸手接过她怀里的M16。金属枪身在晨光中微微泛光,他掂了掂重量,动作熟练得仿佛用过千百次。 韩蕾挑眉,叮嘱道:“小心点!” “放心吧!我的箭法不赖的。”他单手持枪,另一只手仍稳稳控缰,“这可比练箭方便多了。” 鲁鹤鸣的军阵中传来号角声,这是进攻的前奏。 韩蕾看见对方将领举起令旗,数千弓箭手同时拉弦——那场面如同黑色的麦浪起伏,令人窒息。 “小心!”她紧紧抱住赵樽的腰,声音有些发颤。 赵樽笑着忽然回头,在她面上轻啄一下。 一百五十米! 见赵樽策马进入箭矢的射程,鲁鹤鸣握着汗湿的拳头,下令放箭的同时,枪声也响起。 “放箭!” “砰!”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 不,还有一道惨叫声同时响起。 “啊——!” 求评论收藏票票一条龙! 第261章 圣人有言 “将军,已入射程。”亲兵低声提醒鲁鹤鸣,声音紧绷如弦。 赵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仅没有减速,反而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加速冲向敌阵。 韩蕾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清晰地看到对面弓箭手拉满的弓弦,寒光闪闪的箭簇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放箭!” 鲁鹤鸣的吼声与一声枪响同时撕裂了这一片天空的宁静。 “砰!” “啊——!” 惨叫声中,韩蕾看见鲁鹤鸣身边的亲兵头盔整个被猛的掀飞,黑发在晨风中飘舞。 那清兵猛地抬手捂向自己的脑袋,双眼瞪得犹如铜铃,惨叫声凄厉而恐惧。 与此同时,黑压压的箭雨已经遮天蔽日而来,破空声尖锐得刺耳。 “抓紧我。”赵樽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韩蕾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赵樽猛地一拉缰绳,战马前蹄腾空,人立而起。他宽大的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展开的黑色羽翼。 箭矢钉入披风的闷响接连不断,有几支甚至擦着韩蕾的耳际飞过,带起的气流让她脸颊生疼。 在这生死一线间,韩蕾却鬼使神差地注意到赵樽的侧脸。晨光穿透箭雨的缝隙,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镀了一层金边。 一滴血珠从他脸颊的伤口滑落,沿着喉结滚入铠甲领口。 “怎么样?”赵樽忽然低头,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为夫这一手可还漂亮?” 他的声音里带着戏谑,仿佛这不是生死攸关的战场,而是一场游戏。 韩蕾这才发现他右颊被箭矢擦出一道血痕,伤口不深,却红得刺目。 “疯子……”她小声骂道,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 作为特种部队的军医,她见过无数训练有素的军人,却从未见过有人面对箭雨如此从容不迫。 赵樽邪笑着伸舌舔去滑到唇边的血珠,那动作野性十足,让她想起纪录片里伏击猎物的豹子。 韩蕾慌忙从空间取出医药包,。 这太荒谬了——她在现代战场上面对枪林弹雨都未曾畏惧,可不知为何,此刻却因为一个古代男人的嚣张表现而心神不宁。 “别动。”她刚取出消毒棉,却见赵樽突然足尖在马背上轻点,整个人腾空而起。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 韩蕾仰头望着空中的赵樽,他的披风完全展开,如同神话中堕落天使的翅膀。 赵樽的手速很快,箭雨被他卷起的披风搅乱,四散飞落。 “砰!” 接着,赵樽在半空中转身又是一枪,动作行云流水。 韩蕾顺着枪声望去,只见鲁鹤鸣的战马应声而倒,那位专程来讨伐赵樽的朝廷将领狼狈地摔在地上,盔甲沾满尘土。 “砰!砰!砰……”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枪声连成一片。为保护赵樽装逼成功,身后的三蹦子队员们齐齐下车走位,端起枪开火,M16的枪口不断喷吐着火舌。 朝廷大军的阵型瞬间大乱,士兵们惊慌失措地找地方奔逃,可官道就那么点宽,几万大军排成长龙,躲无处躲,逃也无处逃。 “啊——!” 枪声近在耳边,身旁的士兵不断倒下,鲁鹤鸣抱着头近乎于崩溃的惨叫声格外刺耳,韩蕾看见他身下已洇开一片深色水渍。 装逼成功的赵樽从空中旋身落下,稳稳坐回马鞍上。 他捉住韩蕾的手腕,在她掌心落下一吻。他的嘴唇因为沾了血而格外温热,触感清晰得让韩蕾浑身一颤。 “有丫头在……”赵樽的声音低沉磁性,目光却灼灼地盯着对面溃散的敌军,“这仗打得才有意思嘛!” 韩蕾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举着消毒棉,只得尴尬地收回。 “切!”她强作镇定地翻了个白眼,“就你嘚瑟!万一那箭偏一寸,你现在就是具尸体了!” 赵樽豪迈大笑,笑声在战场上格外清亮。 他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结果反而把血抹得更开了,配上他闪亮的眼神,活像个刚打完架的顽童。 韩蕾忍不住掏出纱布,用力按在他伤口上。 “别动!”她命令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严厉。 赵樽果然乖乖不动了,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韩蕾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手指,忽然意识到两人距离近得过分。 她匆忙处理完伤口,想退开些,却被赵樽一把揽住了腰。 “怕了?”他挑眉问道,眼中带着探究。 韩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异样的悸动。 “我是怕你死了会让我去埋。”她没好气的睨他一眼嘴硬道,却忍不住又看了眼他脸上的伤口,“疼吗?” 赵樽似乎被这个问题逗乐了,他松开揽着她腰的手,转而捏了捏她的鼻尖。 “比起这个,”他指向远处溃逃的朝廷大军,“不如想想怎么收拾残局?我的军师大人。” 军师? 想起自己毛遂自荐应聘当军师的事,韩蕾忍不住自嘲的轻笑。 呵呵!其实赵樽这人根本就不需要她当军师。 “喂!想什么呢?”赵樽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 韩蕾这才从恍惚中彻底清醒。她环顾四周,战场上横七竖八倒着受伤的士兵,哀嚎声此起彼伏。 可她也听赵樽说了,这些留下来的士兵在受灾的荆州一路劫掠,犹如土匪,根本不值得她可怜。 而这一切混乱的中心,赵樽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情逗她。 这就是古代战场上的英雄吗?韩蕾暗自思忖。 没有现代军队的精密配合,没有高科技武器的加持,仅凭个人勇武魅力与谋略就能左右战局。 她忽然理解了为何历史上那些名将都能让人誓死追随。 这是赵樽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示武艺,当赵樽在箭雨中展开披风挡箭的那一刻,连她这个现代人都忍不住心生崇拜。 “发什么呆?”赵樽已经翻身下马,向她伸出手,“下来看看我们的战利品。” 韩蕾没有回话,搭着他的手跳下马背,靴子陷入松软的泥土。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她却奇异地不觉得反感。 赵樽走在她的前面,晨光将他挺拔魁梧的背影拉得很长,正好将她笼罩其中。 这一刻,韩蕾忽然明白,自己恐怕再也无法用看“古代人”的眼光看待赵樽了。 往前溜达了一段,赵樽突然顿住脚步,韩蕾差点撞到他的背上。 赵樽不知想到什么,又拉着韩蕾的手走回到锦耳骢身边。将韩蕾抱上马后,他也翻身上马。 “大家准备出发!”赵樽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官道上回荡。 他朝身后的三蹦子车队一挥手臂,随即轻夹马腹,锦耳骢喷着响鼻向前迈步。 鲁鹤鸣此时正狼狈地跌坐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眼见赵樽策马逼近,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这位朝廷将领用沾满泥土的手掌撑着地面,双腿胡乱蹬踹着向后挪动,铠甲在泥地上磨得噌噌作响。 “将、将军小心!”亲兵颤抖的声音从马上传来。 他僵硬地举起长枪,枪尖却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他的这声警告与其说是威慑,不如说是绝望的哀求。 他握着枪杆的指节明显有些打滑,胯下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恐惧,不安地踏着蹄子。 赵樽来到大军面前突然勒住缰绳,锦耳骢前蹄高高扬起。 赵樽扫视朝廷大军,目光如电,声音却平静得可怕:“不想死的,就赶紧让道。”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扔进雪堆,原本嘈杂的官道瞬间陷入死寂。 紧接着,拥挤的士兵们互相推攘着像潮水般向官道一侧退去,铠甲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有人被推搡得跌倒在地,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向路边。 这次让路的速度比先前快了数倍,转眼间就在拥挤的官道上清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抱紧我!”赵樽侧头对身后的韩蕾低语。 韩蕾纤细的手臂立刻环住他的腰身,赵樽能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细微紧张。 赵樽左手控缰,右手将M16稳稳举起靠在肩上,黑洞洞的枪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走!” 他一声令下,三蹦子车队立马启动,引擎发出轰鸣,排气管喷出青烟,缓缓跟上。 “让,快让!”鲁鹤鸣的亲兵手忙脚乱地拉扯缰绳,可受惊的战马却打着转不肯听话。 眼看赵樽越来越近,他干脆滚鞍下马快步退到路边,连长枪掉落都顾不得捡。 鲁鹤鸣更是手脚并用,像只受惊的螃蟹般横着向山壁退去,后背重重撞上岩石才停下,早就没了头盔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锦耳骢的阴影笼罩住二人时,赵樽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们。 鲁鹤鸣仰起的脸上满是尘土和汗水混合的污渍,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着赵樽举起的那支泛着黑亮金属光泽的武器。 “你们是大景的将士,”赵樽的声音像淬了冰,响彻在鲁鹤鸣的头顶上“却劫掠大景的百姓。” 赵樽说着,手腕微动,枪口下压,对准了鲁鹤鸣:“真是该死!” “别,别杀我!”鲁鹤鸣浑身一颤,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双手胡乱摆动,“本将……不,小的知错了!都是奉苏策大将军之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冰凉的枪管已经抵上他的额头。 山风掠过官道,卷起几片枯叶。所有士兵都屏住了呼吸,有人甚至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料中的巨响并未出现。 赵樽缓缓收枪,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圣人有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他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士兵,“你们手中的兵器,应该对准的是犯境之敌,而不是自己的父老乡亲。” 赵樽的话语字字喷薄着怒意。鲁鹤鸣像条离水的鱼般张大嘴喘息,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滚回京城吧!”赵樽突然调转马头,“既然你们也是听命行事。此次,便饶你们一命,若再欺压百姓,本王一定取尔等性命。” 后半句话消散在风中,但所有人都听懂了这其中的杀意。 赵樽一抖缰绳,锦耳骢再次迈开步子,三蹦子车队紧随其后。 韩蕾扶着赵樽的手臂回头望去,只见鲁鹤鸣像摊烂泥般瘫在地上,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亲兵正手忙脚乱地扶他,却被一把推开。 “那……那就是……”鲁鹤鸣盯着远去的车队,和赵樽肩上那远得已经变成一个黑点的M16自动步枪,声音嘶哑得不成调,“那就是打爆苏策大将军,能百步外取人性命的神器?” 路边的灌木丛中,几只受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掠过官道上仍未散尽的烟尘。 士兵们依旧保持着僵立的姿势,直到车队消失在转弯处,才有人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坐倒在地。 再次见识了苍州王的神兵利器,鲁鹤鸣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震耳欲聋的“砰砰”声仍在耳畔轰鸣,硝烟的味道灼烧着鼻腔,他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佩剑。 望着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尸骸,他终于明白,这场讨伐之战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场笑话。 “将军!咱们……走吧!”身旁的亲兵声音发颤,搀扶着他酸软无力的身躯。 鲁鹤鸣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不听使唤,膝盖处传来阵阵刺痛,不知何时已经跪倒在地。 他借着亲兵的力道勉强站起,铠甲上的血迹在阳光下泛着暗红。 转身望去,残存的将士们如同惊弓之鸟,队列早已不成形状。 有人抱着受伤的同伴低声啜泣,有人呆立原地眼神涣散,更多人则像无头苍蝇般在原地打转。 鲁鹤鸣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恐惧与羞愧,花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将这支溃不成军的队伍重新整编。 “撤军……回京。”看着那些凌乱的尸体,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队伍缓缓移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鲁鹤鸣换了一匹马走在最前,后背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冬日的暖阳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泥地上拖出一道道犹如伤痕般的印记。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赵樽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字字如锤敲击着他的心脏。“你们身为大景的将士,手中兵器对准的应该是敌人,而不是自家的父老乡亲。” 鲁鹤鸣勒住缰绳,马蹄猛地一顿。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随苏策出征,他们纵容士兵洗劫村庄,美其名曰“筹措军饷”,那个跪地求饶的老农,被他一脚踹开时眼中的绝望;那些被强征入伍的壮丁,像牲口一样被铁链拴着押送…… 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他扶着马脖子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原来,那些他和苏策引以为傲的“战功”,那些被朝堂嘉奖的“功绩”,全都沾着无辜百姓的血泪。 暖阳照在他惨白的脸上,将他悔恨的泪水映得通红。 “加快行军。”他抹了把脸,声音却比先前坚定了许多。 脚步声声,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踏上了归途,每一步都沉重如铅,却又比来时似乎多了几分清醒…… 感谢尘花,感谢星荷的打赏,感谢各位的票票,票票太多,就不一一道名了。一个字“谢!”,两个字“多谢!” 第262章 你要赶我走? 再次出发时,天空中飘起了雪。风雪呼啸,天地间一片苍茫。 赵樽紧了紧裹在两人身上的玄色披风,韩蕾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三蹦子车队在雪花飘舞的官道上排成长龙,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寂静的雪原上格外刺耳。 “再坚持一会儿,前面就是拖木沟了。”赵樽低头在韩蕾耳边说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冻得通红的耳垂。 韩蕾点点头,目光穿过飘舞的雪花,已经能看到远处青灰色棱堡高耸的轮廓。 那是他们一手打造的钢铁堡垒,五丈高的城墙全部用水泥浇筑而成,四角突出的棱形堡垒形成交叉火力网,城墙上每隔十步就有一座箭楼,黑洞洞的枪口隐藏在垛口后方。 “是王爷他们回来了!” 箭楼上的哨兵用望远镜最先发现车队,兴奋的呼喊声穿透风雪。 很快,棱堡大门上方的红色信号旗升起,沉重的铁门在齿轮转动声中缓缓打开。 守军士兵从各个垛口中探出头来,欢呼声此起彼伏。 碳头第一个冲出来,这个皮肤黝黑的壮汉连铠甲都没来得及穿,只披了件羊皮袄。 “果然是王爷和王妃!”他咧着嘴大笑,露出一口白牙,“可把你们盼回来了!” 肖正飞紧随其后,这位亲兵统领比碳头稳重许多,但眼中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棱堡的守军纷纷走出棱堡迎接,三蹦子车队缓缓停下。 肖正飞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禀王爷,拖木沟棱堡一切安好,朝廷那帮龟孙子已经被我们打跑了!” 赵樽翻身下马,又小心地扶韩蕾落地。两人身上都落满了雪,像披了一层银甲。 “进去再说吧!”赵樽拍拍肖正飞的肩膀,“看你们这兴奋劲儿,战况很精彩?” “何止精彩!”碳头搓着手,眉飞色舞,“简直是大快人心!朝廷大军连咱们的城墙根都没摸着,就丢下几千具尸体逃了!” 一行人穿过三道防御工事进入内堡。韩蕾注意到外墙上新增的弹痕和几处焦黑的爆炸痕迹,显然新筑的棱堡已第一次开张面对了战事。 棱堡内部却温暖如春,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蜂窝煤炉子,士兵们围坐在周围烤火煮茶,见她目光扫来,纷纷起身行礼。 议事厅内,热气腾腾的姜茶已经备好。 赵樽接过茶碗,示意众人坐下:“详细说说,朝廷大军来了多少人?领兵的将领如何?” 肖正飞清了清嗓子:“约莫五六万人,领兵的是个面生的将领,打的是‘平叛将军苏’的旗号。” “苏?”韩蕾轻笑:“苏将军已经被王爷一枪爆头死了,领兵的是副将。” “管他是谁!”碳头迫不及待地插话,“王妃您是没看见,那帮人推着云梯、冲车,还扛着破城锤,活像一群搬家蚂蚁。结果咱们的M16一响,他们就跟割麦子似的倒下一大片!” 肖正飞瞪了碳头一眼,继续专业地汇报:“按照王爷吩咐,我们先鸣枪示警,但他们不听劝,执意进攻。等他们进入三百步范围,第一轮齐射就打掉了他们的先锋营。” 韩蕾能想象那个画面——古代军队整齐的方阵在M16齐射中土崩瓦解,士兵们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爆炸的气浪掀飞。 她抿了口姜茶,觉得那味道有些呛鼻子。 “然后呢?”赵樽问。 “然后他们就乱了阵脚。”碳头又忍不住激动的插嘴,站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 “那个领兵的将军躲在阵中,一个劲儿下令冲锋。结果咱们藏在棱堡暗堡里的二十挺M16同时开火,那子弹跟下雨似的……”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M16同时开火的阵仗,那壮观又恐怖的场景让他到现在都还恐怖不已。 “哒哒哒哒!那些穿铠甲的跟纸糊的一样,前排的盾牌手连人带盾被打成筛子!” 肖正飞接过话头:“他们试图用弓箭还击,但我们的射程是他们的三倍。等他们冲到棱堡面前,已经折损了上千人。这时王妃留下的手雷就派上用场了……” “对对对!”碳头兴奋地一拍大腿,“我亲自扔了两个,那帮人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居然用刀去格挡!结果‘轰’的一声,连人带刀都上了天!” 他模仿爆炸的动作,逗得几个年轻亲兵笑出声。 赵樽却没有笑,蹙眉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没有”肖正飞摇头骄傲地说,“按照王爷制定的战术,所有操作武器的士兵都躲在射击孔后面,他们连我们的人都看不见。而且,就那一轮冲锋已经吓得他们丢盔弃甲了。” 韩蕾注意到赵樽眉头微蹙,知道他心里并不好受。 那些朝廷士兵说到底也是大景子民,只是各为其主。她轻轻握住丈夫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后来呢?”她轻声问。 “后来他们就崩溃了。”肖正飞语气平静下来,“那个将军见势不妙,急忙鸣金收兵。我们按王爷吩咐,没有追击,让他们收走了伤员。战场上的尸体还是我们打扫的。” “哼!还说呢!”碳头撇撇嘴:“要我说就该追上去全歼了,省得他们再来烦人。” “碳头!“赵樽厉声喝止,“记住,我们的敌人是朝中的昏君和奸佞,不是这些奉命行事的将士。” 碳头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 议事厅一时安静下来,韩蕾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窗户望向外面。雪下得更大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她想起那些倒在雪地里的士兵,他们或许家中有老母妻儿,可他们的生命却永远留在了这个寒冷的冬日。 “赵樽,”她转身道,“我建议加强拖木沟棱堡的防御。朝廷这次吃了亏,下次可能会调集更多兵力,亦或者……改变战术。” 赵樽点点头:“正有此意。另外,派斥候盯着朝廷大军的动向,本王要知道他们退到哪里去了。” “是!”碳头领命而去。 “你在想什么?”赵樽走到韩蕾身后,环抱住她。 韩蕾靠在他怀里,轻声道:“我在想,我带来的这些现代武器,是不是太……残忍了?” 赵樽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乱世当用重典。若非这些武器,今日倒在血泊中的就是我们的将士,棱堡内的百姓也会遭殃。” 肖正飞见王爷和王妃抱在了一起,忍不住挑了挑眉。他想退出去,但又怕王爷会有啥吩咐,只得尴尬的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窗外,风雪渐急。棱堡内的蜂窝煤炉子烧得正旺,士兵们的笑声隐约传来。 而在几里外的荒野上,几千个坟冢正在大雪中渐渐被掩埋,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蜂窝煤炉子里的火苗欢快地跳动着,将铁皮炉膛烧得通红。 铝制水壶在炉盖上“咕噜咕噜“地冒着白气,壶嘴喷出的水蒸气在玻璃窗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 刚出去吩咐完斥候的碳头又走了回来,他顺手提起铝水壶为赵樽和韩蕾添满了茶。 赵樽轻咳一声松开韩蕾,然后脱下沾着雪花的狐裘大氅挂在门后,搓了搓手走到炉边。 “这次棱堡防御战,你们处理得相当漂亮。” 赵樽接过碳头递来的热茶,氤氲的茶香中,他深邃的目光扫过肖正飞和碳头。 “本王虽未亲临,但听这战报,你们指挥若定,把朝廷那帮人打得落花流水,应当嘉奖。” 肖正飞正用铁钳拨弄炉火,闻言手上一顿,黝黑的脸庞泛起红晕。 “王爷过奖了。要不是有新构筑的棱堡和那些新式武器,还有王爷您安排的周密计划,弟兄们哪能守得这么轻松。” 炉火映照下,他那谦虚的模样有些可爱。 碳头提着滚烫的水壶给自己添茶,闻言也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 “就是就是,那些手雷往城墙下一扔,不用打,就是吓也要吓得他们屁滚尿流。”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言不雅,偷瞄了眼韩蕾,见王妃只是抿嘴轻笑,这才松了口气。 韩蕾捧着青瓷茶盏暖手,热气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你们别谦虚了。” 几人正说着话,木门突然被“砰”地推开。裹着貂皮斗篷的荆州王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发髻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荆州遭受蝗灾,他放心不下,一直守在棱堡这里等待消息,刚刚他正在另一处和士兵们烤火吹牛,听说赵樽他们救灾回来了,顾不得外面风雪正大,便匆匆赶了过来。 “怎么样了?”荆州王顾不上抖落肩上的雪,一屁股坐在赵樽旁边的藤椅上,压得椅子“吱呀”作响。 他急切地前倾身子:“荆州情况如何?蝗灾可还严重?” 赵樽脸上刚刚泛起一点的笑意又渐渐凝固,茶盏在掌心转了半圈。 “情况……不容乐观。”他声音低沉,“飞蝗过境,庄稼和存粮都没剩下。我们带去的十几万只鸡鸭确实见效,但……” “但什么?”荆州王攥紧了扶手,眼里的焦急显而易见。 韩蕾接过话头,温声解释:“鸡鸭捕食需要时间。眼下最棘手的是,朝廷大军队沿途劫掠,荆州百姓们……” 她顿了顿,茶盏在指尖轻轻晃动,“很多人家连最后一点的存粮都被抢光了。” “混账东西!”荆州王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茶盏叮当作响。 他狠狠咬牙,额角青筋暴起,在炉火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早知如此,前日就该让棱堡士兵将他们全都轰成渣。” 赵樽按住他颤抖的手臂:“冷静一点。我们给各村都留了应急粮,加上那些鸡鸭,若省着点应该能够熬到明年开春。” 说着,赵樽突然若有所思地看向荆州王,“对了,你现在可以堂堂正正回荆州了。” “什么?”荆州王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他脑子里划过上次黑衣人杀手潜入荆州王府的画面,若不是平川和刀疤他们潜伏在王府里相救,他都不敢想象自己一家现在…… “你……你要赶我走?”荆州王的眸子暗下去。 “你想哪儿去了。”赵樽失笑,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我是说,经此一役,朝廷自顾不暇。” “来!先坐下。”赵樽按着他的肩膀坐下,又用眼神示意碳头给他沏了一盏茶。 赵樽将茶盏推到荆州王面前,旁边的炉火映得他眸中精光闪烁。 “朝廷十万大军还没到苍州,主将就被一枪爆头,过半将士回乡赈灾,在棱堡这里又折了几千兵卒,新帝一旦收到那些残兵败将的禀报,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生怕苍州的兵力会打到京城去,哪还有余力管你一个闲散王爷?” “对啊!他现在怕你还来不及呢,哪还顾得上本王?哈哈哈……”荆州王怔了怔,突然哈哈大笑,笑声震得窗棂上的冰凌都簌簌掉落。 他满意的灌了一大口茶水,结果茶水太烫,他又“噗!”的一声吐了出来,张着嘴直哈气。 “好!好!等雪停了,本王就接上一家回去重修王府!” 他说着,忽又想起什么,转头对碳头和肖正飞挤挤眼。 “到时候你们来荆州,叫上平川他们,本王请你们喝醉仙酿。”他又看向韩蕾,“咱们还要将佐酒小菜的代理重新搞起来。” 韩蕾甜甜一笑,软糯的声音响彻在屋子里。“那是当然!这可是财路。” 碳头也憨笑着答应,“到时候,王爷可别小气哦!” “哈哈哈……本王有醉仙酿和佐酒小菜的代理权,肯定让你喝个够。”荆州王心情大好。 自从到了苍州,他卸下了亲王的身份融入到他们这一群人的生活里,虽然跟他们一样要干力所能及的活,但在这里,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快活,不再是以前那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日子。 见到这里的科技和发展,每日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他甚至连性格都变得爽朗了许多。 这时,肖正飞腰间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肖统领,肖统领。这里是七号通讯站,北关平大元帅传来消息。收到请回答!” 求评论、收藏、票票一条龙! 第263章 安全距离 肖正飞一把抓起对讲机,拇指重重按下通话键,黑色的外壳在火光映照下泛着红光。“王爷在此,有什么事,速报!” “报——!”对讲机里炸开的声线带着明显的急促,“阴山哨所急报!黑压压的突厥骑兵正逼近永安城,骑兵队伍排了数里之远,少说……少说有上万铁骑!” 帐内空气骤然凝固。 苍州王赵樽霍然起身,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溅。 他迅速与韩蕾目光相撞,两人眼底同时闪过刀锋般的寒光。 “可恶!”赵樽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突厥人竟敢如此背信弃义!” 一炷香之前—— 拖木沟这边飘着鹅毛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拍打在守城将士的铁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而几百里之外的北关却艳阳高照,永安城棱堡的水泥城墙在阳光下泛着一片清灰的光泽。 新任的北关元帅平川单手举着M16,另一只手紧握在棱堡垛口的青砖之上。 他眉头紧蹙,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草原深处,那里正扬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寒风吹动他猩红的披风,露出腰间别着的对讲机,此刻正不断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报——!”一名亲兵三步并作两步冲上瞭望塔,单膝跪地时铁甲铿锵作响,“元帅,牛尾坡哨所急报,发现突厥轻骑先锋约两千人,距阴山已不足十里!” 平川放在垛口上的手一下抓紧,沉声道:“传令全军备战。弓弩手上垛口后备,守城队分三列轮射,把库房的枪支弹药全都给我送上西城墙。”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却突然顿了顿,“王虎,你亲自去烽火台,点狼烟三柱。” 这时,平川的副将急匆匆赶来,铁盔下的鬓角已经汗湿。 “启禀元帅,阴山一号哨所刚用对讲机传讯,后续还有上万骑兵正穿过阴山峡谷!这……这不合常理啊,咱们的哨所事先并未发现有敌军的斥候出现,为何突厥会突然大举南下?” 平川突然转身,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目光凝重,一把抓过对讲机,调到另外的频道。 “立刻通知清水县通讯站,这里是永安城平川。十万火急,立即想办法禀报王爷,突厥大军南下,上万骑兵已过阴山哨所,正在向永安城逼近,是打是守,请王爷定夺。” 这是平川从赵樽的亲兵升任北关元帅后领兵的第一战,面对如此大规模的敌军来袭,平川心中有些忐忑。 不是他不会领兵打仗,而是在苍州王赵樽赠送了大量的物资粮草给出去,帮助他们过冬。对突厥是采取的是安抚政策,他们只需防备即可。 突厥先前也承诺,只要接受了粮草物资,就不再南下攻打劫掠,如今却出尔反尔,事先没派出任何斥候打探军情就突然出兵南下。 所以,他必须先请示赵樽是继续安抚,还是直接迎战。 对讲机那头传来沙沙的应答声,夹杂着远处隐约的讨论声。 棱堡下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平川俯身下望,只见一队队士兵正扛着弹药箱在甬道间奔跑。 有个年轻士兵不慎跌倒,被老兵一把拽起:“慌什么!当年王爷带着咱们两千人突袭的时候……” 话音未落,远处草原上突然传来苍凉的号角声,如同恶狼的嚎叫穿透云霄…… 拖木沟这边的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苍茫。 棱堡的议事厅内,蜂窝煤炉子烧得正旺,将寒意隔绝在外。赵樽正与韩蕾、荆州王等人围炉而坐,讨论着让荆州王回荆州王府之事。 肖正飞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便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赵樽乍听禀报突厥大军南下,瞳孔一缩,猛地站起身来。“突厥人竟敢如此背信弃义!” 议事厅内瞬间炸开了锅。 荆州王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具齐齐跳起。 “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果然不受教化。刚收下苍州赠送的粮草物资,立刻就敢南下劫掠!” 韩蕾娇俏甜美的面容瞬间铁青,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提出送赠送粮草物资给突厥暂时安抚,开春后与突厥通商是她说服赵樽的提议。 可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她情何以堪? 是她太草率了! 是她用自己的善良君子之心,度了那些那些未受开化的小人之腹。 她以为自己以心换心,终将换来对方的坦诚相待,没想到却更是引来了饿狼。 她自责又带着寒霜的目光下意识的看了赵樽一眼,却刚好与赵樽的目光相碰撞。 “对不起!赵樽。我们给他们的粮食足够过冬,没想到他们却……” 韩蕾的声音充满愧疚,“突厥这是要置边境百姓于死地!” 赵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中的怒火。温热的大掌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已仁至义尽。” “真是一群白眼狼!”碳头一拳砸在水泥墙上,手部关节破皮,他却满脸怒火,似乎没感觉到一丝疼痛。 肖正飞“唰”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映照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 “王爷!末将请命,立刻带兵驰援永安城!不杀尽这些突厥狗,我肖正飞誓不为人!” 碳头扯了扯衣襟,立刻接话:“王爷,让属下去!这次拖木沟一战,属下已有了足够的经验,属下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赵樽面色阴沉如水,在厅内来回踱步。 窗外风雪呼啸,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背叛而怒吼。 他停在军事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永安城的位置。 赵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肃杀。 “传令下去,北关全军备战。反正朝廷大军已退,那就专心对付突厥。”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正飞,你即刻率清水县驻军快马驰援永安城。记住,这一次一定将突厥打残,以免再生后患!” “是!”肖正飞抱拳领命:“末将明白!定不让突厥狗踏入永安城半步!” 韩蕾快步走到赵樽身边,想为自己的决策失误弥补些什么。 “赵樽,让我跟肖统领一起去吧!若是他们弹药不足,我可以随时提供。”她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正好让突厥人尝尝火炮的滋味。” 碳头挺身而出:“王爷,那我呢?我熟悉永安城地形,让我也去吧!” 赵樽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扫过每一张愤怒的面孔。 “诸位的心情我理解。但突厥此举必有蹊跷,我们不能自乱阵脚。”他转向碳头,“你率本部兵马继续驻守拖木沟,哪儿也不许去。” 碳头一愣,有些失望,但他还是重重颔首:“王爷放心,有属下在,拖木沟绝不会丢!” 赵樽又看向韩蕾,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他知道韩蕾心里内疚难过,便也派了任务给她。 “你立即联络各边镇,调集援军,同时派人去查探突厥后方动向。”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我怀疑突厥这次行动没那么简单。” 韩蕾迅速记下指令,忽然想起什么:“那……要不要送信给朝廷,让朝廷派兵?” 赵樽冷笑一声:“朝廷那些老爷们除了会动嘴皮子,还能做什么?“他握紧拳头,“这次是突厥背信在先,就别怪本王出手狠辣。” 肖正飞已等不及了,再次抱拳道:“王爷,末将这就出发!” 赵樽走到肖正飞面前,亲手为他整了整肩甲:“记住,保全永安城百姓为先。不惜一切代价……” 肖正飞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很快被坚定取代:“末将明白!” 肖正飞领了军令,正欲转身离去,手中的对讲机却突然又响了起来。里面传出一句—— “不对!等等!” 这简短的四个字让议事厅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赵樽原本半阖的眼帘猛地抬起,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射向肖正飞手中的对讲机。 众人的目光也不约而同的看向肖正飞手中的对讲机。肖正飞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他低头看向对讲机,又抬眼望向赵樽,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王爷,这……” 众人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对讲机,整个议事厅落针可闻,只有铝壶里咕嘟咕嘟的开水声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等等! 他们呆愣着足足等了一分钟,对讲机里却毫无声息。 肖正飞忍不住再次看向赵樽,只见赵樽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问!”赵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肖正飞连忙将对讲机凑到嘴边,声音因紧张而略显不悦:“究竟发生何事?速速报来!” 对讲机那头传来困惑的回应:“回禀肖统领,属下也不知晓详情。是九号通讯站说的‘等等’”。 “混账!”赵樽面上有了怒气,他大步走到肖正飞面前,一把抓过对讲机,沉声喝斥:“还不快问清楚!贻误军机者,军法处置!” “是是是!”对讲机那头传来慌乱的应答,随即又陷入沉寂。 赵樽负手而立,焦急的等待着通讯站的回信。 副将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窗外传来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更衬得厅内气氛凝重…… 而此时的永安城棱堡城墙上,突然刮起的寒风裹挟着沙砾拍打在守城将士们的铠甲上。 平川站在最高的瞭望台上,望远镜的金属外壳已被他握得发烫。 副将站在他的身边,腰间对讲机响了起来。 “元帅,元帅。突厥前锋已过我军最后的哨所,距永安城不足五里。看阵势至少两万轻骑,全是精锐。” 平川眯了眯眼,心里计算着突厥的行军速度。 城墙下,民夫们正用绞盘将最后几箱弹药吊上城头,木箱与砖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让守城队再次检查枪支保险。”平川刚要放下望远镜,镜片上已倒映着天边渐起的尘烟。 平川皱了皱眉,重新将望远镜凑近眼睛。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黑线正蠕动着撕开草原的翠绿。 随着闷雷般的马蹄声渐近,镜片里渐渐能看清飘扬的狼头旗,突厥骑兵的弯刀在阳光下连成一片刺眼的银浪。 “三里!” 观测塔上的哨兵大声报告距离,嗓音因为紧张而劈了叉。 城垛后的火枪手们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有些汗湿的手。 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毕竟韩蕾说过这些子弹金贵,都是花了大笔黄金买来的。 平日里他们都只是用教练弹练习过射击,但M16自动步枪在战场上的真正威力他们还不曾亲眼见过。 一名士兵的手指在扳机护圈上神经质地敲打,被队长一脚踩住靴尖:“抖什么抖?当是年节放鞭炮呢?” 远处,战马奔腾溅起灰尘满天,突厥骑兵吹响了号角,气势汹汹。 “两里!” 尘烟滚滚中,观测塔上的哨兵在继续报数。 平川从望远镜中看得真切,突厥骑兵足足不下两万人。 “全军准备!”他举起手下令准备迎战。 平川一声令下,周围顿时一阵“咔咔”响,M16子弹上膛的声音接连响起。守城队手中的M16全都从棱堡交叉出瞄准了极速而来的突厥骑兵。 M16自动步枪的最大射程两千米,有效射程是八百米,两里路一千米已经进入射程之内。 平川刚抬起手,准备下令射击,可望远镜里却突然捕捉到一丝异常。 突厥前锋部队在冲过两里界碑时,最前方举旗的骑兵突然开始左右摇晃狼旗,整个骑兵洪流竟如撞上无形堤坝般骤然减速。 一瞬间,前方扬起的漫天沙尘像被刀切开似的,在距永安城棱堡一里多之处形成清晰的界线。 整个突厥骑兵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齐齐停下,那模样是要在那里与永安城的将士两军对垒。 平川心生疑惑,难道上次送粮草震慑突厥时,他们已见识到M16的威力,还知道选择一定的安全距离了? “不对!等等!”平川眯起眼睛,“这些狼崽子什么时候学会保持安全距离了?” 请赏赐我一条龙,爱你们! 第264章 是挑衅?还是…… 两军对垒,永安城的棱堡上,守城队的士兵们已经将架在了射击孔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城外。 弓弩手们则站在更高的城垛后,箭矢搭在弦上,只需一声令下便可万箭齐发。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和松脂的味道,混合着士兵们紧张的汗味。 平川站在最高处,身披重甲,一只手按在剑柄上,另一只手举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望远镜。 镜片中,突厥骑兵的阵列清晰可见,数万铁骑在城外一里多处列阵,阳光照在他们的弯刀和竹甲上,反射出阵阵的寒光。 “元帅,要下令射击吗?”副将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问道。 平川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透过望远镜,锁定在突厥军阵前那个不断挥舞旗帜的人身上。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突厥将领,兽皮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一面绣着狼头的黑旗左右摇摆。 “他们在喊什么?”平川皱眉,声音低沉。 副将侧耳细听,然后摇了摇头。 “太远了,听不清。但看这阵势,怕是要强攻我永安城。” 城墙上的士兵们屏息凝神,手指扣在扳机和弓弦上,只等敌军完全进入射程。 大冷的天,紧张的汗水从平川的太阳穴滑下,他感到盔甲内的衬衣已经被浸透。 突厥人这次来得突然,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传令下去,”平川终于开口,“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火。” “元帅?”副将有些不解,“突厥人明显是要……” “不对劲。”平川打断他,又仔细观察。“他们没带攻城器械,骑兵也不适合攻城。” 就在这时,突厥军阵中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望远镜中,平川看到那举旗之人突然高举旗帜,大声喊出一句话。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数万突厥骑兵整齐划一地翻身下马,站在马旁。 “他们在做什么?”听到号角声,副将心里一咯噔,手离开抓向腰间的手枪。 远处,突厥骑兵们从马鞍后取下一些红白相间的物品,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火枪手准备!”副将高声喊道,误以为敌军要发起冲锋。 “住口!”平川厉声喝道,“他们不是在进攻。” 突厥骑兵们将那些物品在空地上整齐摆放好后,回到自己的战马旁全体肃立,然后右手抚胸,用突厥的礼仪深深鞠躬。 上万人同时行礼的场面蔚为壮观,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庄严肃穆的气氛。 行礼完毕,骑兵们重新上马。 举旗之人再次挥舞旗帜,号角声响起,整个突厥大军开始调转马头缓缓转向。 随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阵阵呼喝声,上万突厥骑兵又向着来时的方向策马而去。 “他们要撤?”副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突厥大军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的烟尘中,平川才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 “不知道。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转头看向副将,“传令,全军保持戒备,不得松懈。你带一队轻骑兵出城查看,记住,不要靠太近,有异常立即撤回。” “遵命!”副将抱拳领命,转身大步离去。 城墙上,士兵们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着这诡异的一幕。火枪手们仍然保持着射击姿势,但紧绷的肩膀已经微微放松。 约莫一盏茶后,城门缓缓打开,副将率领百名轻骑兵疾驰而出。 平川站在城头,看着他们逐渐接近突厥人刚才列阵的地方。即使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反射着异样的光芒。 又过了许久,副将一行人返回。 不过,一行人都脸色古怪,既有困惑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欣喜。 “报告元帅,”副将登上城楼,单膝跪地,“突厥人留下了……羊。” “羊?”平川挑眉。 “是的,元帅。共有三千六百只羊,全部宰杀,剥了皮,整齐地排列在那里,后面还有许多晒干的草药。” 副将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每只羊的脖子上都系着红白两色的布条,像是……某种仪式。” 平川沉默片刻,突然转身走向城楼内的作战室。副将急忙跟上,其他将领也纷纷聚集过来。 作战室内,沙盘上的永安城模型周围插满了代表突厥军队的小旗。平川凝视着沙盘,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元帅,这必定是突厥人的诡计!”一名满脸胡须的老将拍案而起,“他们想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夜袭攻城!” “不像。”平川摇头,“如果要夜袭,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又何必留下三千六百只羊和草药?” “那这些羊是什么意思?上面还捆着红白相间的布条?”副将困惑地问,“是挑衅?还是……礼物?会不会有毒?” 平川走到窗前,望着北方:“我听王爷说过,在突厥人的传统中,赠送宰杀的牲畜是最高的礼节之一,好像叫什么‘血羊之礼’。通常是对待贵宾的诚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作战室内一片哗然。 “这不可能!”老将反驳,“突厥狼子野心,与我大景征战数十年,怎会待我们如贵宾?” 平川转身面对众将:“那你说得也对,我们更要谨慎。传令下去,加强夜间巡逻,但暂时不要主动挑衅。” 副将犹豫了一下:“那……那些羊怎么办?若是分给百姓食用,万一有毒……” “先带回来再做决定。“平川果断道,“这事我必须禀报王爷。” “是!” 副将领命而去,带了几千名士兵将羊和草药都带了回来。 那些羊全被剥了皮,脖子上捆着一根红白相间的布条,看上去颇感诡异。 看着军营中堆成小山的羊肉,士兵们个个面色凝重,没人敢去触碰。就连参与搬运羊的士兵手上都裹着破布,没敢直接接触那些羊。 夕阳将那些红白布条映得愈发刺目,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混杂的古怪气味。 平川蹲下身,用刀尖挑开一条布带。布条内侧赫然用黑线绣着扭曲的符文,针脚里还沾着暗红碎屑。 平川蹙了蹙眉,额头上刚刚因为紧张浸出的汗水现在已经凝结了一层寒霜。 后面的士兵拉回来三辆板车,上面全是装的鼓鼓囊囊的麻袋,还有晒干的草药从麻袋口露出来。 有士兵卸货搬动草药,发现一个麻袋下放着一封信。 士兵停住手上的动作大喊,元帅,这里有一封信。 正摸着下巴研究那些羊肉的平川闻言,迅速转身走过去。 平川接过信一看,只见信封上写着苍州王妃亲启。 “这是给王妃的?” 平川喃喃,赶紧拿起对讲机向远在清水县拖木沟的赵樽禀报。 “通讯站,通讯站。立刻禀报王爷。突厥大军气势汹汹而来,但并未攻打永安城,而是在一里之外留下三千只宰杀后的羊和三车草药后,又返回了突厥草原。” 平川的禀报通过通讯站的对讲机一站一站的送到了赵樽和韩蕾的耳朵里。 正在托木沟棱堡内焦急等待消息的赵樽和韩蕾,听到平川的禀报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这是什么情况? 在棱堡议事厅里的肖正飞也都面面相觑。 对讲机里又有声音传出,“那些羊的脖子上都捆着一根红白相间的布条,上面还有符文……等等!还有一封送给王妃的信,平川元帅问是否需要派人将信送来给王妃?” 赵樽闻言,转头看向韩蕾,询问她的意见。 韩蕾想了想说,“没必要跑一趟,就直接念吧!” “王妃,王妃。”过了好一阵,对讲机里又传来声音。“信是突厥玉伽公主给您的。玉伽公主说蒙君信任,馈以粮秣,解我燃眉之急,突厥一定会信守承诺,遵照规矩与大景边境互市。但突觉草原苦寒,拿不出像样的礼物回赠王妃,只有自家养的羊和一些夏天时晒干的草药,不成敬意,希望王妃能够笑纳。” 听了信中的内容,韩蕾咬了咬唇,心中感慨万千,也松了一口气。 幸亏突厥知道感恩回礼,否则,若因为她的决策引来突厥饿狼扑食,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苍州和大景的百姓。 “这……”肖正飞挠了挠铁盔下的短发,粗声道:“突厥人何时这般懂礼数了?” 赵樽沉思了一瞬,抬头环视众人,语气多了几分如释重负。 “既然突厥知道感恩,那开春后的互市通商便可行。但若他们收了粮草又生异心……”他的话音又陡然转冷,如刀出鞘,“那本王定率兵踏平草原,叫突厥永世不得翻身!” “对!谅他们也不敢。”荆州王接话,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这时,对讲机里又传来声音。“王爷,王爷。平川元帅问那些羊如何处理?将士们都怕有毒。” 碳头愕然道:“不会吧?刚刚玉伽公主的信里不是说特意回赠王妃的吗?怎会有毒?” 肖正飞用胳膊撞了他一下,让他不要多嘴。 “平川做得对,三千多只羊丢了可惜,若要食用咱们绝不可大意。”赵樽沉思一下,看向韩蕾。“丫头,你可有何方法分辨那些羊是否有毒?” “这个倒是有,我可以远程教他们辨毒。”韩蕾说着让肖正飞把对讲机给她。 按住通话按钮,韩蕾开始远程教平川他们操作…… 北风卷着细碎的沙粒拍打在城墙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平川站在军营中的水泥操练场上,铁甲上凝结了一层薄霜。 三千六百只宰杀好的羊整齐地码放在木架上,他看着那些红白相间的布条,显得格外刺目。 “报——银针试毒完毕,未见异常!”一名亲兵单膝跪地,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发颤。 平川摩挲着手上的对讲机,金属外壳冰凉刺骨。 “还要用醋和草木灰水涂抹测试。”他沉声命令。“王妃说了,这叫酸碱反应法。若羊肉被含硫或重金属的毒物污染,可能会产生气泡、变色或异味。若有砒霜(三氧化二砷)遇酸会释放蒜臭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 亲兵领命,又去准备醋和草木灰继续验毒。 平川转头望向远处炊烟袅袅的民宅区,三千多只羊啊!百姓们若有了过冬的肉食…… 对讲机那头传出声音,“平川元帅,王妃问用银针试过喉管和内脏了吗?王妃说内脏也必须检查。” 平川看着旁边忙碌的士兵们,他们检查羊肉的动作带着多年征战中养成的警惕。 “你回复回王妃娘娘,已经按她教的方法查过三遍。” 对讲机里的语速快了些,“娘娘用煮沸的醋熏蒸羊肉,若有砒霜会出现黄色烟雾。或者……找些老鼠来,喂它们吃割下来的肉块。” “好!我这就让人去抓老鼠。”平川点头。 “报!草木灰水测试完毕,未见变色!”亲兵报告的声音中终于有了一丝欣喜。 “嗯!”平川凝重的面上也有了一丝笑容。“你再让人去多抓些老鼠,从每只羊身上割一点肉喂老鼠,看看是何结果?” “元帅明鉴。”亲兵犹豫道,“就算这些羊无毒,这宰杀的方式也……而且那些布条太诡异了。” 平川也有同感,他拿起对讲机将亲兵的话原封不动的又禀报给韩蕾。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韩蕾的答复,韩蕾说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需要上网查一查。 风雪中,检验羊肉的士兵们围成一圈。有人拎来笼子里的野兔,正小心翼翼地喂食肉块。平川看见那只灰兔耸动着鼻子,竟毫无戒备地啃咬起来。 “找到了!”对讲机里的声音突然清晰,传来了韩蕾查询后的结果。 “王妃说红白布条在突厥文化中象征天地交泰,是最高规格的待客之礼。至于宰杀……草原现在温度在零下,若派使团赶羊需要四五天,活羊赶不过来会冻死在半路!轻骑运送比驱赶畜群快得多。他们是想让羊肉保持新鲜,且羊皮剥下来后,他们可以御寒度过冬天。” 对讲机里的话让众人恍然大悟。 平川怔住了! 他望向关外,那些整齐码放的羊肉在雪地里泛着淡淡的粉色,红白布条在风中舞动,忽然不再像挑衅,而像是……某种笨拙的示好。 十年征战在他眼前闪过,那些染血的草原,燃烧的帐篷,还有突厥人宁死不降时眼中的火光。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5章 和爱妃睡个咪咪觉 拖木沟棱堡。 议事厅内,赵樽通过对讲机下令让平川查验羊肉无毒后就分发给百姓们。毕竟现在是冬天,肉食便于储存运输,三千六百只羊子足够苍州的百姓们好好的吃上一顿了。 下令后,赵樽抬头环视众人,语气如释重负。 “没想到是虚惊一场。既然突厥知道感恩,那开春后的互市通商便可行。但若他们收了粮草又生异心……” 他拉起韩蕾的手握在掌心,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丫头放心。”他的话音又陡然转冷,如刀出鞘,“那本王定率兵踏平草原,叫突厥永世不得翻身!” 韩蕾望向赵樽棱角分明的侧脸,轻声道:“现在知道是一场误会,我也就放心了。与突厥互市这事,原是锦绣坊掌柜唐小童最先牵线。” 韩蕾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慧黠的光,“不如就派他去阴山督办贸易市集修建,再组建一个对外贸易商会,专门负责两国通商事宜如何?” “妙啊!”碳头一拍大腿,震得铠甲哗啦作响,“那小崽子做生意是把好手!听说他曾用三车粗布换回十匹良驹,把那个商人气得直跳脚!” 肖正飞也连连点头:“唐小童虽年轻,但办事稳妥。更难得的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韩蕾一眼,“他对王妃忠心耿耿。” 一直沉默的荆州王突然疑惑的问道:“这位唐小童是何方神圣?竟能促成此等大事?” 赵樽端起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热茶,唇角微扬:“唐小童是跟着丫头的一个孤儿,颇有经商天赋。” 说着,他看向韩蕾,冷峻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唐小童的父母死于突厥人之手,所以他一心盼望两国和平。也正是他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沧州,最先向本王提议互市通商。” “了不得呀!”荆州王惊叹,他朝韩蕾深深一揖,“本王以为韩姑娘已经是奇女子了,没想到手下一个小小的掌柜也有如此胸襟!本王此次来苍州真是不虚此行,真正的大开眼界。难怪苍州的百姓对你们夫妇如此敬仰和爱戴。”他还看向他们两人,打趣的说你们俩真是绝配。 荆州王说着,目光在赵樽与韩蕾之间流转,忽然促狭一笑,“你们二位可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啊!” “噗!咳咳咳!”赵樽一口茶喷出来,耳根却悄悄红了。 这句话赵忠很受用,可韩蕾却是羞得别开头去,绯红的脸颊在炉火的映照下宛如三月桃花。 窗外外风雪渐歇,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堆积的白雪上,像是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一线希望曙光…… 十日后,京城。 正午的日头红彤彤地悬在头顶,温暖却也耀眼。 朝廷的残兵败将便是在这样刺目的阳光下,拖着沉重的步伐挪进了北城门。 去时十万雄师旌旗猎猎,归来时却只剩不足一半人,将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精神萎靡,目光无神。 队伍稀稀拉拉拖了半里长,像一条垂死的长蛇在痛苦蠕动。 鲁鹤鸣骑在战马上,听着后面传来的铁甲摩擦声。他刻意挺直腰板,却怎么也掩不住眼中的血丝和下巴上凌乱的胡茬。 战马的铁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空洞的响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心上。 “快看,是朝廷的兵马!”一个挑着菜担的老汉最先喊出声,随即整条街都骚动起来。 店铺里的伙计探出头,二楼窗棂间伸出许多脑袋,连巷子口玩耍的孩童都聚拢过来。 队伍最前排的士兵们还勉强保持着队形,后面的却早已溃不成军。 有人拄着断枪当拐杖,有人头上缠着渗血的布条,更多人只是机械地挪动着双腿,那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魂魄似的。 他们的铠甲上沾满泥浆,旗帜残破得看不出纹样,有面军旗甚至只剩半截旗杆,断口处带着焦黑的痕迹。 “这……这是吃了败仗吗?”绸缎庄的王掌柜走到门口刚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算盘啪嗒掉落在地上。 他身旁卖炊饼的刘婶子突然捂住嘴:“老天爷,我儿子在第三营……” 话没说完,她就软倒在门槛上。 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鲁鹤鸣握缰绳的手暴起青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 他抬手捂住耳朵,不想去听那些令人烦躁的议论声,可那些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就像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 “不是说去剿苍州叛军吗?怎么这副模样回来?”茶楼二层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怕不是半路遇上土匪了吧?哈哈!”这笑声刀子似的刮过鲁鹤鸣的耳膜。 队伍中一个瘸腿士兵突然踉跄跌倒,背上的包袱散开,滚出半块发霉的饼子。 围观人群里有个穿绸衫的胖子嗤笑:“哟!朝廷的兵爷怎么连连饭都吃不上了?” 他的同伴阴阳怪气地接道:“怕是急着逃命,连干粮都丢了吧?” 鲁鹤鸣猛地勒住马,铁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真恨不得跳下马去揍那些人一顿。这些人只会在这里说风凉话,他们知道什么? 见他满脸怒容,身后亲兵慌忙低声道:“将军,别搭理他们,大局为重……” 他话未说完,街道拐角突然冲出来个半大小儿,举着一把自己雕刻的木刀拦在路中央。 “我爹说朝廷大军天下无敌!”孩子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之情。“你们把坏人都打跑了吗?” 整个街道上的空气瞬间凝固! 鲁鹤鸣用手梳了梳脏乱的头发,喉结滚动,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看见孩子身后妇人惨白的脸,看见士兵们羞愧低下的头,更看见路边酒肆檐下阴影里,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正冷笑着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苍州……苍州……”队伍末尾突然传来嘶哑的嚎叫。 一个丢了头盔的士兵疯狂撕扯自己的头发,“全是火!城墙会吃人!” 两个同袍上前慌忙按住他,却被他甩开。 那士兵扑到路边小摊前呕吐起来,他胡乱挥手间,露出手臂上一道还在渗血的伤口。 围观人群哗地退开半步。卖香烛的李老头颤巍巍道:“作孽啊!朝廷大军竟如此不中用。” “放屁!”鲁鹤鸣终于暴喝出声,战马受惊扬起前蹄。 “铮!”的一声,他猛地抽出佩剑指向天空,剑刃上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朝廷大军……” 刚说到这里,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见市口牌坊下站着几个紫衣太监,为首那个正似笑非笑地往这边张望,又与同伴低语着什么。 鲁鹤鸣的剑慢慢垂下来,在暖阳下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继续前进。”他憋着怒气下令,却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得像幽魂。 整个队伍又开始蠕动,身后传来孩童不解的追问:“娘,那个将军怎么哭了?” 鲁鹤鸣抹了把脸,才发现满手湿润,却不知是汗还是泪。 街道两旁的人越聚越多,围观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躁动,既有对败军的嘲弄,又暗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兴奋。 “啧啧,瞧瞧这些当兵的!”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的胖商人摇着折扇,唾沫星子飞溅,“出发时那叫一个威风,现在倒好,连头都不敢抬!” 他身旁的瘦高个儿压低声音道:“听说朝廷派了十万大军啊,现在回来的怕是连五万都不到了吧?” 说着,他用手肘捅了捅同伴,“你看那个骑黑马的将军,头盔不见了,连铠甲都裂了,知道的说他们去打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山贼抢了呢。” 街角卖炊饼的老汉叹了口气,用围裙擦着手:“造孽啊……都是爹娘养的孩子……” “老伯这话就不对了!”一个满脸麻子的青年突然拔高嗓门,“要我说,苍州王也是被逼急了!朝廷要是给条活路,谁愿意造反?有头发谁愿当秃子啊?” “就是!苍州王父子抵御外敌的时候,朝廷又在做什么?朝廷只会在背后猜忌、诋毁。现在却还要反过来讨伐苍州?” 另一个汉子接口道,声音也提高了两个度,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嘘!”旁边看热闹的妇人吓得脸色发白,“你们不要命啦?敢在大街上说这种话,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麻脸青年却更来劲了,一脚踩在旁边的石墩上:“怕什么?你看看他们那熊样?朝廷连个苍州都打不下来,还能管得了老百姓说话?” 他指着行进的败军,“你看看这些兵,连刀都拿不稳了!” 这话引得周围一阵骚动。几个地痞模样的汉子跟着起哄,有人甚至朝队伍扔了颗烂菜叶。 菜叶砸在一个年轻士兵的肩甲上,那士兵浑身一颤,却条件反射的转身就要逃,被身旁的同袍抓住。 那士兵惊慌的大喊:“快退,快退。倒了……又倒了一个。” 他惊慌恐惧的模样,像是经历了一场地狱之行。 副将鲁鹤鸣坐在马上听着这些议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下意识的抬手遮住半边脸,亲兵驱马凑上前小声道:“将军,你看要不要……” 亲兵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要武力镇压那些什么都没亲眼见到却只会胡说八道的百姓。 “不必。”鲁贺明咬着牙打断,“你带弟兄们回营。”他猛扯缰绳,“我得先去面圣。驾!” 说完,不待亲兵答应,他一夹马肚,逃也似的朝皇宫方向打马而去。 鲁鹤鸣没有看到的是,他刚刚打马离去,街道边围观的人群中刚刚那用脚踩着石墩说话的麻脸青年也悄悄隐入了人群,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刚刚那几个像痞子流氓一般的汉子也互相对视了一眼,趁着没人注意,悄悄隐没在人群中。 半柱香的时间后,几人在筒子巷口碰头。 麻脸青年用袖子在脸上胡乱的抹了几把,麻子点点全都消失不见了。转而露出了一张黝黑中又透着精明的面容,正是韩蕾身边的大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大九嘿嘿一笑,“你们都看到了吧?没想到王爷和王妃将朝廷大军打成了这样。真过瘾!” “就是。”一个汉子接口道:“走,告诉刘伯去。” 几人相视一笑,走入了筒子巷的有家客栈…… 哒哒的马蹄声在巍峨的皇宫前戛然而止。朱红色的宫墙在夕阳下泛着血色,宫门檐角的风铃被寒风吹得叮当作响。 鲁鹤鸣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胸口。 胜败乃兵家常事,十万大军若是战败,那还好说,可根本不是啊! 几乎一半的士兵都是跟着赵樽那厮跑了,这让他怎么跟陛下交代呀? 他对着宫门里深深的甬道张望了一眼,然后翻身下马,牵着马在宫门外来回踱步,铠甲随着步伐发出细碎的声响。 许久后,他了深吸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连忙用另一只手按住。 “劳烦通报一声,苏策大将军的副将鲁鹤鸣求见陛下,有紧急军情禀报。”他对守门的侍卫说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侍卫查验他递过来的令牌后,转身进去禀报。 此时的景帝刚刚用过午膳,正准备和心爱的妃子一起睡个咪咪觉。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甘露殿内,将启祥殿中熏香的袅袅青烟映照得如同流动的金丝。 景帝斜倚在龙榻上,手指缠绕着云贵妃的一缕青丝,鼻尖萦绕着美人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 “陛下……”云贵妃眼波流转,朱唇微启,纤纤玉指轻轻抚过景帝的胸膛,“今日朝政可还顺心?” 景帝轻叹一声,将美人揽入怀中:“苍州战事不明,朝中大臣又各怀心思,朕……” 话音未落,他的唇已贴上云贵妃雪白的颈项,引得怀中佳人一阵轻颤。 正当景帝的手滑向云贵妃腰间丝带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却克制的脚步声。 太监总管李忠心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小心翼翼地响起:“陛下,苏策大将军的副将鲁鹤鸣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禀报。” “苏策?” 景帝恍惚,连日来的朝政纷扰让他思绪有些混乱,一时竟没想起这号人来。 但“紧急军情”四字却如冷水浇头,他猛地坐直身体,什么睡咪咪觉的兴致都瞬间没了。 云贵妃识趣地退到一旁,迅速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襟。 景帝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峻,与方才的柔情蜜意判若两人。 他抬眼看向门外,嘴里两个字脱口而出。 “快!快宣!”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6章 爱姆十六 景帝一把抓起搭在屏风上的明黄龙袍披在身上,手指在系带时微微发抖,不是因恐惧,而是因那种久违的紧张感。 他大步走到门口抬起双手,任由太监总管李忠心为他整理衣冠。 “陛下,鲁将军已在御书房外候着了。”李忠心低声禀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上去情况有些糟。” 景帝的手指在龙袍袖口处收紧,金线刺绣的龙纹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苏策的副将?他为何会出现在京城?”他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 “正是!”李忠心不敢多言。 景帝不再言语,大步流星地穿过长廊。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照得明黄的龙袍闪闪发光。 御书房外,一个满身风尘的武将跪在阶下。那人甲胄上沾满尘土和暗红的血迹。 “进来吧?” 景帝睨了他一眼,大步走进御书房。心中已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鲁鹤鸣弓着身一瘸一拐地走进殿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末将鲁鹤鸣,叩见陛下!”他的声音嘶哑干裂,像是许久没喝过水。 其实,鲁鹤鸣身上的伤并非刀剑所致,而是一些跌倒擦伤。这位朝廷大军的副将竟狼狈至此,可见所受惊吓非同小可。 “平身。”景帝绕过书案,龙袍下摆在金砖上拖出轻微的声响,“你是苏策的副将?” 鲁鹤鸣不敢起身,只将腰弯得更低:“末将正是。” 景帝在椅子上坐下,目光炯炯的盯着鲁鹤鸣:“你此时回京面圣,可是苍州的战事有进展了?” 话音刚落,鲁鹤鸣咚的一声又跪了下去,额头抵地,浑身发抖:“陛、陛下……大事不好!苏大将军他……” “苏策怎么了?”景帝的声音陡然提高,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鲁鹤鸣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和惶恐:“苏大将军……阵亡了!” “什么?”景帝猛地站起,龙袍带翻了案上的奏折,哗啦啦的落了一地。“怎么回事?速速道来!” “是!回陛下。大军刚过荆州,就在官道上遇见了苍州王的百人队伍。”鲁鹤鸣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们……他们说是去荆州救灾……” 景帝嘴角微抽:“救灾?” 他觉得自己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朕发兵讨伐的消息想必已传遍各州,这个时候赵樽难道不应该是如临大敌,枕戈待旦吗?他不去整军备战,反而去救灾?” 鲁鹤鸣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苍州王说……说荆州蝗灾严重……” “荒谬!”景帝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笔架上的毛笔跳了起来,他有一种被苍州王无视了的感觉:“继续说!苏策是怎么死的?” 鲁鹤鸣的眼神突然变得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场景。 “那苍州王实在太嚣张,他竟然要求大军给他让路……苏大将军自然不肯……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景帝身子前倾,怒喝一声。 “苏大将军下令进攻,可不知赵樽用了何种邪恶兵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鲁鹤鸣双手抱住头,浑身战栗,“苏大将军的头……就像水缸一般‘砰’的炸开了。”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景帝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书案才能站稳。 他盯着鲁鹤鸣,希望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说谎的痕迹,却只看到深深刻在眼中的恐惧。 “你是说,”景帝一字一顿,“赵樽用一种你们从未见过的武器,隔空杀了苏策?” 鲁鹤鸣疯狂点头:“那武器声响如雷,只一瞬间大将军就……末将亲眼看见他的天灵盖飞了出去……脑浆都溅了末将一脸……” “荒谬!”景帝不悦的瞪着跪伏在地的鲁鹤鸣。“世上除了神仙下凡,怎么会有如此神奇之物?” “陛下。末将句句属实。”鲁鹤鸣以我抵地,“大军人人亲眼所见啊!” 景帝胃部一阵痉挛。 他想起魏大宝和追杀荆州王的暗卫曾说过,赵樽在拖木沟修筑的堡垒稀奇古怪,见所未见。 “大军呢?就眼睁睁看着主帅被杀?”景帝声音发紧。 鲁鹤鸣面露愧色:“那武器太可怕……没人敢动……然后苍州王就开始蛊惑军心……” “蛊惑军心?”刚才说了那么多,景帝都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因为他不相信。 可蛊惑军心这句话一出,他瞬间就来了火气。“赵樽做了甚?” “赵樽说……说荆州遭了蝗灾,荆州籍的士兵应该回家乡救灾,那些挨饿的百姓都是是他们的父老乡亲……” 鲁鹤鸣的声音越说越小,“他还说……朝廷不顾百姓死活,只顾争权夺利……” “啪!” 景帝一巴掌拍在书案上,脸色铁青:“所以?” 嚣张! 实在太嚣张了! 景帝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就将赵樽抓来大卸八块。 “所以……”鲁鹤鸣几乎要把头埋进地里,“近一半的荆州籍士兵……都跟着赵樽跑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轰!” 一个炸雷在景帝的脑子里炸响。 “你……你们……废物!”景帝站起身来,指着鲁鹤鸣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鲁鹤鸣和一旁的李忠心吓得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景帝暴怒,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后一把掀翻了整个书案,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朕的十万大军,就……就这么被赵樽一句话瓦解了?” “陛下!”鲁鹤鸣以头抢地:“陛下恕罪!实在是那武器太过骇人,谁动谁死啊!苍州王还……还威胁大军给他让道。” “放肆!” 景帝双眼通红,像头被困的野兽。他想顺手抓起书案上的物件儿扔鲁鹤鸣,可手抬起来才发现书案已经被他掀翻了。 龙颜震怒!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被一股紧张的氛围搅得支离破碎。 鲁鹤鸣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地砖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你这冬季的寒冷格格不入。 鲁鹤鸣闭上眼睛,仿佛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敢继续禀报:“有那邪恶武器,大军不敢造次,士兵们纷纷给他让道。” “什么?啊——岂有此理!”景帝双拳紧握,近乎抓狂。 堂堂朝廷讨伐大军被苍州王赵樽几句话就给拐跑了,剩下的士兵还被迫给赵樽让道。 这……这特么是什么事儿? 这要是传出去,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鲁鹤鸣不敢抬头,继续道:“更可恨的是……赵樽行至末将面前时,竟……竟给了末将两个选择。” 景帝眼中寒光闪烁:“说!” “一是……让臣带着剩余的大军继续前往苍州讨伐。”鲁鹤鸣偷瞄了一眼景帝又赶紧低下头:“二是……在原地等他赈灾归来后……再讨伐他。” 等他回来再讨伐他? 好目中无人的口气! 以为朝廷大军是去找他过家家呢? 御书房内霎时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李忠心手上的拂尘不停的颤抖,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他与苍州王赵樽有过几次接触,那赵樽战功赫赫,有护佑大景之功。看上去虽然清冷,浑身煞气,可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 难怪他能让北边诸国谈之色变,原来就只是这嚣张的气势,就不是普通人能学的。 景帝的脸色由红转青,最后变成一种可怕的苍白。 过了许久,景帝才勉强压下怒火,冷声道:“后来呢?” 鲁鹤鸣深吸一口气:“臣……臣选择继续进军。但行至拖木沟时,遭遇了一座前所未见的青灰色堡垒……”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战场。 “那堡垒的城墙会……会喷像舌头一样的火。连绵不断的火舌,如同火龙吐息。我军刚一进攻,城墙上就火光四起,将士们成片倒下……那些武器射程极远,准头惊人,我们的盾牌如同纸糊……” 景帝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可有攻上城墙者?” “有冲到城墙边的,”鲁鹤鸣的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恐惧。 “但那些侥幸靠近的士兵更惨……城墙上会扔下一种石块,看似平常,但一落下来就会爆炸。碎片四溅,方圆两丈内无人能活……连尸体都七零八落。有的石块甚至会在半空中炸开,如同……如同天女散花……” 他抬起颤抖的手比划:“一个石块就能炸死炸伤十余人。不到盏茶时间,我军就折损了几千精锐。将士们别说战,就是吓都吓得丢盔弃甲。” 景帝像搁浅的鱼一般大张着嘴,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是扶住掀翻的书案才稳住身形。 他意识到,赵樽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就是因为手中有此等神兵利器。 而这样的神兵利器对朝廷来说,无疑就是一大威胁。 “那些石块……可有名称?”景帝喘着气问道。 鲁鹤鸣茫然摇头:“末将只听城墙上的人大喊‘扔手雷’。想必那石块就叫手雷。至于那会喷火的城墙……后来,我们撤军返回京城时又在官道上碰到了赵樽去赈灾的队伍,末将终于看清了赵樽扛在肩上的武器。” 鲁鹤鸣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好像叫什么……‘爱姆十六’。” “爱姆十六?”景帝的眼眸里出现了一圈圈的涟漪。“这是何地语言?” 李忠心也一脸好奇的盯着鲁鹤鸣,可鲁鹤鸣却羞愧地低下头,“末将不知。” 景帝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赵樽……”景帝喃喃自语,“你究竟从何处得来这些妖物?” 太监总管李忠心小心翼翼地靠近:“陛下,要传太医吗?您脸色不太好。” 景帝没搭理他,而是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危险的火焰。 “传旨,召集六部尚书、五军都督府即刻入宫议事!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府传来的回响,“让钦天监监正带着《天工开物》和《武备志》来见朕。” 李忠心刚要退下,又被景帝叫住:“慢着!再派人去翰林院,将所有关于上古神兵利器的典籍都找来……特别是墨家机关术相关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当李忠心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景帝重新望向窗外。 窗外的暖阳不知何时已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乌云。 凌冽的寒风呜咽着从店门口卷过,仿佛上天也在为这个王朝哭泣。 他知道,一场远比自然灾害更可怕的暴风雨,正在苍州的方向酝酿。 “赵樽……”景帝的手指深深掐入窗棂,“朕倒要看看,是你的妖器厉害,还是朕的江山稳固!” 他突然紧走几步,一把抓住鲁鹤鸣的铠甲领口。“你可看清了,那爱姆十六究竟长什么样?” 鲁鹤鸣被勒得面色发紫,仍竭力比划道:“约、约莫三尺长,通体黑得发亮,像是铁器所制,前面有这么长的一段圆筒……” 他颤抖着张开双臂,“末端还有个弯曲的托柄,赵樽似乎抵在肩头就能施放......” 听着听着,景帝眸光轻闪,突然“嘶”了一声。 “嘶——!” 鲁鹤鸣描述的“爱姆十六”,他仿佛在哪里见过。 他松开鲁鹤鸣的领口,摸着下巴来回踱步,努力回想。 猛然间,他想起来了—— 前些日子他出宫散心时,在朱雀大街的锦绣坊门口,正好碰到锦绣坊的东家魏成超和他店里的伙计在卸货,那黑黝黝的货物似乎就跟鲁鹤鸣描述之物一模一样。 可当时魏成超和他店里的掌柜都说那只是用来缝制衣物的工具,他也没在意,只是笑着说,没想到现在缝制衣物还能使用工具了。 前几天又传出魏成超私自送粮草物资给突厥,现在想来…… “好啊!好个缝制衣物的工具!” 景帝怒极反笑,他一把扯下腰间龙纹玉佩砸向殿柱,脆响声中厉喝:“暗卫统领何在?” 阴影处立即闪出个黑袍人,单膝跪地时像片突然凝结的夜色。 “立刻带人围了锦绣坊。”景帝从齿缝里挤出话语,每个字都浸着寒意。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为了亲戚而手软。 “务必仔细查探。若见铁器——给朕活剐了魏成超!”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7章 “回来!不用怕!”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像是要将整个皇城碾碎在苍穹之下。 御书房檐角的铜铃在凛冽北风中叮当作响,朱红窗棂被吹得咯吱颤动,几片枯叶粘在明黄窗纱上,如同景帝心里此刻怎么都拂不去的阴翳。 李忠心的拂尘第三次扫过鎏金香炉时,景帝猛地将狼毫笔掷在龙纹书案上。 墨汁溅在摊开的宣纸上,把那列“爱姆十六”的字迹晕染成狰狞的爪痕。 他心里乱如麻团,盯着自己发抖的右手,突然想起先前鲁鹤鸣面圣时,那铠甲下的衣裳似乎都被冷汗浸得能拧出水来,可见其已被苍州王的兵器吓得失了魂。 “陛下……”李忠心刚开口就噤了声。 他看见景帝绣着金龙的袖口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先帝最爱做的动作,每当朝局动荡,这方寸之间的温凉就成了帝王最后的支点。 窗外的天色更阴暗了。景帝踱到《九边舆图》前,苍州的位置被他用朱砂圈得刺目。 那所谓“爱姆十六”究竟是何等神兵?十万大军竟如雪遇沸汤。 他指尖划过舆图上凹凸的山川纹路,突然在苍州的位置上胡乱掐出深深的指痕。 “报时。” 景帝看着那指痕烦躁的开口,声音哑得把自己都惊了一下。 李忠心连忙躬身:“回陛下,申时三刻了。” 暗卫统领去了将近一个时辰,锦绣坊到皇城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暗卫不知是否已到了锦绣坊?为何还没有消息传回?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上景帝的心头,或许那看似纨绔无能的魏成超早就在锦绣坊里藏了刀兵,就像当年他父王在重阳糕饼中下的鸩毒…… 正如赵樽所预料的那样,自从鲁鹤鸣禀报了苍州的战况之后,景帝就在御书房坐立难安,根本没精力再顾及荆州王。 苍州王现在已经强大到让他仰视的程度。 听鲁鹤鸣描述那什么“爱姆十六”的威力,他的平叛大将军竟然连一招都没过上就挂了,十万讨伐大军更是被瓦解得七零八落。 有一个苍州王在北方虎视眈眈,就已经让他很头疼了。 他的表弟魏成超现在又与突厥不明不白,还不知道跟苍州王之间是否也有瓜葛,只有等暗卫统领带人去锦绣坊查看一番后才会知道结果。 景帝焦急的等待着结果,太监总管李忠心一句话都不敢说,主子脸色难看,他识趣的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而此时的朱雀大街上,因为天气转变,街道上已行人寥寥。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街市的喧嚣。 身着玄色暗卫服的暗卫统领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身后跟着十余名腰挎绣春刀的暗卫,刀鞘在寒风中更显冷冽。 “让开!都让开!”一名暗卫厉声喝道,行人如老鼠见到猫一般向两侧退散。 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躲闪不及,竹签子撒了一地,红艳艳的山楂滚落在石板缝隙间。 锦绣坊门前,几位衣着华贵的夫人正挑选着新到的刺绣料子,听见动静回头望去,顿时花容失色。 一位夫人手中的绸缎滑落在地,却被匆忙后退的丫鬟踩了个正着。 “哎哟!我的云锦……”掌柜唐小童心疼地叫了一声,随即被闯入的暗卫们惊得瞪大了眼睛。 但他毕竟是一店的掌柜,见到有人提着刀气势汹汹的闯入,明知来者不善,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招呼。 “这位官爷……” 唐小童堆起笑脸迎上去,话未说完就被暗卫统领一把推开。 他踉跄几步,后背撞在柜台角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右手却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对讲机。 这里发生的一切对话,全都通过对讲机传了出去。 “奉陛下口谕,搜查违禁铁器!”侍卫统领冷声道,鹰隼般的眼睛扫视着店内每一个角落。 随即,他大手一挥,“搜!都给我搜仔细了。” 暗卫统领约四十岁年纪,左脸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嘴角,显得格外狰狞。 暗卫们如狼似虎地散开,绣花架子被推倒,布匹被扯落,连墙角的青花瓷瓶也被搬开检查。 一位年轻绣娘吓得瑟瑟发抖,手中的铁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儿有铁器。”一名暗卫厉声喝道,拾起剪刀。 “大、大人,那只是裁剪布料的剪子……” 绣娘伸手想要收回自己吃饭的饭碗儿,抬起手却不敢上前。 唐小童揉了揉发疼的后腰,悄悄将对讲机的音量调大了一些。 他清了清嗓子:“各位大人,小店做的是正经布料生意,哪会有什么违禁铁器?最多就是几把剪刀和熨斗。” 暗卫统领眯起眼睛,刀疤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可怖:“少废话!仓库在哪?” 闻言,唐小童瞳孔微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仓库? 那里面可是藏着二十支M16自动步枪和几箱子弹! 一瞬间,他就感觉后背渗出一层冷汗,黏糊糊地贴在衣衫上。 “仓……仓库?”他故意装出困惑的样子,“就在后院,不过里面只有些积压的陈年布料,都落灰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带路!” 暗卫统领不容置疑地命令,抬起手中的绣春刀指着唐小童。那动作的意思很明显——你敢违抗命令,我就敢砍了你。 怎么办? 是谁走漏了风声? 唐小童心跳如鼓,他顾不上思考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只顾得在脑子里快速盘算着该如何应付过去。 他故意慢吞吞地整理着被翻乱的柜台,眼角余光瞥见暗卫统领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磨蹭什么?”暗卫统领突然上前一步,又猛地推了唐小童一把,“还不赶紧带路!” “是、是,大人这边请。”唐小童无法再拖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领着暗卫们穿过中堂。 每走一步,他都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每走一步,他都在心里暗自嘀咕:“怎么办?该怎么办?” 后院的石板路上长着青苔,他故意踩滑了一下,又拖延了几秒钟。 库房是间青砖砌成的小屋,木门上挂着一把黄铜大锁。 唐小童的手微微发抖,钥匙插了三次才对准锁眼。 暗卫统领发现他面色异常,“唰”的一下拔出手中的绣春刀。“你再磨蹭,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 “是,是是。”唐小童连声应答,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轻轻扭动钥匙,只听“咔塔”一声,黄铜锁开了。 唐小童深吸一口气,转头对暗卫统领说:“大人,里面黑,我让伙计点个灯……” 不等回应,唐小童对躲在角落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阿福,去将油灯拿来。” 库房里有太阳能灯,但他却不敢打开。因为太阳能灯的光线太明亮,这些人搜查起来会看得更清楚。 何况,若情况不妙,他随时都可以将手中的油灯吹灭。 暗卫统领皱眉:“为何不用灯笼?快点!” “回大人,灯笼在刚才被……被各位大人碰倒了,油灯快些。” 唐小童赔着笑,额头上的汗珠已顺着脸颊滑下。 阿福哆哆嗦嗦地捧来油灯,如黄豆般大小的火苗在微风中摇曳,看上去随时都有被风吹灭的可能。 唐小童接过灯,手指不经意间擦过腰间衣衫下的硬物——那里还别着一把轻便的手枪。 他最后咬了咬牙,如果真的被发现,说不得要…… “吱呀”一声,库房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混合着樟脑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可见堆叠整齐的布匹,一直顶到房梁。 “搜!” 暗卫统领一声令下,暗卫们蜂拥而入。 唐小童站在门内,感觉心脏已要跳出胸腔。 那些枪支就藏在最里面那堆“残次品”布料下面,上面只随意盖了一些粗麻布。 “大人,您看里面真的只有布料,没别的……” 唐小童声音发紧,两手一直放在腰间状似在揉腰,实则一手按着对讲机,一手放在别手枪的地方。 暗卫统领突然转头,刀疤脸在摇曳的灯光下如同鬼魅:“你好像很紧张?” 唐小童下意识的往后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干得冒火:“小、小人没见过这等场面……” 就在这时,库房深处传来“哗啦”一声,一个暗卫扯倒了一摞布匹。 唐小童一惊,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 他正要将手伸进衣衫,抽出手枪。暗卫统领却不再管他,大步向发出声音的位置走去。 “给本官一寸寸地仔细搜!”暗卫统领一边走一边大声下令。 库房里,包铁靴底碾过青砖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唐小童看着他们粗暴地掀开一匹匹流光溢彩的云锦,锋利的绣春刀直接划开捆扎的麻绳,丝绸如瀑布般倾泻在地,很快在众人脚下踩出凌乱的泥印。 “哗啦!” 最靠近里间的货架被整个推倒,装着孔雀羽线的瓷罐摔得粉碎。 唐小童瞳孔骤缩——那里距离藏着M16的货架只剩三排货架! 他咬着唇无意识地攥紧袖口,布料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头儿,这后面好像……” 一名暗卫突然停住,伸手去摸最里层货架的雕花挡板。 唐小童的呼吸瞬间凝固,眼前闪过那些漆黑枪管在油纸下泛出的冷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搭上唐小童的肩膀。 他猛地回头,大九棱角分明的面孔近在咫尺,这个总爱叼着草茎的汉子此刻眼神锐利如刀。 六名大字队成员如幽灵般立在阴影中,每人怀中都抱着一把黑得发亮的M16,前方还顶着一个消音器。 “快退出来!”大九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轻得像片落叶,示意唐小童退出库房。 大九他们来了,唐小童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按照示意轻轻的退出库房,拉着阿福闪到一边。 大九右手在颈侧快速比划几个手势,队员们立即蹲下身,猫着腰挨个进入库房,然后迅速走位瞄准。 因为有货架和被翻得杂乱的货物遮挡,前方的暗卫们竟无人发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唐小童注意到大字队的兄弟们脚上只穿着棉布袜,脚步踩在青砖上比猫还轻。 “砰!” 第一声枪响像是有人在耳边拍碎了西瓜。正在翻查布料的暗卫后脑突然炸开血花,整个人向前扑倒。 这一声枪响犹如信号,接着又是几声枪响接连响起。 “砰!砰!砰!” 唐小童闻到了熟悉的硝烟混着血腥的刺鼻气味,看到暗卫统领惊愕转身时扬起的披风下摆。 “有埋……” 有个暗卫的警告卡在喉咙里,子弹从他张开的嘴巴贯穿而过,带出几颗碎裂的牙齿钉在后面的樟木箱上。 库房里瞬间乱作一团,绣春刀出鞘的铮鸣与慌乱的脚步声混作一团。 能被挑选出来做皇帝暗卫的人,无论是武艺和身手都不错。 可惜,库房里全是立着的倒着的货架和被掀得到处都是的布匹绸缎,加上光线昏暗,他们就是有再好的身手也施展不开。还没等到他们冲到面前,就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放倒。 大九半跪在染血的云锦堆后,枪托稳稳抵着肩窝。 “三点钟方向。”他轻声说,扣动扳机的瞬间,有暗卫的胸口爆开碗口大的血洞,后背撞翻了两排货架。 “啊!这是什么妖术!”有人崩溃大喊,却被跳弹击中膝盖,跪倒时又被补了一枪。 暗卫统领终于看清了袭击者,他怒吼着挥刀劈向最近的大字队成员, 但他的速度快不过扣扳机的速度。 他的刀刃离对方咽喉还有三寸时,一颗5.56mm子弹已经掀飞了他的天灵盖。 最后一名暗卫蜷缩在角落,颤抖的双手举着牛皮盾牌。 子弹接连命中盾面,鞣制过的牛皮像纸片般被撕开。当他看清嵌在木芯里的金属弹头时,第四发子弹已经穿透了他的眉心。 虽然安装了消音器,可枪声的余韵在密闭的库房里还是久久回荡。 唐小童早就知道这些枪支弹药的存在,当枪声响起暗卫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倒还算镇定。 自从王妃在苍州将这些枪支弹药让他带回京城时隐藏时,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只是身为锦绣坊伙计的阿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他转身就要逃跑,却被唐小童一把抓住。 “回来!不用怕!”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8章 掩埋尸体 “回来!不用怕!”唐小童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库房里,大九和六名大字队成员已速战速决。 大九起身踢开脚边的绣春刀,领着队员们走出库房,朝唐小童歪了歪头:“你还在这里干嘛?前院那些听响的百姓够你喝一壶了。” “哦,是是是!” 唐小童也猛然想起,外面还有客人呢!这里动静太大,若引得那些人到后院来一探究竟,那就麻烦了。 他抓起阿福的手就走:“我这就先去前面看看。” 看着唐小童匆忙离去的背影,大九压住心中的激动,不屑的勾唇。 皇帝的暗卫又怎样?还不是连一颗子弹都顶不住。 他冲队员们一挥手,“去小屋子里找些麻袋来,打扫战场。” “是!” 队员们齐声应答,个个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他们在北关军营当兵多年,每次大战都九死一生。最后一次还因为伤口感染昏迷不醒,被军中的大夫判了死刑。 若不是王妃仗义出手相救,他们恐怕早已领十两银子的抚恤金了。 但这一次作战,他们以少对多却毫无压力,胜算值直接拉满。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们还没打过瘾呢,战斗就结束了。 他们个个心里都期盼,要是皇帝能够多派些暗卫来让他们实战练习枪法就好了。 原来,今日上午天气晴空万里,大九手痒,便带着他们乘马车到郊外无人处操练枪法。 谁知,午后天公不作美,没练一会儿便见阴云四合,朔风骤起,眼见着是要落雪的架势。 众人忙不迭登上马车返城,才进朱雀大街,腰间对讲机便传来锦绣坊里的声音。 待听清有人要搜查锦绣坊的库房,大字队的兄弟们心头一紧,互相交换眼色。 大九想了想,当即喝令车夫在锦绣坊的后门处勒住缰绳。 六七条汉子鱼贯跃下马车,脱了靴子只穿着棉袜轻手轻脚翻墙而入。 待冲进锦绣坊后院时,正赶上千钧一发之际——若再迟半步,只怕要酿成大祸。 后院里,大九等人找了麻袋开始打扫战场。 血腥味还未散尽,安卫门的尸体被挨个塞进麻袋里。 沾血的麻袋在众人沉默的协作下被一个个抛出墙外,然后,马车轮子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巷尾。 前厅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前厅,刚刚气势汹汹的暗卫们提着刀来搜查,让锦绣坊里的顾客一阵慌乱。 有胆小的顾客不想惹祸上身,第一时间便已匆匆离去。 但也有人不怕事大,还留在锦绣坊里等着看热闹,门口有一些围观的百姓也探头探脑的向里张望。 唐小童三步并作两步从后院赶来,脸上已经堆起了招牌式的笑容。 “各位贵客受惊了!”他一边作揖一边快步穿过厅堂,月白色长衫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唐掌柜,出什么事了?后院怎的突然放起爆竹来了?” 陪夫人来给女儿挑选嫁妆的王老爷捻着胡须问道,眼睛却不住往通往后院的帘子处瞄。 M16因为安装了消音器,“砰砰砰”连绵不绝的枪声,在前厅的人听来就像是在放爆竹。 唐小童天天与客人打交道,自然是个机灵的。他闻言一拍大腿,笑得年轻的面庞上都挤出了几道细纹。 “哎呦!我的王老爷,能出什么事?还不是那些查案的官爷们不小心碰翻了灯笼,把过年时剩下的几支炮仗给点着了。” 王老爷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唐小童说着凑近几步,给了王老爷一个你懂的眼神,压低声音道:“您也知道,这年头当差的都金贵着呢。而咱这些做小买卖的,一个打点不到位,就会惹人上门来找麻烦不是?” 旁边几位女客闻言都用手帕掩着嘴轻笑。 穿杏色襦裙的年轻夫人打趣道:“唐掌柜这话说的是,‘士农工商’,谁让你们排在最后呢?见着谁都得点头哈腰,低人一等。” “李夫人您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唐小童故作委屈地摊手,“咱们锦绣坊做的是正经买卖,东家又是魏丞相府上的大公子……” 他故意把“魏丞相“三个字咬得重了些,眼睛瞟向后院的方向,意有所指的抱怨道:“可您看,还不是有人要寻着由头来找麻烦。” 这时,一位穿着藏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突然插话:“唐掌柜,我上月订的那匹云锦……” “张大人您放心!”唐小童立即转向说话之人,待人接物八面玲珑:“您要的月白色云锦昨儿个刚到货,我特意给您留着呢!” 他说着朝柜台后喊道:“小六子,把给张大人订的货取来!” 小六子应了,立刻去取货,唐小童眼角跳了跳,看向王老爷的眼里笑容更甚。 “王老爷,您先陪夫人挑着。许是我们东家跟官爷们打点得不到位,所以人家才寻了来找麻烦,我这就去安排些酒菜款待他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唐小童说着朝阿福高声唤道:“阿福。快去腾云楼订两桌上等席面!记得要他们家的招牌菜。” 本就有些不知所措的阿福,听到唐小童的命令如蒙大赦,连忙到腾云楼订席面去了。 “唐掌柜倒是会做人。”先前那位穿绛紫色衣裳的妇人意味深长地说。 唐小童苦笑着拱手:“刘夫人明鉴,这年头做生意不容易啊。该打点的,该孝敬的,一样都少不得。” 他边说边从柜台下取出一盒新到的绣线,“您上次问的苏绣金线,这不,特意给您留着呢。” 见唐掌柜依然像往常一样的迎来送往,客人们都只当刚才那些暗卫是锦绣坊的东家打点的不够周全,才来找麻烦的。 铺子里的气氛又渐渐活络起来,有客人开始继续挑选布料,三三两两议论着官府的做派。 门外看热闹的人群见没什么大事,也慢慢散了。 “要我说啊,”王老爷捋着胡子摇头晃脑,“这些当差的就是……” “王老爷!”唐小童突然提高声调,笑吟吟地递上一盏新茶,“尝尝这个,上好的雨前龙井。”他趁着接茶的工夫,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王老爷会意,话锋一转:“...就是太尽职了些。唐掌柜,我要的那什么雪纺纱……” “都给您备着呢!”唐小童麻利地接话。 然后,他朝满堂宾客团团作揖:“今日让各位受惊了,所有布料一律九折!小六子,把新到的江南软烟罗拿出来给夫人们瞧瞧!” 后院的血腥仿佛从未存在过,前厅又恢复了往日热闹的景象。只有唐小童转身时,袖中微微发抖的手指泄露了一丝不为人知的紧张。 就在唐小童左右逢源的招呼着锦绣坊的客人时,大九等人已将塞满尸体的马车,赶到了郊外他们平时练习枪法的一个小土坡后。 大九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哈出一口白气:“这鬼地方,连鸟都不愿意多待。” 他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几片枯叶被寒风卷着,打着旋儿落在马车顶上。 “动作快点。”大九紧了紧身上的薄袄,声音低沉又急促,“咱们得赶在天黑前处理完。” 众人沉默着将重叠在一起的尸体一具具从马车里抬出来。 那些一身暗卫服饰的躯体在地上排开,像一组诡异的雕塑。 大十六突然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嘟囔:“别是受寒了。” “忍着点。”大九瞪了他一眼,“去接锄头和铲子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正说着,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两个大字队队员扛着锄头和铁锹跌跌撞撞地跑来,其中一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九、九哥,跑了三个村子才借到……” “少废话,干活。”大九接过锄头率先在草丛中找了块松软的地面,“我就这儿吧!你们自己找地方。” 锄头凿进冻土的声音格外沉闷。大十七一边挖一边擦汗,忽然他的锄头“铛”地撞上了什么硬物。 “见鬼……”他嘟囔着拨开面前比人还高的枯草,突然怔住了。 “九哥!九哥!你快来看!”他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拔高。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刷刷的转头看向他。 大九扔下锄头大步走来,枯草在他靴子下发出脆响。“怎么回事?” 大十七颤抖的手指向前方:“这、这里有个洞……” 洞?! 众人围拢过来。 大十七拨开浓密的荒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洞口边缘的泥土很新,像是最近才被挖开的,洞口很宽,足够两人并排进出。 洞口被茂密的枯草遮掩着,若不是大十七选了这里挖坑掩埋尸体,也根本发现不了这个隐蔽的入口。 寒风灌进山洞,发出呜呜的怪响。 大十六缩了缩脖子:“这……该不会是……狼窝吧?” 大十三白了他一眼,“你见过这么高的狼窝吗?” 大九眯起眼睛,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火光跳动间,洞口内壁上隐约可见几道新鲜的抓痕。 “不像。”他沉声道,“这痕迹……像是人挖的。“ 大十三从马车上取来太阳能灯,大九举着太阳能灯往洞里照了照,亮白的光线像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只能照亮前方十几米的距离。 “这洞有点意思!好像很深。”他摸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走,咱们进去看看。” 大九说着,举着太阳能灯就迈步而入,其他几名大字队队员也好奇的紧跟其后。 山洞里更加阴冷,走了一段就有人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九哥,天快黑了。”穿着羊皮袄的大十搓了搓手,呵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雪。咱们还是赶紧把外面那些尸体埋了,趁早赶路吧。” 他身后的大十三也附和道:“是啊,死了这么多人,万一官府追查起来,那可麻烦呀!” 他说着不自觉地往洞口方向瞥了一眼,仿佛已经听见了衙役的脚步声似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大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蹲下身,用灯照着洞壁仔细查看。 “你们看,”他粗糙的手指抚过岩壁上的凿痕,“这可不是天然形成的。每一道痕迹都很规整,明显是有人刻意开凿的。” 队伍里最年轻的大十七挤到大九身边,好奇地问:“九哥,你说这洞是通向哪的?会不会是……” “嘘!”大九突然竖起食指,“你们听。”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山洞深处传来细微的“滴答”声,像是水珠落在石面上的声响,又像是某种金属物品轻轻碰撞的声音。 “我总觉得这洞不对劲。”大十三压低声音说,“九哥,回去吧!” 大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万一待会我们正埋着尸体,有人从这里出来撞见怎么办?” 他环视众人面上有些发怵的表情,提议道:“要不……咱们再往前走半个时辰,如果还看不到头,我们就折返回来。” “呃……这……”大十三转头看向其他队员。 众人想了想,觉得大九说得也有道理。他们就在这个山洞外掩埋尸体,如果不搞清楚这洞里的状况,万一有人刚好从洞里出去碰见了怎么办? “那……那就继续走吧!”大十六点头答应,其他人也就跟着点头。 大九勾了勾唇,已经迈步向前走去,太阳能灯在他手中摇晃,在洞壁上投下扭曲变形的影子。 众人的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混合着粗重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潮湿阴冷。 大十七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骨碌碌的滚动声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刺耳。 “小心点!”大九低声呵斥。 大九话音刚落,突然停下脚步,手中的太阳能灯光照向前方一个旮旯处:“那里好像有东西。”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发现那里地上有一个闪着微光的物件。 大九走上去弯腰捡起那东西,在灯下仔细端详。 “让我看看是什么?”大十七又挤上前来,当他看清大九手上的物件儿时,年轻的面容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珍珠耳坠?”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9章 宫中秘闻 “快让我看看是什么?”大十七又挤上前来,当他看清大九手上的物件儿时,年轻的面容上出现了诧异的神色。“珍珠耳坠?” 那是一枚精致的珍珠耳环,银质的挂钩上还缠着一根长发。 “看这成色价值不菲,不像是古物。”大九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珍珠表面,“而且……” “而且什么?”众人凑过来,大十七迫不及待地问道。 大九将耳环举到灯光下:“你们看,珍珠上还有水汽,挂钩也没生锈,说明掉落的时间不会太久。”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振奋起来。 大十三拍了拍羊皮袄子上的尘土,语气坚定地说:“那还等什么?赶紧往前找找看!说不定前面有宝藏呀!” “对对对!再走走,再走走。”众人也一下子来了精神,刚才脸上发怵的神色已一扫而光。 一行人继续向前,脚步声在幽深的洞穴里回荡。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走在最前面的大九突然停住脚步,差点让后面的人撞成一团。 “怎么了?”大十三不满地嘟囔。 “光……前面有光!”大九关掉手中的太阳能灯,激动地指着前方。 果然,一道朦胧的光线从顶上直射下来,在前方潮湿的地面上照出一道圆圆的光圈。 众人加快脚步,来到光源下方。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垂直的井口赫然出现在头顶上方,约莫有三四丈高。阴暗的天光透过井口洒落,还夹杂着片片雪花。 “外面下雪了……” 大十三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 大九眯起眼睛估算着高度:“这像是个废弃的枯井。你们看上面挂着的木桶。” “那耳坠的主人会不会是从这里掉下来的?”大十三突然问道,声音在井底回荡。 “不会是从这里掉下来的,应该是有人带着耳坠从山洞里经过。”大九摸了摸井壁上的青苔:“这苔藓……” 他用指甲刮了刮,“上面这层是新的,说明最近还有人碰过。” 大九将耳环小心地收进口袋,沉声道:“不管怎样,我们得想办法上去看看上面是哪里,为何会有人用这样的方法从枯井里进出?” 正在这时,枯井口传来一道女子轻柔的说话声,那声音像是被寒风裹挟着的雪花飘落下来,带着几分担忧与温柔。 “你记得明日午时前一定要赶回来,把东西拿好,可别丢了。”女子的语气里藏着千般叮咛,仿佛每一个字都浸透了牵挂。 接着,便是一道尖细的男子声音,像是刻意压低了嗓门。 “云舒姐姐放心吧!我一定快去快回。”那声音里透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却又因尖细而显得有些滑稽。 “嘘!” 女子突然警觉地制止道。 枯井下的大九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他朝身后的兄弟们做了个利落的手势,右手握拳向前一推,随即五指张开向两侧分开。 这个进身和散开的动作,他们在韩蕾的指导下已演练过无数次。 大字队的兄弟们立刻像潮水退去般,悄无声息地隐入枯井边缘的阴影里。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抬头紧盯着井口那一方光亮。 片刻后,叫云舒的女子似乎松了口气,声音又轻柔地响起:“那你坐好,我送你出去。” 尖细声音的男子应了一声,众人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一只粗糙的木桶晃晃悠悠地从井口降下。 桶里蹲着个瘦小的身影,那人紧张地抓着悬挂的绳索。 井口处,一个披着深色披风的女子正吃力地摇动着锈迹斑斑的轱辘,她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单薄。 木桶降到一半时,女子突然又探出身子,披风的一角随风飘动:“记住,速去速回。” 这句话说得又急又轻,像是怕被人听见,又怕对方记不住。 “嗯!知道了!”男子有些不耐烦地答道,声音在井壁间碰撞出细微的回响。 木桶终于触到了井底,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那男子敏捷地跳出木桶,仰头朝井口挥了挥手:“云舒姐姐,你回去吧。我先走了。” 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年轻,约莫十七八岁,眼睛里闪着小心谨慎的光。 男子只顾着与井口的女子告别,全然没注意到他身旁不到三尺远的阴影里,大九正屏息凝神地贴着井壁。 他更没发现四周黑暗中还藏着六个精壮的汉子,他们像石像般纹丝不动,只有眼睛反射出警惕的微光。 那叫云舒的女子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应了一声。 她探着头,直到看见男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枯井另一侧的通道里,她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这声叹息裹挟着夜风飘落到井底,仿佛一片落叶轻轻拂过每个人的耳畔。 接着是轱辘转动的声音,女子的身影渐渐从井口消失。 大九又等了约莫半刻钟,确认井口再无动静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到井口投下的那束光线里。 他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向前一点,随即手掌下压做了个前进的手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大字队的兄弟们立刻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猎豹,一个个猫着腰,踏着经过特殊训练的轻快步法,悄无声息地向着山洞前方追去。 他们在狭窄的通道中穿梭,很快就融入了更深处的黑暗之中。 越往深处走越黑暗。 黑暗如同实质般填满了狭窄的通道,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泥土的气息 尖细声音的男子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支蜡烛,行走在山洞通道里。 黄豆大小的烛光照的并不远,男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得很缓慢。 大九等人为了加快追赶速度,点燃了太阳能灯,亮白的灯光刺破黑暗,能照出十多米远。 灯光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投下他们快速移动的影子,如同几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快点!”大九低声命令,声音在石壁间回荡。 他能感觉到目标就在前方不远处,那个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身影,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仓皇逃窜。 黄豆大小的烛光在前方忽明忽暗,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持烛人显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脚步变得更加凌乱。烛火剧烈摇晃,在石壁上投下扭曲变形的影子。 “啊!”一声尖锐的惊叫刺破寂静。 持烛人回头,只见一片亮光追着他跑,亮光中还有许多张牙舞爪的黑影,像是鬼魅一般。 独自一人行走在这阴森森的山洞里,男子心中本就七上八下,乍一见到这一幕,他吓得瞬间变了脸色。 他面色惨白如纸,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紧缩成只有针尖大小。 大九借着灯光也看清了那男子的模样:一张瘦削的脸,没有胡须,皮肤异常光滑,即使在惊恐中也下意识地翘着兰花指。 烛泪滴在他纤细的手指上,他却浑然不觉。 “啊——别过来!别过来!”尖细的嗓音带着哭腔。 那人转身就跑,却因慌乱而绊了一跤,蜡烛脱手而出,在潮湿的地面上滚了几圈,火苗顽强地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熄灭了。 黑暗重新笼罩了那人,但大九手中的太阳能灯无情地追了上去,将他完全暴露在光线下。 那人吓得浑身抖如筛糠,手脚并用的往前逃跑。 “站住!” 大九一声暴喝,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铁钳般的大手扣住了那人的肩膀。 “啊——” 又是一声刺耳的尖叫,那人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做投降状,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纤细苍白的手腕。 “饶命!鬼大人饶命!”他的额头紧贴地面,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鬼大人? 原来这男子将大九他们当做了鬼。 大九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即使在恐惧中,这人的动作也带着一种诡异的阴柔——肩膀内收,脖颈前倾,说话时嘴唇抿起的弧度都显得过分精致。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密道里?”大九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奴、奴才只是……只是想出去看看家人……”那人结结巴巴地回答,牙齿不住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大十三上前一步,太阳能灯的光线直射在那人脸上:“看望家人为何不走大路?偏要钻这枯井密道?” 灯光下,那人的皮肤几乎透明,能看到皮下青色的血管。 大九突然俯身,一把抓住那人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在强光照射下,那光滑的下巴和刻意修饰的眉毛无处遁形。 “你是个太监。”大九冷声道,这不是疑问而是断言。 那人浑身一僵,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下来:“是……是,鬼大人明鉴。奴……奴才是宫里的太监。” “什么鬼大人,我们不是鬼。”大十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哪个宫的?“大九的手指收紧,指甲几乎陷入那人柔软的皮肉中。 “御、御膳房……奴才在御膳房当差……” 太监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大九对视。但听说他们不是鬼,他眼里的恐惧少了许多。 大九眼中寒光一闪,突然拔高了声调:“说实话!否则我现在就把你交给内务府!你知道内务府对付说谎的奴才是怎么处置的?” “不要!”太监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整个人瘫软在地。 “大人饶命!奴才说……奴才都说……”他喘着气,声音虽然松缓下来却还是带着神经质的颤抖,“奴才在茹妃娘娘宫里当差,茹妃娘娘的日子不好过……” 大九怔了一下,“茹妃娘娘,不就是以前的皇贵妃?” 他被韩蕾派往京城,在京城的这些日子里,对宫里的消息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皇贵妃就是当时前景帝和皇后被炸死时,宫里地位最高,唯一能够出来主持大局的那位妃子。 除了皇后外,茹妃是前景帝最宠爱的妃子,所以地位最高,封了个皇贵妃。 小太监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这事儿说来话长,各位爷且听我细细道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大九往他手里塞了块碎银子,催促道:“你不用怕,说吧!但必须说实话。” “是是是,”小太监双眼一亮,将银子揣进袖中,见他们的穿着也不是宫中的人,这才放心开始讲述。 “那日先帝和皇后娘娘双双遇难,呃……是被炸死了。整个皇宫都乱作一团。皇贵妃娘娘临危不乱,立即命人封锁宫门,又连夜召魏丞相和各位大臣入宫议事……” 大九若有所思:“你是说……陛下和魏相是早有准备?” 小太监嘴角抽了抽:“这……奴才可不敢妄加揣测。不过,当时陛下确实是在茹妃娘娘和魏相主持大局时登上了帝位。” 大十三恍然大悟,不屑道:“原来新帝是这样上位的。那后来呢?” “唉,”小太监叹了口气,“按理说,先帝的妃子们都是新帝的弟妹。新帝登基后,她们的归宿应该是遣散出宫。可新帝一道圣旨下来,除了茹妃娘娘外,先帝其他的妃子全都直接封为太妃,留在宫里养老等死,终生不得出宫。” 大九皱眉:“这不是变相软禁吗?新帝为何要如此?” “谁说不是呢。”小太监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先帝有位李嫔娘娘想求见家人,在金銮殿外跪了整整一日,最后被太监们架着回去了。” 大十三咂舌道:“那茹妃娘娘是被遣散出宫了?” 小太监目光一暗,叹了口气:“新帝对茹妃娘娘的态度可大不一样。新帝不知是感念娘娘当时主持大局,助他登上帝位的恩情,还是看上了娘娘的姿色。总之,登基大典刚过,新帝就下旨要纳茹妃娘娘为妃。” “纳自己的弟妹为妃?这……不合礼制吧?“大九大惊。 大字队的兄弟们听到这里,眼睛也都瞪大了。 宫中竟然还有如此秘闻? 大十三更是一脸的八卦表情。 “哎!谁说不是呢。”小太监叹道:“魏相带头反对,说这有违伦常。可新帝在魏相面前说什么‘茹妃助朕登基有功,朕岂能让她与那些庸脂俗粉一般下场’。” “嘶!”大十三倒抽了一口凉气,摸着下巴喃喃道:“这新帝……不会早就对茹妃娘娘有意了吧?”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0章 两桌席面儿 “嘶!”大十三倒抽了一口凉气,摸着下巴喃喃道:“这新帝……不会早就对茹妃娘娘有意了吧?” 大九目光凌厉地瞪了大十三一眼,转向小太监沉声问道:“这跟你从密道出去有何关系?“ 小太监瑟缩了一下,继续道:“茹妃娘娘宁死不从,新景帝就断了娘娘宫里的日常供给。娘娘实在没法子,只好拿出自己的嫁妆为继。” 他的声音里透着委屈,“娘娘让奴才一次次从这密道偷运首饰出去典当,换些日常用度。” 大九眉头紧锁:“茹妃娘娘的娘家人难道不知情吗?” 小太监摇摇头:“娘娘出自孙家,是先帝的表妹。如今孙家在新朝也……” 他叹了口气,“娘娘不想让家人知道她的处境而为难,所以即便典当嫁妆,也从未告知孙家。” 大九从怀中掏出刚刚捡到的那枚珍珠耳坠:“这个也是你典当的?” 小太监凑近看了看,突然跪倒在地:“这、这确实是娘娘的!这山洞里太暗,上次奴才不小心摔了一跤,首饰散了一地……”他说着,懊恼地捶了下脑袋,“定是当时没收拾干净!” 大十三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我还当发现什么宝藏呢,原来是你这蠢货掉的。” 大九没搭理他,继续追问:“这么说,这密道是茹妃娘娘专门为典当嫁妆挖的?” “不是的。先帝他……” 小太监看了看大九,犹豫着要不要将宫廷里的事情继续说下去。他今天说的已经太多了,回去让茹妃娘娘知道,一定会挨罚。 “喂,你怎么不说了?”大十三呵斥道。 大九也知道宫廷里规矩多,小太监肯定有顾虑。便鼓励他,“没事儿,你说吧!我们不会告诉你主子的。” 小太监顿了一下,这才接着往下说:“先帝生性多疑,对谁都不放心,也总是觉得会有人对他不利。无论是对前殿的大臣们,还是后宫的娘娘。他都防之又防。” “嗯!”大九点头。 这个外面的人都知道,也正是因为景帝多疑,替换了朝堂里的官员。对他们忠君爱国的王爷也是百般防范,才收回了兵权。 小太监继续道:“唯独茹妃娘娘因是孙家人,与先帝同出一脉,是先帝唯一信任的人。这个密道还在挖掘时,先帝就亲自告诉了茹妃娘娘,就连皇后娘娘都不曾知晓。只是这密道还没有挖通,先帝和皇后就……后来是娘娘为了方便典当嫁妆,才命自己宫里的侍卫每日偷偷开工,花了两个月才挖通。” 闻言,大九眯眼沉思。 既然这密道直通皇宫,而宫中又是这般乌烟瘴气,他必须立即飞鸽传书禀告王爷!看王爷会有何计划…… 因阴山洞外还有十几名暗卫的尸体未曾掩埋,大九问了小太监需要些什么物资。 然后,他命大十在山洞里看着小太监,哪也不许去,直到他们回来。 退出山洞后,大九命大十七驾着马车回城找鸳鸯簪的杨海波多拿些银票,采购一些物资,用马车运回到这里。 大九不忘叮嘱他,无论是谁问起用途都不许说,偷偷的运来就是。 剩下的兄弟便和大九一起,在山洞外冒着风雪挖坑掩埋尸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雪不算大,却甚是寒冷。 大九等人在京城郊外好一阵忙碌,而此时的皇宫里,因为天色阴暗,各处已早早的掌了灯。 御书房里,跳跃的烛火将景帝来回踱步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也在他阴晴不定的面容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陛下,御膳房已备下了晚膳,您看需要传膳吗?” 太监总管李忠心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轻声提醒,却被景帝猛然挥袖打断:“滚出去!” “啪!” 青瓷茶盏随着暴怒的嗓音砸在门框上,碎瓷片溅了满地。 李忠心哪敢真的滚,他佝偻着腰上前,用布满皱纹的手小心翼翼拾起地上的碎片。 “老奴方才看见西北角的宫鸦惊飞了一片,怕是……” 李忠心话未说完,景帝突然转身,玄色龙袍在烛光下泛出幽暗的流光:“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从皇宫到锦绣坊,就是爬也该爬回来了!” 窗外的暮鼓恰好敲响,沉闷的声响震得梁上的灰尘不断落下。 景帝想了想,抓住李忠心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老太监疼得白了脸。 “去,你亲自带御林军去锦绣坊看看,要玄武营那些见过血的……”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若是看见……看见任何不该看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李忠心浑浊的眼珠颤了颤,瞥见皇帝袖中露出一角的玄铁令牌。 那是调动宫廷死士的虎符,他伺候了三朝皇帝,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帝王动用此令牌。就连先帝怀疑苍州王功高震主时都没动过这个念头。 “老奴省得。”李忠心深深跪伏下去,额头触到冰冷的金砖时,听见景帝从牙缝里挤出的后半句:“若遇反抗……整个锦绣坊不必留活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忠心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接住令牌,起身出去安排。 当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时,李忠心回头望见御书房窗口那道孤影。 暮色中皇帝仍保持着双手撑案的姿势,像尊凝固的雕像,唯有冠冕上垂落的十二旒玉珠在剧烈摇晃,碰撞出细碎如刀戈相击的声响。 寒风如刀,卷着细碎的雪花在朱雀大街上肆虐。 李忠心裹紧了身上的貂皮大氅,一张白净的面皮被冻得有些发青。 他身后二十名玄武营的御林军铁甲森然,靴子踏在铺满薄雪的青石板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快些!陛下正在气头上,耽误了时辰,咱们的脑袋都得搬家!”李忠心尖细的嗓音在寒风中格外刺耳。 转过街角,锦绣坊的招牌在风雪中摇晃。 铺子正要打烊,一个瘦小的伙计正费力地推着最后一块门板。 “且慢!”李忠心手中拂尘一甩,雪白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御林军办事,速速开门!” 那伙计吓得一个哆嗦,门板“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李忠心不等他反应,一脚踹开半掩的店门,带着御林军鱼贯而入。 前厅已熄了灯,光线昏暗,李忠心眯着眼睛环视一周,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搜!” 御林军立刻分散开来,翻箱倒柜,绸缎被扯得满地都是,而整个前厅除了那个关门的伙计,再无他人。 李忠心却注意到后门缝隙中透出的奇异亮光,那光芒比烛火明亮百倍,将门缝映得如同白昼。 “后面有古怪!过去看看。”李忠心尖声道,三步并作两步通过走廊冲向后院。 后院的树枝上挂着几盏太阳能灯,将整个后院儿照的亮如白昼。 院子的中央摆着两桌席面儿,不过……现在只剩下些残汤剩水。 掌柜唐小童和阿福坐在桌子边抱着膀子发呆,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听到前厅传来的动静,两人对视一眼立刻站起身来,假意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残汤剩水。 后院的门猛地被推开,院中的景象令李忠心瞳孔骤缩。 只见六个硕大的夜明珠悬挂在光秃的树枝上,散发出刺目的白光,将整个院子照得纤毫毕现。 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醉仙酿酒香,院子中央摆着两张大圆桌,上面杯盘狼藉,残羹冷炙和桌面上已经覆了一层薄雪。 见到李忠心和御林军一窝蜂的涌进后院儿,唐小童手里拿着个脏碗赶紧笑脸相迎。 “哟!我们已经打烊了,各位客官是急需什么布料吗?我这就点上灯让各位挑选。” 唐小童说着,就放下手中的碗,端了凳子去取树枝上的太阳能灯。 李忠心没搭理他,目光落在太阳能灯上。 “这、这是何物?”李忠心指着树上的太阳能灯,盛气凌人的问道。 唐小童站在凳子上,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这位公公,这不过是我们东家从海外带回来的油灯,比寻常灯盏亮些罢了。” 他边说边作势要取灯,“您若喜欢,小的这就取下来给您瞧瞧?” 李忠心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掌柜,又瞥了眼那些古怪的灯。 “免了。咱家问你,今日可有宫里的官爷来过?” 听到这话,正在收拾碗筷的阿福浑身一僵,面色极不自然。 唐小童却面不改色,一点头说道:“有,有十几位官爷说奉命来搜查,是约莫晌午时分来的。” “人呢?”李忠心目光如电,在院中扫视。 唐小童指着那两桌残席:“刚走不久。您瞧,这菜都吃光了,雪也积了一层。” 他叹了口气,“这些官爷从午后吃到酉时,把腾云楼的上等席面都吃了个遍。若不是等官爷们尽兴,这样的鬼天气,咱们早该打烊了。” 李忠心踱到桌前,用拂尘拨弄着一盘凝结了油脂的剩菜,确实像是摆放多时的样子。 他围着桌子踱了一圈,忽然俯身,从铺满薄雪的桌角扒拉出一块腰牌——正是宫中暗卫的标识。 他拍去腰牌上的雪花,想是有暗卫吃喝得高兴,随身放在桌上忘了。 “这作何解释?”李忠心目露冷光。 唐小童宽袖中的手捏得死紧,却仍陪着笑脸:“这应该是官爷们吃醉了酒落下的。客官若不信,大可去腾云楼查问,这两桌上等席面可是花了小的二十两银子呢!” 李忠心的目光锁定在唐小童面上,似乎在判断他的言语真假。 片刻后,李忠心忽然高声道:“搜!把锦绣坊翻个底朝天!” 御林军得令,立刻四散开来,踹开每间房门,四处搜查。 唐小童站在院中,听着里面传来的破坏声,手指在袖中掐得发白。 半刻钟后,御林军陆续回报:“总管,没有发现。” “东厢房是空的。” “柴房里只有些柴火。” 李忠心的脸色阴晴不定,可这里除了吃剩下的席面,确实并无暗卫们的踪影。 他盯着唐小童看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好,很好。若让咱家发现你有所隐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对唐小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一挥手,“走!” “哎哟!我的爷。小的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各位官爷啊!”唐小童夸张的一拍大腿,连连作揖。 李忠心睨着他哼了一声,带着御林军转身向外走去。 唐小童赶忙点头哈腰的相送,一路将李忠心送到门口,“各位官爷慢走,小心雪天路滑……” 直到御林军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唐小童才猛地关上大门,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阿福也瘫在一旁,面如土色。 “哎呀!娘呀!吓死老子了。”阿福扶了扶头上有些歪斜的毡帽,大口的喘着气,却不忘给唐小童竖起一个大拇指。“唐掌柜,你太能顶事了。” 唐小童摆摆手,无力的靠着门板喘着气,仿佛刚才那紧张的一幕抽走了他所有力气似的。 午后,暗卫们来搜查被大九他们全部解决了,他派阿福去腾云楼订席面不过是做给前厅的客人们看的。 哪知,等他安抚好客人回到后院,却发现那些暗卫的尸体和大九他们全都不见了。 他知道大九是他们处理尸体去了,可外面那么多的客人都亲眼见到宫里的暗卫进入锦绣坊,现在却故失踪了,宫里一定会追查到底。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对付过去。 刚好腾云楼的席面送来了,他脑子中灵光一闪,顿时就有了这个主意。 趁着外面开始下雪,让伙计们提前打烊。 然后,所有的伙计像在聚餐一般将两桌席面吃得干干净净。唐小童让其他的伙计都回家休息,只留下阿福和一个机灵的伙计帮忙。 对于这个忽悠的方法,唐小童心中完全没底,只能硬着头皮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还好,整个事情的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虽然不知道这位太监回去后会如何禀报,但至少眼前这一关暂时躲过去了。 剩下的,只有等大九他们回来再做商量。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1章 风雪中的信鸽 暮色沉沉,风雪渐渐大了起来。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从空中倾泻而下。 宫墙内外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曳不定,将朱红的宫门映照得忽明忽暗。 太监总管李忠心裹着貂裘,领着御林军踏着寸许深的积雪疾步而来。 御林军腰间佩刀与甲胄相击之声在寂静的宫道上格外清脆。 一行人转过九龙影壁时,李忠心突然驻足,掸了掸肩头的落雪,对身后侍卫低声道:“陛下此刻定是在批阅奏章,尔等在此候着。” 说罢,他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冠,独自踩着汉白玉台阶往御书房走去,靴底在积雪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印痕。 李忠心弓着腰,额头几乎贴到御书房的金砖地面上,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陛下,奴才带人赶到锦绣坊时……”李忠心的声音微微发颤,“并未见到暗卫踪影,只有……只有两桌残羹剩饭……” 残羹剩饭? “啪!” 景帝手中的朱笔被硬生生折断,墨汁溅在龙袍袖口,像一滩污血。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句话都充满了不可思议。“朕的暗卫,只为朕效死的暗卫,执行公务时竟在被执行的地方喝酒吃肉?” 御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忠心不敢抬头,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回陛下,锦绣坊掌柜说……暗卫大人们午后就到了,却让他去腾云楼订了两桌席面,一直吃到晚膳时分才……才离去。” “荒谬!暗卫们压根儿就没回来过。啊——”景帝猛地拍案而起,紫檀木案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再次掀翻书案,然后大步向李忠心走去,明黄色龙袍下摆挂在案角上,他恼怒的一扯,下摆刮出一条裂口来。 “抬起头来,看着朕的眼睛说!” 李忠心战战兢兢抬头,正对上景帝因为愤懑而变得猩红的双眼。 景帝那眼中翻涌的怒火让他膝盖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老奴……老奴句句属实,同去的玄武营御林军都看见了……” “把他们都叫进来。”景帝大吼,他已经气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李忠心出去宣召,候在外面的御林军进来刚跪下还没行礼,景帝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你们!”景帝转向跪着的御林军,手指在微微发抖,“一个个说,你们在锦绣坊都看到了什么?” 为首的御林军抱拳道:“启禀陛下,臣等看到后院摆着两桌宴席,残酒尚温,掌柜和一个伙计正在收拾打扫。掌柜说暗卫们从下午一直吃到现在,刚刚才离去。我们到时刚好与暗卫们错过。” “啊——”景帝抓狂大叫。 “哐当!”他一脚踹翻了身旁的青铜仙鹤香炉,香灰扬洒如雪。 “混蛋,混蛋。他们现在在哪里?朕要宰了他们。”他抓起案上的青花瓷茶盏狠狠砸向地面。 瓷片四溅中,他的声音近乎嘶吼:“朕的暗卫,竟然不听命于朕?” 景帝火冒三丈,开始在御书房里不断的砸东西 李忠心匍匐着后退半步,一片碎瓷擦过他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但他不敢擦拭,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他伺候的三朝帝王中,这是唯一一个因为抓狂而失态的帝王。 景帝胸膛剧烈起伏,眼前浮现出那些暗卫的面孔。 那可都是从死囚中挑选,用酷刑和恩威并施培养出来专门为帝王一人效死绝对忠犬。 现在,这些忠犬竟敢违抗命令,在搜查叛逆的要地饮酒作乐?难道说,连他身旁的暗卫也与叛贼连成一线了? 这想起来是何等的可怕? 苍州王谋反、表弟魏成超私下资敌与突厥私通。现在连自己的暗卫都背叛了自己。 “难道……朕并非天选之人?没有做帝王的命?”景帝喃喃。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当帝王的命,为何从他登上帝位那一天开始,就人人都在与他作对? “陛下息怒……”李忠心壮着胆子劝道,“或许暗卫大人们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隐情?”景帝突然笑了,那笑声让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苍州王谋反是隐情?魏成超私藏神兵是隐情?现在连朕的影子都背叛朕!” 他一脚踹在李忠心的肩上,将李忠心顿时踹了个仰倒。 景帝踉跄后退两步,扶住龙柱才稳住身形。 他望着御书房顶部的蟠龙藻井,那条金龙正张牙舞爪地瞪视着他。恍惚间,他似乎觉得那龙眼在流泪。 “朕……真的不配做这个皇帝吗?”这念头如毒蛇般钻入脑海,景帝顿时感到一阵眩晕。 祭天大典那天的场景浮现在他的眼前—— 祭天大典进行到最重要的环节,竟然有太监来禀报不吉利的消息。 然后,就一直不吉利! 景帝砸完身边所有人砸的东西后,烦躁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几次想下令让御林军去将魏丞相父子抓起来,但他忍了又忍。 毕竟魏丞相是他的舅舅,魏成超又是他的表弟,他能顺利登上这个帝王之位,舅舅魏丞相功不可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所以,若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不想与魏丞相之间闹得太过难堪。否则,一旦传出去,别人会说他是个忘恩负义的昏君。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景帝的指尖微微颤抖,目光在一片狼藉中搜寻。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支沾满墨汁的狼毫笔上。 “李忠心!”景帝突然暴喝一声,吓得老太监一个激灵。“奴才在!” “给朕铺纸研墨!” 景帝迅速趴在地上,龙袍沾染了墨渍也浑然不觉。 他手腕急转,锋利的笔锋在宣纸上划出凌厉的线条。 他努力回想着那天在锦绣坊门前看到的缝制衣裳的工具是何模样,然后凭着记忆迅速的在宣纸上画起来。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一把M16自动步枪跃然纸上,连扳机和弹匣的细节都分毫毕现。 “都给朕看仔细了!”景帝将画像甩到御林军面前,“你们搜查锦绣坊时可曾见过此物?” 李忠心佝偻着腰凑近细看,浑浊的老眼里一片茫然。“陛下,这是何物?老奴未曾见过。” 御林军们也面面相觑,一名御林军抱拳道:“回禀陛下,臣等未曾见过。” “回陛下,我们在锦绣坊里也不曾见过此物。”御林军们纷纷摇头。 景帝一把揪住一名御林军的领甲,却又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无力的松手。 刚刚还暴露抓狂的景帝,这会儿脑子中竟然莫名其妙的突然多出了一丝清醒。 魏成超不是说那个黑得发亮的物件儿是缝制衣裳的工具吗? 锦绣坊本就是售卖布料衣裳的地方,这些随时都会用到的工具应该放在锦绣坊里才对,那为何李忠心和御林军去搜查却都不曾见过? 这中间又有何猫腻? 暗卫们没回宫复命,是不是发现了这其中的猫腻,继续追查线索去了? 现在那些暗卫似乎都不重要了,锦绣坊拥有的那缝制衣裳的工具才是关键之物啊! 他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唯一见过爱姆十六的人——那就是苏策的副将鲁鹤鸣。 想到此,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景帝猛地抬眼看向一名御林军:“你快去速传鲁鹤鸣入宫!要快!” 待传令的御林军踏雪而去,景帝盯着宣纸上的画,眼神渐渐阴鸷。 魏成超私下资敌毕竟是坊间流传,道听途说,而魏丞相有从龙之功,他与魏家父子还又是亲戚。 景帝不想捕风捉影,误杀无辜。 或者说,潜意识里,他并不愿相信自己的亲戚会对自己不利。 他要宣副将鲁鹤鸣入宫来对峙。 若鲁鹤鸣认出宣纸上画的图形就是他曾经见过的“爱姆十六”,那魏成超就一定是背叛了他,罪名坐实。 到时候,魏成超就是说破天也无法再抵赖,那他要杀魏丞相父子也就不再有任何的心理压力——即便魏丞相有从龙之功。 他的帝位来之不易。 哼! 就算是扶他上位的亲戚,也别想再从他手中将这个位子夺去…… 夜,如墨汁般浓稠的黑,沉沉地压在这座沉睡的城池之上。 天空中,细碎的雪花轻轻飘落,像无数破碎的鹅毛,被寒风裹挟着,在漆黑的夜幕中划出凌乱的轨迹。 寒气渗入骨髓,连街边石缝里残存的枯草都覆上了一层薄霜,在风中瑟瑟发抖。 长街上,各家店铺的灯笼早已熄灭,厚重的门板将暖意隔绝在内。偶有犬吠声从深巷传来,很快又被风雪吞没。 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屋檐下,像枯叶般紧紧贴着墙壁,试图用单薄的麻布抵御刺骨的寒意。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御林军举着的火把在风雪中摇曳,橘红色的火苗在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 哒哒的马蹄声惊醒了角落里昏睡的乞丐,他们慌忙往阴影深处缩了缩。 为首的将领紧握缰绳,口中呼出的白气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他们正是奉命宣鲁鹤鸣紧急入宫的御林军,正冒着风雪来鲁鹤鸣的家里而去。 当马队经过筒子巷时,有家客栈的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 他们从有家客栈门口策马而过,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只灰羽信鸽正从后院里悄然起飞,翅膀掠过积雪的瓦檐,带起几片细碎的雪沫。 它像一支离弦的箭,冲破漫天飞雪,朝着北方漆黑的夜空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风雪交织的夜幕深处。 同一时间,有家客栈二楼的雕花木窗“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风卷着雪花灌入温暖的室内。 东方既明负手立于窗前,厚实的玄色大氅下摆在窗户卷入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凝视着信鸽消失的方向,抬头摸了摸下巴,深邃的眼眸中映着飘飞的雪花,又似藏着更深的思量。 那个方向是大景的苍州。 或者说,那里是大景的北方关隘。 他望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檐下的风铃在风雪中叮咚作响,将他的身影衬得愈发孤寂…… 第二日,苍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连续两三日的风雪终于停歇,久违的暖阳洒落在苍州的每一个角落。 屋檐上的冰凌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积雪覆盖的树枝间偶尔传来积雪滑落的簌簌声。 日上三竿时分,苍州王府的前院已是一片热闹景象。 丫鬟们披着厚实的披风,手里拿着扫帚,三三两两地清扫着庭院里的积雪。小厮们则扛着木铲,将堆积的雪块运到花园里。 “小鱼,你看这雪多厚啊!”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捧起一捧雪,眼睛亮晶晶的。 被唤作小鱼的丫鬟笑着回道:“可不是嘛,这雪下得厚实,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说着,她故意在积雪地上踩了几脚。 不远处,几个年轻的小厮已经开始打起了雪仗。 “看招!”一个穿着青色棉袄的小厮突然将雪球扔向同伴。 “哎哟!”被砸中的小厮也不恼,反而大笑着蹲下身,迅速捏了个更大的雪球反击回去。 欢笑声在庭院里此起彼伏。管家站在廊下,看着这群年轻人玩闹,脸上也露出慈祥的笑容。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对身边的婆子说:“让他们玩会儿吧,这几日风雪大,大家都憋坏了。” 婆子点点头:“是啊,王爷王妃这几日也够辛苦的。” 说起王爷王妃,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后院方向。 那里静悄悄的,与前院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后院寝室内,炭盆里的银丝炭静静地燃烧着,散发着温暖。 赵樽搂着韩蕾还在熟睡,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后的安宁。 韩蕾的长发散落在枕上,赵樽的一只手臂还保持着保护的姿势环在她腰间。 这几日虽然天天风雪交加,但赵樽和韩蕾却早出晚归,依然很忙碌。 苍州百姓们是否有足够的蜂窝煤炉子御寒,他们要去关心。 如此寒冷的天气,制盐厂是否能够顺利开工,他们也要去过问。 养猪场和鸡鸭场如何安全过冬,他们还是要去查看。 …… 反正就是各种杂务太多,赵樽和韩蕾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 老夫人看得心疼,所以特意下令,只要赵樽和韩蕾在休息,任何人都不得去打扰,违者家法处置。 赵樽先醒过来,阳光透过纱帐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单手撑着头,目光静静地描摹着韩蕾熟睡时的模样。 韩蕾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 片刻后,韩蕾的睫毛轻轻颤动,似要醒来却又不愿完全清醒。 她闭着眼睛,右手无意识地在枕下摸索,指尖划过丝缎却始终寻不到那个熟悉的小药瓶。 这个动作太过熟练,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次。 韩蕾疑惑的睁开眼,正对上赵樽似笑非笑的目光。他深邃的眼眸里藏着几分了然,又带着几分促狭。 “你在找这个?”赵樽修长的手指间捏着那个小药瓶,在她眼前轻晃。 斜射的晨光在药瓶上流转,映得上面的小字更加清晰。 “避子丸还是别吃了吧!”他的声音磁性温柔,却又带着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嗯!”韩蕾迷糊的嘤咛一声,伸手去抢小药瓶。 “别吃了!” 赵樽的手臂轻而易举的躲开。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2章 亲亲我我 “别吃了!” 赵樽的手臂轻而易举的躲开。 “还给我。”韩蕾又一次伸手去够那个小药瓶,纤细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锦被滑落,露出她如凝脂般白皙的手臂,在透过纱帐的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赵樽将药瓶举得更高,他俯身在妻子耳边低语。 “朝廷的兵马如今已是惊弓之鸟,不足为虑。突厥那边送来三千只肥羊示好,互市通商之事也谈得顺利。”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韩蕾的耳垂,“这段时日咱们可以好好经营苍州,你也该歇歇了。不如……”他的声音染上几分暧昧,“咱们生个儿子?” 韩蕾轻咬下唇,水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沉思。 赵樽见她迟疑,修长的手指突然探向她的腰间。“生不生?生不生?” “呀!”韩蕾惊叫一声,随即笑着往被窝里躲。 赵樽趁机将她揽入怀中,两人在熏了安息香的被窝里嬉闹,绣着并蒂莲的枕衾被揉得凌乱。 “丫头,给我生个儿子。”赵樽的唇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撒娇意味,“就生一个,嗯?” 赵樽一直提及儿子,韩蕾忽然想到了重男轻女的问题。她虽然已有了为赵樽生儿育女的想法,但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封建思想的牺牲品。 韩蕾正色,指尖绕着赵樽的一缕黑发:“若是我只生得出女儿呢?” 她抬眼望进丈夫深邃的眸子,“你会不会像那些迂腐之人一般,觉得女儿家不如儿子金贵?” “啊?呵呵!”赵樽闻言失笑,捧起妻子的小脸郑重道:“只要是咱们的骨血,是儿是女都是珍宝。” 他拇指轻抚她嫣红的脸颊,“若是女儿,本王定将她宠成苍州最骄傲的明珠。” “这还差不多。”韩蕾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指尖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若你敢重男轻女,这辈子都别想当爹。” 赵樽眼前一亮,当即就要俯身。 韩蕾却抵住他的肩膀,嗔怪地望向雕花窗棂外明晃晃的日光:“青天白日的,你也不觉得也不害臊。” “本王与王妃敦伦,天经地义。”赵樽理直气壮地趁势一个翻身,“看哪个不长眼的敢……” 赵樽得了韩蕾的默许,正要欢喜的行周公之礼,结果真有不长眼的—— “王爷,王妃。”紫檀的声音恰在此时从门外传来,伴着小心翼翼的叩门声,“肖统领有紧急军情,说是要请王爷即刻定夺。” 赵樽的动作戛然而止。 被人紧急刹车,赵樽炸毛的转头看向门外,恨不得将来人狠揍一顿。 最终,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狠狠捶了下床柱,震得帐钩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韩蕾掩唇轻笑,替他拢好散开的衣襟:“咯咯!这叫好事多磨,你还是先去忙正事吧!” 为了安抚欲.求不满的赵樽,韩蕾眼中波光流转,又低声补了一句:“今夜……给你补上,咯咯咯……” “这可是你说的。”赵樽在她的唇瓣上轻轻一吻。“起来梳洗吧!许是有什么大事。” 赵樽站在穿衣镜前,任由韩蕾为他系上最后一根玉带。 “再急也得注意仪容。”韩蕾轻声说着,指尖拂过他衣领上几乎不可见的皱褶。 她只简单扎了个马尾,连白玉簪都不用戴,素净得不像个王妃,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媳妇。 赵樽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掌心轻轻一按:“有劳丫头了。” 两人手牵着手大步走到前院,下人们还在打扫着积雪。 前院大厅里,肖正飞正来回踱步,铁甲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右手不停地搓着左手手背,竟搓出一片红痕。 主座上,老夫人一身绛紫色锦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中的檀木佛珠转得飞快。 这人一大早就来打扰儿子和儿媳睡觉,老夫人不悦的瞪着他。 “正飞,出了什么事?”赵樽人未到声先至。 老夫人一见儿子儿媳,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樽儿,蕾儿,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厨房刚蒸了……” 老夫人话未说完,肖正飞已一个箭步冲上前,“王爷,荆州通讯站收到飞鸽传书,是京城刘伯的!” 赵樽现在与荆州王关系不错,所以现在最远的通讯站已修建到了荆州境内,只是都在隐蔽处,寻常情况下,根本不容易被人发现。 反正韩蕾的彩钢瓦管够,通讯站的人员自己修建起来省时又省力。 以前从京城往苍州传递飞鸽传书,至少要三四日。 如今,京城的信鸽只需飞到荆州州的通讯站,剩下的信息就由通讯站用对讲机一段一段的接力传送。节省了至少一半以上的时间。 听说是京城刘伯送来的消息,因为老夫人在场,赵樽不想让老夫人担心,便用眼神示意肖正飞出去再说。 “母亲,”赵樽转身行礼,声音却比平时低沉,“儿子有些军务要处理,早膳等会儿……” “什么军务能比用膳要紧?”老夫人手中佛珠一顿,声音拔高了几分,数落道:“你爹在世时,天大的事也要先让全家人安安稳稳吃完早饭!你不吃不要紧,让蕾儿留下来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呃……呵呵!”韩蕾看着老夫人,又看了看赵樽,干笑两声。“娘,任务要紧,咱们还是先处理军务吧!一会儿就回来用早饭。” 韩蕾现在哪有心情吃早饭? 刘伯若无重要情况,一般不会飞鸽传书与赵樽联系。 何况,按时间计算,这只信鸽一定是连夜飞到荆州的,可见其传递的信息很重要,不可耽误。 肖正飞微微握拳,急得不行。 韩蕾轻咳一声,柔声道:“娘,赵樽也是心系苍州安危。不如儿媳先陪您用膳,让他先去去就回?” 老夫人冷哼一声,眼皮耷拉,佛珠又开始转动:“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不懂得规矩。当年你爹在时……” “母亲教训的是。“赵樽突然打断,同时给肖正飞递了个眼色,“儿子先去换身衣裳,只需片刻就来陪母亲用膳。” 韩蕾会意,松开丈夫的手,转身扶住老夫人:“娘,我闻着桂花香了,定是有糕点加了桂花……” 趁老夫人被韩蕾引开的空档,赵樽大步流星走向外面。肖正飞紧随其后,顺手带上了雕花木门。 “刘伯说什么?”赵樽声音压得极低。 “王爷,要不要等王妃……”肖正飞试探着问。 赵樽正要回答,门后突然传来韩蕾清脆的声音:“赵樽,母亲让我来问问,你想喝杏仁茶还是莲子羹?” 赵樽和肖正飞同时忍不住轻笑,他们就知道,韩蕾会有办法脱身。 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韩蕾的半张脸隐在光影里。赵樽与她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都要。”韩蕾自言自语的大声说着,闪身从门缝里钻出来,反手将门合上。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覆雪的庭院里,将积雪映照得晶莹剔透。 赵樽披着一件雪白的貂裘大氅站在廊下,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霜。 韩蕾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小巧的鼻尖冻得微微发红。 “王爷,王妃。“肖正飞再次抱拳行礼,目光警惕的扫视了一下周围,“刚收到刘伯从京城传来的急信。” 赵樽眉头微蹙:“信上说什么?” “刘伯说,陛下怀疑锦绣坊有异动,派了十多名暗卫前去锦绣坊仓库搜查。”肖正飞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结果,在关键时刻全被大九他们用M16悄悄解决了。” 韩蕾闻言挑了挑眉,“陛下为何会突然怀疑锦绣坊?” 肖正飞摇头,“信上没说。” 韩蕾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只是一个巧合。 因为景帝出宫散心时,刚好看到魏成超和锦绣坊的伙计正在卸货。而那些的货物,正是造型奇特的M16。 苏策的副将鲁鹤鸣进宫禀报军情,他描述赵樽使用的神兵利器,正好与景帝脑海中见过的画面相重合。 所以……景帝才会直接怀疑到锦绣坊的头上。 “还有更巧的。”肖正飞继续道,“大九他们在郊外掩埋尸体时,意外发现了一条密道。”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打扫积雪的下人都隔得很远,才接着说,“那密道从京城郊外直通皇宫里的枯井,而且,连新帝自己都不知道。” 赵樽修长的手指轻轻在额头上划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枯井……密道……这些字眼在他脑海中迅速组合成各种可能。 他正要开口说天助我也,却听见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韩蕾掩唇而笑,杏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见赵樽和肖正飞都望向自己,她才解释道:“这可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她转向赵樽,阳光在她精致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看来宫里那位陛下得位不正,你才应该是真正的天选之人。” 赵樽眉尖轻挑:“哦?此话怎讲?” 韩蕾凝视着赵樽深邃的眸子,“你一直不想因那个位子而让百姓受苦,不愿看到大景内部战火四起?” 赵樽点头,“对,如果是那样,我宁愿不要那个位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不也挺好。” 韩蕾微微一笑,眼里几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欣慰。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 她自己生在一个和平美好的年代,自然也不希望赵樽去走那样血淋淋的道路。 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我说,你才是天选之人。”韩蕾停在院中一株覆雪的梅树旁,指尖轻触枝头晶莹的冰凌,回眸时言笑晏晏。“如今这条密道,可不就是上天赐予的良机?有了这条连皇帝自己都不知道的密道,咱们随时都可以潜入皇宫拿下皇帝,而无需伤害任何无辜的百姓。” 肖正飞恍然大悟,忍不住击掌道:“王妃高见!有了这条密道,我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 “可现在……”赵樽顿了顿,“杂务甚多,我们暂时还需要新帝继续治理大景,等百姓们来年有了好收成……” “那就继续让他蹦跶着呗!”韩蕾娇笑嫣然。“反正这条密道随时可以为我们所用,又不急于这一时。让大九他们搞一些宫里侍卫的服饰备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樽凝视着韩蕾明亮的眼眸,冷峻的面容渐渐柔和。 他伸手拂去她发间在树枝上碰到的积雪,温声道:“你这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奇思妙想。” 肖正飞见状识趣地退后两步,假装研究起屋檐下挂着的冰棱。 过了片刻,他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道:“对了王爷,刘伯信中还提到,有东明帝国的人出现在京城,就住在有家客栈。” 赵樽神色一凛,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有多少人?住了多久?” “约莫七八个,已经盘桓半月有余。”肖正飞答道,“看打扮像是商队,但刘伯说他们行踪诡秘。” 韩蕾若有所思:“东明帝国……他们不是使团来访,却化作商队潜入大景,意欲何为?” 她与赵樽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眸里开到了心照不宣的意味。 赵樽沉吟片刻,摆手道:“东明的人暂且不必打草惊蛇。让刘伯多加关注一些就是。” 他抬头望向云卷云舒的天空,呼出一口白气。 “所以,新帝暂时还不能动。东明帝国实力不容小觑,暂时就丢给朝廷去操心吧!我们不必多虑。眼下当务之急,是好好的谋发展。只有来年让苍州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我们才有更多的精力来对付其他……” 一阵风吹过,梅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韩蕾忽然打了个寒颤,赵樽立即解下大氅披在她肩上。她仰头对他嫣然一笑,眼中满是信任与期待。 肖正飞看着这一幕,不禁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阳光照在三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洁白的雪地上,仿佛一幅精心勾勒的水墨画。 “哈哈哈……亲亲我我的,本王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这时,一道爽朗的笑声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3章 一个笑话 突如其来的调侃笑声惊得韩蕾耳尖泛红。 赵樽撇撇嘴也尴尬的收回手,转头便看见荆州王刘衍正站在回廊下。一身靛蓝锦袍衬得他意气风发,眼中还带着促狭的笑意。 赵樽跟身边的肖正飞交代了几句后,肖正飞冲着荆州王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去执行赵樽的命令。 “刘兄说笑了。”赵樽这才轻咳一声,指尖还残留着韩蕾发丝的触感,“这么早过来,可用过早膳了?” 刘衍大步走来,靴底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尚未。想着今日便要启程回荆州,特来向老夫人辞行。” 韩蕾拢了拢大氅,福身行礼:“那正好一同用膳。老夫人这几日总念叨刘兄棋艺精湛,没人陪她下棋呢。” 三人说着话穿过曲折的回廊,微风拂过庭中初绽的梅花,暗香浮动。 膳厅内,老夫人已端坐在雕花红木桌前,见他们进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连忙起身相迎。“王爷来得正好,尝尝这新做的小笼包。” 用膳时,因老夫人在场,赵樽刻意避谈正事,只与刘衍聊些不相关的事情。 韩蕾不时为老夫人布菜,看上去婆媳关系很是融洽。 膳毕,丫鬟撤下碗筷。赵樽向老夫人告退:“娘慢用,儿子陪王爷在园中走走,消消食。” “去吧去吧。”老夫人笑着摆手,“我也要念经礼佛了,你们这些后生忙自己的吧!” 三人来到前院的梅林,枝头已有零星花苞。 韩蕾呼出的白气在阳光中氤氲,赵樽自然地替她拢了拢大氅的领口。 “其实……”刘衍突然停下脚步,靴底碾过一颗石子,“我这次来,除了辞行,还有一事相求。” 赵樽挑眉:“哦?刘兄但说无妨。” 刘衍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在苍州这些日子,算是大开眼界。尤其是这水泥筑的路,雨天不泥泞,晴天不起尘。” 他用靴子蹭了蹭脚下平整的地面,“我想把水泥带到荆州去,让荆州的道路和房屋都像苍州这般坚固整齐。不知赵兄……” 赵樽与韩蕾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微扬。 看来苍州的样板路和样板房还是起到了不错的效果,自宋元庆之后,这又引来了一笔大生意。 主要因为前景帝多疑,苍州王赵樽是朝廷的重点防范对象。所以,他们只能关起门来偷偷发展,不敢大肆宣扬。 现在,朝廷大军吓成了惊弓之鸟,新帝也无暇顾及荆州王,若荆州王将苍州的发展模式带回荆州,他就可以甩开膀子大干,该怎么宣传就怎么宣传。 到时候,苍州的水泥外卖,可以回笼资金,苍州的技术人员和工匠也会有源源不断的活,让荆州也正式跨入工业时代。 想到此,赵樽对荆州王说道:“此事易尔。刘兄下订单购买材料,我派最精锐的建筑队随你回荆州。他们可以协助你组建新建筑队,传授技艺。” 他折下一段梅枝,在水泥地上画起示意图,“老人带新人,一两个月后你的队伍就能独立运作,届时再裂变出更多建筑队,不出半年,荆州便能焕然一新。” 刘衍双眼一亮,猛地拍掌:“妙极!赵兄爽快!”他犹豫片刻,又搓着手,厚着脸皮继续讨要,“那……彩钢瓦能否也……” “噗!刘兄这是打算把我苍州搬空啊。”韩蕾好笑,眼中波光流转。 刘衍却铁了心:“还有那三蹦子,运货实在便利。对了,你们养的鸡鸭猪种,本王也要……” “哈哈哈……”赵樽大笑,拍了拍刘衍的肩:“苍州的发展模式迟早也是大景的发展模式。苍州不过是试点而已。如今初见成效,正该推广。刘兄既有此心,这些东西给你也无妨。” 赵樽说着收敛笑意,正色道,“不过……亲兄弟明算账,所有材料都需刘兄真金白银购买。” “这是自然!”刘衍连连点头,锦袍袖口随着动作翻飞,“价格你定,我绝不还价。” 赵樽回头看了韩蕾一眼,后者会意,立刻从空间里掏出一个计算器来,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按键上翻飞。 “水泥每斤五文,彩钢瓦按尺寸计价,三蹦子一辆五十两……” 韩蕾忽然停下,抬眼笑道,“这些都可以给刘兄独家代理权,只要签下合约,往后荆州地界上的这些货物,都由刘兄专营。” “当真?” 荆州王不可置信。 他本以为赵樽愿意将彩钢瓦、三蹦子这些稀奇之物卖给他,就已经算是大气了,没想到现在还答应将代理权也给他,这简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代理过醉仙酿和佐酒小菜,他深知一个代理权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利益。 “那是当然!”韩蕾甜甜一笑,“咱们之间也不是第一次合作,这些价格是我给你的批发价,至于你拿回去后如何定价,那是你的事。我还可以派人过去帮你办一个三蹦子驾驶学堂,你可以两头收银子。” 闻言,荆州王的嘴张成了一个圆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韩蕾在他眼中的形象渐渐放大,他仿佛看到韩蕾给他送来了无数座金山银山,座座都金光闪闪。 阳光渐渐强烈,照在三人身上。 刘衍受宠若惊,郑重地拱手:“既如此,我便推迟两日再走。待合约拟定,第一批材料装车后,我再启程回荆州。” “正好。”赵樽跺了跺脚下的水泥地面,“这两日送来清水县的水泥,咱们就先给刘兄送去荆州。” 一只麻雀落在枝头,震落几片雪花。 韩蕾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刘兄,荆州盛产竹木,若用水泥为基,竹筋为骨,或可建出更轻巧的楼阁。改日我让工匠师傅与你详谈。” 刘衍眼中精光闪烁,仿佛已经看到荆州城的新貌。 三人沿着梅林小径缓步而行,脚步声惊起一群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向湛蓝的天空…… 当荆州王离开王府时,肖正飞已将赵樽的命令用对讲机传到了荆州通讯站。 然后,通讯站又用飞鸽传书将信息送往了京城的“有家客栈。” 京城,皇宫。 当景帝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傍晚时分。 寝殿内鎏金香炉里龙涎香早已燃尽,只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灰白烟气,在暮色中袅袅浮动。 景帝撑着沉重的眼皮,觉得整个天都在转。 他缓缓转头聚焦,看见织金帐幔外太医们跪了一地,为首的崔院判正捧着银针匣子,额头抵在织锦地毯上瑟瑟发抖。 “陛下!”崔院判见景帝转醒,慌忙膝行上前,“您脉象虚浮,肝火郁结,万不能再动气了……” 景帝恍若未闻,带着玉扳指的手死死攥住锦被。被面上金线绣的团龙纹路在他指间扭曲变形,一如他此刻翻涌的思绪。 昨夜,鲁鹤鸣那声变了调的“爱姆十六”,此刻仍在他的耳畔嗡嗡作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昨日三更梆子刚响过,鲁鹤鸣就被宣召入宫。 那莽夫进殿时还带着一身酒气,跪拜时身子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当自己拿起书案上的宣纸,颤抖着在他面前展开时—— “这……这是……”鲁鹤鸣铜铃般的眼睛突然瞪得滚圆,粗粝的手指悬在纸面上方不住发抖。 他抱着头往后退缩,那目光像是见了鬼一般。 “爱、爱、爱姆十六!”这声嘶吼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某种野兽般的惊惧。 鲁鹤鸣在惊惧中不小心摆掀翻了一旁的鎏金烛台,滚烫的蜡油溅在他脸上都浑然不觉。 景帝至今记得纸张在自己手中簌簌震动的声响,和鲁鹤鸣那副见了鬼的模样。 堂堂的大景朝武将,却被那什么M16吓得失了魂魄,景帝到现在想着都觉得颜面扫地。 待鲁鹤鸣稍微冷静后,景帝展着那张有些发皱的宣纸,问鲁鹤鸣。 “鲁爱卿,你说这就是M16,你确定没看错?”景帝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利剑。 鲁鹤鸣跪伏在御案前,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滴落在金砖地面上,浑身酒气的他肩膀不住地颤抖。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被一种无形的紧张感所压制,连烛火都似乎畏惧地摇曳着。 “回……回陛下,末将绝不敢妄言。”鲁鹤鸣宣纸上画得不算逼真的图案,双眼里惊恐不散。“那日拖木沟一战,末将亲眼所见……” 景帝的眼神更加阴鸷,他将宣纸猛地拍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纸上精细绘制的M16图形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再将当日的情形说一遍。”景帝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 鲁鹤鸣喘着气,定了定神:“城墙上火光闪动,却无箭矢破空之声。我方的将士们……成片成片地倒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继续说!”景帝猛地站起身,龙袍袖口带起一阵风,吹得书案上的烛火剧烈摇晃。 “末将再次与赵王爷相遇……”鲁鹤鸣咽了口唾沫,“亲眼看见赵王爷手中持着这……这凶器。那前端确如画上所绘,会……会吞吐火舌……” 景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一把抓起宣纸,几步走到鲁鹤鸣面前,几乎将图纸贴在他脸上:“看仔细了!是不是这个?“ 鲁鹤鸣颤抖着抬头,微醺的双眼在图纸上聚焦。“就……就是它!” 景帝的胸口剧烈起伏,“哗”的一声,手中的宣纸被捏得皱皱巴巴。 “陛下,这不过是我从外地带回的缝制衣裳的工具罢了。”魏成超那张带着谄笑的脸仿佛就在眼前,手指还故作轻松地比划着,“您看这前端的小孔,是用来穿线的……” “魏、成、超!” 景帝一字一顿,暴怒的声音吓得殿外候着的太监扑通跪倒。 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太监总管李忠心和鲁鹤鸣都惊恐地看着皇帝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好……好得很!”景帝目眦欲裂,顺手操起书案上的砚台狠狠砸向前方的龙柱。 “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朕的表弟……竟敢把朕当傻子耍!”那方价值连城的砚台已挟着凌厉风声狠狠砸向盘龙金柱。 墨汁飞溅间,上好的松烟墨在朱漆柱身上泼洒出狰狞的痕迹,犹如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猛地转身,龙袍翻飞间将御案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如同景帝此刻崩塌的信任。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李忠心连连叩首。 景帝却充耳不闻,在御书房内暴走。 他的眼前浮现出赵樽那张总是带着正气的脸。还有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那个他曾经最信任的人…… “神兵利器……呵呵……缝纫工具……”景帝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朕这个皇帝……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笑话吧?哈哈哈……” 景帝大笑,癫狂的笑声在寂静的御书房中回答显得格外瘆人。 他不是笑这神兵利器如何厉害,而是笑自家亲戚的背叛,是笑魏丞相一家表面上扶他上位,背后却又搞着各种小动作。 而他,只不过是一个沉浸在沾沾自喜中的小丑。 虽然派人去宣鲁鹤鸣进宫辨认图纸时,他就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 可真确认出图中之物就是那可隔空取人性命的神兵利器时,他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景帝笑着笑着,突然面色一僵,右手猛地抓住胸口龙袍,整个人向前栽倒。 “陛下!”鲁鹤鸣惊恐地扑上前去,却只来得及接住景帝硬邦邦倒下的身躯。 “陛下!来人!快传太医!“李忠心的喊声撕心裂肺。 殿门被猛地推开,一群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看到昏迷的皇帝,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天啊!快!快去请太医!” 御书房内顿时乱作一团。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张绘有M16图形的宣纸,正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地,被慌乱的脚步踩过,留下一个清晰的鞋印…… 景帝的意识渐渐回笼,他抬眼看向侍立在龙榻旁的李忠心。 “报时!”景帝虚弱的说道。 李忠心上前一步,语气极为小心翼翼。“回陛下,酉时三刻了。” 景帝嘴唇龛动:“传……传旨……”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4章 父子同一对 暮色四合,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如同撒落的盐粒,簌簌地落在京城的青砖黛瓦上。 戌时刚过,宫门洞开,一队队身着铁甲的御林军踏着整齐的步伐涌出皇城,长靴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们手持火把,火光在雪夜中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向着京城各处分散而去。 为首的暗卫统领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低声喝道:“奉圣谕,捉拿魏氏全族,一个不留!” 与此同时,魏丞相府门前。 “站住!何人胆敢擅闯相府!”守门的侍卫横刀而立,警惕地盯着突然出现在府门前的大队人马。 为首的御林军队长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道明黄圣旨,在火把的照耀下徐徐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氏一族欺君罔上,结党营私,着即刻收押问审。钦此!”御林军队长宣读圣旨的语速极快。 守门侍卫面面相觑,手中的刀寸步不让。 其中一名年长些的侍卫硬着头皮道:“大人,可否容小的先通报……” “放肆!”御林军队长厉声打断,“皇命如山,谁敢阻拦?”他一挥手,身后数十名御林军立刻上前,明晃晃的刀枪直指相府大门。 侍卫们被这阵势吓得后退数步,御林军队长趁机带人长驱直入。 沉重的府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惊飞了屋檐上栖息的几只寒鸦。 御林军像土匪一样涌入,府内顿时乱作一团。丫鬟仆役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有胆小的已经哭出声来。 一名机灵的小厮跌跌撞撞地往后院跑去,边跑边喊:“夫人!不好了!有官兵闯进来了!” 不多时,丞相夫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匆匆赶到前院。 她约莫不到五十,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血色全无,发髻也有些松散,显然是刚刚经过急跑。 看到满院子的官兵,她强自镇定地福了福身:“这位将军,不知天黑造访,所为何事?” 御林军队长再次宣读圣旨,声音洪亮得整个院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丞相夫人听完,身子一晃,险些跌倒,被身旁的嬷嬷及时扶住。 她丈夫三朝为相,深得君王器重,新帝登基后那地位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能及。 她丈夫如此位高权重,又怎会欺君罔上,结党营私? “这……这一定是误会……”丞相夫人胸有底气,但声音却在发颤,“我家老爷忠心耿耿,怎会……” “夫人恕罪,末将只是奉命行事。”御林军队长面无表情地打断,一副你别贿赂我的表情。“请问魏丞相大人和令公子现在何处?” 丞相夫人正要答话,这时,一个肥头大耳的青年被两名御林军押着走过来,嘴里还塞着半块糕点。 他挣扎着喊道:“婶娘!他们抢了我的酱羊腿!” 丞相夫人看到魏大宝这副模样,又急又气:“大宝!你怎么……” 她转向御林军队长,声音带着哀求:“将军,我家老爷和大公子不在府中,他们……他们去了万花楼,等他们回来问清楚……” “万花楼?” 御林军队长嘴角抽了抽,他知道那是京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达官显贵们寻欢作乐的销金窟。 可父子两人同时在一家青楼眠花宿柳,这也未免太…… 哎! 这些贵人真会玩儿! 不会是——孔雀东南飞,父子共一对吧? 咦! 御林军队长光是想想,都觉得一身恶寒。 “是……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做东……”丞相夫人声音越来越低,脸上浮现羞惭之色。 御林军队长冷笑一声:“来人!将相府中所有人押往大狱,等候处理。” 他转头又对副手道:“你带一队人,随我去万花楼。” 命令一下,相府里顿时哭嚎声、哀求声响彻天地。 当御林军押着哭哭啼啼的女眷们离开时,雪下得更大了。 相府门前的石狮子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仿佛在为这个显赫一时的门庭披麻戴孝。 外面因为大量的御林军出现而一片恐慌,但京城有名的万花楼内此时却是一片灯红酒绿。 楼高三层,飞檐翘角上挂着红灯笼,在雪夜中格外醒目。 楼内丝竹声声,歌女婉转的唱腔与宾客的调笑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脂粉味道。 最顶层的“天香阁”内,魏丞相正左拥右抱,满面红光。他的对面,魏大公子魏成超身旁也是莺歌燕舞。 “来,再饮一杯!”魏丞相举起酒杯,醉眼朦胧地看向身旁的兵部侍郎之子李晟,“李公子今日破费了!” 李晟笑着举杯:“丞相大人赏脸,是小人的荣幸。” 魏成超慵懒地斜倚在歌姬雪白的膝上,醉眼朦胧地望着雕花房梁。 鎏金烛台上,红烛泪痕斑驳,将屋内映照得暧昧昏黄。 他伸手抓过案几上的酒杯,对着李晟遥遥举杯。 “李……李兄……”他含混不清地笑着。 仰头饮尽时,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锦袍上。歌姬香帕还未及擦拭,魏成超便觉小腹鼓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美人儿……”他捏了捏歌姬的粉腮,“扶本公子……去更衣……” 魏成超显然是喝得有些多了,歌姬搀扶着他去如厕的身影踉踉跄跄。 茅厕归来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魏成超眯着醉眼望去,但见数十名披甲御林军如潮水般涌入一楼大堂。寒光凛冽的佩刀劈碎了彩绸灯笼,惊得宾客们尖叫四散。 有个绸缎商想夺门而逃,立刻被御林军一枪杆砸在膝窝,跪地哀嚎。 老鸨连忙腆着脸上去周旋:“军爷们行行好,咱们这里可是遵纪……” 老鸨话音未落就被踹翻在地,珠钗摔出老远。 “反了……反了!”他魏大公子在这里寻欢作乐,这些兵卒竟然敢来打扰兴致。 他正要怒斥他们不长眼睛,却见 御林军队长的长靴踏碎老鸨的玉簪,声如雷霆。 “奉旨缉拿逆犯!胆敢擅动者格杀勿论!” 原本喧闹的大厅里,霎时一片死寂,魏成超的醉意也吓醒了大半。 他看见御林军队长腰间的鎏金鱼袋,那是直达天听的凭证!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御林军队长已揪着老鸨盘问:“魏丞相在何处?” 魏丞相何在? 啥意思? 这些御林军是来捉拿他爹的? 只见老鸨战战兢兢的抬起涂着鸳鸯簪指甲油的指尖,颤抖着指向三楼。 “快!快扶我回……回屋。”魏成超甩了一下头,努力保持着清醒,可他的肢体动作却无法跟上。 歌姬扶着他,鞋跑丢一只也顾不得捡,腿脚发软也不听使唤。 远处铁甲铿锵声越来越近,他回头瞥见御林军雪亮的刀尖已抵上三楼红毯…… “爹……”他低声提醒,“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话音未落,房门被猛地踹开。 队长带着一队御林军冲了进来,刀光剑影顿时打破了室内整个的旖旎气氛。 歌姬和姑娘们尖叫着四散躲避,酒桌上的杯盘碗盏被撞翻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大胆!” 魏丞相虽然眼神飘忽,从歌姬腿上拿开的手却直指来人,语气依然透着上位者的威严。 “丞相大人!抱歉!”御林军队长沉着脸,厉声道,“我等奉圣谕,捉拿你父子二人归案!” 并不算太醉的兵部侍郎之子李晟闻言,顿时吓白了脸,他手脚并用往旁边划拉着退开,显然是要与魏丞相父子划清界线。 魏丞相却似乎没听到“奉圣谕”三个字,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着御林军队长的鼻子骂道:“大胆狗东西!谁给你的狗胆……” 御林军队长不再废话,一挥手,几名御林军拿出铁链上前就要锁人。 魏成超酒意全无,突然踉跄着挡在父亲面前,沉声道:“这位将军,一定有误会。家父毕竟是当朝丞相,即便有罪,也该有个体面。” 队长略一迟疑,魏丞相却趁机抓起桌上的酒壶砸了过去:“滚开!本相要面见陛下!” 酒壶砸在御林军队长的肩头,碎成几片。 队长脸色一沉:“抗旨不尊,罪加一等!拿下!有什么话等见到陛下再说吧!” 室内的十几名御林军一拥而上,魏成超双腿一软,被按翻在地。 魏丞相还在借着酒劲挣扎不休,最终被御林军队长一记刀柄击在后颈,晕了过去。 “爹!”魏成超惊呼,焦急的泪水滚出眼眶。 御林军队长睨了他一眼,冷冷道:“放心,死不了。” 他转向缩在角落的李晟:“李公子,打扰了。” 说完,他命人架起昏迷的魏丞相,押着魏成超大步离去。 万花楼外,雪已经积了寸许厚。 御林军押着魏家父子踏雪而行,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魏成超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青楼,又看向皇宫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与此同时,京城各处都在上演着类似的情景。 魏氏族人无论老少,纷纷从府邸、酒馆甚至青楼中被揪出。 御林军的火把在街巷间流动,将飘落的雪花映照得如同血色的花瓣。 城东的一处宅院内,魏丞相的弟弟魏侍郎刚准备就寝,就被破门而入的官兵拖下床榻。 城南的醉仙酿酒馆里,魏家三小姐正在和好友品酒论诗,突然被闯入的御林军吓得晕厥过去。 甚至连城外寺庙中带发修行的魏家老夫人,也被御林军从佛堂中恭恭敬敬的“请”了出来…… 皇宫最高的角楼上,一个披着狐裘的身影静静注视着远处那些不停移动的火把。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又悄然融化。 “陛下,风大,回屋吧!”身后的老太监李忠心轻声劝道。 景帝微微颔首,他转身时,一直带着怒气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风雪裹挟着寒意,在暮色四合的京城上空肆虐。 皇宫里的御林军举着火把继续在京城各处穿梭,铁血抓捕魏氏族人。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刚上任不久的大理寺卿魏大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东方既明站在茶肆二楼的窗边,指尖轻轻拨开竹帘一角。 大红锦袍在昏暗的室内依然鲜艳夺目,金线绣制的暗纹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楼下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一队御林军正涌入街对面的大理寺衙门。 “搜!大理寺卿一定还在衙门里。”为首的将领厉声喝道,雪花落在他铁青的面上,瞬间化作水汽。 东方既明妖冶的眉眼微微蹙起,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松开帘子,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银两与檀木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客官这就走?”茶博士弓着腰过来,目光在那锭银子上打了个转。 东方既明没有答话,只是将搭在椅背上的红色披风抖开。 猩红的缎面如水般倾泻而下,内里衬着的黑貂皮毛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他系好领口的银扣,兜帽边缘一圈雪狐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 东方既明向楼梯口走去,木板楼梯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大堂里只剩两三个客人,他们都低着头小声交谈,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外面的骚乱。 东方既明的靴子踏过门槛时,一阵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披风,融化的雪水已经浸湿了青石路面,在火把照耀下泛着血色般的光泽。 筒子巷深处,“有家客栈”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晃。东方既明闪身进入门内,带进一股寒气。 正在拨弄算盘算账的刘伯从柜台后迎上来,皱纹里堆着殷勤的笑:“爷回来了?这天气可真够呛……” 东方既明似乎并不愿与他答话,直接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送些热水到房里。” 他边说边大步跨上楼梯,大红锦袍的下摆在木质阶梯上扫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二楼最里间的房门虚掩着。 东方既明推门而入,暖意夹杂着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五六个身着褐色短打的年轻男子立即起身,其中一人接过他的披风,一人上前关门,那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千百次。 “关窗。” 东方既明简短的命令道,修长的手指解开猩红色的披风。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5章 外男入后宫 一名精壮的侍卫立即合上窗棂,将风雪与喧嚣隔绝在外。 “属下在长乐街看到御林军押着魏家三公子往刑部大牢去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侍卫低声道,“魏府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东方既明走到炭盆旁,伸手烤火。跳动的火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本就妖艳的五官镀上一层诡谲的金红色。 “本座也看到了,魏家究竟犯了何事?”他问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听说是私通敌国。”侍卫递上一杯热茶,“魏家的三老爷也被带走了,那可是继魏丞相后的二品大员啊!” 茶杯在东方既明手中微微一顿。 “魏氏私通敌国?”他轻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大景朝现在能用的世家就剩魏家,这罪名倒是来得及时。” 角落里一个瘦高个子的侍卫接话:“可不是嘛!孙家自从前景帝驾崩就失了势,苏家那位皇后一死,更是树倒猢狲散。宋家倒是还在朝堂上蹦跶,只是宋家坚守礼教,与其他世家格格不入,可惜……” “可惜宋阁老太过清高,不屑与其他世家为伍。”东方既明接过话头,将茶杯放在案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走到窗前,手指放在薄薄的窗纸上,感受着这个世界的冰凉。 “四大世家是大景朝的根基,如今根基已断……” 房间里一时寂静,只有炭火偶尔爆出噼啪声。 东方既明转身时,红袍在烛光下如血般流动。“赵铁,你带两个人继续盯着御林军的动向。尤其是魏家人接下来的情况,一个都不能漏。” “是!”赵铁抱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其余人开始整理这段时间收集的所有情报。”东方既明走到书案前,展开一张京城舆图,“大景朝堂即将大乱,我们必须赶在城门戒严前离开。” 窗外,风雪更急了。远处传来马蹄声和士兵的呼喝,但在厚重的窗纸过滤下,只剩下模糊的呜咽。 东方既明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东城门的位置。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在羊皮地图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三日后丑时,从这里出城。”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走水路南下,在冀州换马。” 外面走廊上传来小二送热水的脚步声,东方既明谨慎的一抬手,侍卫们不约而同的点头,然后各自开始收拾行装。 东方既明站在窗前,听着风雪中隐约传来的哭喊声,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大景朝的衰亡,正是东明帝国收入囊中的最佳时机…… 冬日午后的梅园里,梅花本开得正艳,但积雪覆盖着枝头,只能看到几点残梅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风雪中,一个披着灰鼠毛披风的宫女从梅园的枯井口探出头来,警惕地环顾井底后,将手指抵在唇边,发出几声清脆的“布谷!布谷!”鸟鸣。 声音在寂静的梅园中格外清晰,惊起了远处树梢上的一只夜莺。 枯井下,黑暗的密道中,小六子听到信号,脸上露出喜色。 他清了清嗓子,回应了几声“呱!呱!”的蛙叫。 这滑稽的声音在阴冷的井壁间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哎哟!我的小祖宗!”大九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极度无语道:“这寒冬腊月的,哪来的青蛙叫?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古怪是不是?” 大十三蹲在阴影里,闻言忍不住轻笑:“九哥说得对,这暗号也太不合常理了。” 小六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细声解释道:“这是和云舒姐姐约好的。若不这样叫,她绝不会放下木桶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宫里规矩严,暗号越奇怪越安全。” 果然,片刻之后,头顶传来“咯吱咯吱”的轱辘转动声。 一只陈旧的木桶被缓缓放下,桶壁上还挂着几根干枯的藤蔓。 小六子熟练地将一个装满东西的竹篮挂在桶边的钩子上,然后自己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 “抓紧了!”上方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 木桶开始上升,小六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井口的光线光中。 大九等人屏息凝神,听到上方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这次就这么一点吗?”宫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失望,“陛下断了茹妃娘娘的供给,这点够撑几天?” 小六子的声音有些急切:“云舒姐姐,你别急。这竹篮里只能装下这些。不过……”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我还带了几个朋友来,他们帮我弄来了不少物资。” “你还带了人来?”宫女的声音陡然提高,又立刻压低,“他们也知道密道了?你不要命了?” “嘿嘿,放心吧!”小六子似乎丝毫不担心,“他们都是好人,这次多亏了他们,我才换到了这么多粮食。下面还有好多呢!” 轱辘再次转动,木桶被放了下来。大十三紧了紧怀中的包袱,利落地跨进木桶。 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他缓缓上升,井口阴沉的光线渐渐洒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棱角分明、带着年轻朝气的面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井底阴影中的大九打了个手势,其余兄弟立刻端起手中的M16,黑洞洞的枪口整齐地对准井口方向。 这些现代化的武器在古老的密道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大九等人顾不得这些。 他本打算弄些物资送回密道里,让小六子不出密道发现他们掩埋的尸体,直接将物资拿回去交差就搞定。 但他们送物资过来时收到王爷的命令,让他们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混入皇宫。所有,他们只得跟着小六子回来。 大十三到达井口后,也没与上面的人说话,就将木桶再次放下。 有大十三在上面帮忙,大字队的六个兄弟一个接一个地被拉上来。 他们每个人手里不是抱着鼓鼓的包袱,就是扛着沉甸甸的麻袋。 站在井口边的云舒迅速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拿在手上,浑身有些微微发抖。 她看着这些身材高大、行动敏捷的男子陆续出现在井口,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这些人虽然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但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气质。既不像农民,也不像商人,更不像士兵。 当最后一个大九被拉上来后,小六子满脸堆笑地开始介绍。 “云舒姐姐,这些都是我在外面遇到的恩人。这是大九、大十、十三、十六……”他依次指着每个人。 云舒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扫过,注意到他们虽然长相各异,但眼神中都带着相似的锐利。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些人腰间或背后都挂着形状奇怪的黑色“铁棍”,在阴沉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冷光。 “你们……为何都没有名字?”云舒警惕地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树枝。 大九上前一步,微微颔首:“姑娘不必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从小一起,这样叫习惯了。”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安心的口吻。 小六子也连忙打圆场:“云舒姐姐,这次真的多亏了他们。你看!” 他掀开一个麻袋,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面粉,“这些粮食,还有盐、腊肉,都是他们帮忙弄来的。我一个人根本带不回来这么多。” 云舒看着面前堆成小山山的物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被忧虑取代。 她向大字队成员行了一礼:“多谢各位壮士相助。不知……不知该如何报答?” 大九与其他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直视云舒:“这些不用报答,只是……不知姑娘能否带我们见见茹妃娘娘?” “见茹妃娘娘?”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云舒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下意识地挡在众人与宫殿方向之间,面上既惊且怒。 “这不可能!后宫禁地,你们怎敢……再说娘娘身份尊贵,岂是外人能随便见的?” 大十三上前一步,语气缓和却坚定:“姑娘,我们并无恶意。相反,我们或许能帮茹妃娘娘解决……目前的困境。” 月光下,云舒看到大十三的眼睛里闪烁着和蔼又真诚的光芒。 寒风卷起地上的积雪,在众人脚边打着旋儿。梅枝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窃窃私语。 “可是……我做不了这个主。”云舒犹豫着说道:“这里是后宫,娘娘不能见任何外男。这是会掉脑袋的。” 小六子看看云舒,又看看大九,手下意识的摸向袖袋里的荷包。 那里放着大九塞给他的两千两银票,他答应了大九带他们去见茹妃娘娘,若是办不成这事儿,银票可就保不住了。 就算茹妃娘娘是不是会有打赏,两千两银子也够他在宫里当牛做马十几年了。 “云舒姐姐,他们真的帮了大忙……而且……”他欲言又止。 大九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云舒:“请转交给茹妃娘娘,她看了自会明白。” 云舒迟疑地接过布包,感觉入手沉甸甸的。 她刚要开口询问,远处突然传来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有人来了!”云舒脸色大变,慌张地看向众人,“你们快躲起来!” 大字队的成员却出奇地镇定。 大九做了个手势,众人立刻分散隐蔽到梅树后、假山旁,动作迅捷如鬼魅,转眼间就消失在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云舒惊愕地看着这一切,手中拿着的布包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就在大九他们刚刚藏好身形之时,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很快传来了铠甲碰撞的声响。 “是谁在那里?”一个粗犷的男声喝道。 云舒和小六子显然在宫里待的时间不短,应付这样的紧急情况,反应极快。 小六子快速往物资上捧洒积雪,遮住物资。 云舒已紧走几步,出现在梅园门口,假意在收集树枝上的积雪。 “回大人的话,是茹妃娘娘想饮雪水煮的茶,奴婢特来梅园取雪。”她声音清亮,不卑不亢。 脚步声停在梅园入口处,粗犷男子探着头往梅园里扫视了一圈,确实见只有两个太监和宫女在摆弄积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侍卫没好气的呵斥一句:“这么冷的天,取什么雪?” 云舒镇定自若地上前一步,手中银勺和瓷罐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人明鉴,娘娘说梅上雪最是清冽,特意嘱咐奴婢来取,说这时辰的雪水煮茶最佳。” 她微微欠身,“若大人不信,可随奴婢去棠梨宫问过茹妃娘娘。” 那侍卫听她抬出妃嫔名号,又见她举止大方,不似作伪,语气顿时软了几分:“罢了罢了,快些取了回去,风雪寒气重,别冻着了。” “多谢大人体恤。“云舒福身又行了一礼,直到脚步声远去才长舒一口气,后背已经湿透。 大九从暗处走出,眼中满是敬佩:“姑娘好胆识。” 云舒却沉下脸:“你们看到了,宫中戒备森严,若被发现有外男潜入,我们都得死。” 大九神色郑重起来:“姑娘,我们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买卖。但眼下除了我们,没人能帮茹妃娘娘。” 他指了指远处的宫墙,“我们就住在密道口附近的村子,有时会在外走货。只想通过帮娘娘赚些辛苦钱,谈妥条件就走,绝不牵连姑娘和娘娘。” 大十三补充道:“对!我们只赚些辛苦银子,比在外面走货强些就行。若姑娘不放心,我们可立下字据,若有闪失,任凭处置。” 云舒望着两人诚恳的面容,又想起茹妃宫中捉襟见肘的处境,内心挣扎不已。 娘娘待她恩重如山,如今落难,她岂能坐视不理? “云舒姐姐,”小六子轻声道,“娘娘的风寒,陛下可差御医来瞧过了?” “这……”这句话击垮了云舒最后的犹豫。她深吸一口气:“那我带你们去见娘娘。若出了差错……” 大九立刻接道:“若有闪失,我兄弟几人自行了断,绝不连累姑娘。” 大十三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皱眉道:“可就这样去恐有不妥。宫中处处眼线,我们这身打扮太扎眼。” 小六子眼睛一亮:“有道理!我和云舒姐姐先回去禀报茹妃娘娘,顺便取几套侍卫衣服来,你们在此等候。” 云舒点头同意,两人匆匆收拾了雪水和包袱离去。 梅园重归寂静,只余雪花落地的沙沙声。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云舒和小六子带着几套侍卫服饰匆匆返回。 “娘娘答应见你们,”云舒低声道,“但一切需小心行事。若出事,娘娘概不负责。” 大九肃然应下:“姑娘放心,我们明白规矩。” 待他们换好衣裳后,一行人各自拿着物资悄然离开梅园,沿着宫墙阴影前行。 云舒走在最前,小六子殿后,中间是伪装成侍卫的大九和大十三。 几人小心穿梭,转过几道回廊,棠梨宫的轮廓渐渐清晰。 这座曾经繁华热闹的宫殿如今却显得格外冷清,只有正殿传来一阵阵的说话声。 “到了,”云舒在宫门前停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记住,无论娘娘说什么,你们都不可抬头直视。” 大九几人点头应下,云舒便带着大九等人进去拜见茹妃,留下小六子在宫门外放风。 虽然云舒已经禀报过了,大九等人也换了衣裳,但毕竟是外男求见,茹妃没在屋里接见他们,而是在屋外的廊下摆了桌椅赏雪。 约莫三十的茹妃屏退了所有的宫女侍卫,裹着一袭淡绿绣梅斗篷,独自坐在朱漆阑干旁。 她头上没有太多的珠翠,只有一支与斗篷相衬的碧绿簪子,与她曾经皇贵妃的身份比起来显得有些寒碜。 阶前的积雪已深,她却不许宫人打扫,单爱看那琼瑶碎玉铺满庭院的模样。 鎏金鸟笼悬在檐角,里头一只黑不拉叽的八哥难得安静,偶尔扑棱翅膀,便震得笼顶银铃轻响。 也不知是不是外面太冷,茹妃伸手逗弄,那八哥竟也不似平日聒噪,只歪着头没精打采的看她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 红泥小火炉煨在桌上,煮着热茶。她素手执壶,抬眼看向走进来的云舒等人。 “这位便是茹妃娘娘!”云舒为大九等人介绍道。 大九等人将M16甩到背后,单膝跪地行礼:“草民等见过茹妃娘娘。” “起来说话吧!”茹妃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慵懒的抬了抬手。“听说你们……” 茹妃话音未落,棠梨宫外突然传来小六子尖细又提高音量的传报声—— “陛下驾到——”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6章 你可要依了朕? 茹妃话音未落,院宫外突然传来小六子尖细又提高音量的传报声—— “陛下驾到——“ 那声音穿透纷扬的雪花,在寂静的宫苑中显得格外刺耳。 陛下怎会此时到来? 茹妃纤细的手指猛地一颤,戒指在青瓷茶盏上碰出清脆的声响,茶汤猛地溅出几滴,在桌上洇开点点茶渍。 云舒眼疾手快,立马抽出自己的绢帕俯身擦拭。 她朝还跪伏在地上的大九等人使了个凌厉的眼色,小声呵斥:“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退到边上去伺候!” 说话间,那帕子在她指间翻飞,转眼就将案几收拾得滴水不漏。 大九等人连忙叩首起身,黑色皂靴踏在积雪上快速擦拭了几下,掩去了刚刚跪伏的痕迹。 他们训练有素地分散开来,闪身在朱红宫墙下间隔而立。 大九的贴着冰凉的树干,背后的M16硌着他的背,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金属传来的阵阵寒意。 人未到,景帝的笑声已先至。 景帝身着明黄龙袍踏雪而至,金线绣制的团龙在雪白的世界里显得特别扎眼。 他大步流星地走来,锦靴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爱妃!”景帝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喜悦,“朕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茹妃的目光在“站岗”的侍卫身上扫过,她稳了稳神缓缓起身,淡绿的斗篷在风中轻扬。 茹妃垂眸福了一礼,鸦羽般的睫毛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语气敷衍淡漠。“参见陛下。” 景帝却浑不在意,笑着从站在院门边的十六身旁经过。 十六盯着那明黄的背影屏住呼吸,紧握的手心有些汗湿。 景帝身上龙涎香的香气混合着白雪的气息扑面而来,大九看见景帝绣着金线的袍角从眼前扫过,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这么冷的天,爱妃怎么在外头坐着?”景帝在茹妃面前站定,伸手就要去握她冰凉的手指。 茹妃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望向庭院中那株覆雪的老梅。 “屋里闷得慌。”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些,“出来看看雪。” 景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里闪过一丝让人读不懂的情绪:“这株梅树据说还是当年他亲手为你栽的。” 这个“他”,景帝和茹妃都知道说的是谁。 茹妃的瞳孔猛地收缩,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云舒见状连忙上前:“娘娘,雪越发大了,要不要……” “不必。”茹妃打断她,抬眸直视景帝,“陛下有什么好消息就说吧!” 她的声音很轻,态度却像对待一个陌生的人。 景帝嘴角噙着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朕登基时就说要纳你为妃。”他顿了顿,迈步走入廊下,“魏相那个老顽固,竟敢以有违礼制为借口阻拦。” 这事儿茹妃自然知道,也正因为魏相带头阻拦,朝中其他大臣也多有异议,景帝为此很恼火。 “朕已下令将魏氏一族的人全都下了大狱!”说到此处,他忽然放声大笑,笑声惊起了远处树梢上的寒鸦,“如今这天下,再没有人能阻挡朕纳你为妃了!” 这就是他说的好消息? 茹妃苍白的脸上写满震惊:“你……你把魏氏一族全下狱了?” 因为震惊,茹妃连敬语都忘了用,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景帝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更甚。他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被她厌恶的避开。 “就为了纳我为妃?”茹妃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目光却盯着眼前这个陌生得可怕的人。 “也不全是。”景帝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魏成超那厮背着朕私下资助突厥,更在锦绣坊里藏了一种叫做‘爱姆十六’的神兵利器。” 说起这个事,景帝面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肚子的火。 “此物能隔空取人性命,连弩箭也无法比拟。”景帝双眸微眯,眸子里泛着危险的光芒。“他们图谋不轨,所以朕必须先下手为强。” 茹妃对景帝的所作所为满是不解,而站在不远处的大九等人闻言,心中却都是“咯噔”一下。 他们虽然站得笔直如松,就像正常值岗的“侍卫”一般,但眼角余光却在不停的暗中交汇。 他们昨日回城采购物资时听闻城中在大肆抓捕魏氏一族的人,却不想竟是这般缘由。 这皇帝竟然还提到了锦绣坊的“爱姆十六”?难怪皇帝派了暗卫突袭搜查锦绣坊。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刚一提到“爱姆十六”,大字队的兄弟们下意识的就要端起M16瞄准景帝,他们的动作引得身上的铁甲哗啦轻响。 大九却迅速的朝他们摆了摆头,用指尖在手臂上轻轻敲击,传递着只有同伴才懂的暗号。 王爷的命令上说,东明帝国有探子出现在大景京城,这皇帝还要留着应付东明帝国,暂时不能动。 从景帝进来的这么一会儿时间,雪花飘落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薄薄的一层积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陛下此言,茹妃实在不解。”茹妃温柔的声音响起,却不愿在景帝面前自称臣妾。 见茹妃终于愿意主动与自己说话,景帝挑眉道:“哦?爱妃请讲。” 茹妃嘲讽的勾了勾唇:“您不是与魏相同穿一条裤子吗?魏相辅佐陛下登基,功在社稷。那什么……爱姆十六,许是陛下看岔了也未可知。” “看岔了?”景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勾唇冷笑,声音却是在怒喝。 “这是朕亲眼所见。魏成超与锦绣坊的唐掌柜从马车上卸下M16,他们却骗朕说那是缝制衣裳的工具。光是这一点,魏成超就坐实了欺君之罪,罪不可恕。” 茹妃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惊得身子后仰,她下意识望向那些披甲侍卫,却见他们如雕塑般纹丝不动,唯有雪花在他们铁盔上越积越厚。 茹妃不懂什么是“爱姆十六”,但大九他们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景帝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避之如蛇蝎的“爱姆十六”不仅藏在锦绣坊,现在还渗透到了他的后宫里,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景帝负手立于廊下,望着漫天飞雪出神。 忽然,他抬起双臂仰望天空,明黄的广袖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眼里是满是唯我独尊的张狂。 “不管魏氏是否有异心都必须下狱。”他的声音比这漫天飞雪还要冷上三分,“只有这样,这天下才真正是朕一个人的的天下,没有人能够左右朕的决定。” 茹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前景帝多疑本就让她感到不舒服,如今新帝为了自己的帝位六亲不认,如此的狠辣让她更不舒服。 “可魏相毕竟……”她轻声提醒,“是你舅舅。” “舅舅?”景帝突然转身,龙靴踏碎一地琼瑶。他俯身逼近茹妃,鎏金冠冕下的眸子深不见底,“舅舅的一切更应该是朕的。” 茹妃蹙眉,后背抵上冰冷的廊柱。 景帝的手指捏住她苍白的下巴,在耳畔低语。 “这宫里的每一片雪,都是朕的。就像爱妃你……也必须是朕的。呵呵呵……”景帝发出近乎于变态的笑声。 雪花无声地飘落,几片晶莹的冰晶钻入茹妃的衣领,她却恍若未觉。 寒风带起她淡绿的披风,那细微的颤动像是受惊的蝶翼。 茹妃厌恶的别开头,因为景帝温热又带着微微口臭的气息已喷洒在她的面颊上。 “怕了?”景帝以为她怕了,低笑一声,刻意将气息呵在她耳畔,龙涎香的暖意与呼出的白雾纠缠在一起。 “这才哪儿到哪儿。”他忽然收紧手指,“明日早朝,朕要看见魏家满门跪在殿前。至于魏氏那些产业……” 他顿了顿,眼底泛起狠戾的寒光:“特别是魏成超的‘锦绣坊’,还有那个帮着他骗朕的唐掌柜。敢骗朕!朕就要将他们俩凌迟处死。” 明日要将唐小童凌迟处死? 闻言,大字队的兄弟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比这腊月天的风雪还要刺骨。 大九忍不住抖了一下,肩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站姿,靴底在雪地上碾出细微的声响,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稳住。 他看见兄弟们迅速收敛了表情,但眼神中的惊惶却无法掩饰。 魏成超昨晚就被御林军抓了,但唐小童还在锦绣坊,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必须立刻通知他撤离! 景帝正捏着茹妃的下巴,那姿态像极了玩弄猎物的猛兽。 大九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和寒冷让他保持着清醒。 眼前这皇帝为达目的可以六亲不认,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他们必须想办法脱身,将信息传递出去。每耽搁一刻,唐小童就多一分危险。 恰在这时,景帝捏着茹妃的下巴,双眸微眯:“爱妃,你可要依了朕?” 景帝的声音忽然放柔,但话语里却充满了威胁之意。 “朕今日心情好,所以才过来问你。若是爱妃还没想好……那朕便等明日处死了魏成超再过来。” 茹妃坐在椅子上,景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景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是她今日不应,那她的下场,甚至整个孙家的下场就会如魏成超一般。 依? 还是不依? 茹妃心中各种纠结,没有答话。 她咽了一口口水,目光越过景帝的肩膀,直直看向大九等人所在的方向。 茹妃那眼神中的哀求与绝望如同一把利刃,刺得大九等人心头一颤。 大九暗叫一声不好,但他们现在也无法帮助茹妃。 景帝察觉了茹妃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缓缓转过头来。 景帝这一望来,大字队的兄弟们冷汗一瞬间就冒了出来,但他们还是强迫自己保持着侍卫应有的木然表情,目光空洞地望向前方。 茹妃不搭话,景帝转头看着身后院子里的一群太监和侍卫,以为茹妃是默认了,只是在暗示他,这里还有那么多人呢! “怎么?爱妃是害羞了?”景帝忽然笑了,那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无妨,朕让他们都退下便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景帝心情大好,一挥手,“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他回头又看到茹妃的贴身丫鬟,“云舒,你也下去。” “娘娘……这……”云舒为难。 景帝立刻不悦的呵斥,“下去!” 云舒咬着唇看了看茹妃,又偷瞄景帝,最终不得不垂眸退下。 见状,李忠心立刻尖声附和:“都愣着干什么,都下去,赶紧下去!” 他挥舞着拂尘,像赶鸭子似的将院中下人往外赶。 大九等人如蒙大赦,赶紧跟在院子里所有的下人后面走出了院子。 他们转过身去的那一刻,背后落满积雪的M16暴露在前。 可惜,景帝已转头看向茹妃,并没能及时发现。 大九等人迈出院门的刹那,双腿几乎发软。 景帝带来的太监们都只是在院子外候着,不敢走远。大九等人却一溜烟的直接出了棠梨宫。 见到他们的身影,小六子立刻迎来上来,面上都快急得冒火了。 “哎哟!我的祖宗们勒!你们都没事吧?”见到景帝突然造访,他尿快吓出来了。 “没事,换个地方再说。”大九拉着他就走。 大十七追上去拽住大九的衣袖:“九哥,怎么办?唐哥他……” “闭嘴!“大九厉声打断,眼神扫过四周,“先离开这里再说。” “跟我来!”小六子赶紧说道。 小六子带着他们快步穿过几道月门,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废弃的耳房。 “你们就暂时待在这里,我得先回去伺候。”小六子不忘叮嘱,“记住,等我来了你们才能出来。宫里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千万别乱跑。” “放心,我们明白。”大九点头。 小六子掩上门低着头匆匆离去,大九在窗户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才赶紧掏出腰间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小童,小童。现在方便说话吗?”大九焦急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向宫外。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7章 诸事不宜 通知了唐小童,大九刚放下对讲机,就猛地想起棠梨宫的茹妃此时肯定会遭受劫难。 茹妃刚才没有出卖他们,大九决定反过来帮帮她。 反正他们现在穿着宫里侍卫的服饰,一时半会儿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窗户外,朱红宫墙在漫天飞雪中若隐若现。 大九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侍卫服,冰冷的铁甲贴着他的胸膛,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成霜。 “九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十问道。 “咱们先帮茹妃度过眼前难关。”大九垂眸摸着下巴,“不管怎么样,她刚才帮了咱们。王妃说过,做人要有恩必报。” “好!可我们该怎么做?”大十点头,其他兄弟也纷纷同意。 “当然是搞点事情出来。”大九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十三在这群队员里是最机灵的,应变能力也很强,把他留在宫里接应再合适不过。 大九拍了拍十三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十三,你就留在耳房里等小六子。然后潜伏在宫里,方便我们以后能随时进入皇宫。” “嗯!没问题。”十三狠狠点头。 耳房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杂物,十三说完敏捷地钻到一个樟木箱子后面,顺手把M16藏在了几捆发黄的账本下面。 大九不放心地又检查了一遍,确认从任何角度都看不出破绽,这才继续叮嘱。 “记住,每日卯时、午时、酉时用对讲机联络。”大九竖起三根手指强调,“暗号还是‘春茶新采’对‘秋露未曦’。要是对不上……” 大九还没说完,但十三已经会意地拍了拍腰间的手枪。 叮嘱好一切后,大九才带着其他的队员列队从耳房走出。 风雪还在继续,外面的人很少,他们像一队巡逻的士兵一样,大摇大摆的快速行走在后宫的青石板路上。 唯一特别的是:若碰到有行人经过,他们的队伍会随着行人的位置而转动,以确保背后的M16不被发现。 他们穿过一道半月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小河像条银带蜿蜒在假山之间,岸边几株老树的枝桠上压着厚厚的积雪,而背风处的枯草丛里,几根断裂的树枝正随着寒风轻轻颤动。 大九扫视周围的环境,举起拳头示意停下。 “就这里。”大九蹲下身,在背风处抓起一把枯草搓了搓,“这些草干燥易燃。” 队员们默契地分散开来。老五和小七开始收集枯枝,小心地堆放在选定的一棵树下。 大九掏出韩蕾给他们的打火机,韩蕾说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又便宜,又比火折子好用多了,方便携带。 枯草被点燃,火苗瞬间窜起。火势沿着预设的路径蔓延,吞噬着枯枝却点不燃被积雪覆盖的树冠。 火焰遇到潮湿的树枝,浓烟开始滚滚升起,在白雪映衬下格外显眼。 “撤!”大九下令,同时从腰间取下对讲机一交代。 因为风雪,宫里的人都各自躲在屋里御寒,除非是主子有什么命令需要出来办差,和值守巡逻的侍卫。否则,如此寒冷的天气,谁也不要在外面呆着。 所以,大九他们按照来时的路找到了梅园,顺利从密道撤离。 而此时的棠梨宫内,琉璃瓦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洁白而冰冷。 茹妃走到庭院中那株前景帝为她种的梅树下,她抬手轻触着一朵半开的红梅。 花瓣上的白雪在她温热的触碰下悄然融化,如同她眼中强忍的泪水。 “爱妃好雅兴。”景帝低沉含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茹妃浑身一僵,那朵梅花从她指间坠落。 景帝大步走近,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瞧瞧,手都冻红了。”他语气亲昵,拇指在她手背上暧昧地摩挲,“天寒地冻,还是少在外面走动吧!” 茹妃感到一阵恶心从胃底翻涌上来。那只手——那只不合礼教的手,此刻正包裹着她的的手。 她强忍着抽回手的冲动,任由他牵着,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魏家已全族下狱了,孙家……”景帝突然说道,语气轻快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茹妃猛地抬头,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 她明知道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可她就是无法摆脱这个赤裸裸的桎梏。 她自己倒是可以以死相逼,大不了景帝继续断她宫里的供给就是,可整个孙家呢,又该怎么办? “爱妃脸色怎么这么白?”景帝似乎为轻易拿捏了如飞的软肋而高兴。 他故作关切地凑近,呼吸喷在她耳畔,“放心,只要爱妃乖乖的,孙家自然会平安无事。” 他故意将“乖乖的”三个字咬得极重,另一只手已经揽上了她的腰肢。 茹妃浑身忍不住一阵颤栗,不是因寒冷,而是因为愤怒与屈辱。 她曾是前景帝最宠爱的妃子,如今却要委身于他的兄长。 一女不侍二夫,她却要一女侍两朝君王,过了今日,她不知自己是否还有勇气能够活下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茹妃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有屈辱的泪水悄然滑落。 “进去吧,外头冷。”新帝半强迫地牵着她的手向殿内走去,一路上不断用指腹揉捏她的手腕,像是在把玩一件新得的珍宝。 踏入内殿,暖炉的热气扑面而来,却驱不散茹妃骨子里的寒意。 景帝一挥手,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们立刻低头鱼贯而出,最后一个离开的宫女在关门时偷偷瞥了茹妃一眼,眼中满是同情。 当殿门关上的刹那,景帝的手突然从她腰间滑下,在她臀上重重捏了一把。 “啊!” 茹妃惊叫一声,本能地向前躲闪,却被男人铁箍般的手臂拦住。 “躲什么?”景帝低笑,气息喷在她颈间,“朕记得皇弟在世时,对爱妃宠爱至极,朕也会疼你的。” 他故意提起前景帝,满意地看着她眼中闪过的痛楚。 茹妃咬紧下唇,直到尝到口中的血腥味。 他说的没错,前景帝是宠爱她。 可那并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漂亮。而是因为前景帝多疑,她是前景帝的表妹,除了她,这后宫里,前景帝不信任任何人。 “爱妃这倔强的模样,啧啧啧,真是让朕……”景帝的声音暗哑下来,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欲罢不能。” 茹妃绝望的闭上眼,屈辱的泪水终于决堤。 她感到自己被放在柔软的床榻上,男人的重量随即压了上来。 他的手指粗鲁地扯开她的衣襟,冰冷的唇贴上她锁骨时,她想到了悬梁的白绫,想到了锋利的剪刀…… 就在一切即将成为定局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走水啦!走水啦……” 景帝的动作顿住了! 茹妃睁开眼,看到他眉头紧锁,显然在权衡轻重。 呼喊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喊声加入。 “走水啦!” “走水啦!快,快拿桶。” “哪里走水了?” “是大殿吧,火光冲天啊!快!” …… 殿外,惊慌失措的喊声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 “该死!”新帝咒骂一声,不情不愿地从她身上起来。他低头看着衣衫不整的茹妃,眼中欲望未退,“爱妃稍等,朕去看看就来。” 等? 等个铲铲! 茹妃巴不得他快点从自己面前消失,甚至——永远消失。 茹妃没有应答,只是侧过身去拉拢被扯开的衣襟。 她听着景帝匆匆离去的脚步声,殿门开合的声音,直到确认他真正离开,茹妃才允许自己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啜泣。 她踉跄着爬下床榻,跌跌撞撞地奔向梳妆台,从暗格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 那是先帝赐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刀锋在烛光下闪着寒光,如同她眼中决绝的泪。 “娘娘!”见景帝出去了,刚从外面进来的云舒见状立刻冲上去夺下匕首,“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让我死……我活不下去了……”茹妃瘫坐在床榻上,声音支离破碎。 云舒紧紧抱住她:“娘娘糊涂啊!您若死了,孙家上下谁来保全?魏家已经下狱,以陛下的性子,你要是忤逆他,孙家随时都可能……” 茹妃的哭声戛然而止。 是啊!她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殿外,救火的呼喊声仍在继续,而在这棠梨宫内,一场更可怕的烈火正在她心中燃烧。 她缓缓擦干眼泪,整理好凌乱的衣衫,眼中已是一片死寂。 “备水,我要沐浴。”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很快就会回来。” 云舒看着她挺直的身影,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屈服,而是一场更为漫长的抗争的开始。 但茹妃不知道的是,景帝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景帝大步走出棠梨宫时,玄色龙纹锦靴踏在积雪覆盖的青石板上,踩出一个个紧实的脚印。 被打扰了兴致的他眉头紧锁,面色铁青,身后随行的太监们小跑着跟上,朱红色宫墙下顿时跟着一串长长的队伍。 风卷着雪花吹动他明黄色龙袍的下摆,腰间玉佩随着急促的步伐胡乱摆动。 此时的后宫里早已乱作一团。 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各宫的主子们惊魂未定,裹着貂裘站在廊下张望,不时差遣自己宫里的太监或宫女出去打探。 几个年幼的皇子被乳母紧紧搂在怀里,睁着惊恐的眼睛望向浓烟升起的方向。 走水处腾起的黑烟像一条狰狞的黑龙,在飞雪飘舞的天幕上肆意蔓延。 “快呀!多拿几只桶。” “去叫侍卫也来帮忙。” “跑快点!” …… 一路上,救火的、打探消息的,都在朝着走水的地方赶去。 太监宫人来来往往,拿着工具奔跑急行。脚步声、喊叫声嘈杂不堪。 景帝看着那黑烟滚滚的方向,那里是金銮殿的方向,金銮殿起火,那可是不详的征兆。 作为刚登基的帝王,景帝的心都凉了半截。 景帝加快脚步,绣着金线团龙的龙袍衣袂不断翻飞,所过之处跪倒一片宫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待赶到事发地点,只见是御花园的小河边在起火,河边的枯草在火随风势之下已烧出了一小段。 一棵老槐树正冒着滚滚浓烟,树干下部焦黑一片,残留的火苗在寒风中忽明忽暗。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焦枯的树杈上赫然挂着一只烤得半生不熟的兔子,烤出的油滴在余烬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样的场景,显然是有人为了偷偷烤兔子而引发的火灾。 “这……”景帝额角青筋直跳。 从棠梨宫眺望,这里的确是金銮殿的方向,只不过,金銮殿距离这里还隔着一条小河。 积雪浸透的枯草阻碍了火势蔓延,但呛人的烟味还是让随行太监们不住咳嗽。 吓得面无人色的太监总管李忠心尖着嗓子呵斥:“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河里打水!” 几个小太监慌忙提着木桶奔到河边取水救火。 看着眼前杂乱忙碌的宫人,景帝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他的金銮殿失火,其他的地方都好商量,只要命人将火灭了就是。 景帝心中还惦记着在床榻上等待的美娇娘,没心情在这里看宫人们救火。他正欲转身回棠梨宫,忽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小白!一定是我的小白。” 景帝抬眼看去,只见他十三岁的大女儿永宁公主提着绯色裙裾飞奔而来,石榴红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两个可爱丸子头上的发饰也不断乱晃。 “公主,公主您慢点。”她的后面跟着一群宫女。 十三岁的少女正在寻找自己走失的兔子,来到树下看到那只半生不熟的兔子时,杏眼里瞬间蓄满泪水。 “父皇!”她拽住景帝的衣袖,染着蔻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龙袍的锦缎里,“这定是儿臣养在琼华阁的小白,您看它左耳还有块斑痕……” 古代的女子生活在深宫里,虽然贵为公主但玩物却很少。好不容易养了一只兔子解闷儿,还被人给烤了。 小公主那叫一个伤心啊! “父皇!”她拽着景帝的龙袍袖角不依不饶,“您看看,多残忍啊!这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干的!” “乖,父皇已经命人去查了。”景帝抚摸着女儿的发顶,嘴上敷衍着。 “待查明了是何人所为,定重重治罪。让他赔你一只小白。”他说着,目光却不时望向棠梨宫的方向。 小公主敏锐地察觉到父皇的心不在焉,小嘴撅得更高了:“您骗我。上回我养的雀儿死了,您也是……” “这次不一样。”景帝有些烦躁,从腰间解下一块羊脂玉佩塞进女儿手里,“父皇答应你,必给你个交代。现在先让嬷嬷带你回宫歇息可好?” 小公主攥着玉佩,这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但她仍不忘踮起脚尖,对着那惨死的兔子又望了一眼。 她小声嘟囔:“一定要把那个坏蛋找出来,也烤了他……” 安抚好小公主,景帝正欲抬步,耳边又传来了一道急促的禀报声—— “陛下,方才惊闻宫中走水,皇后娘娘受惊过度,这会儿心口疼得厉害,求陛下去看看娘娘吧!”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 话音刚落,小公主已经拉着景帝的手臂跺脚哭闹起来:“父皇,母后生病了,我们快去看看啊!呜呜……母后……” 景帝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说皇后生病了不是应该第一时间传太医吗,找他干嘛?他又不会治病。 但就此看来,今日诸事不宜。 况且,小公主又吵得厉害,景帝最终只能摆驾皇后的凤仪宫。 直到景帝浩浩荡荡的队伍消失在远处,小河对面的一处枯草后才探出一个脑袋来,正是小公主打算烤了的坏人——大十三。 大十三抹了把脸上的炭灰,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大九他们离开后,他一个人穿着宫中侍卫的服饰,行事起来更为方便,“走水烤兔”就出自他的手笔。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8章 大胆刁民 寒风呼啸了一整夜,到了清晨时分,风雪渐停,暖阳还冒了出来。 京城街道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被早起的行人踩出凌乱的脚印。 “让开!统统让开!” 一队身着铁甲的御林军踏着整齐的步伐从皇城方向涌来,铁靴踏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为首的统领葛旭手持圣旨,面色冷峻如铁。 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有来不及躲闪的小贩被撞翻了担子,货物滚了一地,很快被军靴碾成了泥。 “这是咋了?”绸缎庄的老板娘张氏扒在门缝处往外看,手指紧紧攥着门框,“一大早的,这么多御林军。” “嘘——”她丈夫一把将她拉回来,迅速关上门板,“别多管闲事!听说昨夜里魏丞相全家都被抓了。” 张氏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梳子掉在了地上:“魏丞相?那位三朝元老?这...这怎么可能?“ 街对面的茶馆里,几个茶客缩着脖子低声议论。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却驱散不了众人心头的寒意。 “听说是私通敌国……”一个瘦高个子的商人神秘兮兮地说,“我表兄在刑部当差,说魏家的锦绣坊还藏了什么神兵利器。” “胡说八道!”旁边一个白发老者拍案而起,茶碗里的水溅了出来,“魏相爷辅佐了三朝君王,怎会谋反?定是有人陷害!” “老丈小声些!”掌柜的慌忙过来劝阻,“莫谈国事。这话传出去,您老也得进大牢!” “对对对。”老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目光又转向外面街道上。 街角处,一群孩子原本在堆雪人,此刻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望着匆匆而过的御林军队伍。 其中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拉了拉身旁妇人的衣角:“娘,那些兵叔叔要去哪儿?” 妇人急忙捂住孩子的嘴:“别说话,跟娘回家。” 妇人匆匆抱起孩子,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御林军行进的方向,眼中满是恐惧。 葛旭带领的队伍停在了魏家位于城东的钱庄前。钱庄掌柜早已闻风跪在门口,额头抵在冰冷的雪地上,浑身发抖。 “奉旨查抄魏氏产业!所有人等,一律收监候审!”葛旭展开圣旨,声音洪亮得整条街都听得见。 原来,景帝说到做到! 不仅让魏氏一族下狱,还要毫无心理压力的霸占他们的财产。 几个伙计被粗暴地拖了出来,有个年轻人挣扎着喊道:“我只是个记账的!与魏家无关啊!” 御林军充耳不闻,一棍子打在他腿上,年轻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不远处,魏府的老管家周伯躲在巷口,老泪纵横。 他昨夜因去乡下收租逃过一劫,今早回城才得知噩耗。看到钱庄的惨状,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生怕发出声音。 “动作快点!”葛旭厉声喝道,“所有账册、银两一律封存,运往户部!”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进钱庄,很快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间或夹杂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一个士兵抱着满满一匣子账本出来,不小心绊了一跤,纸页散落一地,被雪水浸湿。 “都小心一点!”葛旭一脚踹在那士兵身上,“这都是罪证!弄坏了你担待得起吗?” 士兵慌忙跪地求饶,手忙脚乱地捡拾那些已经模糊了的字迹。 周伯趁机悄悄后退,却不料踩断了一根枯枝。“咔嚓“一声脆响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谁在那里?”葛旭猛地转头,鹰隼般的目光扫向巷口。 周伯转身就跑,但年迈的腿脚如何跑得过训练有素的御林军? 没跑出几步就被两名士兵按倒在雪地里,花白的胡须沾满了泥雪。 “这不是魏府的老狗吗?“葛旭缓步走来,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正好,省得我们去找了。” 周伯被粗暴地拽起来,他吐出口中的雪水,嘶声道:“葛统领!魏相爷待你不薄啊!当年你父亲获罪,是相爷在先帝面前求情……” “闭嘴!魏相什么时候替我父亲求过情了?”葛旭脸色骤变,一巴掌扇在周伯脸上,“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带走!” 士兵们押着周伯离开时,街边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百姓。 有人摇头叹息,有人面露快意,更多人则是满脸惊惶,生怕这场祸事会波及自身。 “听说连魏家刚满月的小孙子都被抓了……” “作孽啊!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 “嘘……不关咱们的事……” 窃窃私语如风中的雪花,飘散在京城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魏府大门被粗重的铁链锁住,门上交叉贴着盖有朱红大印的封条。 府内一片狼藉,值钱的物件早已被搬空,只剩下翻倒的桌椅和撕碎的帘幕。 院角的梅花开了,红艳艳的花朵在雪中格外刺目,却无人欣赏。 刚从外面游历回来的魏家二子魏大鹏,运气真是不好到了极点。刚回来就与葛旭带领的御林军撞个正着,神都没回过来,当即就被拿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魏大鹏被单独关在丞相府中的祠堂里,双手被铁链锁住,跪在祖宗牌位前。 祠堂里没有生火,寒气渗入骨髓,但他挺直了脊背,目光平静地望着那些熟悉的名字。 “父亲,儿子不孝!”他抽泣着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儿子未能保住魏家百年基业……” 门外传来脚步声,赵峥带着两名侍卫走了进来。 “魏公子,别来无恙啊。”赵峥假惺惺地拱手,眼中却满是讥讽。 魏大鹏连头都没回:“葛统领是来看笑话的?” “岂敢岂敢。”葛旭踱步到供桌前,随手拿起一个牌位把玩,“当初我父亲获罪,魏丞相落井下石。呵呵,没想到魏家也有今天。” 葛旭查抄魏家产业之所以如此尽心尽力,原来是在——有仇报仇。 “哼!”魏大鹏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魏家清清白白,不怕你们查。” “清白?这重要吗?”葛旭突然大笑,笑声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魏公子真会说笑。皇上手里若没有确凿证据,会动三朝元老?” 他俯身在魏明远耳边低语:“实话告诉你,陛下早就等着这一天了。魏家权势太大,连先帝都只能妥协拉拢,你说……陛下能睡得安稳吗?” 魏大鹏眼皮微跳,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祠堂门再次被锁上,魏大鹏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坐倒在地。 对面茶馆二楼,一个身着大红长袍,长相妖艳的男子临窗倚着贵妃靠,姿态慵懒,那像狐狸一样妖媚的双眸将大街上的骚动尽收眼底。 “公子,看来魏家这次是在劫难逃了。”身后的小厮打扮的男子低声道。 男子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魏家?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您的意思是……” “四大世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男子放下茶盏,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大景陛下这次……胃口不小啊!” 小厮点点头,不再多问。 大街上,御林军已经查抄到了魏家的绸缎庄,一匹匹上好的锦缎被粗暴地拖出来,在雪地里染上污渍。 男子勾唇站起身来,“走吧!咱们可以回去了!” 小厮会意,立刻掏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转身跟上男子的脚步。 同一时间,京城冠军侯府内。 琉璃瓦上的积雪在暖阳阳映照下泛着晶莹的碎光,屋檐下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越的声响,恍若谁人在轻叩玉磬。 长乐郡主和赵巧儿坐在院子里的亭子下围炉煮茶,顺便赏雪。 长乐郡主的贴身丫鬟明月没怎么动,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赵巧儿却像个狗腿子似的伺候在旁。 长乐郡主斜倚在沉香木雕花的阑干边,绛紫色的狐裘随意搭在肩头。 她指尖捻着一枚鎏金葵花盏,茶汤里浮沉着几片雪芽,袅袅热气在她精致的下颌边萦绕。 亭外几株老梅横斜,积雪压得枝条低垂,偶有风过,便簌簌落下玉屑般的雪粉。 “郡主您不知道,那日我去散播消息时遇见的那位穿大红锦袍的公子,那长得……啧啧啧,比女子还俊。” 赵巧儿提着海棠红裙裾凑近,鬓边的金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她今日特意梳了京城贵女时兴的飞仙髻,脸上傅粉施朱,连指甲都用鸳鸯簪的指甲油染成了艳丽的红色。 明月捧着鎏金手炉静立一旁,闻言忍不住别过脸去。 这小丫鬟穿着素净的藕荷色夹袄,发间只簪了支银簪,倒比盛装打扮的赵巧儿更显清雅。 长乐郡主漫不经心地磕着松子,目光瞟过赵巧儿殷切的神情。 长乐郡主在心中暗道:“这赵巧儿跟赵樽真的是兄妹吗?差距为何如此之大?赵樽雄才大略如青松傲雪,而他这妹子却无脑又花痴,就似墙头藤蔓一般,倒真是……” 她忽然又想起年初在苍州见到的赵樽的情形,那骑在锦耳骢上的赵樽冷漠而高傲,令她忍不住心中一痛。 “郡主!出大事了!”就在长乐郡主胡思乱想间,管家踉跄着闯进院子,长靴在雪地上拖出凌乱的痕迹。 他顾不得行礼,急声道:“昨夜魏府满门收监,今日御林军正在抄没产业,连西市的钱庄都被封了!” “啪!”的一声,赵巧儿手中的蜜饯盘子落在青石地板上。 她杏眼圆睁,染着指甲油的手指捂住朱唇:“天爷!这么快就……” 她话未说完便自觉失言,慌忙去觑长乐郡主的脸色。 长乐郡主指尖一松,将几粒乌黑饱满的瓜子搁在云纹石桌上。 她起身时狐裘滑落,露出内里绣着金雀的月白襦裙。“备轿。走,看热闹去。” 长乐郡主唇角噙着笑,她一把挽起赵巧儿的手臂,在她耳边小声道:“咱们成了。这样的热闹,不去瞧瞧岂不可惜。” 长乐郡主嘴角带笑,眼底却凝着寒霜。 她苏家失了势,那魏家也别想好过。 魏成超那个怂货,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这次被景帝论罪下狱也是他活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景帝登基不承认她的郡主身份,总有一天,她要让景帝也知道她的厉害。 就在长乐郡主拉着赵巧儿出去看魏家的热闹之时,京城的锦绣坊也遭到了御林军的突袭。 当御林军的铁靴踏碎锦绣坊门前的青石板时,锦绣坊里正生意兴隆。 许多贵家夫人、小姐正在挑选着布料或讨论衣裳样式。 御林军鱼贯而入,大堂里顿时响起贵妇小姐们的惊呼,一匹匹绫罗绸缎被粗暴地掀翻在地,绣鞋踩过那些价值连城的织物,留下乌黑的脚印。 赶着出来招呼御林军的不是锦绣坊往日八面玲珑的唐掌柜,而是林记布行的掌柜——林远山。 “这位军爷,你们这是……”林远山慌忙迎上去,脸上的褶子里堆满讨好的笑容。 他今日第一天走马上任锦绣坊掌柜,特意穿了件崭新的靛青色长衫,腰间玉佩随着急促的步伐叮当作响。 “走开!”御林军统领葛旭一把推在林远山肩膀上,将他推了踉跄。“我等奉旨查抄魏氏产业!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葛旭的声音像块生铁砸在青砖地上。他腰间悬着的鎏金令牌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林远山的膝盖突然发软,他扶着雕花柜台才没跪下去:“军爷明鉴,这铺子是小人的啊!您看这账本,还有这地契房契……” “大胆刁民,休得胡言!魏家九族皆已下狱,名下三十二处产业尽数充公。”葛旭的拇指摩挲刀柄上的缠绳,目光扫过梁上“锦绣天成”的金匾,“这锦绣坊谁不知道是丞相家魏大公子的产业,怎就成了你的了?” “千真万确呀!军爷。还有鸳鸯簪和醉仙酿酒馆都是小人的呀!” 林远山说着快速绕到柜台后,抖着手从紫檀木柜里捧出个描金匣子。 打开匣子,几张盖着朱红官印的文书静静的躺在匣子里面。 “军营您看,鸳鸯簪、醉仙酿,还有这锦绣坊,都是魏公子昨日才折价转让给小人的。您看这过户文书,京兆府的官印还鲜亮着呢!”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9章 世外桃源 “军爷您看,鸳鸯簪、醉仙酿,还有这锦绣坊,都是魏大公子昨日才折价转让给小人的。您看这过户文书,京兆府的官印还鲜亮着呢!” 葛旭接过文书,眯着眼逐行扫过那些工整的馆阁体,突然冷笑:“好个‘纹银八千两’。这锦绣坊一月的流水都不止这个数。带走!” “军爷,军爷。”林远山被两名士兵架着往外拖,挣扎间,发髻散乱得像团枯草,“小人是真金白银买的铺面啊!那魏公子说急用钱……” “你既然有文书,”葛旭也不为难他,只是大手一挥说道:“那就跟本将去京兆府对质,辨认清楚。走!” 林远山被带去了京兆府,而此时的原景绣坊掌柜唐小童和杨海波一家,正坐着马车悠哉悠哉的行走在京城北郊通往苍州的官道上。 冬日的暖阳懒洋洋地挂在天空,将柔和的光芒洒在积雪覆盖的官道上,积雪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宛如铺了一层碎银。 马车行进得很缓慢,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唐小童掀开车帘,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霜。 他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感叹道:“幸亏昨日大九他们的消息传递及时,咱们才能这么顺利地脱身。要是再晚半日,怕是就要被堵在城里了。” 杨海波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笑着接话:“还是王妃的对讲机好使啊。那么远的距离,消息眨眼间就到了。要搁以前,要是等消息送到,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精巧的黑色对讲机,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坐在对面的杨小妹闻言眼睛一亮,转头看向唐小童:“就是就是,王妃可真是个奇女子。王妃让你去北关当那个‘对外贸易协会会长’的命令前脚刚到,后脚京城就出事了。” 她裹紧了身上的薄袄,搓了搓手,“就好像……就好像王妃能未卜先知似的。” 一直沉默的杨母突然抬起头,眉间的皱纹更深了几分:“可咱们就这么走了,大九他们怎么办?” 她不安地蹙眉,“还有那个林远山……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唐小童放下车帘,转过身来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娘,您别担心。王妃早就安排妥当了,林掌柜一定会有惊无险,大九他们手中有神兵利器,更用不着担心了。” 杨海波点点头,接过话茬:“是啊娘,王妃做事向来周全。您就放宽心,咱们这一路都有接应。” 唐小童也安慰杨母:“杨哥说的对。王爷和王妃将通信站已经修建到了荆州。到了荆州后,每个通信站都备有热茶接应咱们。” 马车继续在雪地上缓缓前行,留下一串深深的车辙。 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色,几只麻雀从路边的枯树上飞起,扑棱着翅膀掠过马车顶棚,又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半个月后,唐小童一行风尘仆仆地抵达了拖木沟棱堡。 远远望去,那座水泥棱堡如一头巨兽般盘踞在官道要冲,灰白色的墙体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这……这就是水泥棱堡?“唐小童勒住缰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记得几个月前来,请求王爷和王妃与突厥通商,从沧州返回京城时,这里还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如今却已巍然矗立。 棱堡呈多角星形,每个凸出的棱角上都有攻击点,黑洞洞的枪口让人不寒而栗。 杨海波扶着杨母从马车上下来,杨小妹已经蹦跳着跑到城墙下。 “哥!娘!这墙好凉啊!“她踮起脚,好奇地摩挲着青灰色的墙面。 杨母也忍不住伸手触碰:“总听你们提起拖木沟的棱堡让朝廷大军都无可奈何,如今见到真是不同凡响,这墙面竟这般光滑,连条缝隙都摸不到。” 唐小童仰头望着足有三丈高的城墙,忽然注意到墙角处刻着细小的铭文——“景和六年秋,沧州营造司监造”。 棱堡入口处人声鼎沸。 几个挑着新鲜蔬菜的农妇正和守门士兵说笑:“王大哥,今早刚摘的菘菜,给您留了两捆!” “使不得使不得……”那络腮胡士兵连连摆手,却见农妇已将菜塞进岗亭。 旁边卖炊饼的老汉插话道:“军爷别客气,有你们在这里守着。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才能安安稳稳的做买卖。” “唐公子!”熟悉的声音传来。 唐小童转头看见棱堡里一个认识的兵卒大步走来,铠甲铿锵作响。 “上次见您时,这堡垒才打了地基呢!“那兵卒拍着城墙向唐小童炫耀,“现在别说朝廷大军,就是天雷劈下来也纹丝不动!“ “是啊!这棱堡可真坚固。”唐小童叹道。 这棱堡修建在这里,不仅坚固,还为这里的百姓创造了做小买卖的环境。 唐小童望着城墙上巡逻的士兵,他们的铠甲在阳光中如同燃烧的炭火。 卖糖人的小贩敲着铜锣走过,清脆的声响混着孩童的笑闹,在这座钢铁堡垒下竟显出几分人间烟火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唐小童一行人风尘仆仆,身上的行囊还带着旅途的尘土,几个眼尖来事的小贩围了上来。 “客官远道而来,尝尝咱们拖木沟特产的蜜饯果子吧!“一个扎着头巾的妇人挎着竹篮,热情地招呼道。 旁边卖布匹的老汉也不甘示弱:“这位公子,上好的冀州丝绸,给您家夫人带一匹?” 唐小童正要婉拒,忽然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馄饨摊那边传来:“都让让,都让让!这是我家贵客!” 只见一个满脸麻子的魁梧军官推开人群大步走来,腰间佩刀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他走到唐小童面前,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唐老弟,杨老弟。可把你们盼来了!” 唐小童先是一愣,随即认出来人正是这棱堡的守将麻子。 唐小童抱拳笑道:“麻子。几月不见,您现在可都当将军了。恭喜啊!” “嗨!这都是承蒙王爷器重。“麻子大大咧咧的拍着唐小童的肩膀,“王妃三日前就传信说你们要来,我天天在这馄饨摊守着。来来来,先吃碗热乎的!“ 馄饨摊老板是个精瘦的老头,闻言连忙往锅里下馄饨:“麻将军的贵客就是小老儿的贵客,这馄饨皮薄馅大,保准各位满意!” 这里距离清水县城只有十里左右,因为时辰还早,因为时辰还早,麻子决定亲自送他们去清水县王府面见韩蕾。 到清水县时,已经是暮色时分。 夕阳的余晖为古老的城墙镀上一层金边,城门处进出的行人络绎不绝,几个穿着制服的衙役正在维持秩序,见到他们的马车便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到了。“麻子勒住缰绳,回头对车厢里说道。 唐小童掀起车帘,眼前豁然一亮。只见城内灯火通明,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竟比白昼还要热闹几分。 他不禁“咦”了一声,引得车厢里的杨海波一家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这……这是县城?”杨小妹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攥紧了。 唐小童跳下车辕,转身对车内说:“娘,不如我们下车走走?这清水县的夜景倒是别致。” 杨母在儿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下了马车,刚站稳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她揉了揉眼睛,喃喃道:“老天爷,这里怎么比京城还漂亮?” 只见清水县的大街全是水泥路,道路两旁整齐排列的太阳能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整条街道照得如同白昼。 他们在京城也用过还没给的太阳能灯,可那都只是在家里或者店铺里,而且也只有几个太阳能灯而已。 他们完全没想到,太阳能灯在路边连成一条线,看上去竟是如此的壮观。 这个时间段,京城的店铺早已开始打烊了,可这里的店铺却还在营业。 路边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有卖糖人的、卖烤红薯的…… 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从他们身边经过,担子里装着各式各样的玻璃器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哇!那是什么?”杨小妹惊讶的指责小便担子上的货物。 唐小童道:“那是玻璃,现在在苍州已不算稀罕物。上次我来沧州求见王爷和王妃时,听说他们就已经在筹建玻璃厂。” 唐小童又转向杨海波解释道:“当时我来时还没这么热闹繁荣,没想到几个月变化不小。” 正说着,一辆三蹦子“突突”地从他们身旁驶过,吓得杨母往后一退,差点踩到自己的裙角。 “这就是你们常说的三蹦子吗?跑起来可真灵活。“杨母惊魂未定地问道。 旁边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大婶听了笑道:“老嫂子是头回来我们清水县吧?这是我们王妃弄来的三轮车,王妃说它吃的是油,跑起来可比马车快多了。” 杨海波望着远处正在修建的三层砖楼,不禁感叹:“这路面平整得跟镜子似的,楼宇又如此高大,这哪像别人说的穷乡僻壤,分明就是世外桃源。” “可不是嘛。”唐小童指着路边一家挂着“新华书店“匾额的店铺说,“这里的变化简直翻天覆地,要是再过几年,都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王爷和王妃实在是太伟大了。“ 杨母听着听着,突然抹起眼泪来:“我家老头子要是能活到现在,看到这样的好光景该多高兴啊!” 杨海波连忙安慰母亲,杨小妹却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看什么都稀奇。 她已经跑到一个卖的摊子前,眼巴巴地望着那蓬松的糖絮。 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笑呵呵地扯下一朵“白云”递给她:“姑娘第一次来清水县吧?送你了!” 杨海波急忙要掏钱,那老头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们王爷说了,对待外乡客人要热情。再说了,这白糖是咱们自己县里产的,不值几个钱。” 这时,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在他们旁边停下,车帘一掀,露出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 麻子立刻行礼:“见过县丞大人。” 县丞和蔼地点头:“是唐公子回来了啊。这几位位是……”他的目光落在杨海波等人身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麻子连忙介绍:“他们几位都是王妃的人,末将正要带他们去王府,以后也会在咱们苍州住下。” “好啊好啊!“县丞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们清水县正大量缺人,欢迎你们啊……“ 目送县丞的马车远去,杨母还有些恍惚。“这地方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连县太爷都这么和气,咱大景除了苍州,上哪儿找这样的好去处?”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正巧路过的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听见了,插话道:“老太太说得极是。咱们清水县现在可是‘小京城’,比真正的京城还要便利几分呢!” 夜幕完全降临,但清水县的街道反而更加热闹了。 酒楼的灯笼高高挂起,茶肆里传来说书人响亮的声音,远处广场上似乎有人在表演杂耍,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 唐小童等人一路走来就像在逛现代的夜市一般。 麻子见他们对这里的什么都好奇,便勒住缰绳,粗糙的手指指向街边挂着牌匾的建筑。 麻子自豪的介绍道:“王妃最先在清水县搞了养殖试点和医馆试点,还组织开荒种地,刚开始,荆州那些因为洪灾逃难的难民来到这里时,还每日靠着官府施粥过日子,可现在清水县百姓的日子忒好过了。” “咦?那个会喘气的铁家伙是啥?“ 杨小妹指着医馆廊檐下立着个膝盖高的圆柱铁炉,顶上的药罐正喷吐着白雾,在灯笼映照下恍若仙境。 “那是蜂窝煤炉子,是个稀罕物!”麻子介绍着走上前掀开炉门,赤红的火光顿时舔上他黝黑的脸庞。 “是由王妃画的图样,胖头公子带着匠人打造出来的。你们瞧这蜂窝似的眼儿,一块煤饼能烧三个时辰,可以做饭、烧水,天冷时还能当炭火取暖。” “哇!三个时辰?这么好?”杨小妹等人像在听天方夜谭。 麻子呵呵一笑,继续介绍:“这炉子毕竟是手工打造,入冬仓促,虽然还不能做到每户一个炉子,但却可以几户共用。今年冬天,苍州也几乎没有听到冻死的百姓了。” 大家一路参观说着话,很快便到了苍州王府。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0章 只能看一个猛男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 苍州王赵樽踏着子时的更声回到王府,斗篷上还沾着清水县工地的尘土。 他站在廊下抖落披风上的霜花,玄色锦缎在太阳能灯下泛着幽光。 赵樽推开门,在这子夜时分,檀木门轴发出的细微吱呀声,与韩蕾开心软糯的笑声混合在一起,听上去显得有些诡异。 “咯咯咯……哈哈哈……真是太好了。” 只见韩蕾抱着个熊二抱枕陷在松软的懒人沙发上,藕荷色裙裾散落如花瓣,怀里抱着个绣着卡通图案的抱枕,正笑得前仰后合。 自从他们成亲后,韩蕾在他们的寝室里摆上了席梦思软床和沙发等一些现代家具,让整个充满古香古色的房屋里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这沙发与室内紫檀家具格格不入,却因着她明媚的笑靥,奇异地融进了古意盎然的房间里。 “丫头,什么趣事让你笑成这样?“赵樽解下披风挂上鎏金衣架,冷峻的眉眼在看到她时柔和下来。 韩蕾闻声抬头,杏眼里还噙着笑出的泪花。 她赤着脚从沙发上跳下来,可爱的毛绒拖鞋都顾不上穿,便像只欢快的蝴蝶扑进他怀里。 “天选之人回来啦?“她踮起脚尖,带着茉莉香气的发丝扫过赵樽的下颌。 赵樽冰凉的指尖轻刮她鼻梁,触到温润的肌肤时微微一顿:“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这个?” 他声音里带着劳累后的沙哑,却掩不住宠溺。 “今日可有天大的好消息。“韩蕾拽着他坐到沙发上,顺手往他怀里塞了个暖炉。“唐小童他们从京城来,说景帝突然派御林军抄了魏氏一直在京城的所有财产。“ 韩蕾压低声音,眸子却亮得惊人,“三百多口人连夜下狱,连襁褓里的婴孩都不曾放过。” 赵樽剑眉微蹙,指节抚摸着暖炉上的鎏金纹饰。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魏家树大根深,竟这般轻易就……”赵樽若有所思的说道:“新帝登基,孙家和苏家一瞬间成了空架子,现在魏家又一朝覆灭,就只剩一个宋家。“ 韩蕾掰着手指细数,一缕碎发俏皮的在她额前晃动。“宋家虽也是四大世家之一,可宋家坚守礼教与其他世家格格不入,是能被我们拉拢的优选。” 她忽然转身跨坐在赵樽腿上,捧着他的脸认真道:“你看,挡路的石头都自己滚开了,你不是天选之人是什么?行事总是如有神助,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是啊!”赵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嗓音低沉:“以前我还在想,即便是得了这天下,可四大世家根基深厚,想要对付他们也必须要费许多功夫。没想到,竟是如此轻松就自行瓦解了。” 窗外北风卷着碎雪拍打玻璃,赵樽望进韩蕾澄澈的眼底,那里映着跳动的晶莹和他自己的影子。 他忽然收紧环在她腰间的臂膀,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若真是天意……” 他话音未落,韩蕾已经凑上来在他唇上轻啄一口。 “不是若真,是本来就是。“韩蕾的指尖描摹着他眉骨的弧度,声音软糯得像浸了蜜,“天选之人行事总是能如愿以偿,咯咯咯……“ 说罢,又笑着滚进他怀里,带得沙发上的靠垫落了一地。 赵樽望着满地狼藉摇头失笑,却见她从抱枕堆里探出半个脑袋,鬓发散乱的模样活像只偷腥的猫。 他俯身将人捞起来,指腹擦过她笑出泪花的眼角,忽然觉得这满室荒诞的混搭陈设,倒比任何精雕细琢的布局都更令人心安。 赵樽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韩蕾的发丝,那乌黑如缎的长发在他掌心流淌。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唇瓣触及的肌肤微凉,带着她特有的淡淡茉莉幽香。 “其实……”他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本王不想做什么天选之人,对大景的整个天下也毫无兴趣。“ “啊?” 韩蕾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仰起脸,灯光在她清澈的眸子里泛着晶亮。 她看见赵樽深邃的眉眼下藏着化不开的疲惫,他轮廓分明的脸庞被灯光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 赵樽的手指她的肩头轻轻摩挲,广袖滑落,露出他结实的小臂,“本王在战场上厮杀多年,早已身心疲累。“ 韩蕾突然伸手,指尖轻触他眉心的褶皱,似乎想抚平那些看不见的伤痕。 她的动作让赵樽微微一怔,随即捉住她的手腕,将那只柔软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 “本王别无所求,“他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耳语,“只想娶丫头为妻,然后好好的发展咱们的苍州,让这一片穷山恶水的土地兴旺繁荣起来。让苍州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本王就知足了。“ 韩蕾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想起初到苍州时看到的景象——龟裂的田地,佝偻的老人,面黄肌瘦的孩童。 而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可以凭借战功在京城享尽荣华,却甘愿守着这片贫瘠之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可是现在我来了呀!“韩蕾故意扬起声调,试图驱散空气中弥漫的沉重。 “我在我原来的世界生活得好好的,我原本只想好好的工作,多赚点钱,钱要多到能支撑我天天看猛男。就是像你这样肌肉虬结的猛男,懂吗?” 说着,她突然捞起赵樽的广袖,手指在他肌肉紧实的手臂上捏了捏。 “可是上天莫名其妙的将我送到了你的身边。我想肯定就是让我来协助你做一番大事业的。为了在这里协助你,我看猛男的愿望都泡汤了。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能辜负我的付出。” 韩蕾说着嘟起了嘴,好像自己吃了很大的亏似的。 赵樽“噗嗤”一声笑出来,眉头高高挑起,眸色陡然转深。 他还从未见过哪个女子想看男人还表达得如此大胆的。而且目标明确——必须是肌肉健硕的猛男。 赵樽的笑声起初低沉,继而变得爽朗,在寝殿内回荡。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了。 “本王倒不知,王妃竟有这等……特别的爱好。“他故意拖长声调,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韩蕾正欲反驳,却见赵樽突然松开她,站起来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绣着暗纹的锦带落地,接着是外袍、中衣……一件件衣物如花瓣般飘落在地。 “喂!你、你干什么?“ 她结结巴巴地问,不自觉地从懒人沙发上爬起来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上冰凉的屏风。 赵樽唇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灯光照着他结实的胸膛上几道交错的疤痕,每一道都诉说着战场上的生死瞬间。 他腹肌线条分明,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在灯光下如同精心雕琢的玉石。 “丫头方才不是说想看猛男吗?“他一个闪身上前,在韩蕾惊叫出声前将她打横抱起,“为夫这就让你看看我算不算猛男。“ 韩蕾尖叫一声,只觉天旋地转,再回神时已被赵樽抱在怀中。 晕! 她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樽身上的热度透过衣衫传来,混合着淡淡的沉香气,让她脸颊发烫。 “快放我下来!“她捶打着他的胸膛,触手却是坚硬如铁的肌肉,“你今天都累一天了,该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打热水梳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赵樽已经走到床榻边,用牙齿咬住帐幔上悬挂的银钩。 随着他的动作,令人血脉贲张的肌肉在皮肤下流畅地滑动。 纱帐缓缓落下,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韩蕾被轻柔地放在锦被上,赵樽的双臂撑在她身侧,黑发垂落,扫过她的脸颊,带来微微的痒意。 “现在知道害羞了?“他低笑,呼吸喷吐在她耳畔,“方才说要看猛男的气势哪去了?“ 韩蕾别过脸去,却被他捏着下巴转回来。他的拇指抚过她的唇瓣,眼神暗沉如夜。 “丫头,“他的声音沙哑,“这世上你只能看一个猛男,那就是你的夫君。“ 话音未落,他已低头封住她的唇,将她的惊呼尽数吞没。 帐内温度骤升,一片旖旎。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昨晚折腾了大半夜,第二日日上三竿,金灿灿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洋洋洒洒铺满屋子,天气晴好得过分。 窗外鸟儿的欢叫吵醒了韩蕾,她嘤咛着,如春日里慵懒的猫儿般睁开睡眼,身子稍一动,昨夜欢好留下的酸痛便隐隐传来。 赵樽早已梳洗完毕,正对着明亮的穿衣镜系墨色披风,他身姿笔挺,像是即刻要出门公干的模样。 韩蕾撑着螓首,嗓音还带着晨起的软糯:“你这么早就出去呀?” 赵樽闻声,几步迈到床边,半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像摸小猫一般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眉眼间尽是宠溺。 “今日不出门,只是想梳理些明年开春后的计划。” 韩蕾黛眉微蹙,满是不解,“既不出门,那你还穿得这样整齐?” 赵樽瞧着她睡眼朦胧又娇俏的模样,忍俊不禁,笑说:“虽不出门,可咱们得陪娘用早膳呀!况且,唐小童和杨海波他们来了,今日不得碰个头,布置接下来的活儿?” 韩蕾想想确是这么回事,便极为不舍地挪出温暖的被窝,那点舍不得起床的小情绪,全写在微微嘟起的唇角上。 赵樽适时递过衣裳,目光扫过她白皙胸口上星星点点的草莓印,抿了抿唇,眸子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得意笑意。 韩蕾察觉他目光异样,低头看去,耳尖瞬间染上薄红,忙拿衣裳遮挡。 韩蕾娇嗔的瞪她一眼:“还不是怪你,昨夜也没个轻重……” 他话未说完,指尖已被赵樽轻轻握住,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低声打趣:“丫头这般娇柔,猛男如何把持得住,往后……怕是更难了。” 说着,赵樽还故意用指腹蹭了蹭她掌心,惹得韩蕾又羞又恼,轻拍他一下,夫妻俩这般亲昵调笑,染得满室旖旎温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两人到了前厅,唐小童和杨海波一家已早早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妇人缓缓捻着手中佛珠,正与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顺便静等儿子儿媳。 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了小两口的作息节奏。不过,晚点起就晚点起吧!她乐见其成。她手上的佛珠转动间,满满的都是对王府添丁的期许。 厅内,暖意融融。 见赵樽和韩蕾进来,唐小童等人赶紧起身行礼。 “见过王爷,王妃。” “这是在家里,大家不必多礼。”赵樽无所谓的摆摆手。“你们都用过早膳了吗?一起。” 众人纷纷说已经用过了,赵樽也不矫情,牵着韩蕾的手,直接走到桌边,落座时还细心扶了扶韩蕾的腰。 赵樽示意唐小童等人坐回原位,一边用早膳一边询问他们些京城的情况。 红木圆桌上摆着几样精致小菜,清粥馒头热气袅袅升起。 赵樽伸筷去夹远处的酱黄瓜时,宽大的披风拖拖拉拉,颇有些碍事。 老夫人见状,慈爱地说道:“这屋里地龙烧得旺,暖和得紧。樽儿,不如把披风解了用膳,等出去时再披上,免得受了寒气。” “母亲不必担心,儿子就这样用膳也无妨。“赵樽含笑摇头,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给老夫人布菜。 一旁的韩蕾抿嘴轻笑:“这屋里热得很,您裹这么严实,待会儿出去一吹风,怕是要着凉呢。” 她说着伸手去碰赵樽的额头,“您看,都冒汗了。” 赵樽却不动如山,反而将披风又拢紧了几分:“丫头多虑了,我好得很。” “真是个牛板筋!“韩蕾笑骂一声,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不再管他。 老夫人看不过去,亲自伸手去解儿子的披风:“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任性。” 老夫人动作虽慢却坚决,赵樽一个不防,披风便被解开了半边。 披风滑落的那一刻,霎时间,满室寂静。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1章 只要丫头喜欢 霎时间,满室寂静。 只见赵樽古铜色的左臂光溜溜地露在外面,从里衣到外袍竟都没有左袖,结实的臂膀肌肉线条分明,在太阳能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这、这是……”老夫人惊得筷子都掉在了桌上。 韩蕾和唐小童等人也都瞪大了眼睛,杨小妹和杨母更是赶紧抬手遮在额前,杨小妹的心我扑通扑通的跳。 “樽儿!“老夫人回过神来,又是心疼又是着急,“这么冷的天,你,你怎么能……万一冻坏了可怎么好?“ 赵樽俊朗的面容闪过一丝窘迫,轻咳一声道:“娘不必担心,儿子真的不冷。” 老夫人狐疑地看向韩蕾,却见儿媳也是一脸茫然。 赵樽是习武之人。韩蕾心中暗忖:莫非是为了练功方便?可往日也没见他这样啊! “快回去把衣裳换了!“老夫人见不得儿子受冻,急得直拍桌子,“紫檀,还不快去给王爷取件新衣裳来!“ “呵呵!娘,真不必了。“赵樽干笑两声。 见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赵樽放下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红着耳根低声道:“是……是丫头说喜欢看为夫的肌肉,这样她想看时,掀开披风就能……” “啊?” “这……这也太……” 众人面面相觑。 “赵樽!你你你……“韩蕾猛地站起身,指着赵樽说不出一句话来,俏脸涨得通红。 她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赵樽竟然当真了。为了方便让她看猛男,赵樽还直接连夜将自己所有衣裳的左边袖子全卸了。 韩蕾的嘴角抽了抽,也说不出自己此时是好笑还是感动,反正她羞得直跺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唐小童在一旁憋着笑,促狭道:“王爷对王妃真是情深义重。为了博王妃一笑,大冷天的特意露着膀子,这份心意当真令人钦羡。” 这是调侃打趣还是真心? 韩蕾又羞又恼,伸手就在赵樽结实的臂膀上拧了一把,“你个神经病!” “啊!哈哈哈!“赵樽夸张的大叫一声,不但不恼,反而还故意握拳在她眼前亮了亮肌肉,然后又顺势将韩蕾揽入怀中,“为夫就喜欢看丫头这般模样。只要丫头喜欢,为夫时刻准备着,哈哈!“ 他大笑着又低头在韩蕾发间轻嗅,柔声道:“这样不打仗只逗丫头玩的日子,真好!” 老夫人将目光转向一边,心想你们年轻人真会玩,都玩儿到我这个老太婆也面前来了。 不过,看着儿子儿媳恩爱有加的模样,她又是好笑又是欣慰。 她摇头叹道:“你们啊……紫檀,去给王爷取件斗篷来,好歹也把肩膀遮一遮。” 窗外寒风依旧,厅内却暖意更浓。赵樽望着怀中娇妻羞红的侧脸,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 ……我是求一条龙的分割线…… 荆州。 冬日清晨,一缕淡金色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荆州王府敞开的窗棂,落在褪色的朱漆廊柱上。 檐角的铜铃凝着霜,在光里微微发亮。有老仆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穿过庭院,惊起几只灰雀。 他抬头望见暖阳正映在“忠孝传家”的匾额上,那金漆早已斑驳,却在这一刻忽然鲜活起来,仿佛旧日的荣光从未远去。 荆州王领着上百名等着上工的工匠走进王府,整个府内顿时一片喧嚣热闹的景象。 “这边,这边的围墙全给我拆了!”刘衍站在庭院中央,抬手指着一处围墙。 工匠头子王三擦了把汗,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这可舍不得呀,您看这围墙还挺新,您再看这雕花……” “拆!”刘衍斩钉截铁地打断,手指在墙面上重重一敲,“全部换成水泥的。本王要的是固若金汤,不是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又指着另一处恢宏的建筑,“还有那座房屋也全拆了,建成水泥的。” 荆州王这里也要拆,那里也要拆。很快,古色古香、恢弘气派的荆州王府,被他让人四处画上了拆的标记。 在苍州见识过了赵樽的王府和拖木沟的棱堡,他迫不及待要将自己的王府凡是重要的地方都换成水泥的。 经过了上次的刺杀,他心里始终有着一片阴影。 不仅如此,在返回荆州时,他还厚着脸皮特意向赵樽讨要了两把手枪,他和王妃沈滟如一人一把,用来防身。 此时,他身着团花锦缎常服,腰间玉带上赫然别着一把乌黑发亮的手枪。 他的右手始终放在腰间,抚摸着别在腰间的手枪,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手枪给他带来的安全感。 荆州王妃沈滟如从回廊款款走来,藕荷色纱裙在热风中轻轻摆动。 她腰间同样别着一把精致的手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听到脚步声,刘衍转身时,右手下意识按在了枪柄上。看清是王妃后,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 “王爷,东厢房的梁柱也要换吗?那可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爱妃来了。“他轻叹一声,“在苍州时,赵樽府上的防御你也看到了,那才叫一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道:“总之,前车之鉴,咱们府上也要换成最坚固的。” 沈滟如注意到丈夫不停抚摸枪柄的小动作,柔声道:“王爷近来总是心神不宁的。” “有备无患罢了。“刘衍避开妻子关切的目光,转向工匠们吼道:“都愣着做什么?今天西院的墙必须拆完!“ 远处传来“轰隆“一声,一段围墙应声倒下,扬起漫天尘土。 刘衍站在尘埃中,左手扇走扑面的灰尘,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枪。 他眯起眼睛望着倒塌的围墙,仿佛看到了某种威胁也随之土崩瓦解。 “王爷……“沈滟如欲言又止。 “去告诉门房让他们把刚送到的水泥直接拉到这儿来。“刘衍突然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不够就立即派人给赵樽去信。对了,再去看看赵樽派来的建筑队到了吗。“ 说完,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这王府,迟早要变成一座堡垒。” 沈滟如轻轻握住丈夫的手腕,感受到他脉搏的急促。“王爷安心,臣妾会一直陪着王爷的。” 刘衍反手握住妻子的手,“滟如,你许久没给岳父大人去信了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忧虑,“也不知他们在京城是否安好?” 沈滟如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青丝被微风拂动,在颊边轻晃。 “上次我们仓皇逃往苍州时,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来不及带。“她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那时自身难保,臣妾实在不愿爹娘担忧,所以……“ 她的话音渐弱,目光落在远处倒塌的围墙缺口处。那里,几株枯草正倔强地从砖缝中昂起头来。 荆州王走近一步,宽厚的手掌轻轻搭在她肩上。“现在我们回来了,也安全了。” 他声音温和,却掩不住眼底的凝重,“你便去写信告诉岳父吧,这里灰尘大,别在这儿久站。” 沈滟如温顺地点点头,正要转身,忽听荆州王又唤住她。 “等等。“荆州王眉头紧锁,眼中精光闪动,“要不……咱们把岳父岳母一家全都接到荆州来吧。“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陛下现在虽被讨伐苍州和魏氏一族之事缠身,但待他腾出手来……”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 沈滟如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攥紧了丈夫的手臂,指节泛白。 “你是说……“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若陛下再除不掉我们,就会对在京城的爹娘……“ 荆州王深吸了一口气,沉重地点点头,“最是无情帝王家,除掉我们是早晚的事儿,以陛下阴险狠辣的性子,等他发现我们又回到了荆州,一定会拿岳父岳母威胁我们,或者……直接拿他们开刀。” 沈滟如的脸色霎时苍白如纸。 她早该想到的,此陛下非彼陛下,行事风格完全不同。自己的亲戚不是刺杀就是全部下狱,她的父母…… 想到此,沈滟如急声道,“我这就去写信!” 她转身时裙裾翻飞,发间的金步摇剧烈晃动,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凌乱的金光。 荆州王望着妻子匆匆离去的背影,那担忧的目光最终化成一声长叹,惊起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这声叹息里,压着千斤重的心事。 他想起了岳父沈道宏当年执掌南关时的英姿,五十岁的统帅正值壮年,一柄长枪舞得滴水不漏。 那时南关将士谁不敬服这位文武双全的元帅?可偏偏前景帝长了一双多疑的眼睛。 一怕,他的岳父在南关拥兵自重! 二怕,他的岳父成为他的势力! “沈卿啊……”荆州王摩挲着腰间的手枪,仿佛又听见前景帝在朝堂上那番冠冕堂皇的说辞。 什么“体恤老臣“,什么“轮防休整“,最终不过是将寒光凛凛的帅印,换成了个虚衔的金鱼袋。 如今沈府书房里那套铠甲,怕是早已落满尘埃了。 荆州王转身望向苍州方向。 这几个月在苍州,他对赵樽和韩蕾有了更深的了解。 那个年轻人指挥若定的气度,与士卒百姓同甘共苦的作风,还有谈及民生时眼中灼灼的光彩。 他觉得赵樽如果成事,将来很可能是一代明君。 若他岳父到了荆州,将来说不定还能成为赵樽麾下的一员良将,重新获得实权。 “若得岳父这般帅才……“荆州王喃喃道,忽然攥紧了拳头。 阳光下,他仿佛看见华发老将再度披挂上阵,在御前献上南关布防图。 到那时,沈家书房里蒙尘的兵书战策,或许真能化作平定天下的良方。 远处,工匠们正开始清理废墟,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在庭院中格外清晰。 荆州王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图纸,A4纸的边缘已经有些泛黄起皱,显然是被反复展开查看过多次。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图纸,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纸面上的折痕,目光专注地扫视着上面精细的线条与标注。 阳光透过庭院里的梧桐树叶,在图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张图纸是临行前韩蕾亲手交给他的,上面不仅详细标注了建筑结构,还在边角处用娟秀的小字写满了各种实用的建议。 “前院东侧……“他低声自语着,边看边迈步向前院走去,皂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从们见状立即跟上,却又识趣地保持着一段距离,不敢打扰王爷思考。 荆州王停下脚步,站在前院中央环顾四周。 这里视野开阔,离大门不远却又保持着足够的私密性。 他满意地点点头,手指在图纸上某处轻轻点了点。 作为醉鲜酿和佐酒小菜在荆州的独家代理,他本就事务繁忙,如今又接下了水泥和建材的新代理权,生意规模眼看着就要翻上一番。 “得尽快动工了。“他喃喃道,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未来办公室的模样。 宽敞明亮的水泥房屋里摆放着实木书案,靠墙是一排排整齐的文件柜,重要契约文书都能分门别类地存放。 或许,还要在角落里设一个小茶室,专门用来招待重要的生意伙伴。 想到这里,荆州王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荆州王叫来管家吩咐道:“你即刻去走一趟,务必亲自请到醉仙酿和佐酒小菜的全部经营商,就说本王明日设宴,要与他更进一步详谈合作事宜。” 管家躬身应道:“老奴这就去办。王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且慢。”荆州王快步走进书房,在书案前提笔蘸墨,“再备一份拜帖,以本王的名义邀请宋知州明日过府一叙。“ 他笔下龙飞凤舞,忽然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不知宋元庆有没有写信跟他的叔叔提起苍州王的事,他这位叔叔,本王也应该与他好好的聊一聊了。” 宋培林是宋元庆的叔叔,既然宋元庆都已经向赵樽靠拢了,所以,在回来之前,赵尊还给了他一个任务,就是回来拉拢荆州知州宋培林。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2章 我就是个挂牌摆设 老天像是能感应人间的悲欢,景帝和一行随身伺候的太监刚走进大理寺的地盘,天空就骤然变色。 这些日子,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这里了,可每次来都是无功而返,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害得他去找茹妃消遣的兴致都消散殆尽。 今日,他一定要知道那“爱姆十六”的下落,哪怕是不择手段。 赵樽在拖木沟修建了坚不可摧的堡垒,手上又有“爱姆十六”那样的神兵利器,苍州已不保,他认了。 可像“爱姆十六”这样的神兵利器必定稀缺。他敢打赌,就连赵樽的苍州大军也不可能人人配备。 而他亲眼所见,锦绣坊里就藏有那造型奇特的神兵利器,那是赵樽的漏洞,也他唯一的希望。 在赵樽还没壮大到能攻占其他州之前。他必须抢先从魏成超那里得到“爱姆十六”的样本,然后命工部连夜打造。否则,他将处处受制于赵樽。 那日被小公主拖去皇后寝宫,他对皇后安抚了一番后,就去了前殿。 他并没有闲着,而是突然想到仿造“爱姆十六”这个问题,就立刻付之于行动。 他亲眼见过“爱姆十六”的造型,所以判断那必是精铁所铸。他已立刻下旨,严格管控大景朝内的铁矿开采和铸造,并亲自制定了管控的规则和手续。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细碎的冰粒,抽打得大理寺的窗棂呜呜作响。 京城的街巷比往日更加萧条,行人寥寥。 青石板路上积着未化的薄霜,偶有行人也是缩颈疾行,厚重的棉帘将各家店铺遮得严严实实。唯有大理寺地牢深处透出的火光,在阴冷的地牢炙烤的暖意袭人。 地底三丈的审讯室内,热浪与血腥气混作一团。 四壁的火把将人影投在渗水的石墙上,随着火焰跳动扭曲成可怖的形状。 中央的青铜火炉烧得正旺,炭块噼啪爆裂间,几根烙铁已烧得通红,尖端泛着妖异的橙光。 八个精铁打造的刑架围在火炉周围,每个架子上都缚着衣衫褴褛的魏氏各分支重要管事人。 曾经锦衣玉食的体面人,此刻像待宰的牲畜般被铁链摆成大字形,这其中不乏有刚上任不久的大理寺卿魏大海。 他垂头捆在刑架上,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官袍早已被剥去,露出后背尚未结痂的鞭痕。 这位刚过了几个月大理寺卿官瘾的魏氏子弟,现在又亲自住进了大理寺地牢的单人间。 审讯室的上部有一个正方形的通风口,景帝正抱着双臂站在通风口后观看着里面的审讯。 通风口的铁栅栏投下菱形的光斑,景帝玄色貂裘的毛领在暗处微微颤动。 他紧抿薄唇,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手肘,目光从炉火移到刑架上那排苍白的脸,最后定格在魏成超不断抽搐的小腿上。 炉膛里突然爆起一簇火星,映得帝王眼底泛起血色。 墙角的水瓮里装着冰水,负责审讯的狱卒正将麻布浸入其中。铁链碰撞的声响混着压抑的呻吟,在密闭的石室里荡出诡异的回音。 火炉旁摆着一张破旧的书案,新提拔起来的大理寺卿茅朗端坐在后,双眼时不时的瞟向那个通风口的位置。 他手边的行刑记录上,“拒不画押”四个朱砂小字,正在屋内的热气中渐渐晕开。 湿热气息裹挟着血腥味,在狭窄的审讯室中蔓延,茅朗的手在书案下微微有些颤抖。 景帝今日又在那个通风口后亲自督审,茅朗偷偷瞄了一眼那个工地,额头上浸出了细密的汗珠。 今日若还是“拒不画押”。那他刚上任的大理寺卿可能就要泡汤了,所以下手也比往日更加狠辣。 “再给我打!”茅朗看向奄奄一息的魏大海喝道。 “啪!”的一声,鞭子狠狠落下。 “说,你们魏氏一族背着陛下都做了些什么?”狱卒挥舞着鞭子狠狠问道。 “啊!”魏大海惨叫一声,“没……没有……什么都没有。” “别打了,大人别打了。你要问什么冲我来。”魏大海的爹挣扎着使劲叫唤。 “求求你,别打了。” “大人,大人你放过我们吧!” 其他的人也连连求情。 “我魏氏乃陛下本家,又怎会背着陛下胡作非为?”魏大海断断续续的说道。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狱卒没搭理他们的告饶和求情,手中的鞭子继续啪啪落下。魏大海一声接一声的惨叫顿时又响彻在审讯室里。 “大人,已经打了三十鞭。“狱卒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点,低声禀报。 大理寺卿茅朗的目光落在刑架上的魏大海身上。 这个不到二十岁的魏家子弟,白色中衣早已被鞭子抽得支离破碎,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皮肉。 他说完又无力的垂下头,汗水混着血水顺着刑架流到地上,积成一小滩暗红色的水洼。 “魏公子,你这是何苦呢?“茅朗从书案后绕出来,走近两步,靴底踩在那滩血水上,发出黏腻的声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俯身在魏大海耳边轻声道:“你年轻力壮,本有大好前程。只要画押认罪,本官保你不死。” 魏大海缓缓抬起头,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茅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烧到我魏家头上……真是……荣幸……” “放肆!“茅朗脸色骤变,猛地后退一步,“继续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鞭子破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魏大海不再惨叫,身体在每一次鞭打下剧烈抽搐,却始终咬紧牙关不发一声。 直到第五鞭落下,他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声闷哼。 “说!魏氏一族私通突厥,私下资敌,意图谋反,可有此事?“茅朗再次厉声喝问。 魏大海艰难地喘息着,喉间发出风箱般的声响:“我说了,魏家……百年忠良……陛下本家……怎会……” 茅朗的视线不自觉地瞟向通风口的方向。那里光线昏暗,但他分明看到一片明黄色衣角一闪而过。 冷汗顺着他的脊背流下。 这该死的魏大海,嘴真够硬的。 本来他是一片好心,想着魏丞相作为三朝元老,身体早已老弱,不堪一击。而魏大海是魏家分支子弟,再加上又年轻力壮,扛得住。所以,他才拿魏大海先行开刀。 若是魏大海爽快招供,那魏丞相就会免受皮肉之苦。但现在看来,魏大海并不想领他这份人情,那可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魏丞相!“茅朗突然转向角落里的老者,“您侄子骨头硬,您呢?“ 年过六旬的魏丞相缓缓的抬起头,花白的胡须上沾着血迹。听到茅朗的话,魏丞相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很快挺直了佝偻的背脊。 “茅大人,”魏丞相的声音沙哑却坚定,“老朽为相几十载,辅佐先帝与当今陛下,从未有过二心。我魏氏一门,世代忠君爱国,此心可昭日月。” 茅朗冷笑一声,踱步到魏丞相面前:“丞相大人,您可知道,陛下为何突然查办魏家?” 他压低声音,“因为有人亲眼看见魏大公子的锦绣坊利用商队进货的机会,私自往突厥运送物资。” 魏丞相浑身一震,随即摇头:“绝无此事!自我儿成超长进后,一直在京城经营生意,从未出过京城,怎会与突厥私通?” “是吗?“ 茅朗勾唇冷笑,心想: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你们张嘴招供。 想到此,茅朗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函,“丞相大人,这封信里盖着魏家的私印,内容嘛……可是大逆不道啊!” 魏丞相瞪大眼睛,颤抖着想要看清那封信:“休得胡说,这不可能……” “叔叔!别信他!“魏大海突然在刑架上挣扎起来,“那是伪造的!我魏家私印从未离身!“ 茅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厉声道:“真是聒噪,来人,给本官堵上他的嘴!” 待狱卒用破布塞住魏大海的嘴后,他转向魏丞相,声音突然柔和下来。 “丞相,您可是三朝元老,陛下念旧。只要您认了这私通敌国之罪,陛下答应只处置主犯,保魏家其余人性命。“ 魏丞相苍老的面容剧烈抖动,他看向侄儿魏大海血肉模糊的后背,又看向茅朗手中那封所谓的“证据”,突然挣扎着想要跪倒在地。 “茅大人,”魏丞相抬头,猩红的双眼望向茅朗,声音哽咽,“老朽愿以性命担保,魏家绝无二心。若大人和陛下执意要个交代……老朽愿代全家认罪,只求……只求放过我儿……和族人。“ “爹!唔……唔……”魏成超在刑架上疯狂扭动,目呲欲裂。 茅朗下意识的想抬眼去看那个通风口,景帝要的是魏家全族的认罪书,不是一个老头的顶罪。 他冷笑着突然一把揪住魏丞相的衣领:“丞相大人,你倒是提醒本官了,还有你儿子还没审呢!” 魏丞相挣扎着撞在刑架上,铁链哗啦作响。 茅朗已转身朝着魏成超走去,靴子地面上踩出一串串血色的脚印。 火炉里炭块噼啪炸响,他随手抽出根烧得通红的烙铁,尖端泛起令人胆寒的橙光。 “不!不呀!”魏丞相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腕上镣铐被挣得铮铮作响,“茅大人!他不过是个不通世事的纨绔……” 烙铁带起的火星掠过茅朗冷峻的侧脸。魏成超在刑架上剧烈颤抖起来,锦缎衣衫早被冷汗浸透,瞳孔里跳动着那点越来越近的红光。 “别……你别过来……”他牙齿打架的声音清晰可闻,“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茅朗在距他三步处站定,烙铁的热气蒸腾着两人之间的空气。 他忽然轻笑一声,嗓音却比地牢的寒气更刺骨:“魏大公子,令尊和这些家伙都硬气得很,一个都不肯说。” 烙铁缓缓划过半空,在魏成超眼前勾勒出灼热的轨迹,“那……本官只好请您来说了。” 通红的铁块突然逼近鼻尖,还没真的挨着他,魏成超那个怂货就“嗷!”的一声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裆部瞬间漫开深色水渍,脑袋一歪竟直接厥了过去。 烙铁悬在距他面门半寸处,茅朗挑眉看向手中刑具,又瞥了眼瘫软如泥的魏大公子:“这……就晕了?” 拿着鞭子的狱卒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茅朗头也不回地偏了偏下巴,那狱卒立即提起木桶里泡了盐的冰水,哗地从魏成超的头上浇下。 魏成超如离水的鱼一般猛地弹起,呛咳着惊醒,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就对上茅朗似笑非笑的脸。 “魏大公子醒得正好,我们……继续?”烙铁再度举起时,暗室里顿时一片响起崩溃的哭嚎。 “说吧。“茅朗的声音像浸了冰水,“你是怎么利用锦绣坊的商队私下给突厥送物资的?” 烙铁随着问话微微晃动,在魏成超布满血丝的眼中映出跳动的红光。 “冤枉啊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魏成超嘶声哭喊,镣铐在刑架上撞出凌乱的哐当声。 他双腿哆嗦,拼命的向后仰头,脖颈上更是青筋暴起,冷汗顺着下巴滴在烧红的烙铁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我……每日……每日就是去锦绣坊转一圈,所有生意上的事都是唐……都是那唐小童在打理!” 茅朗突然将烙铁往炭盆里重重一戳,火星四溅。 他俯身凑近,手指轻轻扫过魏成超痉挛的脸颊,语气里满是不相信。 “你是东家,商队过所文书都要你画押,你跟我说不知情?” 说着,茅朗突然掐住魏成超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魏成超的涎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身下还传来一阵尿骚味。 “真的……真的。那唐掌柜什么都不让我插手。就是让我每日到店里露个面儿就行。我就是个挂牌摆设……” 下巴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的双腿在刑架下无意识地蹬踹,破烂的靴底在青石板上磨出已两道湿痕。 上端的通风口忽然灌入一阵冷风。 茅朗抬头瞥见那道狭长的光影微微晃动,仿佛有衣袂从那里掠过。 茅朗喉结滚动,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景帝不耐烦的神情。他立即松开钳制,转身时官服下摆掀起一道凌厉的弧度。 “那本官问你第二个问题。”茅朗绕道书案后,“你从外地带回来的那些缝制衣裳的工具现在在何处?为何锦绣坊里搜不到?” “啊?这……大人问那工具作何?” 魏成超恐惧绝望的面上出现了一丝懵逼。 ? ?感谢星荷的打赏,爱你,也感谢大家的支持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3章 害人不浅 “啊?这……大人问那工具作何?” “现在是本官在问你。”茅朗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刃。 他真是快无语了,这魏成超是分不清楚状况吗,居然还反问他? 茅朗霍然起身,蹙眉睥睨着刑架上的魏成超,巴掌在案面上“啪!”的一下拍出令人心惊的闷响。 魏成超懵逼的目光猛地一颤,他喉结上下滚动,被火炉烤得干裂的嘴唇抖得不成样子。 “小、小、小的当真不知……”魏成超的动作引得铁链哗啦作响,“那些制衣的工具都是唐小童在存放,我……我也只是偶然看到过一次。” 茅朗冷笑一声,玄色官靴踏过斑驳血渍,在火炉前驻足。 炭火将他半边脸映得猩红,当他转身时,通红的烙铁在空气中拖出一道灼热的光弧。 狱卒适时甩开蟒鞭,破空声像毒蛇吐信般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本官的耐心……”烙铁逼近魏成超扭曲的面容,热浪炙得他睫毛卷曲,“可比这炉火短得多。” 铁锈味在牢房里弥漫开来。见状,除了老沉的魏丞相,其他几个魏家人也吓得尿了裤子。 魏成超疯狂扭动身躯,镣铐将腕骨磨得血肉模糊:“大人明鉴!小……小的若晓得半分……” 他嘶吼混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定当剖肝沥胆……” “那你又为何要赶在抄家之前急急的将锦绣转让于他人?” 茅朗猛地将林远山的转让文书拍在魏成超胸口。粗糙的纸边在魏成超细皮嫩肉的胸前划出一道血痕。 魏成超的喘息突然凝滞,眼珠不受控制地向右上方转动,呈思索状。 锦绣坊转让他人了? 这事他完全不知道啊! 可魏成超这个的细微表情却让茅朗瞳孔骤缩,他立即抓起浸透盐水的皮鞭抵住魏成超的喉结。 “本官问你为何突然将锦绣坊贱卖给林记布行的东家林远山?区区八千两纹银,连锦绣坊一月的流水都抵不上。而且,偏偏赶在御林军查抄前一天?” “啊!”鞭梢的盐水渗入魏成超颈部的伤口,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暗处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茅朗连眼都没抬,他也知道那是陛下在用这种方法催促他。 “啪!” 一记蘸了盐水的皮鞭抽在魏成超身上,他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大人,茅大人你别打了。”魏丞相目呲欲裂,老泪纵横。他大喘着气看向魏成超说:“超儿,究竟怎么回事儿,你倒是快说啊!” “本官再问你,”茅朗睨了魏丞相一眼,继续看向魏成超,声音像淬了冰,“你与那唐掌柜究竟是何关系?” 魏成超剧烈喘息着,冷汗混着血水滴落在青石板上。 他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回大……大人。唐小童……是……苍州王妃韩蕾的人……” “什么?”茅朗大惊,眼神一厉,突然逼近一步:“这么说,你还与那反贼苍州王妃也有关系?” 他的手又伸向火炉中烧红的烙铁,目光中露出一丝阴狠。“本官劝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 “不……不是……”魏成超惊恐地摇头,手上铁链哗啦作响,“都是长乐郡主……是她……” “长乐郡主?”茅朗眉尖一挑。 魏成超惊魂未定,急忙道:“长乐郡主爱慕苍州王赵樽,立是非赵樽不嫁。但韩蕾是个阻碍……” 他咽了口血沫,“长乐郡主便与我密谋,今年年后,在他们去往苍州的路上下药绑了韩蕾……” 魏成超本是想招供脱罪,免受皮肉之苦。却不想,一开口就将长乐郡主给供了出来。 魏丞相及魏家人闻言,都大骇。 茅朗却眯起眼睛:“继续说。” “我们说好苍州王赵樽归长乐郡主,韩蕾……归我。可那韩蕾……” 魏成超突然打了个寒颤,“她根本不是寻常闺阁女子。非但没中计,反而……反而给我喂了毒药……” 他光是想着韩蕾这个名字都声音发颤,“她用毒药牵制于我,要我……要我当锦绣坊、鸳鸯簪和醉仙酿酒馆的挂牌东家,实则全是她的产业……” 茅朗摸着下巴踱步,像是在思索。 片刻后,他又问:“苍州王谋反,陛下已派兵讨伐。你既知此事,为何隐匿不报?” “大人明鉴!呜呜呜……”魏成超突然哭了起来,铁链似乎要勒进皮肉。 魏成超哽咽着说道:“我也想说,可我的命在韩蕾手上,我不敢说啊!韩蕾派的人每日只给我一颗解药,我稍有异动就会断药丧命啊!我曾试着找过京城的名医和宫里的崔院判,可……都无济于事,那毒无人能解。” 一个大男人哭的鼻龙口水的,茅朗有些鄙夷的看着他。“那些缝制衣裳的工具,你可知其真正的用途?” “不知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啊!大人。”魏成超的头摇得犹如拨浪鼓。“我也是受了那唐小童的骗啊!大人,我是冤枉的。” 魏成超惊魂未定,急忙道:“长乐郡主爱慕苍州王赵樽,立是非赵樽不嫁。但韩蕾是个阻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咽了口血沫,“长乐郡主便与我密谋,今年年后,在他们去往苍州的路上下药绑了韩蕾……” 魏成超本是想招供脱罪,免受皮肉之苦。却不想,一开口就将长乐郡主给供了出来。 魏丞相及魏家人闻言,都大骇。 茅朗却眯起眼睛:“继续说。” “我们说好苍州王赵樽归长乐郡主,韩蕾……归我。可那韩蕾……” 魏成超突然打了个寒颤,“她根本不是寻常闺阁女子。非但没中计,反而……反而给我喂了毒药……” 他光是想着韩蕾这个名字都声音发颤,“她用毒药牵制于我,要我……要我当锦绣坊、鸳鸯簪和醉仙酿酒馆的挂牌东家,实则全是她的产业……” 茅朗摸着下巴踱步,像是在思索。 片刻后,他又问:“苍州王谋反,陛下已派兵讨伐。你既知此事,为何隐匿不报?” “大人明鉴!呜呜呜……”魏成超突然哭了起来,铁链似乎要勒进皮肉。 魏成超哽咽着说道:“我也想说,可我的命在韩蕾手上,我不敢说啊!韩蕾派的人每日只给我一颗解药,我稍有异动就会断药丧命啊!我曾试着找过京城的名医和宫里的崔院判,可……都无济于事,那毒无人能解。” 一个大男人哭的鼻龙口水的,茅朗有些鄙夷的看着他。“那些缝制衣裳的工具,你可知其真正的用途?” “不知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啊!大人。”魏成超的头摇得犹如拨浪鼓。“我也是受了那唐小童的骗啊!都怪长乐郡主和唐小童那两个贱人。” “魏大公子,”茅朗的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蚀骨的寒意,“你既不知唐小童私下在做些什么,除了那三家店铺,你可知他们还有其他的据点?” 魏成超浑身一颤,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声音有气无力。 “不……不知,真的不知。大人明鉴,我每日就是去那三家店转一圈,然后就……就……” “就如何?”茅朗微微倾身,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刺来。 “就……就照常去与朋友们喝酒取乐,偶尔……偶尔也去青楼听曲……”魏成超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茅朗突然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好一个会享受的魏公子。” 他缓缓站起身,玄色官袍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大难临头了还浑然不知,真是可悲可叹!” 魏成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大人此话何意?” “你可知,唐小童用锦绣坊的名义……”茅朗一字一顿地说,“私下给突厥运送物资。这是私通敌国的重罪!” 他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魏成超,惊得魏成超一个哆嗦。 “而你,作为东家,无论知情与否,都难辞其咎!更不用说,你们还与反贼苍州王赵樽暗通款曲,此罪当诛九族!” 话音刚落,刑架上被捆缚的魏丞相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那力道之大,似乎要将行架都掰离地面。 “逆子!你这个逆子啊!”魏丞相都快气疯了,老泪纵横,声音嘶哑。“为父看你每日去店铺巡视,还以为你终于长进了!没想到……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大伯!我们冤枉啊!”一个年轻族人哭喊道,“都是魏成超一人所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大人!”另一个魏家人泣不成声,“求大人明察,我们愿与这逆贼断绝关系!” “他就是个孽畜,害人不浅呐!呜呜呜……我们要与他们断绝……” …… 哭喊声、咒骂声在审讯室内此起彼伏。 魏成超面如死灰,嘴唇颤抖却梗着脖子骂道:“你们也……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你们硬要扶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登上帝位,我们魏家何至于此?” 魏丞相脸色大变:“你个孽畜!你胡说什么?” “成超,你自己做错事,还敢……在此胡言乱语。”魏大海硬撑着怒斥他。 魏家人开始狗咬狗,茅朗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待声音稍歇,他抬手示意衙役安静。 火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肃穆:“此案事关重大,牵连甚广。长乐郡主亦涉其中。” 他抬眼看向通风口的位置,声音陡然提高,“来人!速去将长乐郡主捉拿归案!” 衙役们齐声应诺,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审讯室内只剩下铁链的碰撞声和魏氏族人的啜泣声。 魏成超瘫软在地,恍惚间似乎看到刽子手的鬼头刀已向他高高举起。 看到衙役们去捉拿长乐郡主,这时,通风口后那片明黄色的衣角终于无声地消失了…… 京城中发生的大事越多,市井中的店铺似乎生意就越好。 因为群众总是喜欢吃瓜,即便大冷的天,他们也总是喜欢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讨论八卦。 此时的腾云楼里人声鼎沸,跑堂的小二端着鎏金托盘在八仙桌间穿梭,新沏的蒙山新芽在青瓷茶盏里打着旋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临窗的雅座坐着几个绸缎商人,为首的黄员外把玩着翡翠扳指,说话时眼睛四处瞟动。 “听说没?魏府那三百多口人,是御林军趁着子时动的……” “嘘……”旁边青衫男子急忙打断,搁下的酒杯在红木桌上磕出清脆声响。 他左右张望片刻,才凑近道:“我表侄在兵马司当差,亲眼看见魏家那些黄花梨家具,就这么明晃晃抬进了户部衙门。” 大堂西北角的散座突然爆出阵哄笑,穿褐色剑袖的公子拍着桌子。 “醉仙酿新东家可了不得!前儿我在那喝酒,看见林老爷带着十几个账房先生点货,听他们说那库房里的酒坛,排得比城墙砖还密实!” “唐掌柜怕是遇上事儿了。”邻座老者捋着花白胡须,烟袋锅在桌角轻敲两下,“锦绣坊上月还接宫里娘娘的春衣单子,怎的说散就散?” 他忽然前倾身子,声音压得极低:“我侄女婿在衙门当书办,说唐家小公子……” “诶!你们说……”他同桌的人接过话头,“唐掌柜突然消失,啊。会不会跟朝廷大军讨伐苍州,大败而归有关?若是那样……” 话未说完,门口棉布帘子猛地掀起。三个风尘仆仆的驿卒大步进来,腰间铜牌和佩刀相碰,叮当作响。 见到有军爷突然闯进来,满堂嘈杂霎时一静,都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那种,一个最年轻的驿卒哑着嗓子喊:“掌柜的!快烫三斤烧刀子!冷死老子了。” 年轻驿族的话让所有的人都放下心来,腾云楼里又继续热闹起来。 二楼雅间“吱呀”推开半扇雕花窗,露出半张敷粉的脸。 穿月白襦裙的女子将一把银瓜子撒给说书人,脆生生道:“先生且说说,苍州那边现在怎样了?我就喜欢听苍州王的故事。” 女子话音刚落,柜台后算账的掌柜突然咳嗽两声,惊得说书人慌忙把醒木往怀里藏。 一楼的角落里,长乐郡主用象牙筷轻轻拨弄着面前的厨艺精致的水晶虾饺,却一口未动。 她的目光不时扫过大厅里喧闹的食客,竖起耳朵捕捉着每一句关于魏家的议论。 这个位置是她精心挑选的。 角落里半隐在雕花屏风后,既能听清整个大厅的谈话,又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 坐在她身旁的赵巧儿正执起酒壶替她斟酒。 不知听到了什么,长乐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切!”她嗤笑一声,侧头对身旁的赵巧儿轻声道:“听见了吗?魏成超那厮也有今天。咯咯咯……”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4章 不再是呼风唤雨的郡主 赵巧儿掩嘴轻笑,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可不是嘛,当初在锦绣坊门前,那厮可是连正眼都不瞧郡主您一眼。“ 提到锦绣坊,长乐郡主的眼神骤然阴冷。 她很清晰地记得那一天。 新景帝登基便不承认她的郡主的身份,那日在锦绣坊门前,新景帝没给她好脸色,魏成超就在旁边也不曾帮她说一句好话。 枉她当初还帮魏成超密谋绑架韩蕾,如今看来,魏成超那厮不过是个白眼狼。 所以,现在她就要看着身为四大世家的魏家全族覆灭,就要看着魏成超永不翻身。 既然苏家已没落了,魏家也一样覆灭,那岂不是很公平? “咔嚓”一声,长乐郡主手中的筷子断成两截。 “郡主……”赵巧儿惊呼。 “住嘴!”长乐迅速制止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现在哪还有什么郡主。” 她自嘲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我如今不过是个看戏的闲人罢了。” 只要景帝不承认她的郡主身份,外面的人即便是依照往常一样叫她一声长乐郡主,她知道那也不过是用“郡主”这个名号在撑场面而已。 大厅中央,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高谈阔论。 “魏家这次是彻底完了!据说连祖宅都被查封了。” “说也奇怪,那位不也是魏家的吗?为何会对魏家出手?” “谁让他们要心存不轨呢?那位要的可都是忠心耿耿的人。” “听说魏大公子通敌,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难怪啊!” 长乐郡主听到这里,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凑近赵巧儿耳边:“你说,要是魏成超知道当初给他出主意绑架韩蕾的人,现在就坐在这里看他笑话,会是什么表情?” 赵巧儿眼中闪过一丝不安:“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怕什么?”长乐不屑地撇嘴,“苏家倒了,魏家也要完了,谁还会在乎那些陈年旧事?” 她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诶?对了。说起来,你上次提到的那个红衣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话题突然转变,赵巧儿明显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娇羞的笑容。 “我也不知,只知那位公子长相妖艳,气质出众。而且还用金叶子装饰衣裳,看他那一身打扮必是身份不凡。” “哦?”说起身份,长乐郡主来了兴趣,“那他比你兄长赵樽如何?” 赵巧儿哪知长乐郡主对赵樽的执念,她嗤笑一声,不屑道:“我兄长不过一介武夫,给那公子提鞋都不配!” 听赵巧儿为了她喜欢的男子而诋毁赵樽,长乐郡主瞳孔微缩。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那你有机会将那公子引荐给我认识认识,我也好替你……把把关。” “好啊!好啊!谢谢郡主。”赵巧儿连声道谢。 长乐郡主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一声“白痴!”。 就在这时,腾云楼的大门再次被猛地推开。 一队身着皂衣的大理寺衙役鱼贯而入,为首的捕头环视大厅,目光如电。 “大理寺奉命查案!都呆在原地,不要动。”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长乐心头一紧,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丝帕。 她看着那群衙役径直朝自己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长乐郡主。”捕头在她们桌前站定,声音洪亮,“尔等涉嫌勾结反贼赵樽,图谋不轨。奉大理寺卿之命,即刻锁拿问审!” 长乐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放肆!本郡主乃先帝亲封的郡主,尔等怎敢……”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捕头面上的冷笑。 捕头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陛下有旨,废王女苏氏勾结逆党,削去一切封号,即刻收监!” 赵巧儿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她颤抖着抓住长乐郡主的衣袖:“郡……郡主,怎么办……” 长乐郡主这才恍然惊觉——她已不再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郡主了。 周围的食客们指指点点,有人甚至发出讥笑声。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从云端跌落泥潭。 “与长乐郡主一起的一应人等,全部带走!”捕头一声令下,衙役们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冤枉!我是冤枉的!”长乐郡主挣扎着,发髻散乱,珠钗掉落在地。“一定是有人陷害本……陷害我。” 没有人理会她们的喊叫。 在众目睽睽之下,长乐郡主和赵巧儿以及一众丫鬟小厮,被那些衙役粗暴地架出了腾云楼。 待他们离开后,腾云楼里的吃瓜群众又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只是这次好议论的对象全都换成了长乐郡主…… ……我是求一条龙的分割线…… 苍州,扶风县。 隆冬时节的扶风县银装素裹,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霜。 虽地处大景朝西北边陲,寒风刺骨,却掩不住这片穷山恶水的土地蒸腾向上的生机。 水泥厂就设在扶风县,这里大大小小的水泥道路都已全部贯通,交通甚是方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县城的街道上,新铺就的水泥路面平整光滑,与两旁灰砖青瓦的商铺相映成趣。 屋檐下悬挂的冰凌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宛如一串串水晶帘幕。 “老张头,没想到我们活了一辈子还有幸看到了水泥路”一个裹着厚棉袄的农夫踩着坚实的路面,对正在扫雪的同伴笑道,“往年这时候,咱们县里的土路早就冻得坑坑洼洼,现在可好,下再大的雪也不怕了。” “可不是嘛!”老张头拄着扫帚直起腰来,指着远处冒着白烟的厂房,“多亏了王爷建的那个水泥厂。听说京城里的官道都没咱们这儿的平整哩!” 两人说笑间,一队满载货物的牛车缓缓驶过。车上摞着用稻草仔细包裹的玻璃器皿,在阳光下照射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与扶风县一江之隔的甘络县有宋元庆驻守,宋元庆有心站队赵樽,所以赵樽麾下的五百亲兵轻松了许多,他们的将领华天佑也清闲下来。 军营里,几个年轻士兵正围着火炉取暖。 一个圆脸小兵正神秘兮兮地说着华天佑的八卦,“华将军现在整天泡在玻璃厂里,跟工匠们同吃同住呢!也不管我们了。” “跟工匠同吃同住,真的假的?”旁边的高个士兵瞪大眼睛,“那可是恒国公府的贵公子啊!” “那还能有假吗。”圆脸小兵拍着胸脯,“我表兄在玻璃厂里当差,他说华将军现在比工匠还像工匠,手上全是烫出来的水泡。” “嘿!这些贵人的心思真是猜不透。”高个士兵好笑的摇头。 此时,玻璃制品厂的窑炉正烧得通红。华天佑挽着袖子,额头上挂着汗珠,正全神贯注地吹制一个玻璃花瓶。 高温让他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华公子,您歇会儿吧。”年迈的匠人王师傅递来一碗热茶,“这活儿急不得。” 华天佑接过茶碗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王师傅,您看这个弧度是不是还不够流畅?” 王师傅凑近看了看,捋着胡子笑道:“公子天资过人,这才学了月余,手艺都快赶上老匠人了。不过……” 他指着花瓶底部,“这里还得再均匀些。” “我再来一次。”华天佑眼中闪着执着的光,又拿起吹管走向熔炉。 吹玻璃是一项技术活,也是一项苦力活。光是那高温的环境就不是常人能待的地方,但偏偏华天佑那个恒国公府的贵公子就爱上了这个活儿。 看着一件件的玻璃艺术品从自己的双手中诞生,他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成就感。 玻璃在这个时代被称为琉璃,扶风县现在遍大街都有玻璃制品售卖,这里的的老百姓已经见怪不怪,但厂里仍然在连轴转的赶着烧制玻璃制品。 一,是因为冬季田里没庄稼,农夫们需要有活干。 二,是因为京城里的那些贵人可没见过如此漂亮精致的玻璃制品。 等水泥路再修得远一点,三蹦子运输队就可以将这些玻璃制品运到京城或其他州县卖个好价钱。 厂区另一头,赵灵儿正在视察新出窑的玻璃器皿。 她拿起一个雕花酒杯,对着阳光端详。阳光透过晶莹的杯身,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影。 “灵儿姑娘,这批货品相极佳。”先前负责收拢荆州军.属的大十一笑着禀报,“等开春路好走了,运到京城一定能馋坏那些贵人的眼。” 赵灵儿点点头:“告诉工人们,年关将近,每人多发二钱银子。” “另外……”她望向窑炉方向,失笑道:“华公子那边,多备些烫伤药吧!快开膳了,我去给他备些吃的。” 说着,赵灵儿和大十一朝着远处用彩钢瓦搭建的伙房走去。 伙房里已在开饭,几个民夫捧着热气腾腾的汤面,看着远处还顾不得吃饭的工人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啊,”一个缺了门牙的老汉唏嘘道,“去年这时候,咱们还在为过冬的粮食发愁呢。” “是啊!”同伴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肉汤附和道:“如今家家户户都有活干,有饭吃。我家那小子在玻璃厂做工,这个月足足领了二两半银子!” 他一身靛蓝色短打衣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手臂。 当赵灵儿从伙房拿了吃食过来,华天佑正全神贯注地吹制一个玻璃南瓜。 他一身靛蓝色短打衣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手臂。颊被炉火映得他脸颊通红,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在下巴处汇成细流。 “天佑哥,该吃饭了。” 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赵灵儿提着三层雕花食盒款款走来,粉色裙裾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见华天佑没有停手的意思,她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追随着他每一个动作。 直到玻璃南瓜最后一道纹路成型,华天佑才长舒一口气,将作品小心翼翼的放入退火窑。 他刚摘下厚实的棉布手套,一方绣着兰草的素白手帕就递到了眼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都成花脸猫了。”赵灵儿踮起脚尖,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汗渍和煤灰。 华天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却在低头时把额前碎发上的灰尘蹭到了她鼻尖上,惹得两人相视而笑。 “哗啦”一声响,大胖头抱着一捆PVC水管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将水管放在他们脚下。 因为在这里天天干活消耗,他曾经圆润的脸庞如今也有了少许轮廓,汗湿的粗布短衫贴在身上,显露出依然水桶般的腰身。 “可算搞定了!”他抹了把汗,“这PVC管比竹竿耐用多了,韩蕾可帮了大忙。等把曲临江的水引过来,民夫们就不用天天挑水啦!” 玻璃厂清洗石英砂和冷却都需要大量的用水,大胖头的引水入户本来遇到了瓶颈,因为用竹竿使用寿命太短,但有了韩蕾提供的PVC管和接头,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 于是,大胖头决定先给玻璃厂搞引水入户,解决他们用人工挑水的难题。毕竟,这里距离曲临江很近,操作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目光扫到食盒,大胖头眼睛一亮:“哟,灵儿姑娘又来给天佑送饭?有没有我的份啊?” 他促狭地眨眨眼,故意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赵灵儿耳根顿时烧了起来:“当、当然有准备胖头哥的份……”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食盒,三层屉格依次排开:上层是晶莹剔透的虾饺,中层码着酱香四溢的红烧肘子,最下层则是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 大胖头在衣襟上随便蹭了蹭手就要去拿糕点,华天佑眼疾手快“啪”地打在他手背上。 “急什么!灵儿特意给小爷做的桂花糕,小爷还没动呢,你倒先抢上了。” “哎哟!”大胖头夸张地甩着手,“重色轻友啊华天佑!”说着,他突然偷袭,抢了块糕点就躲。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上次谁给你修好水车的?”华天佑抄起扫帚就追,两人在作坊里你追我赶,扬起一阵细碎的玻璃粉末。 见他们俩像小孩似的争食,赵灵儿扶着桌子轻笑。 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喊道:“你们慢些!地上还有玻璃渣……” 她话音未落,大胖头就踩到块碎料滑了个趔趄,手里半块桂花糕直飞向华天佑面门。 华天佑下意识张嘴接住,得意洋洋地嚼着:“谢啦!” 这下大胖头可不乐意了,抄起木桶里的水瓢就要泼他。赵灵儿赶紧拦在中间,却也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裙角。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同时笑了起来,笑声在厂房里回荡。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哎呀!不好!” ? ?由衷感谢各位的积极互动,有你们的陪伴真好!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5章 不学习,能行吗? 三人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热浪滚滚,十几个赤膊上身的工人正忙碌着。 中央的熔炉烧得通红,里面的石英砂、纯碱和石灰石在高温下已熔化成粘稠的液态玻璃,泛着橘红色的光芒。 两个年轻工人正用长铁杆搅动熔融的玻璃液,使其成分均匀。 一声细微的“咔嚓”声从坩埚底部传来。 “不好!”老张头脸色大变,“坩埚要裂了” 话音未落,一道裂缝已如闪电般在陶制坩埚上蔓延开来。 炽热的玻璃液从裂缝中渗出,滴落在下方的砖石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刺鼻的白烟。 “快退开!”老张大吼一声,工人们四散奔逃。 “这、这可如何是好?”华天佑呆立原地,面色煞白。 他手足无措地挥舞着扇子,反而将烟雾扇向更多工人,“快!快拿水来!” “不能用水!”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从工坊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苍州王赵樽携王妃韩蕾正大步走来。 赵樽一身玄色劲装,剑眉星目间满是威严。而韩蕾则穿着简便的加绒运动装,神色镇定。 韩蕾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一眼就判断出情况。 “玻璃液温度太高,一遇水就会爆炸!”她迅速环视四周,“所有人退到三丈外!老张,工坊可有干砂?” 老张愣了一下:“有、有!后院堆着准备做原料的!” “立刻取些来!还有,找几块厚木板和铁钩!”韩蕾语速飞快,同时从袖中掏出一条丝巾,浸湿后递给赵樽,“捂住口鼻,这烟雾有毒。” 赵樽接过丝巾,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转向呆若木鸡的华天佑。 “天佑,还愣着做什么?快按丫头说的做呀!” 华天佑这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去帮忙。 韩蕾指挥工人用干砂覆盖住泄漏的玻璃液,又让人用铁钩稳住摇摇欲坠的坩埚。 “慢慢倾斜,把剩下的玻璃液导入备用模具,动作要稳!”她亲自上阵示范,丝毫不惧扑面而来的热浪。 赵樽站在她身侧,随时准备将她拉离危险区域,眼中满是担忧与骄傲。 一刻钟后,危机终于解除。工人们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华天佑的锦袍沾满灰尘,狼狈不堪地向赵樽行礼。 “哎呀!幸亏你们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韩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神色严肃:“天佑,玻璃烧制可不是儿戏。你不好好带兵,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额,我……”华天佑一噎,“我是闲着没事儿,就过来给他们帮帮忙,顺便学习一下。” 韩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觉得他就是在帮倒忙。 “大家记住……”韩蕾环视所有人“我一再强调,温度、配料比例、坩埚容量都有严格标准,千万不要随意更改。小心酿成大祸。” “嫂子教训的是……”华天佑不敢回嘴,反而低头,面红耳赤。 韩蕾转向所有工人:“诸位,安全重于泰山。从今日起,工坊必须制定详细操作规程。第一,熔炉旁必须常备干砂和防火毯。第二,每只坩埚使用不得超过二十次,且必须标明使用日期。第三,高温作业时至少两人一组,一定要互相照应监督……” 她条理分明地列出十几条安全规范,工人们听得连连点头。 老张激动地说:“王妃娘娘懂得真多!这些法子听着就靠谱!” 赵樽嘴角微扬,揽住韩蕾的肩膀:“好了,好了。今日幸得没出大事儿。从今往后,苍州所有工坊皆按此标准执行,违者重罚。都别围在这里了,干活去吧。” 玻璃厂的工人们这才三三两两地散了,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熔炉里的火焰依旧熊熊燃烧,映照着工人们汗涔涔的脸庞。 大胖头擦了擦手上的灰尘,快步走过来,脸上堆满笑容:“赵樽,嫂子。你们怎么来了扶风县?” 赵灵儿像只欢快的小鹿般蹦跳着迎上前,发间的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哥!嫂子!”她亲昵地挽住韩蕾的手臂,眼睛亮晶晶的。 赵樽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温声道:“年关将至,我与你嫂子打算到各县巡视,顺便与各个项目管事商议来年的计划。” 他的目光扫过忙碌的工坊,在冒着热气的玻璃溶液上停留片刻。 “娘的身体可好?“赵灵儿仰着脸问道,面上依然带着少女的无邪。 赵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娘好得很,就是整天念叨着想抱孙子。” 这话一出,站在他身侧的韩蕾顿时羞红了脸,纤纤玉指悄悄拧了下赵樽的胳膊。 赵樽面不改色,直接受了。 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华天佑:“天佑,提亲的事进展如何?若实在为难,就别耽误灵儿了。我娘那边催得紧呢!” 赵樽的语气虽平和,却也带着几分不悦。他总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就这样和华天佑拖拖拉拉的混下去,女子年龄不等人的。 华天佑闻言,顿时像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谁说我不行了?我前些日子又给家中去了加急信,催他们快些派人来提亲。要是过了年他们还不派人来提亲,小爷我就自己请媒人上门提亲。只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着,他偷瞄了眼站在韩蕾身旁的赵灵儿。“我怕这样会委屈了灵儿。” 大胖头在一旁起哄,粗犷的笑声在工坊里回荡:“天佑,你倒是抓紧啊!老哥我可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几个路过的工人听到大胖头的打趣,也跟着善意地哄笑起来。 赵灵儿羞得把脸埋在韩蕾肩头,只露出通红的耳尖。韩蕾轻拍着小姑子的手背,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 既然华天佑都已经表了态,赵樽也不再提这茬。 他目光落在华天佑沾着玻璃粉末的衣袍上:“说起来,你身份尊贵,怎么想到来玻璃厂学手艺了?” 华天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吹玻璃那玩意儿挺有意思的。” 他指向不远处正在成型的玻璃花瓶,“您看,明明是一团液体,转眼就能变成各种精巧的物件。” 他说着,眼睛亮了起来,“再说宋元庆那边最近安分得很,我每日除了操练那五百府兵,实在闲得发慌,就来这里帮帮忙。” 工坊里,橙红的玻璃溶液在匠人们手中流转,映照得众人脸上光影斑驳。 风箱的呼呼声、铁钳的碰撞声、工人们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为这冬日增添了许多暖意。 大胖头接过话:“这里灰太多,你们还是回赵家的宅子再说吧,我先赶紧帮他们把水管接上,明日玻璃厂就可以通水了。” 赵樽让华天佑去通知了扶风县的一些重要负责人,让他们都到赵家的宅子里开会。 华天佑有对讲机不用,却拉了赵灵儿去挨个通知。赵樽和韩蕾到水泥厂转了转便回了赵家宅子。 夕阳西沉,暮色渐浓。 赵家宅院内灯笼次第亮起,将大厅照得通明。 扶风县各项目的主事陆续而至,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赵家宅子的下人一通忙碌,大厅内八仙桌上已摆好热气腾腾的饭菜。 赵樽换了一身靛青常服,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韩蕾挽着简单的发髻,正亲手为众人布菜。 “诸位尝尝这醋溜黄河鲤。”韩蕾将鱼腹嫩肉夹到杨大柱碗中,“听说建筑队昨日刚修完西郊水渠?” 杨大柱慌忙起身,粗粝的手指在衣襟上擦了擦:“托王爷王妃的福,比原计划早了三天。” 他黝黑的脸上泛起红光,“就是工匠们总抱怨图纸上的字儿认不全……” 赵樽闻言放下竹筷,瓷勺碰在碗沿“叮”地一响:“这正是今日本王要与大家商议议之事。” 他目光扫过满座,在太阳能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 “扶风县是整个苍州最先发展起来的,现在也发展得最好。民生和工业并驾齐驱,本王打算明年在苍州各县都修建学堂。杨大柱你再想办法多培养些会看图纸的工匠,扩大阵营。” 赵樽正说着,突然听得传来“咚”的一声。 大胖头把酒杯重重撴在桌上,黝黑色的脸膛涨得更红。 本就讨厌读书,所以,最先提出反对意见。 “现在苍州工业发展得好,那就应该将重点放在发展工业和商业上,能快速的赚银子才是首要,建什么学堂?浪费精力财力。” “你说建学堂是浪费精力财力?”赵樽愕然。 大胖头振振有词:“当然了,那些诗词歌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要我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嗯!对!”华天佑点头认同。老实说,作为京城有名的纨绔公子,不爱读书学习也是他的最大特点。 见华天佑也认同自己的看法,大胖头得意的挺胸:“水泥厂那边,荆州的订单供不应求,那银子每日哗哗流入,玻璃厂这边……” “你当本王不知?现在赚银子发展是很重要。可你懂什么?”赵樽瞪了他一眼,指节在檀木桌面上叩出脆响。“读书能够让人明事理,苍州那么多百姓的孩子都在田里玩耍帮忙,打下手。长大大字不识一个,能做什么?” 大胖头不乐意了。 “我就知道你是看不起我,跟我爷爷一个样。读书有什么好?若外敌入侵,把那些浑身酸腐味学子拉到战场上,难道骂敌人几句,跟敌人斗几句诗,就能让敌人知难而退吗?” 华天佑深以为然的点头,力挺到底。“对啊!上了战场还不是得拼实力。读一肚子书手无缚鸡之力,能杀敌吗?” 赵樽面色一沉,正要回话,眼见他们就要吵起来,韩蕾拍了拍他的腿。 “胖头。”韩蕾软糯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只会诗词歌赋的书生确实无用,那些诗词歌赋在太平盛世时可以作为一些消遣,可赵樽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全能发展的学子。” “何为全能发展的学子?”大胖头顿时来了兴趣,两眼晶亮的看着韩蕾。 韩蕾继续说道:“胖头,你会做这些奇技淫巧的活那是因为天赋使然,但有一天你老了呢?谁能接你的班?” 大胖头摇了摇头,听得云里雾里。 韩蕾耐心解释:“以后苍州的发展用到的技术会越来越先进,越来越复杂,没有知识是无法操作的。包括水泥厂和玻璃厂,若不设学堂教授相关知识,以后谁又来接他们的班?苍州又如何能更上一层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韩蕾深入浅出的讲解,在场的众人似乎听懂了,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韩蕾教授的水泥和玻璃的烧制方法他们以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而正是因为韩蕾提供了这些知识,才让曾经穷山恶水的苍州因地制宜,得以飞速发展。 赵樽的大手覆上韩蕾的手背,尽量耐心的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杨大柱的队伍现在已跟不上脚步。手下的工匠许多连图纸都无法看懂,这样又如何去顺利施工?” 众人若有所思的点头。 韩蕾见他们都有所感悟,满意的笑了笑,看向华天佑:“天佑。你不是说已经闲下来了吗?明日你就会有事儿做了。你们学会了手枪和M16甚至是狙击枪的使用方法,后面还有更先进、更厉害的武器在等着你们。” “真的?” 华天佑双眼一亮。本以为手枪和M16自动步枪就已经是顶峰了,也已经是这片大陆上的霸主。 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 这完全颠覆了在座所有人的认知,包括赵樽。 韩蕾又看向大胖头,“还有你胖头,一个蜂窝煤炉子和引水入户,你就摆弄了几个月。以后我们可能还会涉及到水力发电、火药等等,你又当如何?” 闻言,大胖头惭愧的红了脸。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摆弄奇技淫巧的行家。自己的到来就是在为苍州的发展添砖加瓦。 没想到,跟韩蕾比起来,他还是差得太远。 “所以说……”韩蕾见时机成熟,连忙跟进。“你们觉得不学习,能行吗?” ? ?求比心,评论,票票,一条龙!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6章 好一个神射手 第二日清晨,苍州城外的水泥路上,一队人马踏着薄霜缓缓前行。 赵樽身披墨色狐裘大氅,韩蕾裹着银狐毛滚边的绛紫色斗篷,两人并辔而行,身后跟着十余骑亲兵。 “大胖头不喜读书,昨日经你一说,我看他倒有了几分兴趣。”赵樽望着远处厂房高耸的烟囱,呼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氤氲。 韩蕾拢了拢斗篷领口,笑道:“大胖头只是没找到自己想学的科目罢了。他虽然看着憨,做事却很精细,也舍得钻研。今日咱们就先去玻璃厂看看他的进展……” 韩蕾话音未落,前方尘土飞扬。 只见华天佑带着二十余骑疾驰而来,枣红战马人立而起。 他不等马匹停稳就跳了下来,对着韩蕾就咋咋乎乎道:“你们可算来了!我昨夜就睡不着,你说的那更厉害的武器能不能让我先看看?” “天佑!”赵樽无奈地摇头,“我们今日还要说好先去水泥厂。” 华天佑搓着手,眉上还挂着霜花:“水泥厂那边早一天晚一天不急,我特意从府兵里挑了三十个好手,都在校场候着呢。” 说着,他朝韩蕾挤眉弄眼,“你说的那个''狙击手'',我连夜挑了个叫二虎的小子,百步外能射中铜钱眼儿!” 韩蕾与赵樽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赵樽身后几个年轻亲兵眼巴巴望着这边,有个胆大的小声嘀咕:“凭啥先给他们府兵用新家伙……” “哟!还吃醋了。”华天佑得意地扬起下巴,“守城重器自然要配给正规军!你们跟在王爷和王妃身边,有M16就足够应付了。” 赵樽笑道:“这次天佑说对了。” 韩蕾看向赵樽,“那我们就改程先到军营吧!” 华天佑大喜,立刻翻身上马,行在赵樽身旁。 赵樽的身体随着锦耳骢的步伐轻轻摇动。“天佑,你从五百府兵里挑选些好的苗子组建一个狙击手队和一个机枪队,勤加练习。” “好!”华天佑爽快答应。“现在府兵里有不少这样的苗子,我明日就选拔。” “这两支队伍练成后就分配到永安城和凌安城军营,有他们做防守,北关的驻军开春就可以全部腾出来种地。这两支队伍虽说不能以一抵万,但至少也能以一抵千。”赵樽看着前方,脑子里幻想着将来的样子。 “好!这个你放心,交给我。”华天佑拍着胸脯保证。 韩蕾从空间里取出一把MK3和一挺PKP分别递给赵樽和华天佑,两人骑在马上各扛着一把枪,霸气十足。 府兵军营的校场上,五百府兵列队如松。 华天佑得意的正要炫耀自己手中的枪,赵樽忽然按住他的手:“且慢。” 赵樽转向众府兵,声音清朗:“此武器关系到苍州存亡,今日各位所见所闻,若有外泄者……” “军法从事!”五百人齐声应和,声震云霄。 赵樽又看向华天佑,“这些枪支弹药交给你们,记住,枪在人在。” “枪在人在。”华天佑挺胸,面色郑重。 “枪在人在。” “枪在人在。” 五百府兵齐声高呼。 赵樽将肩上泛着冷光的PKP通用机枪交给韩蕾,韩蕾抚着流线型的枪身开始讲解。 “此物名为PKP机枪,射程大约一千米,配上三脚架可封锁整段城墙。” 她纤细的手指抚过散热孔,“这是水冷式设计,就算连续射击半个时辰也不会过热,这里是枪栓……” 待韩蕾讲解完,赵樽接过机枪,熟练地拉动枪栓,金属碰撞的脆响让将士们屏住呼吸。 “妙哉!”赵樽瞄准百步外的箭靶,一梭子出去将远处的一排箭靶子全部轰得粉碎。 飞溅的木屑中,府兵们发出各种惊叹声,连华天佑都捂住了张大的嘴。 “天呐!竟然可以连续发射。” “啊?这谁能抵得住啊?” “哇!比M16强了不知多少。” “哈哈,太霸气了。” …… “各位各位,看过来。”韩蕾软糯的声音又乍然响起。“刚刚那个是专门用来守城的,适合压制开阔地带大规模的进攻。我手上这个Minimi MK3更适合机动作战。” 这里所有的人跟韩蕾接触也有大半年了, 韩蕾接过华天佑递过来的Minimi MK3,轻巧的枪身缠着帆布背带。 韩蕾示范调整姿势:“记住,抵肩要稳,呼吸要缓……” 这次还是由赵樽率先示范。 赵樽端起枪械,这次换成了MK3,比起方才沉重的PKP,手中的武器顿时显得轻巧异常。 他掂了掂分量,嘴角微扬。 远处的树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幽深。赵樽眯起左眼,右手食指轻轻搭上扳机。 忽然,灌木丛中传来窸窣响动。 “砰——砰——砰——” 一连串清脆的枪声划破林间寂静。硝烟散去时,两个灰扑扑的身影倒在枯叶堆里。 “好枪法!”一个府兵率先叫出声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哇!王爷威武!” “这是一箭双雕啊!”另一个拍着大腿嚷道。 众人围上前去,只见两只肥硕的野兔躺在血泊中,后腿还在微微抽搐。 “今晚有口福喽!”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引得众人哄笑起来。 暖和的阳光洒在校场上,赵樽忽然示意众人安静。 他走到那个叫二虎的瘦高士兵面前,解下自己的玉佩:“听说你能射铜钱?试试这个。” 二虎怯怯的点了点头,“我试试。” 赵樽的眼里闪过一抹欣赏之色。随即,他走到几百米外身形一跃,将玉佩挂在了旗杆上。 二虎紧张地接过韩蕾递来的狙击枪,金属贴着腮板冰凉刺骨。 当他透过光学瞄准镜看到玉佩上“苍州王印”四个小字时,手心沁出了一片冷汗。 “别怕。”韩蕾软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风向偏东,上调半格……” “砰!” 玉佩应声而落,丝绦完好无损。 赵樽拾起半截玉佩,亲手给二虎戴上:“好一个神射手!” 韩蕾望着欢呼的将士们,轻声道:“有这些利器,北关十万驻军开春就能去抢种春耕了。” “嘿嘿!这下该轮到小爷试了吧!”华天佑迫不及待地跨前一步,从二虎手上抢过MK3,眼中星星直冒。 华天佑抬枪瞄准,这位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将领,此刻站得笔直,连腰间的玉佩都不再晃荡。 见他那架势不知想打多少枪,赵樽轻笑提醒:“记住,枪是战士的第二条命。”他说着,神色忽然严肃,“但子弹金贵,每人每日只能领十发练习弹。” 华天佑立刻答道:“末将明白!定会严加管束。” 他转身对府兵们吼道:“都听见了?谁敢浪费子弹,军法处置!” 说完,他再次瞄准射击。 趁着华天佑在练习,韩蕾补充道:“枪支要注意保养。从今日起,早晚各一个时辰空枪操练。”她目光扫过众人,“等外敌来犯时,我要你们闭着眼睛都能拆装。” 府兵们连声应是,个个看着新武器双眼晶亮,摩拳擦掌,巴不得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上场练习。 “王妃娘娘,”一个络腮胡百夫长挠头道,“这名字拗口得很,咱能不能叫个诨名?比如''霹雳火''啥的?” 校场上顿时哄笑起来。 韩蕾嘴角微扬,阳光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影子:“随你们怎么叫,但操作规范一个字都不能错。” 她突然正色,“子弹金贵,平时只能用木棍练习装弹上膛。华将军!” “末将在!”华天佑立刻挺直腰板。 “每月初一考核,不合格的……”韩蕾目光扫过众人,“就去养猪场帮工。” “啊!” 队伍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韩蕾和赵樽的时间紧,没空一个个指导,韩蕾又让几个百夫长出来,她亲自指导学习几遍,以后就得由华天佑和百夫长们去完成教学和管理了。 待几个百夫长开始带队训练,赵樽跟韩蕾分工后,将华天佑唤至一旁。 两人沿着新修的混凝土围墙缓步而行,墙外便是连绵的青山。 “天佑,”赵樽随手折了根草茎叼在嘴里,“等这批人练成,除了凌安城和永安城,你再带三十人去清水县大营。” 华天佑脚步骤停:“你要将府兵全部拆兵?” “错。”赵樽眯眼望向远方,“是要让狙击队和机枪遍地开花。” “什么意思?”华天佑一时跟不上赵樽的思路。 赵樽解释道:“他们都是经过各种筛查,由正飞和你亲自带出来的,都是精英。挑选三十名出来到清水县大营裂变组建更多狙击队和机枪队,将来派到各关隘对外防守。” “哦!”华天佑恍然大悟,“你这个办法不错,东关和南关也不消停。得多培养一点大才。” “嗯!”赵樽给他一个你还不算太笨的眼神,“至于淘汰的……他们也是人才,就让他们到各县去组建联防队,负责对内的安全。” 与此同时,韩蕾正带着大胖头巡视水泥厂。 巨大的水车隆隆转动,工人们赤膊搅拌着灰浆,见到王妃纷纷行礼。 “胖头,”韩蕾指着西面山坡,“看见那片白土了吗?” 胖头以手遮额,放眼远眺:“那是上好的高岭土,听说前朝曾有人想烧瓷,可惜……” “可惜没赶上好时候。”韩蕾接过话头,从袖中取出卷图纸,“瓷窑要依山而建,砖瓦厂就设在黏土矿旁边。这苍州虽然穷山恶水,矿藏倒是不少。” 她突然指向远处冒着炊烟的村落,“等引水工程完工,百姓们有了自来水不知多方便呢!” 胖头也笑得眯起眼睛,叹道:“苍州百姓可真有福,遇到了像你和赵樽这样的王爷王妃。” 韩蕾看着天空云卷云舒,想到自己的穿越,会心一笑。“这……也许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忽然,她闻到风中飘来的异味,皱眉道:“还要在鸡鸭场旁边建一个屠宰场,必须远离水源,严格按我画的防疫章程来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从空间里取出几份资料,“我查过了,苍州这地和气候种稻子不行,但种棉花和粗粮却是非常不错的。有了棉花,就能织出比云锦还软的布匹。冬天也能做棉袄,更暖和。” 闻言,胖头突然对着韩蕾抱拳:“真不知该如何代扶风百姓谢你的大恩啊!!” “嗨!别跟我来这一套。”韩蕾随意的摆手,望向忙碌的工地,“等秋收后,我要看到家家户户用上抽水马桶。”她眨眨眼,“到时候,百姓们要感谢的可是你这位大功臣。” “嘿嘿嘿……”大胖头挠着脑袋憨笑。 韩蕾轻笑,“好了,你先去忙吧!我再四处去看看。” “嗯!” 大胖头应了一声,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韩蕾便去查看鸡鸭场和养猪场。 因为几个项目都在这一片,没一会儿,她便到了现代化鸡鸭养殖场。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掠过鸡鸭场的屋顶,屋檐下挂着的冰凌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韩蕾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披风,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霜。 外面寒冷,但这里的鸡鸭并没受到影响,因为都是按照现代鸡鸭场修建的,有房屋,有一排排的架子。中间的走廊上生了火,倒也不冷。 侍卫行了礼,带着韩蕾走向鸡舍,打呼了一声:“王妃娘娘到!” 正在鸡舍内忙碌的李嫂匆忙放下手中的饲料桶,用围裙擦了擦手,带着几十个女工快步迎了出来。 她们的脸上都带着劳作后的红晕,发髻间还沾着几根羽毛。 “民妇等参见王妃娘娘!”李嫂领着众人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声音里满是惊喜,“没想到娘娘今日会过来。” 韩蕾微笑着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不必多礼。我正好在附近的水泥厂,想着顺道来看看鸡鸭场的情况。” 见到韩蕾来了,众女工都很高兴,纷纷上前与韩蕾一阵寒暄。 韩蕾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这么冷的天儿,大家还在忙着干活,你们都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有活干才好呢!现在我们都有银子周转了。”一个女工面上笑出了皱纹。 “对!现在地里没农活,以往就在家里闲等着吃饭,如今到处都有活干。” “就是,只要勤快肯干,就有银子赚。王爷和王妃可真是好人。” 女工们你一言我一语,韩蕾看着她们面上发自内心的满足笑容,自己心里也觉得很满足。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韩蕾姐姐!是韩蕾姐姐来了吗?请让一让,让一让。” ? ?感谢魔域之王的打赏,拜谢!爱你们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7章 日进斗金啊! 只见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孩拄着双拐,一瘸一拐地挤到前面,圆圆的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小乐!”李嫂脸色一变,急忙拉住儿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要叫王妃娘娘!” 她转向韩蕾,局促地解释道:“娘娘恕罪,这孩子从小没规矩……” 韩蕾却已经蹲下身来,平视着小乐的眼睛:“没那么多规矩,小乐想叫什么都可以。”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男孩冻得通红的脸蛋,“半年不见,长高了不少啊!” 小乐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每顿都吃两个馒头呢!” 众人被孩子的天真逗笑了,原本拘谨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李嫂感激地看着韩蕾,眼角微微湿润:“多亏娘娘仁厚。这天寒地冻的,还请娘娘到里面说话。” 鸡鸭场内温暖如春。整齐排列的三层木质架子上,肥硕的鸡鸭正在啄食槽里的饲料。 中央走廊隔段生着炭火盆,橘红的火光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韩蕾注意到每间禽舍都装有可以调节的通风窗,地面铺着干燥的枯草,处处体现着现代养殖场的科学设计。 “现在存栏有多少只?”韩蕾边走边问,手指轻轻抚过一只探出头来张望的芦花鸡。 李嫂如数家珍地汇报:“回娘娘,目前有蛋鸡两千只,肉鸡一千五百只,鸭子一千二百只。按照您教的方法,我们每天能收获近两千多枚鸡蛋。” 她指向西侧照着图纸新建的孵化室,“那边新孵化的五百只雏鸡再过半月就能出栏了。” “防疫工作做得如何?”韩蕾又问。 “严格按照娘娘给的方子,每旬用艾草熏蒸一次,饮水里也加了娘娘给的预防药。” 李嫂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日的防疫情况,“这是灵儿姑娘教我们记的,现在场里八成的人都能认些字了。” 正说着,小乐拄着拐杖“哒哒”地跟了过来,好奇地凑近韩蕾:“王妃娘娘,我能摸摸小鸡吗?我娘都不让我摸,说这些鸡都金贵着呢!” “当然可以。”韩蕾牵起男孩的手,轻轻放在一只温顺的母鸡背上,“要像这样,动作要轻。” 感受着手心柔软的羽毛,小乐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好暖和!它们比我的被窝还暖和!” 众人又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韩蕾注意到孩子的腿,示意他坐在旁边的木凳上:“小乐,让我看看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她熟练地解开小乐腿上的绷带,露出那道早已愈合的手术疤痕。 韩蕾白皙纤细的手指沿着胫骨轻轻按压,不时询问孩子的感觉。 李嫂紧张地绞着围裙,其他女工也都屏息静气地围拢过来。 片刻后,韩蕾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恢复得很好,骨头已经完全长好了,从今天开始,可以试着不用拐杖慢慢走路了。” “真的?” “真的吗?” 李嫂母子俩异口同声的惊呼。 小乐更是惊喜地瞪大眼睛,立刻就要站起来尝试,被母亲一把按住。 李嫂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哽咽:“娘娘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子这辈子都……” 李嫂说着就要跪下谢恩,被韩蕾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 “别这么说。”韩蕾打断她,手伸进袖子从空间里取出几贴膏药,“每晚睡前热敷后贴上这个,能帮助肌肉恢复。记住,刚开始走路要有人扶着,不能急。” 周围的妇女们纷纷感叹:“娘娘的医术真是神了!” “当初大夫都说这腿保不住了……” “小乐真有福气!能遇到娘娘这样的神医。” 小乐突然拉住韩蕾的衣袖,仰起小脸认真地说:“王妃娘娘,我想跟您学这样厉害的医术!将来也要治好很多很多人的病!行吗?” 韩蕾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头发:“那当然好啊,不过学医要先识字读书才行。” 她站起身,环视一圈在场的妇女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明年开春,苍州各县就要开办新式学堂,所有适龄孩童都可以免费入学。”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惊叹声。 人群后排,一个扎着蓝头巾的妇人激动地举起手问:“娘娘是说……我们这些贱民的孩子也能上学?” “当然。”韩蕾肯定地点头,“不仅是识字算数,还会教授医术、农学、工艺等各种实用知识。孩子们学成后可以选择继续深造,甚至可以参加科考,将来入仕为官。” “天呐!这是真的吗?”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我们这些贱民的孩子有希望了。” 这番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女工们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 一个年轻母亲突然拍了下大腿:“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家那口子!他总说娃儿读书是痴心妄想……” “王妃娘娘,那……那得多少银子?”一个妇人怯怯的问。 “前三期学堂全免学费。”韩蕾提高声音补充道,“等大家将来日子都好过了,为保学堂正常运作,才会象征性地收些束修维持运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嫂擦着眼泪喃喃道:“这……这真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啊。我们村长当年为了给他儿子凑束修,卖了家里唯一的老黄牛……” “时代不同了。”韩蕾望着窗外渐渐飘起的风雪,轻声道,“只要肯努力,每个人都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你们的子女将来可能会成为大夫、工匠,甚至是朝廷命官。” 小乐不知何时已经丢开拐杖,扶着母亲的胳膊尝试站立。 他稚嫩却坚定的声音在温暖的鸡舍内回荡:“我要当大夫!要像王妃娘娘一样治好更多人的病!” 韩蕾蹲下身,与孩子平视:“那你要先好好学习。记住,治病救人不在于医术有多高明,而在于这颗心……” 她轻轻点了点小乐的胸口,“这里,要永远装着百姓的疾苦。” 韩蕾的话让女工们脸上洋溢着希望的光彩,仿佛已经看到了孩子们穿着整洁的学子服,坐在明亮学堂里的模样。 这个寒冷的冬日,希望的种子正在这片土地上悄然萌芽。 ……我是求一条龙的分割线…… 京城,皇宫。 雪后初霁,朱墙碧瓦尽覆素缟。 九重宫阙的飞檐斗拱上垂着晶莹的冰凌,在暖阳下折射出细碎光芒。 汉白玉阶被新雪掩去了雕纹,唯余几行宫人扫出的蜿蜒小径。 寒风掠过,卷起一层雪雾,纷纷扬扬散落在盘龙照壁前,惊得鎏金铜鹤缩起一只脚。 金銮殿上,檀香袅袅。 景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冕旒垂下的玉珠在微微晃动,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启禀陛下,”户部尚书手持象牙笏板,声音有些发颤。 “经这几日查抄整理,魏氏一族在京城共有宅邸二十七座,其中五进大院八座;古玩字画共计一千二百余件,内有前朝大家真迹三十六幅;现银一百八十万两,黄金十二万两;商铺四十八间,赌坊九处......” 户部尚书还未念完,大殿中已是一片哗然。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还只是京城一地?” “魏家乃世家之首,经营百年,家财自然是富可敌国啊!” “天呐!还有许多分支。” “肃静!肃静!”太监总管李忠心尖声喝道。 景帝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目光扫过殿中众臣,最后落在户部尚书身上:“继续说。” “是。”户部尚书擦了擦额头的汗,“此外,还有田产……” “陛下!”御史中丞突然出列,“臣有一事不明。据臣所知,魏家的魏大公子名下本有锦绣坊、鸳鸯簪、醉仙酿三处产业,为何不在查抄之列?” 大殿中顿时安静下来。 景帝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户部尚书手中的笏板,“啪”地掉在地上。 “回、回陛下,”户部尚书慌忙捡起笏板,“这三处产业已于查抄前一日,以八千两纹银的价格转让给林记布行的东家林远山了。现在是属于林远山的。” “八千两?”一个大臣失声叫道,“据我所知,三家店铺一日的进账就不止这个数!” 景帝的指节泛白,却什么也没说。 “已在京兆府详查过,”户部尚书看向那位大臣道,“转让文书一应俱全,签字画押俱全,连过户税银都分文不少。” 刑部侍郎冷笑道:“这倒奇了。魏家产业数以万计,偏偏这三处日进斗金的铺子,以如此低价转手?” 户部尚书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拿眼偷瞄景帝。景帝面无表情,缓缓起身,冕旒上的玉珠剧烈晃动:“按律法,既已过户,便是林家的产业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既然手续齐全,朕……自然不会为难一个良民。” 景帝的话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他自己也算是半个魏家的人,魏家百年世家,积累了多少财富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可这并不是他最想要的。 魏家百年基业是丰厚,但这只能查抄一次,而鸳鸯簪、锦绣坊和醉仙酿现在却是京城里的商业新秀,京城贵人趋之若鹜,可以说日进斗金,连绵不绝。 可恶的是,查抄的前一天,魏成超名下的这三家店铺却以八千两纹银的低价转让给林记布行的东家林远山了。 虽然这个价格有诸多疑点,令人费解,但林远山各种转让文书手续齐全,他也奈何不得。 况且,魏家位高权重,又有魏成超资敌之说,魏家谋逆的帽子是戴得稳稳当当的。 但林家不过一介商贾,而且名不见经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他就是想咬林远山一口,都找不到地方下口。毕竟,他刚登基不久,名声还是很需要的。 只是可惜了,日进斗金啊! 太监总管李忠心敏锐地捕捉到景帝在“良民”二字上咬牙切齿的重音,悄悄记在心里。 “退朝。” 景帝的心情极度不好,直接甩袖就要离去。结果刚转身,后面就传来了兵部尚书曹格的声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陛下!臣还有本要奏。” 曹格快步出列,他紧锁的眉头间沟壑纵横,双手捧着象牙笏板微微颤抖,眼里满是化不开的忧色。 景帝顿住脚步,缓缓转头看向他。 “陛下,”曹格的声音带着祈求,“微臣已连续几月给北关的胞弟曹雄飞鸽传信,却如石沉大海……” 说到此处,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臣恐曹雄已遭不测,恳请陛下派遣暗卫秘密潜入北关查探。” 龙椅上的景帝闻言,藏在龙袍广袖中的手指猛地蜷缩。 他的十万讨伐大军在到苍州都败得溃不成军,连主帅的首级都凑不齐全。此刻若将皇宫暗卫尽数派出……那结果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景帝只觉得后脊窜上一股寒意,连鎏金扶手上的蟠龙纹都硌得掌心发疼。 作为一个帝王,他不能对苍州表现出胆怯,只能退而求其次,跟曹格分析起局势来。 “曹爱卿啊……”景帝强撑着挺直腰背,声音却泄出一丝颤音。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殿角铜雀灯台上将熄的烛火,那摇曳的火苗正如此刻飘摇的江山。 “苍州逆贼赵樽既然敢举反旗,想必已封锁各州要道。依朕看……”他故意顿了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曹元帅要么被赵樽软禁,要么仍在执掌北关军务。毕竟突厥虎视眈眈,除了朝廷钦命的元帅,谁能调动北关的十万守军?” 文武百官顿时骚动起来。 户部尚书出列时险些踩到自己的袍角:“陛下圣明!北关军报旬月不通,定是遭人截断!” 见景帝顾左右而言他,不肯下旨派出暗卫去苍州查探,曹格突然跪地重重叩首,玉砖发出“咚咚”的闷响。 他抬起头时,额头上已渗出鲜血。 曹格再次请求:“陛下。可若家弟曹雄真被挟持,北关十万大军岂不落入反贼之手?臣恳请陛下……” 可他话还没说完,大殿外突然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高呼—— “报!报!报——东关急报。” ? ?《锁情扣》已出有声版,感谢各位友友一路的支持和陪伴,感谢各位运营管理的辛苦付出。祝你们天天发财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8章 第三封信 “报!报!报——东关急报!“ 连续三声报,金銮殿的雕花大门被猛地撞开,一名侍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帽子歪斜地挂在脑袋上,活像只受惊的鹌鹑。 他手上高举的急报信封上大红的火漆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文武百官齐刷刷转头,动作整齐得像是训练过的戏班。 “说!” 景帝也被这动静吓得一个激灵。 景帝强作镇定,龙袍广袖里的双手却早已捏得死紧。 侍卫咽了口唾沫:“禀陛下,探子刚刚送回的消息,东明帝国正在调动兵马,将在边境集结三十万大军,战马嘶鸣声连咱们的关隘都能听见!他们的炊烟把半边天都熏黑了!” “什么?三十万?!”景帝猛地站起来,龙冠上的珍珠串“噼里啪啦”打在脸上,“他们是要来攻打大景?” “据探子回报……”侍卫的声音越来越小,“东明皇帝说……说要来咱们这儿……吃……吃……” “吃什么?”景帝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吃……吃烤全羊……” “什么?”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 东明帝国的情报司大都督东方既明,能够带着一帮探子堂而皇之的进入大景,东明帝国境内自然也有其他国家的探子。 在这片大陆上,东明帝国是最强的国家。大景朝在东明帝国面前就是老鼠见了猫的存在。 东明帝国一旦决定对大景出手,大景断没有胜利的希望。 只因为东明帝国国土面积大,兵强马壮又盛产铁矿,武器精良。这片大陆上无一国家能匹敌。 而东明帝国将其他国家的人全都称作“两脚羊”,东明帝国的国主说要来大景吃烤全羊,那意思不言而喻。 户部尚书一个踉跄直接瘫坐在地上,官服下摆可疑地湿了一大片。 骠骑将军浑身一颤,身上的铠甲哗啦作响。 而年过七旬的礼部尚书则突然变得精神抖擞,一个箭步躲到了柱子后面。 “肃静!肃静!” 景帝把龙椅扶手拍得震天响,心里却慌得像是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他登基才半年,龙椅还没坐热乎呢,怎么就摊上这等祸事? 景帝拳头狠狠的在大腿上捶了两下,面上除了惊恐,还有郁闷。 他这是夺的哪门子帝位呀?分明就是抢来了一个烂摊子。 西北方有苍州王已经坐大,现在东面又来个东明帝国饿虎扑食。这样的皇帝还怎么当? 大殿外寒风呼啸,天气寒冷,但却冷不过朝堂里众人的心。 马上就要临近年关,东明帝国现在调动兵马,显然是打算一开春就西进攻打大景。 面对比大景强大无数倍的东明帝国,景帝问文武百官们有何良策? 礼部尚书颤巍巍出列:“陛下,东明帝国国土是我们的五倍,他们的士兵顿顿吃肉,咱们的士兵连清粥咸菜都要省着吃……” “他们的刀剑削铁如泥,“吏部侍郎苦着脸补充道,“咱们的兵器根本无法与之相媲美。” 景帝听得眼前发黑,恨不得拿块豆腐来撞死。 “陛下!”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回头,只见一个五品小官不知何时挤到了前排,他官服上还沾着早朝的前吃的葱花饼渣。 景帝眯起眼睛:“李……李……” “李胜,陛下。”五品官恭敬道,“微臣有个主意。您不是已经让兵部打造那什么‘爱姆十六’吗?咱们就放出风声,说咱们有神兵利器……” “可咱们那只是仿造!打造出来是什么样?还不知道呢。”景帝白他一眼,绝望地揪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茬。 那五品小官神秘一笑:“陛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咱们在城墙上挂满晾衣杆,远远看去不就跟鲁鹤鸣副将描述的爱姆十六一样?再让铁匠连夜赶制些铁皮筒子……” 朝堂上一片寂静。 随即,有人认同五品官的点子:“妙啊!下官认识个戏班子,他们的烟火能把夜空照得跟白昼似的!” “微臣可以组织士兵夜间操练,”京兆尹激动道,“咱们人多,喊杀声绝对能传出十里地……” 景帝龙颜大不悦。 这些酒囊饭袋都出的什么馊主意? 一个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东明调动兵马,三十万大军即将陈兵边境。”景帝的声音像淬了冰,“诸位爱卿可有退敌良策?说人话!” 这次户部尚书率先出列,笏板上的手微微发抖:“陛下,攘外必先安内,不如先平定苍州叛乱,再……” “荒谬!”骠骑将军突然打断,“等平定苍州,东明铁骑早踏破东关了!陛下,臣主张先打东明。” “打?”景帝蹙眉,“如何打?由谁来领兵?” 殿角传来一声轻咳。年迈的礼部尚书颤巍巍道:“老臣以为,可先遣使赴苍州与赵樽议和……” “与赵樽议和?”景帝猛地拍案,惊得站在身后的李忠心一个激灵,“赵樽要的是朕的江山!如何议和?” 鎏金炭盆里“啪”的爆出个火星,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景帝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兵部尚书曹格,众人顺着景帝的目光转头,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沉默的曹格。 敌军压境,最应该表态的是他呀! 可这位掌管着兵部的尚书,此刻却盯着殿柱上的蟠龙纹出神。 他眼前浮现出胞弟曹雄在风雪中驻守边关的身影,好几个月了,曹雄杳无音信。 “曹爱卿?东明来犯,你可有何良策?”景帝的声音陡然拔高。 “嗯?”曹格如梦初醒,脱口道:“臣恳请陛下派暗卫打探曹雄的……” “混账!”景帝怒斥一声。 什么时候了? 这曹格还只想着自己的胞弟曹雄。 景帝恼怒,脱下手上的翡翠扳指就向曹格狠狠砸去。 翡翠扳指带着破空声砸在曹格额头,顿时沁出一道血线。 景帝撑着龙椅扶手起身,明黄色的身影立于高处:“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为朕分忧?” 骠骑将军张恺硬着头皮出列,铠甲碰撞声在殿内回荡:“末将愿……” “你连剿匪都损兵折将!”景帝冷笑打断,吓得年轻的将领低头后退。 朝中老将早已被前景帝替换,现在站在朝堂上的将领都是些新生代。 他们就像当初的曹雄一样,没有什么过硬的战绩。唯一的优点就是对朝廷忠心耿耿,但都不是领兵的良将。 这时,曹格挨了一扳指,人也变得清醒了,他跪下重重叩首:“陛下,臣举荐原南关元帅沈道宏领兵抗敌!” 沈道宏! 这三个字像一块热炭落入了雪堆,在场的众臣们一片哗然。 老臣们交换着眼色,有人小声嘀咕:“沈帅当年可是……” “南关二十年寸土未失。”曹格抹去额间血迹,声音渐稳。 “陛下,臣附议。” “臣附议。” “陛下,沈帅可当此大任。” 景帝双眼一亮,也想起了这号人物来。 南关虽然不似北关那般连年战乱,但沈道宏驻守南关期间,南关也颇为安稳,可见沈道宏是个领兵的良将。 可沈道宏经前景帝替换,现在赋闲在家,肯定心有怨气。也不知他是否还愿领兵上阵,解大景燃眉之急? 但不管他愿不愿,现在东明帝国来犯在即,他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沈道宏能领兵协助东关退敌,那他就让沈道宏官复原职又如何? “宣沈道宏。”景帝终于开口。 “遵命!” 太监总管李忠心领命,走到大殿外高呼:“宣——沈——道——宏入殿。” 在殿外候旨的小太监立刻顶着凛冽的寒风匆匆赶往沈府。 朔风如刀,刮得他脸颊生疼,却不敢稍作停留。 待到了沈府朱漆大门前,他已是冻得嘴唇发紫。 门房老仆揣着手从耳房出来,听闻是宫里来宣旨的,连忙作揖告罪。 “这位公公来得不巧,我家老爷一早就出门访友去了,归期未定。” 小太监闻言一怔,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更添几分焦灼。 而此时的沈道宏却出现在恒国公府门前。 沈道宏与恒国公是多年的世交好友,经常在一起对弈品茶。所以,他来恒国公府根本就不用禀报,直直的就走了进去。 沈道宏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垂花门,藏青色的袍角扫过阶前新生的苔藓。 他怀里那封信笺被体温焐得发烫,火漆印上的“荆州”二字在衣襟间若隐若现。 “国公爷可在棋院?”他拦住一个捧着茶盘的丫鬟,声音压得极低。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沈道宏熟门熟路地拐过九曲回廊,远远就听见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刺破庭院寂静。 棋院石桌上残局犹在,黑白玉子凌乱散落,显然对弈之人中途离席。 恒国公背对着月洞门而立,藏蓝锦缎常服被夫人林氏攥出深深的褶皱。 林氏鬓发散乱,往日梳得一丝不苟的牡丹髻斜坠在耳畔,手中信纸随着她颤抖的肩头在簌簌作响。 “老爷,这次说什么我也要去苍州寻天佑。”林氏突然拔高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两只麻雀。 “你瞧瞧天佑写的什么——若父母不允,孩儿便效仿司马相如当垆卖酒!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 她猛地将信纸拍在石桌上,茶盏震得叮当乱响。 恒国公转身时,沈道宏才看清这位老友眼下的青黑。 他扶着夫人肩头轻叹:“糊涂!现在苍州王赵樽谋反,朝廷不容,天佑又与赵樽在一起,你这一去……” “若天佑真与赵樽一起谋逆,那我死也要死在儿子身边!”林氏突然抓起棋盘边的银剪,“今日要么你依了儿子,派人去苍州赵家提亲,要么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剪刀的寒光闪过,几缕青丝已飘落在地。 “夫人!”恒国公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夺林氏手上的剪刀。 “咳!” 刚走进来的沈道宏见状,连忙咳嗽一声。 恒国公如见救星般快步迎来,苦着脸压低声音道:“沈兄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话未说完,林氏已扑到跟前,泪眼婆娑地哭诉起来:“沈大哥,你是最疼天佑的,你说他是不是存心要我这个当娘的命?” “你们这究竟是怎么了?”沈道宏不解的问。 恒国公夫人将信纸递给沈道宏,说:“这是今早驿卒刚送来的,天佑的第三封信。” 沈道宏拿起信纸快速浏览,随即又瞥见石桌上另外两封摊开的信纸。 上面用相同的笔迹写着:“不孝儿叩请父母垂怜”。 原来,就在沈道宏今日收到女儿沈滟如从荆州送来的飞鸽传书时,韩国公府也收到了华天佑的第三封催促信。 信中催促恒国公夫妇抓紧时间派人去苍州提亲。可上个月去苍州接华天佑回京的下人回来说,公子执意不回京,要留在谋逆造反的苍州王赵樽身边,与赵樽一起谋事。 华天佑还说,要与恒国公府断绝关系,让恒国公夫妇就当没有生过他这个儿子。 那时,朝廷已经认定苍州王赵樽谋反,他们听到下人带回来的消息,当时就吓了个半死,也绝望至极。 华天佑自小与赵樽玩耍,虽然他们知道赵樽的为人,即便传出赵樽拥兵自重谋反的谣言,他们也相信赵樽是有苦衷的。 可朝廷不信啊! 华天佑是为了前途去苍州北关捞军功的,现在却和反贼搅和在一起,还要因此与他们断绝关系,这让他们夫妇俩怎不头疼? 特别是恒国公夫人林氏,华天佑是她的心头肉,她哪容得下华天佑与他们断绝关系,她当时就吵闹着要去苍州找儿子。 可时逢朝廷讨伐大军已在开拔苍州,恒国公实在不敢拿一大家人的性命做赌注,只得安慰夫人林氏,也说是就当没有生过华天佑这个儿子。 夫妇俩不敢去找儿子,也不敢声张,只敢在府里暗自思念儿子,偷偷伤心。 哪知前些日子,他们又收到了华天佑的第二封催促信,说非赵灵儿不娶。 恒国公夫妇本已绝望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儿子一面说要与他们断绝关系,一面又还是来信祈求他们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说明华天佑要与他们断绝关系,只是想在赵樽谋反之事上与他们撇清关系,以免父母惹祸上身。 今日他们又收到了华天佑的第三封催促信。多日的想念和担惊受怕让林氏再也按捺不住,大哭不已。 林氏说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去苍州找儿子。即使是儿子现在是反贼,要死,她也要与儿子死在一起。 听了林氏的哭诉,沈道宏拿着信纸左右看了看,见国公府的下人都不在,才咬了咬唇,将声音压到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 “你们……真要去苍州找天佑?” “哎!”恒国公叹了口气,“要不然怎么办?” “那……”沈道宏犹豫片刻,蹙眉道:“要不……咱们一起?”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9章 随我列阵迎敌 “那……”沈道宏犹豫片刻,蹙眉道:“要不……咱们一起?” 一起? 知道他们是要去干什么吗?就一起? 恒国公夫妇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恒国公的嘴角还抽了抽。 “沈兄,你……这是何意?” “哎!”沈道宏的叹息像一把钝刀,生生剖开满室沉寂。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信封上“荆州”二字墨迹犹新,却已染上几处污渍,想来不知被摩挲过多少回。 “华兄,嫂子。你们看看。”他指尖微颤,将信纸平铺在案几上,“你们为了孩子,我又何尝不是……” 沈道宏话音未落,喉头已哽。鬓角染霜,目光里里满是作为老父的慈爱和担忧。 恒国公接过信纸时,瞥见老友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他知道沈道宏的女儿是荆州王妃,信一定是荆州王妃沈艳如写来的。既是女儿写来的,那沈道宏面上的担忧又是怎么回事? 信笺带着沈道宏的体温,隐约能嗅到淡淡的沉水香。 他逐字读着,忽然觉得那些端正的小楷都化作毒蛇,顺着指尖缠上心头。 “这……”林氏从丈夫肩后窥见内容,涂着丹蔻的指甲猛地掐紧了丈夫的肩头。 恒国公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暗杀”二字,墨迹在眼前似乎也扭曲成了狰狞的血色。 窗外寒风骤急,卷着枯叶拍打着窗户。 原来,沈道宏的女儿沈滟如在信中说,她与夫婿荆州王几月前遭到皇宫暗卫的暗杀,幸得赵樽的手下相救才得以脱险。 仓惶间,他们逃往苍州暂住,不敢与家中联系,现在苍州王已举反旗,他们在苍州王的帮助下刚回到荆州王府,不知父母现在可还安好。 沈滟如在信中还说,新帝容不下那些兄弟,冀州王、梁州王均已遇难,他们侥幸躲过一劫,但担心新帝会对他们在京城的父母下手,特邀父母带上全家到荆州与他们同住。 “原来,冀州王和梁州王是……”恒国公的声音发紧,信纸在他手中簌簌作响。 他想起京兆府发文,冀州王和梁州王遭遇山匪丧命…… 如今想来,哪是什么山匪作为,新帝那双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早将兄弟们的性命当作棋子在摆弄。 林氏突然捂住嘴咳嗽起来,眼里是掩不住的惊恐。 沈道宏起身关窗,背影佝偻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想起那日亲王们声势浩大入京的场景,百姓们都在街道两旁围观。 “新帝连魏相一族都……”沈道宏话到一半化作苦笑。 那日魏氏一族一夜覆灭的惨叫,至今还在朱雀大街上空回荡。 “华兄,嫂子。既然荆州王与苍州王已在一条战线上。如今我们两家的子女都与反贼扯上了关系,待在京城已不安全。”沈道宏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夫妇。 恒国公深以为然的点头,“是啊!以新帝狠辣的性子,兄弟不容,连魏丞相一家也出了事,咱们更是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那咱们还犹豫什么?”林氏满脸急切,“咱们一起离开京城,去找天佑他们吧!” 恒国公沉思片刻,突然将信纸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 “赶紧收拾细软。”他语气慌张,“趁着还没看到我们……” 为避人耳目,沈道宏与恒国公夫妇在室棋中密议良久,商议次日寅时三刻,众人约定分批而出。 沈道宏一家从西门而出,就说去荆州看望女儿。 恒国公一家则从北门处,假作去寺庙上香祈福。 两路人马在五里坡那株百年老槐下会合,再同赴荆州王府。 商议好脱身之策,沈道宏告辞。 他拿起棋桌上的书信,折叠后用女儿寄来的帕子仔细包好。 帕角绣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那是外孙女的手笔。 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个在封地从未谋面的小外孙,笑起来是否像女儿幼时那样,露出两颗小虎牙…… 沈道宏离去后,恒国公在祠堂跪了整夜,祖先牌位在烛光中忽明忽暗。 他想起父亲临终时说华家世代忠烈,可父亲却没说忠字上头,悬着的是淬毒的刀…… 五更鼓响时,沈府后门悄悄驶出三辆灰篷马车。车辙碾过霜露,留下深一道浅一道的痕,像老人脸上的泪沟。 沈道宏回头望了眼府邸门楣上的匾额,那“忠孝传家”四个金字正在灯火中渐渐模糊。 西城门的守城士兵都认识曾经的南关元帅沈道宏,只简单询问了几句便放行了。 而恒国公府国一家的马车浩浩荡荡的从北门而出。国公爷出行更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直接畅通无阻。 两家人在京城外的五里坡碰头,然后结伴向着荆州的官道行去。 此时的京城渐渐苏醒。早点铺子升起袅袅炊烟,卖炭的老汉推着独轮车沿街叫卖。 谁也不会注意,两座高门府邸已然人去楼空。 宫里早朝时,景帝又派了太监到沈府宣旨。 三名太监策马来到沈府门前,朱漆大门紧闭,房檐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领头的太监整了整衣冠,挺胸上前敲门。 没人来开门。 领头的太监再次敲门。 还是没人来开门。 小太监又敲了一遍,终于察觉不对,对同伴嘀咕:“怪了,往日这时辰,沈府早该开门了。” 他清了清嗓子,高喊:“圣旨到!沈府接旨——” 依然没有动静。 年长些的太监皱眉:“推门看看。” 三名太监一起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院内虽然整齐却空无一人,几片枯叶在风中打转。 再往里走,正厅大门洞开,可以看见里面一些凌乱的物事。 “坏……坏了!”小太监腿一软,“沈大人这……这是抗旨啊!” 年长太监脸色煞白:“快!快回宫禀报!”三人跌跌撞撞的跑出府门,翻身上马就回宫去了。 远处传来悠长的晨钟,惊起一群寒鸦。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京城上空,向着南方飞去,很快便消失在铅灰色的云层里。 景帝正在上朝,突然听到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头看见御前侍卫统领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连行礼都忘了。 “陛下!大事不好!”侍卫统领跪倒在地,声音发颤,“沈元帅府上已人去楼空,连个看门的仆役都没留下!” “什么?!”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一阵发黑。“可知沈府一家去了哪里?” 东明帝国的三十万大军眼看开春就要兵临城下,沈道宏这个最有才能领兵对敌的人却不见了!这不是存心要让他们当“两脚羊”吗! “来人!”景帝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气,“立刻去四个城门查问,看沈道宏究竟去了哪里!” 待侍卫领命而去,景帝在殿内来回踱步,龙袍袖口被他攥得皱皱巴巴。底下的一众文武大臣都在窃窃私语,面带惶色。 不到一个时辰,侍卫统领匆匆返回:“启禀陛下,西门的守城将士说沈将军一家今日天不亮从西门而出,说是去荆州看望女儿……” “看望女儿?”景帝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看望女儿至于连个下人都没留下?” 他越想越气,握拳的手狠狠的砸在龙椅扶手上。 旁边的太监总管李忠心战战兢兢地劝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景帝没搭理他,却突然想起什么,他“嘶”了一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说起去看望女儿,景帝想起上次暗杀荆州王失败,接着又杂务繁多,他一时竟把荆州王那个家伙抛到了脑后! 现在联想起来,一定是荆州王在怂恿岳父沈道宏一家逃离京城。 上次暗卫回来禀报说,荆州王携家眷逃往了苍州投奔赵樽,现在把沈道红也叫走了,这可怎么得了? 早知道暗杀荆州王时,他就应该先将沈道宏牢牢的抓在手里。都怪自己太大意,过于相信自己的暗卫出手会万无一失。 且不说沈道宏是难得的领兵将才,没了沈道宏,他不知该如何对付东明帝国三十万大军。 就说沈道宏逃去了荆州,与荆州王翁婿一起投奔赵樽,那岂不是让赵樽如虎添翼? 如此一来,还有他的好果子吃吗? “陛下……”李忠心小心翼翼地递上帕子。 景帝一把推开,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他靠着龙椅靠背,脸色苍白如纸。 李忠心连忙上前关心:“陛下,要不要传太医……” “不必!“景帝挥手制止,强撑着坐直身体。 “陛下……”兵部尚书曹格小心翼翼地请示,“要不要派人去追?兴许还能追上他们。” 景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朕旨意,立刻派出两千御林军,沿着通往荆州的官道追赶!务必将沈道宏一家给朕追回来!” “是!”侍卫统领领命欲退。 “等等!”景帝眯眼,又补充道:“记住,要活的!若是带不回活的……” 他眼中狠戾更深了几分,“那就提头来见!” 看着侍卫统领匆匆离去的背影,景帝颓然靠在龙椅上,他望着殿外渐暗的天色,心中五味杂陈:“这江山……难道真要毁在朕的手里吗?” 寒风呼啸,卷起官道上的尘土,打在御林军铁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两千铁骑如一道黑色洪流,沿着通往荆州的官道奔腾而来,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动,仿佛远处传来的闷雷。 为首的将领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狂舞,他眯起眼睛,透过飞扬的尘土已经能看到前方那支缓慢移动的车队。 “加速!” 将领挥鞭大喝,声音淹没在铁蹄的轰鸣中。 御林军士兵们纷纷夹紧马腹,战马嘶鸣着加快速度,铁甲碰撞声与马蹄声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乐章。 官道上,马车队正缓缓前行。 最中央的华贵马车内,沈道宏手执黑子,眉头微蹙。棋盘上黑白交错,战况正酣。恒国公捏着白子的手微微发抖,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 “华兄,该您了。”沈道宏声音沉稳,目光却不时瞟向车窗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恒国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正要落子,突然一阵寒风卷起车帘,远处隐约传来如雷的闷响。 沈道宏毕竟是带兵之人,听到异响立刻警觉起来。手中棋子“啪”地落在棋盘上,他猛地站起身,车厢随之晃动。 “不好!”沈道宏一把掀开车帘,锐利的目光穿透寒风望向远方。 官道尽头,一道尘烟正快速逼近。 沈道宏面色肃然,“是追兵!听这马蹄声,至少有上千骑!” 恒国公脸色瞬间煞白,手中棋子洒落一地。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他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锦袍下摆。 沈道宏已经拔出佩剑,剑身在车厢内闪着寒光。 “停车!华兄莫慌,你带着所有女眷乘前面几辆轻便马车先走,”沈道宏面色沉重却依然冷静的部署。“我带所有的男丁断后!” “可……可对方有上千铁骑啊!”恒国公想要去抓沈道宏的手臂,却抓了个空。“不行!沈兄,要走我们一起走。” “别磨叽了!赶快让他们上前面的马车。”沈道宏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对方来的都是御林军,再晚可就一个都走不了了。” 说完,他一把推开车门,寒风夹杂着尘土扑面而来。 “所有人听令!”沈道宏跃下马车,声音如雷贯耳,响彻在寒风中。 “所有女眷换乘前几辆马车速速离去!其余男丁,随我列阵迎敌!” 沈道宏高举手中佩剑,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长长的车队顿时乱作一团。 女眷们惊慌失措地从各自马车中钻出,丫鬟们搀扶着老夫人和小姐们向前方转移。 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在换乘时绊了一跤,发髻散乱,她抬头时正好对上沈道宏的目光,眼中满是惊恐与担忧。 “沈叔叔……”女子轻唤一声,声音被淹没在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中。 沈道宏蹙眉,一挥手,大喊道:“你们快走!” 喊完,沈道宏不再搭理她,随即转身组织防御。 两家共上百名下人侍卫手持各式武器快速跑到车队后方列阵,虽然人数悬殊,但无人退缩。 他们中那些跟随沈道宏多年的老兵,此刻眼神坚定,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和朴刀。 “列拒马阵!”沈道宏厉声喝道。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0章 另择贤能 “列拒马阵!”沈道宏厉声喝道。 家丁侍卫们迅速将几辆空马车横在路中,形成简易屏障。 寒风中,沈道宏站在最前方,长剑出鞘,寒光映照着他视死如归的面容。 远处,御林军的旗帜已经隐约可见,铁蹄声震耳欲聋。 一千米! 八百米! 六百米! 就在这时,官道旁的山坡上,几道矫健的身影踏着落叶,顺着林间蜿蜒的羊肠小道有说有笑地走下来。 “今日这地方选得好,猎物多。”走在最前头的黑脸汉子拍了拍肩上乌黑的铁疙瘩,上面似乎还沾着新鲜的松脂味,“刚才那窝山鸡,砰砰两枪就……” “就吓得全跑光啦!哈哈哈……”跟在后面的瘦高个突然插嘴,惹得众人哄笑起来。 他晃了晃手里可怜巴巴的一只野兔,“咱九哥说得对,这M16只适合用来猎熊,不适合打野鸡。浪费子弹。” 这几道矫健的身影,正是大九带着出来练习枪法的大字队兄弟们。 走在队伍前方的大九突然停下脚步,鹿皮靴碾碎了一颗掉落的橡果。 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眉间一道暗疤在皱眉时显得格外凌厉。他右手握拳高举,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身后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几个精壮汉子齐刷刷的猫下身,林间忽然变得极静,连山雀扑棱翅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山下有情况。” 大九压低声音侧耳倾听,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像闷雷般越来越近,其间夹杂着模糊的吆喝声。 十七猫着腰窜到最前头的歪脖子松树后,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官道上烟尘滚滚的,怕不是……” 大九一个箭步上前,布鞋踩断的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寒风吹动他们身上的布衣,却吹不散眼中的锐利。 “什么情况?”大十六压低声音问道,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大九没有回答,而是缓缓举起望远镜。 镜片中,他看到了那支由华丽马车组成的车队,看到了惊慌换乘的女眷,也看到了那位站在最前方、手持长剑的老者。 更远处,黑压压的骑兵正卷起漫天尘土疾驰而来,双方的距离在急速拉近。 大十六也举起望远镜,疑惑道:“咦?那不是皇帝的御林军吗?” 这几个大字队兄弟在京城待的时间不短了,对京城里的兵种那是分得清清楚楚。 “九哥,看来那支马车队有麻烦了。”大十七冷静分析,“那些骑兵至少两千,车队护卫不过百十人。” “九哥,不关我们的事。”大十冷冷道,“我们的弹药有限,没必要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纷争。” 山坡下,沈道宏已经能看清追兵的面容。为首的将领头盔下是一张狰狞的脸,正高举长刀,发出冲锋的号令。 两千铁骑如潮水般涌来,大地为之震颤。 “准备!” 沈道宏沉声喝道,身后下人侍卫们握紧武器,虽然面色发白,但依然无人后退。 而恒国公他们所在的马车才刚刚启动,速度远不及骑兵。沈道宏知道,他们最多只能拖延片刻。 山坡上,大九看着这一幕,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那位老者明知必死却依然挺立的身影,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指挥官——赵樽。 “九哥……”十六欲言又止。 大九立刻下令,“先看看再说,不要轻举妄动。” 大字队兄弟们默默点头,纷纷拿出自己的望远镜看向山下。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只见两千御林军铁骑已如黑云压境般沿着官道疾驰而来,转瞬间就到了车队身后。 为首的御林军统领在距离车队五十步处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溅起一片尘土。 他身着铠甲,头盔下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他身后的御林军纷纷勒马停住,铁甲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惊起林中飞鸟一片。 沈道宏的胡须在风中微微颤动,身旁的下人侍卫们早已刀剑出鞘,寒光映着他们紧绷的面容。 老管家死死攥着马鞭当武器,手背上青筋暴起。 所有的人都戒备的望着突然停下的御林军队伍,不知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前面的可是沈元帅沈道宏?”御林军统领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在山谷间激起阵阵回音。 见他们似乎并无恶意,沈道宏缓缓松开握着剑柄的手,掌心已沁出薄汗。 他挺直背脊,声音却异常平稳:“正是老夫。” 山坡上的灌木丛中,大九的望远镜镜片闪过一道冷光。 他身旁的大十六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九哥,那老头竟然就是南关的‘铁壁元帅’!” “难怪那些马车如此华贵,原来是沈元帅。”大十七也暗暗咋舌。 这时,御林军统领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打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关元帅沈道宏驻守边关二十载,领兵有方屡建奇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圣旨内容尚未念完,沈道宏的嘴角已浮现出一丝苦笑。 他望着远处山峦,想起当年在南关外,也是这般明媚的春日,他带着三万儿郎死守关隘三个月。 如今朝廷要用他时便是“国之栋梁”,不用时便收了兵权,直接替换了赋闲在家,现在更是走在逃命的路上。 想起来,都觉得寒心。 “……今有东明帝国陈兵三十万,着沈道宏即刻率兵十五万驰援东关,共同抗敌,钦此!” 最后一个尾音还在空中飘荡,御林军统领已卷了圣旨,眯起眼睛:“沈元帅,接旨吧!” 听到有外敌犯边,沈道宏本能的义愤填膺。但他心中也确实有怨气,他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何况,做只是来宣旨的话,用得着出动两千御林军吗? 这究竟是请,还是来抓? 他想起女儿的那封信,新帝一面派人暗杀女儿一家,一面又下旨将他召回,这其中…… 想到此,沈道宏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充满凄凉。 他抚着剑鞘上斑驳的痕迹,那是当年在南关战场上死拼时留下的。 随即,他剑锋一收双手抱拳,很客气的说道:“老夫早已解甲归田,这副老骨头怕是经不起边关风沙了。还请陛下另择贤能吧!” “你!” 见他婉拒,御林军统领猛地抽出佩剑,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直指沈道宏。 “你当真不肯接旨?”御林军统领眯眼看着他。 沈道长却丝毫不惧,“接又如何?不接……又当如何?” “哼!陛下有旨,你若不接……”御林军统领瞬间面色一变,身后两千铁骑同时向前踏出一步,山谷都在震颤,“便是抗旨不遵!那就别怪本将不客气了,只能提你的人头回去复命。” 果然! 景帝出动两千御林军来宣旨,就是为了走这步棋的! “那……容老夫考虑片刻。” 他故意拖延时间,恒国公他们应该还没走出多远吧? 山坡灌木丛中,大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压低声音道:“看见那老头腰间的玉佩没?” 大十六凑近望远镜:“好像刻着……靖安二字?” “是当年先帝赐给靖安军的信物。”大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王爷说过,凡是靖安旧部……不行,咱们得救下他们。” 他话未说完,下方突然传来整齐的弓弦拉紧声——御林军的弓箭手已列成三排。 “九哥,你疯了?”大十低吼,“我们只有这五六个人,弹药也不够!” 大九回头看向大十,“我问你,皇帝的人,是王爷的什么人?” “当然是王爷的敌人。”大十想也不想的答道。 大九猛地折断手边树枝,碎木屑簌簌落下:“那不就完了?御林军要杀的人……就是咱们要救的人!” “可咱们的弹药……”大十迟疑。 “呵呵!”大九轻笑,胸有成竹。“我们不用太多弹药,学王爷那样擒贼先擒王就行了,你们过来……” 大字队的兄弟们迅速凑近,大九如此这般的一番咬耳朵,兄弟们面上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 大九随即叮嘱道:“记住,那个统领是我的。” 队员们迅速散开,寻找最佳射击位置。大九通过瞄准镜锁定冲在最前面的御林军统领。 山下,等了片刻,见沈道宏磨磨唧唧的考虑,一直不给出答案,反而时不时的回头看向官道远处,御林军队长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不悦道:“沈元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还是在拖延时间?” 沈道宏一怔,知道拖不下去了。 他面上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慢拖拖的说道:“老夫说了,老夫年事已高,请陛下另择贤能。” 闻言,御林军队长知道自己被耍了,顿时怒不可遏。 他手中长剑一挥,“给我杀,一个也不留,将沈道宏的首级带回即可。” 话音落,一波箭雨射出,御林军挥舞着手中武器开始冲杀。 “杀——” 沈道宏这边,所有的人挥舞武器抵挡箭矢。 双方本就间隔了五十步左右,加上官道并不宽,只能容四匹马横行,御林军队伍拉得很长。所以,只有少部分箭矢真正射到了车队面前,大部分箭矢都力竭落地。 御林军统领一马当先,手中长剑寒光闪闪,刚挡去了箭矢的沈道宏等人又赶紧迎敌。 看来,景帝是铁了心要沈道宏的命,大九深吸了一口气,就在双方即将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枪响划破长空,完全不同于冷兵器时代的任何声音。 冲在最前面的五名骑兵从马上应声倒地,其中也包含他们的统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御林军阵型大乱,战马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 官道上,沈道宏和下人侍卫们,惊恐地看着已冲到面前却突然倒地的御林军,然后转头望向枪声传来的山坡。 “砰!砰!砰……” 枪声还在继续,又有御林军接连倒地,剩下的御林军本就更慌了,哪知旁边的山坡上还传来一阵杂乱的喊声夹杂着枪声,仿佛有许多人在冲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冲啊!” “砰!砰!砰!” “冲啊!” “砰!砰!砰!” 前方的御林军只见己方的人不断折损,鲜血遍地,却连敌方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 于是,御林军阵脚大乱,官道拥挤,马匹胡乱踩踏。 “退,快退!” “退啊,快跑。” 御林军各种喊声此起彼伏,队伍如临大敌,在管道上艰难调转方向逃走。 沈道宏等人还保持着迎敌的姿势,面上惊恐的表情至始至终都未散去。 “那……那是何物?”一位老家丁斜眼看着山坡上,颤抖着问道。 沈道宏眯起眼睛,虽然不解,但他立即抓住这个机会:“趁现在,快撤!” 他转身对已经驶出一段距离的马车大喊,“快走!不要回头!” 山坡上,大九冷静地更换弹匣:“继续压制,别让他们重组队形!” 队员们精准的点射打在御林军的马匹身上,马匹倒在地上激起一串尘土。 战马受惊,完全不听驾驭,整个御林军阵型彻底崩溃,惊慌之余更加快了逃窜的速度。 官道上尘土飞扬,只留下那些受伤的战马和摔伤的骑兵。 而他们的统领也正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片刻后,沈道宏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长剑微微下垂。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浸出的汗珠,转向山坡,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到几道身影正转身准备离去。 “壮士留步!”沈道宏将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喊道,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官道上格外清晰,“沈某多谢各位壮士的救命之恩!” 山坡上,大九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双方隔着百余米的距离对视,目光在灰尘漫天的空气中交汇。 大字队的兄弟们将M16往背后一甩,又纷纷收起对讲机。 刚才他们手中的对讲机可起了大作用,在喊“冲啊”的时候,他们都按住了通话键。 对讲机里传出的喊声和他们自己的喊声交织成一片,仿佛一下子就多了许多人,虚张声势那是杠杠滴。 “九哥,沈元帅在感谢我们。我们要下去打声招呼吗?”大十六满面喜色的问。 大九想了想,“走,下去。”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1章 你压不住爷 御林军消失在官道远处,沈道宏这方的下人和侍卫们依然紧握着手中的刀剑,目光死死盯着山坡上方。 他们本以为会看到一支大军冲杀下来,却只见五六个身着粗布衣衫的汉子踏着寒风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沈道宏眯起浑浊的老眼,目光穿过漫天飞舞的灰尘,在大九等人身后反复搜寻。可除了这几个身影,山坡上再无人迹。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动静,竟只是这寥寥数人所为? “老爷……”身旁的老管家声音发颤,手中的长鞭掉在地上。 大九一行人踏着稳健的步伐来到沈道宏面前。他们粗布衣衫上还沾着枯草,却个个腰杆笔直如松。 未等他们行礼,沈道宏已抢先抱拳,花白的胡须在风中颤动:“老夫沈道宏,多谢诸位壮士救命之恩!” “拜见沈元帅!”大九等人齐声抱拳,声音洪亮如钟。 沈道宏瞳孔微缩,布满老年斑的手悬在半空:“你们……认得老夫?” 大九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我们在北关军中常听沈元帅威名,如雷贯耳。” 听他们提起北关军中,沈道宏更诧异了,“你们是?” “我等是赵帅麾下,”大九粗糙的手指依次点过身后兄弟:“在下名叫大九,这是大十、十二、十四、十六、十七。” “哦!原来……”沈道宏恍然大悟,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好奇问:“你们都是苍州王麾下?为何只用编号相称?” “哈哈哈……”大九闻言乐了,笑声在山谷中回荡。 他拍了拍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布袋,里面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准确说,我们现在是苍州王妃的人。去年在与突厥的一场大战中,我们兄弟几个受伤不治,差一点没了命。是王妃妙手回春,硬是把我们从阎王殿拽了回来。” 大九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兄弟,眼中闪着温暖的光:“王爷说,我们这条命是王妃给的,就把我们送给她当护卫。王妃嫌我们一百多号人记不住名字,干脆就编了号,说这样方便。” 闻言,沈道宏抚须而笑,眼角的皱纹堆叠如菊:“这苍州王妃,倒是个有趣之人。” “沈兄!沈兄!” 这时,一道急促的呼喊声从官道前方传来。 只见一辆青布马车去而复返,车帘掀起处露出恒国公那张焦急的面容。 马车还未停稳,他就探出半个身子,纽扣上的璎珞在风中乱晃。 一见是恒国公,沈道宏皱眉看向他身后,“你怎么又回来了?女眷们可还安好?” “她们没事,都在前头等着呢!”恒国公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来,差点被自己的衣袍绊倒。 他紧走几步一把抓住沈道宏的双臂,上下打量着老友:“方才那阵天崩地裂的动静,我还以为……以为……” 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用力捏了捏沈道宏的肩膀。 他喘了口气,接着说道:“然后看到御林军仓惶逃窜,见他们走远了所以我才回来看看。你们没事吧?” 沈道宏指向大九等人:“别担心,我们运气好,多亏有苍州王的人及时相救,用厉害武器惊退了御林军。” 说完,沈道宏打量大九等人,见他们胸前一条背带,背后隐约露出一截乌黑之物,不知是否就是那厉害的武器。 听到苍州王赵樽,恒国公却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扫过大九他们。 他突然上前两步,声音发颤:“你们既是赵樽的人,可见过华天佑?他可还安好?” 大十六摸了摸鼻子,憨厚一笑:“国公爷说的是华公子啊?他现在可是咱们王爷的府兵统领,就在苍州,好着呢!” 闻言,恒国公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 他仰头望天,长长呼出一口白气,天空中飘落的一片雪花落在他湿润的眼角,瞬间化成了水珠。 沈道宏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连忙追问道:“那你们可知道荆州王一家近况如何?” 大九咧嘴笑道:“若小的没记错的话,您老是荆州王的岳父大人吧?” “正是老夫。”沈道宏捋着胡须点头,眉宇间难掩忧色。 大九见状宽慰道:“您老尽管放心。那件事之后……”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荆州王在苍州住了一段时日,在苍州学了不少新鲜玩意儿。如今是我们王妃的生意合作伙伴,听说王妃还将水泥的代理权也给了荆州王,现在恐怕已赚得盆满钵满呢!” 提到“那件事”,沈道宏神色一凛,随即又舒展开来。 毕竟,救下荆州王一家的也是赵樽的人,所以,他对苍州王赵樽的实力更加好奇。 他若有所思地望向旁边的一地尸体,忍不住问道:“大九兄弟,方才你们用的……是何种兵器?为能一举击退两千御林军?” 大九闻言哈哈大笑,将背上的M16自动步枪取下来,然后熟练地卸下弹匣展示。 “沈帅您看,这叫自动步枪,一个弹匣三十发子弹,射程五百步,比弓箭弩箭强上百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又指着几个大字队兄弟,“方才那惊天的动静,其实是咱们几个齐射的效果。“ 沈道宏看得目瞪口呆,颤抖着手指轻触冰凉的枪身:“难怪……难怪那些御林军吓得屁滚尿流……” “哈哈哈……”大十六笑了起来,“沈帅乃带兵之人,您要是喜欢,就到苍州去玩玩吧!苍州像这样的武器多的是。” 多的是? 沈道宏的嘴角抽了抽,正欲再问些什么,大九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 “本来该护送您二位到苍州的,”大九突然正色道,“但王爷有令,咱们几个兄弟得留在京城。不过您二位放心,等到了荆州地界,自会有人接应。” 恒国公扶着车辕感叹:“今日多亏诸位壮士……” “国公爷客气了。”大九摆手打断,“你们放心去荆州吧!有我们在这里守着,绝不会有问题。” 沈道宏会意地点头,与恒国公相互搀扶着登上马车。 车轮滚动时,他透过车窗望见大九正指挥着大字队的兄弟们打扫战场。 官道上,大九踢了踢脚边的御林军统领,从他身上搜出一块令牌来,对正在埋尸的兄弟笑道:“这下进宫的通行证都有了。哥几个动作快点,赶在午膳前把尸体都清理干净。” 大十六凑过来:“九哥,这些战马怎么处置?” “挑几匹好的咱们骑着回去,剩下的……”大九想了想,“都放了吧!” 当恒国公等人的车队在山脊后,官道上已恢复了宁静。 大九清点着缴获的二十多套完整铠甲,满意地吹了声口哨:“走,回城喝酒去!” 官道上,大字队的兄弟们带着战利品骑着战马向京城行去。 而在他们身后的山沟里,新翻的泥土下,二十多名御林军包括统领人间蒸发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山沟里……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苍州,北关外。 腊月已是数九寒天,阴山脚下的煤矿场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穿过山谷,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矿工们厚实的劳保服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些从牢狱里放出来的矿工们,此刻正挥汗如雨地在矿坑中劳作,铁镐与煤层的撞击声此起彼伏。 “黑牛,把那筐煤递上来!”一个满脸煤灰的老矿工朝坑道里喊道。 “来了,张叔!”年轻些的矿工应声答道,双手费力地托起满满一筐黑亮的煤炭。 他的动作虽然笨拙,但眼神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老矿工张石头接过煤筐,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干得不错,比上个月利索多了。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半年你就能转正了。” 黑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多亏张叔您教我。王爷早说了,表现好的能提前转平民,我得加把劲。” 张石头望着远处正在巡巡逻的士兵,感叹道:“王爷是个好人啊。王爷给了我们重新生活的机会,活虽苦点儿,但有了这厚实的劳保服,还有热饭热菜,咱们得知足。” 天空中的雪下得不大,却绵密,像点缀的满天星。 矿场东边的空地上,几十辆三蹦子整齐地排列着,民夫们正忙着将装好的煤筐搬上车。 “猛子哥,今天这雪晚点怕是要下大,咱们得抓紧了。”一个裹着军大衣的年轻车队队员搓着手说道。 被叫做猛子的汉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 猛子道:“怕啥?咱们三蹦子车队什么天气没见过?老规矩,装完这车就出发,路上互相照应着点。” “就是!”旁边一个瘦高个插嘴道,“我们矿上的工钱可比其他地方高出三成呢,下刀子我也干!” 众人哄笑起来,猛子拍了拍瘦高个的后背:“你小子就惦记着钱!不过说得对,王爷和王妃待咱们不薄,咱们也得对得起这份工钱。” 车队很快装满了煤,一辆接一辆地驶出矿场,沿着蜿蜒的山路向永安城方向行进。 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三蹦子队员们并排而行,军大衣上落满了雪花,却丝毫不减他们的热情。 猛子打头,时不时回头喊两嗓子:“后面的跟紧了!老刘,你那车轱辘没事吧?” “没事队长!刚换的新胎,结实着呢!”后面传来回应。 嘿——哟——! 镢头啃石皮哟,脊梁晒脱鳞, 黑窟窿里摸阎王哟,白牙笑给活人听! 嘿——哟——! 铜苗是血喂饱的哟,银线是命搓成的, 瘦高个一边驾车一边哼起了小调,引得其他人也跟着唱起来。 地龙翻身啰——嘿嗖! 十八层里讨饭辙!嘿嗖! 头顶的土皮薄如纸哟, 狗日的青石板——哎嘿! 你压不住爷! 粗犷的歌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了几只躲在树上的寒鸦。 “你们说,城里那些贵人们,知道咱们运煤的辛苦不?”一个年轻车夫突然问道。 猛子哈哈一笑:“管他们知道不知道呢!今年冬天,咱家里不也用上蜂窝煤了吗,晚上回去热炕头一躺,那才叫踏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苍州,北关外。 腊月已是数九寒天,阴山脚下的煤矿场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穿过山谷,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矿工们厚实的劳保服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些从牢狱里放出来的矿工们,此刻正挥汗如雨地在矿坑中劳作,铁镐与煤层的撞击声此起彼伏。 “黑牛,把那筐煤递上来!”一个满脸煤灰的老矿工朝坑道里喊道。 “来了,张叔!”年轻些的矿工应声答道,双手费力地托起满满一筐黑亮的煤炭。 他的动作虽然笨拙,但眼神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老矿工张石头接过煤筐,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干得不错,比上个月利索多了。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半年你就能转正了。” 黑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多亏张叔您教我。王爷早说了,表现好的能提前转平民,我得加把劲。” 张石头望着远处正在巡巡逻的士兵,感叹道:“王爷是个好人啊。王爷给了我们重新生活的机会,活虽苦点儿,但有了这厚实的劳保服,还有热饭热菜,咱们得知足。” 天空中的雪下得不大,却绵密,像点缀的满天星。 矿场东边的空地上,几十辆三蹦子整齐地排列着,民夫们正忙着将装好的煤筐搬上车。 “猛子哥,今天这雪晚点怕是要下大,咱们得抓紧了。”一个裹着军大衣的年轻车队队员搓着手说道。 被叫做猛子的汉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 猛子道:“怕啥?咱们三蹦子车队什么天气没见过?老规矩,装完这车就出发,路上互相照应着点。” “就是!”旁边一个瘦高个插嘴道,“我们矿上的工钱可比其他地方高出三成呢,下刀子我也干!” 众人哄笑起来,猛子拍了拍瘦高个的后背:“你小子就惦记着钱!不过说得对,王爷和王妃待咱们不薄,咱们也得对得起这份工钱。” 车队很快装满了煤,一辆接一辆地驶出矿场,沿着蜿蜒的山路向永安城方向行进。 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三蹦子队员们并排而行,军大衣上落满了雪花,却丝毫不减他们的热情。 猛子打头,时不时回头喊两嗓子:“后面的跟紧了!老刘,你那车轱辘没事吧?” “没事队长!刚换的新胎,结实着呢!”后面传来回应。 瘦高个一边驾车一边哼起了小调,引得其他人也跟着唱起来。 粗犷的歌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了几只躲在树上的寒鸦……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2章 上一个偷懒的人 “诶!你们说,城里那些贵人们,知道咱们运煤的辛苦不?”一个年轻队员突然问道。 猛子哈哈一笑:“管他们知道不知道呢!今年冬天,咱家里不也用上蜂窝煤了吗,晚上回去热炕头一躺,那才叫踏实!” 矿场这边,一身加绒卫衣的韩蕾和赵樽等人站在高处,他们的身边还跟着唐小童和杨海波一家。 唐小童和杨海波要负责北关永安城和凌安城对外的通商贸易。所以,韩蕾陪他们一起到北关来看看,给他们介绍一些这边的情况。 韩蕾望着远去的车队和仍在劳作的矿工们,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转身对身旁的书记官道:“记录一下,今天的出煤量比昨日又多了一成。通知厨房,晚上加菜,每人多分一个馒头。” “是,大人。“书记官迅速记下,犹豫了一下又问,“王妃,这批矿工表现确实不错,要不要考虑提前给几个表现突出的转正?” 韩蕾沉思片刻:“再观察半个月。改造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确保他们真的改过自新了才行。” 韩蕾话音刚落,赵樽修长的手指突然指向矿场东南角,玄色的袖口在风中轻晃:“丫头,你看那边。” 韩蕾正低头看着书记官手里的产煤记录,闻言抬起小脸,鬓边一缕碎发被山风吹得翘起。 韩蕾顺着赵樽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煤堆前,一个瘦高个矿工正歪歪斜斜地靠着铁铲木柄,活像根晒蔫的豆芽菜。 那铁铲随着他抖腿的频率一上一下地颠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那人则眉鼠眼的四处乱瞟,像是在观察着什么,许久才铲起一铲煤装进旁边的竹筐里,然后又扶着铁铲休息半天,瞎子都能看出他在磨洋工。 别的矿工都在挣表现努力干活,巴不得早日恢复平民之身,这家伙倒好,直接明目张胆的偷懒。 “嘿哟!抓到个偷懒的。”韩蕾双眼一亮,从腰间摸出望远镜仔细一看,忍不住轻笑道:“这不是老熟人吗?” 那个偷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韩蕾带着难民们回苍州时,在荆州冕泞县驻扎遇到的那个地痞流氓,后来被她扔到阴山煤矿做了劳动改造的第一人——冯三。 这一下韩蕾来了兴趣,拖着赵樽就朝冯三走去,唐小童等人也赶紧跟上。 远处的冯三果然是个偷奸耍滑的老手,他正打着哈欠伸懒腰,突然瞥见远处有人朝自己走来,他抄起铁铲就往竹筐里猛铲煤块,动作夸张得像是要把整个煤山都搬空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卖力呢! 冯三余光瞥见几人走近,铲煤的速度又快了三成,煤块在竹筐里砸出“砰砰”的闷响。 “冯三儿~”韩蕾拖长声调,背着手绕到他面前。“今儿个装了几筐啦?” 冯三手一抖,铁铲掉在煤堆上。 他抹了把脸,顿时成了只花脸猫,待他看清是韩蕾,顿时暗叫不好。经过上次在冕泞县的事,他知道这韩蕾可不是好惹的。 “韩、韩姑娘!你、你怎么来了?” 韩蕾没回答他,继续追问:“我问你今日装了几筐了?” “这……那个……”他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脏污的衣角,“大概……约莫……” “嗯?”韩蕾眯起杏眼,腮帮子微微鼓起。明明是个娇俏模样,却让冯三腿肚子直打颤。 这时一队巡逻士兵正巧经过,韩蕾突然提高嗓门。“王队长!劳烦留个弟兄每日‘贴身伺候’这位冯公子。” 她特意在“贴身伺候”几个字上咬了重音,“每日给他加活,干不完,就不许他吃饭。” “啊?”冯三闻言差点跪了:“韩姑娘饶命啊!这、这堆得有小山高,我……” 他指着身后堆积如山的煤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韩蕾忽然踮起脚尖凑近他,一片雪花落在她卷翘的睫毛上,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明显的威胁之意。 “冯三儿,你知道上一个偷懒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冯三咽了口唾沫,摇头时脖子发出“咔”的轻响,觉得凉风直往脖子里灌。 “他的骨灰啊……”韩蕾压低声音,突然伸手拍了下冯三的肩膀,“已经被混进蜂窝煤里啦!现在说不定正在谁家炉子里''噼里啪啦’烧着呢~” “啊?” “哐当”一声,冯三直接坐进了煤堆里,两条腿抖得像筛糠。 闻言,一旁的唐小童和杨海波等人也忍不住瞪大了眼。 韩蕾却背着手,优哉游哉地绕着冯三转圈:“你想知道那人是谁不?” 冯三摇头,表示自己不想知道。 韩蕾却非要让他知道,“就是朝廷新派来的北关元帅——曹雄哟!” “啊?” 冯三的眼珠子瞪得都快要脱眶而出了,全身汗毛倒竖。 朝廷钦命的驻关元帅,被这魔女做成了蜂窝煤? 冯三此刻看着娇俏甜美的韩蕾,活像见了地府里爬出来的罗刹女。 只有赵樽突然别过脸去,拳头抵在唇边,以遮挡嘴角压不住的笑意。他束发的银冠闪闪发亮,衬得他的侧脸线条愈发清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韩蕾知道他在偷笑,睨了他一眼,转头又板起脸对冯三说:“还愣着干嘛?等着我请你吃晚饭呢?你若再敢偷懒,小心我把你也变成蜂窝煤。” 冯三“嗷”一嗓子跳起来,抄起铁铲就开始疯狂铲煤,那架势活像身后有恶鬼在追。煤块雨点般落入竹筐,扬起一片黑雾。 “这才对嘛~”韩蕾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时发梢在空中划出一条俏皮的弧度。 她冲赵樽歪头一笑,挽起他的胳膊:“走,我们去贸易集市那边看看。” 阴山之麓,雪絮纷扬,天地一白。 阴山煤矿附近的背风处有一块正在施工的空地。开春后要与突厥通商,为筹备边贸事宜,赵樽早已命永安城修建棱堡的工匠,带着士兵在这里赶着修建贸易集市。 此处选址颇为讲究—— 首选,这里距永安城棱堡仅数十里之遥,背倚山势形成天然屏障,坡顶哨所居高临下,可将商道动向尽收眼底。 其次,在这里交易便于管理。既免了突厥商队涌入永安城可能引发的纷扰,遇有变故时,大景的商贾可快速退回棱堡之内。 此刻虽值隆冬,工地上却是一片热火朝天,运送石料的牛车在雪地上碾出深深辙痕。 匠人们呵着白气垒砌夯实墙基,兵士们端着M16的身影在雪幕中凝成道道剪影,都为来年开春的边市贸易筑起一道无形的安全屏障。 这座正在修建的边境贸易集市虽仅一层,却规模宏大,占地两千余平米,一个多月的时间,这里已然初具规模。 集市采用长条形布局,内部空间开阔明亮,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商铺鳞次栉比,其格局设计颇似现代的批发市场,为两国商贾提供了规范化的交易场所。 集市不仅承担着边境贸易的核心功能,更贴心地增设了多项配套设施。 东侧设有可容纳百人就餐的公共食堂,提供南北风味的餐食。 再东侧一些则规划了整洁的住宿区,方便远道而来的商旅休憩。 附近几百米外则专门开辟了牛马管理区,配备饮水槽和草料仓,妥善解决牲畜安置问题。 这些配套设施的增设,大大提升了集市的综合服务能力。等建成后,将是这个时代最先进、最高端的贸易市场。 为确保集市有序运营,将设集市管理处,由唐小童主理。 管理处将统一负责商铺租赁、秩序维护、打扫卫生、及纠纷调解等事宜。 这里的所有商铺均采取公开招租方式,突厥与大景商贾皆可平等承租。 集市就像一个封顶的大厂房,铺面都在这个大厂房里,而且货品陈列架,商贩们再不必担心货物遭受日晒雨淋,即便是下雪天,这里面也暖和。 管理处特别强调“公平交易”原则,严禁哄抬物价、欺行霸市等行为。一经查实违规者,立即取消其交易资格,并列入往来商贾黑名单。 这种规范化的管理模式,既保障了交易双方的合法权益,也为边境贸易的繁荣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赵樽和韩蕾领着唐小童等人走在集市里的水泥地坪上,参观着里面一间间的商铺。 “小童,您看这里。”她指着图纸上标红的位置,“按照规划,商队住宿区要距离货仓三百步以内,但又不能太近,以免烟火危险。” 唐小童凑近细看,眉头微蹙:“王妃,这住宿区是不是离集市太远了?商贾们来回怕是不便。” 韩蕾微微一笑,从袖中又抽出一张图纸:“您考虑得是。所以我在这里设计了一条专用通道和库房区,还是用水泥铺就,雨天也不泥泞。您看……” 一旁的杨海波忍不住插话:“这设计妙啊!交易库房都在一处,这样取货更方便。” “正是考虑到这点。”韩蕾点头,转向杨海波,“海波,你要仔细的学。这里是试点,将来你到凌安城建立与阿拉和蒙国的贸易集市就有了参照。” 杨海波郑重的点头。他们一家以后要到凌安城落户工作,负责凌安城一方的对外贸易,但永安城这边是试点,有韩蕾亲自指导,杨海波一家也听得极其认真。 毕竟,韩蕾不可能每一处都亲临指导,她能够给杨海波的就只有一张图纸和规则,其他的都只有自己去捣腾。 杨小妹突然凑过来问:“王妃,这住宿区可有考虑女眷?” “小妹问得好。”韩蕾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本子,“突厥女子不似大景姑娘那般拘束,定也有单独出来经商之人,所以女眷东南角规划了女眷住宿区,有围墙隔开,还安排了年长的妇人值守。” 唐小童点头笑道:“王妃真是考虑周全,难怪总听王爷夸王妃您心思缜密呢!呵呵……” 一直没说话的赵樽轻咳一声,耳根微红,却故作严肃道:“天色不早了,继续说正事。” 韩蕾抿嘴笑了笑,继续道:“货物存放我分了三个区域:易腐的、贵重的、普通的,每个区域都有专人管理,进出要登记画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行人说说笑笑地朝东侧住宿区走去。刚走出交易区,赵樽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只见东侧拐角处蜷缩着十几个浑身落满积雪的突厥商人。 他们身旁停着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和牛车,他们的面前摆着各色样品。 “这些突厥人倒是勤快。”唐小童低声笑道,他小时候生长在苍州,对突厥人并不陌生。 那些突厥商人见到有衣着华贵的大景人过来,立刻起身热情地围了上来,用带着浓重口音的突厥话吆喝着。 “上好的皮子!” “稀有的药材!” 这是怎么回事? 赵樽眉头微蹙,招手唤来附近施工的工匠询问。 一个满脸尘土的工匠擦着脸回禀:“回王爷,突厥人听说这里已在修建贸易集市,这些突厥商队等不及,就带着货先来碰碰运气了。” 韩蕾闻言轻笑:“既然早晚都要通商,不如现在就看看?”她转头对赵樽说:“看看咱们刚好需要些什么。” 赵樽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他转头压低声音嘱咐后面跟着的人:“记住,先别暴露身份。” 唐小童会意,用流利的突厥话与商人们攀谈起来。 众人沿着货摊一路看去,只见摆满了晒干的草药、成捆的牛羊皮,还有大块金黄的奶酪…… “这皮子质地不错。”赵樽拿起一张处理好的狐皮仔细端详,对韩蕾说:“这个给你做个围脖肯定好看。” 说着,赵樽便示意唐小童开始议价。 走到一处摊位前,韩蕾突然眼前一亮。 她弯腰拾起一支虫草,放在鼻尖嗅了嗅,惊喜道:“赵樽快看,这可是上好的冬虫夏草!” 赵樽凑近细看:“此物有何特别?看上去像是干虫子。” “这可是滋补圣品,草原上才有的好东西。”韩蕾正要详细解释,忽然一阵刺鼻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犹如臭鸡蛋。 韩蕾脸色骤变,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扶着小路边的枯树就开始干呕起来。 “呕——呕——”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3章 该死的扁毛畜生 “怎么了?”赵樽立刻察觉她的异样,剑眉紧蹙。 他迅速解下自己的貂皮大氅,不由分说地披在韩蕾肩上,温热的手掌轻抚她的后背。“是不是受凉了?这鬼天气,我们赶紧回去。” 韩蕾摆摆手,刚想说话,又是一阵恶心袭来。干呕的同时,眼角泛起点点的泪花。 赵樽突然双眼一亮,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你莫不是……有喜了?” 他嘴角噙着促狭的笑意,眼中却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自朝廷大军惨败逃回京城,苍州的局面暂时稳定下来,他跟韩蕾再次提起过生孩子的事,韩蕾也羞涩的默许了。 自那之后,他便再没发现过那个小药瓶,以他夜夜伺候的战斗力来看,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喜你个头啊!”韩蕾娇俏的小脸一红,没好气的顺手捶了他一拳,力道却不重。 赵樽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面上有着淡淡的失望,逗得一旁的杨母和唐小童等忍俊不禁。 “那你怎么了?我看你很难受。”赵樽面上仍然带着担忧。 “没什么,”韩蕾捂着口鼻直起身,“我只是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韩蕾松开一根手指,那古怪气味又钻入鼻腔。 韩蕾对这个刺鼻难闻味道不适应,但却很熟悉。 她强忍着不适,从空间里迅速取出两个医用口罩戴上。 “问问这些突厥人,”她指着那些裹着羊皮袄的突厥商人,声音因口罩而闷闷的,“可带了什么特别的货物。” 赵樽会意,他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散发出如此怪异的味道,于是便大步走向那群突厥商人。 他指了指摆着地上的样品,用生硬的突厥语问道:“除了这些,你们可还有带……特别的……货物?” 为首的突厥商人满脸风霜,狐疑地打量着这个衣着华贵的大景男子,还在消化他蹩脚的突厥话。 队伍末尾一个年轻些的商人却突然掀开马车上破烂的油布,露出个黑黢黢的木桶,用更蹩脚的大景话说道:“有这个,黑水。” 韩蕾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 木桶里盛着粘稠的黑色液体,在暗沉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虹彩。 韩蕾蹲下身,小心地用手指蘸了一点,捻了捻—— 果然是未经提炼的原油! “你们这个……也是卖的?”她柳眉微蹙捂着口鼻作嫌弃状,努力保持语调平静,心跳却如擂鼓。 年长的突厥商人挠了挠络腮胡,也是一脸嫌弃的抬起手在鼻尖扇风。 “这是魔鬼的眼泪,草原深处多的是。烧火太猛,味道太臭,没人爱用。” 他踢了踢木桶,“姑娘要是买我的羊皮,这个白送。” 草原深处多的是? 韩蕾心中大喜,快速与赵樽交换了个眼神。 她清了清嗓子:“我也不占你们便宜。你们今天带来的所有货物,我全要了。用红薯和面粉交换,如何?” 商人们顿时骚动起来,交头接耳说着叽里咕噜的突厥语。 年轻商人兴奋地问:“姑娘还要这黑水吗?我们每次来都能带!只要你买我们的货物,我都送。” “有多少我要多少。”韩蕾斩钉截铁地说,随即压低声音对赵樽道:“快让老孟回煤矿食堂运粮食来。” 赵樽会意,他知道韩蕾在这些突厥人面前使用系统多有不便,而且他相信韩蕾的眼光,韩蕾想要那些黑水肯定是有大用。 他唤来亲卫统领老孟,让他去阴山煤矿场的食堂多弄几车红薯和面粉来。 老孟二话不说牵过马匹翻身上马,扬鞭而去,马蹄在冻土上溅起一串串碎雪。 “丫头,你要这玩意作甚?”赵樽凑近韩蕾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 韩蕾神秘一笑:“这可是比黄金还珍贵的东西。” 她望着那几个正在整理清点货物的突厥商人,眼中闪烁着赵樽从未见过的光彩。 韩蕾小声道:“有了它,我们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风渐渐小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那桶漆黑的原油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韩蕾仿佛看到了不远的将来——燃烧的火焰,轰鸣的机器,还有这个时代无人能想象的变革…… 突厥商人们已经卸下货物,正用粗绳捆扎羊皮。 韩蕾注意到他们搬运木桶时格外小心,黑色的粘稠液体在桶内晃动,偶尔溅出几滴,在雪地上留下诡异的痕迹。 “在我们草原深处,这东西会从地缝里自己冒出来。” 那年轻商人用结结巴巴的大景话比划着,絮絮叨叨的跟韩蕾介绍。 “下雨时积在水坑里,牛羊喝了会生病。后来有人发现它能烧,就是烟太大,太臭……草原除了牛羊,能用来交换的东西不多,所以这次带了一桶来碰碰运气,看大景有没有人喜欢……” 韩蕾专注地听着,每一个细节都弥足珍贵。她脑海中已经浮现出简易的蒸馏装置图纸。 很快,远处传来车轮轧过冻土的吱呀声。老孟赶着两辆满载粮食的牛车回来了,车辙在雪地上压出深深的痕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突厥商人们看到满满的几车粮食,都发出欢呼,迫不及待地围了上去。 交易进行得很快。韩蕾额外给了他们几袋精盐,乐得商人们连连作揖。 临走时,年长的商人神秘地凑近赵樽:“大人若真喜欢那黑水,我知道有个山谷,地面都在往外渗……” 赵樽眼中精光一闪,随手抛给他一小块碎银。商人接住,在牙齿上咬了咬,乐呵呵的塞进怀里。 温暖的阳光下,商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苍茫的雪原上。 韩蕾顾不得刺鼻难闻的气味,上前抚摸着那桶石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么高兴?”赵樽揽住她的肩膀。 “樽哥,”韩蕾仰起脸,眼中映着晶亮,“我们要发财了。” 赵樽大笑,捏了捏她的鼻尖:“我的丫头可真是个小财迷。” “不是财迷,而是咱们三蹦子烧的汽油就是由这个黑水提炼的。”韩蕾咯咯笑了两声,赶紧嘱咐老孟:“你们小心点搬,这黑水可见不得明火,见火就燃。” “哦?”赵樽也一下子来了兴趣,“那你回去得好好跟我说说,这黑水到底有什么神奇?” 韩蕾笑而不答,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转身朝着远处的马车走去。 杨海波等人跟在他们身后,唐小童边走边望向草原深处,心中暗暗后悔。 刚刚,他应该托那些突厥商人给玉伽公主带句话,告诉玉伽公主,他对她的承诺兑现了。 可惜,突厥商队已经走远了。 几人返程的的身影在雪地上拉得很长,而那桶石油原油安静地躺在马车上,仿佛一个沉睡的巨人,等待着被唤醒的时刻…… 京城,皇宫,棠梨宫。 大十三懒洋洋地斜倚在小六子的床榻上,后脑勺枕着叠起的锦被,两条长腿随意交叠着。 午后的暖阳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手里捧着一本小六子收藏的春宫画本,正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几声低笑。 “这画师倒是个人才,”他勾着唇自言自语道,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页上栩栩如生的图案,“连这么高难度的姿势都能想得出来。” 他的M16自动步枪用一块深色棉布仔细包裹着,此刻正安稳地躺在他臂弯里,像是情人般亲密。 这杆来自现代的杀人利器与周围古色古香的宫廷陈设形成了奇异对比。 大十三似乎已逐渐习惯了这种反差,他被困在这座金丝笼般的皇宫里,每日与太监宫女为伍,还要时刻提防着被发现。 幸亏小六子是如妃娘娘宫里的主管太监,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所以,这些日子,大十三就大摇大摆的和小六子住在一起。若大九他们从宫外送来了物资,他换上侍卫的服饰就到枯井边去接应。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十三立刻警觉地坐直了身体,右手下意识地抓起怀中的武器。 门被猛地推开,小六子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圆脸上满是惊慌之色。 “快、快躲起来!”小六子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我刚准备去找他们赌银子,看到陛下的銮驾往棠梨宫来了!” 大十三眉头一皱,低声咒骂道:“这该死的皇帝怎么又来了?” 小六子顾不上回答,一边擦汗一边环顾狭小的房间:“我得赶紧去娘娘跟前伺候,你自己想办法藏好!” 说完,他整了整衣冠,匆匆离去。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大十三环视四周,这太监的住处不过方寸之地,除了一张窄床、一个衣柜和一张小几外,几乎无处藏身。 窗外的阳光忽然被云层遮蔽,室内暗了下来,仿佛预示着什么不祥。 “妈的,”大十三低声骂道,迅速起身检查藏身之处。 衣柜太小,床下又塞满了杂物。最后他只得贴着墙壁站在窗边,借着厚重的帷幔遮掩身形。 透过窗纸的缝隙,他能清晰地看到院中的一举一动。 不多时,一队侍卫簇拥着那道黄色身影进了院子。 景帝今日未着龙袍,只穿了一件杏黄色常服,腰间系着玉带,看上去比平日随意许多。 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阴云,眉头紧锁,嘴角下垂,显然心情不佳。 “看来不是冲我来的,”大十三松了口气,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是来找茹妃排解烦闷的。” 大十三的目光追随着那道明黄身影转入正殿,随即迅速行动起来。 他从小六子的衣柜深处翻出那套侍卫服饰快速换上,然后将M16用被褥仔细掩盖,确保看不出任何异样。 “希望小六子那小子别乱翻我的东西,”他咕哝着,最后检查了一遍伪装,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院子里,真正的侍卫们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大十三低着头,装作例行巡逻的样子,不动声色地靠近了茹妃寝殿的侧面的窗户。这里既能听到殿内对话,又不易被发现。 殿内传来景帝低沉的声音:“爱妃近日来可好?朕这些日子朝务缠身,冷落了爱妃,爱妃别怪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景帝那语调中带着几分刻意的温柔,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傲慢。 茹妃的回答冷漠而疏离:“陛下朝务要紧,无需来看望臣妾。”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暗哑的声音突然响起:“蠢逼,无需来看望臣妾!蠢逼,无需来看望臣妾!” 这蠢逼是骂谁,不言而喻。 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骂皇帝? 大十三差点笑出声来,连忙捂住嘴。 他实在好奇,便蘸了点口水,轻轻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向内窥视。 只见一只通体乌黑的八哥正站在鎏金鸟架上,歪着头重复着女主人的话,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滑稽至极。 这八哥鸟本是赵樽送与前景帝的,后宫的妃子和前景帝都被骂了个遍,没人齁得住它。 这八哥鸟在后宫转了一圈,落到茹妃手上时,前帝后就被炸死了,八哥鸟就一直待在茹妃这里。 听了八哥鸟的骂声,景帝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狠狠地瞪了那鸟儿一眼。 八哥却浑然不觉,还在自顾自地梳理羽毛。 “该死的扁毛畜生!” 景帝低声咒骂,随即转向茹妃,语气又重新变得和缓下来。 “爱妃莫怪。东明帝国已在边境调兵遣将,都怪沈道宏那厮携家眷逃跑了,不然朕也不会如此伤脑筋。” 他说着,伸手揽住了茹妃纤细的肩膀。 透过窗纸上的小孔,大十三看到茹妃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厌恶。 但她很快垂下眼帘,长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阴影,掩饰了所有的情绪。 “陛下日理万机,保重龙体要紧。” 茹妃的声音平静如水,却让窗外的大十三听得心头火起。 景帝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他挥手示意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你们都退下吧。” 大十三在窗外握紧了拳头,他看着这个霸占弟妻的皇帝就觉得恶心,恨不得一枪将他毙了,可一摸才发现M16没带出来。 “难道这次……是躲不开了吗?”大十三在心中暗自焦急。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4章 朕的万里江山 一股无名怒火在大十三胸中燃烧。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茹妃受辱,却又不能贸然闯入。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院门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直奔站在院中的太监总管李忠心而去。 大十三竖起耳朵,隐约听到“紧急”、“御林军”等字眼。 李忠心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他看着紧闭的宫门,犹豫不决地搓着手,显然事情紧急又不敢贸然打扰。 大十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瞄准那个刚进院子的小太监,手腕一抖—— “哎哟!”小太监捂着后脑勺叫出声来,引得周围侍卫纷纷侧目。 “什么人!”李忠心厉声喝道,尖细的嗓音在院子里格外刺耳。 大十三从容地从阴影处走出,单膝跪地行礼。 “回李总管的话,小的刚才看见一只野猫蹿过,怕惊扰了陛下和娘娘,本想驱赶,不料手滑丢偏了。” 他低着头,却能感觉到李忠心狐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 宫门就在这时打开了,景帝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口,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何事喧哗?” 李忠心正不知该如何去惊动惊动景帝,见他自己出来了,连忙躬身禀报。 “回陛下,是前殿御林军有紧急军情送到!奴才正犹豫是否……” “混账!”景帝怒喝一声,“军情如火,岂容耽搁?” 他转头看了眼屋内的茹妃,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还是大步流星地朝院外走去,“摆驾回宫!” 听到有紧急军情传来,大十三藏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他潜伏在宫中多日,终于等到能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景帝的銮驾急匆匆调转方向返回金銮殿,他咬了咬唇决定跟上去。 反正都穿着宫里侍卫的服饰,他的胆也大了,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混在随行侍卫队伍的最后。 金銮殿外的台阶前,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汉白玉台阶上,却照不暖那十几名跪伏在地的御林军。 他们都是御林军里的小将领。上千名御林军不可能全都到金銮殿来拜见陛下,所以只能由各自的将领作为代表。 他们铠甲歪斜,仪容凌乱,脸上沾着干涸的血迹,像一群被暴雨打落的乌鸦般瑟瑟发抖。 大十三注意到其中一人的靴底还粘着半片枯叶,想必是溃逃时从五里坡带回来的。 “抬起头来。”景帝的龙纹皂靴停在最前排的御林军面前,声音冷得像冰。 那士兵刚抬起惨白的脸,就被景帝掐住了下巴。 “朕的御林军,为何搞得犹如丧家之犬?都给朕滚进来!” 说完,景帝大步走进金銮殿,御林军们大气都不敢出。爬起来低着头也跟着走进了大殿内。 太监总管李忠心进去后,金銮殿的门“吱呀”一声关上。 大十三随着侍卫队在殿门外隔段站定,借着扶正头盔的动作,悄悄往门缝处挪了半步。 金銮殿的雕花木门虽然紧闭,但门扇与门扇之间的缝隙甚宽,缝隙里不断漏出断断续续的声响。 “陛下明鉴!”殿内突然爆发出带着哭腔的喊声,“我们追到五里坡官道时,沈大人的马车队就在眼前。张统领宣读了诏书,可沈大人却不愿接旨。” 说话的人似乎被什么打断,接着殿内响起一片杂乱的议论声。 “统领大人下令与沈道宏的车队厮杀。我们刚要冲锋,山坡上却传来一阵喊杀声,一支大军埋伏在山上。” “是啊!陛下。山谷中还响起一阵阵爆竹声,就只见我们的人一个个的栽倒下马。” “统领大人也阵亡了?我们不敢逗留,连忙撤军。” …… 随着御林军们的描述,大殿内的声音越来越嘈杂。 “闭嘴!一个个说!”李忠心尖细的嗓音刺破嘈杂。 大十三听见铠甲碰撞的声响,想象着那些御林军正在殿内磕头如捣蒜。 当描述到“砰砰砰像爆竹一样的声音”时,大十三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动静听上去怎么有点像M16啊? 难道是九哥他们干的? 哎呀!可惜了。 自己竟然都没在现场。 “哗啦——” 这时,瓷器碎裂的声响炸开,紧接着是御案被重重拍击的闷响。 “爱姆十六!一定是爱姆十六。”景帝的怒吼震得门框微颤,“除了赵樽那个逆贼,谁还有如此的神兵利器?” 殿内顿时像炸了窝的马蜂,此起彼伏的“陛下息怒”中夹杂着慌乱的议论。 “五里坡离京城如此之近?难道赵樽已经打到五里坡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不会吧?这才几日,就算急行军也到不了五里坡呀!” “那五里坡的大军又是谁的?” …… 大十三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才好像听到景帝提到了“爱姆十六”,是他们用的那M16吗? 大十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又偷偷看向门缝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肃静!肃静!”李忠心的拂尘杆咚咚地敲着墙面。 当殿内重新安静下来时,景帝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对方来了多少人马?” “回、回陛下……”答话的御林军结结巴巴,“漫山遍野都是喊杀声和爆竹声。不……不知道有多少人。” 一阵死寂突然降临。 大十三透过门缝看见景帝颓然的坐回龙椅上,金线刺绣的团龙在烛光下明明灭灭。 “好,好得很。”景帝的声音忽然平静得可怕,“苏策尸骨未寒,御林军统领又战死。沈道宏带着家眷逃走,东明帝国又……” 景帝的鎏金护甲刮过御案的声音令人牙酸,“诸位爱卿,现在朕该派谁去迎敌?莫非要让朕御驾亲征?” 李忠心立刻站出来表忠心,那拂尘在手中抖得像风中的枯叶:“陛下,老奴愿……” “你连马鞍都爬不上去!”景帝一脚踹翻了鎏金香炉,香灰如雪片般纷纷扬扬落下,“这就是朕的帝位?这就是朕的万里江山?” 大十三想笑,可旁边隔段就站着真正的侍卫,他又不敢笑。 他死死咬住嘴唇内侧的软肉,努力憋着笑意,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虽然宫里做了封口措施,但景帝是如何上位的,坊间早已有了各种传说。 大十三并不想管那些,但仅仅是景帝对茹妃的垂涎,就让他很反感。所以,听到景帝感叹自己的帝位,他就觉得很好笑。 “砰!” 又一件瓷器在金銮殿上粉身碎骨,飞溅的碎瓷片撞在朱漆门槛上,惊得大十三睫毛一颤。 他借着整理衣摆的动作,悄悄将身子往旁边挪了半寸。 “陛下明鉴!”这时,一个御林军的百夫长突然提议:“沈道宏临阵脱逃实属大逆,但东关战事不可耽误啊!小的虽不能位列朝堂,但只是想提醒一下,原东关李建勇元帅也赋闲在家……” 原东关元帅李建勇? 景帝一愣。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扫过那名百夫长黝黑的面庞。 “李元帅?”景帝的声音低沉,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确实想起了这个人——那个被前景帝替换下来的老元帅。 记忆中的李建勇总是沉默寡言,却有一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文武大臣都下朝回去了,李忠心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景帝一句:“陛下,李元帅如今年近七旬,恐怕难以……” “难以什么?”景帝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茶盏跳了一下,溅出几滴暗红的茶水。 不过很快,他又叹了口气。 李建勇此人的年纪比沈道宏大了十岁不止,现在至少也是六旬有余。 难怪前景帝替换他时,他一声不吭就答应了,这等年龄确实是应该在家享福了。 李建勇多大年纪是一回事儿,关键是现在朝廷无他人能用。即便是六旬多的老头儿,也必须重新启用,赶赴东关御敌。 他瞪着李忠心,语气冷硬:“你这奴才莫非忘了,东关三十万大军压境,赵樽的先锋已至五里坡!朝廷现在还有挑选的余地吗?” 李忠心立刻跪伏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老奴失言,陛下恕罪!” 景帝没有理会颤抖的李忠心,转而凝视那名百夫长:“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小的姓陈名魁,御林军左营百夫长。”陈魁跪伏在地,声音已没了刚才的惊慌。 “陈魁……”景帝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深沉,“既然御林军统领阵亡,那朕现在升任你为新的御林军统领。” “谢……谢陛下!”陈魁大喜,受宠若惊。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 他自己也没想到,就是举荐了一位赋闲在家的元帅,就受到景帝的赏识,越过千夫长做了御林军统领。 门外偷听的大十三也是嗤笑一声,他替那位阵亡的御林军统领不值,尸骨还未寒呢,马上就有人步步高升了。 “陈魁!”景帝突然喝道,“你立刻去将李元帅请进宫来议事!” 陈武领命起身,甲胄发出铿锵之声。 就在他转身欲走时,景帝又补充道:“告诉他,是朕……是朕请他老人家出山。”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让殿内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陈魁刚推开沉重的殿门,一阵冷风便灌进殿内,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景帝的龙袍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衬里。 景帝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而看向另一名御林军,“你,带一队人马立刻返回五里坡,务必查明那支伏击军队的来历。若真是赵樽的先锋……” 他的声音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要打草惊蛇,速速回报。” 两名御林军相继离去,殿门开合间,大十三看见了景帝面上的愁容。 他站在殿外廊柱旁,心中焦急不已,手中已经沁出冷汗。 他知道苍州王赵樽的军队并未逼近京城,五里坡官道上所谓的伏击军队肯定是大九他们搞出来的动静。 而面对东明帝国的进犯,朝廷居然要重新启用那个已经垂垂老矣的前东关元帅李建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两条消息他都必须立刻想办法通知大九他们,可现在他在冒充值岗的侍卫,他走不开啊! 怎么办? 大十三咬着唇,那机灵的脑袋转得飞快。 只见他猛地捂住肚子,脸上龇牙咧嘴的扭曲出痛苦的表情,大叫:“哎哟,哎哟哟……” 大十三的眼角余光瞥见侍卫队长正朝他走来,他低着头叫得更厉害了。 “嘶……哎哟……” “放肆!”侍卫队长压低声音呵斥,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陛下就在殿内,你鬼叫什么?不要脑袋了?” 大十三佝偻着腰,声音里带着哭腔:“队长……小的肚子疼得厉害,怕是早上的馒头有问题……求您让小的去趟茅厕。哎哟……” 侍卫队长狐疑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又紧张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 里面传来景帝脑怒的说话声,吓得他一哆嗦。 “去去去,快去快回!”侍卫队长不耐烦地挥手,“若是耽误了值守,小心你的脑袋!” “多……多谢队长!”大十三连连鞠躬,捂着肚子一溜小跑离开。 转过一道宫墙,确认无人跟踪后,大十三立刻闪身躲入一处假山后。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精巧的对讲机,手指按住了通话键。 “九哥,九哥。听到请回答!”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紧急军情!东明帝国来犯,皇帝已决定重新启用李建勇元帅协助东关破敌,或者御驾亲征。另外,皇帝提到了‘爱姆十六’……” 对讲机那头传来沙沙的电流声,随后是一道低沉的男声:“收到。你要注意安全。” 大十三刚收起对讲机,突然听见假山另一侧传来脚步声。他的心脏几乎停跳,迅速将身体更深地埋入阴影中。 “奇怪,明明看见有人往这边来了……”是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 大十三屏住呼吸,感觉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 就在这时,金銮殿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那是召集文武大臣议事的信号!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5章 这叫灯下黑 第二个午后,冬日的暖阳懒洋洋地映照着京城的大街小巷。 积雪在屋檐上融化,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的青石板上。 街道上繁华依旧,卖糖葫芦的小贩拖着长音吆喝,绸缎庄的伙计站在门口招揽客人,几个顽童追逐着从巷口跑过,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刚出锅的糖炒栗子——” “上好的冀州丝绸——” “冰糖葫芦——” 街道上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与行人交谈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京城特有的市井乐章。 茶楼里,说书人正讲到精彩处,惊堂木一拍。 “话说那飞贼轻功了得,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盗走了知府的官印……” 台下茶客们听得入神,不时发出各种惊叹。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茶楼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人们纷纷探头向窗外张望。 “让开!紧急军务!”一队身着铠甲的御林军骑兵飞驰而过,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路边摊贩的货物。 “哎哟我的绸缎!”绸缎庄的伙计惊呼,却不敢多言,只是手忙脚乱地收拾被泥水溅湿的布匹。 紧接着,又是一队人马呼啸而过,这次是身着皂衣的京兆府差役。 领头的捕头高声喝道:“奉旨搜查可疑人员!所有商铺住户不得外出!” 茶楼里的茶客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 “莫不是宫里……” “搞什么呀?这一天天的不是抄家就是搜查,宫里那位究竟要做什么?” “嘘!慎言!你有几个脑袋呀,敢说这样的话?” …… 说书人识趣地收了折扇,茶楼掌柜连忙招呼伙计:“快,把门板装上,今日提前打烊!” 同样的一幕在京城各处上演。 腾云楼里,几位正在饮酒的官员脸色骤变,其中一人起身道:“诸位,本官突然想起衙门还有公务,先走一步。” 他话音刚落,楼下已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的金属声。 玄武大街的贵人府邸区,御林军已经将几座大宅团团围住。 一位身着锦袍的老爷站在自家门前,怒斥领头的军官:“放肆!本官府邸也是你们能搜的?” 那军官抱拳行礼,却不退让:“侯爷恕罪,皇命在身,不敢不从。这是陛下的手谕,还请侯爷行个方便。” 侯爷接过手令一看,脸色微变,冷哼一声甩袖进门:“搜吧搜吧,别碰坏了我的东西!” 与此同时,筒子巷的有家客栈里,掌柜刘伯正倚在柜台边嗑瓜子,与几位常客闲聊。 客栈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几张榆木桌子擦得发亮。 刘伯与客人正聊着天,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 小二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到窗边,轻轻掀起一角布帘向外窥视。 “怎么了?”刘伯问道。 小二脸色微变:“刘伯,是官兵来了,很多。” 刘伯目光微闪,双手下意识的握紧。这些人来的这么快,也不知道大:九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客栈的门被猛地推开,三名身着皂衣的差役闯了进来,为首的捕快环视一圈,厉声道:“京兆府办案!所有人不得擅动!” 客栈里的几位客人顿时噤若寒蝉。刘伯连忙堆起笑脸迎上去:“官爷辛苦,这是……” 捕快一摆手打断她:“少废话!客栈里住了多少人?可有生面孔?” 刘伯正要回答,外面又进来一队人马,这次是身着铠甲的御林军。 “所有人排成一列,我们要一个个核对身份!” 客栈里的客人和小二以及打杂的杂工,全都被叫到了客栈大厅里,一个个核对身份。 核对完身份后,京兆府的人和御林军又将整个客栈前前后后搜查了一遍,才走向下一家店铺。 待他们走远,客栈里的客人们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我刚才进城,听说东南西北城门都封锁了,难道说是有什么危险人物潜入了城内?” “谁知道呢!搞得人心惶惶的。” 听着他们的议论,刘伯有些脱力的坐在凳子上。他一直站在大厅里配合检查,神态坦然。可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有些后怕。 幸好昨日接到大十三的通知,大九他们已不在这里。所有的M16和弹药也已转移出去,现在的有家客栈,不过就是一间普通的客栈而已。 而此时的大九等人正在京城郊外的密道里,吃力的搬运着枪支弹药。 在五里坡外的官道上救下韩国公和沈道红一行的马车队时,大九心里就有了盘算。 五里坡距离京城太近。在那里使用M16救下马车队,也等于是暴露了他们自己。所以一回到京城有家客栈,他们立刻就开始着手转移。 大九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天气虽然寒冷,但豆大的汗珠依然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滚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咬紧牙关,和身旁的兄弟一起抬着沉重的弹药箱,靴底在潮湿的密道地面上磨出“咯吱”的声响。 “再加把劲!“大九喘着粗气,朝身后啐了一口,“这箱搬完就能歇口气。” 身后传来大十六的闷哼声:“九哥,这都第三趟了,弟兄们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他肩上挎着的三把M16随着动作不断互相碰撞,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 他们挂在头上的太阳能灯将整个通道照得通明,连石缝里蠕动的潮虫都清晰可见。 灯光下,六个精壮汉子两人一组搬运着弹药,他们身上的粗布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在肩背处晕开深色的痕迹。 “少废话!”大九压低声音呵斥,“王爷和王妃交代的事,就是把命搭上也得办妥咯!” 他扭头看了眼密道尽头那口投下光线的枯井,压低声音道:“等把这些家伙什都藏在枯井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找不着。” 大十六抹了把脸上的汗,突然咧嘴一笑:“九哥你说,那皇帝老儿现在是不是正急得跳脚?” 这话引得旁边几个弟兄都低声笑了起来,大九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就是在皇帝身边安插一个眼线的好处,宫里有任何风催草动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从而做出应对。 原来,景帝昨日派去五里坡打探伏击军队的御林军深夜回来禀报,说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军队。山坡上也只有一小处被踩踏凌乱的枯草和灌木丛,不像是有大军潜伏的样子。 景帝便判断可能是赵樽的小股队伍潜入了京城,按照脚程计算,这只小股队伍应该已经潜伏在京城里。 景帝派人连夜询问了城门口的守将,有人说,确实看到五六名精壮的汉子骑着战马进入了京城。 这一下,景帝越想越觉得害怕,所以才立刻调兵遣将对京城里来了一个大搜查,寻找那五六名精壮汉子的下落。 但景帝想不到的是,京城里地毯式的搜查一无所获。而他要找的人,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悠。 “王爷的办法可真好!”大九拍了拍腰间的手枪,压低声音道:“皇帝将京城翻个底朝天,王爷却让我们直接躲进皇宫的密道,哈哈哈……” “嘿嘿!就是。” “这叫灯下黑。呵呵!” 兄弟们一阵乐呵。 大九示意众人加快动作,“抓紧时间,小声点,把这些都藏严实了。” 大十七凑过来,小声道:“九哥,皇帝怕是要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了。” 大九闻言冷笑一声:“让他找!等王爷的信号一到,咱们几个就能让整个皇宫知道什么叫天翻地覆!” 说着,他拍了拍弹药箱,装满弹药的木箱在密道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大九等人像一群黑暗中的幽灵,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将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现代武器一件件运向皇宫腹地…… ……我是求票票的分割线…… 天黑时,天空中又飘起了雪。寒风卷着细碎的雪花,拍打在永安城军营的帐篷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帐内炭火明明灭灭,将两道身影投在帆布上,摇曳如画。 韩蕾伏在宽大的榆木书案前,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支圆珠笔,正专注地在纸上勾画。 案头堆满了各式图纸,有的已经做过标注,有的还在改动。 帐篷顶上挂着的太阳能灯投下明亮的光线,照在韩蕾微微蹙起的眉心上。 开春后,等贸易集市修建好就要开始正常运营,苍州和突厥就要开始通商贸易。 韩蕾在永安城内给唐小童和他手下的工作人员物色了一块地方,专门用来修建对外贸易办事处,让唐小童有个办公的地方。 加上今日去视察贸易集市的进度时,从突厥商人手上意外的发现了石油原油。 韩蕾回来后,就在系统里查阅了大量的关于石油提炼的资料,想在阴山煤矿场附近在修建一处石油炼厂。从而提炼出汽油、煤油、柴油。 这样,以后除了三蹦子,他们还可以有更多现代的交通工具。 “这里应该再加一个分馏塔……”她喃喃自语,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画出一条条精确的线条。 正在这时,帐帘被掀开,一阵寒风裹着雪花卷入。 赵樽抖落大氅上的积雪,英俊的面庞被冻得微微发红。他解下佩剑挂在帐边,目光立刻落在那个娇小的身影上。 “这么晚了还在忙?”他走近,声音里带着心疼。 韩蕾头也不抬,笔走龙蛇:“你回来了?我马上就好,这个分馏装置的设计图就差最后一点了。” “这么冷的天,过来烤烤火。”赵樽走到火炉旁,伸手在上面烤着。 “我不冷。”韩蕾抬头给他一个甜美的微笑,又埋头工作。“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得把这边的工作安排好,咱们才能赶回王府过年啊!” 赵樽将烤暖和的双手在冰冷的脸颊上摸了摸走到她身后,看着她专注的侧脸被灯光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他伸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感受到那衣衫下紧绷的肌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贸易集市、炼油厂、对外贸易办事处……丫头你是要把整个苍州都翻新一遍吗?”他低笑,手指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僵硬的肩颈。 韩蕾终于停下笔,仰头冲他一笑,眼睛亮得惊人:“樽哥,你知道吗?那些石油能提炼出的东西,足以改变整个苍州的未来!汽油可以让我们的三蹦子跑得更远,煤油能点亮更多人的夜晚,还有柴油、沥青……” 她兴奋地转身,抓起几张图纸就要解释。赵樽却趁机从背后环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深深吸了口气,她发间淡淡的茉莉花香驱散了他满身的寒气。 “我的好丫头。”他带着委屈的声音闷在她发间,“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韩蕾这才注意到帐篷外早已是漆黑一片,只有呼啸的风声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 赵樽收紧双臂,将她整个人包裹在自己怀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 “忘了时间可以,但你别连我也忘了。自从发现那黑水,你就跟捡了宝似的。白天晚上的干,身体吃得消吗?” 赵樽这语气带着怨气,韩蕾知道冷落他了,便放松地靠在他胸前,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坚实温度。 韩蕾耐心解释:“开春后事情多,得提前准备,等贸易集市建好,突厥那边的商队一来……” “嘘——”赵樽用一根手指轻轻压在她唇上,打断了她的话,“今晚不许再谈政务。”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下颌线滑到颈侧,在那里暧昧地画着圈,“我们有更重要的事……” 韩蕾被他弄得痒痒的,忍不住笑出声来,转身面对他:“什么重要事能比苍州的发展还急?” 赵樽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韩蕾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当然是给苍州添个小世子或者小郡主的事。”他抱着韩蕾大步走向床榻,嘴角噙着坏笑,“母妃前日来信,又问起这事了。” 韩蕾脸上飞起红霞,轻捶他肩膀:“放我下来!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孩子,偏拿娘当借口。” 赵樽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单膝跪在榻边,握住她的双手,难得露出几分认真的神色。 “丫头,我知道你心系苍州百姓。但看着你每日操劳,我心疼。” 他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趁着现在朝廷要应付冬梅递给,无暇顾及我们,我们得多努力。” 帐外风雪依旧,炭火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韩蕾望进赵樽深邃的眼眸,那里盛满了温柔与期待。她心下一软,伸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她声音轻柔,“我们不是一直在努力吗?只是这事急不得。” 她狡黠地眨眨眼,“还是说,王爷对自己的能力……不够自信?” 赵樽眸色一暗,猛地倾身将她压在身下:“丫头这是在质疑本王?” 韩蕾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手指卷着他垂落的一缕黑发:“不敢,不敢。要不,等天下太平了,我给你生一窝小崽子,天天围着你要糖吃。” 赵樽大笑,胸腔震动:“一窝?你当自己是母猪下崽呢?” 他捏捏她的鼻尖,语气更加温柔:“两个就好,一儿一女。儿子像我一样英俊勇武,女儿像你聪慧可人。” “然后呢?教儿子骑马射箭,教女儿数理化学?”韩蕾笑着问。 “不,“赵樽认真地看着她,“教他们像他们的母亲一样,心怀天下,敢想敢为。” 韩蕾心头一热,眼眶微微发红。 她钻进他怀里,闷声道:“赵樽,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他笑着搂紧她,“跟聪明人在一起久了,自然就开窍了。” 帐外,风雪更大了。炭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篷上,交叠成一体。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小小的军帐内却温暖如春…… ? ?感谢不是啊鱼的打赏,回礼两袋银子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6章 赵巧儿失踪 今日是除夕,京城的大街上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年味。 朱红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街边小贩吆喝着卖年货的嗓音此起彼伏。 温暖的阳光透过薄云洒在青石板路上,却怎么也照不暖秦姨娘秦嫣然那颗冰凉的心。 她裹紧身上半旧的藕荷色棉袄,在大理寺高大的朱漆大门前反复徘徊。 青砖围墙内传来隐约的锁链声响,每一声都像钝刀般割在她心上。 自从赵巧儿结识了长乐郡主,她们娘俩的日子倒是好过了许多,可半月前赵巧儿却突然失踪了,音讯全无。 “这位娘子,您在这儿转悠半天了。”一个挎着菜篮的老妇人狐疑地打量她,“可是要报案?” 秦嫣然猛地一颤,下意识将面纱又往上提了提:“不、不是,我等人……” 她声音细若蚊呐。等老妇人走远,她攥着帕子的手才稍稍松开,丝绢早已被她揉得不成样子。 昨日在王府的井边浆洗衣裳时,她偶然听见府中两个婆子在嚼舌根。 “听说长乐郡主被大理寺抓去关在地牢里。” “可不,听说罪名是勾结反贼,那可是要杀头的……” 她当时木盆“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绣鞋。 “巧儿……”秦嫣然望着衙门檐下悬挂的“明镜高悬”匾额,嘴唇微微发抖。 半月有余了,除了她们居住的王府和林远山家,这偌大的京城,巧儿还能去哪儿? 她曾壮着胆子去过林府询问,可门房认出她时那声嗤笑犹在耳边:“切!想什么呢?被休的下堂妇怎会还住在夫家?快走吧!” 林家的管家更是满脸讥诮:“少奶奶……啊不,赵姑娘要是在这儿,老爷早拿扫帚赶出去了。” 大理寺门前当值的差役第三次朝这边张望时,秦嫣然终于鼓起勇气往前迈了半步。 赵巧儿既然不在林远山家,那她就只有到大理寺来问问了。不知赵巧儿是否和长乐郡主一起被抓到了大理寺。 她刚跨出半步,忽听得“哗啦”一声铁链响,两个狱卒押着个蓬头垢面的犯人出来。 那人的脚踝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在地面上拖出暗红的痕迹。 “让开让开!”差役的呵斥声惊得她连退数步,后背撞上了拴马石。 冰冷的石棱透过单薄衣衫刺进皮肉,却不及他心中恐惧的万分之一。 她也是赵樽的家人啊,若长乐郡主和赵巧儿都是因为赵樽谋逆被抓,那她要是被认出来…… 秦嫣然摸上自己带了面纱的脸,喉头发紧。 “这位大姐。”一个挎刀侍卫突然走近,“看你神色慌张,可是有冤情?” 秦嫣然心跳如擂,袖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我找……” 她话到嘴边又咽下。 若说出找长乐郡主,岂不是自认与反贼有牵连?可若不问……她望着西沉的日头,明日就是新年了,巧儿是她在京城唯一的亲人。 “我妹妹在郡主府上当差……”她急中生智,声音却虚得发飘,“已有半月未归,我想来问……” 侍卫眼神骤然锐利:“郡主?哪个郡主?” “长……”秦嫣然刚说出一个字又猛地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中漫开,“常乐坊的绣坊,我走错了。” 说罢,她咽了咽口水匆匆福身离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转过街角,她瘫坐在一口井的井台边。 夕阳将大理寺的黑瓦染成血色,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像催命的丧钟一般。 秦嫣然把脸埋进掌心里,滚烫的泪水从指缝渗出…… 新年在即。 秦嫣然这边在为赵巧儿的失踪焦头烂额,苍州清水县那边,苍州王府里却热闹一片,喜气洋洋。 冬日的阳光洒进王府庭院,将水泥地面映得暖融融的。 去年此时苍州风雪肆虐,今年却难得天公作美,连檐角垂挂的冰凌都化作了晶莹水珠,滴答滴答地敲击着石阶。 王府上下早已张灯结彩,朱漆大门贴着崭新的“福”字,廊下挂满红灯笼。 厨房里蒸汽氤氲,厨娘们正忙着准备年夜饭,腊肉的香气混着桂花酿的甜香飘满了整个院落。 “老夫人,您看这窗花贴得可好?”小丫鬟踮着脚调整着窗棂上的剪纸,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报春喜鹊。 满头华发的老夫人转着手上的佛珠,笑吟吟地点头:“好,真好。孩子们都回来了,今年比往年热闹多了。” 她望着庭院里来来往往的身影,眼角堆起欣慰的皱纹。 赵樽、韩蕾、华天佑、赵灵儿、大胖头等人全都赶回了苍州王府。包括就在清水县附近的肖正飞、麻子、还有亲卫们也全都到了王府过年。 只有平川现在是北关驻军元帅,不能轻易离开北关军营,只得孤零零的留在永安城军营里。 赵樽正指挥着家丁搬来几盆怒放的红梅,韩蕾带着侍女们在廊下挂彩绸,大胖头蹲在石阶上数着刚领的压岁钱。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赵灵儿骑着枣红马飞驰入院,滚着狐毛边的斗篷翻飞如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娘!”她利落地翻身下马,从马鞍旁解下个包袱,“我从街上带了最新的话本子,晚上守岁时念给您听!” 老夫人正要说话,华天佑已从回廊转出,手里还拿着半截春联:“灵儿回来得正好,快来帮我看看这对联……” 话未说完,看见少女冻得通红的脸颊,华天佑连忙解下自己的狐裘披风给她披上。 “天佑哥总把我当小孩子。“赵灵儿嘴上抱怨,眼睛却笑成了月牙。 她忽然踮起脚,用袖子拂去华天佑额角沾到的金粉:“瞧你,贴个对联都能弄得满脸都是。” 这时韩蕾拍着手走来:“都别忙了,游园会要开始了!” 韩蕾脑子里那些现代的游园活动多的是!她准备了一些人人都能参与的节目,比如用筷子夹乒乓球,或者用竹圈套玩偶等等。 只见庭院中央已摆开各式游戏,侍女们正往青石板上画投壶的标线。 大胖头第一个冲向套圈游戏,嚷嚷着要那个最大的熊二…… 日落时分,正厅里二十张红木圆桌已摆得满满当当,玩得尽兴的众人纷纷入席。 为了让女眷们喝得尽兴,席上并未准备醉仙酿,而是备得桂花酿。 赵樽亲自给老夫人斟上温热的桂花酿,大家高举酒杯庆贺新年,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恒国公到——” 众人一愣,惊讶起身间,只见恒国公携夫人踏入厅堂,后面跟着一众抬着礼箱的仆从。 华天佑手中的酒杯一下子掉在桌子上,酒液溅湿了衣摆也浑然不觉。 他已接到通讯站的消息,知道爹娘等人已到了荆州王府。 前几日下雪,道路难行,他还以为爹娘会在荆州过了年再来,没想到竟赶在除夕夜到了苍州。 这一路上的通讯站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一点儿消息都没给他。 但华天佑不知道的是,恒国公他们在荆州王府见识到了许多新鲜玩意儿,也听荆州王讲了许多关于苍州的事情。 他们离开荆州王府时,特意给荆州王打了招呼,让他告诉沿途的通讯站不要通知华天佑,他们要特意赶在今天来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华天佑站起身来,一脸惊喜的看向来人。“爹?娘?你们怎么……” 恒国公没搭理他,大步走到老夫人面前,郑重行礼:“亲家母,恕我们不请自来。” 恒国公上来就叫亲家母,把老夫人一下整不会了。 她还没回过神来,恒国公已转身从侍从手中接过描金礼盒,“这是南海珍珠头面一套,老夫特来为犬子天佑求娶贵府千金——灵儿姑娘。” 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赵灵儿长长的睫毛闪了闪,脸颊烧得比厅里的“福”字还红艳。 “真,真的?”华天佑一听他爹娘是来提亲的,顿时喜不自胜。 他一个箭步上前握住赵灵儿的手,两人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华天佑牵着赵灵儿的手来到双方的家长面前。幸福来得太突然,他那眼里的喜悦都快溢了出来。 终于盼来了恒国公一家的提亲,老夫人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她抹了抹眼角,指了指华天佑和赵灵儿,对恒国公笑道,“那……我也就叫您亲家公了。这两个小的情谊……” “娘!”赵灵儿羞得直跺脚,却被华天佑拉到父母跟前。 他此刻也满面通红,像个初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一般结结巴巴道:“爹,我明日就去置办宅院,定让灵儿风风光光的嫁进……” “急什么。”恒国公夫人林氏瞪了他一眼,笑着拉过赵灵儿的手,将翡翠镯子套在她腕上,“好孩子,以后天佑若欺负你,尽管来告诉为娘。” “咻~”这次轮到韩蕾打了个口哨,打趣道:“天佑和灵儿要成亲咯。” 席间顿时笑闹成一团。 大胖头起哄要喝交杯酒,韩蕾忙着让人添置碗筷,赵樽与恒国公夫夫见过礼又介绍了韩蕾与他们认识后,赶紧吩咐厨房加菜。 两家在京城时就比较熟络,现在又成了儿女亲家,那关系更是好了几分。 大家寒暄一番后又重新落座,共同举杯庆贺新年。 恒国公坐在赵樽的旁边,赵樽特意让人上了醉仙酿款待他。 “贤侄啊!”恒国公抿了一口醉仙酿放下酒杯。“这次来的一路上,老夫可算是开了眼界。看到那拖木沟用水泥浇筑的堡垒,老夫才明白朝廷的讨伐大军为何会大败而归。” “嗨!爹,娘。你们在路上见着的不过是九牛一毛。”华天佑今日高兴,他突然举着酒杯站起来,脸颊因酒意泛着红光。 “等开春后成了亲,我定要带着二老走遍苍州各县!”他说着,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大圈,“让你们二位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震撼!” 他的话满座顿时让席上众人笑声四起。赵樽捻着酒杯的杯沿,满眼笑意,对恒国公夫妇夸赞道:“天佑如今也出息了,会做许多事呢!” “那当然!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华天佑毫不谦虚地拍拍胸膛,锦缎衣料发出闷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着,他突然离席走到厅中央,神秘兮兮地让下人抬进来一个红木箱子。“今日我给大家助个兴!让大家见见我的本事。” 他打开木箱,从里面一件一件的拿出各种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来。 造型各异的玻璃制品在太阳能灯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尊巴掌大的骏马,马鬃根根分明,在烛火映照下仿佛要腾空而起。 看着那一件件漂亮的艺术品,恒国公夫妇刚倒抽了一口凉气,赵樽就失笑的小声说:“这玩意儿看着漂亮,其实不值什么钱。” 老夫人笑着用绢帕拭眼角:“这孩子,倒爱上了工匠的活儿。” 宴会气氛愈发热闹。 按照韩蕾说的,今夜每人都可以上去展示自己的才艺,不为取悦,只为热闹气氛。过年嘛!就应该热闹热闹。 赵灵儿弹了曲《春江花月夜》,恒国公夫人唱了段家乡小调,连向来严肃的老国公都捋须背诵了一首诗词。 轮到赵樽时,他解下腰间玉佩放在桌上,表演了一套拳法。 玄色锦袍随着他的拳势猎猎作响,收势时袍角还尚未垂落,满堂喝彩已如雷动。 “嫂子呢?”华天佑突然高声问道,脸颊被酒气熏得更红了,“该嫂子献艺了!” 韩蕾也不矫情,她抿唇一笑,珊瑚珠坠在耳畔轻晃。 “容我去换身衣裳。”韩蕾神秘一笑,转身向内堂走去。 今晚,她可是准备了节目的。 片刻后,厅门处传来环佩叮当。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韩蕾身着孔雀蓝纱裙,裙摆缀满银丝绣成的翎眼。发间的孔雀尾羽随步伐轻颤,宛如骄傲的孔雀昂首而来。 按下K歌音响的播放键,一首“月光下的凤尾竹”响起。 “咦?这是哪里来的曲子?为何如此美妙好听?”恒国公喃喃,瞪大眼睛看着桌上的K歌音响。 恒国公妇人林氏指着K歌音响:“好,好像是从那盒子里出来的。” 就在恒国公夫妇好奇间,韩蕾已牵起裙摆翩翩起舞,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韩蕾身上。 乐声一起,她的颈子便跟着活了,左偏右探,碎银头饰簌簌地晃出星光。 她忽而一个拧腰,裙裾“唰”地绽开。忽而又单腿立着,另一条腿自后勾起,手臂波浪般推出去,腕子三折,恰似孔雀引颈汲水。 韩蕾的舞姿将孔雀的动作模仿得活灵活现,引得席间众人一片赞叹。 葫芦丝吹到快处,她忽地旋转起来,百褶裙上的亮片甩成一道银河。 正当她完成最后一个回旋动作,裙摆如孔雀开屏般绽开的刹那,身子突然晃了晃,随即晕倒在地。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7章 我赵樽何德何能? “啊~!” “王妃!” 众人被韩蕾突如其来的晕倒吓得瞳孔猛缩。 “丫头!”赵樽的惊呼与瓷器碎裂声同时响起。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道玄色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冲到大厅中央,将晕倒在地的韩蕾抱在怀中。 赵樽的手臂肌肉绷得发硬,指尖却轻柔地拂开韩蕾额前散落的碎发。 怀中人儿面色苍白如纸,连唇上那抹胭脂都显得刺目。 “快请大夫!”他声音里带着众人从未听过的颤抖,“快点!” 老夫人握紧手中的佛珠,站起身来。 “肖正飞!”老人家用苍老的声音唤着肖正飞,“你快骑三蹦子去!要请苍州医院最好的大夫!” 韩蕾晕倒晕倒,除夕宴席略显混乱,但毕竟有恒国公等人在场,赵樽不能失礼,便看向华天佑吩咐道:“天佑,灵儿。你们陪着大家继续用膳。” 说完,赵樽已顾不得其他礼数,直接打横抱起韩蕾疾步向后院走去。 穿过回廊时寒风扑面,他下意识将怀中人往胸口又拢了拢,低头时嗅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花香,这才惊觉自己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寝殿内,赵樽小心翼翼地将韩蕾放在床上,金丝软枕立刻陷下去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命金桔打来温水,坐在床边不断用湿帕子擦拭韩蕾沁着冷汗的额头。 “大夫怎么还不来?”他眉头紧蹙,回头问紫檀。 紫檀一怔,想着这才过去不到半盏茶时间,哪能这么快? 但见赵樽着急,紫檀还是赶紧答道:“王爷,肖将军已去请了。是骑三蹦子去的。” 赵樽急促的叹气,然后又转头看向韩蕾苍白的小脸。 “丫头?”他轻声唤着,拇指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能听见我说话吗?” 躺在床上的韩蕾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这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肖正飞拽着一个白发老者冲进来,老大夫的药箱在门边上磕了一下,发出闷响的声音。 赵樽立刻起身让开位置,却仍紧握着韩蕾的一只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合谷穴。 老大夫三指搭脉时,屋内静得能听见闹钟的嘀嗒声。 赵樽盯着大夫那花白眉毛的每一次颤动,忍不住问:“大夫,怎么样?” 老大夫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把脉,花白眉毛时而舒展,时而蹙起,还低低的嘶了一声,像是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 这一下,赵樽的心瞬间落到了谷底。这老大夫行不行啊?要是不行,就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赵樽这充满怀疑的话没说出口,但目光已看向肖正飞。“正飞,你再去多请几个大夫来。” “王爷不必了!”老大夫突然出声,随即站起身来笑着拱手,“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已一月有余了。” “哈,王妃有喜了。” “这真是太好了。” 闻言,紫檀和金桔两人都高兴不已。 “你……你说什么?”赵樽却怔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他没听错吧?老大夫那神情如此吓人,他还以为韩蕾生了什么治不好的病,没想到竟然是喜脉? 赵樽面上毫无喜悦之色,他缓缓转头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韩蕾,只冒出一句不确定的问语:“大夫,当真?” “当真!”老大夫捋着胡须笑道:“老夫绝不会看错的。” “即是有喜,那……”赵樽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握着韩蕾的手又收紧了几分,“那她为何会晕倒?” “呵呵!王爷不必担心。”老大夫像是理解赵樽的担忧,解释道:“王妃是劳累所致,多休息休息便无大碍。” 老大夫打开药箱取出艾绒,“老夫给王妃开些安胎药。王妃太过劳累,听说方才还跳了舞,许是气血上涌……” “呵!呵呵!” 听说韩蕾无大碍,老大夫话未说完,赵樽面上已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猛地转头看向两个小丫鬟,“紫檀!快去禀报老夫人。就说……” 向来杀伐决断的苍州王竟激动得语塞了片刻,眼角微微发红,“就说王妃有喜,她老人家要抱孙子了。” “诶!奴婢这就去。”紫檀应了一声,就笑着跑了出去。 待老大夫开完安胎药的方子,赵樽亲自将人送到廊下:“先生若不嫌弃,今后就住在府中如何?” 月光照在他紧绷多时终于舒展的眉宇上,“本王……实在不放心,想请先生留在府中随时照顾。” 老大夫看着这个传闻中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正用近乎恳求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禁捋须微笑:“王爷相请,老朽荣幸之至。” 送走大夫后,赵樽站在房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夜晚的风带着几分寒意,却吹不散他心头交织的喜悦与忧虑。 他抬头望向明月高挂的天空,几片残云缓缓聚拢,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赵樽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平复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 韩蕾有孕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荡,带来一阵阵令他眩晕般的喜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可随即,大夫那句“王妃体虚气弱,需静养调理”又如一盆冷水浇下。 他轻轻推开雕花木门,生怕惊扰了屋内的人。 床榻上,韩蕾静静地躺着,苍白的脸色衬得她如纸般脆弱。 赵樽的心猛地揪紧了,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在锦凳上坐下,目光贪婪地描摹着爱妻的容颜。 “丫头……”他低唤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韩蕾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赵樽伸手,小心翼翼地拂开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生怕多用一分力就会伤到她。记忆中那个总是活力四射、笑容明媚的女子,此刻却安静得让他心慌。 “你呀!怎么就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呢?” 赵樽低声呢喃,拇指轻轻摩挲着韩蕾的眉心,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皱纹,也许是长期操劳留下的痕迹。 他想起几个月前那个雨夜,韩蕾浑身湿透地从城外回来,怀里紧紧抱着从农户那里收集来的灾情报告。 那时他就该强硬些,不该由着她四处奔波。可每次对上她那双坚定又娇俏的眼睛,所有的劝阻都化作一声宠溺又无奈的叹息。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帮我……”赵樽握住韩蕾冰凉的手,将它贴在自己脸颊上,“可这苍州上下,难道还找不出第二个能办事的人吗?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我是想求发展,可那也得慢慢来啊!急不得……”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眼前浮现出韩蕾这一年来为他做的一切—— 韩蕾用那些他闻所未闻的现代知识改良农具,教百姓新的耕作方法;穿着一身运动服穿梭在养猪场、煤矿场……甚至不顾身份亲自为贫民诊治…… 短短一年,她那双本该只执画笔的手,如今却布满了细小的伤痕。 “你看看你……”赵樽轻轻抚摸着韩蕾指节上的茧子,心如刀绞,“堂堂王妃,手却粗糙成这样。我赵樽何德何能,让你如此……”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韩蕾手背上,赵樽这才惊觉自己竟落了泪。他急忙用袖子擦去,生怕弄脏了爱妻的手。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赵樽抬头望去,看见窗外一对燕子正在檐下筑巢。 他的目光又柔和下来,俯身在韩蕾耳边轻声道:“丫头,我们有孩子了,你听见了吗?” 他想象着韩蕾知道这个消息时的样子——那双杏眼一定会瞪得圆圆的,然后绽放出比春花还灿烂的笑容。 也许,她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絮絮叨叨地说着要如何教育这个孩子,要给孩子最好的一切…… 想到这里,赵樽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很快又抿成一条直线。 “所以你必须快点好起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的孩子需要娘亲,我……也需要你。” 赵樽将韩蕾的手放回锦被中,细心地掖好被角。他的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生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随后,他俯下身,在韩蕾苍白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都是我不好……”他的额头抵着韩蕾的,呼吸交融,“若我能再强一些,你就不必如此操劳。我本该让你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每日只需赏花作画,与闺中密友谈天说地……” 赵樽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他理想中的生活图景—— 清晨,他在韩蕾的目送下出门理事;傍晚归来时,他远远就能看见韩蕾站在府门前等候,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在膝边嬉闹。 夜里,他们相拥而眠,谈论着孩子的未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韩蕾总是忙到深夜,有时甚至通宵达旦。 “从今日起,你不许再操劳了。”赵樽坐直身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所有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就安心养胎,当个清闲的王妃。若你醒来后怪我专横……” 他苦笑一下,“那就怪我吧,总好过看你累垮了身子。” 他凝视着韩蕾平静的睡颜,手伸向垂在她脖子边的锁情扣,忽然想起他们初见时的情景。 “你知道吗?“赵樽轻声说道,手指描绘着韩蕾的眉眼,“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是上天赏赐给我的仙子,随时会乘风归去。所以我总是不安,怕抓不住你……” 房间里,赵樽静静地守着昏迷的韩蕾,嘴里絮絮叨叨的跟她说着话。 前厅里,除夕宴席虽然还在继续,但因为王妃韩蕾的突然晕倒已没了先前的气氛。 原本觥筹交错的热闹场面变得安静了许多,只余下太阳能灯映照在众人凝重的面容上。 表演停了,K歌音响里的音乐也停了。作陪的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手中的茶盏已经凉了却浑然不觉。 她时不时抬眼看向厅外,布满皱纹的眼角堆满忧虑。 “怎么还没消息……”老夫人低声喃喃,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焦急。 恒国公夫妇坐在下首,国公夫人林氏捏着帕子,不时擦拭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 “王妃看起来活泼好动,身子强健,怎会突然……”她欲言又止,与丈夫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大胖头唉声叹气,粗壮的手指捏得酒杯咯吱作响,却一口也喝不下去。 国公夫人说得对,他印象中的韩蕾确实活泼好动,就像有花不完的精力。今日是怎么了? 华天佑见状,起身走到恒国公夫妇身旁,轻声安抚道:“爹,娘。你们不必忧心,有赵樽亲自守着,大夫马上就到。不会有问题的。”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紫檀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进来,圆润的脸蛋上泛着激动的红晕。 “老夫人!老夫人!”她清脆的声音在厅内回荡,“有好消息啊!” 老夫人本就心情焦急,闻声猛地抬头,茶盏“当啷”一声落在桌上。 “你这丫头,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老夫人不悦的呵斥。 紫檀却顾不得请罪,快步走到大厅中央跪下,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光。 “老夫人恕罪,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方才大夫诊过脉了,王妃是有喜了!” “什么?” 老夫人僵在原地,她怎么也无法将晕倒和有喜联系不到一起。 满座宾客也都愣住了,连侍立一旁的丫鬟们都忘了规矩,纷纷欣喜的交头接耳。 “这……这是喜事儿啊!”恒国公顿时双眼一亮。 紫檀见众人反应,连忙解释:“大夫说,王妃是因操劳过度,加之方才跳舞时气血翻涌,这才晕倒的。只要好生将养,并无大碍。” “真的?”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激动。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她双手合十,眼中泛起泪光,“菩萨保佑,我们赵府要添丁了!”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恒国公夫人林氏第一个起身贺喜:“恭喜亲家母!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她转向恒国公,笑道:“灵儿和天佑刚定下婚事,赵樽的王妃就有喜了,这可不就是双喜临门吗?” “对对对,是双喜临门。”恒国公连连点头。 “对,樽儿和灵儿都有喜事。”老夫人高兴得很,连忙看向管家。“管家,今日府中双喜临门,你给大家发红包,要发大红包,都沾沾喜气。”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阵欢呼。 厅内重新热闹起来,觥筹交错间,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爬上檐角,将清辉洒在王府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而欢欣。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8章 过堂意味着什么? 新年的钟声在京城上空回荡,伴随着爆竹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整个皇城都在欢庆。 大理寺牢房外,一朵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绚丽的色彩透过狭小的铁窗,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影。 “冤枉啊!民女冤枉啊!”长乐郡主苏玉瑶第一百零八次喊出这句话,声音已经嘶哑得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 她摸着饿扁的肚子瘫坐在墙角,原本精致的水红色裙装如今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活像一块用过的抹布。 那日跟长乐郡主在一起的所有丫鬟侍从全被抓了进来。而长乐郡主的情况很特殊,因为与反贼有关联,是特重囚犯,所以不允许探视。 而她又吃不惯牢里的饭食,拿银子打点又没有哪个狱卒敢收。所以,她们的日子就过得特别凄惨。 赵巧儿跪在发霉的干草堆上,双手抓着木栏杆,眼巴巴地望着小窗外一闪而过的烟花。 她的肚子发出一阵阵饥饿的“咕噜”声,吓得隔壁牢房的老鼠“吱”地一声窜回了洞里。 “郡主,省省力气吧。”赵巧儿有气无力地说,“您喊了几天,嗓子都冒烟了,连只耗子都没招来。” “放肆!”苏玉瑶猛地坐直身体,头上的珠钗歪到一边,“本郡主乃先帝亲封的长乐郡主,苏家嫡女,怎能受此不白之冤!” 她说到激动处,肚子又发出一连串抗议声,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赵巧儿翻了个白眼。当然,她正背对着苏玉瑶,后者看不到她的白眼。 这位郡主大人到现在还认不清现实。自从半月前被关进这间牢房,苏玉瑶就拒绝吃任何牢饭,说什么“这等猪食也配入本郡主之口”。 结果,连续饿了三天,饿得她双眼发绿,她还是拿起发了霉的馒头大口大口的吃着。 但她就吃不得饱饭,一吃饱了她就又开始作,又开始端着郡主的架子,破口大骂那是喂猪的猪食。 这下好了,狱卒连发霉的馒头都不能按时送到了。 “郡主,要不您还是吃点吧?“赵巧儿指了指角落里那碗已经结了一层膜的稀粥,“再不吃,那粥都能站起来自己离开了。” 苏玉瑶嫌恶地瞥了一眼:“本郡主宁可饿死,也绝不吃这种……这种……”说到这儿,她的话被一阵更响亮的肠鸣打断。 赵巧儿叹了口气。 她才是真正的冤枉好吗? 苍州王赵樽一夜之间成了反贼,她不过是想摆脱与赵樽的兄妹关系,才求助于这位看起来风光无限的郡主,在她身边鞍前马后。 但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位长乐郡主不但早已失了郡主的身份,是个空架子,还曾暗恋她那个造反的哥哥! 更离谱的是,据魏成超招供,长乐郡主居然不顾女子的矜持偷偷跑去苍州找赵樽,非要嫁给赵樽不可。 现在好了,长乐郡主被当成反贼同谋抓了起来,连累她也跟着躺枪。 “郡主,你说你好好的京城不待,跑去苍州干什么呀?我哥究竟有什么好?”赵巧儿忍不住抱怨,“你看看咱们俩现在,这大过年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苏玉瑶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红晕:“你怎么不说说你哥,好端端的谋什么反?本郡主去苍州,那可是去……去体察民情的!” 赵巧儿撇撇嘴。 体察民情?骗鬼呢! 谁不知道郡主对赵樽那点心思。 听说苏玉瑶的闺房里藏了一张赵樽的画像,她每天对着画像长吁短叹,活像个怀春少女。现在倒好,春没怀上,牢倒是坐上了。 “咕——”又是一声响亮的肠鸣,这次是从赵巧儿肚子里发出的。 她痛苦地捂住肚子,感觉胃都快贴到后背了。 就在这时,一阵诱人的饭菜香气飘进牢房。 醉仙酿的醇厚、蒸鱼的鲜美、还有刚出锅的饺子香……赵巧儿的鼻子像猎犬一样抽动着,口水差点流出来。 “这、这是年夜饭的香味!”她扑到栏杆前,拼命往外张望。 走廊尽头,几个狱卒正围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大快朵颐。 肥头大耳的牢头夹起一块油光发亮的蒸肉,故意冲着牢房方向晃了晃,然后一口吞下,发出夸张的“吧唧”声。 “啊!”赵巧儿发出一声哀嚎,额头抵着栏杆滑坐在地上,“杀了我吧……” 苏玉瑶的情况更糟。她已经饿得出现幻觉,盯着墙角那碗发霉的粥,竟然看到它在向她招手:“来呀郡主,吃了人家嘛~” “不……本郡主绝不吃……” 苏玉瑶虚弱地摇头,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那碗粥爬去,露出背上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碗边时,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停在她们牢门前,阴影中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长乐郡主?”来人压低声音问道。 苏玉瑶猛地缩回手,强撑着最后的尊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正、正是本郡主。你是何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黑衣人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从栏杆缝隙塞了进来:“有人托我带给您的。” 赵巧儿眼疾手快地抢过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两只还冒着热气的鸡腿!金黄的脆皮上泛着油光,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牢房。 “鸡腿!”赵巧儿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差点当场哭出来。 苏玉瑶却警惕地盯着黑衣人:“谁让你送来的?” 黑衣人微微抬头,火光映照下,赵巧儿突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但还没等她细想,黑衣人就转身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 “管他是谁送的,先吃了再说!”赵巧儿抓起一只鸡腿就要咬。 “慢着!”苏玉瑶一把夺过鸡腿,“万一有毒呢?” 赵巧儿翻了个白眼:“郡主,咱们现在这样,还用得着别人下毒吗?饿都快饿死了。” 苏玉瑶犹豫了一下,肚子再次发出抗议。 最终,饥饿战胜了理智,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鲜美的肉汁在口中爆开,她差点感动得哭出来。 “怎么样?有毒吗?”赵巧儿眼巴巴地问。 苏玉瑶没有回答,而是以与她虚弱身体极不相称的速度,三两口就把整只鸡腿啃得只剩骨头。 赵巧儿见状,立刻狼吞虎咽地解决掉另一只。 两人满足地靠在墙边,这是入狱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外面的爆竹声渐渐稀疏,新年的第一缕晨光透过铁窗照进牢房。 “巧儿,”苏玉瑶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如果我们能出去,你愿意继续跟着本郡主吗?” 赵巧儿愣了一下,看着这位落魄的郡主——苏玉瑶的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还沾着鸡腿的油渍,但眼神中却闪烁着某种倔强的光芒。 自从知道了长乐郡主是个空架子后,两人的身份一下子平起平坐了,赵巧儿跟长乐郡主说话的语气也没了以前的卑躬屈膝。 “这个嘛……”赵巧儿故意拖长音调,“得看你以后还去不去苍州了。” 苏玉瑶的脸“唰”地红了:“本郡主那是……那是……” “行了行了,”赵巧儿摆摆手,“跟着你总比在这吃牢饭强。不过下次咱们得先说好,您要是再去找赵樽,可得提前告诉我,我好收拾包袱跑路。” 两人正在幻想着出去后的事,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狱卒们慌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 “怎……怎么回事?”赵巧儿警觉地坐直身体。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走廊尽头响起:“大人有令,提苏玉瑶和赵巧儿过堂。” 赵巧儿和苏玉瑶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过堂!意味着什么,在牢里待了这么多天,她们俩已有了丰富的经验……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月落日升,苍州王妃韩蕾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酥软了。 韩蕾眨了眨惺忪的睡眼,阳光透过窗纸洒在锦被上,映出一片温暖的金黄。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像一只刚冬眠醒来的小熊。 “咕——” 肚子发出一声悠长的抗议,韩蕾揉了揉平坦的小腹,这才意识到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侧头一看,赵樽竟还躺在身边熟睡,英挺的鼻梁在晨光中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 “嗯?”韩蕾惊讶地挑了挑眉。 赵樽在她的印象中向来是个闻鸡起舞的主儿,从不睡懒觉,今天日头都晒屁股了,怎么还赖在床上? 她疑惑的凑近赵樽的脸庞,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嘴唇,然后仔细的闻了闻。 “没酒味啊……”韩蕾蹙着眉小声嘀咕,温热的气息拂过赵樽的脸颊。 赵樽的睫毛只是轻轻颤了颤,依然睡得很沉。 难道赵樽昨夜守岁守了个通宵? 那就让他多睡会儿吧! 韩蕾为赵樽拉了拉杯子,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生怕惊扰了赵樽的好梦。 铜镜前,韩蕾随意挽了个松松的发髻,镜中人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影。 她裹上狐毛滚边的斗篷,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 腊梅的冷香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了口气,正打算迈步—— “王妃您起来啦?”金桔端着铜盆突然出现,吓得韩蕾一个激灵。 “嘘!”韩蕾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眼睛瞪得溜圆,“小声点。王爷还睡着呢,肯定是昨晚守岁累着了。” 金桔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她将铜盆放在花台上,嘴角抽搐着压低声音:“王妃,守岁是前晚的事,今天已经是年初二了。” “哈?初二?”韩蕾一脸茫然,却抬脚就往前厅走,嘀咕道:“我怎么一觉就睡到初二了?” 金桔小跑着跟上,竹筒倒豆子般说道:“王妃,您除夕夜晕倒后一直睡到现在,是王爷亲自守着您一天两夜没合眼,方才实在撑不住才……” 韩蕾脚步一顿,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难怪她觉得这一觉格外漫长,原来是晕过去了?她突然想起除夕夜跳舞那会儿确实眼前一黑……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管他初一初二,“韩蕾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脚步更快了,“我现在饿了,得去前面找点吃的。” 金桔急急忙忙追在后面:“王妃想吃什么?奴婢这就让厨房做。” “随便!”韩蕾豪迈地一挥手,“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那怎么能随便呢!”金桔急了,“大夫说您有喜了,得吃好点补补身子。” 韩蕾顿住脚步,一脸的懵逼表情。“你说什么?我有喜了?” 她有喜了自己不知道,竟然是别人先知道? 金桔眨巴着眼睛点头如捣蒜:“是啊,大夫说您有一个多月身孕了,老夫人和王爷高兴得赏了全府上下三个月月钱呢!” 韩蕾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缓缓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又抬头看看金桔,再低头看看肚子,活像只困惑的猫头鹰。 “不可能啊!”她喃喃道:“我上个月大姨妈还来……” 但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日子,脸色越来越精彩。 就在这时,寝殿方向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赵樽惊慌失措的喊了声:“丫头,丫头?!” 韩蕾转头望去,只见她家向来注重仪态的王爷光着一只脚冲出房门,发冠歪斜,中衣领口大敞,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 “赵、赵樽?”韩蕾呆立在原地。 赵樽的目光在锁定她的瞬间,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他连熬了一天两夜,清晨时分实在撑不住才爬上床小憩了一会儿,没想到醒过来韩蕾却不见了。 他吓了一大跳,以为韩蕾又出去操劳忙碌去了,这会儿见到韩蕾在院子里他才放下心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却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急刹车,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那模样活像个第一次见到心上人的毛头小子。 阳光洒在两人之间的水泥小径上,韩蕾看着丈夫泛红的眼眶和凌乱的衣衫,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听见自己的肚子又发出一声响亮的“咕——”。 赵樽愣了一秒,突然笑出声来。那笑容比正午的阳光还要耀眼,他大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韩蕾搂进怀里,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走,陪我孩子的娘用膳去。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意有所指地说,“我已命厨房给你准备了酸黄瓜,你一定喜欢。” “什么?!”韩蕾瞪大眼,惊叫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这赵樽明显就是故意的! 她最讨厌吃酸的好不好?! ? ?我脸皮厚,我就是要求评论、收藏、票票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9章 有教无类 大年初二,苍州王府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 新年的红烛还未燃尽,窗棂上贴着的剪纸窗花在晨光中泛着喜庆的红色。 喜鹊在枝头跳跃欢叫,宛如奏响新春的乐章。 韩蕾轻抚着平坦的腹部,感受着腹中新生命的脉动。 她身着一袭湖蓝色加绒运动服,外面随意罩了一件银狐毛领的斗篷,衬得她肤若凝脂。 知道自己怀孕后,她的眉眼间很自然的添了几分柔和的光彩。 “慢些走。”赵樽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韩蕾,生怕她踩到庭院中未干的露水。 这位在北关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苍州王,此刻却温柔的看着韩蕾,对她呵护备至。 韩蕾抿嘴一笑:“你也太紧张了,才一个多月的身孕,哪里就需要这样搀扶了?” 赵樽却不以为然,浓黑的剑眉下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盛满柔情:“昨日大夫可说了,怀孕前三个月最是要紧。再说了……” 他凑近韩蕾耳边,压低声音道:“这可是咱们俩的第一个孩子,自然要小心再小心。” 韩蕾耳根一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两人就这样一路说笑着向前厅走去。 前厅早已热闹非凡。厅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初春的寒意。 桌上摆满了各色早点:热气腾腾的肉包子、金黄酥脆的油条、晶莹剔透的虾饺,还有韩蕾最爱吃的红枣山药粥。 老夫人和恒国公等人正在用早膳,一见韩蕾,她立刻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满脸皱纹都舒展开来。 “哎哟,蕾儿你总算醒了,快来坐,我特意让厨房熬了你爱吃的粥,还加了枸杞和桂圆,最是补气血。” 大胖头正往嘴里塞着第三个肉包子,见状连忙咽下,用袖子抹了抹嘴,大步迎上来拍赵樽的肩膀。 “赵樽。你行啊!恭喜你终于要当爹了!哈哈哈。”他圆润的脸上堆满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赵樽得意的挺直腰板,下巴微扬,一副打了胜仗的模样朝着大胖头拱手。“多谢多谢!本王这‘战功’可比打下十座城池还要有劲!” “赵樽!讨厌!”韩蕾羞得满脸通红,抬脚轻轻踢向赵樽的脚踝。 谁知赵樽竟夸张地“哎哟”一声,单脚跳了起来,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大胖头笑得最大声,可笑着笑着,他的眼神却渐渐黯淡下来。 他转身回到座位上,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口,却觉得今日的茶格外苦涩。 华天佑敏锐地注意到了大胖头情绪的变化。 他放下筷子,轻声道:“胖头,你可是想念嫂夫人了?” 大胖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没事,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 可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似乎要穿过千山万水,看到京城家中妻儿的身影。 恒国公夫人林氏叹了口气,将一碟刚出锅的春卷推到大胖头面前:“多吃些,你最爱吃的韭菜鸡蛋馅。” 厅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赵灵儿见状,连忙起身为众人添茶,故意岔开话题:“天佑哥,你不是说今日要带伯父伯母去街上逛逛吗?” 华天佑会意,笑着接话:“是啊,咱们现在就去。赵樽,你们要不要一同前往?正好散散心。”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自己的父母,声音温和了几分,“我想陪爹娘去街上逛逛,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 说着,他又看向身旁的韩蕾,眼中满是幸福,“韩蕾如今都有喜了,我也得抓紧时间,早日将灵儿迎娶过门,早日让我爹娘也抱上孙子。” 他这话一出,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又透着真诚,逗得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桌上的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 赵樽拉着韩蕾落座,看向华天佑笑着接话:“那你们吃好了就先去逛逛吧,我们打算去骆伯伯府上拜个年,顺便也报个喜,告诉他丫头有喜了,让骆伯伯一家也高兴高兴。” 他说着,轻轻拍了拍韩蕾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眉目间尽是默契与喜悦。 恒国公闻言,也放下筷子笑着转过头,望向坐在一旁的赵灵儿。 他语气慈爱地问道:“灵儿,你在苍州待的时间长,对这里比我们熟悉,若是让你来选,你想挑哪里的宅子?你喜欢哪儿,咱们就在哪儿看。” 他话语中满是尊重与疼爱,显然已将赵灵儿视作自家人。 赵灵儿一听这话,脸颊顿时飞起两抹红云,她羞得低下头去,基金地绞着衣角。 她声音轻柔,却十分乖巧地应道:“伯父伯母做主便是了,灵儿……灵儿都听你们的。” 她说话时眼角悄悄瞥了华天佑一眼,那目光中含羞带怯,又藏着满满的幸福,引得众人又会心一笑。 说好之后,华天佑便牵上赵灵儿的手陪着恒国公夫妇一起逛街去了。 老夫人亲自为韩蕾盛了一碗熬得浓稠的红枣山药粥,又夹了个水晶虾饺放在她面前的小碟里。 “蕾儿多吃些,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老夫人慈爱地拍了拍韩蕾的手,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赵樽也忙不迭地往韩蕾碗里添菜,先是夹了块清蒸鲈鱼,又添了些时令青菜,最后还特意挑了块最嫩的鸡胸肉。 他的动作轻柔又细致,生怕惊扰了身边人似的。 “够了够了。”韩蕾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碗,哭笑不得地按住赵樽又要夹菜的手,“再这样下去,我该变成猪了。” 赵樽却不依,反手握住她的柔荑,温声道:“你现在是两个人吃,自然要多吃些。” 说着,又往她碗里添了块红枣糕,“这个补气血,对身子好。” 他见韩蕾嘴角沾了粒米,自然而然地伸手为她拭去,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老夫人看着小夫妻恩恩爱爱,她面上欣慰的笑容一直不曾淡去。 赵樽也一直看着韩蕾,都没怎么吃东西,见韩蕾吃得津津有味,他又夹了块酸黄瓜放到韩蕾碗里,柔声道:“这个好吃,听说怀孕的人都爱吃酸的。” 韩蕾却蹙起秀眉,将黄瓜又夹回他碗中:“我何时说过爱吃酸的了?” “咦?”赵樽一脸困惑地看向老夫人,“不是说怀孕的人都……” 老夫人忍俊不禁:“这才一个多月,许是还没到害喜的时候。蕾儿不爱吃就别勉强她了。” 赵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一直沉默的大胖头,关切地问道:“胖头,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大胖头偷瞄了眼老夫人,支吾道:“没……没什么。” 赵樽与韩蕾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 韩蕾会意,对老夫人道:“时候不早了,娘,咱们去骆伯伯府上拜年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好生歇着。”老夫人连忙劝阻,“前日除夕夜突然晕倒,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提起这事,韩蕾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是我大意了。身为大夫,反倒疏忽了自己的身子。” 她说着轻轻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眼中泛起母性的柔光,“往后,我定会加倍注意的。” 赵樽不放心地追问:“你今日可有什么不适?头晕吗?” “都好着呢。”韩蕾甜甜一笑,眼中似有星光闪烁,“睡了一大觉,现在精神好得很。” 赵樽这才稍稍放心,却仍不忘叮嘱:“那也不许劳累。既然想去拜年就去吧,到骆伯伯府上散散心也好。” 赵樽起身整理衣袍,又俯身在韩蕾耳边轻声道:“你们先去马车上等我,我随后就来。记得走路慢一点。” “嗯!”韩蕾乖巧点头,挽着老夫人的手臂便走了出去。 待她们离开后,赵樽又特意交代紫檀:“去把马车里的软垫再加厚些,备些蜜饯果子在路上用。还有,记得带件披风,今日风大。” 他这般事无巨细的体贴,让一旁的仆从们都忍不住掩嘴轻笑。 赵樽却浑然不觉,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 阳光斜射,在赵樽刚毅的面容上投下一片的光影。 他转身看向大胖头,发现这位往日里总是乐呵呵的挚友此刻正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胖头。我见你心情不好,到底怎么了?”赵樽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带着真切的关切。 大胖头闻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他长叹一口气,那叹息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 “没什么,我只是……想家人了。” 他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 “自从决定跟着你……走上这条路,那些来接我的下人回去禀报后,爷爷和爹娘怕是……”他的声音哽住了,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赵樽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 他知道,先前大胖头和华天佑义无反顾的要留在苍州立挺他,那是挚友间的仗义和苍州的改变给了他们勇气,让他们冲动了。 可等过了一段时间,等他们冷静下来后,他相信华天佑和大胖头的心中多多少少应该都有一些后悔。 毕竟,那是家人! 即便大胖头和华天佑都告诉来接他们的下人,说让家里就当没生过他们。可那是亲情啊! 单单看华天佑见到恒国公夫妇的那个高兴劲,他也知道,血肉关系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窗外传来喜鹊欢叫的声音,在寂静的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可赵樽的心头感觉不到欢喜,反而愈发沉重。 大胖头终于继续道,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他们怕是会气个半死。我妻子王氏……她性子最是柔弱,现在……怕是夜夜以泪洗面吧!” 大胖头的手指紧紧攥住茶杯,指节有些泛白,“今日看到天佑一家都来了苍州,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赵樽的目光变得深邃。 他起身走到大胖头身旁,宽厚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他肩上,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轻微颤抖。 “对不起,胖头。让你跟着一起担惊受怕。”赵樽眼里满是歉意:“你的家人……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樽的声音沉稳有力,“张阁老不仅是你的家人,也是我的恩师。如今我们与朝廷势同水火,若是让朝廷知道你一直都在苍州……” 大胖头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赵樽的话没有说完,但两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言的分量。 “我本想让大九他们暗中护送阁老一家来苍州。”赵樽踱步到窗前,望着京城的方向,“只是……不知阁老他们是否愿意?” 大胖头苦笑摇头,圆润的脸上肥肉跟着颤动:“这法子行不通的,爷爷很固执,就像他觉得我不读书就是没出息一样。他们……”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他们的脑子就像那些古籍一样,早就被‘忠君爱国’四个字钉死了。就算朝廷有千般不是,在他们眼中,谋反就是大逆不道。” 厅内陷入沉默,只听到下人们收拾打扫的声音。 这确实是个难题! 赵樽垂眸沉思。 片刻后,他忽然眼睛一亮,语速极快的说:“记得小时候在国子监时,有次张阁老酒后曾说过……他说大景的教育都被权贵垄断,盼着有朝一日能‘有教无类’。无论权贵还是平民都能成为他的学生。” 大胖头困惑地抬头,不明白赵樽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开春后,”赵樽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中闪烁着光芒,“苍州各县都要开设学堂。无论贫富贵贱,所有孩子都能入学,且前三期全免束修。” 他直视大胖头的眼睛,“这不正是阁老毕生所愿吗?这是个好机会。” 大胖头怔住了,眼中的阴霾稍稍散去,但很快又浮现忧虑:“爷爷早就辞官在家。就算爷爷愿意,可我爹和叔伯们还在朝中……他们……” 赵樽嘴角微扬,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只要能请动阁老,其他人……”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自有办法。到时候,我亲自去请他老人家。” 闻言,大胖头终于咧嘴而笑,但眼里却闪烁着泪花。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0章 我的银子总得有人管 傍晚时分,从骆海府拜年归来,韩蕾只觉得浑身倦怠,一进房门便慵懒地陷进那张铺着软绒的懒人沙发里。 赵樽跟在她身后,见她神色疲惫,立即关切地挨近,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额角。 “是不是累着了?”他声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早知不该让你在骆海府待那么久。” 韩蕾微微摇头,唇角弯起一抹浅笑,“不碍事,就是身子有些乏。”她轻声说着,手无意识地抚上小腹。说来也怪,没察觉有孕时,忙前忙后倒不觉得什么,如今知道了,反而娇气起来。” 赵樽在她身旁的地毯上坐下,执起她的手,“你不是娇气,是你有了身孕,自然容易乏。” 他目光温柔,“你先歇一会儿,晚膳时分我再唤你。” 韩蕾却从袖中取出手机,指尖轻点,“追会儿剧吧,囤了好些集都没空看,趁这几日闲下来正好。” 赵樽失笑,却仍是起身为她端来一碟剥好的瓜子仁和几样精致糕点。 韩蕾倚在软垫里,一边看剧一边拈着零嘴吃,赵樽索性也陪坐在一旁的地毯上,手臂揽过她的肩,由她舒舒服服地靠着自己。 手机荧屏上正演到现代华夏五六十年代,一处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政府鼓励百姓多生多育、增产报国。 韩蕾忽然心中一动,转过脸来看向赵樽:“我想起来了,苍州不也正缺人吗?苍州地广人稀,垦荒、筑路、开渠……哪一样不缺劳力?” 赵樽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掌心轻轻覆上她依然平坦的小腹,目光深邃。 “是啊,若家家户户都能多添新丁,十多年之后,便是无数壮劳力。” “不光是为了劳力,”韩蕾眼神明亮,“人多了,市集才热闹,田地才有人种,边陲之地才守得住。” 赵樽了然,“你的意思就是人多好办事嘛!” “嗯!”韩蕾认真点头,“咱们也该定个策略,奖励生育——譬如女子有孕便可领补贴,免去劳作,好好将养。” 赵樽眼底染上笑意,指尖蹭过她的鼻尖,“那你呢?如今可是有了身子的人,要不要也领一份补贴?” 韩蕾挑眉,“自然要!王爷可不能亏待我。” “哈哈哈……”赵樽爽朗大笑。 他忽然凑近,气息拂过韩蕾的耳畔,声音里带着几分宠溺的郑重:“我这就去禀明母亲,将中馈之权交予你。往后府里的银子……都由丫头支配,你想补贴多少,便补贴多少。” 韩蕾忍不住笑出声,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谁要你的中馈?我才不要做那种只守在后院数银子的小女子。” 赵樽却握紧她的手指,目光灼灼,“你自然不是。但我的银子……总得有人管。” 说罢,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语气愈发低沉温柔,“不止这一个,往后还要再生两个、三个……苍州将来,必会是边陲最富庶繁荣之地。” 韩蕾在他怀里轻轻点头,窗外暮色渐沉,而灯色渐暖,两人依偎的身影落在毯上,融成一片亲密无间的暖色。 他细细与韩蕾商量多生多育的具体条款,韩蕾不时补充细节,说到兴起处,赵忍不住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她笑着推他,却被他吻住。 许久,赵樽才略略松开,额头仍抵着她的,低声道: “这些事明日再议不迟……现在,你先好好歇着。” 韩蕾却拉住他的衣袖,眼中闪着光,“不急,再陪我一会儿。” 于是,赵樽佑重新坐下,将她揽回怀中。 剧集仍在播放,而他们依偎低语的内容,却已全是关于苍州未来的蓝图和生命延续的温暖计划。 夜幕降临,前厅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笑语喧阗。 大圆桌上已布好了各色菜肴,热气氤氲中夹杂着食物的香气,与厅内暖融的气氛交织在一起。 华天佑与恒国公一行人出去逛街选宅子早已自外归来,此刻正被众人簇拥着,讲述今日在外面的见闻。 恒国公夫人林氏满面红光,手中绢帕掩唇,声音却扬得极高,几乎盖过了厅中的谈笑声。 “我今日才发现自己是乡下婆子进了城,呵呵!你们是没瞧见!”她嗓音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叹。 “那街道,可不是咱们京城那等青石板,平整得简直像一面巨大的砚台,马车走在上面,又稳当,又干净,连点尘土都扬不起来!” 她呷了口茶,不等老夫人插话,又迫不及待地继续,眼神发亮。 “街上跑着的玩意儿才叫稀奇!天佑说叫什么三蹦子,‘突突突’地自个儿跑,不用马拽,不用人拉,后面还能装好些货物,跑得竟还不慢!哎哟!真叫人开了眼。” 老夫人看着林氏夸张的表情,笑而不语。这种表情跟她第一次在赵家宅子门前看到水泥路时一个样。 “还有这个。”林氏放下茶盏,指着房梁上挂着的几盏太阳能灯,“我以为只有王府里才有这什么太阳能灯,没想到今日在街道上看到满街都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也太奢侈了,比皇宫里还明亮。我不敢想象,到了夜里,街上竟不用点灯笼!那一排排太阳能灯像把夜明珠挂上去似的,照得整条街明晃晃的,跟白昼几无差别!” “小贩在那灯底下摆摊,卖的那些琉璃器皿,通透得跟水晶一般,价格却便宜得让人咋舌!” 她说得口干舌燥,呷了口茶水后,语气里带上几分由衷的赞叹。 “最让人心安的,是城里巡逻的那些苍州士兵。一个个身姿挺拔,走路带风,眼神清亮有神。见了人也不倨傲,反倒恪守礼节,让人瞧着就放心。这哪里是我想的那个穷山恶水、民风彪悍的边陲苦寒之地?分明是处安居乐业、秩序井然的福地!那些百姓们脸上都带着笑,精气神足得很!难怪我们家天佑赖在这里就不想回去了。” 她这一连串的吹嘘,夹杂着夸张的语气和手势,听得座上众人都哈哈大笑,厅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大胖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挺着肚子,颇有些得意地接过话头。 “伯母您见的这些啊,不过是皮毛,是面子上的光鲜!您还没瞧见我带着人鼓捣出来的‘里子’呢——那‘引水入户’的工程才叫绝!清冽的山泉水,通过埋在地下的PVC管和水泥渠,直接就通到了家家户户的灶头边,一拧开关,‘哗啦啦’就能用,再不用每日辛苦去井边河边挑水!您要是见了那个,保准更觉得新奇,才知道咱们这苍州,是真的变了样了!” 林氏听得连连称奇,正要说什么,恒国公笑着打着打断她。“好了好了。先说正事。” 然后,他抚须含笑看向老夫人。 “老嫂子,今日咱们去看了一处三进的宅院,院落宽敞,庭前植着几株老梅,若是冬日,定有暗香浮动。廊庑修缮得极精致,漆色都是新上的。” 林氏赶紧点头附和,又特意望向依偎在华天佑身侧的赵灵儿。 林氏温言道:“最重要的是离王府不过两条街巷,往后成了亲,灵儿若想家了,拾步就能回来探望。” 赵灵儿闻言,颊飞红霞,羞怯地垂下眼睫,指尖却与华天佑交握得更紧了些。 华天佑自是满面春风,嘴角上扬,一整日他的心思都系在婚事上,此刻更是絮絮不止。 “伯母。我已想好了,东厢辟作书房,窗外正好见绿。西边暖阁留给灵儿冬日做针线,日照足,不伤眼……” 他言辞切切,眸中光亮灼人,任谁都看得出他那份迫不及待的欢喜。 林氏见他这般情态,不由莞尔。 她转向老夫人柔声道:“两个孩子既已两心相许,不若早些择定吉日,将大事办了,也好了却一桩心事。老嫂子意下如何?” 满堂笑语微顿,众人的目光皆汇于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却没立刻应答,只缓缓拨弄了下手中的佛珠,抬眼看向华天佑,语气平和却又不容回避。 “老身听闻,天佑在京中早已纳有一房妾室。此番你们来苍州,我怎未曾见到?” 话音落下,华天佑脸色倏然一白。 他攥着赵灵儿的手下意识收紧,目光偷瞥了赵灵儿一眼,唯恐她眼中露出一丝不快。 华天佑心口怦然乱跳。 他知道,作为母亲,老夫人肯定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看那侍妾不过是年少荒唐时,父母为了栓住他的心做主纳下的名分,实则形同虚设。 几年间,他纨绔不知世事,终日呼朋唤友,提笼架鸟,流连勾栏,甚至从未曾踏足那女子的房中。 到北关军中后,他更是早已将那人抛诸脑后。 如今被老夫人骤然问起,他竟如冷水浇头,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怕一字不慎,便要毁了他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姻缘。 华天佑心中忐忑,恒国公却朗声一笑,打破了这短暂的凝滞。“老嫂子所言不差,天佑确实曾有一房侍妾。” 华天佑闻言更是心急,慌忙向父亲使眼色,额角几乎渗出了毛毛汗。 林氏在一旁瞧见儿子这般惊慌模样,虽觉好笑,仍给他递去了一个宽慰的眼神。 只听恒国公从容的继续道:“只是天佑与她并无情谊,多年来竟似陌路,常年让她独守空院。此番我等举家到苍州,途中遭朝廷追兵围堵,险象环生,幸得赵樽部下及时援手才脱困。” “哎!经此一事,我和夫人也想通了。”他略顿一顿,声色渐转慨叹,“滞留荆州时,那女子对荆州王府中的商贸事务颇显兴致,我与夫人见她年纪尚轻,不忍再虚耗其岁月,便商议着还她自由身。恰逢沈道宏也赏识那女子的才干,便已将她认作义女,如今她便留在荆州,协助王府打理商务了。” 闻言,老夫人面上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随即拍板,请人挑选黄道吉日。 华天佑和恒国公夫妇都喜上眉梢,厅内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华天佑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立刻将这喜讯传遍全府。 正当众人言笑晏晏之时,赵樽揽着韩蕾的腰缓步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人,仿佛是捧着稀世珍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华天佑正处在兴头上,当即快步迎上前去,得意洋洋地对赵樽炫耀。 “赵樽,这下你做我的大舅哥可跑不了了!哈哈哈……” 赵樽自然也替他高兴,冷峻的面容上难得浮现一丝笑意。 他拍了拍华天佑的肩膀:“你总算盼到这一天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故意沉下脸,“若是日后敢让灵儿受半点委屈,我一定会打得你满地找牙。” “我哪儿敢啊?”华天佑连忙摆手,讪笑道:“我疼爱灵儿还来不及呢!” 华天佑的怂样引得满堂哄笑,连一向严肃的老夫人也忍俊不禁。 大胖头撇了撇嘴,摸着肚子抱怨道:“好了好了,你们快些入座吧!为了等你们,我肚子都饿扁了。这大过节的,还让我饿肚子。” 老夫人笑着招呼众人:“都快些入席用膳吧!” 说着,她关切地望向韩蕾,“你现在觉得身子怎么样?” 韩蕾甜甜一笑,轻轻抚上平坦的小腹:“有劳娘挂心了,一切都好,我会多加注意的。” 赵樽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韩蕾入座,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琉璃。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韩蕾,连布菜时都格外用心。 知道韩蕾不喜欢酸黄瓜,便细心夹了一块韩蕾平日最爱的红烧肉。 哪知,韩蕾刚将肉送到唇边,突然柳眉紧蹙,捂着嘴猛地站起身就往门外冲。 赵樽吓了一跳,脸色骤变,连忙丢下碗筷追了出去。 “呕——呕——” 厅外月色如水,韩蕾正扶着花台吐得昏天黑地。 赵樽急得手足无措,只能一遍遍轻抚着韩蕾的背脊,声音里满是心疼。 “早知怀身子会让你这般难受,我就不该催你要孩子。我这就让人去叫大夫过来。” 韩蕾吐得说不出话,只能虚弱地摆摆手。 赵樽看在眼里,心都要碎了,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份苦楚。 他小心翼翼地拢着她散落的发丝,用袖角轻轻拭去她额角的虚汗,动作温柔得仿佛在擦拭稀世珍宝。 待韩蕾缓过气来,丫鬟紫檀连忙送上温水漱口。 “怎么样?好点没?”赵樽亲自接过茶盏,小心翼翼地喂到韩蕾唇边,眼神里的担忧浓得化不开。 韩蕾虚弱的靠着赵樽回到厅内,众人见状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 老夫人感慨道:“女人怀胎十月实在不易,樽儿你要多费心照料。” 恒国公夫人林氏也转头对华天佑叮嘱道:“你可要好好学着赵樽是如何照顾的,将来灵儿有了身子,你也得这般体贴才是。” 华天佑吐了吐舌头连连称是,看向赵樽的眼神里满是钦佩。 此刻的赵樽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杀伐果断,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韩蕾身上,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韩蕾面色苍白,蔫巴巴的靠着椅背,看着什么都没了食欲。 “丫头,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点清淡的。”赵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眉头紧锁,正欲吩咐厨房再换些菜式时,肖正飞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 “王爷,通讯站刚刚送来消息!”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1章 六合阵 初春的晨风犹带寒意,像个小混混似的在京城东门外黑压压的军阵间乱窜,一会儿掀掀这个士兵的衣角,一会儿扯扯那面旌旗的边幅,猎猎作响得好不热闹。 景帝一身玄色龙纹常服立在风中,正亲自为奔赴东关的将士送行。 他提高嗓音说着鼓舞军心的话,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仿佛要借风势灌入每个士卒的耳中。 “大景的勇士们!”这一声断喝劈开长风,竟将旗幡卷动之声都压了下去。 “尔等今日披甲执锐,非为攻城略地之私欲,实为护我社稷安泰保我百姓安居!朕闻东明铁骑欲犯我边关——” 他的拳头重重砸在高台的栏杆上,“此等行径,天理难容!” “大景的泥土里埋着你们祖辈的骨血,飘着你们妻儿炊烟的味道!” 一位年轻士兵的枪穗微微颤动,景帝大步上前按住他的肩甲:“你们怕吗?朕当年随先帝出征时,手心也尽是冷汗。但记住——” 他猛然转身指向城门,“京城有等你们归来的沽酒翁,家中有盼父凯旋的垂髫小儿!” 他从侍从手中接过酒碗高举过顶,然后一口饮下,烈酒入喉时喉结滚动,摔碗于高台上声如惊雷。 “朕在此立誓:此次破敌,凡伤残者终身食禄,战殁者子女由少府抚育!若违此誓,犹如此碗!” 就在景帝话音刚落时,狂风骤起,万千枪矛同时顿地,士兵们山呼海啸般的高呼震落了枝头的积雪。 景帝讲得激情昂扬,事实上他内心正在疯狂吐槽:“东明帝国那群蛮子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要来大景‘烤全羊’,当大景是烧烤吗?!” 年近七旬的老元帅李建勇端坐马上,手提长枪,看上去精神抖擞,老当益壮。但他的鎏金铠甲下露出花白的胡须,正在随风飘扬,那深陷的眼窝里也藏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面对东明帝国大军压境,景帝愁眉不展,亲自做完出征动员后,上前紧紧拉住李建勇战马的缰绳。 他仰头满怀期待的望着老元帅,“东明贼子来势汹汹,朕夜不能寐。” 其实何止夜不能寐,东明帝国要来大景“烤全羊”的消息传来,他连最心心念念的茹妃宫里都再没去过。 景帝声音又抬高了几分,继续为李建勇元帅打鸡血。 “当年老元帅镇守东关三十载,东明帝国铁骑何曾敢越雷池半步?那些蛮子怕的就是将军这杆乌金枪啊!” 李建勇在马上微微欠身,铠甲发出铿锵之声:“陛下谬赞了。老臣这把老骨头,承蒙圣恩才能再效犬马之劳。” 李建勇对上次前景帝替换他之事其实并无怨言,毕竟他年龄那么大了,回京含饴弄孙,享清福也是在情理之中。 这次被新景帝重新启用,他还颇感高兴,觉得是新景帝在器重他。 毕竟,他任东关元帅的几十载中,东明帝国除了少兵袭扰进攻,确实没什么大的动作。 但他不知道的是,东明帝国作为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这么多年之所以没大肆攻打大景,不是因为李建勇有多会带兵打仗,而是因为战争本身是需要成本的。 而这次东明帝国不惜集结三十万大军对大景势在必得,是因为东明帝国情报司大都督传回的情报—— 前景帝被莫名其妙炸死,大景改朝换代,新帝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苍州王又举旗谋反,大景内乱严重。 此时攻打大景,东明帝国将付出最低的成本。 如此绝佳的时机,东明帝国的国君又如何会不心动? 景帝从李忠心手中接过金樽,亲自递到老元帅手中:“这一杯,祝老元帅旗开得胜!有老元帅在,朕和大景的百姓就安心了。” 李建勇豪爽大笑,乌金枪猛地顿地,发出“砰!”的一声。 “陛下放心!东明贼子想烤‘烤全羊’,那要问过老臣这杆枪答不答应!” 言罢,李建勇元帅振臂一呼:“三军听令!开拔!” 老将军心里门儿清,陛下这话说得漂亮,但他真要是败了,怕是连御膳房的剩饭都蹭不上。 旌旗招展,铁甲铿锵。 大军如黑色洪流般向东涌去,景帝伫立原地良久,看着李建勇元帅骑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许久后,他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暗自叹了口气:“哎!还是要再做打算。” 他突然转身,脸上的忧色尽数化作了急切:“摆驾京兆府!” 景帝走上龙辇,御林军迅速簇拥着龙辇穿过京城街道,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了京兆府衙门。 此时的京兆府门前新搭起三丈见方的比武擂台,两侧兵器架上十八般兵刃寒光闪闪,晃得景帝眼睛疼。 台下一群劲装打扮的武人正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兵部尚书曹格见到圣驾慌忙跪迎,景帝不等摆好仪仗便快步走到观武台,目光灼灼地盯着擂台上一对正在交手的壮汉。 那两个肌肉兄弟打得虎虎生风,景帝看得眼角直抽。这要是放在后宫,怕是连最结实的黄花梨木床都经不起他们一屁股坐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选出堪用之人了?”景帝低声问身旁的京兆尹,内心疯狂祈祷:“来个靠谱的吧!最好能一个打十个。” 京兆府的擂台已经搭起,布告亦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景帝知道,他必须以这种最不得已的方式,选出一个能力挽狂澜的将才,一个足以抗衡东明铁骑的领兵统领。 他在朝堂上点名的武将虽然都是前景帝的心腹,但不是没有真才实学,就是因害怕东明帝国的强大而百般推辞。 有个真正的领兵之才沈道宏,又携全家逃跑了。他只得哄着骗着让年近七旬的老帅李建勇披甲上阵。 想到此,景帝在心中将前景帝狠狠地骂了一顿。 他骂他疑神疑鬼,不懂得任人唯贤,反而在朝堂上养了一群酒囊饭袋。现在烽火将至,害得他临时抱佛脚,要通过擂台比武的方式来选拔人才。 何等荒唐? 何等窘迫? 景帝闭上眼,仿佛听见擂台上拳风呼啸、刀剑碰撞,而那每一招每一式,都在无声地刮着他的脸面。 擂台上拳来脚往,已过了七八对较量者,景帝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左手轻抚茶盏边缘,右手在膝头无意识地叩击,每一次摇头都让身旁的兵部尚书曹格和京兆尹的后背多渗出一层冷汗。 “唉——”又是一声长叹,景帝将身子往椅背靠去,“尽是些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莽夫,要不然就是花拳绣腿,不堪大用。” 曹格赶忙躬身低语:“陛下息怒,后面还有许多……” “罢了罢了。”景帝摆摆手,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若都是这等水准,不如早些回宫批奏折。” 若东关一破,强大的东明帝国将直捣黄龙,大景朝的子民,包括他,都将成为“两脚羊”,而李建勇元帅已垂垂老矣,是否能抵得住? 景帝想着李建勇元帅那花白的胡须就觉得烦躁,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擂台下,许多百姓在拥挤着围观,西北角,大九和五个大字队的兄弟也混在人群里。 他们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但紧绷的肌肉和挺拔的身姿依然透出军旅痕迹。 “九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身旁的大十六压低声音,“陛下明显是要找能带兵的将领,咱们这样的小卒就算赢了比武也入不了陛下的眼。” 大十七也凑近道:“我看刚才那个使枪的,招式还没咱们营里的教头利索呢,居然也敢上台。” “九哥,我们该怎么办?”大十也眼巴巴的看向大九,等着他拿主意。 大九咂巴了一下嘴,双臂环抱,古铜色的脸上眉头紧锁。 得到王爷的命令,他们一大早就等在这里。 可他们之中只有大九在北关军营时做过百夫长,而且,也只有大九的武艺最好,其他的几个在北关军营时,不过都是小兵。 但景帝要选的是能领兵抵御外敌的将领,即便是以大九的资历,就算上去比武了,也无法趁这个机会混入军中。 不能完成王爷交代的命令,他们几人都很着急,在人群中叽叽喳喳的低声商量该怎么办。 大九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擂台,声音沉得像块铁:“王爷交代的事拼死也得办成。但陛下要的是将才,不是武夫。这就有点……” 大九话音未落,台上一个壮汉被摔得仰马翻,激起一片哄笑。 景帝摇了摇头,对曹格道:“连最基本的卸力都不会,只会硬碰硬。边关战事若靠这等蛮力,不知要枉送多少将士性命。” 大九闻言眼神一凛,突然压低声音对兄弟们说:“有法子了。” 几人立即围拢过来,大九快速低语:“单打独斗显不出带兵的本事。待会我上去,你们这样……” 大十七听完迟疑道:“九哥,这能行吗?万一触怒了陛下……” “赌一把。万一咱们运气好呢!”大九目光坚定,“王爷说过,用兵重在应变。今日就让陛下看看,什么才是战场上真有用的功夫。” 大九的态度却很坚定。 不管怎么说,他们几个也是真上过战场、真杀过敌的人。 虽然他们都只是些小兵,但他们在北关军营操练了好几年,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难道还不比擂台上那些连战场都没见过的人强? 此刻,又一位挑战者被摔下擂台,台下嘘声四起。 裁判官正要喊下一位时,大九突然扬声道:“且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到这个方向。 大九大步走出人群,朝观看台上的景帝抱拳行礼:“草民有一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景帝微微前倾身子:“准。” “单人比武,不过逞个人之勇。边关御敌,而靠的是将士用命、指挥得法。”大九声音洪亮,传遍全场,“草民恳请陛下准许,让我与五位同伴演示一场小队攻防,或许比单打独斗更能见真章。” 曹格正要呵斥,景帝却“嘶”了一声,抬手制止,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准了!朕倒要看看,你们能演示出什么名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大九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五个汉子立即翻身上台。 他们迅速散开站位,不见任何花哨架势,却自然形成了攻守兼备的阵型。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这场别开生面的比试。 大九与五名同伴在擂台上迅速变换阵型,六人如一体,进退有度。 三人持木棍为枪,在前突刺格挡,两人以木盾护住侧翼,大九居中指挥,时而低喝指令,阵型随之变化,攻时如雷霆乍惊,守时又如磐石稳固。 他们演示的是边关实战中小队遭遇敌骑冲击时的应对——盾牌手格挡箭矢,长枪手刺马腿,侧翼包抄断后路。 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简洁狠辣,毫无一点观赏性,但却招招透着战场上的生死决断。 景帝不知不觉已坐直了身子,手指停在膝上,眼中倦怠一扫而空。 当大九一声令下,六人突然变阵,模拟骑兵冲锋的同伴被瞬间“绞杀”在地时,景帝甚至微微向前倾身。 “停。”景帝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你,上前回话。” 大九快步走到台前,单膝跪地:“草民在。” 景帝问:“你这套战法,从何学来?” “回陛下,草民等人皆出身南关边军,曾在沈道宏沈大元帅麾下效力。此乃军中应对骑兵冲锋的‘六合阵’,元帅亲自改良操练,历经各种战阵检验。” 大九声音沉静,不卑不亢。 景帝目光锐利:“既在边军效力,为何逃离军营?” “前两年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沈帅体恤我等多年征战,准我等返乡。但闻听东关战事吃紧,草民等虽解甲,不敢忘战。”大九掀起衣裳,露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再抬头时,大九目光灼灼,“此番看到官府的告示,比武选将,特邀约了同伴们一试,愿以此残躯再效朝廷。” “再效朝廷!” 大字队的兄弟们异口同声,纷纷掀起衣裳露出身上的伤痕。 “嘶……嗯……” 景帝摸着下巴半眯着眼,明明灭灭的目光在大九等人身上扫视。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2章 若是大景输了呢? 景帝摸着下巴半眯着眼,明明灭灭的目光在大九等人身上扫视。 这几人身上大小交错的伤痕一看就是来自于战场上,这几个汉子虽然提到了南关驻军元帅沈道宏的名字,但景帝还是有些顾虑。 他只需要一名将才,可那几名汉子也会“六合阵”,而且配合默契,显然在军中经过无数次的操练。 若只留下大九一人为将,另外几人他又舍不得放走。 如此操练成熟的良才,他都想要。 景帝沉默片刻,突然看向大九问:“你叫何名字?” 大九抱拳躬身,语气恭敬:“回陛下,草民叫大九。” 景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若朕予你千人,遇敌骑冲阵,你当如何?” “小的一定会依地形而定。若在开阔处,结车阵,强弓劲弩拒马枪;若在山林,设伏击,分而歼之;若在隘口,死守待援,耗其锐气。”大九对答如流,毫无迟疑。 随后,他又补了一句赵樽常说的话:“用兵之道,在于因地制宜,随机应变。” “好一个因地制宜,随机应变!”景帝抚掌,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曹尚书,你看此人如何?” 曹格连忙躬身:“陛下圣明,此等人材正是边关所需!” 景帝点头,站起身走到台前:“大九听旨。” 大九心头大喜,连忙抱拳半跪:“草民在。” “朕观你通晓兵法,绝非匹夫之勇。今授你扬威将军衔,领万人军,即日组建新军‘雷霆营’。” 景帝站起身来,声音朗朗,“你那五位兄弟,皆授校尉职,归你麾下。朕要你三月之内练出一支精兵,随时准备开赴东关支援!” 大九重重叩首:“末将万死不辞!” 大字队的兄弟们也连忙跪地叩首:“万死不辞!” 景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大九:“你莫要让朕失望,也莫要让沈元帅失望。” 说到沈元帅时,景帝的声音里明显多了一丝愤怒,大九心中一震,知皇帝是在为沈道宏的逃跑而愤怒。 大九想笑,他赶紧低头再拜道:“臣只效忠陛下,只为大景而战!” 三日后,京郊大营旌旗招展,一万新军集结完毕。 至此,大九等人堂而皇之的混进了景帝的军队,而大十三也潜伏在景帝的皇宫里。 大九一身戎装,站在点将台上,五位兄弟披甲按剑立于他的身后。台下是刚刚招募而来的青壮和新调拨的老兵。 微微的春风中,大九的声音传遍三军。 “兄弟们,我知道你们有人在想,咱们这支新凑的军队,能不能打硬仗?我告诉你们——能!因为我们不是为了比武夺魁而来,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打胜仗!从今天起,忘记个人的勇武,记住身边的同袍!我们要练的不是花拳绣腿,是杀敌保命的真本事!” 他抽出佩剑,直指苍穹:“雷霆营——” 底下万人齐吼:“必胜!” 将士们声音震天动地,惊起远处寒鸦一片。大九目光向东望去,那里,烽火正燃…… ……我是孕吐的分割线…… 苍州王妃韩蕾这一吐便是半个多月,原本喜庆的年节气氛仿佛被这缠绵床榻的愁云所笼罩。 过完年,赵樽原本计划前往阴山贸易集市再次巡视进度,督促晚膳那里的工作。 毕竟,那里他和韩蕾花了很多的心血,有他心心念念的边贸新策,关乎着突厥与大景的边贸和边境的稳定。 可如今看着韩蕾吃什么吐什么,日渐消瘦的模样,他终究将一切政务暂搁,日日守在王府寝殿内,亲自端茶递水,寸步不离地照料。 韩蕾此番害喜之症来得又急又凶,连苍州医院最资深的妇产科圣手都连连蹙眉。 韩蕾娇俏甜美的脸庞不过十余日便迅速尖削下去,原本莹润的下巴如今只余一道脆弱的弧度,衬得那双杏眼愈发的大而朦胧。 每每勉强起身对镜梳妆时,韩蕾自己都要怔忡片刻,指尖轻触镜面,仿佛要确认镜中那个弱柳扶风的影子,是否真是昔日英姿焕发的自己。 赵樽看在眼里,疼在心头。 他命厨房十二个时辰不离人,冀州的青笋、草原的驼峰、徐州的鲥鱼,但凡他能想到的珍馐悉数呈到床榻前。 厨娘们绞尽脑汁变换菜式,装着各种美味的食盒流水般送进寝殿,又原封不动地端出来。 每当这时,赵樽总是挥手屏退众人,亲自执起玉匙温声劝慰:“好歹尝一口,嗯?” 灯光下,他眉宇间的焦灼比政务缠身时更甚,指节分明的手稳稳定着碗盏,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韩蕾倚在锦缎软枕上,勉强咽下几口清汤便又泛起恶心。苍白的指尖揪住赵樽的蟒纹袖口,虚汗渐渐浸透黑发。 其实,这样无休止的吐下去,韩蕾心里也急得火烧火燎。 前些日子带回来的石油原油还等着她主持提炼,苍州各县新建的学堂还等着她的课本……所有这些宏图伟策,如今竟被突如其来的孕吐绊住了脚步。 “樽哥,你去忙你的正事……”韩蕾喘着气推开参汤,话音未落又被一阵干呕打断。 赵樽急忙放下碗盏,温热掌心轻抚着她单薄的脊背。透过薄薄的棉质睡衣,能清晰触到她微微凸起的脊椎骨节,这般嶙峋令赵樽心口阵阵发紧。 “苍州缺了谁都能转,唯独本王这里……”赵樽执起韩蕾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锦缎蟒袍下传来坚实的心跳,“缺了丫头你便不成方圆。” “樽哥,我想坐到沙发上去。”韩蕾躺得浑身酸疼,却软趴趴的撑不起来。 赵樽将她抱到铺了绒毯的懒人沙发上,韩蕾平日里灵动的眼眸此刻也失了神采,只懒懒望着窗外出神。 赵樽看着蔫巴巴的她,眉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愁云,轻替她拢了拢身上的薄毯,正要开口说什么,搁在矮几上的对讲机却突然“滋啦”一声响了起来。 “王爷,王爷。”对讲机那头传来通讯站士兵沉稳的声音,“阿拉与濛国派了使团出使我大景,已至凌安城外,请求入关。是否放行,请王爷示下。” 两国的使团? 闻言,赵樽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东明帝国刚刚三十万大军正压境而来,战事一触即发,此刻北方的两个邻国竟同时派来使团—— 这绝非偶然! 赵樽与韩蕾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警惕。 他按下通话键,声音沉稳如常:“告诉平川,准他们入关。不过……让平川派人将他们带到清水县知州府,本王要亲自接待他们。” 放下对讲机,赵樽握住韩蕾微凉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 他语气凝重,“阿拉和濛国此时来访,定是嗅到了东边战事的血腥气。怕是……想要趁火打劫。” 韩蕾微微支起身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色:“你打算如何应对?” “且静观其变吧!”赵樽替她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丝,“从北关到清水县尚需两三日的路程。这两三日里,你定要快些好起来。” 他声音放柔,“否则我如何放心去会见使者?留你一人在府中,我实在放心不下。” 韩蕾闻言轻笑,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府里这么多丫鬟下人,还能照顾不好我?你且忙你的正事去吧!” 赵樽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他们哪有我照料得仔细?” 韩蕾心里一暖,顺势偎进他怀中,将发烫的额头贴在他颈间:“是是是,只有王爷你照顾得最周到。”韩蕾声音轻软,“有你在身边,真好!” 赵樽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指尖宠溺地刮过她的鼻梁。 “我何尝不想时时刻刻都陪在你身边?”他叹息一声,将怀中人儿搂得更紧了些,“可惜我们总是不得已的分开。若有一日,我们能抛却这些烦忧,长相厮守,日日相伴,那才叫圆满。” 窗外暮色渐合,远山衔着半轮残阳。寝殿里的太阳能灯亮起,在渐沉的夜色中绽开一点暖光…… 三日后的午后,阳光透过薄云洒落,阿拉国与濛国的两队使者队伍缓缓驶入清水县境内。 车马踏在平整的水泥路面上,几乎听不到杂音。 街道两旁市集喧嚣,人流如织,却不见丝毫杂乱。 商铺鳞次栉比,幌旗轻扬,货物琳琅满目,叫卖声、笑语声、车轮声交织成一片旺盛的生机。 阿拉国的使者领头人格尔泰抬手掀开车帘,目光沉静地打量窗外。 街道宽阔干净,房舍整齐,墙面大多刷得洁白,偶有青砖勾勒轮廓,更显精致。 街道上行人衣着整洁,面色红润,即便是市井小民,也步履从容,不见潦倒之态。 他不禁微微怔忡,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表的向往。 与他同行的濛国使者副使哈萨,也从旁策马靠近,低声叹道:“这般气象,哪里像边陲小县?倒似大城。” 格尔泰默然点头。 他们两国与突厥仅一阴山之隔,两国相邻历来交好,共抗突厥侵扰。 两国情谊颇深,虽名为国,但终究国力有限,在突厥的眼中实则与大一点的部落相差无几。 两国的国民仍以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他们的王庭帐营随季迁徙,所谓都城,不过是一片草场中扎下的金顶大帐群罢了。 相较之下,这里的一砖一瓦、一铺一店,皆显露出一种扎根于土地的安稳与繁华。 使团车队行至一处十字路口,忽见几名小孩追逐嬉戏,险些撞上队伍前马,却被一旁巡街的差役温和拦下,叮嘱几句便放行。 那小孩也不惧怕,嘻嘻一笑跑开,显然军民相处和睦,看得格尔泰又是一阵向往。 当然,他们还未见到县城只有夜晚才会显现的另一番景象——那一排排悄然立於街道两旁的太阳能路灯。 只待夜幕降临,路灯便会绽出柔白的光芒,将街道照得恍如明昼。 而此刻,阳光正好,微风拂过车帘,只留下使者们一片沉默的惊叹与复杂的思绪…… 一刻钟后,阿拉与濛国两支使者队伍在苍州知州府门前下马,步履整齐地踏入知州府大堂。 府中灯火通明,侍卫肃立,气氛庄重而压抑。 苍州王赵樽早已端坐于主位之上,一身玄色蟒袍,眉目冷峻,不怒自威。 知州大人骆海陪坐于下首,神色谨慎,不时抬眼观察赵樽的脸色。 “见过大景苍州王爷!” 两国使者上前,用生硬撇脚的大景话行礼。 “欢迎两国使者到来。”赵樽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阿拉使者格尔泰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却带着几分倨傲:“苍州王爷,我等奉单于之命出使大景,有要事需到京城与贵国陛下商议。” 赵樽手指轻叩扶手,淡淡道:“既到了苍州,有何要事,不妨直说。” 濛国使者哈萨嗤笑一声,斜眼打量赵樽:“苍州王爷虽身份尊贵,却只是一州藩王,举国交往之事,恐怕王爷还做不得主吧?” 此话一出,堂内空气骤然一冷。 赵樽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周身陡然散发出沙场淬炼出的凛冽煞气。 赵樽声音沉如寒铁:“巧了,本王还偏偏就做得了这个主。” 两国使者被这股气势所慑,竟同时愣了一下。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格尔泰握紧的拳心微微出汗,哈萨则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镶满宝石的匕首。 沉默了片刻候,濛国使者格尔泰终于上前一步,语气缓和了些:“既然苍州王爷能做主,那在此商议也无妨。”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单于向来仰慕大景文化,此次特集两国之力,寻得几位精通大景文化的能人,出了三道题目遣使团与贵国文化交流。” 交流? 难道不是来趁火打劫? 赵樽微微垂眸,正要开口问他们如何交流,濛国使者哈萨却讥笑了一声,接过话头。 哈萨唇角斜勾,“贵国只需答对此三题即可。若大景赢了,我们愿奉上一千头牛、三千只羊作为贺礼。” 赵樽目光如刀,掠过使团众人,缓缓问道:“若是大景输了呢?” 堂内烛火噼啪作响,两国使者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明天25号,休息一天补瞌睡。 第303章 麻辣小龙虾 知州府的大堂内,灯火通明,却照不透凝重的气氛。 雕花梁柱下,阿拉和濛国的使团一行十余人站在大堂之中,衣着华丽,神色倨傲。 为首的正使格尔泰捋着卷曲的胡须,抚胸微微行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却恭敬得刺耳。 “既是友好交流,必然有来有往,若贵国输了,只请大景陛下将凌安城割让于阿拉和濛国即可。” 他话音落下,身旁的副使哈萨便捧上一卷装饰精美的羊皮纸,缓缓展开。 羊皮质地厚重,边角绣着狼首图腾,金线在殿内烛火映照下刺目生辉。 “与贵国切——磋——交——流。” 哈萨一字一顿,声调刻意拉长,字字清晰掷地,在大殿高梁间回荡不绝,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嚣张气焰。 满堂的知州府官吏顿时哗然,个个都对使团的人怒目而视。 凌安城乃北境咽喉,屯兵重镇,岂能轻言割让?这般狂妄之言,简直视大景如无物! 正当众人愤懑之际,只听一声冷笑从主位上炸响—— “呵!”赵樽心中暗道:“果然是来趁火打劫的。” 赵樽骤然抬头,眸光如淬寒冰,直射向格尔泰。 “一千头牛和三千只羊就想赌凌安城?阁下倒是敢想。若真是要赌,那也得是用你们的王庭金帐,或是……漠北千里草场来赌才对。” 他声如洪钟,震得梁上的微尘簌簌而下,“若不敢赌,就休要在此大放厥词,徒惹人笑!” 赵樽高坐主位,玄色王袍衬得他面色愈发冷峻。他身形魁梧,即便安坐如山,也自有一股沙场淬炼出凛冽杀气。 哈萨轻蔑的看向赵樽:“可我们单于只说了用一千头牛和三千只羊来交流,未说其他。” “哦?”赵樽身子前倾,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嚣张的哈萨。“那若是本王不同意交流切磋呢?” “哈哈哈……”哈萨大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大景朝泱泱大国,莫不是无人能对题交流?” 对方居然还敢用即将法! “休得胡说!”赵樽面色一沉,一拳砸在座椅扶手上。“你就不怕本王带兵踏平你们的王庭?” 见赵樽动了怒,格尔泰轻轻勾唇,上前一步,抚胸道:“苍州王爷不必生气,哈萨说得有理,不过是文化切磋而已,无须动刀动枪。何况……” 格尔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听说东明帝国现在正在攻打大景朝,王爷现在大动干戈,恐怕……会对大景朝不利呀!” 嘿!这卷毛子果然是探听到了东明帝国进犯大景的军情,所以大言不惭的敢拿这个来威胁他。 赵樽差点被气笑了。 苍州现在有韩蕾的现代武器压阵,其实,在武力上他根本不怕阿拉和濛国。别说带兵打到他们的王庭去,就是打到他们灭国灭种也不在话下。 可现在人家现在是要切磋交流文化,若是答应交流,他又不会那些题,若答输了,又有失大国的体面,笑话他大景无人。 他十二岁便离京戍边,在尸山血海里搏杀出的功勋,铸就了赫赫威名。 对他来说,兵书战策、排兵布阵,他了然于胸,可其他……却比千军万马更难应付。 对方避而不提刀兵,只言“文斗”,这软刀子,恰恰戳在了他的软肋上。 赵樽这个武夫,有些为难了。 若依他本性,这般嚣张挑衅,早已命人乱棍打出。 但他现在是大景的苍州王,一言一行关乎国体。以武力恫吓来使,传扬出去,大景泱泱气度何在?徒惹四方蛮邦耻笑。 可若真接下这“交流”,一旦落败,丢失的不仅是颜面,更是那座至关重要的边城——凌安城。 输赢皆是失策,这分明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死局。 他的指节无声地叩击着紫檀木的扶手,目光微移,投向身侧下首的骆海。 骆海感受到赵樽的视线,微微欠身颔首,神色恭敬,但那微蹙的眉心和眼底深处的一抹忧虑,却未能全然掩饰。 他乃一州文官之首,进士出身,经史子集自是熟稔,平日赋诗作对也算一方雅士。 但是,眼前之事实在非同小可。 这两国明显有备而来,所出之题必然刁钻古怪,绝非寻常吟风弄月可比。 即便侥幸应付了诗文一道,后续还有其他未知的难题,苍州这偏僻之地,哪里去寻能连破三关的博学之士? 他的担忧,与赵樽如出一辙。 苍州,边陲苦寒之地,除了戍边的铁血将士,便是为生计奔波的贩夫走卒、面朝黄土的农人。 城内虽也有些许乡绅富户,附庸风雅尚可,真正面对这等关乎国运的阵仗,只怕早已腿软筋酥,脑中空白,如何能指望得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骆海咂巴嘴和使团几人略带得意的呼吸声。 压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大景人的心头。 赵樽垂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身影——韩蕾。 若是她在……兴许…… 他的丫头与众不同,来自另外一个时空,言谈举止间透着的慧黠与见识,甚至远超许多博览群书的学者。 她,或许真有办法化解这般困局。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被一阵尖锐的心疼所取代。 他想起了清晨离府时,韩蕾那苍白如纸的面容,因强烈的孕吐而虚弱不堪,连起身都要金桔搀扶,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往日那双娇俏灵动的眼眸也失了神采,只剩下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怎能……怎能舍得再让那般模样的她,来此承受这令人窒息的刁难? 赵樽的目光重新回到格尔泰脸上,深邃的眸子里寒意骤升,如同塞外终年不化的冰雪。 武斗他不怕,文斗他却不行。但他不能示弱,更不能退缩。 即便这是一场必输之局,他也必须挺直脊梁,思考出一个万全之策。 格尔泰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细微变化,脸上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 格尔泰仿佛猫戏老鼠般,缓缓开口:“王爷,莫非这苍州之地,竟寻不出几位能与我等‘交流’的才俊吗?那不如让使团去京城面见大景陛下吧!” 他的话语轻柔,却如鞭子般抽打在所有人的脸上。 赵樽眸中寒光乍现。他搭在扶手上的指节微微收紧,那紫檀木似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微响。 就在他薄唇将启未启之际,下首的知州骆海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站起身来。 “王爷,”骆海先向赵樽躬身一礼,随即转向格尔泰,面上带着文官惯有的、略显拘谨却又不失体统的微笑。 “贵使远道而来,既有雅兴,我苍州虽地处边陲,亦不敢怠慢嘉宾。便由下官先行领教贵邦难题,权当抛砖引玉,以助酒兴。” 骆海话说得谦逊,姿态却是不卑不亢,试图将这场咄咄逼人的“切磋”拉回至正常邦交礼仪的框架内。 格尔泰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仿佛早有所料。他并不阻拦,只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慵懒地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戏。 哈萨上前一步,将羊皮纸彻底展开,上面并非预想中的诗词文章,而是一幅精绘的图案并几行古怪文字。 图案似是一座结构奇特的楼阁,层叠交错,标注着许多阿拉和濛国的符号数字。 哈萨操着生硬的大景官话,朗声道:“此第一题,乃我濛国精算之题。问:今有浮图(佛塔),有窗棂结构如斯,每层窗数倍增,首层六窗,次层十二,三层十八,以此类推,至第九层。问此浮图窗棂总数几何?限半柱香内,报出数目。” 题目一出,大堂内不少文官下意识地默算起来,随即脸色微变。 这题看似只是叠加,但层层递增,计算繁琐,极易出错。半柱香时间,便是心算极快之人,也难免紧张。 骆海亦是心头一沉。他于算学并非专精,但身为进士,基本的九章算术也曾熟读。 他凝神静气,取过旁边书吏奉上的纸笔,便欲演算。 “骆大人,”格尔泰慢悠悠地开口,“既为切磋,贵国乃天朝上邦,若还需纸笔慢慢推算,岂非失了气度?不若心算即可,也好让我等小邦之人,见识上国风采。” 这卷毛子话语里的挤兑,几乎毫不掩饰。 骆海执笔的手尴尬的一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知道这是对方的刁难,若坚持用纸笔,未战先怯,气势上便输了。 他只得放下笔,凝神于心中计算:六、十二、十八……这是首项为六,公差为六的算术级数,求和即可。他默念着:“首项加末项……” 默算了一番,骆海心下稍定,正待开口,那哈萨却仿佛看穿他的思路。 哈萨忽然补充道:“哦,忘了说明,我国此塔,另有塔尖小窗一扇,宛若明珠冠顶,需得计入总数。望大人勿要遗漏。” 骆海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塔尖还有一扇?!他方才计算的只是九层塔身的窗数,并未包括这突兀多出的塔尖一窗!若加上,应是271扇。 但对方刻意在计算完成后才补充,心思狡诈,令人防不胜防。他差点就脱口说出270这个数字。 骆海强行稳住心神,确认道:“贵使确定塔尖尚有一窗?” 哈萨面无表情:“自然。” 骆海沉吟,仔细回想对方所言——“至第九层”,并未包括塔尖,补充之后,总数确为270+1=271。他自觉无误,正要笃定回答。 “慢着!”又一个声音响起。 来自使团中另一位一直沉默的随员阴恻恻地笑道:“大人的算法,可是按等差级数求和?但我国此题,窗棂倍增,‘倍增’之意,乃后一项是前一项之倍数,首层六,次层该是十二,但三层应是二十四,而非十八!大人莫非看错了图案标注?” 骆海闻言,如遭雷击,急忙再去细看那羊皮纸上的图案旁注。 那些古怪的符号旁,确实有细微的标记暗示着“倍”之含义,而非他先入为主认为的等差递增!“倍增”与“每层增加六扇”岂可同日而语? 若按倍增,首层6,二层12,三层24,四层48……直至九层?这数目将变得极为庞大!他方才所用的等差数列求和公式全然错误! 冷汗瞬间湿透了骆海的中衣。 半柱香时间已过去大半,莫说心算这等复杂的等比数列求和,便是重新理清思路都需时间。 他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指微微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堂上气氛顿时降至冰点。大景这边的官员们面露急色,却无人能立刻算出正确数目。 使团几人交换着眼神,那得意与轻蔑几乎要满溢出来。 格尔泰捋着卷毛胡须,轻轻摇头,叹息声里充满了虚假的遗憾:“唉,看来这第一题,便如此困难?苍州人杰地灵,莫非竟无人能解此小道乎?还是说……大景文脉,已凋零至此?” 这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所有大景人的脸上。 赵樽面沉如水,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看着骆海惨白的脸色,看着使团嚣张的气焰,握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 就在那柱香即将燃尽,灰烬摇摇欲坠之际—— “三千零六十六。”一个清晰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倦意的女声,从大堂门口传了过来。 声音不高,却如一枚玉珠坠入银盘,瞬间击碎了凝滞的空气。 所有人愕然转头。 只见门外脚步声杂沓,四名身着苍州王府侍卫服饰的壮硕男子,稳稳抬着一副楠木滑竿迈入堂中。 那滑竿之上竟非寻常坐椅,而是一张铺了绒垫的懒人沙发。 韩蕾正慵懒地陷在沙发里,怀中捧着一个大号透明的外卖打包盒,里面满了红艳油亮的麻辣小龙虾。 她外罩的云锦长衫略沾了油渍,却浑不在意,只专注地盯着盒里的美食。 紫檀和金桔一左一右走在她身旁,紫檀一路走,一路手中动作不停,利落地剥开虾壳,将肥嫩虾肉及时送入韩蕾口中。 韩蕾吃得双颊泛红,非但未见孕吐之苦,反见那双原本因妊娠而倦怠的眸子愈发明亮炯炯,顾盼间神采流转。 每听得她被辣得轻轻抽气,发出“希啊希”的轻呼声,一旁的金桔便眼明手快地拈起一颗甜甜的爆米花,精准地投入她口中。 甜与辣交错之间,她吃得愈加酣畅淋漓。 堂上众人一时愕然,怔怔望着这四人抬着滑竿径直入内。 座上女子恣意大嚼,全无王妃应有的端庄仪态,却自有一派烂漫生机。 只有坐在主位上的赵樽,非但不恼,反而露欣然笑意,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眉眼间俱是宠溺。 侍卫将滑竿稳妥落地,赵樽已迫不及待绕过公案,疾步迎上。 他俯身仔细打量她的面色,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关切:“丫头,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身子可还好?” 韩蕾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摸了摸吃饱的肚子,笑道:“没事儿!我发现这麻辣小龙虾和爆米花竟然不会吐,索性就吃了一整盒。如今觉得浑身都舒坦了,精神也回来了。” 说罢,她仰起沾着红油的唇,朝赵樽绽开一个娇憨灿烂的笑容。 赵樽忍不住笑出声来,自袖中取出素绢手帕,温柔地为她拭去嘴角的油渍。见她终于能安心进食,他心中悬了许久的大石总算落地。 两人这般旁若无人的亲昵互动,苍州官员早已司空见惯。然而,来自异邦的使臣却看得目瞪口呆。 格尔泰与哈萨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终是按捺不住。 格尔泰率先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您方才所说的‘三千零六十六’,莫非……你是在解题?” 韩蕾闻声挑眉看他,嘴里还嚼着爆米花,含糊却干脆地应道:“对啊!” 明天终于25号了,休息这次没搞错。 第304章 天地枢机锁 韩蕾闻声挑眉看他,嘴里还嚼着爆米花,含糊却干脆地应道:“对啊!” 她目光明亮,面上的表情看上去也人畜无害:“我只是来告诉我老公,我不吐——了,没想到竟碰到如此好玩的事情。我不能参与解题吗?” 韩蕾将那个“吐”字咬得很重,格尔泰觉得她有些无礼,不禁蹙眉。 “呃……哪里,哪里。”格尔泰一怔,上下打量着这个体态消瘦的小姑娘,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是大景人皆可参与。” “嗯!这还差不多。”韩蕾理所当然的点头,转头张开嘴,紫檀会意,立刻将一只剥壳的小龙虾塞进她的嘴里。 “咳!”赵樽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翘起的唇角。 他知道韩蕾既然如此淡然从容,自然是有应对的把握。 他才不管什么使者不使者呢,直接抛在一边,低下头凑近韩蕾面前。 赵樽柔声问:“丫头,何为老公?” 韩蕾看着面前放大的脸,甜甜一笑。“老公就是你啊!就是相公的意思。我叫你老公,你要叫我老婆。” “老婆?”赵樽喃喃念道。 “老公!”韩蕾回应他。 “老婆!”赵樽勾唇。 “呵呵呵……”韩蕾娇憨的笑着将油腻的嘴在他的衣袍上蹭了蹭。 苍州官员包括骆海都转头望天,似乎早已习惯了他们王爷和王妃秀恩爱的场面。可阿拉和濛国的使者们却都瞪大眼看着他们俩。 现在是在谈两国交流好不好?输了,大景可是要割让凌安城的。这苍州王竟然如此儿戏?还当他们不存在? 濛国使者哈萨顿时觉得被轻慢了,重重“哼”了一声,将那两个秀恩爱的注意力拉回到正题上。 哈萨满面怒容:“这位姑娘,你刚刚解的题……” “贵使这道题,倒也有趣。”韩蕾立刻转头打断他,“首层六窗,次层倍增为十二,三层再倍为二十四,直至九层,应为三百八十四窗。求和乃是等比数列,公比为二,首项为六,项数为九。套用求和公式,总数应为六乘以(二的九次方减一),再除以(二减一)。二的九次方为五百一十二,减一得五百一十一,再乘以六,得三千零六十六。” 她语速平稳但却极快,清晰无误地将计算过程和结果道来,甚至略过了对方恶意添加的塔尖窗。 因为,那根本就是扰乱视听的陷阱。 “错!”哈萨面上露出一丝阴笑。 “你是要说塔尖那一窗,是吧?”韩蕾目光在面色骤变的哈萨和其他使团随员面上扫过。 她轻轻挑眉:“至于塔尖那一窗……本妃方才听得很清楚,贵使言‘至第九层’,塔尖乃独立于九层塔身之外,题目并未要求计入。即便要计,也请贵使下次出题时,先将条件一并言明为好,免得……惹人误会贵邦的诚意。” 她轻轻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显得愈发柔弱,但字字句句却如钢针,精准地刺破了对方所有的伎俩。 满堂寂然。 哈萨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正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突然瞥见那柱香的最后一截灰烬,不知何时早已跌落。 他的面上顿时有了得逞的笑容。 哈萨的手指直指着香案上早已燃尽、只剩下一缕残灰的香柱,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惋惜与倨傲:“姑娘,即便这道题答案有争议,算你答对——可时间已过,按规矩,只能判输。” 苍州官员们面面相觑,脸上尽是不平之色。 骆海跨前一步,朗声道:“王妃踏入殿门那一刻便已说出答案,香尚未尽,我等皆可为证!” 哈萨放声大笑,笑声洪亮却刺耳:“方才未定胜负,待她说完,香早已燃尽!时间之事,岂容事后争议?” 几个苍州官员低声交头接耳:“蛮人终究是蛮人,丝毫不讲理数……” 他们声音虽轻,却如针刺般扎入寂静的空气,扎得使团之人面上都青一阵红一阵。 韩蕾却只是无所谓的淡淡一笑。 对方明显存心耍赖,争执无益,她抬手轻轻一挥,截住了还要与使者理论的骆海。 韩蕾语气从容:“贵使不是携了三道题而来么?就算这一题算我大景输——后面不是还有两题?何不都拿出来一并了结?” 她话音才落,赵樽已侧首望来,目光温沉如水,“丫头,你还想玩?” 韩蕾迎上他的视线,毫不犹豫地点头:“玩!” 一个“玩”字说得清脆利落,却让整个大厅气氛为之一凝。 哈萨气得几乎仰倒,一张脸涨得通红。 苍州众官员也不由得暗自扶额—— 在苍州,王爷宠爱王妃是人尽皆知,可这赌的是一座凌安城啊! 双方的人都各怀心思,只有赵樽唇角微扬,那笑容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他抬眼望向使团,语气淡漠却不容置疑:“既然丫头想玩,贵使就速出第二题吧!” 哈萨怒气冲冲地望向主使格尔泰,似在等他定夺。 格尔泰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盯住韩蕾,语气凝重:“姑娘,即便方才算你答对,后两题你可有把握?若不能全胜,凌安城依旧归我两国所有。” 韩蕾轻笑一声,那笑声如碎玉清泉,击碎了一室的凝重:“答不答得出,总要试过才知。就算我不行,莫非大景就再无他人?难道贵使携题而来,还要将题带回去不成?” 她话音不高,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底气。 格尔泰与哈萨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位苍州王妃不简单。 方才那题她确实答得漂亮,他们不过是借香燃尽为由强行耍赖。原本想以三题文斗轻取凌安城,兵不血刃。 如今看来,大景有能人,这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王妃更是不容小觑。 不过,他们亦留有后手! 即便三题皆输,东明帝国正在东境牵制大景主力,届时阿拉和濛国得的铁骑照样可强取凌安城,大景首尾难顾,必败无疑。 格尔泰终于缓缓点头。哈萨又从怀中又取出一卷陈旧羊皮,徐徐展开。 露出一行笔力遒劲、墨意淋漓的上联: “云锁高山,哪个尖峰敢出?” 那字迹如龙蛇盘踞,气象森严。 这副上联虽简,却意蕴深远。既似写山岳巍峨、云霭遮天之景,又暗喻权势压顶、世人皆需低头的世情。 寥寥九字,有自然、有人世、有威压、有反诘,的确算是一副难对。 哈萨目光越过众人,直直看向韩蕾,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朗声道:“这第二题,便是这副上联。不知王妃,可能对得出下联?” 堂上一时静默。 所有大景官员、文人谋士都凝神细看,继而纷纷蹙眉沉思,有人甚至不自觉地用手指在膝上虚划。 就连进士出身的知州骆海,也捻须垂目,心中闪过几个下联,对话又自我否定:“欠工……欠妥……意境差了不止一筹!” 骆海觉得自己的下联差点意境,终究没敢出声。 赵樽的目光也转向身侧的韩蕾,带着询问与期待。 韩蕾看着那上联,心里咯噔一下。 这联确实刁钻,其机巧不在字面,而在那股藏而不露、睥睨天下的气势,短时间内要工整地对上,绝非易事。 何况,她根本就对不上。 她朝着赵樽尴尬一笑,便抬眼看向哈萨,语气轻松地将话题一转:“此联确实别致。第三题呢?不如先一并说了,容我细细思量这对联,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皆是一怔。 这……莫非是对不出来了? 赵樽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方才还对韩蕾信心满满,以为她必能再次惊艳四座,却没料到她竟会直言需要时间,近乎是在示弱。 韩蕾那略显尴尬却又强作镇定的笑容,丝毫未漏地落入哈萨与格尔泰两人的眼中。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同时涌起一阵得意。 格尔泰更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心中暗讽:果然!第一题不过是侥幸蒙对,碰上真章便露了怯! 哈萨自觉胜券在握,脸上不禁露出宽容大度的神色,仿佛已不屑计较这一时之长短:“苍州王妃既然需时思索,先解下一题,自无不可。” 这一次,他没有再展示羊皮卷,而是回头示意身后一名随从。 那随从立刻蹲下身,解开一个沉重的行囊,从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由木头制成的物事,双手呈给哈萨。 哈萨接过那物,走到大堂中央,高高举起,好让所有人都能看清。 那物件结构繁复奇特,由多根木条榫卯相嵌,浑然一体,看似松散,却又紧密勾连,找不到丝毫缝隙。 “此物……”哈萨扬声道,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乃我濛国一位隐世匠人呕心之作。名曰‘天地枢机锁’。在我濛国,上至宗室智者,下至能工巧匠,无人能拆解打开。久闻大景地大物博,能人辈出,特带来此物,希望能不令我等小国失望。” 堂上众人纷纷伸长了脖颈观望,皆面露惊奇与困惑,无人认得此为何物。 格尔泰见状,越发得意,命手下拿着那“天地枢机锁”,从苍州官员席前一一传看。 苍州官员们或拈量、或凝视、或试图拧动,却都不得要领,摇头叹息着传递下去。 韩蕾只瞥了一眼,心中便是一亮。 这所谓的“天地枢机锁”不过就是鲁班锁而已,其原理精妙,非熟知其结构者绝难解开。 她读书时曾解开过六根的鲁班锁,但哈萨拿出的这个鲁班锁应该是九根或者是十二根,这个他就没玩儿过了。 不过,她知道其中的原理,也瞬间想起一个人来。 韩蕾立刻侧身对着赵樽招手,极低声地对赵樽说:“快派人去把大胖头找来!这东西,恐怕只有他能解!” 赵樽点头,招来亲卫老孟低声吩咐,老孟领命离去。 大胖头正在知州府的后院忙着引水入户的活计,满头大汗地调试着PVC管的接口,忽见老孟匆匆来寻,说是王爷有急事召见。 他不敢耽搁,随手抹了把额上的汗珠,便跟着老孟一路小跑穿过回廊。 一进大堂,他气息未定便望向赵樽,粗声问道:“你这般着急找我,可是水管出了什么问题?” 赵樽却不回答,只将手中那枚精巧复杂的鲁班锁递到他面前,问道:“你能把这个拆开吗?” 堂上官员们方才传看此物时皆是一脸凝重,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大胖子身上。 大胖头憨厚,也不问为什么,反正赵樽喊他解,他就解。 接过鲁班锁刚看了一眼,他顿时就被那纵横交错的榫卯结构所吸引。 他粗短的手指抚过光滑的木条,眼中迸发出工匠特有的专注光芒。 可任凭他左右翻转、反复推拉,那锁却纹丝不动,严丝合缝得仿佛天生就是一整块木头。 韩蕾见状,慵懒地倚在懒人沙发里,唇角含笑道:“胖头,你过来。”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大堂。 大胖头忙凑到她身边,韩蕾纤指轻掩,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大胖头先是蹙眉思索,随即恍然大悟般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大白牙:“行,看我的!” 他当即盘腿坐于大堂中央的青石地上,将鲁班锁捧在掌心细细端详。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沁出细汗的鼻尖上跳跃。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胖头身上,赵樽却蹲到韩蕾身旁,低声问:“你就不想想那对联吗?” 韩蕾双手托腮,轻轻摇头,“方才我想赢,可现在机会就在面前,我只想让大胖头赢了就行。” 赵樽闻言,秒懂韩蕾的意思。他眼底漾开笑意,像春冰乍破的湖面。 濛国使者哈萨看着大胖头肥胖的身躯,忍不住冷笑:“他行不行啊?要是解不开就认输吧!” 他身旁的格尔泰虽不语,轻叩桌面的指尖却泄露了他的得意。 过了一会儿,见大胖头还在翻来覆去的把玩“天地枢机锁”,并没下手拆解,哈萨越发张狂,竟低声嘲讽:“看来大景人跟草原上的羊一样蠢笨!” 韩蕾翻了个白眼,只当是蚊蝇嗡嗡,然后,她全副心神都系在大胖头颤抖的手指上。 赵樽心里也很着急,面上却不动如山。 他知道韩蕾的意思——只要大胖头这次赢了两国使者的刁难,为大景挣回颜面,古板的张阁老就会明白,所谓的“出息”不一定是在朝堂之上,书本之间。 而只要大胖头赢了,他说服张阁老一家到苍州来之事,也会容易许多。 香炉里那柱香已燃过半,灰烬簌簌落下。 大堂里很安静,落针可闻,气氛紧张至极,每一个大景人的目光都在大胖头粗短的双手上聚焦。 初春的天气,大胖头颈间的汗迹却渐渐浸透衣领。 他不断调整着观察角度,口中念念有词地重复着韩蕾的提示——“活锁必藏于动静之交”。 我满血复活,又厚着脸皮来求各种赏赐 第305章 遇到流氓了 此时,大堂中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个巨大的琥珀,将大胖头的周围紧紧包裹。 大胖头额角沁出一滴汗珠,沿着紧绷的腮边缓缓滑落,他却浑然不觉。 刚刚韩蕾悄声告诉他,那些使者用此物刁难赵樽,让他务必要解开。 读书他不行,但拆解这玩意儿,他一定会为赵樽解围。 他的世界只剩下眼前那枚深色檀木制成的复杂榫卯结构——九根木条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相互咬合、勾连、锁定,形成一个看似浑然一体、无懈可击的坚固整体。 他的指尖先是轻柔地抚过每一根木条的表面,像钢琴家在熟悉琴键,感受着木质细腻的纹理和每一处微不可查的凹凸起伏。 他紧抿着唇,甚至连呼吸都压得极缓极轻。 突然,他目光一凝。 只见他粗短却灵活的右手拇指与食指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捏住侧面一根毫不起眼的短榫,力道陡发向左一旋! “咔!”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可闻的脆响在死寂的大厅里炸开。 那根短榫竟被旋转了九十度,露出一个隐蔽至极的微小缺口。 大堂中顿时一阵极力压抑的抽气声。 不等回声消散,他的左手已同步跟上,一根细长的探针不知何时出现在指间,精准地插入那刚刚显露的缺口,向上轻轻一挑。 一根原本纹丝不动、仿佛只是装饰的长条木料应声向外弹出了半分! 拆解的动作瞬间加速。 他的双手化作两道令人眼花缭乱的虚影,每一次出手都果断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弹出的长条被他顺势轻轻抽出,仿佛从紧密的织锦中抽出了第一根线头。 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他手指翻飞,或按、或压、或提、或拉,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一声声或清脆或沉闷的机括轻响。 鲁班锁的拆解过程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妙的解剖,每一秒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神。 核心构件逐渐显露,难度陡然增大。剩下的几根木条以更复杂刁钻的角度死死卡在一起。 大胖头眉头紧锁,鼻息加重,动作却丝毫未乱。 在一次精妙的双手协同操作中,他拇指抵住一端,中指巧妙地向内一叩,再闪电般向两侧一分! “咔哒!” 最后几根顽固咬合的木条终于失去了所有支撑,仿佛一朵硬木之花骤然绽放开来,旋即散落成九个独立的部件,安静地铺在丝绒桌面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电光石火。 “哈!完成了!”韩蕾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猛地撕裂现场的寂静。 大胖头这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憋在胸中的浊气。 他缓缓抬起双臂,那双刚刚完成奇迹的手,此刻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着。 满堂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欢呼。几位老官员激动得胡须直颤,年轻侍卫们忘形地击掌相庆。 大胖头举着解开的鲁班锁傻笑,汗湿的脸上满是红光,仿佛捧着的不是木头,而是整个大景的荣光。 赵樽宽厚的手掌落在大胖头肩上,轻轻拍了拍,眼中满是赞许。 赵樽不吝夸奖:“胖头,干得不错,你为大景邦交博得了颜面,你爷爷若知晓,定会以你为荣。” “真的?我这就为大景博得了颜面?嘿嘿!”大胖头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咧嘴一笑:“这玩意儿可难不倒我!敢拿这破东西来刁难我朋友,也不瞧瞧我是谁!” 他说完自顾自嘿嘿笑起来,圆润的脸上漾开几分得意。 对面阿拉使者格尔泰与濛国使者哈萨面色铁青。“天地枢纽锁”既破,大景已连解两题。 满堂官员欢声雷动,唯有两国的使者僵立其间。 格尔泰与哈萨交换了一个眼神,终是上前一步,硬着头皮道贺:“恭喜王爷、王妃连破两题。” 哈萨紧接着开口,声音里透着不甘:“不过……王妃可别高兴得太早,别忘了还有那上联未对——‘云锁高山,哪个尖峰敢出?’” “就阿拉和濛国也敢出这样的上联?好大的口气。”赵樽不屑,声音沉稳。“恐怕……连突厥也不敢吧?” 哈萨也不回答,只是斜勾着唇反问道:“莫不是苍州无人能答?” 韩蕾闻言,竟不慌不忙,反而十分不雅地掏了掏耳朵。 她懒洋洋笑道:“这对联太雅,我可不是什么雅人,对不上来。” 哈萨顿时眼睛一亮,扬声大笑:“王妃此意……就是认输了?” “不过嘛——”韩蕾拖长了语调,眼波流转,扫过满堂的苍州官员。 “咱们这儿雅人可多的是。”她笑吟吟抬手,指向堂中众官,“我对不上来,不代表他们不行啊!诸位都试试,叫两位使者听听咱们大景的风雅。” 苍州官员们纷纷应声,一个个凝眉捻须,踱步沉吟。 “日穿密雾,这条光道先来”一名年老的师爷上前,小心翼翼的问:“不知此联行不行?” 另一名主簿也念道:“剑横大漠,而今豪杰争来” 随即,在场的官员们纷纷念出自己对的下联。 “钟鸣古寺,千年佛法弘传” “舟行怒海,一时巨浪皆平” …… 他们口中各种下联层出不穷,有的工整却少意境,有的新奇却失稳妥。 韩蕾听得认真,频频点头。最后,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一旁沉吟许久的骆海身上。 “骆伯伯,”她声音清亮,带着鼓励,“要不,您也试一个?” 骆海捻着胡须,犹豫道:“下官倒是有一联,只怕意境不足,难登大雅之堂。” “但说无妨!”赵樽笑道。 反正韩蕾让这些官员上场吟对,自是有她的道理。 骆海在堂中缓缓踱步,深吸一口气,缓缓吟出下联:“灯明永夜,万家烟火同辉” 骆海话音才落,韩蕾立刻拍着巴巴掌喝彩:“好!对得好!此联一出,咱们大景便是三题全胜!” 说着,她挑衅的看向两国使者,那意思是,我们这里可以对出一大推。 格尔泰却蹙紧眉头:“王妃!敝国虽对中原文化所知不深,却也听得出这下联意境平平,如何算得上好?” 韩蕾挑眉:“你们当初只说对出下联便算赢,何曾说过必须对得精妙?” “可……可这分明是强词夺理!”格尔泰气得险些仰倒,“瞎子都听得出来此联对得不好!” “那又怎么样呢?”韩蕾摸着下巴慢条斯理地回道:“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你觉得你的上联妙,那我也觉得我的下联佳啊!你倒是说说,这第一该怎么判?” 听她如此说,哈萨在一旁气得满脸通红,却噎得说不出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赵樽此时终于忍不住,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俯身揽住韩蕾的肩,声音沉稳而清晰:“本王倒觉得,骆大人此联对得工整妥帖,无可挑剔。” 说罢,他抬眼扫视全场,朗声问道:“诸位以为如何啊?”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应和:“骆大人对得妙极!” 格尔泰与哈萨咬着牙干瞪眼,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王爷王妃,他们终于明白过来—— 这夫妻二人,分明是早就串通好了,故意在他们面前演一出双簧! 哈萨沉吟片刻,故意拖长了语调,仿佛在施舍什么恩惠般说道:“既然如此,即便''天地枢机锁''和对联这两道题都算你们赢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手指指向早已燃尽的香炉,“第一题答出时香已燃尽,按规矩只能判输。” 这番话让整个大堂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苍州王妃韩蕾闻言,美目中顿时燃起两簇火焰。 她靠在赵樽的肩上,懒懒的看向哈萨:“贵使此言差矣。方才我步入大堂给出答案之时,香明明尚未燃尽。是你们目不转睛盯着我盒子里的小龙虾,忘了看那计时的香……” 她突然坐直身子,怒目而视:“这怪我咯?” 她说话时目光如炬,直视哈萨的双眼,毫不退让。 这些濛国人分明是见题难不住他们,便开始耍赖。 她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赵樽,见他面色如常,但搂着她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显然也在强压着怒火。 就在这时,使者格尔泰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干涩而刺耳,仿佛夜枭啼鸣。 “呵呵!苍州王妃何必动怒?”他皮笑肉不笑,眼睛眯成两条缝,“眼下东明帝国正在东面攻打大景,想必你们也不希望北关再起战火吧?”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享受着众人脸上的紧张神色。 “若是阿拉和濛国联军此时进攻凌安城,大景必败无疑。届时大景两面受敌,烽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 格尔泰踱步上前,语气中满是施舍,“不过,若是你们愿意认输,将凌安城拱手相让,我们大可结为盟友,共同对抗东明帝国。反之,今日交流若是穿出去,各邦怕是会笑话大景毫无大国风范。” 格尔泰说话间,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景象—— 他们的族人再也不用在贫瘠的草原上艰难求生,而是可以住进凌安城温暖的房屋,享用大景丰饶的物产。 这个念头让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贪婪的笑意。 韩蕾几乎要气笑了,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想这些人当真是将威胁与耍赖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她和赵樽早就预料到这两个草原小国是来趁火打劫的。所谓的“文化交流”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你看,现在狐狸尾巴不就露出来了吗? 既然他们先耍赖,那就别怪她当流氓了。 她轻轻拍了拍赵樽腰间的手枪,转头看向赵樽,柳眉轻挑,唇角勾起一抹你懂的弧度。 四目相对间,两人已然心领神会。 赵樽状若沉思地摩挲着下巴,忽然抬眼看向格尔泰,语气平和得令人不安:“贵使方才说,若是传出去,各邦会笑话大景没有大国风范?” 格尔泰捋着卷曲的胡须,得意地点头:“正是如此。大景一向以礼仪之邦自居,想必不会做出有损声誉之事。” “呵呵!”赵樽轻笑,松开韩蕾站起身来,周身气势陡然一变。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柄锃亮的手枪被他重重拍在檀木桌上,金属与木头碰撞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那么……”赵樽的声音冷如寒冰,“若是你们都死在这里,不就没人能传出去了吗?” 霎时间,整个大堂那落针可闻。 两国使者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柄在烛火光下泛着冷光的手枪,根本没明白过来赵樽拿出的是个什么东西。 见他们俩的目光落在手枪之上,还没反应过来, 韩蕾勾唇一笑,立即向侍立一旁的老孟递了个眼色。 韩蕾将手中的打包盒交给紫檀,大喝一声:“关门,放狗!” 沉重的红木大门轰然关闭,将最后一丝风景隔绝在外。 骆海命人打开太阳能灯,殿内不见暗黑,反而更加明亮。 直到这时,两国相邻使者才真正意识到处境危险。 哈萨迅速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苍州王爷。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们这是要做甚?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赵樽邪魅一笑,缓缓走上主位,目光扫视过堂内的众多苍州官员。 稍许后,他声音清晰而冷冽的问道:“诸位,你们可曾见到有使者来过苍州?” “未曾有过!” 众官员齐声应答,声音在密闭的大堂中回荡,震得两国使者心中发颤,有官员还在低头捂嘴偷笑。 “你……你们……”格尔泰气得浑身发抖,伸出手指在赵樽和韩蕾之间来回指着,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这才明白,自己彻底低估了这对夫妻。 他们陪着使团“切磋交流”不过是在猫逗老鼠。至始至终,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邦交礼仪,也不受威胁恐吓。 他看着赵樽和韩蕾面上戏谑的笑容,只觉得汗毛倒竖。 这……这分明就是一对天不怕地不怕的魔鬼夫妻。 韩蕾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从懒人沙发上站起身来,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麦克风,肩上挎上了一个K歌音响。 今天在外面吃菌子,有没有想吃的 第306章 我的祖国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下开关键,刀.郎版《我的祖国》前奏顿时流淌出来,音乐如同潮水般涌向大堂每一个角落。 格尔泰和哈萨被突如其来的乐声吓了一跳,紧接着,便被那婉转悦耳的音乐所吸引。 随即,韩蕾开始领唱,她那清脆婉转的歌声响起,每个字都咬得清晰而富有感情。 “姑娘好像花儿一样, 小伙儿心胸多宽广, 为了开辟新天地, 唤醒了沉睡的高山, 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 她的歌声刚落,整个大堂仿佛被点燃了一般。 在场所有的大景人,从苍州官员到侍从,再到赵樽的亲卫,都不约而同地加入合唱。 声音起初有些杂乱,但很快汇聚成一股洪流。 “这是英雄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 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希冀的神情。老官员们眼角湿润,仿佛看到了这一年在苍州王和王妃的带领下,苍州从贫瘠到繁荣翻天覆地的蜕变—— 新修的水渠在阳光下泛着银光,荒山披上绿装,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 年轻士兵们挺直脊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这一切都是他们用双手一点一点建设出来的家园,绝不容许任何人侵犯。 韩蕾挺直腰板,继续唱着,娇俏的双眼却始终锁定在两国使者的身上。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与温柔的歌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好山好水好地方, 条条大路都宽畅, 朋友来了有好酒, 若是那豺狼来了, 迎接它的有猎枪……” 赵樽率先高声加入合唱,他浑厚的嗓音如同战鼓般引领着节奏。 苍州官员和亲卫们紧随其后,歌声变得更加浑厚昂扬,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迸发出来。 “这是强大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 刚唱到此处,“唰”的一下,亲卫们整齐划一地拔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使团众人。 亲卫们一边唱着,一边向着使团的人稳步逼近。 他们的脚步落地有声,每一步都踏在节拍上,加上那黑洞洞的枪口,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格尔泰和哈萨虽然不懂歌词的全部含义,但“朋友”和“豺狼”这两个词他们却听得分明。 格尔泰的手不自觉地按在刀柄上,却又缓缓松开。因为,他意识到任何动作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哈萨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大堂那的几十个人用歌声作为武器,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将他们吞噬。 在这片声浪中,使者们仿佛看到了苍州这一年的巨变:荒原变良田,泥泞小径变成宽阔马路,百姓们脸上不再是饥馑的菜色,而是充满希望的红光。 更可怕的是,他们从这整齐的合唱中看到了某种可怕的团结力量—— 那不是简单的威胁,而是一个民族觉醒的征兆。 亲卫们继续逼近,从腰间拔出的手枪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两国的使者们双手挡在身前不自觉地后退,直到脚跟撞上大理石柱才惊觉已无路可退。 在这片排山倒海的歌声中,他们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是“强大的祖国”,什么是一个民族不可侵犯的尊严。 格尔泰的手指在刀柄上收紧,骨节因为紧张害怕而发白。 哈萨的呼吸粗重,汗水沿着太阳穴滑落,浸湿了衣领。 那些亲卫手中紧握的、泛着无情金属光泽的东西,散发处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比任何弯刀或弓箭都更令人心悸。 歌声仍在咆哮,如同实质的海浪,一波波撞击着他们的耳膜和神经。 “这是强大的祖国……”每一句歌词都像一记重锤。 他们的退路已绝。 格尔泰的视线急速扫过那些苍州人脸上,找不到一丝虚张声势,只有钢铁般的决心和一种近乎狂热的信念。 他毫不怀疑,只要他们再有任何一丝挑衅的举动,下一瞬间,那些黑黝黝的物件就会将他们留在苍州的土地上。 完了! 永安城彻底无望! 硬闯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达到顶点的刹那,格尔泰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 他按在刀柄上的手骤然松开,五指张开,做出了一个极其别扭却意义明确的手势—— “别,别。你们别过来。我们只是友好交流,没别的意思。” 格尔泰抬起双手作阻挡状,目光在对上大景人愤怒的目光时,微微低下了从未向外界低过的头颅。 哈萨惊愕地看着格尔泰,但随即,更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竟然不敢直视赵樽摄人的双眸,头颅下意识的低下。 众人合唱的歌声在这一刻恰好抵达尾声。“……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在大堂梁柱间回荡。 绝对的寂静骤然降临,比之前的轰鸣更让人心惊胆战。 所有亲卫的手枪依旧平举,纹丝不动,冰冷的目光锁定着两国使者。 格尔泰喘着气,在这片死寂中抬起头,嗓音因紧张和屈辱而异常干涩嘶哑,他用尽量平稳的语调开口,每一个字都艰难无比。 “苍州的……力量……我……我们见识了。”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们……会将所见所闻,一字不差地……回禀单于。” 他瞄了一眼赵樽和韩蕾,目光最终落在那些手枪上,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这……是什么?” 赵樽上前一步,浑厚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却带着比金属更冷的寒意:“此乃招待你们的‘猎枪’。” 他刻意用了歌词里的词,其中的寓意不言自明。 “记住你们今天看到的、听到的。”赵樽的目光如两把锥子,刺向格尔泰和哈萨,“苍州,永远欢迎朋友。但若谁自认为是豺狼……” 他没有说完,只是微微抬了抬手。 咔嗒一声轻响,所有亲卫动作整齐划一,收枪入套。 那短促而清脆的金属摩擦声,比任何雷霆般的怒吼都更具威胁。 格尔泰和哈萨猛地一颤,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彻底粉碎。 他们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但他们知道这绝非简单的恫吓,而是一个他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新武器。 他们带来的傲慢与威胁,在这首合唱和这些名为“猎枪”的武器面前,被碾得粉碎。 “送客。” 赵樽的声音不容置疑。 红木大门“支呀”一声打开,老孟站在大门口,大喝一声“请!” 在无数道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所有来时气焰嚣张、此刻却失魂落魄的使者,几乎是被无形的压力推搡着,踉跄地离开了这座歌声仍在耳边轰鸣、令他们永生难忘的知州府大堂。 回草原王庭的路,将变得异常漫长而沉重。 走在大街上,阿拉国使者格尔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直窜头顶,浑身冰凉,先前那股趾高气扬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肩上,竟也显得格外清冷。 他下意识捂住仍狂跳不止的心口,回头望向渐行渐远的知州府,那巍峨肃穆的门楼在暮色中如一头沉默的巨兽,令他心有余悸。 方才那一幕仍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那些大景侍卫手中漆黑的“猎枪”冷冽地指向他们,仿佛下一刻就会吐出毒蛇的信子。 那究竟是什么武器?不过尺余长短,竟能散发出如此令人窒息的威压,令人忘而生畏。 更让他心悸的是苍州王赵樽那双眼睛——冰冷、笃定,仿佛早已将他们的生死握于掌中。 是什么样的底气,让这位边陲之王毫不将他国来使放在眼里? 又是什么,让那些大景子民在危机时刻如此同仇敌忾、整齐划一? 格尔泰越想越觉得,这片土地远非他们从前所想象的那样简单。 哈萨在一旁低声问道:“主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颤抖。 格尔泰抬眼看了看西天渐沉的日头,晚霞如血,染红了半片天空。 他强自压下纷乱的心绪,沉声道:“今日天色已晚,先找处驿站歇下,明日一早再启程返回草原。” 哈萨却面露惧色。他回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后面,就像是生怕那些大景人会追上来一样。 他凑近格尔泰,小声道:“主使,您忘了那苍州王说的‘若是你们都死在这里,不就没人知道了吗?’。我们此番提出割让凌安城,已触怒了苍州王。若是他趁夜派人……” 他说着,手指在颈间轻轻一划,没再说下去。 想起那对魔鬼夫妻,格尔泰也忍不住心中一凛。 他回头看向其他几位使团成员,众人皆面色苍白、眼神闪躲,显然仍未能从先前“猎枪”所指的震慑中恢复过来。 他们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便纷纷附和哈萨的提议——宁愿连夜赶路,也不愿在这清水县多待一刻。 “哎……也罢。”格尔泰蹙着眉,终于点头,“那就赶到凌安城再歇息吧!” 使团之人纷纷上了马车,马车辘辘穿过清水县街道。 就在这时,路旁一根根竖立的奇异灯柱上,太阳能灯陆续亮起,柔和却明亮的光辉顷刻间洒满大街小巷,将暮色驱散得无影无踪。 使团众人不由自主地探出头去,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 方才还暮色渐浓的县城,转眼间亮如白昼。 路旁商铺依旧开着,小贩在灯下吆喝,行人笑语不绝,甚至比白日里更显热闹繁华。 灯影交错中,食物的香气、孩童的嬉闹声、往来车马的嘈杂,织就出一幅鲜活而生动的夜市图画。 有人忍不住喃喃:“这……这就是大景朝的县城?” 格尔泰沉默地望着窗外景象,心中波澜暗涌。 他看见一个卖糖画的老翁笑呵呵地递给孩童一只发光的灯笼,看见酒肆门口三五好友在举杯对酌,甚至看见更夫已经开始巡街…… 这一切在稳定、安宁的秩序中透着蓬勃的生气。 这是草原上永不可能拥有的景象。 他们逐水草而居,随季节迁徙,何曾有过这样踏实、温暖的夜?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将那片璀璨灯火抛在身后。 一入荒野,黑暗便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只有车头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晃出微弱的光晕。 哈萨终于按捺不住,在车厢中恨声大骂:“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能享有这样的繁华!而我们就要在苦寒之地挣扎求生,连一处固定的家园都没有?” 他拳头攥得发白,“不行,回去候我定要劝谏单于——就算不能一口吞下大景,至少也要发兵拿下凌安城!让我们的族人也能在城墙之后安睡!” 格尔泰久久不语。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又看见那些“猎枪”冷硬的轮廓,看见苍州王镇定而威严的面容。 “这……谈何容易。”格尔泰捋着卷毛胡须终于叹息一声,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突厥铁骑年年南下,可曾真正踏破过大景北关?连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我们两国合力又能如何?” 他转过头,目光沉重地看向哈萨,“更何况……今日你也见到了。那‘猎枪’还不知是何神兵利器。那苍州王和王妃不用刀剑却用‘猎枪’,必是对那‘猎枪’有所倚仗。” 闻言,哈萨和其他使团成员皆沉默了,车厢里只有无数的唉声叹气。 车外风声呜咽,犹如草原上永恒的悲歌。 此次出使失败,他们依然得要回到草原深处,继续过那风吹雨打、游牧迁徙的日子。 马车在颠簸中行驶。三日后,使团到达了凌安城。 暮色已深,城墙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使团众人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城门的那一刻几乎断裂—— 城门口火把通明,黑压压的士兵列阵而立,为首的将领铁甲寒光,脸色阴沉,正是新任的北关元帅——平川。 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一个黑亮的物件,比他们在清水县见到的“猎枪”大了一辈不止。 格尔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哈萨的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声音发颤:“主使……他、他们果然……” 大家有没有兴趣猜猜接下来的剧情 第307章 恩威并施 格尔泰掀起车帘的的指尖微微发颤,车帘在他手中皱成一团。 他望着平川在太阳能灯光下高举的手臂,那手臂如战旗般悬在半空。 在平川的身后,两列苍州士兵齐刷刷端着一个黑漆漆的金属物件,比他们在清水县知州府见到的“猎枪”大了两倍不止。 M16的枪口在漠北的灯光下泛着冷硬摄人的光,如同一排没有瞳孔的眼睛,无声地锁定了使团的车队。 格尔泰深吸一口气,尘土与干燥草叶的气息灌入胸腔。 果然,这些士兵又没用刀剑,这黑漆漆的物件就是苍州王的底气。 没有弯刀的寒光,没有箭矢的破空声,却自有一股令人齿冷的威慑力。 凌安城那洞开的城门在远处闪烁着,那是归家的生路,也是眼下必须直面闯过的关隘。 他是一名老使臣,性命早已押给了草原。 不管即将发生什么。此刻,他必须出去面对。 车帘落下。格尔泰弯腰,钻出马车。 漠北的风立刻扑打在他脸上,带着青草的气息。 他稳稳站定,随后将双臂高高举起,这是一个跨越族裔的、表示屈从的姿态。 “这位将军息怒!”他大声喊道,声音竭力压过旷野的风,他试图注入一丝镇定,却仍不可避免地透出颤抖,“我们是阿拉和濛国的使者!你们苍州王爷已应允,放我等归返草原!” 平川的面容如铁铸般冷硬,没有丝毫动摇。 他只吐出简洁而冰冷的命令,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入死寂的空气:“全都下马车。” 格尔泰的心沉了下去。 他回头,向身后的车队艰难地挥了挥手。 命令如同水波般向后传递。一辆接一辆的马车上,车帘被迟疑地掀开。 两国的使臣们,有的面露惊惶,有的强作镇定,依次踩着颤抖的踏板,踏上苍州的土地。 他们在那排黑漆漆的枪口前,缓缓聚拢,如同驯服的羊群,最终全都下了马车。 平川元帅端着M16向前,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冷硬:“格尔泰使者,王爷有令,请诸位随我来。” 使团众人面面相觑,脸色惨白。 哈萨低声惊呼:“是要将我们带去处决吗?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使团之人开始骚动起来。 格尔泰强作镇定,示意众人噤声,跟着平川的队伍缓缓前行。 然而,平川并未带他们进城,而是绕向城西一处灯火通明的工地。 夜风中传来工匠们的吆喝声、木材的敲击声,甚至还有马蹄踏过新铺路面的清脆声响。 这里一片繁忙景象,与众人想象中的刑场截然不同。 工地上,巨大的木架结构已初具规模,一排排整齐的摊位雏形延展而去,地面铺着平整的青灰色材料,一如他们在苍州行走的道路,光滑平整。 更令人惊异的是,工地四周立着数根高高的灯柱,顶端那熟悉的太阳能灯竟也在此处亮着,将夜晚的工地照得亮如白昼! 平川顿住脚步,指向那片宏大的工地:“此乃王爷下令修建的三国贸易集市。再有两月便可完工。届时,阿拉、濛国、大景三国便可在此互市通商。” “什么?” “三国互市通商?” “当真?” 使团众人惊愕不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平川面无表情,目光扫过使团众人惊疑不定的脸。 他指向太阳能灯继续说道:“王爷说,苍州如今有的东西,比如这些能让夜晚亮如白昼的灯,能修建坚固道路和房屋的水泥,甚至那些能载货载人的‘三蹦子’……通过互市,你们将来皆可用你们的货物交换而得。” 说完,平川看着他们惊得张大的嘴,又补充了一局,“无需战争,无需割地。” 死一般的寂静后,使团中爆发出各种难以置信的低语。 哈萨猛地一把抓住格尔泰的胳膊,手指因激动而颤抖得不行:“主使!我是不是听错了?那灯……那水泥路……我们也能有?!” 格尔泰怔在原地,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望着那片在灯光下井然有序的工地,脑海中一片轰鸣。 他们方才还在黑暗中恐惧、嫉妒、盘算着如何用武力掠夺,而人家苍州王……却早已在为三国铺设一条共享繁华的道路。 顿时,羞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烧得格尔泰脸颊发烫。 哈萨已迫不及待地追问:“这位将军!你说那……那神奇的灯,我们真的可以用货物换到?” 平川颔首,声音沉稳:“是!只要遵守互市规则,公平交易,苍州所有之物,皆可流通。” 说完,平川举手一挥,只听“哗啦”一阵子弹上膛的声音,使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士兵们手中的M16又齐刷刷的对准了他们。 “将军,这……”哈萨顿时愣住,下意识的举起手来。 平川缓缓开口:“不过,王爷说,这所有一切只对朋友开放。不知……你们要做朋友,还是豺狼?”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却让所有人瞬间清醒——那冰冷的威慑依然存在,只是如今,它守护的是这条通往繁荣的道路,而非仅仅是死亡。 就在这时,格尔泰脑中猛地闪过那句在清水县听到的歌词——“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他浑身一个激灵,所有疑虑和算计在这一刻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猛地紧走几步,几乎要扑到平川面前,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这位将军!请转告苍州王爷,我们要做朋友!要做朋友!我们阿拉国愿追随王爷,我们的草原……也要变得如清水县一般光明繁荣!” 闻言,平川俯视着他,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几乎可算是温和的表情。 “王爷料定你们也会有此心。故而命本帅在此等候,便是要告知诸位:朋友之酒,早已备好。通往繁荣之路,苍州愿与邻邦同行。” 格尔泰和哈萨彻底怔住,随即便是无地自容的恍然。 原来,他们所有的恐惧、贪婪、算计,甚至此刻的狂喜与皈依般的热情,早已被那位远在知州府的苍州王看得清清楚楚,并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们自以为是的使团,一路上的心惊胆战和患得患失,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一场按部就班、顺势引导的棋局。 他们自以为是的野心和恐惧,在绝对的实力和超前的布局面前,显得如此的可笑而渺小。 他们就像那卖力表演的小丑,而观众,早已洞悉一切。 格尔泰望着那片灯火通明、孕育着无限希望的集市工地,再回头看向来时黑暗的荒野,最终以手抚胸深深一揖,声音无比恳切。 “请将军转告苍州王爷,阿拉国……永志不忘此恩,愿永为朋友,而非豺狼。” 哈萨也赶紧接过话头:“对!还有我们濛国也愿为朋友,此次回到王庭,我们便禀报单于,草拟国书,与大景永世交好。” “嗯!”平川满意点头,示意士兵们收起M16,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各位贵使请吧!凌安城内已为各位贵使安排好了膳食和住宿。” 使团众人心中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跟随在平川元帅身后,向着凌安城门缓步前行。 太阳能路灯照着平坦的水泥路一直延伸向前,平川侧过身,对并辔而行的格尔泰和哈萨笑着介绍。 “王爷嘱咐说,等贸易集市一开,到时候还要派最好的工匠到草原,帮着你们修建冬暖夏凉的砖房。” 哈萨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眼睛晶亮:“砖房?就是大景人住的那种能扛住白毛风的结实屋子?” “正是。”平川点头,“不光砌墙架梁,还会教大伙儿盘火炕。冬天外面刮再大的风,屋里都能暖烘烘的。” 格尔泰抚着卷毛胡须沉吟:“我们逐水草而居,祖祖辈辈住毡帐……有了房子,我们也会有城池。” 平川会心一笑,:“王爷说了,还可以送你们三蹦子,让工匠手把手教会你们加速和修理。往后运粮草、送奶桶,再不用全靠马驮人背。” “平川兄元帅,”格尔泰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期盼,“请务必转告苍州王爷——草原上的雄鹰,已经盼着春雨降临了。” 这一路行来,他们在苍州的所见所闻无不在他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宽阔平整的马路延伸至天际,夜间亮如白昼的太阳能灯将道路照得通明,来来往往的三蹦子呼啸而过,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更令他们心悸的是那些黑沉沉的武器——虽然不知其名,但仅是静静陈列,就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而最令他们动容的,是那些苍州百姓脸上洋溢的从容与团结,那种发自内心的安稳与自信,是草原上从未有过的景象。 格尔泰望着远处高耸的城墙,心中澎湃不已。 若是草原能有这般景象该多好啊! 道路不再泥泞,夜晚不再黑暗,族人不再为了一口粮食而厮杀。 而最让他感慨的是,大景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力,却并未挥师北上,并未对他们这样的小国实施烧杀抢掠。反而在凌安城外兴建互市,诚心与各邦通商共荣。 进入凌安城后,格尔泰始终将车帘挽起一角,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街景。 夜幕下的凌安城灯火通明,行人步履从容,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般繁华安宁,让他不禁幻想起草原王城未来的模样—— 或许有一天,草原上也会出现这样一座不夜之城。 正当他沉浸在这美好憧憬中,一阵熟悉的“突突突”声由远及近。 格尔泰循声望去,只见一辆三蹦子风驰电掣般从使团队伍旁掠过,后面的车斗赫然捆着一头肥硕的活猪。 驾车的是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他熟稔地和平川及沿途士兵打着招呼,脸上洋溢着淳朴的笑容,然后疾驰而去。 这般军民融洽的景象,又让使团众人暗自惊叹。 行至驿站门前,那辆三蹦子竟又出现在眼前。 老者正费力地拖拽着那头不肯就范的肥猪,绳索深深勒进他粗糙的掌心。 平川远远便扬声问道:“老丈怎么还在此处耽搁?” 老者抹了把额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答道:“回元帅,驿站今日要招待贵客,猪肉紧缺。偏生今日就我一人当值,这畜生又不听话……” 话音未落,那猪猛地一挣,险些将老人带倒。 平川朗声笑道:“你且松手,放它自在。” 老者连连摇头:“这可使不得!放开可就难抓了。” 平川已笑着翻身下马,按着腰间道:“你不是要送猪肉吗?本帅帮你送便是。” 老者迟疑地看向平川,又瞥了眼使团众人,终是松开了绳索:“那……那就听元帅的。” 老者刚松手,那猪顿时嘶叫着四处狂奔。 说时迟那时快,平川从容的拔出腰间手枪,抬手便是两枪。 “砰!砰!” 两声巨响划破长空,那猪应声倒地,竟是在五六十步外被一枪毙命。 枪声在驿站广场上回荡,走下马车的使团众人霎时间鸦雀无声。 格尔泰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脊背窜起——这三日来,他们无数次猜测过那黑色武器的威力和使用方法,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般可怖。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平川展现出的不仅是武器的精准,更是一种举重若轻的威慑。 隔着几十步,那“猎枪”一枪毙命。 这是何等的威力? 格尔泰与哈萨忍不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 哈萨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在心中暗自庆幸。 “幸亏选择了做朋友。”格尔泰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平川在此时露这一手,是故意在恩威并施。 若刚才他们一念之差,选择了与这般强大的邻邦为敌,他们恐怕不止要失去通商互市的机遇,更会如苍州王所言,让他们一行人直接死在这里。 他们现在完全相信,苍州王有这个实力。 前方,平川已收枪入鞘,并让跟着的士兵帮助老者将猪抬进驿站,他与老者言笑晏晏,仿佛方才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笑着对那老者点头:“现在这猪老实了,我派兄弟帮你送去厨房吧。” 说罢,他转身对使团众人温和一笑,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从未发生过。 然而,就是在那双带笑的眼睛里,格尔泰看到了一个强大帝国的自信与从容——既有慈悲为怀的胸襟,也有雷霆万钧的手段。 这一刻,他才总算真正明白了,何为大国风范! 第308章 终究还是无缘 冰雪融化,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永安城外,阴山南麓,新辟的贸易集市在澄澈的苍穹下正式剪彩开业。驼铃悠扬,商贾云集,为这边陲之地增添了无限活力。 晨光洒落,为连绵的水泥建筑群镀上一层金辉,远望如一片自平地升起的海市蜃楼,巍然矗立在苍茫的草原与边城之间。 这一日,两国百姓期盼已久。 互市通商的消息如春风般吹拂过边境,点燃了无数希望。 苍州这方,管理井然有序。 背着M16的士兵肃立,百姓们虽激动,却亦遵守规章,分批缓行,这才得以准许到阴山脚下参观那新奇景象。 苍州王与知州骆海等一众官员及租赁了店铺的商贾早已莅临,立于高台之上,气氛庄重而热切。 而突厥一方,景象则迥然不同,他们奔放而热烈。 博鲁可汗与玉伽公主及各部落首领,乘着几辆崭新的三蹦子,兴高采烈的“突突”而至,引得众人侧目。 他们的身后更是烟尘滚滚,成千上万的突厥人骑着骏马,或驾着吱呀作响的牛车,如潮水般蜂拥而来。 他们望着眼前那片整齐坚固、泛着灰白光泽的水泥房舍与宽阔广场,脸上写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 许多老人翻身下马,颤巍巍地抚摸着坚硬平整的地面,眼中泪光闪烁—— 他们看到的不是冰冷的建筑,而是粮食、盐铁、布匹,是严冬里的温暖,是部落生存延续的希望。 有人甚至面向东方,虔诚跪拜,口中喃喃祈祷,感激长生天赐予的恩泽。 高台之上,苍州王赵樽一身戎装,身形挺拔,声若洪钟,他正在为两国互市通商致辞。 他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尤其郑重看向突厥来的庞大队伍。 赵樽的声音沉稳有力,回荡在边境贸易集市的开市典礼上空。 他强调道:“……此贸易集市乃两国安宁之纽带,繁荣之基石。望双方商民,皆恪守规则,珍视此来之不易的通商之途,共维此境,互信互利!” 边地的风掠过赵樽银色的铠甲,拂动他额前几缕墨发。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挺拔鼻梁和紧抿的薄唇。 他身姿如松,目光如炬,扫视台下万千民众时,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睥睨天下的气势。 观礼台一侧,一袭红衣的玉伽公主正偷偷的望着赵樽。 玉伽公主看着他从容不迫的气度,听着他沉稳威严的声音,心底漫起一片复杂难言的哀凉。 曾几何时,在那段她作为使节滞留大景的岁月里,这颗心也曾为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男人悸动过。 他像草原传说中翱翔于九天的雄鹰,强大、耀眼,令人无法忽视,却又遥不可及。 如今,他已是雄踞一方的苍州王,权柄在握,声威赫赫。 他们之间隔着的,早已不仅仅是身份的云泥之别。 他那般人物,合该配得上世间最出色的女子——譬如,那位传说中智谋超群、与他并肩而立的苍州王妃。 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心事,在这朗朗乾坤、家国大事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可笑。 哎! 他们俩,终究还是无缘。 她倏然别开视线,将那一丝骤然涌起的酸楚与怅惘狠狠压下。 她目光转向台下。那里是欢呼雀跃的突厥族人,他们脸上洋溢着对即将开始的富足生活的期盼,对这条通商之路带来的无限可能充满渴望。 是的,她是突厥的公主。 她个人的情愫,早该随风散去。她的责任,她的目光,应当永远落在她的族人身上。 这条用无数人的努力与期盼换来的通商之途,才是真正值得她倾尽所有去守护的未来与希望。 风再次吹过,扬起她鬓边的发丝,也吹散了她心底最后一丝涟漪。 赵樽致辞完毕,耳边传来阵阵鼓掌声和喝彩声,她的背脊挺得更直,目光变得更加坚定清澈。 接下来,新任对外贸易协会的会长唐小童稳步上台。 他一身靛蓝长衫,虽非官服,却自有一股干练之气。 他详细阐述入市交易的规程,声音清晰而有力:“请诸位务必遵守秩序,依序排队。执勤将士会引导各位,确保集市内畅通无阻,公平交易。” 言毕,他挥手示意,台下背着M16自动步枪负责执勤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疏导人群,划定区域,一切开始得有条不紊。 玉伽公主坐在博鲁可汗身旁,从唐小童上台讲话开始,她的目光却始终未离唐小童左右。 阳光映照着她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流淌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柔情。 她微微倾身,靠近博鲁可汗,声音虽低,却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博鲁,此次通商能成定局,这位唐掌柜——哦,如今该称唐会长了——居功至伟。若非他多方奔走,竭力促成,我突厥今日恐怕还只能遥望阴山兴叹。” 博鲁可汗顺着玉伽的目光望去,粗犷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缓缓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集市,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台下,两国百姓开始分开排队,苍州人带着好奇打量突厥人的皮货与奶酪,突厥人则迫不及待地想去触摸那些来自中原的瓷器和绸缎。 整个集市广场上人声鼎沸,驼马嘶鸣,交织成一曲鲜活生动的边贸交响。 这座崭新的集市,不仅连接了货物,更在那一刻,连接起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与希望。 集市内人头攒动,喧嚣中透着喜悦。 一千多平的室内集市灯火通明,苍州与突厥的商贾们早已将百余间商铺抢租一空,此刻正忙着陈列货物。 天井旁的青砖墙上,朱砂绘就的交易规则与管理条例在太阳能灯的照射下格外醒目。 “托雷,你看这镜子,连我脸上的疤都照得一清二楚!“突厥皮货商举着刚换来的镜子惊呼。 他的摊位前堆着成捆的雪豹皮,旁边木桶里浸着鹿茸药酒。 对面绸缎庄的苍州掌柜笑着递过一盏太阳能灯:“晚上收摊时带上这个,比你们用的牛油灯亮堂多了。” 那灯罩是琉璃所制,白日蓄足阳光,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突厥少女阿依慕踮脚指着货架:“阿塔,那个蓝花瓷碗和母亲留下的好像!” 那少女身旁的老者抚着胡须感慨:“苍州人竟把窑烧得这般精巧,用十张羔羊皮换也值。” 药材区飘来阵阵药香,苍州药商王掌柜正与突厥药师切磋。 “这雪莲须得用油纸包裹,否则走了药性。”他边说边示范,对方连连点头,掏出本子用突厥文仔细记录。 “尝尝我们新制的奶疙瘩!”突厥小伙捧出木盘,“用苍州白糖熬的,再不似从前那般酸涩。” 几个苍州小孩试探着含进嘴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集市东头忽然响起赞叹声。苍州货行的展台上,水泥砌成的微缩拱桥模型前围满了人。 “用这材料筑房屋,雨季再不惧洪水冲刷。”唐小童亲自演示着,将水泥浆浇进模具,“一夜便能凝固如石。” 餐饮区飘来烤馕与茶叶的混合香气。 卖酥油茶的突厥大娘和卖煎饼的苍州老汉比邻而居,一个铜板能买碗热茶,两个铜板可得夹肉煎饼。 有苍州百姓笑言:“这般吃法,倒吃出新鲜滋味了。” 执勤的士兵在入口处有序引导人流,不时提醒:“瓷器摊位注意避让,带小孩的客官请看管好孩童。” 阳光透过琉璃瓦在天井投下光斑,映照着琳琅满目的货架,也映照着集市里每个人脸上新奇而满足的笑容…… 这边,贸易集市热闹非凡。 那边,清水县苍州王府里却静悄悄的。 春光明媚,和煦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室内,将房间映照得一片暖融。 因孕吐而食欲不振的韩蕾,自从吃了麻辣小龙虾后,这几日难得觉得胃里舒坦了些。 她轻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金桔,紫檀。”她轻声唤道。 两名贴身侍女应声而入,金桔手上还端着一盏温热的红枣茶:“王妃今日气色好多了。” 韩蕾接过茶盏,浅啜一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老夫人今日在做什么?” “回王妃,老夫人在东厢房给小世子做衣裳呢。”紫檀笑着回话,“从早上起来就在忙活,选的都是最柔软的冀州云锦。” 韩蕾闻言失笑,指尖轻轻划过小腹:“孩子这才豆芽大一点呢,娘也太心急了。”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涌起一阵暖意。 自她有孕以来,王府上上下下都把她当成了大熊猫一般呵护,尤其是赵樽,去永安城视察贸易集市前,特意下令让全府好生照顾,不许她过度操劳。 但她从来不是能在深闺中静养的性格。前些日子因孕吐耽误了不少事,现在既然精神好些,她决定出门一趟。 “紫檀,将我的卫衣拿来。”她放下茶盏,看向桌上整理好的一堆课本,“我得去清水县的新学堂看看。” “王妃,王爷说不让您出去的。”金桔和紫檀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王爷离府前特意嘱咐过要让王妃好生休养,不能操劳,她们哪敢让王妃又去忙碌啊? “放心,我自有分寸。”韩蕾看出她们的顾虑,温和却不容拒绝地说,“我只是去看看进度,不会累着的。” 换好衣服,韩蕾沿着水泥铺就的小径,脚步轻盈地往前院走去。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将庭院中的花草都染上一层浅金色。 到了前院,她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只见几个丫鬟正低头擦拭廊下的栏杆,毛巾在水桶中拧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远处厨房的烟囱冒着缕缕青烟,两个小厮抬着一筐新鲜蔬菜匆匆往后厨方向去,谁也没有抬头。 她刻意放慢脚步,假装欣赏一株开得正盛的山茶花,眼角却瞥向老夫人常坐的东厢廊下——那张紫檀木圈椅空荡荡的,只余一本佛经放在椅子上。 见老夫人果然不在前院,韩蕾带着紫檀和金桔溜了出去。 一刻钟后,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穿过清水县熙攘的街道,朝着新修建的学堂方向行去。 马车内,韩蕾倚在软垫上,手中捧着精心编撰的课本。 这些日子虽然身体不适,她却没有完全闲着,而是将现代的教育理念与这个时代的需求相结合,编写了一套启蒙教材。 “王妃,到了。”不知过了多久,车夫的声音从外传来。 韩蕾在金桔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眼前的景象让她眼前一亮。 年前还是一片空地的学堂,如今已经初具规模。 水泥砌成的墙壁坚固平整,工匠们正在给墙面刷白;院子里,木匠们忙着制作桌椅,刨花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 “王妃,您怎么来了?”负责监工的林主事匆匆迎上来,额上还带着汗珠,“这里杂乱,您有孕在身,实在不宜前来啊。” 韩蕾微微一笑:“无妨,我来看看进度。看样子再过半月就能开课了?” “最多半月!”林主事信心满满地说,“桌椅在赶制,夫子们也都已经招募妥当,正在后院帮忙整理书籍呢。” 正说着,几位穿着儒衫的夫子闻讯赶来,纷纷向韩蕾行礼。他们中有年过花甲的老秀才,也有正当壮年的落第举人,个个脸上都带着对这位传奇王妃的好奇与敬重。 “诸位先生不必多礼。”韩蕾示意大家到已经建好的正堂就坐,“今日我来,是想与诸位商讨教学之事。” 她将带来的课本分发给众人,夫子们翻开书页,只片刻后,他们的脸上纷纷露出困惑的神色。 “王妃,这些符号是……”最年长的李夫子指着拼音问道。 “这是一种注音方法,叫拼音。”韩蕾耐心解释,“学会了它,即使不认得的字也能自己拼读出来。而这些数字,”她指向那些阿拉伯数字,“计算起来比算筹方便得多。” 看着众人似懂非懂的表情,韩蕾站起身,走到临时一块搭起的木板前,从空间里拿出粉笔写下“a、o、e”几个拼音字母。 “我知道这对诸位来说很新奇。”她转身面向夫子们,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但我们办学堂不是为了培养吟风弄月的文人,而是要让孩子们学到实用的知识。苍州要发展,需要懂得算数、会记账、能读会写实用文书的人才。” 她顿了顿,看见几位年轻些的夫子眼中已经开始闪烁兴奋的光芒。 “我们将因材施教。”韩蕾继续道,“孩子们入学后,我们会观察他们的特长和兴趣,快速确定培养方向。有的可能适合学账务,有的可能适合学工艺,有的可能适合学农事……每个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 堂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窗外工匠们的劳作声。 这种教育理念对这些传统文人来说,无疑是颠覆性的。 感谢沉默是金的打赏,爱你 第309章 那可不是她的强项 这时,有在院子里干活的工匠纷纷围拢过来。韩蕾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众人,声音清晰而温和。 “学堂下月初便会正式开课,我们将设立数学、物理、化学、医学护理四门主课。” 她稍作停顿,微微一笑,“除此之外,班级分配会按年龄划分为两级。” 底下一位中年夫子捻着胡须问道:“王妃,这年龄具体如何区分?孩子们程度不一,恐怕难以一概而论。” “十二岁以下为第一级,主要学习识字与启蒙知识,重在打牢根基;十二至十六岁为第二级,除了继续强化读写,还会根据每个孩子的特长和兴趣进行定向培养。” 韩蕾语气坚定,眼中仿佛已看到未来的景象,“比如善于观察、心思细腻的,可引导学医;逻辑清晰、善于推演的,不妨专攻数理。” 此时,一位年轻工匠从窗边探出头来,插话问道:“王妃,那像我这样十七岁以上的呢?还能学吗?” “当然可以,”韩蕾转向他,诚恳地说,“白日你尽管跟着工头干活,傍晚收工之后,学堂仍欢迎你来旁听。学问不分早晚,哪怕一天认两个字、学一道算数,日久也能见功。” 她环视着一张张或疑惑或期待的面孔,继续说道:“不出五年,苍州便会有一批新一代的学子——他们不仅能写会算,更通晓医理、物理,甚至能造风车、修水渠。而眼下最紧要的……” 她语气加重,目光投向几位一直静静聆听的夫子,“是请诸位夫子先跟着我一同研习这些新知。我会带大家从头梳理课程,只有你们先学明白,才能把孩子教好。” 一位白发老儒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老夫教了三十年诗词,倒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学什么‘物理’、‘化学’……” 话未说完,他缓缓露出笑容,“但这苍州若真能因此走出更多像王妃这般学识渊博的年轻人——那肯定值了。” 韩蕾颔首一笑,风中仿佛传来纸张翻动、笔墨渐浓的声音。 众人低声议论着,眼中闪着光,似乎已经看见灯火通明的讲堂,和那些尚未长成、却终将改变苍州的年轻面庞。 忽然,一位姓李夫子抚须笑了起来:“妙啊!老夫教了一辈子书,从未想过教育还能如此!王妃高见!” 其他夫子也纷纷点头,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韩蕾见状,趁热打铁开始教授夫子们拼音的基本读法。 她教得生动有趣,夫子们学得认真投入,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今日就先学到这里。”韩蕾看着渐晚的天色,终于停下教学,“以后我有空就会过来,不仅教孩子们,也和诸位先生共同探讨教学方法。” 夫子们纷纷起身行礼,个个脸上都带着获益匪浅的喜悦。 李夫子更是激动得胡须微颤:“能得王妃亲自指点,是我等三生有幸!苍州的孩子们有福了啊!” 一位姓罗的年轻夫子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眉头微蹙,望向窗外正嬉笑跑过的孩童们。 他迟疑了片刻,终是起身向端坐案前的韩蕾行了一礼。 “王妃仁德,允平民子弟入学读书,又不收束修,实乃千古善举。只是……”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忧虑。 “只是什么?”韩蕾微笑着示意他说下去。 那年轻夫子直视韩蕾,继续说道:“只是……学堂如今已有百余学子报名,以后每日耗费纸张会不计其数。恕在下冒昧,长此以往,这书籍纸张从何而来?” 韩蕾唇角轻扬,露出一抹从容的轻笑,“先生不必为此忧心。” 她声音清轻软糯,如玉石相击,“纸张供应之事,我早有安排。” 韩蕾起身走向窗边,衣袂飘飘间自有几分潇洒气度。 “我已命人在清水县的山麓兴建了一座造纸厂,引山间清泉,取青檀为料。眼下工匠们正在加紧赶制,下月初便有纸可用。” 韩蕾早就知道,在古代,平民百姓之所以难以读书识字,一方面是由于教育资源被权贵阶层牢牢垄断。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纸张昂贵、书籍稀缺,寻常人家根本无力承担。 既然她已穿越至此,便决心要打破这种桎梏。 他要让知识不再高不可攀,让每一个普通人都有机会走进学堂,触摸文字的光芒。 众人闻言都怔住了,眼中闪过惊诧之色。 他们原本以为王妃只是暂时动用王府的库银购纸,没想到竟是自建了一家造纸厂。 这样敢作敢为的女子,雷厉风行的女子怎不让人惊诧? 韩蕾转身,眸光清亮如秋水:“苍州山多,各种造纸的原材料也多。所以,这纸厂的产量不仅能够供应学堂所需,多余的还将售往各地。届时所得盈余,正好用以维持学堂运转。还能解决许多老人和妇人的就业。” 众夫子恍然大悟,纷纷赞叹。 “王妃考虑得可真是周全。” “这样读书和干活都解决了。” “自从王爷和王妃来了苍州,我们这些百姓可都沾了光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读书培养人才是利国利民的事。”韩蕾笑着说道:“所以,以后大家要多费心。” 韩蕾看向罗夫子,继续说道:“千百年来,平民难以读书识字,一是因为世家大族垄断教育,二来也是因为纸张昂贵,书籍难得。既然我们要开办学堂,便要让寒门学子也能执笔书写,也有书可读。知识不该是少数人的特权,而应该是每个人都能触及的光明。” 罗夫子静立良久,终于对着韩蕾深深一揖。 “王妃胸怀天下,真是令在下佩服。”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感动。 回王府的马车上,韩蕾倚在窗边,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虽然身体有些疲惫,心里却充满了满足感。 她知道,今日播下的种子,将来一定会在这片土地上开出灿烂的花朵。 金桔为她披上一件外衫,轻声劝道:“王妃回去可要好好休息,若是累着了,王爷回来该责怪我们了。” 韩蕾轻笑:“放心,我心里有数。我现在每顿都吃一盒麻辣小龙虾,精神好着呢!” 暮色四合时分,韩蕾带着紫檀和金桔脚步轻盈的踏入了王府大门。 还未走进前厅,便听见里头传来老夫人罕见的厉声斥责,伴随着低低的啜泣声。 她加快脚步,穿过雕花门廊,只见厅内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下人,烛火摇曳中,老夫人正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面色铁青。 “三令五申说过多少次了!王妃如今是双身子的人,经不起从前那般奔波折腾!”老夫人的手重重拍在案几上,茶盏跟着一震,“我才一转眼的工夫,人就没了踪影!你们一个个都是怎么当差的?若是王妃有什么闪失,就是把你们全都发卖了也担待不起!” 韩蕾站在门边,悄悄吐了吐舌头。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厅内,跪在地上的仆妇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几个小丫鬟在偷偷抹眼泪。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兴起溜出门,竟给下人们惹出这样大的麻烦。 她从电视上看到过古代的大户人家,规矩很严,下人们动不动就代主受过。可平日里,她觉得老夫人也算是和蔼之人,今日为了她,竟拿出了祖母架势来。 她走到老夫人身边,柔声唤道:“娘。” 老夫人闻声转头,见到是她,脸上的怒色顿时缓和了几分,但语气仍带着担忧:“你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让娘好生担心!” 韩蕾挽住老夫人的手臂,轻声细语地解释:“都是我不好,见今日天气好,想着出去走走,就没惊动大家。”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众人,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娘,您别怪他们了,是我故意躲开他们的视线溜出去的,他们实在不知情。” 老夫人叹了口气,拉着韩蕾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的绣墩上。 “蕾儿,娘不是不让你出门。只是樽儿如今不在府中,你又怀着身孕,若是有什么闪失,叫娘如何向他交代?” 说着,老夫人慈爱地抚过韩蕾尚未显怀的小腹,“前些日子你吐得那样厉害,好不容易这几日好些了,合该好好静养才是。” 韩蕾顺势倚在老夫人肩头,仰起脸来,眼中闪着恳求的光芒。 “娘,我就是因为在府里闷得太久了,才想着出去透透气。您也知道,整日待在屋里,反而对身子不好。今日我带上了紫檀和金桔,一路上都很小心,就在街市上转了转,看了些新奇玩意儿,一点也不累。” 她说着,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香囊,递到老夫人面前:“瞧,我还给您带了个安神香囊,里头配了沉香、檀香和少许茉莉,晚上放在枕边最能安眠了。” 老夫人接过香囊,面上的愠色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又宠溺的神情:“就你会哄娘开心。只是下次若要出门,定要提前告诉娘,多带几个下人跟着,也好让娘放心。” “知道啦,娘最疼我了。”韩蕾撒娇地抱住老夫人的手臂,声音甜得像蜜。 在她的眼中,穿越来到这里,赵樽对她好,那自是不用说,老夫人也待她像亲闺女一样,让她时时感叹自己很庆幸,能遇到这样的婆母。 韩蕾摇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那您就别罚他们了,好不好?看他们跪在这里,我心里难受得很。要是因为我的缘故让这么多人受罚,我今晚肯定睡不安稳,连带着宝宝也会不舒服的。” 老夫人被她这般撒娇弄得没了脾气,只得摇摇头,对着下人们挥挥手:“都起来吧,今日看在王妃为你们求情的份上,暂且饶过这次。日后若再有什么疏忽,定不轻饶!” 下人们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老夫人开恩,谢王妃体恤!” 韩蕾俏皮地冲他们眨眨眼,做了个鬼脸,惹得几个年轻的小丫鬟忍不住抿嘴偷笑。 这时,韩蕾摸着肚子,小声对老夫人说:“娘,我饿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 自从韩蕾有孕以来,食欲一直不振,今日主动说饿,对老夫人来说,那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连忙吩咐下人:“快,快去厨房吩咐,做些清淡可口的菜来!炖一盅山药鸡汤,再做一道清蒸鲈鱼,王妃最爱吃的杏仁豆腐也备上!” 下人们赶忙应声退下,各自忙活去了。 厅内顿时只剩下婆媳二人,太阳能灯的暖光映照着一老一少和睦的身影。 晚膳很快便摆了上来,八仙桌上摆满了精致菜肴。 今日出去忙活了一天,韩蕾确实胃口大好,连吃了小半碗米饭,又喝了一碗鸡汤。 老夫人在一旁看着,满脸欣慰,不时为她布菜。 “慢些吃,”老夫人慈爱地说,“有孕之人最忌暴饮暴食。对了,明日我让厨房备些核桃酪,最是补脑安神。还有,记得千万别碰寒凉之物,像螃蟹、山楂这些都要忌口……” 韩蕾咽下口中的食物,笑着打断老夫人:“娘,您忘了?我就是大夫呢。” 老夫人一愣,随即笑开来:“瞧我这记性,光是惦记着你是我儿媳,倒忘了咱家儿媳可是有名的女大夫。” 说着又给韩蕾夹了一筷子鱼,“但那不一样,再高明的大夫,到了自己身上也难免疏忽。娘是过来人,总得多提醒着点。” 韩蕾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她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老夫人:“谢谢娘这般疼我。我向您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的。日后出门也定会先知会您,多带几个人手。”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既然你在家闷得慌,不如明日我请清水县最好的绣娘来府上,教你做些小衣裳、小鞋袜?总比往外跑稳妥些。” “啊?” 韩蕾的嘴角抽了抽,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缝伤口还行,做针线活嘛……那可不是她的强项。 算了,她还是盘算一下明日找什么借口溜出去吧!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0章 这些日子的“表现” 春暖花开,夜风还带着几分暖意,轻轻拂过阴山脚下的草原。贸易集市的灯火在远处闪烁,人声鼎沸与马匹嘶鸣交织成独特的边塞交响。 而在集市后方的一处缓坡上,两个身影正并肩坐在月光铺就的银毯上。 玉伽公主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轻声道:“你看,这轮明月既照耀突厥的草原,也照亮大景的山河。就像我们此刻,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却能看到同一片月光。” 唐小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月光洒在他略显拘谨的脸上。 “公主说得是。只是月亮高悬天际,而你我皆在凡尘。”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身旁的草茎。 玉伽转过头来,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 “还记得在京城锦绣坊的日子吗?那时你带我尝了京城小吃,看遍各式工艺品。你总是能找到最新奇的玩意儿逗我开心。”说着,她狡黠轻笑。“我还记得你用锦缎挡住嬷嬷的紧张神情……” 她的眼中闪着怀念的光芒,“那些日子,我很开心。” 唐小童的心猛地一跳。 他当然记得,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他的记忆里—— 玉伽第一次尝到冰糖葫芦时惊喜的表情,她站在彩绸前比划着说突厥缺少这样美丽的织物,还有她在茶馆听书时专注的侧脸…… “那些都是小事。”唐小童低下头,“我只是一介商贾,能为公主您做的有限。” 玉伽轻轻摇头,“不,你做的远不止这些。若不是你多方奔走,说服两国官员,这个互市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成。”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柔和了许多,“我知道你付出了多少努力。” 唐小童感到胸口一阵发热。 他确实为此倾尽全力,数月来穿梭于苍州与京城之间,陈说利弊,还帮着王爷和拟定条款。 每当疲惫不堪时,只要想起玉伽为族人争取贸易机会时那期盼的眼神,想起他的家人死在兵荒马乱之中,他就又有了力量。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他轻声说,不敢直视玉伽公主的眼睛。 除了这一句话,唐小童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又该说些什么。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晚风拂过草地的沙沙声。 唐小童的心跳得厉害,他想告诉公主自己的感情,却又觉得自己不过是小小的百姓,配不上她尊贵的身份。 这种纠结让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玉伽注视着他局促的样子,忽然轻声笑了。 “你们中原男子都这般含蓄吗?”她说着,忽然伸出手,轻轻覆上唐小童紧张得有些发凉的手背。 唐小童浑身一颤,仿佛有电流从相触的皮肤传遍全身。他惊讶地抬头,对上玉伽含笑的眼眸。 “回到突厥的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起你。”玉伽的声音轻柔如月光,“想起你为我讲解京城风俗时的认真模样,想起你为我挡住人群时的姿态,想起你为我找到耳环时满头大汗的着急神情。” 唐小童感到喉咙发紧,无数话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许久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反手轻轻握住公主的手。 “公主,我……”唐小童的心跳得更快了,“去年听说您要和亲入宫为妃,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后来得知和亲取消,我……我高兴得整夜未眠。”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那时我才明白,原来不知不觉中,您已经在我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玉伽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一动:“那为何从不表露?” “因为我只是平民百姓,而您是突厥的公主……”唐小童的声音里带着苦涩,“我不敢有非分之想。” “今日,在这月光下,没有公主与平民,只有玉伽和唐小童。”她握紧了他的手,“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为了促成互市跟着我从京城到苍州,当我看到你总是先考虑他人而非自己,当我看到你即使面对困难也从不放弃……这些才是我看重的。” 唐小童感到眼眶发热:“那天见到您为族人的生计忧心忡忡,我只想尽我所能帮助您。因为我想看到您的笑容,那比任何财富都珍贵。” 玉伽微微倾身,将头靠在唐小童的肩上:“所以你不是一个人在心里纠结,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份感情。直到今天,看到互市顺利开展,看到两族人民交换货物时的笑脸,我才明白,有些界限本就不该存在。” 唐小童侧头看了看玉伽公主明媚的容颜,大着胆子伸手搂住了她的身体。 他的眼里浮现出韩蕾看看而谈的模样,说道:“这都要感谢咱们王妃,她说与周边邻国的相处,可以采用‘某带某路’的政策,她曾见过这种政策的实施,非常成功。希望大景的繁荣,能够带动周边的繁荣。” “你们王妃可真是个奇人。”玉伽公主由衷的感叹。心想着,像赵樽那样人中龙凤的男子,怕也只有王妃那样的奇女子才能相配吧! 想到此,玉伽公主释然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灯火中的集市传来隐约的歌声,不知是突厥的牧歌还是中原的小调,旋律在春风中交织融合。 月亮升高了些,清辉洒遍山坡,为两人披上一层银光。 “我不敢承诺什么,”唐小童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坚定了许多,“但我可以承诺,只要你需要,我会永远在您身边,以我所有的能力支持你保护您。” 玉伽轻轻点头:“有时候,最珍贵的不是华丽的承诺,而是一颗真诚的心。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清楚地看到了你的心。” 夜风渐暖,裹挟着草原上新生的气息和远处集市的烟火气。 两双手紧紧相握,不同的血脉下是同样急促的心跳。 月光静静地见证着这个夜晚,以及刚刚在这片山坡上绽放的、跨越民族与身份的美好情感。 夜色深沉如墨,四野寂静,唯有虫鸣唧唧,似在低语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皎洁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唐小童与玉伽公主相依相偎的身影拉得很长,远远望去,宛如一幅静谧而缠绵的画卷。 苍州王赵樽静立在不远处的大树阴影下,玄色衣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目光深邃,落在那对背影上,刚毅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唯有微微颤动的耳尖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良久,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低语道:“哎!世事如棋,但愿他们真能得个终成眷属。” 耳尖轻动间,他身后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句生硬的大景话随之响起:“他们两人既是两情相悦,本汗岂是那不通情理的顽固之人?自然会成全,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来人身形魁梧,披着草原贵族特有的貂裘与金饰,正是突厥可汗博鲁。 赵樽并未回头,对此人的到来似乎早已察觉。 周围的亲卫已摸向腰间手枪,目光锐利,直至赵樽极轻微地颔首,他们才无声地退开一步,让出一条通路。 赵樽缓缓转身,面上是惯常的沉稳与清冷。 “突厥可汗好福气。唐小童与玉伽公主,皆非池中之物。公主为族人计,愿以和亲换取短暂和平,其志可嘉;小童为苍生念,奔走斡旋,促成边市,其心可敬。二人若能携手,于两国而言,实乃幸事。本王,乐见其成。” 赵樽语气平和,字句清晰,每一个词却都似经过深思熟虑,他目光掠过博鲁,望向更远的黑暗,仿佛在评估着这番话背后真正的重量。 博鲁可汗哈哈大笑,声若洪钟,在静夜里格外突兀:“王爷说的是!如今贸易集市繁荣,本汗亲眼所见,方知此乃真正活路。明日,本汗便先行带领部众返回王庭了。苍州王爷珍重。” 他顿了顿,指向月光下的身影,“至于玉伽……就让她在此多盘桓些时日,也好多看看这边塞风光,多了解了解……她心之所向。” “可汗一路顺风。”赵樽拱手,礼节周到,“但愿自此以后烽火永熄,边城晏闭,牛羊布野,两国永结同好。” 博鲁可汗亦回以草原礼节,朗声道:“定然如此!”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可就在转身背对赵樽的一刹那,他脸上豪爽的笑容未减,唇角却难以察觉地勾起了一抹极浅、极深沉的弧度。 那笑意未曾抵达眼底,反透着一股老谋深算的意味,迅速隐没在夜色里。 赵樽微笑着目送他远去,待那魁梧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赵樽脸上的温和顷刻间收敛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鹰隼般的锐利。 他并未立刻动作,只是静立原处,仿佛在空气中捕捉那残留的一丝诡谲。 片刻后,他抬起手,轻轻一招。 亲卫统领老孟悄无声息地近前,躬身听令。 赵樽侧过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声音压得极低。 老孟目光一凛,重重点头,旋即抱拳领命,身影迅速退入阴影之中,执行赵樽的密令而去。 夜愈发深了,寒气渐重。 赵樽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对依旧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冷峻的眼神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柔和,但旋即消逝。 他缓缓抬起头,眯起双眼,望向北方那片广袤无垠、沉浸在寂寥月光下的突厥草原,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黑暗,洞见那平静表象下可能涌动的暗流。 他负手而立,久久不动,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唯有心中万千思虑,在深沉的夜色里翻腾不休…… ……我是求评论的分割线…… 清水县新搭建的作坊里,弥漫着一股浓烈而陌生的气味。 韩蕾站在中央,脸上带着两层口罩,只露出一双明亮而坚毅的眼睛。 她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小腹隆起明显,动作间带着几分笨拙,却仍一丝不苟地指挥着工匠操作蒸馏器具。 “小心火候,注意冷凝管……”她的声音透过口罩有些模糊,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几天下来,她带着工匠们反复试验,终于用系统提供的工具成功提炼出了相当于现代的92号汽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望着瓷坛中微微晃动的液体,她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却不慎将一抹油污蹭在了脸颊上。 阳光从临时搭的窗棂间漏进来,照在她略显疲惫却满足的脸上。 她原本还想尝试提炼95号汽油,但看着自己日渐沉重的身子,最终还是放弃了。 毕竟,她现在的情况天天与原油打交道不好。况且,从突厥商人那里买来的原油也被她折腾光了,短时间内她无法再更进一步。 “有92号暂且够三蹦子用了……” 她轻声自语,掌心不自觉地抚上隆起的腹部。 孕吐结束后,她的胃口极好,肚子里的孩子长得太快,不过三个多月,却像是吹足了气似的,比旁人五个月还要显怀。 身子笨重,连日来泡在作坊,确实有些吃力了。 带着两个丫鬟回到王府时,日头已西斜。 才进院门,她就见几个下人挤眉弄眼地朝她使眼色。 韩蕾心下疑惑,但也未细想,便踏进了前厅。 刚要迈脚,韩蕾就感觉一股低压扑面而来。 厅堂正中,赵樽正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身风尘仆仆的玄色戎装还未换下,剑眉紧蹙,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娘放心,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的训斥她。太不像话了。”赵樽没有看向老夫人,兀自的生着气。那胸口因为生气而剧烈的起伏着。 老夫人坐在一旁,望着赵樽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每日唠唠叨叨,老生常谈。 韩蕾那丫头也规规矩矩,俯首帖耳,表示她听进去了。可每日一转眼她就不见了,非要等到日落西山时才会拖着笨重的身子回到王府。 韩蕾乖巧,她也不好多说,说重了,婆媳关系不好相处。 可不说吧,韩蕾那丫头的身子日渐笨重,她生怕韩蕾一不小心磕了碰了,伤了肚子里的大孙子不说,韩蕾的身子也会遭罪。 最关键的是,儿子从永安城回来,她也不知该给儿子如何交代,儿子离开的时候可是千丁玲万嘱咐的。 这下好了,儿子回来了,她只得将韩蕾这些日子的“表现”一五一十的告诉儿子。 儿子一听,那本就威压甚重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大厅里,一个唉声叹气,一个面沉如水。 韩蕾一见到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1章 不讲武德 韩蕾一见到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赵樽定是知道了自己这些天不顾身子往作坊跑的事。 阴山贸易集市繁忙,他千里迢迢赶回,看到的却是自己这般模样……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预备好的责备之词,关于安危,关于孩子,关于她总是不知轻重。 各种,各种…… 她扶着雕花门框,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却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身子猛地向前一倾—— “啊!” 她惊呼刚出口,一道黑影已迅疾如风般掠至身前。 赵樽的手臂坚实有力,稳稳地托住了她几乎摔倒的身子,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那一刻,赵樽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重重撞在她的耳畔,搂着她的手臂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 赵樽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带着压抑的火气和一丝后怕的沙哑,“我才离开多久,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他目光扫过韩蕾沾着油污的脸颊和微乱的发髻,最后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是担忧,是气恼,更是这些日子在北关风沙中啃心蚀骨的思念。 赵樽真的想狠狠的责备她。可那些打好的、严厉的腹稿,在真正拥她入怀的瞬间,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赵樽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颊边的污迹,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看你,脸上脏得像只小花猫,”他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可擦拭的动作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身子重了也不知道当心些,嗯?” 韩蕾的嘴角抽了抽。 她敏锐地捕捉到赵樽冷硬外表下的心疼,立刻顺势而为,软了身子靠在他怀里。 韩蕾仰起脸,那声音软糯得让赵樽投降:“别生气嘛……我就是饿了,浑身都没力气,才差点绊着的。” 这招故技重施,对他向来有效。 果然,赵樽眉头虽还皱着,却立刻转头沉声吩咐下人们:“都愣着干什么?快传晚膳!” 饭菜很快备好上桌。 简单的洗漱后,韩蕾坐到桌前,闻到食物香气才真的觉得饥肠辘辘。 她拿起筷子,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吃得又快又香。 赵樽坐在她身旁,原本还想再说她几句,可见她吃得满足,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只是默默地将她爱吃的火锅挪到她面前,又盛了碗热汤放在她手边,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 他深邃的眼眸里,责备早已被失而复得的宠溺和纵容所取代。 红油火锅里翻滚着毛肚黄喉,白玉碟里堆着红艳艳的小龙虾,她吃得鼻尖冒汗,唇瓣被辣得艳如石榴。 王府里准备的各种补汤,韩蕾吃了就吐,可系统里麻辣味的各种美食倒是甚合她的胃口。 “慢些吃。”赵樽坐在她身侧,玄色常服衬得他眉目愈发清峻。 他夹了片嫩笋放进她碗里,目光却落在她隆起的肚腹上。“太医说了,辛辣之物虽开胃,却要适可而止。” 韩蕾咬住半只虾尾,含糊道:“你是不知,这孩子就爱这口辣。” 说着,又要去捞锅里的牛肉,手腕却被赵樽轻轻按住。 他取过温湿的帕子替她拭去指尖的红油,眉间蹙起浅浅的川字。 待她终于放下筷子,赵樽便扶着她在回廊下散步。海棠花瓣落满衣襟,他小心替她拂去,手掌始终护在她后腰。 她忽然停下脚步,扯着他衣袖指向厨房:“明日想吃水煮牛肉,要多加辣椒。” 赵樽无奈轻笑,捏了捏她圆润些许的脸颊。 她这句话正好被在赏花的老夫人听见,老夫人瞧着她沾着油光的唇角,摇头笑道:“老身怀樽儿时,见着酸梅子就走不动道。你这般嗜辣,怕是个娇滴滴的闺女呢。” 廊下风过,吹得赵樽袖摆微微摆动。他将韩蕾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掠过她泛着柔光的脸颊。 “女儿好。眉眼像蕾儿,笑起来要有两个梨涡。” 说着,他自己先笑了起来,“我教她骑马射箭,给她造一座比漱玉阁还高的秋千,到时候我们一家人……” 廊下风过,吹得赵樽袖摆微微摆动。他将韩蕾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掠过她泛着柔光的脸颊。 “女儿好。眉眼像蕾儿,笑起来要有两个梨涡。” 说着,他自己先笑了起来,“我教她骑马射箭,给她造一座比漱玉阁还高的秋千,到时候我们一家人……” 话音未落,赵樽像想起了什么,神色忽然凝住。韩蕾敏锐地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微微一僵。 “丫头,我在府里可能待不了两天。”他声音低了几分,“你在府里要听话,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韩蕾仰起脸,眼底的笑意还没褪去:“你又要去哪儿?” “你知道的,大胖头一个人守在苍州。”赵樽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后腰的衣料,“我答应过接他家人团聚。明日我就动身去荆州张家老宅,劝张阁老迁居苍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我也去!”韩蕾立即揪紧他的衣袖,眼底闪着雀跃的光,“我正好也去瞧瞧荆州王的……” “胡闹。”她还没说完,赵樽沉下脸打断她,掌心微微收紧,“你三个多月的身孕经不起颠簸。荆州山路崎岖,若有什么闪失……” “不是有你吗?”她踮脚凑近他耳边,小声道:“你比十个大夫都管用。再说……” 她忽然捉住他的手按在小腹上,“肚子里的孩子也说想跟他爹一起去,不信你问他。” “不行!”赵樽坚决反对。 “带我去嘛!”韩蕾摇着他的手臂,吴侬软语。 “说了不行!”赵樽沉着脸坚持原则。 “哎呀!你就带我一起嘛!”韩蕾声音越加软糯,还举起两根手指发誓:“我保证一路上都乖乖的,哪也不去,绝不给你添麻烦。” 赵樽被这拙劣的撒娇伎俩逗得想笑,那声音软得更是让他投降。 他沉默良久,终是叹了一声,败给她眼底的星河。 “哎!好吧!怕了你了。不过……”他屈指轻刮她鼻梁,“你每日必须睡够四个时辰,辣椒不许过量,马车时速不得超过二十里……” “知道啦!真啰嗦。”他话未说完,韩蕾已转身就往院里走,海棠花瓣簌簌落满了她的运动服,“紫檀!金桔!赶快收拾行装,记得把那新做的狐裘垫子找出来!” 赵樽望着空了的手臂,忽然扬声:“等等!” 韩蕾顿住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赵樽从下人手上取过温着的药盏,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眉宇间的无奈:“先把安胎药喝了。若是路上吐一回,我们立即返程。” “嗯!又喝药。”韩蕾翻个白眼,就着他手一口口喝完,蜜饯还没塞进口中,忽然被他轻轻拥住。 温热的唇印在她发顶,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其实我也舍不得。” 韩蕾掩着唇嘻嘻一笑,也小声道:“那我们就一起。” 说完,她继续回屋去收拾行装。 看着韩蕾高兴得像第一次要出远门的孩子,老妇人忍不住笑出声,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蕾儿这丫头,自打进门就没见她清闲过。”老夫人摇着头,语气里满是怜爱,“如今都有了身子的人,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收敛些。” 赵樽的目光追随着韩蕾轻盈的身影,眼底漾开一片温柔的涟漪。 “娘不知,这丫头本该是九天之上的白灵鸟。”他声音低沉,带着化不开的宠溺,“既然她向往外面的天地,儿子便由着她去。若是强行折了她的翅膀,囚在方寸之间……” 他顿了顿,“莫说她难过,就是儿子看着……又何尝忍心。” 老夫人轻叹一声,“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心思,老身是越来越不懂了。” 她抬头望着儿子,目光慈祥却带着担忧,“只是此行路途遥远,你定要时时看顾着她。有了身子的人,可经不起半点闪失。” “娘放心。儿子一定会时时小心。”赵樽颔首,转身时衣袂拂过廊柱,带起一阵清风。 他招来侍立在廊下的下人,沉声吩咐道:“去告诉大胖头,让他准备妥当。明日午后,咱们准时起程去荆州见他爷爷。” 下人领命离去,赵樽给老夫人行了礼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感谢友友们的支持和打赏…… 大景东关,烽烟已起。 时值春末,关外草色连天,野花零星点缀,风过处绿浪微涌。 苍穹之下,东明帝国三十万大军压境,黑压压的营帐连绵如云,将士铁甲映着冷光,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东明帝国不出兵则已,一出兵就是三十万,势在必得。 两军对垒,东明帝国长长的队伍排出老远,战鼓隆隆,号角连绵,惊起寒鸦数点,扑棱着翅膀仓皇掠过高墙。 东明军阵前,主帅慕容泰驱马向前来到两军中央,然后勒马而立。 他一身玄铁重甲,红缨盔下双目如电,手中丈二长枪寒芒流转。 忽然,他纵马前出十余步,声如洪雷炸响:“大景元帅何在?出来答话!” 对面军阵前,东关守将卢承允策马而出。 他年过四十,一身银甲虽亮,却遮不住微微发福的肚腩。 他面皮白净,看得出是养尊处优久了,唯有一双眼睛因连日的焦虑而布满血丝。 卢承允原驻守梁州腹地,全靠族中长辈是前景帝一手培植的心腹,才被提拔到东关得了驻军元帅之职。 梁州本就是大景腹地,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战事,歌舞升平。 梁州军营里除了正常的操练之外,将士们其实很轻松。特别是像卢承允这种级别的将领,更是平日里连操练都极少参加。但花天酒地,各种饭局倒是常常有他的身影。 北关凌安城和永安城,两城才共计十万驻军。而东关因毗邻强大的东明帝国,所以东关一处就留守了十万驻军。 此次,东明帝国在东关外陈兵三十万,来势汹汹。而大景朝廷的援军还在路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东关虽有十万大军驻守,但以一敌三,卢承允依然感到莫大的压力,夜不能寐。 此刻,他强作镇定,提刀的手心却已沁出冷汗。 “本帅在此!”卢承允勉强挺直腰板,“尔等蛮夷,安敢犯我大景!” 慕容泰大笑,枪尖遥指:“休要废话!可敢与某家一战?” 对于指挥大战,在梁州养尊处优的卢承允并没有太多的经验。 但对方要单挑,他还是有些匹夫之勇的。 他“哼!”了一声,当即催马前冲。 两马交错间,他全力一刀劈下,却听“铿”的一声刺耳巨响。 只不过一招,卢承允手中的刀口竟崩出个豁口!虎口震得发麻, 他心中骇然:东明的冶铁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东明帝国盛产铁矿,其冶炼技术也比大景更强。东明帝国打造的刀剑也比这片大陆任何一个国家的武器更坚硬、更锋利。 “当!当!当!” 兵器不断相碰交鸣。 二人你来我往的又缠斗十来回合,卢承允使出平生所学,刀光翻飞倒也威风。 两人战得正酣,当卢承允正沉浸其中努力应付之时,慕容泰突然虚晃一枪,纵马拉开数丈,长枪高举: “冲阵!踏平东关!”慕容泰大喝。 “杀!” “杀!” 霎时间战鼓骤急,东明军阵如决堤洪流汹涌而来。铁甲铿锵,马蹄撼地,杀声震天动地! 卢承允吓得几乎坠马,不是单挑吗,怎么突然冲阵了? 他慌忙调转马头,疯也似地奔向本阵。他的身后,东明骑兵紧追不舍。 他狠夹马肚鞭子抽得马儿鲜血淋漓,看着追兵越来越近的距离,他的魂都吓没了。 大景骑兵迎面而来,从他身边疾驰而过。紧着着,他的耳边传来短兵相接的声音,两军交战在一起。 “乒乒乓乓!” “当!当!当!” 各种兵器交鸣的声音,喊杀声顿时淹没了这一片天空。 卢承允惊慌的冲进己方的军阵中,他勒住马回头看去,两军已厮杀得混乱不已。 他这才大喘着气,惊魂未定的骂道:“狗日的无耻之徒!不讲武德!”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2章 卢承允不见了 他这才大喘着气,惊魂未定的骂道:“狗日的无耻之徒!不讲武德!” 骂完这句,眼见眼见对方铁骑如潮水般冲击迅猛,卢承允只觉得手中布满豁口的战刀越来越沉,却仍然吃力地指挥着己方军队列阵迎敌。 “列雁形阵!弓箭手前置,长枪兵压阵!”他挥刀嘶吼,声音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几乎被淹没,“杀!一个不留!让这些蛮夷有来无回!” 战场霎时化作了修罗场。 大景军队的阵型在东明铁骑的冲击下不断变形,士兵们被迫步步后退。 金属碰撞声、惨叫声、马蹄踏地声交织成了死亡的乐章。 东明军的制式弯刀在日光下闪着寒光,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雨。地上随处可见大景军的断刃残剑,有些还握着断肢的手掌。 一个年轻的大景士兵试图格挡迎面劈来的弯刀,手中的长枪应声而断。 他还来不及后退,另一刀已经削去了他的半边肩膀。鲜血喷溅在身旁同袍的脸上,那同袍愣神的刹那,也被一箭射穿咽喉。 “顶住!都给本帅顶住!”卢承允声嘶力竭,却眼睁睁看着战线不断后退。 遍地都是大景士兵的尸体,鲜血已经染红了整片土地,在低洼处汇聚成一个个血潭。 眼见敌军已经突破右翼,直扑中军而来,卢承允终于崩溃大喊:“撤退!快!全军撤退!” 他的喊声被淹没在厮杀声中,只有附近的士兵听到了他的命令,待军中响起鸣金的声音,他已调转马头,在亲兵的护卫下向城门疾驰。 “关城门!快关城门!”他刚冲进瓮城便嘶声大喊,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得变了调。 副将李崇急忙拦住马头:“元帅三思!城外还有上万弟兄啊!” 卢承允一脚踹在他的胸甲上:“你想放敌军进来吗?关!快关!”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脸上溅满不知是谁的鲜血。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声中缓缓闭合,城外士兵的哭嚎声震天动地。 有人拼命拍打厚重的城门,指甲在包铁的木门上划出血痕。 有人绝望地转身,举起残缺的兵器做最后的抵抗。 更多人在混乱中被东明铁骑踏成肉泥,骨骼碎裂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箭雨如飞蝗般倾泻而下,东明重步兵扛着云梯如潮水般涌来。他们踏过同伴和大景士兵的尸体,每一步都溅起血水泥浆。 城上守军慌忙放箭、推下滚木礌石,可敌军盾阵坚固异常,攻势不减反增。 东明士兵特制的弯刀锋利无比,刀锋过处,大景士卒的兵器应声而断,很难抵挡。残肢与断刃齐飞,血雾混着尘土弥漫整个战场。 东明主帅慕容泰稳坐中军,冷静地挥动令旗。 阵型随着旗号变幻有序,冲车在重兵护卫下撞击城门,每一下都发出震天巨响,震得城墙微微颤动。 箭楼之上,神射手精准点杀城头守军,不时有中箭的守军从垛口坠落。 卢承允躲在盾牌后不断下令,指挥全无章法:“放箭!都放箭啊!滚油呢?快浇滚油!” 李崇冒着箭雨冲到他身边:“元帅!敌军在用冲车,应当集中火箭射击冲车!” “本帅用你教?”卢承允一脚踢翻身旁的油锅,滚烫的热油泼洒在附近士卒身上,惨叫声顿时响起,“守城!都给本帅死守!” 城外,一名被抛弃的大景士兵背靠城门,独臂挥舞断剑,连斩三名敌兵后才被长矛贯穿。 他双目圆睁望着已然紧闭的城门,缓缓倒下。 东明军踏着他的尸首,如黑潮般拍击着摇摇欲坠的东关城墙,攻城槌撞击城门的轰鸣声仿佛死神的心跳。 日落西山,夕阳映照着守城将士们疲惫而坚毅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混杂着春末的暖意,令人窒息。 东明帝国的攻势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 城墙下,黑压压的敌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呐喊声、厮杀声、垂死者的哀嚎声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 城头上,守军将士们咬紧牙关,将滚烫的金汁、巨大的擂石、沉重的滚木不断砸下,每一次投掷都能在密集的敌群中带起一片血雨和短暂的空白,但很快又被后续的士兵填满。 “守住!给我守住!援军就快到了!”卢承允的声音已经嘶哑,他身披重甲,在城楼上来回奔走。 他的盔甲上沾满了血污和烟尘,但目光却死死盯着城下如同蚁附般的东明士兵。 城墙不断传来沉闷可怕的撞击声,每一次撞击,都让厚重的城门剧烈震颤,发出痛苦的呻吟,连带着整段城墙都似乎在微微颤抖。 包裹铁皮的城门表面已经凹凸不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如同移动堡垒般的轒辒车,它们顶着厚厚的生牛皮和木板,冒着箭雨和火矢,缓慢而坚定地推进到城下。 躲在车下的东明工兵开始疯狂地挖掘墙根,或用巨斧劈砍城门。守军拼命向下射箭、投掷火油罐,但效果甚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将军!西段城墙箭矢快耗尽了!” “滚木!这边需要滚木!” “金汁!快烧金汁!”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卢承允的心不断下沉。守城物资消耗的速度远超他的预计。 东明帝国这次是有备而来,攻势之猛烈,决心之坚决,是他戎马生涯中所罕见。 他猛地抓住一个亲兵,几乎是吼叫着下令:“再派斥候!快去打探!朝廷的援军到底到哪儿了?!告诉他们,东关快撑不住了!” 亲兵领命,连滚带爬地冲下城墙。 城下,东明军阵后方,主帅慕容泰稳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他冷眼看着焦灼的战局,如同盯紧猎物的猛兽。 “云梯太慢。”他冷哼一声,声如洪钟,“让床弩上前!压制城头!轒辒车和攻城槌不要停!东明的儿郎,给我撕开这道口子!” 命令一下,东明军阵中响起一阵机括扭动的嘎吱声。 数十架庞大的床弩被推上前线,粗如儿臂的巨大弩箭闪烁着寒光,对准了东关城头。 “绷——嗖!” 恐怖的破空声撕裂空气!巨大的弩箭如同来自幽冥的死神镰刀,瞬间跨越数百步的距离,狠狠砸进城垛! “砰!”的一声巨响,一段城垛被直接轰碎,碎石飞溅,躲在后面的几名守军士兵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弩箭巨大的动能撕成碎片,血肉横飞! 另一支弩箭则贴着一个士兵的头皮飞过,带起的劲风直接刮走了他的头盔,吓得他瘫软在地。 箭雨变得更加密集和致命。 东明弓箭手在轒辒车和盾牌的掩护下,逼近城墙,进行仰射。 黑色的箭矢如同飞蝗般腾空而起,划出弧线,然后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城头守军的头上。不断有士兵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守军的压力陡增,反击的火力明显弱了下去。 东明的步兵趁机疯狂涌上,更多的云梯架上了城墙,亡命的东明甲士口衔钢刀,顶着盾牌,拼命向上攀爬。 守军将士则用长枪猛刺,用刀斧劈砍推梯,双方在城垛口展开残酷的肉搏,不断有人从高高的城墙上摔下,生命在这一刻廉价如草芥。 卢承允双目赤红,拔刀亲手将一个刚从垛口冒头的东明士兵劈了下去。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心在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无力。 他看着守军士兵一个个倒下,看着物资一点点耗尽,看着城门在攻城槌的撞击下摇摇欲坠,一种巨大的绝望感攫住了他。 就在他心神俱疲,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嘶喊从他身后传来。 “报——!援军!援军到了!”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脸上混合着极度疲惫和狂喜。 这句话如同天籁,瞬间驱散了卢承允心中的阴霾和绝望! 他猛地转身,所有的焦虑和期待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到了?!在哪?!到了何处?!是谁领军?!”他激动地连声追问。 然而,就在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斥候身上,满怀希望地转身追问的那一刻—— 箭雨中,两支箭矢裹挟着冰冷的死亡气息,交叉射向城头转身暴露了身体的卢承允! “噗!” “噗!” 几乎同时命中的钝响!一支箭破甲射中了他的手臂,另一支箭则射中了他的后背。 卢承允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瞳孔急剧放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的身体猛地一抖,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的身旁,恰好是那个被床弩轰开的垛口,沉重的铠甲带着他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直坠而下,最终重重砸在城墙下堆积的尸体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元帅!!!” “元帅!” 身旁的亲兵和将领们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眼睁睁看着主帅陨落,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无论主帅能力如何,但主帅战死,如同抽掉了大景军的脊梁。 守军瞬间大乱,军心彻底崩溃。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抵抗变得零星而混乱。 “城门破了!!”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断裂声和东明士兵狂热的欢呼,饱经摧残的城门终于被攻城槌彻底撞开!沉重的门板向内倒塌,扬起漫天尘土。 如狼似虎的东明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入!城内负责堵门的士兵虽然拼死抵抗,但失去统一指挥,各自为战,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血腥的巷战在城门洞附近展开,但大景守军节节败退,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线。 街道上,房屋间,尽是刀光剑影,惨叫哭嚎声不绝于耳。 东关城,眼看就要陷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地忽然开始微微震动。 紧接着,从城南方向,传来如同闷雷般滚动的战鼓声。 夕阳下,一面猎猎作响的“李”字大旗,率先出现在地平线上,如同撕裂黑暗的第一缕曙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朝廷援军,终于到了! 一员须发皆白却威风凛凛的老将军,身先士卒,手持乌金长枪,策马狂奔——他正是帝国元帅李建勇! 他身后,是无数风尘仆仆、眼神却锐利如刀的援军将士! 得到斥候的禀报,李老元帅一声令下,援军将士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以无可阻挡的气势,直接冲入战团! “援军来了!弟兄们!杀啊!”李老元帅声若雷霆,瞬间点燃了残余守军最后的血性和希望! 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 刚刚冲入城内、正烧杀抢掠、队形散乱的东明先锋军,猝不及防之下,被这支锐气十足的援军迎头痛击! 刀锋砍卷,长枪折断,战马嘶鸣,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变得异常惨烈。 援军将士如同磐石,死死堵在城门内侧,一步不退,反而将冲进来的东明士兵一步步向外反推! 城外,正在指挥大军压上的慕容泰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冲进城内的士兵非但没有扩大战果,反而如同撞上一堵铜墙铁壁,正在快速地被挤出城门! 城内传来的喊杀声陡然变了调,充满了陌生的锐气和决绝,慕容泰立刻想到城内一定是来了援军。 “鸣金收兵!吹号!”慕容泰当机立断,虽然心有不甘,但他深知久战之师难挡生力之军的锋芒。 尖锐的锣声迅速响彻战场,随即,又有一道音调奇怪的号角声响起。 东明军队训练有素,闻令后,前方的士兵交替掩护,开始如潮水般后退。 在撤退的过程中,他们依旧凶悍,掳走了大量受伤或被冲散的大景士兵作为俘虏,如同退潮时卷走的沙石。 战斗渐渐停息,只留下满目疮痍。 城门内外,尸骸枕籍,血流成河,断裂的兵器、破碎的旗帜随处可见。 燃烧的轒辒车和云梯冒着滚滚黑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臭味。 李建勇老元帅站在残破的城门洞下,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又望向如退潮般远去的东明大军,沉重地喘息着。 他苍老的面容上刻满了疲惫,但更多的是庆幸和后怕。 他翻身下马,在副将李崇的带领下走到卢承允坠城的地方。 他俯身拾起地上那顶带有红色羽翎的头盔,扫视周围,寻找卢承允的身影——卢承允的尸体不见了。 李老元帅垂眸沉思,最终,他抬起头,望向刚刚经历血火淬炼、依旧挺立的东关城城墙,声音沙哑却坚定: “清点伤亡,加固城防……东明人,还会回来的。”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3章 有需求就好办 赵樽与韩蕾、大胖头一行人乘马车抵达荆州地界。 才入荆州,便见一派繁忙景象,处处热火朝天。 有了赵樽与韩蕾的支持,再加上荆州王此前居住在苍州,细致考察了韩蕾推行的各项发展措施,更得到赵樽派来的专业建筑队伍与水泥物资的支援,他一回到荆州便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地推进建设。 荆州王首先着力于修路与兴办养殖场,以此解决百姓的温饱之急。 离京之前,韩蕾特意赠予他大量玉米、红薯和土豆的种子。 于是,荆州百姓在原有水田之中继续种植水稻,同时又在山边新垦的坡地上,播下这些不择土壤、生命力顽强的新作物。 希望的种子,正静静孕育着来日的丰收。 荆州境内四处可见施工的场面,新修的水泥道路像蛛网般向田野间延伸,却又处处被黄土与碎石截断,施工现场甚至有荆州府衙的人在帮着指挥。 车轮碾过刚夯实不久的路基时,车厢便剧烈地摇晃起来,赵樽伸手护住韩蕾的腰,眉头微蹙。 “这路修得倒是勤快,”韩蕾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景象,“只是不知何时才能畅通无阻。” 她的目光掠过路旁田野,农人们正弯腰在稻田里插秧,新绿的苗尖在微风中轻摇,与远处扬尘的工地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对照。 马车行至一个岔路口,韩蕾忽然直起身子看向赵樽。“既然进了城,不如先去荆州王府拜访?也好问问荆州王的水泥生意进展如何。” 她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微微隆起的小腹,这个动作让赵樽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变得坚定。 “不行!”赵樽想也不想,直接摇头,一副没商量的表情。 他伸手掀开车窗帘子,“你看看外卖,如今荆州到处都在动土,街上车马杂乱。你怀着身子,万一被冲撞了如何是好?” 正说着,就见几辆运料牛车正轰隆隆驶过,扬起漫天黄尘。 韩蕾瘪了瘪嘴,就知道他不会答应。这一路上,除了拉风景粑粑,她几乎都在马车上,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她都快憋得发霉了。 大胖头从前座扭过身子来,圆脸上堆着急切:“要不……咱们还是直接往桃源县老宅去吧,我这心里想得紧。” 他搓着粗短的手指,声音里带着几分期盼,“这都半年多没见到爷爷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韩蕾还要说什么,车轮突然碾过一个深坑,她身子一歪险些撞上车壁。 赵樽及时将她揽住,对车夫扬声道:“慢一点,径直往桃源县去。” 接着,他又转头又对韩蕾温声解释:“荆州王府那边日后自有拜访的机会,眼下还是以你的身子为重。” 车队穿过喧闹的城区,渐渐驶向郊野。 韩蕾望着窗外缓缓流淌的田园风光,终于轻轻点头。 赵樽将她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在她耳垂上短暂停留,是个无人察觉的亲昵动作。 夕阳开始西斜时,马车驶上一条相对平整的新修官道。 大胖头忽然指着前方欢呼起来:“瞧见那棵老槐树没?转过那个弯就是桃源县地界了!” 在大胖头的指引下,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后,马车便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老宅门前。 老宅青砖高墙,朱漆大门,门前两尊石狮威严矗立,门楣上悬着一块乌木匾额,上书“张宅”两个鎏金大字,虽历经风雨略显斑驳,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庄严。 这里,便是张阁老在荆州的祖宅。 马车刚一停稳,大胖头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兴冲冲地踏上石阶,抡起铜环叩响了门扉。 沉重的叩击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不多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门房模样的老者探出半张脸。 他瞧见是大胖头,脸色骤然一变,不等大胖头开口,便如同见了瘟神一般,“砰”地一声重重将门关上,插上门闩的声响清晰可闻。 大胖头愣在当场,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 赵樽见状,缓步上前,整理了一下衣冠,语气平和地再次叩门。 他对着门缝内朗声道:“还烦请通传,学生赵樽,特来拜见恩师张阁老。” 赵樽的语气温润谦和,透着十足的敬意。 门房又一次将门打开一条细缝,只露出半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下打量了赵樽一番,丢下一句“等着”,便又缩回头去。 脚步声渐远,门外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暖风吹过巷口的老槐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门房去而复返,依旧只探出半个身子,冷冰冰地道:“老爷说了,让你们回去,他不见客。” 大胖头顿时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前,肥胖的身体几乎要挤进门缝里。 他急声道:“你再去禀报一次!就跟爷爷说,是胖头回来了!是他的亲孙儿胖头回来了!爷爷一定会见我的!” 门房看着大胖头焦急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叹了口气,终是心软,再次转身入内通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次等待的时间稍长了些,众人的心也随着时间一点点下沉。 终于,大门又一次打开,门房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冷漠,甚至还带上了几分鄙夷。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调,仿佛不是在对着大胖头说,而是在对着整个巷子宣告。 “老爷有令:苍州王赵樽,起兵谋反,是为不忠不孝,大逆不道!公子你既与反贼同流合污,家中早已与你恩断义绝,划清界限!从今往后,张家没有胖头公子这个人,老爷更没有谋反的学生!诸位,请回吧!莫要再纠缠!” 话音未落,根本不容众人再有丝毫反应,大门被“砰”地一声狠狠摔上,那巨响如同最终判决,震得人心头发颤。 大胖头还不死心,用力拍打着冰冷的朱漆大门,呼喊着自己爷爷,然而门内死寂一片,再无任何回应。 大胖头所有的期盼和勇气在这一刻彻底溃散。 他缓缓滑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巨大的身躯蜷缩起来,双手抱住脑袋,竟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童般,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宽厚的肩膀不住地颤抖,哭声里充满了委屈和绝望。 一直静观其变的赵樽与韩蕾对视了一眼。赵樽清冷的脸上掠过一丝沉重的愧疚。 他走到大胖头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望向那扇紧闭的大门,长长叹了口气。 他声音低沉地对韩蕾说道:“张阁老乃三朝元老,一生将‘忠君爱国’四字奉为圭臬,刻入骨髓。于他们这等老臣而言,此乃天地间第一等的道理。纵使朝廷有千般不是,陛下有万般过错,他们也会认准这条死理,矢志不渝。在他们眼中,谋逆便是十恶不赦,无可转圜。此番前来,我早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只是,连累胖头与至亲决裂,终究是我对不住他。” 韩蕾闻言,娇俏的脸上顿时浮现一层薄怒。 她嗤了一声,压低声音嘟囔道:“真是个迂腐不堪、油盐不进的老顽固!忠奸不分,亲疏不辨,连自己的亲孙儿都不要了!” 赵樽微微摇头,语气虽无奈却依旧保持着敬意。 “丫头,莫要如此说老师。老师对朝廷是愚忠,确是古板执拗了些,但他为人刚正,绝非歹恶之人。” 韩蕾一手扶着后腰,看着甚是委屈的大胖头,心中也替赵樽感到愧疚。 “那现在怎么办?难不成我们就在这里一直干耗着?我这身子可站不住了。”韩蕾嘟起嘴。 赵樽连忙搀住她,眉眼间满是思索,却半晌也无良策,只得柔声道:“你身子重,先回马车上歇着,容我再想想。” “嗯!那你去看看胖头。”韩蕾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马车。 时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金灿灿地洒下来,有些晃眼。 她抬手遮在额前,目光无意识地掠过远处田野。只见几个七八岁的农家孩童,正帮着父母在田地里吃力地劳作,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拖得老长。 这寻常的农家景象,却像一道闪电,骤然劈开了韩蕾脑海中的迷雾! 她猛地想起,赵樽上次提起过,当年在国子监听张阁老讲学时,有一次阁老酒后忘情,曾私下感叹,平生之愿乃是“天下稚子皆能诵诗书,世间蒙童皆可为吾生,有教无类,教化大兴”! “平生只愿……有教无类……”韩蕾喃喃的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看来这迂腐的小老头有需求啊! 有需求就好办! 她立刻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马车边,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赵樽正想过去询问,却见她已钻进车厢,垂下了帘子。 马车内,韩蕾用神识迅速打开了系统界面。她纤长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划,如同在操作一个无形的触摸屏,很快便找到了一份她所需的文档。 她仔细浏览、摘录,最后,一张质地上等的宣纸便出现在她手中,纸上墨迹淋漓,写着一列列遒劲有力的字迹。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这张宣纸,掀开车帘,护着肚子笨拙地下了马车。 赵樽见她去而复返,手中还多了一张纸,不禁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又下来了?” 韩蕾没有回答他,只是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径直再次走向那扇紧闭的朱门。 她毫不犹豫地抓住冰冷的铜环,用力而急促地叩响门环,声音笃定,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谁啊?!还有完没完了!” 门房极其不耐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大门再次被拉开一条缝,露出那张写满厌烦的老脸。 韩蕾不等他发作,直接将手中折叠好的纸递了过去,语气平静却自有一股威势:“将此物呈给你家老爷。他见了此物,自会见我们。” 门房一愣,随即嗤笑一声,并不接纸:“这位夫人,莫要说笑了!老爷的话已说得再明白不过,绝不会见你们!怎会因你这一张纸就改变主意?快走快走,别再自讨没趣了!” 韩蕾面色一沉,眸光锐利地盯着他,声音也冷了几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只管送去便是。若是耽搁了你家老爷的大事,回头他怪罪下来,要抽你的板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门房被她的气势所慑,又见她如此笃定,心下不免有些惊疑不定。 他迟疑地接过那张轻飘飘却又似乎重若千钧的宣纸,反复看了韩蕾几眼,终究不敢承担可能误事的后果。 门房只得嘟囔着:“等着!若是老爷发怒,有你们好看!” 说完,他捏着那张纸“砰”地关上门,转身快步向内院跑去。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然而,门外的赵樽和大胖头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大胖头抽噎着,紧张地望着大门。 赵樽亦是眉头微蹙,不时看向气定神闲的韩蕾,眼中充满了探究和疑惑。 突然,门内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和匆忙。 紧接着,在赵樽和大胖头惊愕的目光中,那扇一直对他们紧闭的朱漆大门,竟“支呀”一声,从里面完全打开! 只见那门房领着十余名丫鬟、仆役鱼贯而出,迅速地在大门两侧排列整齐,个个垂首躬身,神色恭敬,与先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判若两人。 赵樽与大胖头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只见两名衣着体面的大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身着锦缎常服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老者年事已高,脸上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并未浑浊,此刻更是闪烁着一种异常明亮、近乎欣喜若狂的光芒,目光急切地在门外搜寻着。 赵樽和大胖头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张阁老! 两人一时都有些无措,连忙上前按礼数参见。 “学生拜见……” “孙儿拜见……” 两人话还没说完,张阁老竟直接抬手一挥制止了他们。 他的目光在赵樽、大胖头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最后落在门房身上,声音急切得有些发颤:“方才那张纸……是谁给你的?” 门房愣了一下,赶紧指向站在稍前方的韩蕾。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4章 咬牙隐忍 韩蕾上前两步,姿态优雅地微微一福,不卑不亢地道:“回阁老,那纸是小女子给他的。” 张阁老的目光立刻牢牢锁定在韩蕾身上,那打量的眼神灼热得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 他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连声道:“哎呀呀,姑娘大才啊!快!快!快随老夫里面请!” 张阁老那热情的态度,与方才传话时的冷酷决绝简直天差地别。 韩蕾微微一笑,应了声“多谢”,抬步便要跟着张阁老入内。 一旁的赵樽顿时尴尬不已,轻咳一声,出声提醒道:“老师,且慢。这位是内子,学生的王妃。她都随您进去了,将学生和胖头晾在门外,这……恐怕于礼不合吧?” 张阁老闻言,脚步猛地顿住。 他霍然转身,再次仔细看向韩蕾,脸上的欣喜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瞬间布上了一层寒霜,眼神也变得冰冷而警惕。 他厉声问道:“什么?你是这逆贼的王妃?” 韩蕾知道张阁老迟早会问起,于是依旧保持着甜美的微笑,坦然承认:“正是。” “哼!” 果然,张阁老顿时勃然变色,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骗和羞辱,厉声对门房道,“关门!送客!” 说罢,他狠狠拂袖便要转身回府。 “爷爷!不要啊!”大胖头见状,哀嚎一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个前冲,竟用自己肥胖的身躯死死挡在了门扇之间。 他望着张阁老决绝的模样,带着哭腔苦苦哀求:“爷爷!您就让我们进去吧!求您了!赵樽不是您想的那样,他和王妃都是心怀天下的人。孙儿慢慢跟您说,您听了就明白了!爷爷!” 心怀天下? 他的孙儿竟然可以把谋逆说成心怀天下? 张阁老已经转过去的背影僵硬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他并未回头,花白的头颅微微摆动,似乎在剧烈地挣扎和思索。 整个场面僵持不下,只能听到大胖头粗重的喘息声。大门两边的下人看着老爷,又看看堵着门的大胖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阁老本就嫌弃大胖头不喜读书,没出息,如今又与反贼搅和在一起,他更是一肚子火。 但自己孙子的品性如何,他还是很清楚的。他们将谋逆这等掉脑袋的大事说成是心怀天下,这倒是让他很诧异。 赵樽是他的学生,小时候在国子监念书的时间就短短几年。对那时候的赵樽他或许印象不够深刻,但赵樽父子在北关护佑大景安宁,多年打下的赫赫战功,他却是件件都知道。 老实说,他也很好奇,赵樽为何会突然走到谋反的道路上。就连他那不成器的孙子张瀚霖宁愿与家人断绝关系也要力挺赵樽。 他更好奇,赵樽究竟给张翰林灌了什么迷魂汤。 良久,张阁老似乎极其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他深深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背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声音充满了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罢了……都……都进来吧。” 大胖头如蒙大赦,差点虚脱滑倒在地,幸好被旁边的赵樽一把扶住。 一行人这才跟着张阁老,心情各异地走进了这座深宅大院。 厅堂宽敞,布置得古色古香,充满了书卷气,却也透着一股陈旧的威严。 张阁老径直走到主位坐下,脸色依旧阴沉,他并未吩咐下人看茶,只是极其冷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勉强说了一句:“坐吧。” 随即,张阁老的目光随即再次落到韩蕾身上,不再掩饰其中的急切和探究。 他从身旁的桌案上拿起那张险些引起风波的宣纸,小心翼翼地展开,仿佛那是无价之宝。 他指着上面的字迹,目光灼灼地盯着韩蕾,一字一顿地问。 “告诉老夫,这纸上所写的‘有教无类,教化大兴’之论,‘知行合一,致良知’之思……还有这下半部分关于广设乡学、蒙童皆可免费入读、挑选师者、统一教化之法的条陈细则……这些,这些可都是你写的?”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韩蕾迎着张阁老询问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清晰而平静。 “回阁老,这几句话乃至其后构想,并非我所创。它们源自另一位心怀天下、智慧超卓的大贤。小女子不过机缘巧合,得以窥见,今日仅是将其摘录誊写,呈于阁老面前。不知阁老觉得,这纸上所写的几句话,以及其后所构想的这幅教育图景……如何?” 张阁老听到“并非我所创”时,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但立刻又被后面的话所吸引。 他再次低下头,几乎是贪婪地、逐字逐句地重读着宣纸上的内容,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墨字,仿佛在抚摸一件失传已久的绝世珍宝。 良久,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无比激动和震撼的光芒,胡须微颤,声音因极大的兴奋而变得有些高亢。 “老夫觉得妙!妙极!”张阁老仅仅只是赞叹那纸上的言论。“此言此策真乃震古烁今,道尽了老夫毕生所求而未能言明之志!这已非寻常策论,这是……这是在开启宏图啊!姑娘,写下这等雄文、有此等旷世之才的大贤,究竟是何方神圣?现在何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韩蕾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那位大贤现在在何处。 她目光沉静,唇角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她轻声道:“不过……阁老觉得这纸上所写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四句又如何?” 张阁老闻言,浑浊的双眼骤然迸发出点点精光。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宣纸上的“横渠四句”,喃喃重复着最后一句:“为万世开太平……为万世开太平……” 他的声音起初低沉,继而越来越响,最后竟带上了几分颤抖,“这是何其高远的志向!可以说振聋发聩,荡气回肠!可是……” 他忽然长叹一声,眼中炽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终究是纸上谈兵。这世间纷扰不休,人心贪婪难测,纵有经纬天地之才,又岂能真正开创万世太平?这或许……只是读书人心中最美好的幻想罢了。” 韩蕾却不答话,只微微侧身,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樽。 她唇角含笑,对着赵樽轻轻努了努嘴:“阁老,不瞒您说,赵樽此刻正在做这样的事。” “他?切!”张阁老斜着眼,视线如刀子般刮过赵樽刚毅的脸庞。 说到这个话题,他花白的眉毛紧紧拧起,嘴角向下撇出一个毫不掩饰的讥诮弧度,“荒谬!赵樽勇武,上阵杀敌或可称雄,但为万世开太平?” 他重重哼了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长辈训斥晚辈般的严厉。 “他谋反作乱,天下皆知!朝廷出兵讨伐,天下口诛笔伐!这等逆贼行径,到了你们口中,竟成了为万世开太平?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张阁老讥讽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狠狠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赵樽端坐如钟却满脸黑线,那搁在膝上的手更是紧紧捏起,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下颌线条绷紧,目光低垂,看着地上光影交错的花纹。 老师口口声声的“逆贼”,都像一根根细针,刺入他心底最敬重师长的柔软之处。 在来之前,他就早已预料到会面对怎样的疾风骤雨,他甚至准备了更不堪的辱骂。 他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可当真坐在这位自幼教导他忠君爱国、经纬天下的恩师面前,亲耳听到那失望透顶的斥责,他胸腔里依旧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沉甸甸地发闷,让他透不过气来。 这是他的恩师,他咬牙隐忍,若是换成别人,他紧捏的拳头怕是早已招呼到了对方的脸色。 但今日即便是面对张阁老的闭门羹和冷言冷语的讥讽,他也发作不得。 他还要替大胖头好言好语的请张阁老迁居苍州,与胖头团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让大胖头和家人的关系更加恶化。 况且,现在韩蕾既然想到了法子与张阁老商谈,那他就必须得配合韩蕾。 韩蕾将赵樽的隐忍看在眼里,心中微疼,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她迎向张阁老愤怒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目光,声音清轻软糯却很沉稳。 “阁老,赵樽谋反,确有其事。朝廷派大军讨伐,亦是人尽皆知。但且不说赵樽究竟是谋反还是不得已而为之,咱们只说大军的结局。您可知,朝廷大军的结局如何?” 张阁老一怔,脸上的怒容短暂凝固了一瞬。 他紧紧盯着韩蕾,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茫然。 因为孙儿与反贼搅和在一起,为免祸及家族,他回到荆州老宅这些时日深居简出,对外界消息所知甚少,尤其是兵事胜负,民间倒是有各种传言,但却真假难辨。 他下意识地抚须,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有出声,只是那望向韩蕾的目光说明了他正等待下文。 韩蕾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苍州人特有的冷冽自信:“朝廷十万讨逆大军,连苍州的地界都未能踏入,便已铩羽而归,溃不成军,可谓……屁滚尿流。” 她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砸在地上仿佛有金石之声。 朝廷大军溃败?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张阁老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 他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愕然,猛地转头死死盯住赵樽,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这个学生一般。 眼前这张年轻却已染上风霜的脸庞,何时拥有了如此可怕的力量? 赵樽那平静无波的神情下,究竟隐藏着何等雷霆万钧的实力?难道……难道赵樽父子在北关多年,早已暗中培植了自己的势力? 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世代将门赵家积蓄多年的底牌。 “爷爷,是真的。”一直安静待在旁边的大胖头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他声音洪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朝气,还有一份对赵樽毫不掩饰的崇拜。 “苍州现在已脱胎换骨!发展日新月异,军械之精良强大,朝廷的军队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更重要的是,赵樽和韩蕾他们……他们是真的爱民如子!苍州的百姓,还有军营的士兵,无一不对他们真心拥戴,誓死相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大胖头滔滔不绝,越说越激动,脸上都泛起了红光:“爷爷,您可见到荆州境内四处都在修建那种坚硬如石、平坦宽阔的道路?” 张阁老下意识地点点头,他虽足不出户,但修路这等大事,仆役们早已当作奇闻异事说给他听过。 他曾远远望过一眼,那灰白色的路面却是前所未见。 “那叫‘水泥’路!是苍州自己生产的水泥!”说起这个,大胖头就语带骄傲,“不仅是修路,荆州王和荆州知州宋培林大人,如今也已心向苍州!我们在苍州办养殖场,修建道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如今,就连恒国公一家也已举家迁往苍州……” 这一连串的消息,如同一个个惊雷,接连在张阁老耳边炸响。他苍老的面容上,惊愕一层叠着一层。 恒国公? 那可是国公爷啊!连他也…… 张阁老只觉得喉咙发干,心脏咚咚地剧烈跳动,几乎要撞出胸腔。他发现自己对天下的认知,正在被眼前几个年轻人轻描淡写的话语彻底颠覆。 大胖头见爷爷震惊,说得更加起劲:“还有呢!赵樽和韩蕾在苍州广设医馆,惠及贫苦。更在苍州各县城兴办学堂!规定六岁至十六岁的平民子弟皆可入学读书,前三期完全免收束修!他们说这是真正的实现‘有教无类’!” “胡闹!”张阁老下意识地驳斥,这实在超出了他这位传统大儒的想象边界,“这……这岂是儿戏?束修尚在其次,如此多的学子,哪来那么多的书籍?哪来足够的纸张?这需要耗费多少银钱?根本不可能持续!” 读书,多少年来都只能是富贵子弟们的事。 他也曾幻想过寒门子弟能够走入学堂读书,可他也只能望而兴叹,根本办不到。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理想主义的狂想,违背了所有的现实规律。 “可能!而且已经做到了!”大胖头声音越说越大,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韩蕾在苍州开办了规模巨大的造纸厂,不仅解决了无数百姓的生计,更能生产出廉价又优质的纸张,源源不断地供应学堂所需!印制书籍的工坊也日夜不停,孩子们用的课本都是统一印制,成本极低。造出的纸张和书籍,用不完的还能售卖到其他州府,反而充盈了府库!” 见孙儿说得眉飞色舞,张阁老彻底失语了,他张着嘴,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毕生致力于学问,深知知识传播的艰难和昂贵。韩蕾此举,简直是劈开混沌,另辟乾坤! 听大胖头说到这里,韩蕾实时地从袖中,实则是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厚实之物,双手恭敬地呈到张阁老面前。 “阁老,请您看看此物如何?”韩蕾语气恭敬。 喜欢锁情扣请大家收藏:()锁情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5章 本座只献策 第315章 本座……只献策 “阁老,请您看看此物如何?”韩蕾语气恭敬。 张阁老下意识地接过,触手是一种坚韧光滑的纸张质感,与他平日所用的宣纸截然不同。封面上是两个方方正正、结构奇特的文字,他仔细辨认,才看出似乎是“字典”二字的某种简写。 他带着疑惑翻开,一页页看下去,眼中的震惊越来越浓。 只见书页之上,密密麻麻却排列整齐。每一个陌生的、笔画简练的字体旁边,都对照着一个他熟悉的繁体字。排版清晰,检索有序,竟是一套前所未见的文字体系! “这……这是……”他的手指颤抖着抚摸过那些方正的简体字,声音沙哑。 “此为《新华字典》。”韩蕾轻声解释,目光却一直观察着张阁老面上的反应。 “上面这些笔画简练的字,称为简体字。它们易于书写,便于认读,将来若能在天下推行,将大大降低识字读书的门槛。这也是为了有教无类而准备的基石之一。阁老,您此刻手中所捧的,便是未来万千寒门学子启蒙之始。” 张阁老仿佛被烫到一般,手猛地一抖,又赶紧握住那本字典,仿佛握住了一个滚烫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目光痴迷,口中喃喃自语:“易写易认,易写易认……若真能如此……若真能如此……”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无数稚嫩的手握着笔,轻松地书写这些文字的场景,看到了学堂林立、书声琅琅的盛世景象。 这本薄薄的册子,在他手中重若千钧。 “如今,苍州境内的夫子们,已在开始学习这字典上的简体字,为日后教学做准备。”韩蕾补充道。 正在这时,赵樽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张阁老面前,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庄重,然后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老师。” 张阁老从字典中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赵樽的声音低沉而诚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稳力量。 “外界如何评说学生,是忠是奸,是王是贼,于学生而言,已不重要。学生今日前来,并非为自己辩解,而是有一事,恳求老师。”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真诚。 “学生恳请老师出山,前往苍州。不是为学生这‘反贼’正名,也不是请您运筹帷幄。学生只想请您,去教那些苍州大地上,刚刚得以踏入学堂的平民孩子们读书识字,明理做人。将您毕生所学,您心中所秉持的‘道’,传授给那些原本永无机会触碰圣贤之言的孩子。不知老师……可否愿意?” 张阁老彻底愣住了。 请他出山,不是为幕僚,不是为帝师,而是去……教蒙童?去实现那“有教无类”的梦想?这请求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他心底最深处、最柔软的那个理想之上。 他嘴唇嗫嚅着,脸上露出极度的挣扎和犹豫。 忠君思想的桎梏、对谋反的本能排斥和对未知前景的恐惧,与眼前这本字典所代表的磅礴希望、以及弟子那番话所描绘的动人图景,在他心中激烈地搏斗着。 看出老师的挣扎,赵樽再次开口,语气更加诚恳。 “学生深知老师心有顾虑,事关重大,亦不愿强求老师立刻决断。学生斗胆提议,请您随学生前往苍州一行,只当作是游玩散心,亲眼去看一看。若您亲眼所见之后,仍觉得学生所做的一切并非正道,仍不愿留在苍州,学生对天起誓,绝不强留,必亲自恭送老师返回故里,并保证今日之事,绝不为外人所知,绝不致老师清誉有损分毫!” 大胖头也急忙上前,拉住张阁老的衣袖,眼中满是恳求:“爷爷,您就去看看吧!苍州真的和外面传说的不一样!孙儿保证,您绝不会后悔这一趟的!那里……那里真的有希望!” 张阁老看看深情恳切的学生,看看目光清澈坚定的韩蕾,又看看一脸急切的孙子,最后目光再次落回手中那本沉甸甸的字典上。 那些方正的简体字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前跳动,编织成一个他梦想了一辈子却从未敢相信能实现的梦。 良久,良久。 堂内寂静无声,只有众人紧张的呼吸声和蜡烛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 终于,张阁老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虽仍有挣扎,却多了一丝决断和难以按捺的好奇。 他声音干涩,缓缓道:“……也罢。老夫……便随你们去亲眼看看这苍州……究竟是何等模样。” 大胖头顿时喜笑颜开,差点跳起来:“爷爷您答应了!太好了!” 张阁老却摆摆手,脸上恢复了几分往日阁老的矜持和谨慎,低声道:“不过……需得隐秘些,趁着夜色……” “爷爷!”大胖头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种自豪和宽慰,“您多虑了!说得直白些,如今这整个荆州,早已在赵樽的掌控之下。荆州王、宋知州皆是自家人,沿途安全无虞。您就放放心心,堂堂正正地去!咱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整个荆州?!”张阁老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猛地转头,目光骇然地射向赵樽,仿佛想从他脸上确认这石破天惊的消息是否属实。 这才多久? 荆州也在赵樽的控制之下了? 他莫不是听错了? 赵樽迎着他的目光,沉稳而肯定地点了点头。没有炫耀,没有张扬,只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和自信。 张阁老彻底呆住了,他缓缓坐回椅中,背脊却不由自主地挺直了。 他望着眼前这位变得既熟悉又陌生的学生,望着他身后那位长相娇俏甜美却智慧的韩蕾,再想到那本神奇的字典,那“为万世开太平”的雄文,那溃败的朝廷大军,那遍布荆州的水泥路,那免费的学堂,那庞大的造纸工坊…… 一切的一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正站在一个时代的拐点上,而眼前这个被他斥为“逆贼”的学生,可能正在开创一条他无法想象的道路。 而这条道路,他一直都是道听途说,眼下,他倒是期盼着和他们一起去看看。 窗外,天色渐暗,而张阁老的心中,却仿佛有一盏灯,被悄然点亮,越来越亮…… 东关外二十里,东明军队临时驻扎的军营。 残旗斜插在沙地里,风一吹,卷起阵阵带着血腥气的尘土。 营帐间人影匆忙,哀嚎与呻吟不绝于耳。 军医们穿梭其间,手中纱布早已浸透暗红,却仍俯身在一个个伤口前,试图从死神指缝里抢回几条性命。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比帐外更加凝重。 主帅慕容泰端坐于上,指节重重敲在案上,震得茶盏一跳。 “情报司送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声音沉郁,如同闷雷,“不是说大景内乱,苍州王反了,朝廷军溃败……边关空虚?可今日突然冒出的援军又是从何而来?!若不是他们突然杀出,此刻东关城已插上我东明战旗!” 在他下首,一人斜倚在椅中,一身红衣如血,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东方既明,东明情报司大都督,此番奉旨督军。他闻言不过懒懒抬了下眼皮,唇角似笑非笑。 “慕容将军,”他声线柔和,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本座亲眼所见,大景皇帝亲点的十万兵马征讨苍州王,惨败而归,岂能有假?大景纵然乱,也未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来了援军,不正是情理之中吗?” 他轻轻嗤笑一声:“倒是将军您,眼见先锋已突入城门,只因城内稍有骚动,便急令鸣金收兵……这到手的城门,可是您自己下令丢掉的。怎么,如今却要怪在本座头上?” “你!”慕容泰霍然起身,额角青筋跳动,“若非你情报语焉不详,未能探明援军虚实,本将岂会下令撤退?若是陷阱,我军孤军深入,后果谁担?!” “哦?”东方既明慢条斯理地直起身,红衣曳地,步态慵懒却步步逼人,“那依将军之见,全是本座这个提供情报的错了?您这身经百战的主帅,就半点责任也无?”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帐内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片刻后,东方既明忽的嫣然一笑,那笑容妖异非常,冲淡了帐中的火药味,却添了几分寒意。 “罢了。将军既认定是本座拖了后腿……”他踱步上前,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那待将士们稍作休整,下一次攻城,让本座来‘出出主意’。您来指挥,按我的法子打。若还攻不下东关城,本座自会向陛下请罪,承认是我情报有误,贻误战机。如何?” 慕容泰眼神一凝:“东方大都督,你莫忘了身份。你只是督军,无权指挥本帅的军队。” “自然记得。”东方既明已走至他身侧,微微倾身,吐息几乎拂过慕容泰的耳廓,“所以,本座不指挥,只……献策。听不听,在您。若听了我的计策却败了,罪,在我。若不按本座的主意打,败了,罪,可在你。” 慕容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美得近乎妖邪的脸,沉默片刻,终是沉声道:“……你有何主意?” 东方既明嘴角那抹笑意加深,缓缓贴近,唇几乎抵在慕容泰耳畔,低声细语了几句。 帐内烛火跳动,将两人身影投在帐壁上,重叠晃动。 只见慕容泰的瞳孔骤然收缩,随着东方既明的耳语持续,他的双眼越睁越大,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 “……慕容将军,怎么样?敢这样打吗?”东方既明说完,直起身,好整以暇地整理着绯红袖口。 慕容泰猛地转过头,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一般,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悸与陌生。 帐外,伤兵的哀嚎随风隐隐传来,帐内,一片死寂。 五日后,东关城墙之外,东明帝国大军再度压境。 这一次,东明军阵的布置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大军最前方,是两排衣衫褴褛、血迹斑驳的士兵,他们铠甲破碎、目光惶然,与东明军整齐精良的装备形成了凄厉鲜明的对比。 这些人的眼中没有战意,只有绝望与恐惧,像被驱赶的羊群,被迫站在了整个杀戮序列的最前沿。 城头之上,李建勇老元帅与守城将士们目睹此景,无不愤懑填胸。 敌军正是要以俘虏为前锋,逼其攻城,这完全是一种极为残酷的战术。 这种战术,古称“先登”,亦谓之“陷阵营”。而其战略本质,则是冷酷的“驱俘攻城”,或曰“以俘为兵”。 这些俘虏被用作人肉盾牌,是第一波消耗品。 这样做目的明确而残忍:要以其血肉之躯,耗尽城上箭矢滚木、沸油火石;以其性命,试探守军防御的破绽与薄弱之处。 更阴毒的是心理之战。 东明军队要让大景兵卒眼见同胞攻城的惨状,自相残杀之局,在心理层面撕裂守军的意志。 城上之人箭不敢放、滚石不忍投,却在顷刻之间,陷入忠义与存亡的两难绝地。 东明帝国借此节省己方精锐、保全实力。待俘虏伤亡殆尽、守军心力俱疲之际,才是他们真正主力压上之时。 若俘虏决定投降,这也是对降卒的一种残忍测试。以昔日战友之城为标的,逼他们斩断退路、交出一份血淋淋的“投名状”。 然而,这样的队伍从来只是权宜之用。无装备、无训练、更无士气可言。一旦利用价值已尽,等待他们的,往往是比战场更为凄凉的结局。 城墙外的战场上,战鼓擂响,厮杀展开。 东明的督战兵手持长刀,厉声呵斥,驱赶着大景俘虏走向城墙。 俘虏手中兵器残破,断刀断剑,甚至木棍竹竿,都不堪为战。 他们步履踉跄,在呵斥与威逼中向前移动,如同一道道流淌的血肉堤岸,缓缓涌向东关城墙。 而城上的李建勇老元帅看着这一幕,须发皆张,握枪之手在微微颤抖。 敲重点:求评论、收藏、票票、一条龙! 第316章 究竟是不是个人 大景的士兵们在城墙上也看得目呲欲裂。 李建勇老元帅看着己方的同胞被驱赶着向城墙冲来,他想要下令放箭,可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大景的俘虏被作为“先登”行在队伍最前方。守城的士兵滚木扔不得,箭矢射不得。 他们不管用何种方法攻击东明帝国的军队,最先遭殃的都是大景的俘虏。李建勇将军左右为难。 城墙上,大景士兵们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灼热。 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下方那些踉跄前行的身影,那些破碎铠甲下曾经与他们同锅吃饭、同帐而眠的同胞。 有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城墙砖缝缓缓流淌而不自知。 “元帅!”副将声音嘶哑,几乎是在哀求,“他们已进入弩箭射程!” 李建勇老元帅的右手依然悬在半空,那曾经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正剧烈颤抖。 他闭上双眼,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在与某个无形的敌人搏斗。 就在这死寂的刹那,城下突然爆发出一个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不要放箭!我们是自己人!” 这声呼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城墙上激起层层涟漪。 士兵们纷纷探头,努力辨认着声音的来源。 “看那里!”一个眼尖的年轻士兵突然指向俘虏队伍最前方那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汉子,“那是……那好像是卢元帅!”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城头。 李建勇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电般射向那个身影。 尽管那人满脸血污,左眼肿胀得几乎睁不开,但那熟悉的轮廓、那即使在这般境地依然大喊阻止他们放箭的声音,不是东关驻军元帅卢承允又是谁? “真是卢元帅!”士兵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有人已经下意识地松开了拉满的弓弦,箭矢无力地坠下城头。 李建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不得不伸手扶住城墙才稳住身形。 卢承允不仅是东关元帅,更是大景军魂的象征。如今,这个象征正被敌人牲畜一般驱赶着走向自己守护的城墙,这是何等的讽刺与残酷! “东明国,你们好毒的计算。”老元帅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目光越过那些可怜的俘虏,直射向远方东明军阵中那面耀眼的帅旗。 东明军阵中,东方既明得意地抚摸着胯下战马的鬃毛,转头对慕容泰笑道:“如何?本座这出戏可还精彩?” 慕容泰,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城墙上的骚动,冷冷道:“大都督果然是妙计,不费一兵一卒就已动摇敌军军心。只是……” 说着,慕容泰睨了他一眼,目光甚是轻蔑鄙视。 这些俘虏他本打算用来与大景谈条件,交换东关城池的。 现在,东方既明竟然用这些俘虏来反攻大景,这样的方法固然好,东明军队可降低战损,但他对东方既明这个人的为人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在这片大陆上,国与国之间常常有战事,但在这片大陆的历史上,却从未有哪个国家采用过如此阴险缺德的战法,就连好战的草原国家也不曾有过。 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长相妖媚的男子究竟是不是个人? “只是什么?”东方既明挑眉,“觉得我太过残忍?” 慕容泰沉默片刻,缓缓道:“战争本就是残忍的。本将只是在想,今日我们如此对待大景俘虏,来日……若我军有人被俘……” 东方既明哈哈大笑,打断了他的话:“慕容将军多虑了!胜者王侯败者寇,待我们攻下东关,直捣大景都城,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他猛地挥手,“慕容将军传令吧!全军压上,趁敌军心神大乱之际,一举破城!” 慕容泰叹了口气,既然已成定局,他也只能下令。 战鼓声陡然变得急促而狂暴,东明帝国的精锐开始向前推进,如同缓缓合拢的铁钳,将那些可怜的俘虏夹在中间,逼向城墙。 城下,卢承允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望向城头。 他看到了李建勇花白的须发在风中颤抖,看到了守城士兵们脸上的挣扎与痛苦。 不知为何,看到己方将士的为难,看到自己堂堂一名元帅被敌军当做牲口驱赶,他突然激起了男儿血性,一股热血猛地涌上他的心头。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反正都是死,那就死得壮烈些吧! “弟兄们!”他突然用尽全身力气高喊起来,声音撕裂却铿锵有力,“不要管我们!放箭!投石!绝不能让东明狗贼得逞!” 这番话如同在油锅中投入一滴水,顿时在俘虏中炸开。有人惊恐地看着他,有人则眼中重新燃起火焰。 “卢元帅说得对!”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老兵嘶声附和,“我们横竖是死,不能做大景的罪人!” “跟他们拼了!”几个俘虏突然转身,用残缺的兵器扑向最近的东明督战队士兵。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顿时响起,督战队的长刀毫不留情地砍翻了胆敢反抗的俘虏。 但这突如其来的反抗如同星火燎原,迅速在俘虏队伍中蔓延开来。 城头上,大景士兵看得血脉贲张,许多人已经忍不住拉满弓弦,只等元帅一声令下。 李建勇的内心正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煎熬。一边是城下同胞的惨状和卢承允决绝的眼神,一边是身后东关数万百姓的安危。 老元帅的目光扫过身边每一个士兵年轻而炽热的脸庞,他们都在等待他的决定。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支流矢不知从何处射来,正中卢承允肩头。他踉跄一步,却顽强地站住了,反而借此机会夺过了身旁一个督战兵的长刀。 “大景儿郎!”卢承允浑身是血,却如战神般屹立不倒,声音震彻战场,“今日我等虽死,魂归故里!尔等守的是父母妻儿,守的是大景山河!放箭!”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劈开了李建勇心中的迷雾。老元帅眼中猛地迸发出决绝的光芒,那只一直颤抖的手终于稳稳地挥下。 “弩车准备!”李建勇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城头,“瞄准敌军后方阵营!弓箭手听令,抛射覆盖!滚木礌石,预备!” 命令一道道传下,“先登”的出现刺激着城墙上的大景军队,他们如同沉睡的雄狮突然苏醒,军心不但未曾溃散,反而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和战意。 “可是元帅……”一个年轻将领看着城下那些开始与督战队搏斗的俘虏,面露不忍。 李建勇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手指如铁:“记住,今日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东关存亡。卢元帅和那些义士选择牺牲自己,为我们争取战机,我们不能辜负他们的牺牲!” 老元帅转身面向全军,声音如雷霆般滚过城墙。 “弟兄们!今天我们目睹了战争的残酷,也见证了我大景儿郎的气节!城下是我们的同胞,他们正在用生命为我们创造机会!我们要用东明狗的鲜血,祭奠他们的英魂!” “杀!杀!杀!”城墙上的士兵们红着眼睛,发出震天的怒吼。 就在这时,卢承允在城下组织起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他们抢夺兵器,与督战队展开了殊死搏斗,为城上的守军创造了宝贵的准备时间。 “放!”李建勇的命令如同霹雳。 数十架弩车同时发射,特制的重型弩箭呼啸着越过城下混乱的战团,直扑东明军后方阵列。 与此同时,弓箭手们以四十五度角抛射出的箭雨如同乌云般遮天蔽日,落下时正好覆盖了正在前进的东明主力。 东明军队显然没有料到守军会如此果断地反击,前锋阵列顿时陷入混乱。 “好!”东方既明在远处看得分明,不怒反笑,“这才有意思!传令,骑兵两翼包抄,攻城车推进!” 真正的血腥攻城战开始了。 东明军队如潮水般涌向城墙,对大景的“先登”俘虏不再手下留情,挥舞着手中的制式弯刀,见者即杀。 云梯一次次架起,又一次次被推倒。滚油从城头倾泻而下,随之而来的是点燃的火把,将城墙下变成这样一片火海。 惨叫声、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残酷的战争交响。 卢承允率领的俘虏队伍在混战中逐渐缩小,但他们成功扰乱了东明军的阵型,为守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李建勇指挥若定,时而亲临险处,长枪挑落攀上城头的敌兵。 老元帅虽然年迈,但武艺不减当年,每一次出手都精准而致命。 战斗从上午持续到日落,东关城墙下已是尸山血海,东明军的攻势终于渐渐减弱。 直到薄暮时分,鸣金收兵的声音从东明阵营中传来,残存的军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和鲜血浸染的无数尸体。 城墙上的大景士兵们疲惫地靠在垛口上,许多人当场瘫倒在地。幸存者们看着城下那些永远倒下的同胞,无声地流着眼泪。 李建勇站在城头,最后一道夕阳将他花白的须发染成血红。 他凝视着远方东明军营中渐渐升起的炊烟,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元帅,卢元帅他……”副将上前低声报告,声音哽咽。 李建勇抬手制止了他,缓缓闭上眼睛,许久才睁开:“今晚加强警戒,东明人不会给我们太多喘息的时间。” 他最后望了一眼城下那片染血的土地,转身走向城楼,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长。 夜幕降临,东关城头燃起无数火把,如同黑暗中不屈的眼睛,凝视着远方虎视眈眈的敌人。 明天,也许又将是一场血战。 李建勇大步踏入中军大帐时,帐内烛火正噼啪作响。 他铠甲未卸,肩头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右手虎口处缠着的布条已被血浸透。亲兵赶忙上前要替他卸甲,却被他抬手止住。 “取纸笔来。”他的声音干哑得像是要冒烟。 亲兵不敢耽搁,迅速备好笔墨。李建勇提笔连续蘸墨三次,才将战报写完。墨迹未干,他便唤来传令兵。 他要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先登”,全都原原本本的告诉陛下。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李建勇皱眉掀帘而出,只见城墙上疲惫的士兵和民夫们正在补充守城物资。伤兵们浑身是血,正互相搀扶着走下城墙,几个士兵正搀扶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校尉。 那校尉左臂只剩半截,草草包扎的布条还在渗血。 紧接着,军医匆匆赶来…… 火把插在泥地里,焰舌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将年轻校尉扭曲的影子投在破损的营帐上。 士兵们走过的地方,地面泥泞不堪,混杂着暗褐色的污渍。折断的长矛、裂开的盾牌半埋在泥土中,金属部件偶尔反射出冰冷的光。 一杆军旗倒在泥泞中,旗面被践踏得模糊不清,仅存的金线纹样在火光下微弱地闪烁。 空气中弥漫着烟炱和血腥的气味,还有一种铁锈似的甜腥,随着夜风一阵阵飘散。 火把噼啪作响,爆出几点火星,旋即湮灭在黑暗中。 月光静静流淌,照见营帐间横七竖八的阴影——那些是解下的甲胄、卷刃的刀剑,或许还有别的东西,沉默地躺在明暗交界处。 周围没有呼喊,只有淡淡的呻吟和夜风穿过破损营帐的呜咽,以及火把燃烧的细响。 这片营地仿佛成了一个刚被遗弃的残骸,在月光与火焰的交织中,凝固成一片死寂的凄然。 玄月高挂,军营各处升起袅袅炊烟。火头军抬着大锅穿梭在营房间,米香混着血腥气,形成一种古怪的味道。 守城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天,大军得以喘息,这片刚刚经历血战的土地上,终究升起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然而,正如李建勇老元帅所料,东明大军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机会。 “敌袭!敌袭!” “咚咚咚……” 夜半时分,城墙上空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大喊声和急促的战鼓声。 感谢维一的打赏,拜谢! 第317章 诡道终非王道 深夜的城墙之上,火把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将巡逻士兵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几名大战了一天的士兵已是筋疲力尽,他们蜷缩在垛口后的阴影里,抱着长枪打着瞌睡,偶尔传来几声含糊的梦呓。 火光在城墙上投下不安的光晕,城墙外的空地随之忽明忽暗。 几对黑影正沿着城墙根的阴暗处悄无声息地移动,他们像夜行的鬼魅,每一步都踩在最暗的角落。 最终,这群人悄无声息地汇聚到南面城门下。 他们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木桶,握着一把铁锹。木桶里的水被小心翼翼地倾倒在阴影处的泥土上,水流渗入土壤。 经过反复浸泡,原本坚硬的泥土变得松软黏腻。 黑影们立即开始行动,铁锹小心翼翼地插入泥中,每一次挖掘都极尽轻柔。泥土被一锹一锹地移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隧道正在悄然形成。 头顶上方不时有火光掠过,他们就立即紧贴城墙,屏息凝神。 阴影完美地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只有因为劳动而显得有些粗重的呼吸暴露着他们的存在。 待火光远去,铁锹又再次开始蠕动,像是一只正在啃噬的夜行生物。 随着夜色渐深,城头上的守军越发疲惫。 就在这时,东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异样的马蹄声——东明骑兵的马蹄都用破布包裹,直到他们冲入火光范围内才被发现。 箭矢破空而来,嗖嗖的尖啸声划破夜空。 一个正在打盹的守军猛地惊醒,他慌乱直起身来,还没来得及抓起武器,就被一箭射中胸口,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敌袭!敌袭!” 惊慌的呼喊声在城墙上炸开,警鼓被重重擂响。 幸存的守军手忙脚乱地抓起滚木礌石,有人慌乱中打翻了火油罐,黏稠的液体在城砖石上蔓延开来。 箭雨不断从黑暗中袭来,钉在垛口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笃笃声。 城墙上下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而城墙根下的挖掘声,却在这片喧嚣的掩护下变得更加急促了。 从伤兵营巡查回来,刚刚歇下不久的李建勇老元帅,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刻披衣而起,神色凝重的匆匆走上东门的城墙。 果然,东明帝国军队夜里并未偃旗息鼓,反而借着浓重夜色的掩护,正在发动蓄谋已久的猛烈夜袭。 只可惜,当大景士兵发现偷袭时,城墙西面的阴影处挖开了一条隧道。 偷袭的骑兵身后就是东明的主力,攻势之凶悍,远超白昼。 疲惫的大景士兵虽拼死抵抗,但士气本就低迷,加之兵器甲胄皆逊于东明,城防在一波波亡命的冲击下开始逐渐松动。 “右翼增援!” “泼油,点火。” “顶住,大家一定要顶住。” 面对东明军队越来越激烈的攻势,李建勇老元帅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命令一道接着一道,只感觉压力山大。 正在这时,东关城的南面骤然腾起冲天火光,喊杀声如潮水般漫过城墙。 正在东门城墙上指挥战斗的李建勇老元帅猛地扶住垛口,花白的须发在夜风中剧烈颤动。 “南门!是南门起烽火了!”亲兵惊惶的呼喊声中,老元帅一把抓裂了掌下的夯土。 东门外东明军的攻城锤正撞击着城门,每一声巨响都震得城墙簌簌落土。 “元帅!南城守军发来血书求援!“传令兵跪呈上沾满烟尘的绢帛,老元帅展开时瞥见角落暗红的指印。 副将急道:“东门这些精甲兵已是勉强支撑,若再分兵……” “糊涂!”老元帅突然将令旗掷在垛口,“南门若破,跟东门破有何区别?全城百姓不是照样皆为鱼肉!” 他望着城外连绵的敌营火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铁甲下的肩膀竟显出几分佝偻。 待喘匀气息,他猛地提起乌金枪指向南方:“刘副将,立刻调三百弩手,两百刀盾手!再带两万士兵支援。” 他的枪尖在火光中冷芒毕露:“刘副将。记住,南城墙若塌一寸,就别回来见老夫!” 刘副将疾奔下城时,老元帅突然唤住他,褪下腕间磨得发亮的铜护腕递给他:“把这个交给南门守将,就说老夫与东门共存亡,请他务必守住南门!” 刘副将领命而去,老元帅回头目光炯炯的看向下方正一下一下撞击城门的攻城锤,又开始专心指挥战斗…… 惨烈的厮杀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直持续到旭日东升。 晨光如血,与城中肆虐的火光绞缠,将东关城残破的轮廓染成一片凄厉的猩红。 城墙垛口处,最后几名负隅顽抗的大景守军如同被收割的麦秆,在敌人狂暴的刀锋下接连扑倒。 最终,伴随着一声绝望的巨响,东关城城门被巨木撞开,潮水般的东明士兵涌入城内。 城头之上,负隅顽抗的大景守军逐一倒下,那面残破的“李”字帅旗被一刀斩断,飘落尘埃。 取而代之的,是东明帝国那狰狞的玄鸟战旗,在晨曦与火光交织中,傲慢地插上了东关城的最高点。 玄鸟张开的利爪和尖喙在风中猎猎抖动,仿佛欲择人而噬。 旗手脸上混合着狂热与征服的狞笑,他奋力将这象征征服的旗帜插向城楼最高处那焦黑的木桩。 旗帜终于立稳,在晨曦与烽烟的交织中狂舞,宣告着东明帝国对东关城的彻底占领。 而城内的街道里,巷战正酣。 李建勇老元帅早已从发号施令的统帅变成了须发皆张、持枪搏命的老卒。 他银白的须发被血污和汗水黏结在一起,厚重的铠甲上布满刀凿斧劈的痕迹,甲叶在剧烈的动作下发出快要散架的悲鸣。 他手中的长枪每一次挥出都带着破风的呼啸和力竭的沉重,将一名名扑上来的东明士兵劈翻在地。 “大家都稳住!向我靠拢!”老元帅的吼声嘶哑,却仍试图凝聚身边越战越少的亲兵。 忠勇的亲兵们用身体组成脆弱的壁垒,一边格挡着四面八方刺来的兵刃,一边护着主帅向城内狭窄的巷道退却。 每一步后退,都踩在粘稠的血泊和冰冷的尸体上。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退却中,从南面的街巷深处,另一股更为汹涌澎湃的喊杀声如同沸腾的潮水般隆隆传来,并且快速向他们所在的方位逼近。 李建勇挥枪格开一记劈砍,震得虎口崩裂,他趁隙向南瞥去一眼。 只那一眼,所有的血勇、所有的坚持,仿佛瞬间被抽空。 他明白了,南门……也破了。 最后的退路,断了。 眼前的局势容不得他多想,他继续挥枪迎战。可身边的亲兵却在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最终,力竭的老元帅被数把长矛同时逼住,缴下了兵器。 日头渐高,硝烟未散。 东关城内残火闪烁,尸骸枕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气味。 片刻后,一队盔明甲亮的东明骑兵簇拥着两人,踏过狼藉的街道,缓缓来到被临时看押的李建勇面前。 马蹄铁敲击着染血的青石板,发出清脆而冷酷的声响。 当先一人,身着一身大红的锦袍,他并未着甲,面容白皙,眼神中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矜持与得意,正是东明情报司大都督东方既明。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全身披挂、面色沉郁的东明军主将慕容泰。 东方既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慕容将军,眼下你总该明白,究竟是你先前用兵过于‘持重’,还是本座的情报与方略确能奏效了吧?若非本座以‘非常之法’摧其心志,又分兵偷袭,这东关坚城岂能一夜间易主?你看,此城一破,又有了如此多的俘虏。” 慕容泰脸上肌肉紧绷,目光扫过那些正被驱赶在一起、满面惊恐的大景俘虏,尤其是其中一些身上还带着伤、眼神空洞的大景士兵。 他嗤笑了一声,声音洪亮却带着压抑的怒意。 “东方大都督,你用大景的俘虏做‘先登’,逼他们反过来攻打自己的故国城池,此等行径,有违天和人伦!即便是赢了,本帅亦觉得胜之不武,脸上无光!军人征战,当持正而战,这等手段……哼!” 东方明轻蔑地笑了笑,仿佛听到了什么迂腐之见,他抬手指着那面飘扬的玄鸟旗。 “慕容将军,打仗嘛!何必那么多的持正之举?兵者,诡道也。这里是两国交兵的战场,不是你讲求仁义道德的学堂。过程、手段,不过是通往结果的路径而已,唯有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你看,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们,俘虏他们主帅的也是我们。史书只会记住东明攻陷了大景的东关城,谁会在意具体用了什么法子?” 他的目光转向被押解着的李建勇,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你说对吗,李老元帅?” 李建勇虽双臂被缚,身形却依旧挺拔。 他抬起头,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先扫过慕容泰,微微颔首,似乎对其方才的话略有赞许。 随后,他定格在东方既明那张妖媚的脸上,声音沙哑却沉毅。 “哼,诡道终非王道。一时之胜,岂可论千秋功罪?东关城虽破,然我大景军民抗敌之志未熄。今日你等用此等卑劣手段,他日必遭其反噬!老夫是败于国势衰微,将士疲敝,并非败于你之诡计!” 东方明不以为意,反而抚掌轻笑:“好一个志未熄!败军之将,倒也硬气。只是……不知当你被锁拿至东明帝都,游街示众之时,是否还能保持这份硬气?” 他说着,语气陡然转冷,“带下去,严加看管!这可是我们献给主上的一份厚礼!” 士兵粗暴地推搡着李建勇离去。 老元帅踉跄一步,却努力稳住身形,最后一次回头望了一眼这片浸透鲜血的城池废墟,也深深的看了东方既明一眼。 老元帅的目光里透着探究。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位东方大都督,可一时间,他又想不起来。 黑夜早已过去,此刻唯有破败的烽烟与初升的朝阳勾勒出残垣断壁的轮廓,悲壮而苍凉。 慕容泰看着李建勇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对东方既明说道:“大都督,这李建勇乃大景一代名将,虽被俘,亦当以礼相待,何必折辱?” 东方明斜睨了他一眼:“大将军,收起你那不必要的怜悯心肠吧!对待敌人,尤其是这样的敌人,摧毁他的尊严,远比杀死他更有价值。这会让所有景国人明白,抵抗是徒劳的。”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城已破,接下来安抚百姓、追击残敌之事,就有劳将军了。本座需即刻将捷报传回国内。” 慕容泰看着东方既明在一众护卫下傲然离去,又看向四周一片狼藉的战场,以及那些哀嚎的伤兵、惊恐的俘虏,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沉甸甸的。 东方明的手段固然高效,却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与厌恶。 战争,似乎正在滑向一个更加残酷和没有底线的深渊。 …… 与此同时,东关城陷落、元帅被俘的惊天噩耗,正由几名拼死突围而出的残兵,带着满身的伤痕和无尽的悲愤,朝着大景国的腹地踉跄奔去。 消息所到之处,无疑将引起巨大的恐慌与震动。 而在更遥远的大景京城,此刻还沉浸在一片脆弱的平静之中。 皇城深处,年轻的皇帝或许正在为前线的战事忧心忡忡,朝堂之上,大臣们或许还在为是和是战、如何增援而争论不休。 他们尚且不知,东关的天,已经变了。 一面破碎的战旗倒下,意味着一个艰难的时代的结束,或许,也预示着另一个更加血腥时代的开始。 东明帝国的铁蹄,在踏平东关之后,将继续朝着大景脆弱的心脏地带,步步逼近。 微暖的晨风吹过东关城头,那面玄鸟旗猎猎作响,仿佛猛兽胜利的咆哮。 城下,慕容泰默立良久,最终叹了口气。 他沉声对身边的副将下令:“收敛所有阵亡将士的遗体,无论是我们的,还是大景军的……要妥善安置城中百姓,不得滥杀无辜。” “将军,这……东方都督那边?”副将有些迟疑。 “执行军令!”慕容泰语气斩钉截铁,“我们是军人,不是屠夫。速去!” “是!” 副将这才重重点头,然后领命离去。 慕容泰望着眼前这片惨烈的景象,心中默念:李老元帅,你说得对,诡道终非王道。这场胜利,确实令人心中难安。但战争的巨轮一旦启动,便无人能够轻易让它停止。 感谢大家的票票,有你们真好! 第318章 火速驰援东关 大景京郊,天光正好。 炽烈的阳光自高远的苍穹直射而下,将祭坛周遭照得一片敞亮,连石阶缝隙间新生的杂草都纤毫毕现。 祭坛高筑,香烟缭绕。 风掠过郊野,卷起旌旗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焚香与泥土混合的肃穆气息。 景帝一身龙袍,立于祭坛之上。 他眉宇间压着沉沉的思虑,手中高举玉圭,面向苍天。 这一次祭天,他不为炫耀登基为帝的面子,不为百姓庄稼五谷丰登,而是为东关燃眉的战事能够大捷。 他比谁都清楚,若外敌破关,皇位不稳,什么风调雨顺,什么海晏河清,终究只是一纸空谈。 事关皇位,这一次他没再开口向户部伸手讨要那永远凑不齐的银两,而是直接动用了自己的小金库。 江山若倾,私财何用? 他眼神沉凝,诵祷之声朗朗传出,一字一句,皆是对天地的叩问,也是对时局的决绝。 至于苍州王赵樽——那盘踞西北、手握强大武器、曾大败朝廷征讨之军的赵樽,此时反成了可暂搁一旁的隐患。 赵樽自上一战后便蛰伏不动,景帝暗自计量,即便他真要趁虚而入,兵临城下…… 到那时,他或许可以与赵樽谈判,共坐江山,也不是不行。 毕竟,大家同是大景血脉,赵樽又岂愿见家国百姓沦于外敌的铁蹄之下? 可东明帝国不同。 那是外敌,异族之师,是虎狼之敌。 对东明帝国,无丝毫转圜余地,唯有以战止战,以血洗血。 祭文诵至末尾,景帝微微抬首,望向湛蓝如洗的天际。日光刺目,他眯起眼,仿佛能看到遥远的边关烟尘滚滚,杀声震天。 景帝叹了口气,面容肃穆,持起三炷高香,对着苍天厚土,对着列祖列宗,深深叩拜。 阳光透过冕旒,在他略显苍白疲惫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他口中念念有词,不再是往常那些祈求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的套话,而是字字句句关乎东关战火,关乎皇位稳固。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列祖列宗英灵共鉴……唯愿我大景将士勇武,挫败东明豺狼之师,保我疆土完整,社稷安宁……”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透露着内心的焦灼。 台下,文武百官、后宫嫔妃依品级排列,鸦雀无声,只有祭坛上的火焰燃烧和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响,气氛庄重而压抑。 可就在仪式正进行到最关键的三献九叩环节时,一个小太监弓着腰,踩着碎步快速走来。 他神色仓皇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声,因为他吸取了教训,上一次咋咋呼呼打断祭天的小太监,已经被陛下命人乱棍打死了。 他一路小跑着绕过祭坛外围的侍卫,远远看到景帝虔诚的背影,不敢上前,只得拼命朝着侍立在侧后方的太监总管李忠心使眼色。 李忠心何等精明,早已瞥见了那小太监的异状。 他眉头微蹙,悄无声息地挪动脚步,退后几步,来到那小太监身边。 “作死的东西!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敢冲撞祭天大典?”李忠心压低了嗓子,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几乎快哭了。 他从袖筒里摸出一个细小的、封着火漆的竹筒,双手奉上。 他将音量压得极低:“总管息怒!是东关的飞鸽传书先到了,送信的驿卒被拦在外围的哨卡,没敢放进来……小的,小的实在不敢耽搁……” “东关”二字如同重锤,砸在李忠心的心头。 他脸色一变,一把夺过竹筒。 如此军国大事,即便是祭天,也绝不能延误。 李忠心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重新悄步回到景帝身后不远处,垂手侍立,等待着一个间隙。 直到景帝完成了一轮叩拜,正要起身,李忠心才抓住时机,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急促而清晰地禀报:“陛下,东关急报,飞鸽传书。” 景帝正要俯身再拜的动作猛地一僵。他霍然直起身,甚至顾不得仪态,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钉在李忠心手中的那个小竹筒上。 他一把夺过,指尖甚至有些发颤,利落地捏碎火漆,倒出里面卷得紧紧的一张薄绢。 展开薄绢,上面的字迹小而密集,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 “……铁骑冲阵,中军被破……卢帅亲率亲卫迎敌,为敌所俘……东明军趁势猛攻,东关城几欲陷落……幸赖援军及时赶到,方堪堪将敌击退至城外二十里……然城中伤亡惨重,粮草军械损耗巨大……” “噗——!” 景帝只觉得一股腥甜毫无预兆地猛冲上喉头,他眼前一黑,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祭坛前冰冷的青石板上。殷红的血迹在阳光下触目惊心。 “陛下!” “皇上!” 台下顿时一片惊惶的尖叫和骚动。 皇后离得最近,他花容失色,扑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景帝,声音带着哭腔:“陛下!您怎么了?您别吓臣妾啊!” 李忠心吓得魂飞魄散,尖着嗓子嘶喊:“太医!快传太医!快啊!” 景帝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灰败,嘴唇染血,他一把推开试图搀扶他的皇后和内侍,手臂艰难地抬起。 指向皇宫的方向,声音嘶哑而颤抖:“回宫……即刻鸣钟……上朝!” 说完,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喘不上气,全靠内侍们七手八脚地架着,才没有瘫软下去。 第二次祭天大典,又在一片混乱和恐慌中戛然而止。 …… 金銮殿上,钟鸣声声,急促而沉重,敲得所有听闻者的心都揪紧了。 百官们早已从祭坛的慌乱中得知陛下吐血,此刻仓促应召入宫。 他们个个面色惊疑不定,交头接耳,殿内一片嗡嗡之声,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景帝换上了常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如同淬了火,强撑着坐在龙椅之上。 他扫视了一眼惶惶不安的群臣,对李忠心微微颔首。 李忠心上前一步,展开那封染着帝王之血的飞鸽传书,用他特有的尖细嗓音,清晰地朗读起来。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寂静的大殿里,砸在每一位大臣的心上。 “……卢帅被俘……” “……东关城险些失守……” “……伤亡惨重……” “……亟需增援……” 每读一句,殿内众人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等到李忠心读完,整个金銮殿殿落针可闻,死一般的寂静。 震惊、难以置信、恐惧、羞愧……种种情绪在百官脸上交织。 镇关元帅,国之柱石,竟成了敌军的俘虏? 固若金汤的东关城,差点就被攻破?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而东明兵锋之盛,更让所有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景帝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压抑不住的虚弱和怒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你们都听见了?啊?我大景的脸面,都快被东明踩在脚下了!卢承允……废物!”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却又引发一阵咳嗽,咳得弯下腰去。那是被气的。 李忠心连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百官噤若寒蝉,无人敢接话。 良久,景帝缓过气来,目光扫过殿下:“怎么都哑巴了?平日里的能言善辩呢?说!如今之计,该如何是好?东关还救不救?怎么救?” 户部尚书率先出列,一脸为难:“陛下,上次支援李元帅,已几乎掏空了临近州府的存粮和库银,这再次增援,粮饷从何而出啊?即便再次加征,恐远水难救近火,且易生民变。” “粮饷之事,朕再从内帑拨付!”景帝打断他,语气决绝,“便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朕撑住东关!” 东关是大景东面的关隘,东关一破,东明铁骑便可沿着各州县长驱而入。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他气的不是东关城险些失守。他气的是连堂堂一关元帅也做了敌军的俘虏,对他这个大景的帝王来说,简直就是打脸。 这时,兵部尚书曹格又出列奏道:“陛下,兵马呢?云、冀、梁三州及京畿周围可用之兵,已大部调往东关。如今若要再调,唯有徐州、荆州之兵。然两地距东关路途遥远,大军开拔,粮草辎重跟进,至少需一月方能抵达前线,恐……恐来不及啊!”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面露绝望之色。 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陛下,莫非忘了苍州?苍州军常年与突厥作战,乃天下精锐之最!若得苍州军出马,必可解东关之围!” 众人循声望去,是都察院的一位御史。然而他话音刚落,立刻遭到猛烈的反驳。 “荒谬!”兵部尚书曹格厉声喝道,“苍州王赵樽已然举兵,其心可诛!此刻让他出兵援东关?无异于与虎谋皮!更何况,苍州军北御突厥、阿拉和濛国,一旦调动,北境空虚,若北方蛮族南下,我大景岂非腹背受敌?此议绝不可行!” 那御史不过一介文官,弹劾别人那倒是在行,对于兵马调动可以说是屁都不懂。 他被驳斥得面红耳赤,讪讪退下。 殿内再次陷入僵局。 谁都知道曹格说的是实情,苍州军有那强大神秘的“爱姆十六”,虽然强大,却已非朝廷所能指挥,反而成了心腹大患。 景帝以手撑头,瞪了那不知所谓的御史一眼,觉得那御史就是故意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他听着下面的争论,只觉得头痛欲裂,心口越发憋闷。 他何尝不知赵樽的威胁?甚至他之前还存了万一京城不保,可与赵樽谈判,共御外敌的心思。 但那是最后一步,是屈辱的一步! 如今东关危急,远水难救近火,内患又迫在眉睫,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景?两次祭天大典都被打断,难道真是老天不支持他当这皇帝? 他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声音充满了无力:“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东明绝不会罢休,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东关陷落?”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曹格眼中精光一闪,再次出列,朗声道:“陛下,或许还有一策可试!” “讲!”景帝猛地抬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陛下不是从京营、三大营及拱卫京师的各卫所中,抽调精锐,组建了一支新军,交由打擂台胜出的指挥使大九统领训练吗?如今这支新军已操练成军,虽仅万人,却来自各军精锐。何不派此军骑快马火速驰援东关?即便不能彻底扭转战局,至少也可助李元帅稳住阵脚。” 景帝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恍然!连日来的焦虑和东关惨败的打击,竟让他把自己亲手布下的这步棋给忘了! “对!对!还有新军!还有大九!”景帝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快!传旨!即刻宣大九入宫!” 然而,仍有大臣表示担忧:“陛下,曹尚书所言虽有理,但万人之师,投入东关数十万大军厮杀的战场,恐如杯水车薪啊……” 景帝此刻却像是找到了方向,语气斩钉截铁。 “那也聊胜于无!毕竟李老元帅年事已高。这支新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或可出奇制胜!即便不能败敌,增强守城力量亦是好的!” 景帝摸着下巴做沉思状:“徐州和荆州之兵要防备苍州王赵樽,不能调用。此刻,这支新军就是最快能抵达东关的力量!”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曹爱卿所言极是,苍州王不得不防。徐州和荆州之兵,必须严密监视苍州动向,绝不可让其趁火打劫!” 正说着,殿外传来通传:“新军指挥使大九殿外候旨!” “宣!快宣!”景帝急声道。 稍许后,一身新军官服难掩精悍之气的大九大步走入殿中。 他单膝跪地,声音有力:“末将大九,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他显然是从京郊军营快马加鞭赶回,气息尚有些不稳。 “爱卿平身!”景帝抬手,迫不及待地道,“东关紧急军情,卢承允兵败被俘,东关城险些失守!” 即便以大九的沉稳,听到这个消息,瞳孔也是猛地一缩,脸上瞬间布满惊愕。 卢承允的能力他听说过,整个东关军的战力也不弱,竟落到如此地步? 东明军的强悍,真是远超预估! 景帝继续道:“如今李建勇元帅虽暂时稳住局势,但东关依旧危急。朝廷援军调度需时,远水难救近火。朕欲派你即刻率领新军,轻装简从,火速驰援东关!你的新军训练已久,装备精良,朕要你务必协助李元帅,给朕守住东关!你可能做到?” 闻言,大九心中巨震。 求评论、收藏、票票、一条龙! 第319章 像他见过的启明星 大九心中巨震。 东关局势竟已糜烂至此!他一直以为陛下组建这支新军,是用来对付苍州王赵樽的。没想到竟是用来打东明? 他几乎是本能地意识到这个消息的重要性,以及它其中所蕴含的巨大风险机遇。 大九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抱拳沉声道:“陛下信任,臣万死不辞!新军将士日夜操练,早已摩拳擦掌,愿为陛下效死,为国赴难!臣即刻点兵出发,必星夜兼程,以最快速度赶赴东关,助李元帅稳固防线,痛击东明敌军!” 他的回答铿锵有力,充满了决心和信心,让焦头烂额的景帝和惶惶不安的百官们稍稍安心了一些。 “好!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景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连日的疲惫和吐血后的虚弱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李忠心,拟旨!擢升大九为平虏将军,总领新军援东关事宜,一应粮草军械,优先供给!兵部、户部即刻协同办理,不得有误!” “臣,领旨谢恩!”大九再次跪拜,声音洪亮。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异光。 东关惨败,卢承允被俘,朝廷暂时无兵可派,只能动用这支万人新军……这个消息,必须立刻传递给远在苍州的王爷。 殿内众臣都眼巴巴的看着领命而去的大九挺拔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之光。 但他们绝不会想到,东关已破,李建勇老元帅也已被俘。这位深受皇恩、临危受命的“平虏将军”,心中最重要的忠诚,更是早已另有所属。 大景的命运,在这一刻,系于一条即将悄然飞向北方的秘密讯息之上。 殿外的阳光依旧炽烈,却仿佛驱不散笼罩在皇城之上的重重阴霾。 战争的齿轮,因为东关的变故而再次加速转动,将所有人裹挟其中,走向未知的深渊。 走出皇宫厚重的朱漆大门,大九步履生风地走向拴马石,一个利落的翻身便跨上了战马。 他缰绳一紧,策马穿行过熙攘的御街,直至拐入一条僻静无人的巷弄,方才勒马停下。 四下惟有风声掠过檐角。 他从怀中取出那只贴身的对讲机,打开后按下通话键。 他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十三,十三。听得到吗?” 对讲机沙沙响了一下,传来大十三的声音:“九哥,我在。你说。” “东关危急,卢承允元帅被俘,敌军险些破城!”大九语气沉抑,却语速极快。 “啊?怎么会这样?”大十三的声音十分惊愕。 “你听着,”大九谨慎的扫视了一下周围,见无人才继续说道:“陛下刚封我为平虏将军,命我即刻点新兵驰援东关。我马上就走,大字队其余五人也都随我同行。” 他略顿一顿,声音更凝肃了几分:“你独自留在茹妃宫中,务必万事谨慎。宫中但有风吹草动——哪怕只是片语流言,也立刻传出来。” “嗯!九哥你放心。”大十三在对讲机里郑重答应。 自从有了荆州王和知州宋培林的配合相助,与苍州之间的通讯站现已铺至京畿边缘。 大十三在深宫中所发信息,只须传至宫外“有家客栈”的刘伯,不出半个时辰,就能一段一段的传到远在苍州的赵樽耳中。 “记住,”大九最后叮嘱,“王爷在京外,但耳目前伸、脉络未断。你我虽远隔百里,音信不可断。” 话音一落,他松开按键,将对讲机收回贴胸的内袋。 他目光如刀,往皇宫方向最后瞥了一眼,旋即调转马头,一挥马鞭,朝着京郊大营策马而去……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苍州清水县,学堂新址。 时值初夏,阳光透过新栽的榆树叶隙,在水泥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桐油和木屑的清香,工匠们正俯身在院中给新制的杉木床架上漆。 赵樽今日未着王服,只穿了一身靛蓝棉布常服,袖口微卷。 他身侧跟着肚腩微挺的大胖头,二人正陪着须发花白的张阁老缓步穿行于廊下。 每经过一扇敞开的窗户,赵樽便驻足片刻,指着屋内新做的杉木桌椅、以白灰抹平的墙面为张阁老细细解说。 工匠们见到王爷走来,纷纷放下活计行礼,赵樽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劳作,眉宇间带着惯常的肃穆,却在对张阁老说话时透出几分难得的温和。 “西厢房是学生寝舍,二十人一间,全部采用火炕设计。”赵樽推开一扇漆味未散的木门,“苍州冬日苦寒,不能让孩子们冻着。” 张阁老探身望去,只见丈余长的通铺上铺着崭新草席,每张炕位都标注了编号,墙角立着统一制式的松木衣箱。 穿过栽着月季的庭院时,大胖头咋呼又洪亮的笑声惊起了檐下的麻雀。 “爷爷,您瞧这食堂的灶台!韩蕾特意让砌成双眼回风灶,一顿饭能蒸三百个馍!”他拍着滚圆的肚皮比划,“韩蕾说孩子们正长身体,伙食万万亏不得。咱们清水县自个儿有养殖场,隔天就见能荤腥。平日主食是去年收的玉米、土豆和红薯,逢年过节还有白面馍馍吃!” 张阁老颤巍巍抚过教室上过油漆的窗棂。阳光透过新装的玻璃,将室内照得透亮。水泥地坪平整如镜,墨线弹出的格痕尚未磨灭…… 这样明亮规整又透着新奇的地方,竟然是学堂? 老人恍惚看见穿着粗布衣裳的稚童们端坐在书桌前,正在听他授课,朗朗书声穿堂而过—— “有教无类”四个字在他唇齿间无声滚动,枯瘦的手指在袖中微微发颤。 他思绪飘回昨日初入拖木沟棱堡的时刻。 那时马车驶过瓮城,箭塔上黑光闪闪的武器曾让他心惊。 他的孙子大胖头当时挥舞着短胖的胳膊,唾沫横飞地讲述朝廷讨伐军如何在棱堡外折戟。 大胖头说:“朝廷大军的箭矢压根够不着墙头!那些官兵连块墙皮都没蹭掉就屁滚尿流的撤啦!” 而从棱堡通往清水县的官道更似桃源秘境。庄稼在田野间翻滚着碧绿的波纹,农人扶着锄头立在田埂上说笑,见到赵樽一行便摘下草帽欢呼。 有个赤脚小儿抓着蚂蚱跑来,被韩蕾笑着揉乱头发。 那些在地里劳作的农妇穿着粗布衣裳,裙摆沾着泥点,眼底却盛着比京城闺秀更亮的光。 此刻站在学堂院中,张阁老望着屋檐下悬挂的青铜铃铛轻叹。 世人皆言苍州王谋反,可在这里,他看到了百姓眼里的光,看到了民心所向,这片穷山恶水之地,分明焕发着他毕生未见的生机。 暖风拂过新漆的门楣,带来远山松涛的呜咽,张阁老忽然明白赵樽为何敢邀他前来。 因为,不管外人怎么说——沧海横流处,自有青天在上。 四处逛了一圈,一间教室里突然传来隐隐的读书声。 现在已有孩子来这里读书了? 张阁老兴趣大起,立刻快步朝着那间教室走去。赵樽和大胖头跟在身后,连连叫他慢点。 推开教室的门,原来是十几个年轻夫子正坐在课堂上听韩蕾讲课。 韩蕾挺着个大肚子站在讲台上,身上的衣裳有些紧绷。 她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指着黑板上的拼音,正在教夫子们学习。 她的肚子真的像吹气球似的,快要赶上别人六个月的肚子了。 见赵樽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齐声道:“见过王爷。” 赵樽向众位夫子介绍身旁的张阁老,语气恭敬:“这位是本王的恩师,张阁老。” 张阁老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他的目光在黑板上那些奇特的符号与韩蕾圆润的腹部之间流转,最终落在韩蕾因站立过久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老人混浊的眼底泛起一丝涟漪。 他见过太多怀着子嗣在家中静养的贵族女子,却从未见过这般大着肚子仍立于讲台的女子。 众人寒暄已毕,张阁老目光落在黑板上那几个略显奇特的符号上。 “ao”、“ou”、“iu”。 他不由得捋须沉吟,眼中浮起几分困惑,开口问道:“韩姑娘,这些弯弯绕绕的,是什么新式记号?” 来苍州的一路上,他与韩蕾有过几次交谈,觉得韩蕾颇有学识,便尊称她韩姑娘。 韩蕾闻言轻笑,走到讲台前拿起那本厚重字典,随便翻开一页,指尖轻点其中一个字,侧身向张阁老解释。 “阁老请看,这便是字典中使用的拼音。只要学会这些拼音,即便遇到不认识的字,也能自行拼读。每个字的音与义,皆可借此查阅。” 张阁老越发好奇,微微倾身端详,又抬眼看向韩蕾:“你这是在教他们?你竟通晓这套体系?” 韩蕾含笑点头,正欲接话,却不慎踩中讲台边缘,身体骤然一斜。 她轻呼一声,几乎摔倒之际,赵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眉宇间凝着担忧与宠溺。 “又不顾惜自己,”赵樽语气中带着责备,更藏不住心疼,“舟车劳顿才回到苍州,就该在府里多休息,何必急着来教课?” 韩蕾却只是笑笑,站稳后轻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无妨。 “我心里有数。只是学堂开课在即,须得在此之前让夫子们掌握拼音。否则,他们又如何去教孩子?”她语气坚定,目光扫向堂中一众认真跟学的夫子,继续道:“大人学起来快,你瞧,声母早已熟稔,如今韵母也大半能读能认了。” 赵樽低叹一声,眉头未展:“可你如今这身子……”话未说完,又被韩蕾轻声截断。 “快了,就快教完了,”她语气轻快,却不容商量,“总不能因我一人,耽误了整个学堂的进程吧?” 她心想,自己哪有那么娇贵?在现代时,多少孕妇照常工作至产前。 眼下,学堂开学迫在眉睫,时间不等人,她还有太多事要做。 至少,她要在分娩前,将小学三年级以前的语文数学内容全部传授给夫子们。再往后的课程,恐怕就只能倚仗视频教学了。 张阁老倒是很感兴趣,他拉着赵樽一起走到下面的位子坐下,认真的开始听韩蕾讲课。 韩蕾的声音清轻软糯,讲课深入浅出。张阁老听得也很认真,竟然越听越有趣。 “诸位请看,”韩蕾的声音清亮如泉,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晰的轨迹。 “ao念‘熬’,如‘熬粥’的熬;ou念‘欧’,如‘欧洲’的欧;iu念‘优’,如‘优秀’的优。”她每念一个音,底下那些穿着粗布长衫的夫子们便跟着诵读,声音参差不齐却格外认真。 阳光穿过明亮的玻璃,在她汗湿的额角镀上金边。 赵樽始终绷紧下颌,手指在膝头无意识地敲打节拍,仿佛随时准备冲上讲台。 亲卫老孟不知从哪搬来张太师椅,却被赵樽用眼神制止,他不愿打断这难得的课堂。 “现在我们来拼读‘鸟’字。”韩蕾深吸口气,笑道:“n-iǎo,鸟。谁能用这个拼音组词?” 后排有个年轻夫子举起手:“麻雀在檐下叫喳喳的那种鸟!” 满堂哄笑中,张阁老忽然捋须开口:“鸟可是《诗经》中‘关关雎鸠’的雎鸠?” 课堂霎时寂静。 夫子们面面相觑,韩蕾眼睛却亮了:“正是!阁老可知雎鸠现在称作什么鸟?” 见老人怔住,韩蕾笑着在黑板上写下“鱼鹰”二字:“这就是拼音的好处——不管古称还是今称,拼出来的都是天地间真实的生灵。” 张阁老恍然点头。 他想起国子监里那些皓首穷经的大儒,终其一生都在训诂考据,却从未有人告诉他雎鸠就是渔人常见的鱼鹰。 张阁老越听越有趣。他来的晚,前面的声母没学到,他竟然突发奇想的用大景的字在拼音下面对应标注,说自己回去可以对照着学习。 课间休息的铜铃响起时,工匠们抬着食盒进来。玉米面窝头配咸菜疙瘩,每人还有个水煮蛋。 韩蕾自然地被赵樽扶到特设的圈椅里,面前多出一碗奶白的鱼汤——显然是他就早吩咐灶房备下的。 张阁老凝视汤碗里晃动的光影。鱼汤冒着热气,映出窗外新栽的榆树苗,映出远处棱堡巍峨的轮廓,最后映出韩蕾眼里的星火—— 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大夏任何女子眼中见过的光,既不是闺阁中的温顺,也不是后宫里的算计,而是像……像他在山上见过的启明星。 午后课程开始前,赵樽终于忍不住开口:“剩下的韵母明日再复习不成?” 韩蕾正整理着自制的拼音卡片,头也不抬地答:“那可不行,明天就要教乘法口诀表了。” 她忽然抽出一张画着青蛙的卡片递向张阁老:“阁老,试试拼这个?” 卡片上写着“qīng wā”,一个夫子在旁边小声的拼读了一遍。 张阁老看着那夫子,迟疑道:“这就拼出了青……蛙?” 韩蕾笑道:“阁老,您看!拼音就是这么简单!” 她转身对夫子们提高声音:“连阁老大人都一学就会,你们还怕教不好孩子么?” 满堂善意的笑声中,张阁老耳根微热,韩蕾的授课方法也让他颇感兴趣。 他忽然注意到所有拼音卡片都绘着图案:青蛙蹲在荷叶上,母鸡带着小鸡,还有农夫扛着锄头……每幅画都透着稚拙的生机,与京城书坊那些刻板的三字经截然不同。 教室里里光线柔和,张阁老正凝神听讲,突然,一阵突兀的呼喊声打破了宁静。是赵樽腰间别的对讲机竟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滋啦——王爷,王爷——” 满堂目光霎时聚焦在赵樽身上。 张阁老只是微微侧过头,淡薄地瞥了一眼,视线便越过赵樽,落回讲台上正在授课的韩蕾身上,随即又垂下眼标注拼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专注听讲。 这个能千里传音的小匣子,他来苍州这一路上早已见识过,虽仍觉精妙,却已不足为奇。 赵樽面不改色,指节分明的手指按下侧边一个按钮。“我是赵樽,讲。” 对讲机那头传来通信兵急促却清晰的声音:“王爷!京城刘伯刚传回急报——东关元帅卢承允被东明大军俘虏,东关……险些失守!” 教室里,满座皆惊。 东关主帅被俘? 那会是何等惨烈的战局? “什么?!”张阁老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失声惊呼。 第320章 史上最强大肚婆 课堂上的诸位夫子亦是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惶与不可置信。 赵樽倏然抬头,目光如电,直射向讲台后的韩蕾。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无声交换着只有彼此才懂的凝重。 赵樽再次按下通话键,声音沉稳定:“继续说。” 通信兵后续的禀报一句句传来:朝廷援军仓促,目前仅派出一万由大九训练的新军火速驰援东关。 赵樽的眉头越锁越紧,最终只回了一句:“本王知道了。” 沉重的空气瞬间压了下来,方才还萦绕着书香墨气的学堂,此刻仿佛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凝滞。 韩蕾脑海中猛地蹦出现代那句铮铮誓言——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一股热流冲上心口,但理智告诉她,在这里,在这个时空,一切的决断,都系于身边的赵樽身上。 张阁老紧紧盯着赵樽,唇线抿得发白,一言不发。 在他心中,赵樽是反贼,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而此刻他心如乱麻,一方面既忧心东关战事糜烂、山河破碎,一方面更恐惧赵樽是否会趁此京城空虚之际,挥师入京,直取皇权。 所有夫子的目光也齐齐汇聚在赵樽身上,屏息等待着这位权倾一方的王爷的抉择。 然而,赵樽却缓缓转向身旁腹部高高隆起的韩蕾,那双惯常锐利清冷的眸子里,竟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清晰的挣扎与为难。 他是反贼不错,可东关是大景的国土,东关的百姓,亦是大景的子民。 外敌铁蹄踏破国门,俘我元帅,辱我国体,此乃奇耻大辱,他岂能坐视不管? 可如今……韩蕾身怀六甲,行动日益不便,她性子跳脱,从不安分,若他此时领军远征,将她独自留在这苍州,叫他如何能放心? 韩蕾迎着他望向自己肚子的目光,仿佛一眼看穿了他心底翻腾的波澜。 她直接开口,声音清亮:“樽哥,你打算怎么做?” 赵樽声音低沉:“大九虽带一万新兵驰援,但军中仅他与大字队五人配有枪械,弹药亦不充裕,余者皆持刀戈。东明帝国强敌环伺,大九此去凶险,我意,亲自带兵前往东关支援。可你现在……” 一听赵樽决意出征,韩蕾眼中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彩,这正合她意!又能上战场了! 只见她毫不迟疑,猛地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一把造型精奇、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M16,动作流畅彪悍得完全不像个孕妇。 她挺着硕大的肚子,几步走到赵樽面前,一脚利落地踩在身旁的凳子上,双手稳稳端起那杆沉重的枪支,枪托抵肩,目光灼灼如烈火,高喝一声: “走,咱们现在就去干他!” 教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韩蕾这一声清脆的喝喊,与她此刻挺着大肚子、一脚踏凳、双手端枪的彪悍姿态,形成了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阳光从窗棂透入,勾勒出她周身凌厉的轮廓,那把造型奇特的狙击枪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与她高挺的孕肚形成了一种奇异又令人屏息的和谐。 众夫子看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早已见识过这位王妃的不同寻常,但每一次她总能刷新他们的认知极限。 张阁老花白的胡子抖了抖,嘴唇嗫嚅着,想斥责一句“成何体统”,却发现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眼前的景象固然惊世骇俗,可那股扑面而来的锐气与决心,竟让他心底莫名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 赵樽惊了一下,像看着天外来物一般看着自己的女人。 这是孕妇? 她不知道自己是大肚婆吗? 谁家的孕妇像她这样? 赵樽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眼底那几分为难瞬间被汹涌而起的热流冲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奈、骄傲与灼热的战意交织的复杂光芒。 他太了解韩蕾了,她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尤其在这种大义面前。 赵樽快步上前,大手稳稳地扶住她的后腰,既是支撑,也是无声的认同与呵护。 “胡闹!”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语气里的纵容却清晰可闻,“给本王好好坐着,小心身子。” 韩蕾就着他的力道坐下,却仍扬着下巴,枪口微微朝下,眼神亮得惊人。 “谁胡闹了?东明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俘虏了我们的元帅,践踏我们的国土,这都能忍?樽哥,别磨蹭了,赶紧点兵!” 张阁老眉尖一动,赵樽和韩蕾的意思这是要去打东明,而不是直攻京城? 赵樽一把没收了她手里的M16,递给身后的老孟,然后无奈地睨着她:“上战场对付东明有为夫,也有苍州士兵,还轮不到你。你只管给我们提供弹药,好好休息就行。” 韩蕾泄气,嘟哝道:“我可以帮你们的。” 赵樽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凝视着她的目光似乎要将她娇俏甜美的面容永远的记在心里。 他温热的手掌轻抚过韩蕾的脸颊,声音低沉而温柔:“你只要平安无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我这次去应对东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张阁老看着小夫妻难分难舍的模样,忍不住微微点头。 这才应该是他的学生——在家国大爱面前,夫妻小爱终是被放在了一边。 赵樽对韩蕾温柔一笑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决断瞬间铸成。 他按住对讲机,声音沉稳如山,穿透教室的凝重,也传向远方的军营。 “正飞,正飞。听到回话。”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肖正飞的应答:“王爷,我是正飞。您有何吩咐?” “传令!苍州大营全体集合,一级战备!府兵队即刻检查装备弹药,后勤队准备七日份急行干粮和医疗物资。一炷香后,校场点兵!” “是!王爷!”对讲机那头传来铿锵有力的回应,随即是迅速远去的脚步声和隐约传来的嘹亮号角声。 命令既下,教室内的气氛陡然一变。之前的震惊和凝重化为了紧张而有序的战前气息。 夫子们面面相觑,虽帮不上具体的忙,却纷纷拱手:“王爷保重!预祝大军旗开得胜!” 张阁老神色复杂地看着赵樽,终于还是上前一步,深深一揖:“王爷……老夫……虽仍视你为朝廷逆臣,但今日之举,是为家国大义。东关百姓,乃至大景江山,皆仰赖王爷了。望王爷……以雷霆之势,击退强敌,扬我国威!” 这番话,他说得极为艰难,却又无比郑重。 赵樽看他一眼,并未多言,只微微颔首:“恩师放心,樽,分得清轻重。” 他随即看向韩蕾,眉头又蹙了起来:“你……” “我必须去!”韩蕾抢白,语气坚决,“你知道我的本事,远程狙击、战场急救、战术指挥,哪样我比不上别人?况且……” 她摸了摸肚子,脸上闪过一丝母性的柔光,旋即又被坚毅取代,“我们的孩子,应该第一时间看到他的父母是如何守护这片土地的。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逞强。” 赵樽深知她说的是事实,她的能力在前两次战斗中早已得到验证,是无可替代的强大助力。 “不行!”赵樽果断拒绝,“东关距此路途遥远,一路颠簸你会吃不消。” “樽哥!就让我去嘛!”韩蕾又开始娇滴滴的抱着他的胳膊一阵,硕大的肚子顶着他的髋部。 赵樽斜睨着她,轻轻拂开她的手,语气极尽温柔:“丫头,乖!就在家里。你去了我会分心。再说,这一路上你吃不好、睡不好……” 赵樽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韩蕾已打断了她,刚被拂开的手转了一圈又抱住了赵樽的手臂一阵晃荡。 “樽哥!我可以的。”韩蕾嘟起了嘴,那模样颇为委屈。“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再说了,我要是担心你睡不着觉,一定会偷偷去找你的。” 这次,见撒娇不行,她开始出言威胁了。 一定会偷偷去找你! 这句话确实吓住了赵樽,因为她有前科。 赵樽叹了口气,沉默片刻,终是妥协。谁让他总是因为不忍而败给韩蕾这丫头呢! 可赵樽不知道的是,孕妇赶路算什么,在韩蕾那个时空,还有孕妇临分娩前在迪吧蹦迪的呢! 赵樽黑着脸,不容置疑地道:“算了,跟着去吧!,但你必须待在冀州,就给我们提供物资就行,不得上前线。我会从冀州开始沿途设立通信站,我们可以随时保持通话,你要一切行动听我指挥。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扛回去锁在王府里。” “好!成交!呵呵!”韩蕾甜甜一笑,爽快答应,她知道这是赵樽最大的让步。 时间紧迫,不容多言。 赵樽立即对教室内的众人道:“书院事宜,暂由张阁老与诸位夫子共同主持。丫头,我们走。” 他揽住韩蕾的腰,小心地护着她,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教室门外,听到动静的几名亲卫早已牵马等候。麻子也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沉默地跟在赵樽身后。 军营内更是早已行动起来。 亲卫队得到赵樽的命令迅速集结,铠甲铿锵,刀枪林立,M16更是泛着寒光,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报告王爷!府兵营已集结完毕,整装待发!”一名传令兵飞驰而来,滚鞍下马,高声禀报。 “好!”赵樽翻身上马,“出发!校场。” 马蹄声碎,一行人疾驰而出。 赵樽要领兵支援东关的消息不胫而走。街道两旁,百姓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苍州王的高效动员,纷纷避让。 许多人的脸上带着担忧,也带着期望,甚至有人高声喊道:“王爷一定要打赢啊!” “把东明狗贼打回去!” “王爷。我们等着您凯旋。” …… 校场之上,旌旗招展,黑压压的军队肃立无声,只有战马偶尔喷响鼻的声音。 士兵们眼神锐利,站得笔直,一股无形的杀气直冲云霄。 看到赵樽到来,所有将士的目光齐刷刷的聚焦过来,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与信任。 赵樽勒马,目光扫过全场,运足内力,声音如同洪钟,传遍校场每一个角落:“将士们!东明帝国,犯我疆土,俘我元帅,辱我国格!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战!战!战!”山呼海啸般的怒吼瞬间爆发,声震四野,连天上的流云似乎都被震散。 “好!”赵樽拔出腰间佩剑,直指东方,“犯我家国者,必诛之!苍州军全部听肖统领指挥,五百府兵随本王挥师驰援东关,扬我军威,复我河山!” “吼!吼!吼!”士兵们以枪顿地,以刀击盾,发出有节奏的怒吼,战意沸腾到了顶点。 赵樽看着眼前这支纪律严明、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军队,胸中也豪情万丈。这就是他和韩蕾一手打造出来的力量,守护家园、击碎一切来犯之敌的力量! 赵樽剑锋一转:“府兵开拔!” 号角长鸣,战鼓擂动。五百府兵翻身上马,扬起漫天尘土。 别看五百府兵少,他们可是从组建到现在,一直使用手枪和M16操练练的精锐。即便东明帝国的冶炼技术远远超过大景,可有他们出马,对付还在使用冷兵器的东明帝国,以一抵千,也绝不在话下。 赵樽带领五百伏兵将骑马先行,留下由老孟带领的一百亲兵护送韩蕾随后赶到。 紫檀和金桔陪着韩蕾回到王府也忙碌起来。 王府中,树影斑驳。 老夫人正和几个丫鬟坐在树荫下为还没出世的孙子缝制新衣。 韩蕾走过去站在老夫人面前,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本不想对老夫人说实话的,怕老夫人担心,但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坦诚相告。否则,老夫人若是从其他渠道知道了实情,她会更担心。 “娘,”韩蕾轻声开口,声音在阳光中显得格外柔和,“东关战事吃紧,樽哥已带兵驰援,我打算随樽哥一同前往。” 她顿了顿,注意到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连忙补充道:“但我向您保证,我只在后方负责物资调配,绝不会上前线涉险。” 老夫人刚端起的的茶盏轻轻一晃,几滴茶水溅落在她的裙裾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将茶盏放在身旁的小几上,发出一声轻响。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赵樽已经出发了?”老夫人甚感突然。 “嗯!”韩蕾微微点头,“事态紧急,樽哥直接去了校场点兵出发,我安排好就随后跟上。” “这才安生几天啊……”老夫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她抬起眼,目光越过韩蕾,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 “从你爹老国公开始,咱们家就没离开过战场。可现在樽儿才在我身边多久,你又有孕在身……” 老夫人的话没有说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承载着太多作为武将家眷的牵挂与无奈。 韩蕾在老夫人身旁坐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 “娘,我明白您的担忧。但正因为我有孕在身,才更想陪在樽哥身边。况且,上次我能将他平安带回来,这次也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老夫人反握住韩蕾的手,力道有些重,仿佛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韩蕾硕大的小腹上,眼中满是复杂情绪。 “你这孩子……我知你本事大,上次若不是你,樽儿恐怕……”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但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可千万不能逞强啊!” “嗯!我答应您,”韩蕾郑重地点头,“一定会以孩子为重。” 老夫人这才稍稍放宽心,但仍絮絮叨叨地嘱咐了许多注意事项,从饮食起居到行动坐卧,事无巨细。 韩蕾一一应下,没有丝毫不耐。 交代完随军的事,韩蕾从袖中取出两部手机,屏幕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娘,这两部手机里已经下载好了学堂的教学视频,等灵儿回来后您交给她。她已经学会如何使用手机了,可以让她在学堂里教夫子们观看视频。” 老夫人接过手机,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光滑的屏幕,虽然不太明白这些新奇物事的妙用,但她还是郑重的点头。 此时,院子里传来忙碌的声响。紫檀和青桔正指挥着下人们往马车上搬运行李。 丫鬟们轻手轻脚地来回穿梭,生怕惊扰了主人们的谈话。 “不用带得太多,就装一些你们的用品和软垫就行了。”韩蕾提醒她们,她自己有空间,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东西。 韩蕾望了一眼院中的景象,又从空间中取出一只气垫床和一把气垫椅子。 这两件物品与现代的无异,在这古色古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奇异地和谐。 “把这个放在马车上吧,”韩蕾轻声吩咐,“路上颠簸,有这些会舒服些。” 金桔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从未见过的物事,但还是恭敬地接了过来。 气垫床和椅子在她手中微微晃动,触感奇特,既柔软又有弹性。 老夫人看着这一切,眼中既有担忧又有欣慰。她知道这个儿媳与众不同,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和智慧。 但儿子和儿媳要去面对的是东明强敌,无论儿媳多么与众不同,她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求点赞、评论、收藏、票票、一条龙 第321章 好像不太对劲 第321章 好像……不太对劲 八日后,京城,御书房。 殿内烛火通明,映照在景帝紧锁的眉宇间。 他端坐于龙椅之上,指尖轻叩扶手,目光如炬地扫视着阶下肃立的两位尚书。 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每一息都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户部筹措粮草,至今仍无足数?”景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寂静的大殿中,“大九带一万新军驰援东关,不过是杯水车薪。李老元帅十五万援军才险险守住东关城,东明铁骑何止三十万?他们的刀,比我们的利;他们的马,比我们的快。你们告诉朕,这仗,要怎么打?” 户部尚书躬身出列,额间渗出细汗:“陛下明鉴……李元帅出征时已带走京畿大半存粮。臣等日夜催调,眼下……眼下至多只能凑出五万大军一月之粮。若能再宽限十日……” “十日?”景帝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淬着冰冷的焦灼,“东关烽火连日不绝,你们要朕给时间,可东明的铁骑肯给朕时间吗?” 说完,他的目光倏地转向兵部尚书曹格。 曹格立即跪伏于地,语速急而不乱:“陛下。云、梁、冀三州兵力已悉数交予李元帅,荆州、徐州毗邻苍州叛军,守军实不敢轻动。如今唯有青州、益州尚可调兵,两州共计四万兵马,七日前已发调兵虎符,此时应已在驰援东关途中。” 殿中一时寂然。 户部尚书大着胆子提醒:“陛下,青、益二州紧临京城,驻军少,不知是否能够抵抗东明,更何况……东明此番有备而来,若再将京畿最后屏障撤去……” 他话未说尽,其间深意却令所有人脊背发寒。 闻言,景帝犯难了,他缓缓的闭上眼。 大景总共九州七十二县,其中就有三州的兵马无法调动,其他地方要么兵马已调去支援东关,要么就是驻军太少,京畿范围之内倒是还有两支禁军,可那是用来拱卫皇城的最后力量,他也不敢动。 青、益州的兵马虽少,也只能先抵挡着再说吧! 毕竟,东关一破,东明长驱直入,再无其他抵挡。他甚至开始考虑真到那时,他要么与苍州王谈判,暂时联盟,要么他御驾亲征。 就在景帝犯难之时,他却不知京城外五十里官道上,一队轻骑正披星戴月疾驰向东。 为首之人一身银甲,目光如鹰,正是那“谋反”的苍州王赵樽。 他身后五百府兵马蹄裹革,人衔枚,马摘铃,如一道沉默的铁流,刺破沉沉夜色,直奔那片他们本该与之作战的东关沙场。 而御书房中的帝王,仍对着摇曳的烛火,独自咀嚼着江山倾覆的危机。 他完全不知道,命运的暗流,已在无人窥见处悄然转向…… 同一时间,冀州通往东关的官道旁,一片隐蔽的山弯空地里,一堆堆篝火星星点点,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警惕的面容。 大九和他带来的一万新军正在此短暂休整,埋锅造饭。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粗粝的香气和战马特有的汗膻味,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的寂静。 这里距离东关城已不足十里,东关城情况不明,万人骑兵若贸然出现目标太大,极易打草惊蛇,甚至自投罗网。 于是,大就决定先在此休整,待探明东关城的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喝了一口水,大九沉吟片刻,看向身边的大十六。 “十六,你留下暂时统领全军。”大九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目光扫过在黑暗中等待着开饭的士兵们,“此地险要,依山扎营,谨防偷袭。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轻举妄动。” “九哥放心!”大十六抱拳,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我会守住这里,等你的消息。” 大九点头,随即点了另外几名大字队兄弟:“你们几个,随我先行一步,摸清东关城虚实。” “是!”众人领命,神情肃然。 很快,大九几人策马融入了沉沉的夜色,向着东关城方向奔去。 他们身后,一万新军偃旗息鼓,尽可能地将自身隐藏在这片山坳之中。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东明大将慕容泰用兵极为老辣谨慎。 在完全占领东关城后,为防备大景可能到来的援军,他早已将麾下的斥候像撒豆子一样派了出去,警戒范围远达十里之外。 大九这支万人骑兵规模不小,安营时即便再小心,也难以完全避开所有窥探的眼睛。 而大九几人离队的身影,同样被隐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捕捉到了。 东关城内,原属于李老元帅的帅府此刻灯火通明,却已物是人非。 慕容泰正与一身红衣、容貌妖媚近乎女子的情报司大都督东方既明站在巨大的地图前,指着冀州方向商讨着下一步进攻计划。 “报——!” 一名斥候疾奔入内,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却清晰。 “禀大将军,西南十里外官道旁山弯,发现大景援军踪迹,约有万人,正在扎营生火!另观察到有数人轻装离队,正向东关城方向潜行!” 慕容泰浓眉一拧,眼中精光爆射:“果然还有援军!人数不多,倒是胆子不小,敢靠这么近扎营!传令!” 他话未说完,一旁的东方既明忽然发出一声轻浅的笑声,打断了慕容泰。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摆了摆,对那斥候道:“再探,盯紧那座营寨,特别是那支离开的小队去向,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斥候看了一眼慕容泰,见大将军没有反对,便应了声“是!”。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见东方既明阻止自己的命令,慕容泰不满地看向东方既明,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语气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率厌恶。 “东方大都督,你又想干什么?别忘了,你只是督军。现在敌军近在咫尺,正当趁其立足未稳,一举击溃!” 东方既明转过身,唇角勾着一抹邪魅的笑意,大红锦袍在烛光下仿佛流淌的鲜血。 “慕容将军,总是打打杀杀,多无趣啊。大景这些两脚羊,有时候,攻心比攻城更有效。”他慢条斯理地踱步上前,“本座这里恰好有两计,若成,可让城外这支援军未战先怯,斗志全无,军心涣散。届时将军再以铁骑击之,必能事半功倍,以最小的代价,全歼这支小股敌军。岂不美哉?” 慕容泰眉头紧锁,毫不掩饰对东方既明这种做派的鄙夷,他觉得东方既明就是心术不正。 “打仗靠的是真刀真枪,岂是你们这些阴私诡计?”他素来看不惯东方既明凭借察言观色身居高位,觉得非大丈夫所为。 东方既明对他的厌恶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仿佛被骂也是一种乐趣:“将军何必动怒?莫非不想听听我的‘阴私诡计’是怎样的?或许……能省下您麾下儿郎的许多性命呢。” 慕容泰冷哼一声,强压下心中的不耐:“有话快说!” 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东方既明伸出第一根手指,指尖修剪得极为精致。 “其一,李老元帅的十五万大军溃败,这东关城里,缴获的大景军服铠甲可不少。只需让手下的人换上,假扮成大景士兵守在城墙上,待这支小股援军入城后,咱们城门一关,瓮中捉鳖,岂不快哉?”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此法,巷战之中,我军难免也会有些折损。” 慕容泰听到“折损”二字,脸色更加阴沉,打仗难免死人,但他从不希望是无谓的牺牲。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东方既明。 东方既明笑意更深,知道说动了慕容泰,于是慢悠悠地伸出第二根手指:“这其二嘛,就需要请我们尊贵的‘客人’帮个小忙了。” “谁?” “就是现在正关在地牢里,那位大景国的李老元帅李建勇啊!” 东方既明的语气轻佻得像是在说一件玩物。 “听闻大景最重忠义气节?若是待那援军主力到来,在阵前,让他们的李老元帅对东明大军行那‘牵羊礼’……慕容将军,您猜,城外那些大景援军看到他们誓死来援的统帅受此奇耻大辱,会是怎样的表情?他们的军心士气,还能剩下几分?” 东方既明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恶意:“届时军心溃散,土崩瓦解,将军的铁骑只需一个冲锋,便能像收割麦子一样将他们尽数碾碎。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尽全功。将军以为……此计如何?” 帅府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作响。 慕容泰的脸色变了数变,他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紧。 他自己也是领兵之人,若他被敌军强迫行“牵羊礼”,那他宁愿以死谢罪。 他厌恶这种手段,极度厌恶!这玷污了军人堂堂正正对决的荣耀。但作为一名主帅,他不得不承认,东方既明的这二条计策,尤其是第二条,毒辣到了极点,却也有效到了极点。 至少,它能从根本上摧毁一支军队的战斗意志。 但想到可以减少麾下儿郎的伤亡,想到可以更快地击溃大景人最后的希望,慕容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强烈的不适感,目光变得冰冷而锐利。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先用第一计,若不成……再用你的第二计。” 东方既明妖媚的脸上笑容瞬间绽放,如同毒蛇吐信,艳丽而危险:“将军英明。” 慕容泰冰冷的命令落下,帅府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而城外,大九对此一无所知。 夜色如墨,渐渐浸染了天际。 弯月被流动的云层时遮时露,在山坡上投下斑驳而诡谲的光影。 大九和大十伏在枯草与岩石之间,如同两只蛰伏的猎豹,全身紧绷,唯有眼睛透过望远镜,一眨不眨地锁定远方的东关城。 冰冷的金属镜筒贴着眼眶,传来一丝寒意。 视野中,东关城的轮廓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森严。 城门紧闭,高耸的城楼上火把摇曳,将巡逻士兵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古老的砖石上。 一些士兵歪斜地靠在垛口,像是疲惫不堪;另一些则举着火把,沿着城墙缓缓走动。 表面看去,一切似乎与一座刚刚经历苦战、险险守住的边城应有的戒备并无二致。 然而,看得越久,越是觉得一种不协调的诡异感如同冰冷的爬虫,悄悄攀上脊背。 大十缓缓放下望远镜,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进了夜风里:“九哥,好像……不太对劲。” 身旁的大九没有立刻回应,他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眉头锁死,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不放过任何一寸城墙上的细节。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气息沉稳却带着沉重的分量:“我也发现了。太静了,静得反常。小心点。” 他们二人出身北关军营,几年行伍,枕着刀弓入睡,对着烽火吃饭,守城的种种情状早已刻入骨髓。 一座刚刚击退强敌的城池,既然是险胜,这里应该是一种高度紧张后无法立刻松弛的、近乎神经质的警惕。而绝非眼前这般……近乎慵懒的“安然”。 那些靠在垛口的士兵,姿态过于放松,甚至能看到有人相互低语时肩膀微微耸动,仿佛在说笑。 巡逻的队伍步伐太过均匀,火把的光晕在他们盔甲上流转,却映不出半点面对强敌的紧张与后怕。 “可李建勇元帅的战报说,他们已是险险守住了东关城啊。”大十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与不安,再次举起望远镜确认。 “若是‘险险’守住,”大九的声音冷峻如铁,“李元帅此刻更该是枕戈待旦,令斥候四出,城防加倍森严,人人眼底都应布满血丝,岂会如此……如此作态?”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看他们松散的样子,倒像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安然,绝非吃了败仗后的强撑,更不像死里逃生后的庆幸。” 大十重重地点了下头,掌心渗出细汗,在望远镜筒上留下模糊的印子:“我也是这般觉得。这松弛……太刻意了,像一出排演好的戏。九哥,我们怎么办?” 短暂的沉默笼罩了两人,只有夜风掠过草尖的簌簌声。 冒险靠近,或是就此退回? 情报必须确认。 大九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做出了决定。他目光扫过周围地形,最终落在一片靠近官道的土坡阴影处。 “我在那边阴影里掩护你。”大九语气果断,“你靠近城门试探。记住,任何风吹草动,哪怕只是一丝疑点,立刻找借口撤回来。你的命比情报重要。” “明白!”大十应道,没有丝毫犹豫。 他迅速起身,利落地解开身上那件略显破旧的大景制式皮甲,连同外衫一起脱下。他将皮甲仔细包裹在外衫内,打成了一个不小的包袱,斜挎在背上。 这样一来,他看上去便少了几分军人气息,多了几分风尘仆仆的劳碌模样。 唯有他胸前那柄黝黑修长、线条冷硬的M16突击步枪,以及腰间枪套里那把沉重的手枪,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透着一种奇异而危险的冲突感。 两人猫着腰,迅速而无声地潜下山坡,踏上了坚硬的官道。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布满车辙印的路面上。 越是靠近城池,空气中那股虚假的安宁感就越是浓重,让人感觉心慌。 进入M16的有效射程后,大九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道旁一处深邃的阴影里,身形瞬间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稳稳端起步枪,枪口微抬,透过准星,牢牢罩着远处城楼上每一个可能对大十产生威胁的身影。 大十则独自一人,继续沿着官道向前走去。 他的心跳如擂鼓,重重敲在胸腔里,但步伐却努力维持着一种寻常百姓的节奏。 靴底摩擦着地面上的碎石子,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他踏入了城楼上火把光芒所能波及的边缘地带。光线昏暗摇曳,勉强能照亮他身前几步的范围。 “站住!什么人?!” 一声突兀的、带着刻意拔高腔调的大喝,如同冰冷的鞭子,骤然从城头劈下,撕裂了夜的寂静。 大十像是被吓了一跳,浑身猛地一颤,迅速停下脚步。 他脸上几乎是本能地堆叠起一种底层小人物特有的、谦卑又带着点惶恐的笑容。 他仰起头,朝着城墙上模糊的人影高声回道:“军爷!小的是这东关城里的人啊!” 城墙上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人在打量他。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公事公办的盘问腔调:“城门早已关闭,为何这么晚才要入城?” “回军爷的话,”大十弯着腰,语气更加讨好,“小的是在城外赵家屯做短工的,方才收工不久,就听说家里老母病得厉害,心里着急,这才连夜赶回来,想看看老娘啊!”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用手护了护胸前挂着的M16和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袱。 城墙上的人似乎对他的孝心并不感兴趣,只是声音冷硬地追问:“你背的是什么?” “是被褥,军爷,都是干活时用的铺盖卷儿,破破烂烂的,不值几个钱。”大十赶忙解释,姿态放得极低。 城墙上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出乎大十意料,那声音竟没有过多为难,直接下令:“开门,让他进来。” 沉重的门闩被拖动的声音嘎吱响起,在静夜中传出老远。 那扇巨大的、包裹着铁皮的城门,开始缓缓向内移动,露出一条越来越宽的、深不见底的黑暗缝隙。 大十的心跳骤然加速。 这顺利得过分了! 一座刚经历大战的军事重镇,深夜盘问一个形迹可疑的归人,竟如此轻易就放行? 他脸上笑容不变,脚下却如同灌了铅,迟疑地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迈出第二步的瞬间,大十猛地停下脚步,脸上瞬间切换成极度懊恼和惊慌的神情。 他双手慌忙地在身上四处拍打摸索,动作夸张。 “哎呀!糟了!糟了!” 他失声惊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慌感。 他猛地对着开门的士兵喊道:“官爷!官爷且慢!对不住!小的还有个要紧的包袱,方才在那边林子里小解时落下了!那里面是小人挣的全部工钱啊!求官爷行行好,先别关门!等等我!我这就跑去拿,马上就回来!马上!” 话音未落,他根本不等城墙上回应,立刻转身,沿着来路发足狂奔。 他跑得又快又慌,脚步踉跄,背上那个包裹着铠甲的包袱剧烈地颠簸着,发出哐当的轻响,活脱脱一个丢了全部家当、心急如焚的穷苦人。 他一头扎回官道的黑暗中,向着大九埋伏的方向拼命跑去,将身后那座城门半开的东关城,以及那弥漫着虚假安然的危险远远抛在身后。 大十踉跄的身影刚掠过那片阴影,大九便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跟上。 两人脚步急促却极轻,踩在枯枝落叶上几乎未发出声响。 大十的呼吸粗重,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冷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快撤!”那一声低促的警告还萦绕在耳边,大九已握紧手中的M16。 他一边后退,一边枪口稳稳指向城楼方向,眼角余光扫视着任何可能闪动的火光或人影。 然而,城门口依旧静悄悄的,只有那两扇半开的城门在火光中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仿佛还在等待去找包袱的大十回来。 拐过一道弯,官道被山坡彻底遮蔽,城墙上的火光再也照不到这里。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两人却不敢稍停,直奔林中拴马处。 战马似乎感知到主人的紧张,不安地踏着蹄子,鼻息声声。 大九利落地解开缰绳,翻身跃上马背,大十几乎同时跨上另一匹马。 一夹马肚,鞭子未落,马匹已如离弦之箭般窜出,沿着林间小道疾驰。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树枝抽打在肩臂上,带来阵阵刺痛,但两人浑然不顾,只伏低身子策马狂奔。 直到奔出数里,确认身后并无追兵,大九才稍稍勒紧缰绳,让马速渐渐缓下来。 他侧头看向大十,只见对方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初。 “怎么回事?”大九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马蹄声淹没,“你见到了什么?” 大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我听见开城门的士兵对同伴说,大都督吩咐过,管他是什么人,先放进城再说。” 大景并没有大都督一职,这只能是东明人的职位。 大九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一瞬间,夜风仿佛都凝固了。 现在看来,东关城已然失守。否则守军绝不会如此轻易执行“放人入城”的命令。 他想到了李建勇元帅那十五万大军,若东关城已陷,大军恐怕…… “东明铁骑……”大九喃喃道,握缰绳的手无意识收紧,“他们竟能悄无声息地拿下东关城,甚至连城楼岗哨都伪装得如此完美……” 好险! 若不是他们在北关军营待过,他们现在恐怕已经带着新军直接入城与李建勇元帅汇合了。 大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咱们只有一万人,弹药有限,绝不能硬闯。必须重新谋划。” 说着,他已从怀中掏出对讲机,拇指按下了通话键。 “各队听令,”他的声音冷静而清晰,穿透寂静的夜,“情报确认,东关城已落入东明之手。全军保持隐蔽,按兵不动。重复,不得擅自行动,等待进一步指令。” 电流的嘶嘶声过后,一声简短的“收到”传来。 大九将对讲机收回怀中,目光与大十交汇。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沉重的压力,却也有一丝庆幸——若非这次试探,大军贸然进城,后果不堪设想。 “走,”大九一夹马肚,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我们必须立刻赶回营地。东明人既然布下了网,就不会只有城门这一处陷阱。” 两匹战马再次加速,融入浓重的夜色中。 东关城已不再是大景的关隘,而是一座等待猎物的牢笼。而他们唯一的优势,只剩下这偶然窥破的真相。 他们选择的是一条较为隐秘的林间小道,而非开阔的官道。 马蹄踏在积年的枯枝落叶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冠,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如同无数窥探的眼睛,让人的神经时刻紧绷。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洼地时,大九猛地一抬手,勒紧了缰绳。 战马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前蹄扬起,硬生生停住。大十的反应同样迅捷,几乎同时停下。 “嘘!”大九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侧耳倾听,眼神锐利。 几乎在他们察觉的同一瞬间,前方黑暗中骤然爆发出数点寒芒!那是箭矢破空而来的冷光! “躲!”大九暴喝一声,猛地一踹马镫,战马吃痛,向侧前方猛地窜出。大十也同时伏低身体,策马闪避。 数支利箭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擦着他们的衣角和马鞍钉入身后的树干,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紧接着,几十道黑影从灌木丛和树后跃出,刀光在微弱的月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直扑而来。 他们身着深色皮甲,样式与大景军制截然不同。 动作迅猛而协调,无声无息间已形成了合围之势。 东明士兵! “冲过去!”大九厉声道,手中的M16已然喷吐出火舌。清脆的枪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在这冷兵器为主的时代显得格外突兀和骇人。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东明士兵应声而倒,胸口爆开血花。 大十也拔出了腰间的手枪,但他深知此时绝不能恋战。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借着大九火力掩护的空隙,朝着包围圈的缺口猛冲。 刀光一闪,一名举刀试图阻拦的东明士兵被他的手枪射中腹部,闷哼着倒地。 东明士兵显然没料到对方拥有如此骇人、闻所未闻的火器,瞬间出现了一迟滞和惊乱。 大九一边策马奔驰,一边不断回头点射,精准的火力有效地压制了追兵的速度。 “咻!”一支冷箭擦着大九的脸颊飞过,带起一丝血线。他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此刻根本无暇顾及。 这时,大十也反身回击,“哒哒哒”的枪声中,只见剩余的几名东明士兵也逐渐倒地。 两人不敢停留,凭借着战马的速度和M16的威慑力,硬生生狙杀了这支东明巡逻队后,冲入了更深沉的黑暗林中。 身后静悄悄的,但那份被死亡窥视的惊悸感,却牢牢钉在了他们的背上。 “他们……果然在外围也布防了……”大十喘着粗气,声音因紧张和后怕而有些沙哑。 手臂上被刀锋划开的伤口正渗出鲜血,染红了衣袖。 大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摸了摸脸颊的血痕,眼神冰冷。 “不止是布防,是早已张网以待。这支巡逻队出现的方位和时机,绝非偶然。东明人恐怕已将东关城周边的重要通道都控制住了。” 刚才短暂却激烈的交火,像一把铁锤,彻底砸实了他们心中的猜测。 东关城,这座大景王朝东方的门户,已然易主,并且变成了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正等待着不知情的大景援军一头撞进来。 两人不敢再有丝毫停留,也来不及处理上课,他们以更快的速度、更隐蔽的路线,朝着己方营地的方向疾驰。 沿途,大九更加留意观察。 东明人的渗透和布局,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入、更周密。 当东方天际微微泛起一丝鱼肚白,最深重的黑暗即将过去之时,大九和大十终于看到了远处山坳中那片连绵寂静的营地。 篝火大多已熄灭,只余下零星几点红光,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营寨的轮廓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模糊而脆弱。 两人驰入营地,早已得到哨兵通报的几位主要将领立刻迎了上来。 看到大九脸上的血痕和大十臂膀上的伤口,以及他们坐骑汗湿漉漉、口鼻喷吐着浓重白气的疲惫模样,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九哥,发生了何事?”大十六蹙眉问道。 大九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将他与大十在东关城下的所见所闻,以及返回途中遭遇东明巡逻队并发生交火的情况,清晰而快速地陈述了一遍。 周围顿时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随即,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东关城丢了?!” “这怎么可能!李元帅的十五万大军呢?” “东明人难道是飞过来的不成?!” 短暂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过后,将领们迅速分成了两派。 以年轻气盛的副将邱振宇为首的少壮派双眼赤红。 “真是奇耻大辱!东关城乃我大景东疆屏障,岂容东明蛮子染指!将军,末将请命!即刻点齐兵马,趁东明人立足未稳,连夜奔袭,夺回东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邱振宇是景帝从禁军中提拔的新军副将,是为了监视大九等人的。 大九和几名大字队兄弟虽然能力出众,从招募擂台上脱颖而出。但毕竟大九等人是生人,景帝多少有些不放心,所以组建新军时,兵部特意给大九空降了一名副将。 邱振宇此话一出,他身后几名年轻千夫长也纷纷附和,群情激愤,战意高昂。 他们无法接受如此重镇就这般悄无声息地陷落,血液中的勇武和骄傲驱使着他们立刻行动,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这份耻辱。 而大九则面色沉重地摇头,声音沉稳却带着忧虑。 “邱副将,请稍安勿躁!东关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如今已落入敌手,且敌军已有防备,我军仅万余人,粮草弹药有限,强行攻城无异于以卵击石!” “九哥说得对。”大十六立刻认同大九的说法,另外几名大字队的兄弟也纷纷点头。 大九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我们应是立刻后撤百里,与冀州剩下的驻军取得联系,探明李元帅大军情况,再上报朝廷,从长计议!” 说完,他的观点得到了不少谨慎持重的将领支持。 他们考虑的是全军安危和更宏观的战局,认为贸然进攻风险太大。 营地里顿时争论不休,双方各执一词,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固。 大九一直没有说话,他目光扫过激辩的众人,等到声音稍稍平息,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看向主战的邱振宇:“邱副将,你们可曾细想,李元帅十五万大军若在,东明人绝无可能如此轻易得手,甚至能让城门守军执行‘无论何人,放人入城’的指令?”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掠过主战将领的每一张脸。 “这意味着,东关城可能并非经过惨烈攻城战失守,更可能是东明人用了我们想象不到的诡计,以至于守军体系瞬间崩溃,甚至……可能出现了投敌者,才能让东明人如此顺利地接管城防,并且丝毫不露破绽地设下陷阱!” “还有那‘大都督’的称呼,”大十接口道,声音冰冷。 大九点头,继续道:“再者,我们遭遇的巡逻队。他们的出现并非偶然巡逻,而是有目的、有计划的埋伏点。这证明东明人并非仅仅占据了城池,而是已将触角延伸至城外要道,其布局之深、准备之充分,远超我等预期。若依邱副将之言,此刻贸然攻城,我军一头撞上去,正中对方下怀。他们恐怕正希望我们这样做。” 闻言,主战一派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再说什么了。只有邱振宇还一副咽不下这口气的样子。 他愤愤的哼了一声,“即便这样,明日城门一开,我们也可以化整为零,扮作百姓混进城,再寻机……” “你还不明白吗?”大九打断他,说出了最残酷的猜测:“李元帅的十五万大军……恐怕已凶多吉少。” 大九很想呵斥他。 他还想带着新军混进城与李元帅汇合,也不想想若李元帅的十五万大军还在,东关又何至于失守? 这位朝廷空降的新军副将只能在京城当禁军,只会纸上谈兵,根本没有边关作战的实际经验,连在北关军营只做过百夫长的大九都不如。 他还想带着新军混进城与李元帅汇合,也不想想若李元帅的十五万大军还在,东关又何至于失守? 大九和大十带来的细节和他们的分析,像一把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主战派热血沸腾的幻想,也加重了保守派心中的忧虑。 先前主张进攻的邱振宇,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他不得不重新思考。 如果真如大九所言,那眼前就不是一场夺城之战,而是一个精心策划的、旨在全歼他们这支援军的巨大阴谋。 冷汗,从许多将领的额角滑落,绝望和沉重的气氛笼罩了周围。 东明人既已夺下东关城,下一站必是直取冀州。 他们除了退回冀州,与冀州剩余的军队汇合外,别无他路。但先前与东明巡逻队交手的过程中,枪声一定引起了东明的注意,说不定,现在东明已派了更多的士兵出来查探情况。 前进有陷阱! 后退,又很可能遭到追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大九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他走到军事地图前,手指点在东关城的位置,然后缓缓向外移动。 “东明人设下此局,无非是仗着朝廷还不知道东关城失守的消息,和我军急于救援的心态,想诱援军入城,以最小的代价全歼我们。”大九的声音又重新变得沉稳而充满力量。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邱副将涩声问道。 “容我想想。”大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瞄了一眼挂在胸前的M16,咬着唇来回踱步。 今天我也试试爆更一次! 第322章 死的人会更多 片刻后,大九才说道:“他们希望我们攻城,我们偏不攻。他们预料我们可能会后撤,那我们就‘撤’给他们看!” “将军的意思是?”大十六问。 “东明既已放出巡逻队,很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我们现在只能这样,大家凑近一点……” 大九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开始部署后面的计划……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就在苍州王赵樽带着五百府兵从京城外官道经过的第三日。 傍晚,天色将暗未暗,云层低垂,一抹残阳如血般涂抹在天际。 青州城门外,一支黑压压的军队正沉默地推进。 他们铠甲鲜明、旗帜猎猎,正是奉了赵樽之命,趁青州与益州驻军被调去驰援东关、城内空虚之际,前来夺取这两州的苍州将士。 城门正要缓缓合拢,守城士兵远远望见尘头起处,连忙奔上城楼禀报。 守将心中一凛,疾步登城,然后手按垛口极目远眺。 只见那支军队步伐整齐、衣甲鲜明,的确是大景的制式铠甲,行进间却不慌不忙,透着一种异样的从容。 他稍松一口气,对身旁副将道:“看装束像是荆州来的兵……可这个时辰,他们来此作甚?” 军队渐行渐近,直至城下。 为首的将领端坐在马上,玄甲红缨,正是赵樽麾下的肖正飞。 城门守将整了整身上的铠甲,俯身喊道:“城外是何人兵马?” 肖正飞抬头,声如洪钟:“东明犯境,兵部调令,着我荆州军驰援东关,借道青州,速开城门!” 守将蹙眉沉吟了片刻。 东明犯边之事确已传遍边关,兵部文书前几日也曾抵达青州。他又细问了几句关防口令和行军路线,肖正飞对答如流,毫无破绽。 “开城门——”守将终于下令。 沉重的城门再度轧轧打开,肖正飞一马当先,率军入城。但他却并不急于前进,入城后反而勒马停在道旁,冷眼望着军队如暗流般缓缓涌入城门。 守将自城楼走下,上前搭话:“将军,荆州此次发兵多少?” “两万。”肖正飞淡淡道,“余下的还得防备苍州那边。” “唉,”守将叹了一声,“你说苍州王好端端的,怎就说反就反了呢?” 肖正飞嘴角微扬,似笑非笑:“朝廷大事,岂是你我该议论的?守好本分便是。” 守见他神色倨傲,不敢再多言,只得讪讪应了声“那是”。 正说着话,他的目光却忽然被肖正飞手中抱着的东西所吸引,那些入城的士兵每人手里也抱着一个。 那东西是个黝黑修长的铁器,形状古怪,从未见过。 “将军,这是……”守将好奇指向他手中。 此时,最后几列士兵也马上就要踏入城门。阴影掠过肖正飞的脸庞,他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丝冰凉的笑意: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举起手中的M16,厉声喝道:“突击队,立即控制城防!” 这声厉喝撕裂了城门洞下短暂的平静。 站在肖正飞面前的守将脸上谄媚的笑容尚未褪去,惊愕才刚刚浮现,瞳孔中已映出那奇异铁器喷吐的火舌。 “哒哒哒——” 清脆的爆响震耳欲聋,守将胸前爆开数朵血花,身体剧烈震颤着向后倒去,眼中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至死都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兵器,为何没有任何点火击发的过程,为何速度如此之快,连痛感都来不及传达就已夺走了他的性命。 与此同时,原本“井然有序”入城的荆州军——实为苍州精锐。 他们瞬间撕破了伪装。 队伍中响起一片拉枪栓的咔嗒声,士兵们迅速以三五人为一组,按照反复演练的战术动作扑向各自目标。 城门洞内顿时人影交错,脚步杂沓,伴随着惊怒的喝问和凄厉的惨叫。 “你们干什么?!” “反了!他们反了!” “敌袭——!” 几个守城士兵试图合力推动沉重的大门将其重新关闭,但已经太晚了。 一队苍州突击队员迅猛冲来,M16短点射的声音密集响起。 子弹击打在包铁木门上,溅起一串串木屑火花,更精准地钻入试图关门的士兵身体。 士兵们踉跄倒地,鲜血迅速在门洞下的尘土中漫开。 队伍尾部的苍州士兵如潮水般迅速控制城门两侧马道和登城阶梯。 城楼上的守军短暂的惊恐后试图反抗,零星的弓箭射下,但在自动火力的压制下,任何露头的尝试都招致狂风暴雨般的还击。 箭塔上的弓箭手甚至没看清敌人何在,就被精准的点射击中,从垛口栽落。 战斗——或者说屠杀——在极短时间内就趋于结束。冷兵器对热兵器的绝望对抗,再加上完全的出其不意,青州城门防务在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内就彻底瓦解。 肖正飞站在原地未动,手中M16枪口还飘着淡淡青烟。 他冷眼看着部下迅速控制局面,士兵们熟练地搜查尸体,补刀确保死亡,并将少数受伤未死的守军集中看管。 看着那些死在枪下的大景士兵,肖正飞的眸子里几不可查的闪过一丝不忍,但随即又恢复如常。 那些都是大景的子民,也是他们的同胞,向大景士兵开枪,他感到心中极为不适,甚至感觉罪孽深重。 这些死去的大景士兵并没有过错,可这已经是最好的上策。 根据大十三从宫里送出的情报,青州和益州大量的兵力被抽调去支援东关了,城里兵力稀少,是难得的好机会。 王爷说过,从他们举反旗那天开始,苍州和大景朝廷迟早会有一战。若不趁此机会夺取青州和益州,将伤亡降到最小,若真等到将来与朝廷大战,死的人会更多。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令人作呕。 “将军,城门、城楼、箭塔均已控制!”一名脸上溅着血点的校尉奔来汇报,语气急促却清晰,“我军有些微受伤,斩敌三十七,俘九人。城内守军还尚未反应过来。” 肖正飞点了点头,神色冷峻:“按原计划,一营控制城门区域并建立防线;二营向府衙推进;三营抢占武库和粮仓。遇到抵抗,格杀勿论。” “是!”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苍州军队如一台精密机器开始运转,各部分头行动。 直到此时,青州城内才仿佛从懵懂中惊醒,远处开始传来惊呼声、奔跑声、零星的打斗声。 但失去统一指挥的守军根本无法组织有效抵抗。 府衙在一炷香内被包围,知州和主要官员在试图逃跑时被截获。 武库和粮仓几乎兵不血刃地被接管,城里的官员和守库士兵只听到震天的响声,他们甚至都还不知道城门已经易主。 然而,就在苍州军看似完全控制局面的同时,青州守军副将张越在最初的混乱中侥幸躲过第一波攻击。 他肩头中了一弹,鲜血浸透半边铠甲,却强忍剧痛,趁乱滚下城楼马道,跌入一堆杂物之中。 透过木板的缝隙,张越目睹了守将被那奇异武器瞬间击杀,目睹了部下如割麦般倒下,目睹了城门防务的迅速崩溃。 惊恐与愤怒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是苍州军!他们冒充荆州军,用妖法般的武器袭击了青州! 必须警告益州!这是闪过张月脑海的唯一念头。 益州与青州唇齿相依,若益州再遭偷袭,整个西北门户洞开,京城西北将再无屏障! 他屏住呼吸,忍着剧痛,在阴影中艰难爬行。 苍州士兵正在肃清残敌,脚步声和呼喝声近在咫尺。好几次几乎被发现,他都及时缩进更深的阴影里。鲜血一路滴淌,但他顾不上了。 终于,他潜回到靠近城楼的一处角房——这里是军情传递的中转点,养着用于紧急通讯的信鸽。 幸运的是,正在忙着抢占城防的苍州军尚未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屋。 张越撞开门,扑到鸽笼前。 他颤抖着手抓起笔,扯下一块衣襟,蘸着自己的鲜血,匆匆写下最简短的警告: “青州已陷。贼乃苍州军,持妖器,慎防!张越。” 将血书仔细卷好塞入信鸽腿上的小竹管,张越推开后窗,将鸽子奋力抛向天空。白鸽展翅,掠过硝烟弥漫的城头,向益州飞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角房门被猛地踹开。一名苍州士兵发现了他,举枪欲射。 张越自知躲不过,用尽最后力气扑向那士兵,却被一梭子弹击中胸膛,重重倒地。 视线模糊中,他最后望了一眼窗外那片渐远的白色身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只信鸽上空,向东疾飞。 它不会知道爪下携带的消息是何等紧急,也不会知道自己的飞行将如何影响接下来的战局。 最后一抹夕阳隐去时,青州城已彻底落入苍州军手中。 主要街道上不见行人,只有苍州士兵巡逻的队伍和尚未清理完毕的血迹。 城中零星的抵抗和搜捕还在继续,但大局已定。 肖正飞站在城楼上,俯瞰着这座突然变得寂静的城市。他的M16斜挎在身侧,枪身冰冷。 一名校尉正在汇报战果和损失。 “……基本控制全城。射杀三百余,俘获五百多人,其余守军溃散或藏匿。我军无阵亡,伤三十余人。粮仓、武库、府库均已封存……” 非常顺利的战果。 装备代差带来的优势是压倒性的。肖正飞微微点头,目光投向东南方。 那里,是益州的方向。 按照原计划,休整一夜后,明日拂晓他将率主力奔袭益州。 青州陷落的消息应该还没那么快传到益州,再次偷袭得手的可能性很大。 “将军,抓获的俘虏中包括青州通判,他声称愿意合作,提供了一些城内士绅的情况……”参谋继续汇报。 肖正飞抬手打断:“这些交给后续的政务人员去处理!让军队抓紧休整,明日寅时造饭,卯时出发前往益州。另外,王爷有令,在战斗中死去的青州士兵全部厚葬,善待俘虏。” “是!” 然而,肖正飞不知道的是,那只染血的鸽子正在月光下奋力扇动翅膀,已经快要飞临益州城上空。 半夜,益州守将崔猛的书房门被急促敲响。 已经睡下的崔将军披衣起身,不满地打开门,却见自己的副将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外,手中捏着一小块染血的布条。 “将军!青州急报!是张副将的血书!” 崔猛瞬间睡意全无,抓过布条迅速浏览。字数无几,却字字惊心: 「青州已陷。贼乃苍州军,持妖器,慎防!张越」 “苍州军?!不是荆州军?”崔猛震惊抬头,“妖器?什么妖器?” 副将声音沉重,“将军,若青州已失,我军……” 崔猛猛地攥紧血书,指节发白。 “苍州王谋反,天下皆知。没想到这么快就打来了。” 崔猛大步走到墙边地图前,目光锐利:“他们刚入青州,至此还要穿过两县,快马也需两日,苍州军若已拿下青州,最快三日就会来袭。他们冒充荆州军,持未知武器……” 说着,他猛地转身,眼中已全是决断:“立即全城戒严!四门紧闭!所有守军登城备战!派快马通知周边关隘和乡兵支援!还有……立刻八百里加急禀报朝廷。” “是!”副将急步离去。 崔猛再次展开那方血书,指尖抚过已经变暗的血迹。 邻州张越用生命送出的警告,他绝不会辜负。 明日,若苍州军真敢来犯,等待他们的将不再是毫无防备的青州。 益州,将有一场血战。 翌日清晨,肖正飞率五千精锐直扑益州。骑兵开路,步兵紧随,队伍中还带着十挺轻机枪和充足的弹药。 基于昨日青州的轻松胜利,部队士气高昂,行军速度极快。 距离益州城尚有十里,前哨斥候回报:“将军,益州城门紧闭,城头旗帜密集,似乎有所戒备。” 肖正飞微微皱眉。 按理说青州陷落的消息不应传得如此之快。 或许是溃兵报信? 但益州如此迅速做出全面戒备的反应,还是出乎意料。 “继续前进,保持警戒。”他下令道。 即便有所防备,冷兵器的城防在自动火力面前又能支撑多久? 他对此倒是充满信心。 只是……益州的士兵会伤亡很大。 这是王爷和王妃最不愿看到的。 点赞、评论、票票,求你们来砸我吧! 第323章 不得不经历的阵痛 两日后,益州城巍峨斑驳的城墙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 当苍州军队推进到距城三里时,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城墙上林立的守军和闪烁的金属反光。 城头旗帜招展,刀枪如林,完全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队伍在两三百步外停下,肖正飞崔马上前几步。 中间城门楼处,一员老将全身披挂,手扶墙垛,声如洪钟传来。 “城下可是背主反叛的苍州王赵樽?!我乃益州守将崔猛!尔等诈取青州,屠我同袍,今日休想再骗开我益州城门!” 肖正飞心中一沉。 对方不仅知道青州失陷,连他的身份和诈城手段都一清二楚。 消息还是泄露了?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策马前行数步,抬头应道:“我乃苍州王麾下肖正飞,崔将军既知我来,当识时务!如今天子昏庸,奸臣当道,我主苍州王顺天应人,益州若降,保你荣华富贵;若负隅顽抗,青州便是前车之鉴!” 城头上,崔猛怒极反笑:“逆贼!休得狂言!尔等持妖器害我袍泽,今日我便让你见识益州男儿的血性!” 肖正飞听着崔猛掷地有声的怒吼,心中那丝因攻打同袍的羞愧迅速被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尝试劝说道:“崔将军!忠君爱国,亦需明辨是非!如今朝廷奸佞蔽日,君王昏聩,百姓困苦,边关不宁!我主苍州王并非为一己私利,实为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开创清平盛世!将军何苦为这腐朽朝廷殉葬?益州将士的鲜血,应该洒在保家卫国的边疆,而不是浪费在这无谓的内斗之中!归顺我主,共举大义,方是真豪杰所为!” 城头上,崔猛花白的须发几乎戟张。 他猛地一拍墙垛,声若雷霆:“呸!你休要巧言令色!忠义二字,岂是尔等反贼可以妄谈?君即是君,臣即为臣,纲常伦理,天地正道!纵然朝廷有弊,亦当徐徐图之,谏言劝诫,岂能举兵反叛,屠戮同袍?尔等手持妖器,戕害性命,还敢妄称大义?我崔猛深受国恩,唯有效死而已!益州城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投降的懦夫!众将士听令!誓与城池共存亡!” “誓与城池共存亡!”城头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刀枪顿地,声震四野,显示出决死的意志。 “放箭!”崔猛大喝。 守城士兵开始弯弓搭箭。 肖正飞知道,言语已是多余。 他最后看了一眼城头上那员须发皆张、神情决绝的老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敬意与惋惜,随即又被钢铁般的冷硬所覆盖。 他照着城墙上士兵拉弓的速度拔出手中的战刀,向前用力一挥。 “攻城!” 命令一下,苍州军阵中早已准备就绪的火力队伍立刻开火。 对方是传统的箭矢如蝗,而己方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狂暴金属风暴。 “哒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 M16突击步枪和轻机枪的怒吼瞬间撕裂了战场的传统喧嚣。 灼热的子弹划破空气,形成一道道肉眼难以捕捉的致命流光,如同疾风骤雨般泼向益州城头。 弓箭兵的箭矢刚刚射出就中枪倒地,而他们的箭矢落在肖正飞的战马前几米处。 城头的守军何曾见过这等恐怖的武器?他们按照操典,举起盾牌,试图躲避箭矢,但在现代步枪弹面前,木制的盾牌薄如纸糊,瞬间被洞穿。 坚实的城垛被打得碎石飞溅,躲在后面的士兵往往被穿过垛口的子弹击中,惨叫着倒地。 金属弹头轻易地撕裂了皮甲、铁甲,带出一蓬蓬血雾。 守军成片成片地倒下,很多人甚至没看清攻击来自何处,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原本密集的防守阵型,迅速变得稀疏,城墙垛口后伏尸累累,鲜血顺着城墙砖缝蜿蜒流下。 “举盾!举盾!躲好!”崔猛目眦欲裂,嘶声大吼,但他的声音在密集的枪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他亲眼看到身旁一名亲卫刚探出身想投下滚木,头颅就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猛地炸开,红白之物溅了他一身。 他从张越的血书中早已知道对方持有妖器,却不想这妖器竟是如此骇人。 这守城战还怎么打? 短暂的惊慌后,守军也进行了还击。 弓弩手冒着弹雨向城下抛射箭矢,但苍州军的攻击距离远超弓箭射程,大部分箭矢软绵绵地落在阵前,偶有射入军阵中的,也被盾牌和甲胄挡住,造成的伤亡微乎其微。 滚木礌石被推下,却因为苍州军并未真正靠近城墙根部而毫无收效。熬煮的金汁更是毫无用武之地。 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杀。 守军空有血勇和传统的守城器械,却根本无法对敌人造成有效杀伤,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来自远方的、无法理解的毁灭性打击。 肖正飞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枪声震耳,硝烟混合着血腥味随风飘来。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压抑得难以呼吸。 那些倒下的,都是大景的军人,是本应共同戍守边疆、保家卫国的同胞。 他们或许像崔猛一样固执,但他们的勇气和忠诚不容置疑。 此刻,他们却因为立场不同,因为自己所掌握的超前力量,如同割草般被收割着生命。 肖正飞的副将在一旁低声道:“将军,这……这仗打得……太轻松了,也……太惨了。” 肖正飞没有回头,只是低沉地说道:“王爷要的是速战速决,减少我军伤亡,尽快稳定后方。唯有如此,才能早日兵指京师,结束这天下的乱局。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这话像是在说服副将,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他握紧了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火力压制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城头上的抵抗明显减弱,旗帜东倒西歪,人影稀疏,哀嚎声却清晰可闻。 “停止射击!”肖正飞下令。 枪声骤停,战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流弹引燃城头上的某些物品而燃烧的噼啪声,显得格外刺耳。 “步兵!攻城队!上!”肖正飞战刀再指。 早已待命的苍州军步兵方阵发出怒吼,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如同潮水般向城墙涌去。 虽然遭遇了抵抗,但此时的抵抗已经变得零星而无力。失去了有组织的远程压制,守军根本无法有效阻止苍州军接近城墙。 云梯纷纷架上了城墙,苍州军士兵口衔钢刀,悍勇地向上攀爬。 城头上偶尔有滚木砸下,或有不怕死的守军探身推倒云梯,但立刻会被城外负责掩护的神枪手精准点名,从城头栽落。 很快,就有苍州军士兵登上了城头,与残余的守军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然而,守军士气在惊吓中已濒临崩溃,人数也处于绝对劣势,白刃战很快变成了一边倒的清剿。 肖正飞亲自率军从被冲车撞开的城门冲入城内。 城内街道上,仍有小股守军在负隅顽抗,进行巷战,但大势已去。 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就在城门楼附近。肖正飞一路杀来,终于看到了那员老将。 崔猛身中数弹,血染征袍,却依然拄着战刀,巍巍屹立在城门楼前,身边只剩下寥寥几个亲兵,被苍州军团团围住。 他头盔掉落,花白的头发散乱,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崔将军,益州已破,放下武器吧。王爷敬重你是条好汉,必不相负。”肖正飞沉声道。 “哈哈哈……”崔猛发出一阵悲怆的大笑,笑声牵动了伤口,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都是血沫,“肖正飞!休要辱我!老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城破,有死而已!只恨……只恨不能斩尽尔等反贼!只恨……未能死于边关沙场……” 他用尽最后力气,举起战刀,指向肖正飞,怒吼道:“乱臣贼子,天下共击!尔等……必遭天谴!” 话音未落,他猛地调转刀锋,向自己的脖颈抹去。 “将军!” 他身旁的亲兵惊呼,却来不及阻拦。 血光迸现,老将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至死,他双目圆睁,望着阴沉的天空。 残余的亲兵发一声喊,要么战死,要么随之自刎殉国。 肖正飞默然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缓缓走上前,俯身,轻轻合上了崔猛不肯闭合的双眼。 “厚葬崔将军及这些士兵。他们是真正的勇士。”肖正飞吩咐道,声音有些沙哑。 城内的战斗逐渐平息。苍州军完全控制了益州四门和府库、官衙等重要地点。 肖正飞踏上满是血污和狼藉的城头,极目望去。 城内多处冒着黑烟,街道上随处可见倒伏的尸体,有守军的,也有极少量苍州军士兵的,甚至还有一些不幸被流弹击中的平民。哭声、喊声、呻吟声隐隐传来。 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收拢俘虏,扑灭火焰。 一场预料之中的胜利,却没有带来任何喜悦。 苍州军的将士们默默地执行着命令,脸上大多带着沉重。 他们赢得了战斗,但脚下踩着的,是同胞的尸骨,眼前看到的,是家园的疮痍。 那超乎时代的武器带来了低伤亡的胜利,却也带来了更深的精神冲击和负罪感。 肖正飞下令张贴安民告示,严明军纪,不得骚扰百姓,并组织军中医官尽力救治城中伤兵和平民。 他深知,武力可以征服土地,但要收服人心,需要的是秩序和仁政。 接下来,肖正飞忙于稳定城防,清点府库,安抚惊惶的官员和百姓。 益州城的百姓充满了恐惧,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苍州军纪律严明,并未烧杀抢掠,反而协助救伤救灾,恐慌的情绪才渐渐平息。 但那种悲伤和压抑的氛围,依旧笼罩着整个城池。 将士们的心情依旧低落。 占领的喜悦早已被惨烈战场的景象和同胞相残的沉重所冲散。他们甚至有些畏惧手中那强大的“妖器”,它带来的胜利过于轻易,也过于血腥。 午后,肖正飞正带着一队亲兵在城中巡视,安抚民心检查战后恢复情况。 街道两旁的百姓大多门窗紧闭,偶尔有胆大的探头张望,眼神中也充满了惊疑和畏惧。 就在这时,城门方向传来消息:王妃娘娘到了。 肖正飞连忙整理了一下甲胄,带着人迎向城门。 只见一辆马车在老孟等亲兵的护卫下,缓缓驶入益州城门。 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了韩蕾略显疲惫却依旧娇俏的面容。 马车停下,在紫檀和金桔的搀扶下,韩蕾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她腹部高高隆起,看上去异常显眼。 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城门附近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和破损的墙体。 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血腥味和焦糊味,让她不禁蹙起了秀眉。 她缓缓走了几步,目光扫过街道上残破的景象,以及那些躲在窗后、门缝中惊恐不安的眼睛。 看着士兵们沉默地搬运尸体、清理废墟,看着军医在临时搭起的棚子里为伤者包扎,其中不少还是平民百姓。 韩蕾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那里孕育着一个新生命。而眼前,却是战争带来的死亡与创伤。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眉眼间染上了一层复杂的忧思与怜悯。 肖正飞上前行礼:“末将肖正飞,参见王妃。幸不辱命。” 韩蕾收回目光,看向肖正飞,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疲惫:“肖将军辛苦了。将士们都辛苦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只是……这代价,似乎太大了些。” 肖正飞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娘娘,崔猛死战不降,守军抵抗激烈,为了减少我军伤亡,不得已……动用火力强攻。城破之后,末将已尽力安抚百姓,救治伤者。” “我知道,这不怪你。”韩蕾轻轻摇头,目光再次投向满目疮痍的街道。 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赵樽虽遭朝廷猜忌打压,屡受委屈,却一直隐忍不发。他并非没有血性,也并非缺乏勇气,更不是没有能力……也许,眼前的惨状就是赵樽的顾虑吧! 是她的穿越改变了这一切! 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赵樽曾经紧锁的眉头,那些深夜里的独自叹息。他所犹豫的,或许正是眼前这般景象——同胞相残,山河染血,百姓流离。 推翻一个旧秩序,必然伴随着阵痛与牺牲,无论那旧秩序多么不堪。 但很快,韩蕾眼中的迷茫和感伤渐渐褪去,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但是,我不后悔。”她抬起头,语气清晰而肯定,像是在对肖正飞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长痛不如短痛。看看苍州吧,自从推行新政,发展工商,改善民生,百姓们的生活肉眼可见地变好了。而朝廷治下,赋税沉重,官僚腐败,民不聊生,边患不断。若不推翻这个千疮百孔的朝廷,大景永远无法真正崛起,天下的百姓也永无安居乐业之日。” 她抚摸着肚子,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跳动:“眼前的惨状,是不得不经历的阵痛。我们要做的,不是沉溺于悲伤和自责,而是尽快结束这一切,建立一个更强大、更公平的新王朝。让我们的孩子,让后世子孙,再也不必经历这样的苦难。这益州的鲜血,不能白流。” 韩蕾的话,像是一道微光,驱散了肖正飞和将士们心中那部分阴霾。 肖正飞抬起头,看着韩蕾坚定而充满希望的眼神,心中的沉重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是啊!他们走在一条艰难却正确的道路上,为了最终的和平与繁荣,此刻的牺牲,必须赋予意义。 “王妃所言极是。”肖正飞沉声道,“末将定当竭尽全力,尽快稳定青、益两州,使其成为王爷坚实的后盾,助王爷早日平定天下,还世间一个太平!” 韩蕾点了点头:“有劳肖将军了。带我去看看伤员吧!另外,阵亡的将士,无论是哪一方的,都要妥善安葬,做好抚恤。” “是!王妃仁德!”肖正飞躬身领命,引导着韩蕾,向临时伤兵营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益州城头,将斑驳的血色和硝烟痕迹染上了一层悲壮的金光。 战争暂时告一段落,但留下的创伤需要时间抚平。然而,希望之火,已在废墟和鲜血中,悄然点燃。 第324章 已经是第三次了 京城皇宫深处,景帝踏上了去往棠梨宫的小径。 这座宫苑本是他用来威慑茹妃的一枚棋子。他断了整个物资供给,原只想逼她就范,乖乖成为他的妃嫔。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苍州王突然举兵谋反,朝廷讨伐大军惨败而归,紧接着东明帝国又大举进犯。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景帝心力交瘁,终日忙于军国大事,连带着对女色的兴致都淡了不少。 在种种焦头烂额的事务中,他竟将棠梨宫这步棋忘了个干净。 如今大九与青、益二州总算又凑出几万兵马驰援东关,景帝自觉局势稍定,这才忽然想起那个被他刻意冷落已久的美人。 刚一下朝,他便命太监总管李忠心摆驾棠梨宫,心中还盘算着茹妃今日会不会对他笑脸相迎。 身着侍卫服饰的大十三正与一众真侍卫往棠梨宫中搬运粮袋。 自大九和几位大字队的弟兄奔赴东关后,宫外的物资补给就断了线。 昨日,他特地与小六子从密道出宫,运回了这批粮食。 就在他扛起最后一袋粮准备送入小厨房时,宫门外突然响起一声高亢的通报:“陛下驾到——” 大十三心头一紧,急忙放下粮袋,闪身混入院中侍卫队列,跟着他们顺势跪倒在地。眼角余光瞥见景帝龙行虎步踏入宫门,明黄色的龙袍在阳光下格外刺目。 茹妃在一众宫女簇拥下匆匆从寝殿里走出。她并未上妆,脸上带着尚未准备好的仓惶。 棠梨宫上下顿时跪倒一片,山呼万岁之声此起彼伏。 大十三不情不愿地低下头,暗自撇嘴。 景帝也没喊平身,径直上前握住茹妃的纤手,言语间满是刻意的温存。 “爱妃近日受苦了。朕这些日子国务繁忙,冷落了棠梨宫。” 他的目光在茹妃脸上流转,语气却突然一转,“今日晌午朕便在棠梨宫用膳,也好陪爱妃赏赏院中的海棠。” 茹妃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腕阵阵发烫,心中警铃大作。 每次景帝驾临,都让她如临深渊。 此刻,她强自镇定,婉拒道:“陛下恕罪。棠梨宫供给已断多时,如今宫中只有些清粥小菜,实在不敢以此等粗食怠慢圣驾。” 这话反倒提醒了景帝。 他猛地收紧手指,目光灼灼似要将人看穿:“朕倒忘了这茬。那么爱妃可想明白了?只要你点头,朕即刻下令恢复棠梨宫一切用度。” 他的拇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茹妃的手腕,语气渐沉,“这般僵持下去,苦的可是你自己。” 茹妃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本想借故推脱,让景帝不留下来用膳,快些离开,哪知反倒给了景帝旧事重提的由头。 她怯怯地想抽回手,却被景握得更紧。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来——今日怕是难逃此劫了。 侍立在一旁的宫女云舒急得绞紧了手中绢帕,目光焦急地四下扫视,盼着能寻个时机制造些动静,好歹将皇帝的注意力引开。 正当气氛僵持之际,宫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急促的呼喊由远及近。 “陛下!陛下!益州急报——” 太监总管李忠心原本正要呵斥这不懂规矩的报信人,一听清“益州急报”四字,顿时噤声,偷眼去瞧景帝脸色。 景帝的面色霎时阴沉如水! 又一次!每当他快要得手时,总有人出来坏事。 报信之人疾步走来,见到景帝也没行礼,急急的说:“陛下,总算找到您了,有益州的急报。” 景帝没接,狠狠瞪向那报信之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念!” 李忠心连忙接过报信太监手中的急报,展开念诵时声音都带着微颤。 “反贼苍州王率大军持妖器已破青州,正朝益州扑来。益州守军薄弱,危在旦夕,恳请朝廷速发援兵。” 青州已破? 益州求援? 闻言,景帝如遭雷击,握住茹妃手腕的力道骤然松开,仿佛那封急报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不得不撒手。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方才那点旖旎心思被这晴天霹雳炸得粉碎,只剩下惊怒与难以置信。 “青州……破了?益州危急?”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挤出来的。 他那双原本饱含算计与欲望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瞳孔深处映出的不再是眼前美人惊惶的脸,而是烽火连天、城池陷落的可怕景象。 苍州王赵樽!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的心里,每一次听闻都带来新的痛楚和恐惧。 他知道那所谓的“妖器”是什么,就是讨伐大军副将鲁鹤鸣口中描述的“爱姆十六”。 那“爱姆十六”更是如同梦魇,关于它们发出如何的响声、如何于百步之外轻易取人性命、如何让坚固的铠甲形同虚设的恐怖传闻,他都从鲁鹤鸣口中听说了。 “爱姆十六”一次次摧毁着朝廷的信心,也一次次挑战着景帝认知的极限。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从对茹妃的逼迫中清醒过来。 美色固然重要,但江山社稷、身家性命才是根本! 他猛地转身,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声音因急切而变得尖利。 “快!鸣钟!召集文武百官,即刻上朝!要快!” 太监总管李忠心连滚爬爬地应声:“奴才遵旨!” 旋即,李忠心尖着嗓子将命令一层层传递下去。 景帝再顾不上看茹妃一眼,甚至来不及再说一句场面话,在一众太监侍卫的簇拥下,脚步仓促甚至带着几分踉跄地疾步离去。 那背影,竟有几分狼狈与惊惶。 直到那抹刺眼的明黄色彻底消失在棠梨宫门外,院内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茹妃僵直的身子微微一软,下意识地抬手抚住胸口,那里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微微喘着气,指尖冰凉。 方才那一刻,景帝眼中毫不掩饰的势在必得和手腕上传来的不容抗拒的力道,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绝望的寒意。 她甚至已经能预见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屈辱与不堪。 然而,奇迹般的,又一次,就在她几乎要认命的时候,变故陡生。 前景帝,她的夫君兼表兄被莫名其妙的炸死,让她中年守寡,尝尽人情冷暖。 新帝登基,她这位先帝妃嫔处境本就尴尬,如履薄冰,偏偏新景帝又对她生了这般龌龊心思,威逼利诱,欲强纳她入后宫。 她以沉默和消极抵抗,换来的便是这棠梨宫的冷遇与物资断绝。 若非有身边的忠仆和大十三他们设法从宫外送来物资,棠梨宫的日子怕是早已过不下去。 她每每对镜自照,看到眼角渐生的细纹,想起自己困守深宫、前途未卜的命运,都不禁悲从中来,觉得上天待她何其不公。 可今日,景帝的到来又离去,电光火石间的峰回路转,让她在惊魂未定之余,竟生出一丝荒谬的庆幸。 一次,两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每一次,就在景帝即将得逞的边缘,总会有突如其来的紧急军情将他召走,如同老天爷刻意捉弄他,又像是在冥冥之中护佑着她。 她缓缓放下手,指尖依旧微颤,但心底那股寒意却慢慢被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她抬头望了望棠梨宫四方的天空,海棠开得正艳,却无人有心欣赏。 老天爷,你待我,究竟是不公,还是……另有安排?她不敢深想,只觉得浑身虚脱般的无力。 “娘娘,您没事吧?”宫女云舒连忙上前扶住她,声音里还带着后怕的哭腔,“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幸好,幸好……” 茹妃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宽慰的笑:“没事了,都过去了。” 她目光转向方才大十三跪拜的方向,只见他已经起身,正和其他侍卫一起,将那些来不及完全藏好的粮袋迅速搬入小厨房。 他动作利落,神色沉稳,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大十三感受到她的目光,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道:“娘娘受惊了。陛下匆忙离去,一时半会儿应不会再来了。这些粮食……” 他顿了顿,“我会尽快处理好。” “有劳你了。”茹妃感激地看着他,“若非你们,这棠梨宫早已支撑不下去。” “娘娘言重了,这是属下分内之事。”大十三抱拳,眼神坚定,“只要我们在,定会护娘娘周全。” 茹妃心中微暖,在这冰冷的深宫之中,这点滴的关怀与温暖,显得尤为珍贵。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景帝虽然离去,但危机并未解除。 只要她还在这宫里,只要景帝仍然贼心不死,那下一次的逼迫或许很快就会到来。 而下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有这般好运? 茹妃在棠梨宫里忧心忡忡,而片刻后,庄严而急促的景阳钟声响彻皇宫上空,也传遍了偌大的京城,一声接着一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带来一片惶惶不安。 与此同时,皇宫之外,京城之中。 那些刚刚散朝,马车才行驶到半路,甚至有些脚程慢的才刚刚驶离皇宫的文武大臣们,听到这催命般的钟声,无不脸色大变,唉声叹气。 “又来了!又来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被家仆扶着,颤巍巍地重新登上马车,捶着酸痛的腰腿,满脸苦涩,“这一个月来,第几回了?刚议完东明犯边之事,粮草兵马尚未筹措齐全,这怎么又响钟了?!” 旁边马车里一位中年官员探出头,面色凝重:“听这钟声如此急促,绝非小事。怕是……怕是西北边又出什么大变故了。” 他所说的西北边,指的便是反贼苍州王赵樽。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老臣连连摇头,催促车夫,“快,快掉头回宫!去晚了,陛下又要震怒了!” 一时间,京城各条通往皇宫的主街上,刚刚散去的车马人流再次汇聚起来,而且比散朝时更加匆忙慌乱。 官员们或骑马,或乘轿,个个面带忧色,行色匆匆。 街边的百姓们纷纷避让,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 金銮殿上。 景帝已换上了朝服,端坐在龙椅之上,但脸色依旧难看至极,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手指用力地掐着龙椅的扶手,似乎那扶手就是反贼赵樽。 下方的文武百官鸦雀无声,垂首肃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方才益州急报的内容,李忠心已经当着众臣的面再次宣读了一遍。 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众臣的心上,也砸在景帝的神经上。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景帝终于爆发出来,猛地一拍御案,声响在大殿中回荡,“青州城高池深,余下的守军竟然连信都来不及送?还是由益州送来的求援信。青州守将是干什么吃的?” 他想着就觉得火大,若不是益州求援,朝廷竟然都还不知道青州陷落。 殿下众臣噤若寒蝉,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这是打仗之事,也是兵部的分内之事,兵部尚书曹格只能硬着头皮出列。 “陛下息怒!并非青州守军不勇,实是贼兵的妖器过于犀利,远非弓箭刀枪所能及。据鲁鹤鸣副将描述,那妖器喷射火舌,声如惊雷,能于百丈之外破甲碎盾,我军……我军还未及接战,便已死伤惨重,士气崩潰啊!” “难道我堂堂大景,就找不出对付那妖器的办法?工部!军器监!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景帝的目光扫向相关官员。 兵器监噗通一声跪下,冷汗涔涔:“陛下恕罪!臣等已日夜钻研,然……然那妖器构造原理闻所未闻,只凭鲁鹤鸣副将口述和陛下的图纸,实难仿制……我们做出了几件,但……但都只有形而无神啊!” 景帝气得浑身发抖,却也知道此刻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应对策略。 他强压下怒火,目光扫向殿中悬挂的巨大舆图。 “众卿!”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局势危急,都说说吧,眼下该如何是好?” 大臣们的目光也纷纷投向那幅舆图。大景的疆域轮廓清晰可见。 其中,京城位于中心区域。环绕京畿的,分别是东面的冀州、西面的荆州、南面的益州、西南面的青州。 而徐州则位于荆州以南,与苍州隔江相望,云州等地则更远一些。 一位老成持重的阁臣颤巍巍出列,指着舆图分析道:“陛下,诸位同僚,请看。贼兵自苍州起事,如今已陷青州。但欲至青州,必先经过荆州。如今青州既已陷落,则荆州……恐怕也已凶多吉少,只是消息尚未传来。”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沉。荆州若失,京城西面门户洞开。 另一位大臣接着道:“还有徐州。徐州与苍州仅一江之隔,苍州王起兵已久,徐州至今未有确切消息传来,只怕……只怕也早已落入贼手,甚至可能兵不血刃……”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的心又凉了半截。 如此一来,反贼已据苍州、徐州、荆州、青州至少四州之地!几乎占据了大景的小半壁江山,而且对京畿形成了半包围之势! “京畿周围,如今只剩益州和冀州!”兵部尚书曹格语气沉重,“益州告急,若益州再失,反贼便可北上直逼京城,或东进与冀州境内的东明贼寇合流!届时局势将不堪设想!” 景帝盯着舆图,眼神闪烁不定,手撑着沉重不堪的头。 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益州绝不能有失,青州也必须夺回来。否则,京城难保。 “援兵!必须立刻派兵支援益州!”景帝斩钉截铁地说道,“冀州和云州兵马尚有剩余,但路途遥远,远水难救近火……” 景帝想了想,双手握紧,作出最后的决断:“京城!只有立刻从京城的两支禁军中抽调精锐!火速驰援益州!务必将来犯之敌挡在益州之外!” 这是目前看来,朝廷唯一可行的方案。 求评论、收藏、票票、一条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