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快乐》 第1章 第 1 章 早春三月，整个北半球都在万物复苏。页西市自然不遑多让，毕竟它的自然环境质量之高在全国都闻名遐迩。 近期各种机构到页西组团开展自然教育类型的研学团不少，观花，观叶，观虫，观蝶，观鸟…… 观什么的都有，但是这一切都和在本地一直居住着的季安无关。 小季安只知道近来时不时会遇到生人，一小堆大人带着一小堆孩子。 小孩子有比他大的，有比他小的，和他同龄的也不少。 不管看起来都和他年龄相差多少，乍一看都不是会和他做朋友的。 虽然他不会人情世故，可他这一两年来察言观色学会了不少，远远看着他们的衣着神态，他就从来没靠上去过，即便他想要一个朋友，就像动画里，罗斯总有一个陪伴在身边的波比。 奶奶今天要拿些自己做的竹篾笼子、篮子、托盘、手提包……上去售卖。 他也跟着去，因为他想赚点自己的钱，新书包还跟新，可他想换，想要一个小熊猫书包。 可是他钱还没赚到，就受伤了，因为他拿竹篾递给奶奶的时候不小心将自己的手划伤。 血珠沁出来的时候他熟练地将自己软呼呼的小手指塞进嘴里，吮干上面的血迹。 这一次好像割得有点深，吮完没一会伤口上又慢慢变得血红。 “奶奶，血还在流。”他乖乖将手伸了出去。 做这一行被割破手是常有的事，满头花白头发的季长玲时常带着止血贴。 沟壑纵横的双手掏出一个已经卷边的创口贴，动作不是那么利索地撕开来给自己的小孙子贴上，摸了摸孩子的头，“去别处玩，不要玩竹片。” 小孩被误解反而笑嘻嘻冲了出去，他可以去摘花了！花也能卖钱！ 这座村里租出去的小山里，青草地上，绿荫树下，阵阵虫鸣鸟叫。 季安手忙脚乱中，还不会忘了抽只手在最吵的时候捂住耳朵。 一个卷毛小孩子踮起脚，伸长手。 手上拿着一根磨得光滑油润的竹枝敲打高到他前胸的大狗尾巴草。 季安怕蛇，可他又想要草丛里一株开得旺盛的粉色杜鹃，所以先敲敲。 这里以前是个花卉种植园区和苗圃场地，虽然大棚撤去很久，但是很多人工种植的多年生植物还是留了下来。 得原种植户的福，山里的花都很不错，最近游客也多，游客没权利折摘。 但是这座山的主人——季家村有。 村委规定一户一个季度可摘十公斤，于是村里闲着的人开始摆摊向游客卖起了花。 营地内的方旭看着兀自进入场地，拿着一条笔直的长棍子去钩花的小孩，他笑着看完全程，这有趣得多了。 “方旭。”方旭的妈妈，林挽月是这次研学活动的赞助方。 她摸了摸自己孩子的头，想让他专注一点。 可方旭还是不理会她，她干脆自己上手主动将孩子脑袋转了个方向。 方旭任她动，等脸颊的手放开，他又转过去，就是不看前方正在有条不紊介绍手中昆虫的学者，别人看植物，看昆虫。 他看人类…… 林挽月叹了一口气，脾气不小。 只能自己记牢，万一方旭回去后又感兴趣了，祈祷自己能答上一两句，要是答不上来，气消不了了。 活动结束得很早，毕竟以孩子为中心的活动，下午三点就他们坐上了回程的小巴车。 车开出了蜿蜒的山路，来到半山腰一个坪地上借场地转弯。 近几年来，来这里活动，旅游的多了，当地建了个小小的休息和供给点，和高速服务区差不多的性质，只是没有那么规范，那么全面。 季安和他的奶奶就坐在场地的旁边，两人面前摆了一排竹篾制品和一堆季安忙活了好久的鲜花。 每过去一辆车，嫩生生的小卷毛就眼巴巴盯着，他希望车能看见他然后停下来，这样里面的人就能下来，就能看到奶奶那里摆着的篮子们，也能看到自己的花！ 可惜没有人看到，他一朵花都没有卖出去，这辆车出来他看得紧紧的，抿着嘴，皱着小眉毛。 如果眼神能有能量，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已经将车逼停。 可是没有如果。 这辆经过他们的车和很多经过他们的车一样。 不停。 车又要开走了。 他眨了眨眼，确认那车是一点都不想停下来，他蠕动了一下嘴角，委屈着朝奶奶怀里挪动过去。 季长玲枯老粗糙还被竹液净透得发黑的手拍了拍钻进自己怀里的小孩，“怎么了？” 她不是个敏感的人，粗糙了一辈子的农民感受不到小孩细腻的心思，以及脆弱容易受伤的内心。 只是相处久了她知道小孩这个动作是想哭了。 季安摇摇头，刚刚满眼的希望散光，看起了地上的蚂蚁，一只蚂蚁爬上竹面，不知道哪里没抓稳，在光滑的竹面掉落，又重新爬起。 季安很讨厌蚂蚁的，咬人疼死了，可蚂蚁好像也没那么可恨了，他和它一样想要的都得不到，一个可怜的蚂蚁。 季安讨厌可怜，讨厌自己变得和蚂蚁一样可怜。 他不是蚂蚁，他重新抬头，等待下一辆车，于是抬头眨眼的瞬间，他看到了希望。 迅速挣脱了奶奶的怀抱，抓起地上的花就冲了出去。 因为抓得着急，小手又太小，好几枝花被留在了地上。一个刚出炉的软糯柔韧小年糕，点缀着璀璨花色弹跳起步，而后勇敢开跑。 季长玲连忙叮嘱，“慢点，慢点。” 季安已经飞出去，还不忘乖乖点头。 他刚刚看到车上有两个小女孩指着他的花在说话，她们想要！ 季安得到这个结论，才跑的，不是贪玩。 可是他追到车旁，并高举手中的花，车却没有停下来，于是他一直跟着跑，直到拐弯处。 车屁股都没了！他本来追上了的，又被车跑赢了。 季安停了下来，瘪了嘴，最后擦了下眼睛，吸了吸鼻子。 忍住！ 他转身就跳进了一旁的泥泞小路。 这座山的乔木生长得不密集，漫山遍野都是软草地和各种观叶和观花的灌木丛。 小孩迎着春风，跳上一块裸露出来的岩石，石头旁一枝斜坠下来的香樟树叶抚过他毛茸茸的发顶。 他脑袋顶上的旋被打乱了方向。站在高位的季安看着下面的车顶，下定决心开始往下爬，这时候一株巨大紫尾狼草的叶子擦过他脖颈，有点痒，但他没空挠挠。 几近垂直的绿草斜坡上他捡起被丢在一边的玩具，好多巨大的橡皮树叶和纸皮绑成的潦草草船。 他坐了下去，单手抓着叶柄做的舵，双脚向后一蹬，高举手中鲜花，他划了出去。 在白天，像夜晚迅速往山谷下沉的山风一样的速度。 这风也吹得旁边的植物晃动，一株千层金胖乎乎的身体抖了又抖。 雨后湿滑柔软的积水草地是他们小孩子的滑滑梯。 他不常玩，嫌弃它脏，雨后滑完一身泥点。 如果今天也有草船比赛，他觉得他是最快的那个，可惜今天没人和他比赛，不过没关系他只要超过那辆车，他就是最大的冠军！ 粘了脏污的手时不时脱离叶柄去够一旁的抓地草，借着扎根深厚的小草转换方向，控制速度，防止翻船。 淡蓝色的牛仔裤被加速的风吹得鼓起，他细瘦的双腿突然变得肥大。 快到了，搭在叶片上的脚放了下来，脚动刹车，脚付出了代价，全是泥水，他讨厌。 但是今天没关系。 他站起来继续跑，跑的时候他都没看见裸露出来的小腿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几条红横。 最后推开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小路出口的金线蕨。 窸窣一阵响。 而后啪嗒一声，湿鞋子在干爽马路上留下两个不稳的小脚印，漂亮的金线蕨有点儿脏了。 小孩鞋子的泥点却蹭了干净。 季安对着金线蕨不好意思地露出俩雪白牙齿笑了笑，“你是个好小草！” 看着路面上没有泥块，季安想那辆车去了山顶的屋子，那里的路脏脏的，很多烂泥，这里很干净。 他抱着被他保护很好的花在路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他赢了！ 她们肯定是想买他的花，如果不买指着花说什么呢？ 季安安心地站在路边。 为了一个书包抄小道的季安完全不知道，其实没人想买他的花。 小女孩只是正在争执，“老师，你说那是不是狗牙花，不是栀子花，它有很多褶皱，叶子也不一样。” “不是，没有褶皱！” …… 被叫老师的植物学学者一个头两个大，他没看见啊，怎么说？他只能问，“看到的花具体什么样？” “就是一个小弟弟啊，他身前摆着的那个。” “人家老师问花，又不是问弟弟。” “哦，就是白色的，重瓣……” 说来说去两人都说服不了对方，怎么分辨植物，只靠远距离的一眼根本没有一点用。 两个小女孩看互相都说不赢，开始翻开了手中的平板找出图片，“就是这样啊，一模一样。” “就不是，你这是狗牙花的图，那是栀子！” 老师赶忙叫停，“明天，明天还有时间，山里有好几丛栀子，我们到时候近距离观察。” 林挽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仿佛置身事外，无比安静，没有参与进去，也没有人邀请他参与。 明明没有睡觉却闭着眼睛，全世界的吵闹都和他无关，林挽月清楚他今天一天都在生气。 “我，我有证据。” 有个小男孩站了起来，指着窗外，“看，花在那里！” 路边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一个小男孩高握着一把杂乱无章的鲜花站在路边。 鲜花在小手间微微摇摆，男孩子无意识的动作下，花束时不时脱离香樟树提供的阴影，来到阳光下，鲜花时不时变得亮眼，夺目。 车上的几个学者也顺眼看过去，司机他在很尽职开着车，路过小孩放缓了速度，让众人看清，确实是狗牙花，不是栀子花。 季安看车子变慢以为要停了，笑容放大。 然后…… 这车就这么开走了，没停！都慢了还不停？ 季安笑容没了，愣住了。 她们明明在指着他看，在说话，在笑，刚才是，现在也是。 怎么这样啊？耍赖的。 他抱着花蹲了下去。 林挽月没有参与新的一轮借机展开的花卉科普。 她并不感兴趣，她会参加，只是因为这是个亲子活动，可是她的孩子完全不想和她互动。 她低头看着背过了身的方旭，顺着方旭的视线，她看到刚刚的小孩子蹲在了路中间，很危险。 这是盘山公路，他后面是个大弯，那地方是下山车辆的视线盲区。 林挽月赶紧叫停车内的临时科普，也叫停了车，这一车都是孩子，她不可能放任一个孩子蹲在路中间玩。 第2章 第 2 章 蹲得像个蘑菇的小男孩正要磨蹭着准备离去听到了停车的声音，倏地转头，眼睛变得锃亮。 哈哈哈，车停啦！停啦！ 他赶紧跑过去，一到车门口，红润的嘴唇一张，“要买……” 他还没喊完，有人掐住了他腋下，将他抱上了车，着急地问，“小朋友，怎么了吗？” 凌空蹬着腿的季安眨眨眼，“你要买花吗？”从底下伸出一束花来。 所有家长松了口气，原来是卖花的。 “买，什么价钱啊？” 季安被放下，他踏了两步，喜滋滋走过说要买他花的爷爷旁，“两块钱一支呀～很大的，你看。”一株在季长玲帮助下打了刺的黄色月季，开得正灿烂。 山上管理得很好，植被都长得不错，季安精挑细选的花自然不差，品相拿出去算A级。 两块钱，出了这个山大概只有花卉批发城能以这个价格能买到。 顺利开张，接下来一车的人都成了卖花小能手的顾客。 来到坐在末尾的方旭面前，季安有点羞涩，因为他看到这个哥哥一直盯着他手腕上的花环。 茶花他地上捡的，他认真洗干净了的，没被发现吧？他犹豫着，“哥哥你要这个吗？十块哟，十块一共有八朵呢。” 原来忙活了这么久是干这个，果然还是长得不蠢，用直棍子去钩的花，他不会要。 方旭盯着这串花，他看见了，这人捡的。 那里下了雨，这花在地上不怎么干净，现在看着花蕊还挂着洁白水珠，大概率是洗过，他更加不会要。 但是林挽月开口了，“就这个吧。”实在不是她不和方旭商量，因为小孩子就只有这一串和一支狗牙花了。 这花虽然是话题中心，但是没人买，洁白无暇很是可人，但是这是夹竹桃科的，有毒，不适合。 说完低头和方旭补了一句，“你不喜欢的话，妈妈很喜欢。” 方旭在这时候唱起了反调，“怎么不买这束白的？” 林挽月摸摸方旭的头，和卖花小孩说话，“阿姨这束白的也买了，等会你就放在路边好吗？有毒不能一直抓着哟。” 方旭盯着眼前小孩手上的多头狗牙花。 “啊，”小男孩瞪大眼睛，“有毒？这么好看有毒的哟~”他抬手就从方旭打开的窗户将花扔出去，“丢远远的，不要了，管理叔叔骗人，说你们会喜欢栀子。” 季安说的管理她们知道，人还不错，大概率是不清楚，就是个看管人员。 林挽月看着小孩扔完就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掏出包纸巾，认真擦起了手，还很有礼貌地说：“阿姨你等一下，我擦擦手手，不要把我毒死啦。”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嫩白一张脸，大大的眼睛，自然卷的头发，长得可人就算了。 还可爱极了一本正经认真擦着自己的手，脸都在用力，手背的肉窝也在大力给另外一只带肉窝的手搓洗。 林挽月拿出湿巾，“用这个。” “谢谢阿姨！”说话还露出白白的牙齿，就是虎牙缺了一个，还在的那个尖尖的，很锋利，怪喜庆的。 “不用谢。”她忍不住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 很少见的卷发，看着小孩身上的穿着很朴素，不潮流，不像是家长带着特意去烫的。 国内很多天然的卷发都卷得很沙发毛躁，但是他的只有一点。 这一点让他整个脸被蓬松得恰到好处的卷卷毛衬得脸小小一张，要不是这身衣服还粘着点泥点，这摸样跟个童模没什么两样。 季安拿着钱，蹦蹦跳跳下了车。 他刚踩上坚硬的地面，啪嗒一声响，一个花圈，出现在眼前？ 天上掉花啦？ 他抬头对着湛蓝的天空眼睛眨了眨，没有送礼物的妈妈啊。 他摸了下脑袋，蹲下去，认真看，啊，这是自己编的花圈。 一模一样，有一朵花的花蕊掉了，他拿胶棒粘好了的，这下这个花蕊滚到了他鞋尖处。 “方旭！” 随着林挽月一声呵斥，差点被砸到的小孩子又抬起了脑袋，不过这回角度不同。 季安侧仰着小脸，疑惑地看着车窗内被骂的小朋友。 季安想这个脸色臭臭的人原来就是方旭。 他赶紧按住口袋里最后收上来的两块钱，自顾自地说，“花已经卖给你了哟！”意思是钱是我的！ 林挽月探出头去道歉，“抱歉啊，小宝，我们家小孩，今天心情不是很好。阿姨代他和你说声对不起……” 季安朝那个叫方旭的看了一眼，坏脾气小孩？心情不好？ 季安说，“阿姨，没关系，”说完这句，笑着对坏脾气小孩说，“哥哥，今天太阳很好！” 坏脾气小孩好啊，他喜欢的啊。 坏脾气小孩可以打完架就回家告诉奶奶，还可以插着腰说话！“哈哈，奶奶我和季大头打架了！” 乖小孩季安只能偷偷摸摸打，打完被发现伤口，奶奶问，“我们小快乖，告诉奶奶，这怎么回事。” 乖季安只能说，“摔倒啦～” —— 研学还有四天，今天的已经结束。小孩子下了车，方旭他们继续踏上了回酒店的路途，他仍然在敷衍地应对林挽月的责问以表达对他的不满。 “好，所以你知道你的做法是错的，但你就是无所谓是吗？” 方旭小孩臭着脸一语不发。 “你在这里一个朋友都没有，我没看到有小朋友主动和你搭话。” 方旭，“……” 林挽月扶额，“你，天天木着张脸，别人都不想靠近你。” 方旭，“……” 林挽月差点气哭，“你太没礼貌了！对那个小弟弟，对我，对这次旅途！” 方旭一字一句，“确实没礼貌，但我不想装，你和我说的，这次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是不开心，就是不想。” 林挽月僵住好几秒，而后抱住方旭，声音里全是愧疚，“抱歉，宝宝，是妈妈忽视了。” 坏脾气小孩要推开笼罩住自己妈妈的手放了下去。 —— 第二日，林挽月没想到还能见到昨天的小孩子，只是对方看起来似乎情况不太好。 昨天的他虽然看起来有点狼狈，但是个满身天真烂漫的俏皮小太阳，现在像个瘪下去的气球。 一身鹅黄色的短袖短裤，坐在一排手工竹艺制品前，脸颊是一片泛着红的血痂，很明显能看出来是擦伤。 破皮了所以漏气了，整个人焉哒哒的。 车在这里停了下来，需要去旁边的小卖部买点水。 于是林挽月跟着领队教授下了车，拉着不情不愿的方旭，“我们昨天说好的，你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也答应你，不再食言，你答应我了的，方旭。” 方旭僵硬地动了下嘴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但是跟着林挽月下车了，一下车他就看到了昨天的那个小孩，他显然也看到了他的伤口，不过很快移开了目光。 林挽月走过去，面对竹制手工摊前的耄耋老人。 季长玲看见有客人走来。赶忙起身 ，“小快，起来。” 季安一直窝在自己奶奶的怀里，听到这话，也没抬头，直接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移出温暖的怀抱。 “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吗？”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是昨天的阿姨！季安抬起了头。 林挽月在收到确定的回答时也看到了小孩完整的脸，那双昨天神采奕奕的眼睛现在眼眶通红，眼球水润，显然哭了，还刚停下没多久。 她顺势问：“你家小孩吗？” 季长玲笑呵呵答，“对啊，皮得很。” 不像是虐待孩子，孩子显然很依赖这位老人，小手拉住了老人的衣角，身体一直依赖着大人的躯体。 林挽月想问点什么，又觉得突兀，重新看起了篮子。 季安眼神时不时看向一旁的男孩，季安心想，他脾气不好，又好像比季大头高，他好像是个哥哥！ 方旭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于是看了回去，他眼神很平静，不像季安一样，偷偷摸摸，蹭头蹭脑。 小孩子做这种动作显得并不猥琐，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逗一逗。 林挽月提着一个竹编手包一边看一边等小孩子再探脑袋，抓准时机朝他笑了过去，探出来的毛绒脑袋缩迅速缩回了龟壳。 林挽月提着竹包，笑得更加愉快了。 方旭看了眼自己的妈，又看了眼藏在大人身后只剩下一个手臂的的小孩，“你要是不买我们就回去。” 林挽月捏了方旭耳朵一下，“现在又愿意去活动了？” 方旭拍开耳朵的手，“……”他不愿意。 季安又探头，林挽月这回直接问：“你今年几岁啦，小弟弟？” 季安眼睛转了一圈，说得肯定，“六岁了。” 季长玲拍了下季安后背，“又胡说，”她朝人讪讪一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爱往大了说，还没过六岁生日呢。” “哈哈哈，”林挽月看着面前的十几个竹碗，竹包，竹托盘……工艺都很不错，样式也好看，包括上面各种花样用来点缀主题的竹艺小装饰，“你这些都很好，能都卖给我吗？”纯手工艺精品。 季长玲一听很高兴，但是犹豫了一下，“这……” 林挽月看到一旁的小男孩站了出来，那张脸总算不是瘪的了，红红的大眼睛弯了起来，一抹莹亮的弯月。 她看着孩子脸上的伤口，面积挺大，但是不深，应该不会留疤。 这么小的年纪留下疤痕在脸上就不好了，“不能吗？那我加点钱……” 季长玲赶紧拒绝，全部卖给了对方并在最后还给人送了一个，可惜对方不收，硬要给钱。 林挽月推拒着将钱塞到那个开心起来的小男孩手里，“要给的，要给的，这样吧，你就当我给孩子今年的生日礼物，给个红包，算个祝福，平平安安的。” 季长玲还要推拒。 林挽月按住手中暖暖的小手，“阿姨，给孩子的祝福呢，不能不接。” 季长玲，“谢谢，谢谢！也祝你健健康康。” 季安小手被塞了钱，说了声软软的，“谢谢，阿姨。”然后垫起脚尖将漂亮阿姨塞给自己的钱塞进奶奶的手心，收脚时，又趁机偷偷看了一眼那个不爱说话的大哥哥。 林挽月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让人来取东西。 季长玲听到这话，看了看自己空了的位置，小声和季安商量，“奶奶回家里再拿点过来，你不要乱跑，要看车知不知道？要乖。” 山后就是他们的家，距离不远，小孩子对这一片也很熟，如果不是最近陌生人多，她这几句话都不用叮嘱。 季安胡乱点头，他又在偷偷看臭脸哥哥，看仔细后。 他背着人，低着头学习怎么臭脸，又是抿嘴吧，又是推眉眼，自己学了个四不像出来就开始想象： 他和季达天打完架就双手叉腰回去告诉奶奶，“哈哈，我打架啦，打赢了。” 又或者，哭唧唧跑回家撞进奶奶怀里，很生气地，“呜呜呜，打架打输了好疼~” 学累了，他舒展回自己的面部，坐上了小板凳，双手撑住下巴，仰头看起了天上乱跑的白云。 方旭听到自己妈妈叫司机，于是和人商量，“妈，我想跟车回去。” 林挽月拒绝，“你昨天答应我了。” 这次活动其实是她为了哄方旭参与的，说好一起在家出发，但是她迟到了。 方旭自己一个人跟团远行来到这里的时候，她还在赶来的路上。 活动开始半天她才赶到，新气加旧气，方旭更生气了，气了她一天，昨晚上哄好了，说好了会好好参加完剩下的活动。 她会陪着，方旭要参与进去。 她一看一旁安静蹲着，时不时偷偷打量自己孩子的小朋友，还是妥协了，“这样，你对研学没兴趣的话，你和小朋友玩，和他一起参加集市活动，等几个小时后研学结束，我们再跟着一起回酒店。” 小孩子懂礼貌知进退，有韧性还活泼天真，这种环境长的小孩只要没长歪就注定会纯粹，她很乐意自己有点长歪的孩子与他做朋友，只要不带着方旭追车。 方旭知道她妈又在想什么了，他不明白他这样不好吗？他外公，他爸爸对他就很满意。 他不就是在阿姨端菜慢了点的时候，冷眼瞥了阿姨一眼，这怎么了，阿姨本来就是干这事的啊。 但他没办法，最后只能点点头，这种情况他从小就应对过不少。他只需要在旁边待够时间就行了。 林挽月蹲下身子和羞怯的小孩平视着，“小弟弟，你愿意带着哥哥玩吗？” “哥哥？”季安脑袋一歪，没忍住嘻嘻一笑，似乎很害羞，小小声：“是哥哥吗？” 方旭诧异，这不明显吗？他比他高了一个头好吧！ 林挽月看方旭的表情，欢快一笑，“是哥哥啊。” 季安他差点没蹦起来，哥哥，嘿嘿，哥哥！是哥哥！ 他踌躇了几步最终还是冲了，“好呀。”说着就去牵方旭的手。 方旭在他妈妈的视线下，僵硬着被触摸，没让人松手。 季安没那么多心思，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哥哥。 有哥哥了！季大头的哥哥，没有他哥哥长得高！ 林挽月上前一步将自己孩子的手搭到了季安的小手上，“和弟弟玩。” 她交代了方旭一通，然后和季安道谢，“谢谢你带着哥哥玩哦。” 林挽月转头就去说明方旭的情况了，说明今日不跟着团队。 第3章 第 3 章 林挽月一走开，方旭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他不能理解这人看着自己傻乐干嘛？虽然只有一个的虎牙很可爱，弯弯的眼睛也很可爱，可是时不时整张脸凑到他面前，放大在他眼前。 有点奇怪，他不是动物园被人好奇的动物。 越看越喜欢方旭的季安一手夺回没抓住的手，拉稳人拔腿就往前跑，“哥哥，走，我带你玩！” 事发突然，小方旭脚下不稳，差点一个踉跄扑到这个没礼貌的小孩身上。 在这一秒他觉得自己的妈妈肯定已经后悔了。 一转身儿子被拐了。 这人拉着他的手攥得很紧，他挣脱不掉，而且速度很快，他有点跟不上，明明他高了一个头。 他只能迎着风开口，“你要不然停下，要不然慢点。” “哥哥，你跑好慢。”季安有点着急，但是他很久前就偷偷预习过“假如他有一个哥哥” 联系题目有：弟弟要听哥哥话。 啪嗒啪嗒的跑步声停止。 方旭喘了两口气，他还没指责他拐带自己，这人竟然在这嫌弃自己不配合？他不说话，闷头掏出手机就给林挽月发信息。 季安睁大眼睛，忘了着急，叽叽喳喳，“哥哥你还有手机！” “好厉害哟。” 看人不理他他走上前搭话。“你好高！” 想看看手机但是看不到的季安，老实说着。 看人一直不理会自己，季安干脆伸长身子，大力拉过哥哥那没抓着手机的另外一只手。 抓到自己眼前，自己一手抓着哥哥的手腕，一手按住哥哥的手指将哥哥打开的手掌团成拳头。 方旭从手机间抬头，一脸疑问，这是干什么？ 季安将方旭的手合成拳，再捏紧自己的小手拿到拳头旁边，比划着，开口就是：“哥哥，你拳头好大！” 方旭？这是什么？妈妈说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风俗，难道这里孩子之间的社交礼仪是夸赞拳头大？ 幸好他夸完这句就停了下来，只是接下来的走向有点让方旭的大脑充满疑惑。 这人不奇怪地夸他后，开始莫名夸他自己，还举起一个手，不过这让方旭看见他掌心也被擦破了，发红微肿。 那红红小手掌上头的手指一个被主人接一个掰下。 第一个被掰下的是缠着创口贴的食指，最后一个掰下的是指腹发红的尾指。 随着手指一个个数过，他配的音是：“哥哥，我会，洗衣服，会洗碗，会拖地，会煲饭……”会一堆，小手最后被掰成个小白馒头。 没得掰了，举着拳头，咧出个大笑脸：“哥哥，你要不要我做你弟弟啊？” 这是一只破破烂烂的小狗狗，方旭想。 果断摇头，他不缺保姆。 他也没想过要一个弟弟，更不想要一个这样的弟弟，说是五岁了和七岁的他差了一个多的头，矮矮的，话还很多。 季安瞪圆了眼睛，最后大声加码，有点着急，“我还会，会赚钱的。” 虽然……但是…… 于是见识过季安怎么赚钱的方旭，“嗯。”了一声。 季安觉得得到肯定，高兴地往前一跳。 方旭后退了几步，小狗微仰着头，瞳孔偏琥珀色的大眼睛闪了闪，雀跃的声音又响起，“我能养你的！那哥哥，我是你弟弟啦，哈哈哈，哥哥你有弟弟咯！” “不……”他的意思是，他知道他会赚钱。 方旭话没说完，被人打断了。 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季安！” 欢快小狗狗季安瑟缩了一下。 方旭不知道他现在，具体在哪里，只知道他们此刻在一条沟渠边上。 沟渠另外一边走来了一个小孩，胖胖的，很大一只，叫大孩也合适…… 看起来有点脏，而且说话的语气很不好，方旭觉得这个人比有点糟糕要做他弟弟的人更加糟糕。 季安整个人怔了一下，转身就要跑，往一旁的草地上跳去，刚跳上草想起来他现在有哥哥了。 又转身跑回去，一手拉起和他距离变远了好几步的方旭的手。 拉住人后，另外一手指着朝他追过来的季大头一本正经放话，“你不要过来，我有哥哥了，我哥哥会揍你的，我哥哥有大拳头，揍扁你的大头！” 方旭看着沿水渠边朝他们大摇大摆走来的人，接下来听到这个大声嚷嚷喊季安的胖墩说话。 他也算是理解到了季安这自作主张的言语是什么意思。 “艹，你逼逼什么？” 这个很脏的人越来越近还一脸凶。 想走，没走成又被拉住的方旭往旁边站了站。 季安瞪大个眼看着方旭，不是这样的，哥哥要冲出去，为他打架的。 他伸手往旁边一捞，扯住方旭，开始告状，“哥，就是他，昨天抢我钱，他哥哥放学后又来打我，让我不准告诉奶奶。”虽然是第一次告状但是很熟练，毕竟他练习过了。 方旭：我什么时候是你哥哥了？ 季安看着方旭眼睛眨了眨，着急，怎么不上前揍人啊，“他打我啊。” 季安委屈，本就还红着的大眼睛更加红了。 这不对，季大头的哥哥看到他都不用李大头说，就会上来揍他！ 他哥哥怎么不动？眼泪擦过他的脸颊，伤口被略微咸湿的液体浸透，痛得季安的脸颊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 他的钱还在李大头那里呢，他的小熊猫书包！他一把甩开新哥哥的手。 可能是哥哥还新？所以不好用？ 季大头已经有哥哥六年了，他才有了一会，应该是这样！所以哥哥不熟练。 季安说服自己，决定自己上场。 季达天一听季安的话本来有点怕，季安不知道哪里来的哥哥有点高。 他认真一看，有点白，切！小白脸，他才不怕。 他上前猛推一把季安，“一边去！”然后又快速推了一把季安的小白脸哥哥，“就你，小白脸，我哥哥一个手指头就能将你按进泥里。”说完还不忘挑衅再一下，朝方旭甩脸，“小白脸！” 季安吸着鼻子，站稳，忍住眼泪，气得闷头往前冲，即使哥哥没用，但，这是他哥哥！“你才是小白脸，竟然敢打我哥！你大黑脸，大头怪！你还臭不要脸！” 本与世无争的方旭？小白脸？他？ 方旭抿了一下双唇，看向那没点礼貌脏，兮兮的，被季安一头顶住肚子肥肉凸起在胸膛的死胖子。 死胖子没被顶住的脏手快指到了他额头。 他半路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在拼命保护他。 季安抬手就往季大头的脸上呼去，“哥哥，我让他住嘴！” 方旭看着帮他住嘴的人一手拍过去只能够到胖子的下巴…… 方旭上前就是一脚，轻松将嘴又脏又臭的肥猪孩子揣倒在地上。 季安的脑袋解放了，方旭拉了他一把防止他摔倒。 季安哈哈哈一笑，两眼冒星星，摸着自己脑袋，“哈？哈哈哈哈！哥，你好厉害！” 小小年纪有许多格斗技巧的方旭拨开要抱住他的手。 季安也不失望了，迅速跑开，跑上去看着嗷嗷大叫的季大头，他得意洋洋，“哼，我哥哥，可是很厉害的！” 季达天只在动画片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上一秒他还在做老大教训小弟推人呢，下一秒嘴里差点啃了草，懵了好几秒，听到嘲讽声，顿时哭了，哇哇大哭。 有人哭，有人笑。 季安笑得张狂，哥哥帮他揍人了，他就知道，就知道！哈哈哈哈…… 还差点笑出一个鼻涕泡，“哥哥，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哥哥。” 方旭不接话，他很想和这两人谈谈怎么样才能收声，真的很吵。 季安拍完马屁就蹲下了身子，一拳锤在躺地上的比他体积多一倍的人身上，嘴里嚷嚷，“还我钱，我的钱呢？” 季达天，“呜呜呜，买，买辣条吃了。” 季安不信，去掏人的口袋，全部口袋摸了个遍，摸出三包辣条，他嫌弃地拿季达天的衣服擦了擦手，他是好宝宝才不吃垃圾食品！ 迅速地告诉他哥这个他还有这个刚刚没想到的优点，“哥，我是听话好小孩，不吃垃圾食品的。”说完不等他哥有反应又继续忙起来。 一点没摸到自己的钱，他把辣条丢到胖子背上。 “一块也没有了吗？”季安站起来，背着双手，一脸严肃，将老师的摸样认真模仿着。 他不信，那可是三十九块钱，能买一个小熊猫书包的钱。 胖子嚎了一声，“呜呜呜~没，没了，我把这包辣条给你。” 一包辣条？还是甜辣条？ “哇~呜呜~”季安双手从薄薄的手背滑落到身侧，他转头看着方旭就爆哭，一块也没有了，“哥哥，我一块钱也没有了~哇~” 方旭头大，他想走，好吵…… 躺地上的季达天看没人盯着自己了，蹭一下爬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开跑，跑了好几米才敢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季安哭得更大声了，辣条也没了，可以退回去小卖部换回两块五呢！ 意识到自己彻底没救的财产状况，他呆呆在一旁站着也不哭出声了，就是很可怜的大眼睛一直在流眼泪。 一句话不说，哥哥也不喊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青草地任眼泪流出身体。 不止不喊哥哥，现在情况是哥哥叫也不应，方旭推了推季安哭得一抖一抖的肩膀，“回去了。” “呜呜呜呜，哇！” 方旭迅速收手，他刚刚是点到什么开关了吗？ “带我回去。”方旭他真的很想走，他裤子脏了。 可把他拉来的人像哭傻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哭成这样，哭解决不了问题。 他想走了，可乱走的危险他曾经体验过，于是他不耐烦：“你在哭什么。” 季安抽抽噎噎，哥哥怎么笨笨的，“哥哥，他抢我钱，抢我钱啊！呜～哇！” “三，三十九块钱。”还打了个哭隔。 方旭摸了摸牛仔背带裤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张红色的纸币，“给。” 季安哭得看不清，双手擦了擦眼睛，看清楚后，抽噎着，“不是的，呜呜呜，不是我的。” “都是钱，有什么不一样？”方旭觉得这人有点蠢。 他好不容易安静了几秒的世界又开始了。 “呜呜呜呜……” 方旭，“那找警察吧。” “呜~我可以找警察叔叔吗？呜~” “可以，你被抢劫了，还被殴打了。” 被抢劫还被殴打的季安擦了下眼泪，抽抽噎噎，“可，哼~是我，呃~没有电，话。” 方旭又掏了掏自己胸前口袋，“我有。” 季安：“可是我不会，呃~打。” 非常认真听人说话的方旭：“……我打，你不能再哭，”说完想起他妈妈教育的话，这样说话可能有点冷血，于是他补充，“不能哭出声，可以流眼泪。” 第4章 第 4 章 于是两个小孩找来了带着帽子的警察叔叔。 警车的呼啸声把这个小村庄围绕了。 警察来了，全村闲着的也人都来了。 “哎哟，谁家犯事了，杀千刀的，警察都来了。” 警察围着两小孩，一堆村民围着他们。 里里外外几个圈。 警察指挥着村民让他们散去。 散去的村民往外散了点，等警察一收指挥的手，人群又渐渐往中心聚拢。 方旭胸前的口袋响了起来，要拉他手他不给拉，就揪住他的肩带的小孩抬头动作比他手快。 肩带被小心扯下的时候他总算抬手往口袋里摸去，他知道打电话的是谁，妈妈有专属的铃声。 “儿子，还没消完气呢？接得这么慢。” 方旭理直气壮，“嗯。” 林挽月笑了，“那拜托告诉一下妈妈你的方位好不好？” “在别的地方，不远，很近，刚刚不是给你发信息了吗？” “妈妈听到了警车的声音，而且你那里很吵，你赶紧回来。” 林挽月坐在一个小店里，赶紧将吃了一半的泡面给扔了，认真擦了擦嘴，不能被发现偷吃泡面。 转身间，眼角余光看到刚刚和她交易的老人快步路过她面前的玻璃窗。 她走出去往老人身后看，摊子都没收呢，这么急去干嘛？ 觉得不对劲，她跟了上去，毕竟她儿子跟人家孙子跑了呢。 然后她就长见识了。 刚到人群边缘就听到了让她哭笑不得的，以及让她匪夷所思的语句。 “一点小事，找什么警察。” “警察同志，这就是小孩子打闹，玩呢。” …… 林挽月探了好几次头，才和自己儿子对上视线。 看到儿子朝自己看来的眼神，她朝人挥了挥手。 方旭朝着自己的妈妈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季长玲佝偻的身子挤了进去但是到不了最中心，被拦着了。 一直拉着方旭不放手的季安放手了，双手朝自己奶奶伸去，“奶奶。”声音微颤，他没想过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好多人，好像不一样，他现在好害怕。 “你是小孩子的监护人？”警察看向报案小孩主动伸手让抱的大人。 看着来人的模样他蹙了下眉毛，步履有点蹒跚，腰也不怎么直，眼神还算有神，可眼睛再往上，已经是满头白发。 他们接警，说这边有人抢劫，还有人斗殴，虽然金额小，但是报警人说他才六岁，身边也没有大人在现场。 他们来了。 但是没想到来了之后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们被一夫妇按着头骂。 “你们警察出警不查清楚的吗？” “害了我们家小孩的名声你们负得起责吗？”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就是小孩抢的？” “明明是他自己硬要送给我家小孩的，这个克父克母的，没爹养也没娘教，什么德行那可是没保证的好吧！” …… “麻烦让让，让监护人进来，”他们几个人绷着张脸，尽量不让情绪表达出来，“根据报警人报警内容，为了未成年的安全我们必须出警，请您现在不要干扰警察办案。” “麻烦让小孩子监护人进来，不要影响办案！” 季长玲借着警察警告的机会挣脱开拦着他的季达天父母，挤进去，没有给季安拥抱，而是揽了揽他，还拍了拍一旁的方旭肩膀，两个孩子估计吓坏了。 “有什么好办的？不就小孩打打闹闹，小孩报假警你不管，打打闹闹你们管什么？” “就是，大家，来看看，这么小的小孩报假警还管不管了！” 林挽月在人群外找了个大石头，站上去，看着自己儿子有点严肃的脸，她给人发信息，【跟你有没有关系】 她觉得这应该跟她儿子没关系，但是看着自己儿子一直被拉着的背带裤垂下来的带子，他都没赶拉着他衣服的小孩，又不确定了。 方旭口袋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打字解释不清，他用行动回答。 抓着手机往前站了一步，“不是他报的警，是我报的警。” 不大但是稳的童音让正在和警察还有季长玲推搡的几人停了下来。 围观的群众一直就好奇这小孩是谁，不是他们村的，老季家还有亲戚？ 小小年纪挺镇定的，一直淡淡站在一旁。 林挽月进来了，费力挤进人群，给方旭手里塞了自己的电话，“接电话，和张律师说清楚你干了什么，咨询一下里犯法没。”她这句显然用了点力气说，音量有点大。 方旭没接，朝着自己妈妈摇头，直直看着躲在和警察胡搅蛮缠的两人身后那胖子。 他将自己旁边被吓坏有点微微颤栗的人拉了出来，面对警察，“他昨天赚到的钱都被这人抢了，他还打了他。”说完退了一步，展示季安身上的伤口，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不需要提前联系律师。 林挽月看着季安不用捋裤脚，撩衣服就能看到的时候伤口，摸了摸自己孩子的头，“接，有任何问题和律师沟通。” 方旭将手机放到了耳边：“张叔叔有胖子打小孩还抢小孩钱应该怎么办？胖子家长不承认还撒泼，他们还骂我！” …… “……我可以告他们？” …… “他们要赔我钱？严重要坐牢？” …… “好，我收集证据。”他从兜里掏出自己手机就要拍摄。 “对警察在，他们好像还袭警了。” …… “他们执法记录仪会有证据吗？好。”拿到一半他将手机放回自己口袋。 双手大张拦人的警察，“刚刚谁打到了我的脸！！！你们再这样下去就涉嫌袭警了！” 那夫妻俩被双重震慑下总算不再往前冲，开始原地骂骂咧咧，不敢和警察继续推搡，自然也停止了一副警察不拦住就要上去指着两孩子脑袋要将他们剁了一样的架势。 看到妈妈正在和警察交涉没空管他先，方旭将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口袋，看着季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手在一旁愣愣的。 他眉毛自己都不知道地敛了下，非常自然就将背带又塞回了季安仿佛虚空还捏着东西的手里。 场面逐渐平稳了起来，季安心也开始安，逐渐回神，瞪大个眼睛，眼里满是羡慕看着方旭胸前的大口袋。 方旭收了手机看到他刚刚还闪泪花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胸前看，“干嘛？” 被吓到的季安此时还有点胆怯，轻轻的声音，“哥哥你有百宝袋～” 方旭：“……” 在这嘈杂混乱的场面里，他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身上这套他不喜欢的衣服很适合这个大眼睛小男孩，衣服口袋可以把他一双爱抓东西的手塞进去装好。 三个警察最后分成两拨人，分别再次了解清楚了情况，进行了调节。 季安瞪大个愤怒的眼睛和季大头握手。 转身就将手往裤腿上猛擦！ 季长玲手握三十九块钱朝林挽月还有警察连连道谢。 一把本就有点佝偻的老腰，鞠躬将近九十度。 季安在一旁拉了拉自己奶奶，“奶奶。” 季长玲从来不知道季安正在遭受霸凌，季安有时身上会带着伤，但都是小伤口。 问季安他也说是自己摔的，擦的，挂树枝挂的。 她从来没放在心上，伤口不大，一个创口贴就解决了，也没有多问几句，一直认为是男孩子天生淘气。 季安早就自己会洗澡，穿衣服，她没想到，她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被打的淤青。 季安别扭地想挣脱奶奶的手，“奶奶？这是外面，我走光啦！” 季长玲鼻尖很酸，放下季安被自己撩起到肩膀的衣服，蹲下揽住季安，“没走光，小孩子不怕光。”她哽咽着道：“是奶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季安不知道奶奶哪里对不起他了，扭动的身体停了下来，笑着露出单独的小虎牙，“没有对不起啊，奶奶，你对我最好啦。你是最好的奶奶噢～” 季长玲没有回话，最好，孩子知道什么是最好吗。 最好，是经过对比才得到一个“最”的，季安对这个“好”的衡量现在都没有对比的对象。 才三岁就没有了父母，她一大字不识几个的糙老太对他能有多精细，很多事情她都顾不过来。 如果季安父母还在，那他会在繁华的大城市里吃小蛋糕，不会在这和她一个老太太在山里摆摊吃冷饭。 季安这时候手里被塞了拿回来的钱，也完全不哭了，拍了拍自己奶奶的手，“我的钱！我想要买小熊猫书包。”钱再次到手，他把自己的愿望及时说了出来，“我要明天就去买。” 季长玲连声说好。 几人回到小坪地，季长玲又给人塞了东西，将季安喜欢的藤编小熊猫塞了两个给方旭，手上塞一个，还往人口袋里放，方旭闪身，不想要。 没点眼色的季安直接抢了过来，一把塞进方旭的大口袋里，“给，哥哥，放你的百宝袋。” 林挽月看着自己儿子口袋边趴着的胖胖熊猫崽，一边笑，一边给儿子留下纪念，咔嚓一声。 还没走开，成功入境的小季安虽然侧脸带着血痂，但是笑得开怀。 回酒店的路上，方旭和自己的母亲详细解释了今天的事情。 他并没有见义勇为，只是觉得那孩子太吵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没有义务帮他解决，也不想帮他解决，于是让别人来帮他解决。 林挽月已经猜到了，她其实很不认可她儿子今天的所作所为，方旭这么做可不是真的听宣传语，“警察叔叔什么都能解决。” 那是他思考过后的最佳解决办法，他已经被潜移默化，开始和方禄林这个搞金融的靠拢，已经和眼高于顶的外公学习。 他明明可以选择更加稳妥的方式，找她等她帮忙，一起商量出一个最佳方案。 但是方旭没有找自己，直接粗暴地帮人报了警，不管事情有没有真的解决，先将自己摘了出去，这样做还可以不让自己的妈妈参与进来，又省了一事。 不是自己在乎的人，他不管。 站在方旭爸爸方禄林的观点上这样的方式没有一点错处，甚至是最佳处理方法，省事。 现在他外公的观点上，此事和自己无关，自己这么做还能得好名声。 要是方禄林在，绝对会夸方旭做得好。 要是他外公在，甚至会笑着说，“方旭已经帮他报了警，难道不是个大好人？” 完全不管这操作有可能进一步激化矛盾。 只管自己，不管别人。 林挽月和方旭的谈话中，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方旭果然是这样想的。 她才七岁的儿子，“又不关我事。” “为什么要找你？” “我们又没义务帮他” 幸好，方旭总体还是年幼，复杂的人心见得不多，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这样的行为有可能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激化矛盾。 第5章 第 5 章 第二日，林挽月带着方旭随团队去基地的时候，没看到祖孙两人。 又一日，还是没有。 再一日，出现了，只不过只有一人，小孩子不在。 她嘱托方旭独自入了营，自己打算下去看看。 方旭隔着车窗看着坪地上的老人，不解，“你又买？”买的已经够多了，他怀疑他回去如果不愿意在他妈妈的车上抱着竹包，就得跟大部队走。 再买下去他即使不跟他妈妈一辆车，他也得在小巴士上手上托两个竹编框。 林挽月，“可真了解我，我继续逛逛，你自己玩，要参与进去！” 等走进一看，发现老人有点憔悴，像是年龄又大了几岁，本来不怎么清明的眼睛现在又浑浊了不少。 林挽月，“姐，昨天没来啊？” 季长玲讪笑着，“对啊，昨天有点事。” 林挽月也不好问什么事，“那天你送我小孩的玩具熊，编得也很不错，你这里还有吗？” 季长玲有点为难，但是这个人帮过小快，“没有了，编那个太耗时，卖低了不赚钱，卖高了，没人要。” 那天是她自己做主将小快的玩具送人的，好在小快懂事，她挫了挫手，“你要的话，等几天可以吗？” 林挽月：“大概要几天？” 季长玲：“四……三天。”她赶下时间三天应该可以，家里还有点材料。 林挽月：“可以邮寄吗，我给你定金，说起来，你这些都和那几个不一样。”她手指了指地上用土布垫着的一排东西。 季长玲：“也行，是不一样，那是小快点名要的，编法不一样，还要别的材料，花的时间多。” 林挽月已经听她喊了两次小快了，可前天那小孩叫季安，小快应该是小名，“说起来，小快这孩子去哪里了？” 她总算是说到今天特意来这里一趟的目的。 老人顿了一下才说，“上学去了。” 上学？她都忘了，今天周二，还是要上学的时间。 林挽月了然，最后挑了两个托盘就要买单，并准备付定金。 然而季长玲却没空收钱了，因为她接起了电话，“老师？” “……” “诶，又打架了？” “……” “我马上来。” 她摊子都没收就往外走去，甚至连已经谈好的价钱，递过来的钱都没空收进口袋，“林小姐不好意思，没空给你找零，就不做了。” 季安这三天每天都打架，原因前两次都一样，这回大概也是。 林挽月只能说，“那你先忙。”看着匆忙离开的人，她进了那天吃泡面的小便利店，懒得自己爬上山了，就在这里等他们结束，车来了自己再走。 方旭不需要她全程陪伴，但是要让方旭知道自己一直在。 她给方旭发去信息，【玩得怎么样，有没有学到新知识。】 然后得到方旭发回来的一朵大红木槿花，她继续发，【我就在下面呢，没走，结束后你就来接妈妈好不好。】 这次刚刚还给她看花的孩子给她发了一个句号。 林挽月编排自己儿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傲娇，长大还得了。 于是她发了个逗号过去。 这回没收到任何回信了。 百无聊赖的她处理了一会学生的邮件后，起身逛起了坪地上别的小摊位，吃的，喝的，玩的，这里都有，但是都没有那堆没人看管的小摊子有买头。 她在打量商品，有人在打量她，她坦然任人看。 终于有耐不住的人说话了，“诶，你不是那谁吗？” 林挽月：“我谁？” “就那天警察来的时候，在山后边……” 林挽月哦了一声，“是我。” “你们城里小孩就是不一样哈。” 林挽月没应，这句话听起来莫名让人不舒服，她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那人还在继续，“你们和季大妈家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她这句话回得有点不客气，对面笑了笑，“没什么。” 林挽月转身要走，不想理，但是脚边却泼来一盆水，好在她这几天穿的都是运动鞋，跳得快，她皱住了眉毛。 季长玲的摊子全湿了，上面的竹编制品全部淋了水。 “跟你有什么关系？少管闲事！”一个不知道哪里窜出来，恶狠狠的人，朝着她莫名其妙恶狠狠来了这么一句，就提着一个桶扬长而去，看起来很熟练了，跑得也很快。 林挽月看着这人的背影细想了下，这似乎是那个季达天的爸爸。 一个都有两个孩子的大人了那天胡搅蛮缠就算了，今天还上门来报复？ 果然，矛盾被激化了吗？ 刚刚和她搭话的人喊住了林挽月，“哟，还看呢，赶紧救救那堆东西要紧，要不然又像昨天那样白费心机了。” 昨天？看来昨天不是没有来，是来了又被迫走了，林挽月手忙脚乱，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拯救…… 刚刚说话有点阴阳怪气的阿姨倒是上前教了她，“将水甩干，拿到太阳晒得到的那边晾晾。” 一卖烤肠的大姨直接上来将弯腰的她赶走了，“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一边去。” 话说得不客气，但是直接上手将整个摊子一卷，利索给摊子甩到后背。 一个巨大的包袱淅淅沥沥流着水往前移动，包袱不小，林挽月看过去似乎看到一个大塑料包在凭空游走。 看档主都不是那么和颜悦色的样子，林挽月也不讨人嫌，回到小店坐着。 临近中午，季长玲领着季安回来了。 小孩子背着一个破烂的书包，一条棕色的大尾巴从破口里竖起来，在空气中摇摆。 手肘和膝盖又添了新伤，都还在微微沁着血，淡黄色的组织液渗在伤口边缘，都不是什么大伤，但是看着让人心很痛。 季长玲一脸无奈，无声叹了几句，帮孩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季达天又吓唬你了？” 季家村人不多，就十几户人，大家是什么秉性各自都知道，他们那一家，全村都绕着走，小人难缠，全做些恶心人的流氓事，根本没人能管他们。 苍蝇，好肉也是爱上去咬几口的。 林婶上前将季长玲放到她这里的保温盒装午饭给了出去，看孩子眼泪巴巴却还在乖乖喊她婶婶，她叹了声，又给多递了根烤肠机上的烤肠，“小快，你那个新哥哥，下次别跟他玩。” 季达天小小年纪随了他那爹妈，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还贱兮兮的，欺软怕硬，。 本来就爱欺负小快，现在好了，因为报了个警，事情没得到解决，俩还被人恨上了。 季安抿着嘴不答了，有点不高兴，张大嘴嗷呜三口吞了烤肠，“林婶婶，你做的烤肠又更好吃了哟～” 季长玲朝着人道谢，捡回自己的摊位，沉默着带着孩子吃下半凉的饭菜。 季安下午不用去上课了，在坪地上，龇牙咧嘴被他奶奶拿着消毒水浇伤口，哀嚎声将几个游客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季长玲连忙将他嘴捂住，“好不了，怎么去玩？” 季安双眼闪着泪花，闭上了嘴，真的很痛的，他讨厌消毒水。 季长玲她想，还是要换个环境，要不然，“小快想不想去市里读书？” 季安猛摇头，“才不要，我要和奶奶住。” 季安有一个朋友去年就去市里面读书了，住长安叔叔的家里面，回来比他矮了一个头。 他们在外面也没有家的，他要和奶奶住，他也不想矮一个头。 林挽月隔着很远，想着要不要上前去打扰一下，孩子好像又受伤了。 还在想着，小孩子抓了根棍子往山顶去了。 她给方旭发信息，【宝贝，前天那个小弟弟，要去山顶了，看到了记得带他进基地玩，必须要带，我们说好的你再遇见他要关心他，你记得。我会和刘教授说明。】 季安刚买的小熊猫书包早上被人踹进了河里，他拿竹竿要挑上来，季达天不准。 于是他和季达天打了起来，书包烂了，他又被揍了，不过他今天也揍到了季达天，季达天的哥哥不在。 书包烂了，奶奶不会补这样的书包，他也不会，他要赚钱，到街上补书包。 得到了奶奶的许可后，他拎着他最喜欢的一根油润竹棍往山上跑去。 方旭看着又拿根直挺挺棍子去勾花的小孩，他真的不想邀请他进来和他一起，可他又答应了妈妈，他还在考虑，就发现刘老师朝他走过来。 老师走到自己面前轻声问：“方旭，外面那个小朋友是你妈妈说的弟弟吗？”老师对比着手上小孩子只有半张脸的照片，认真看，然后自顾自点头，“这么可爱，是他了，去接他进来吧。” 方旭：“我还没……” 他话都没说完老师就和大家宣布会有当地的小学员加入他们，在大家的欢呼声中。 方旭不得不迈开了步伐。 “你在干什么？”方旭知道他在干嘛，可是看着这背对着自己的小身板，踮着脚伸长腰的努力模样。 他实在是不能理解，这是在干嘛？拿跟长点的带钩或者带弯的树枝不行吗？ 季安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下，他以为他被人抓到了，奶奶说这里有人在就不能进去。 有人租了山，不让他们进，他现在没进啊，他只是在外面。 等缓慢回头看到身后人时，他不安害怕的脸蛋炸开了笑容，兴奋地：“哥哥，是你！” 他径直跑过去，头上蓬松毛绒绒的卷毛一抖一抖，他还绕了半个圈去拉住方旭特意背着的手。 方旭努力抽手，又抽不动，这人每次都握好紧，他只能说，“跟我来。” 季安有点不敢相信，偷偷看了几眼不远处的大铁门，“真的吗？” “嗯。” 季安欢呼着跟在方旭后面进去了大人不准进去的地方，他微仰脑袋，嘿嘿，他哥哥真厉害，带他进去了大人不准进去的地方！ 而且他一进去就被大家热情包围了。 面对热情小朋友们的好奇问候，季安笑得有点久，伤口有点疼，脸颊抽了抽，他自己都没察觉，仍旧在叽叽喳喳和众人玩你问我答的游戏，“我就是这里长大的啊！” “你们不用上学吗？” “我是卖花的啊，你还要吗？” …… 看着季安脸颊的伤口周围皮肤越来越红和季安叽叽喳喳不停的嘴，方旭直接将季安拉走了。 但有个双马尾的小女孩对季安很喜欢，看方旭拉人，她也拉，“等下我们要组队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我很厉害，能分清楚狗牙花噢。” 季安这边看看，他想卖花。 可是，这是哥哥第一次主动牵他，嘻嘻他没忍住笑了出来，“哥哥，干嘛呀？” 方旭一个用力，将季安拉到自己身边，丢下一句话“他跟我一队。” 小女孩看新小朋友主动握住了方旭的手，而他的眼神显然已经不记得她了，好吧，她甩着马尾，转身走了，“那好吧，我去找兰绮。” 季安从方旭嘴里得知了等下还有一起玩的活动时，乐得很，嘴角就没下去过。 他们等下要去找老师要求辨认的植物。 这里可以和哥哥一起玩！ 这里面的花最好看，最大朵！ 他可以和他哥哥一起看！ 小快感到了大快乐！ 方旭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看着自己妈妈发来的第二条信息有点不理解。 为什么他要关心一下季安在学校的生活，特别是今天。 第6章 第 6 章 要照顾他，要和小朋友笑，要一起玩，要关心对方。 这是林挽月第一条消息和方旭说的话，方旭不得不认真执行。 杂乱无章，野趣丛生的营地内，季安蹲在地上，手中被方旭塞了一个相机。 站着的方旭，“就是这个酢浆草，给它拍个照片。” 季安眼里大大的疑惑，但还是像模像样接了过来，接过去也不开机，伸长手就去够嫩绿的叶子，可手伸太长扯到了手肘上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方旭将人拉起，拿从季安怀里挖过了相机，“我自己来吧。” 季安不舍的交出去，然后全程跟个调皮蛋一样，好奇得不得了，在方旭的身旁探头探脑，不是将小脸挤到方旭胸前的镜头里，就是要伸手将花扯到镜头下，时不时还当着方旭面去摘开得灿烂的花朵，只是最后都被方旭按了回去。 “拍照不是这样拍。” “不用将物体塞进镜头。” “这样不好，不能摘。” 最后一条季安能辩解了，“我可以摘，你不可以。” 方旭，“都不可以！” 好凶！季安，“好的吧，我知道了，哥哥不要生气，不摘了。” 等方旭对比着眼前黄绿色花叶鹅掌楸和他手中纸张展示的最后一个图片时，季安扯了扯方旭的手，眼睛一闪一闪，“哥哥，我已经学会怎么拍照了！” 方旭手中动作停顿了一下，他似乎很想拍一张？“没说你不会。” 最后他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相机套进了季安脖子里。 季安这回确实学会了，也不踮脚伸手去用花叶怼镜头了，有模有样，学会了简单的调焦距，找角度。 咔嚓一声，方旭凑过去查看照片，拍得没点美感， 季安扯了方旭衣角一把，腼腆地看着他。 方旭，“呃，还不错。” 能清楚认出植物特征的不错。 季安满意了，对着四周开始好一顿咔嚓咔嚓，每拍一张都要让方旭品鉴一下，连说了十几个不错的方旭一把拿过相机，塞回自己脖子，“快没电了，会拍得很丑，了拍了。” 他们完成的时间很快，老师给了一个小时，但他们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已经完成了。 得益于季安一直给方旭带路，季安很熟悉这里，看几眼就能知道纸张上的奇怪植物在哪个地方。 核对着模板检查完相机里的照片，方旭找了张凳子，两个人坐了上去。 虫鸣不断，鸟叫四起，时不时有小朋友路过的林荫树下，斑驳的阳光在两个人的脸上闪烁。 方旭面无表情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的零食，塞给了在凳子上晃脚玩棍子的季安。 照顾他。 季安在凳子上晃着的腿停下，不客气地往嘴里塞，“谢谢哥哥，好吃的！” 吃得一脸满足，“有夹心，是酸奶诶！” 方旭看他吃得差不多了，盯着这个人细长的手脚，上面又有了新伤，更加破烂了，“你今天跑步摔倒了？” 关心他。 季安有时候就是个话筒子，别人拍一拍他就能全部都倒出来，“对啊，今天季达天又追我，我就跑，然后又摔倒了。” 这叫跑步摔了？方旭拍掉季安捏他帽子的手，“别乱动，为什么他又要追你？” 季安往方旭边上靠，掐着自己腿上被蚊子咬出的包，“他要抢我的书包啊，我的小熊猫书包，我就不让。”他说着还笑了起来，“嘿嘿，哥哥，我今天很厉害，我也把他摁在了地上，我锤了他两拳。然后，然后！他还不服气！爬起来后，他还不服气！他拉住我的书包，不让我跑。” 一边激动得语句错乱还不算，还跳了下去，一把抓住旁边的小树，给方旭模拟他抢书包的激烈场面，将小树苗摇得簌簌作响。 方旭将小树苗解救了下来，关心小树苗，并顺道关心季安，按住季安的大腿，打开书包拿出一管带滚珠的药水涂了上去。 “哥哥，这是什么？好冷的。”季安想要挣脱。 被方旭阻止，方旭往季安手上又塞了一颗老师刚刚奖励的糖果，“你好好吃，别乱动，季达天为什么又打你？” 季安坐回去，两条有伤的小长腿又晃了起来，“因为，因为，他说我报警了，他说他妈妈说，我们报警，让他丢脸，他就要让我更加丢脸。” 嘴里塞了颗糖，说话开始含糊，“哼，我才不管他呢，他是那个撒逼。” 方旭听得一清二楚，“不要说脏话，你哪里学来的？”他觉得他妈妈说的不对，这小孩不止需要关心和照顾，更需要教育，怎么能说脏话？ “季达天啊，他那里学来的呀。”季安回得理直气壮，继续说：“然后书包就被扯烂了，尾巴逗掉了，打完我捡起尾巴就要跑，然后他就朝我丢石头，我就被砸到我的腿了，摔到地上就好痛好痛。” 说着还抽气了几下。 方旭不沉默了，明明都已经报警了，警察也说了让他们不要再欺负人，可为什么会这样，“他，季达天他以前就会打你吗？” “会啊，”季安回答得没有任何羞涩，自卑，又或者是不安，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自然，他甚至还将手中的糖果塞了一颗进去方旭的嘴里。 “嘻嘻，哥哥，你也吃。”方旭紧闭着的嘴最后还是张开，吃了下去。 要一起玩。 “如果我有吃的，有新衣服穿，有新书包背，他就会上来推我，说我和奶奶，我就要揍他的。”说完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凑他？那还人家身上完好，自己身上一身伤。 “那你没有别的小伙伴吗？”方旭见到他三次，三次都是一个人。 “我才不要和季达天玩，他最讨厌！” “我没说季达天，我说别的小朋友，同学。”方旭也打过架，很多时候他们都不会是一个人对一个人，一个人去打架？还是有点蠢。 “他们和我好远，我现在不想去。” …… 两个小孩在山顶的树下一问一答，直到老师说集合他们才跳下那张石凳子。 半山腰里的林挽月又再次走出了那个小店，因为她看到了那个胖小孩，和他的父母。 两个人推着小孩一步一步往前走，小孩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到了老人跟前，小孩梗着脖子朝人喊，“你孙子欺负我，你把他抓出来，让我打回去。” 年少无知的小孩，立身不正的家长。 季长玲显然对他们的到来有所预知，看人远远朝她走来，早早已经卷了自己的摊子，现在正沉声，蹒跚着往旁边去。 但是没有任何效果，那一家人，叫嚣着，然后在摊前站了起来。 她挪到哪里，她们就站到哪里，将摊位挡得死死的。 挺可笑的，林挽月买了一堆东西在小店里面结账，问结账阿姨，“你们这里摆摊啊，开店啊，有负责人吗？” 对面显然也认出她，打量了她两眼，最后往门外探了探头，唉了一声，“村里大家的地，村委会代管，我联系一下村委的人吧。”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也看不过去了。 村委会的人来得很快，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场面，他们真的拿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办法。 这一家子于季长玲祖孙两的欺凌，对季长玲来讲，忍一忍就过去了，老人甚至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对于小孩呢？他今年才五岁。 村委的人昨天就上季长玲家去协调这件事了，因为那夫妻俩往人门口丢垃圾。 村委拿人也没办法，只能来宽慰他们，一人带着季安去了镇上买书包，借着小孩不在的空挡给季长玲做了些思想工作，能忍就忍，不能忍就搬吧，村里教育根不上，孩子迟早要出去的。 季长玲不想忍，她知道有闲言碎语，但不知道季安一直在被欺负，甚至还有动了手。 可是季长玲想村委说的或许对，激怒了小人，生出什么事来不值得。 孩子还小。 季长玲对着几个无赖，这几天都无声对抗。 她也想过搬，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可她还真的躲不起，她也就是想想，她已经八十多了，她能给孩子的条件也就如此。不存在什么越变越好，她要是死了，外面人生地不熟，孩子不知道会去哪个孤儿院。 留在村子里，他们宗族小村，亲缘关系算起来，有好几家还没有出五服，她要是死了，孩子在村里还能有个托付。 她混浊的双眼里没装任何情绪地看着和村委几人争吵的季达天父母。 林挽月看着自己儿子发来的信息，她有点犹豫不决，她不知道她这样做对不对。 没有谁能是谁的救世主，人大多数时候只能自救。 看着外面撒泼无赖骂声震天响的混乱。 她想，幸好，孩子不在。 她吸了一口气，让方旭问问季安，愿不愿意换个学校？换个地方生活。 方旭看着这条短信，没问，当做没看见。 村委的到来，让火彻底烧了起来。 “谁欺凌他？自小就是个灾星，自己克自己吧！”语气里全是小人自得的嘲讽。 “我说你们，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家孩子打人抢人钱，人家就不能报警吗？警察不抓你，不过是你们没有踩进犯罪的那条线而已，可是你们没有做错吗？对着人家俩祖孙，欺负人家身家薄！” 有人实在看不过去了，就算不论良心，论利益他们也有理，在这里闹事影响大家做生意。 “昨天还往人家门口扔垃圾，要不要脸？” “报警就是报了，你还把人家记恨上了，干的全是恶心人的事，警察拿你没办法，你就是皇帝？” …… 村里几个人今天骂得有点狠，唾沫星子都出来了，季达天躲在父母身边有点慌，但是在自己家长眼神的鼓励下还是梗着脖子，“那就去报警抓我啊！” 报警不也没用？他又没有犯法！ “你……” 吵闹声更甚，最后，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打了起来，又是谁先动的手。 等众人停下手的时候，沉默着的季长玲已经倒在了地上，血已经开始蔓延。 季安不知道怎么就刚好跑了下来，在嘈杂凌乱的场面里他第一个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老人。 他猛然松开哥哥的手，冲了出去，将季达天父母撞开，他很慌，他想按住不断出血的脑袋，可他不敢，好多血，好多，好多，好多。 他朝四处张望，发现没人理他，好多张嘴在一张一合，好讨厌。 鲜红的血液蔓延，流进了不少人的鞋底，吵闹不知道在哪一秒开始停止，世界静音了几刹那，然后惊呼声响了起来。 场面更加混乱…… 季安年幼多姿多彩风风火火的世界在这一刻是黑白的。 方旭本来跟在季安后面，他看着慌乱的人群，看着惊诧的妈妈，他有点无措，再看着慌得无神的季安被抱上救护车。 他愣在了原地。 救护车扬长而去。 他不理解场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刚刚还在花团锦簇的地方说话，是季安说有好东西非要给他看，他就申请跑了下来的。 林挽月沉默着走近方旭，一路无力垂下的双手，最终又缓缓抬起，盖住了方旭双眼。 第7章 第 7 章 方旭研学结束到现在快一个月了。 他家里住进了一个人形卷毛小狗狗也快一个月。 季安的活力超乎他的想象，得知自己的奶奶还能和自己说话后就迅速恢复了活泼。 他的家里开始四处飘荡着季安嘴里喊的脆甜哥哥声。 季安顶着一头乱毛，经常会半夜推开他的房门，经常从床尾爬到床头。 有时方旭不给他眼神，他还会抓起方旭的手，让方旭拍他后背，让方旭哄他睡觉，“哥哥，睡不着。” 方旭最开始条件反射就是推开人，可伸出手的瞬间脑海融入很多片段。 自己眼睛被妈妈捂住的时候。 季安说因为他报警他又和人打架的时候。 季安奶奶伤重，她妈妈帮助她转院到他们这片区的医院，让季安住进他家，季安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瘪嘴朝他扑过来委屈巴巴喊哥哥的时候。 季安喊的很多声哥哥，让他有了实感，他想，这是一个小他一岁却比他矮很多的弟弟。 总之他现在是一个哥哥，哥哥理所应当要关爱弟弟，可他也才七岁，他不知道怎样的哥哥是个好哥哥。 于是他去问了林挽月，林挽月给了他一本书《如果你有一天变成了哥哥》，然后再告诉他两句话，一句是，“如果你不想，你就当他是你的一个朋友。” 第二句是，“这件事少听你爸的，跟着你的内心走。” 方旭听了，他打开了那本书，开始学习怎么做一个哥哥。 于是在季安几次说睡不着的时候，他都像季安说的那样，轻拍季安的后背。 小夜灯下昏暗的光线里，他看着熟睡那张脸上血痂已经褪去，破破烂烂的活泼小动物现在被补得差不多了，只有眉毛上还抹着祛疤的药膏，药膏下是一个小小的泛着红的新生皮肉。 整个人睡得粉粉嫩嫩，脸颊透红，这么一看，很乖巧可爱，他轻轻将季安的脑袋掰正，防止药膏蹭到他枕头上。 他在此时想他应该是位还不错的哥哥，没有做得很差。 可是他毕竟刚开始，他对于哥哥这项工作，实在是不熟练，早上刚五点，季安就醒了，方旭揉着惺忪的眼睛，也被迫醒来，他想生气，一声不吭。 “哥哥，今天去看奶奶啊！”季安很兴奋。 方旭在黑暗中不说话，直到季安撩开了被子。 算了，季安也刚做弟弟不久，“护士姐姐要八点才上班，以后没有到我起床的时间，你不要叫我。” 季安爬了起来，往方旭的床头柜摸去，拿出林挽月给他的电话手表，按亮，一看时间，才5：05，他“啊。”了一声。 方旭睁大自己眼睛，但是失败，他半眯着眼，好生气，被窝已经不适合睡觉了，他抱着枕头就要下床。 “哥哥你去哪？” “我去你房间睡觉，我不想上课打瞌睡。” 季安赶紧跑下床，大张着手，将床边的方旭挡住，“不准，我自己回去。” 又迅速爬回床上将自己的手表抓住，抱起自己的枕头。 跳下床，然后啪嗒啪嗒就跑开了，跑出去又探回来一个头，和方旭小声说，“哥哥，晚安啊。” 方旭：“？”还是做弟弟好，有点蠢的弟弟，如果是有点蠢的朋友，他随时会想丢掉。 门被带上，方旭这才睡了个饱。 方旭放学回来，没有前几天那样有人冲出来，抢着拎他书包，叫他哥哥。 如果他不给，那么季安会说，“哥哥，哥哥给我啊，奶奶说是她我奶奶，所以她会帮我拎书包，我是你弟弟，我也会帮你拎书包的！” 他给季安的电话手表打电话，没人接，他给自己妈妈打电话问，妈妈说季安家里有事，可能不回他们家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每一天他回到家，家除了阿姨，只有空荡的空间在等着。 爸爸妈妈不在，会帮他拎书包的信誓旦旦说要做他家人的季安也不在。 第五天，他进了门，还是没有季安冲出来大喊哥哥，但是沉静的房子里，他爸爸妈妈都在，二人朝他投来眼神，方旭不解地走过去。 林挽月和方禄林一个在沙发这头，一个在沙发那头。 方旭看了看自己的妈妈，又看看自己的爸爸，他走过去，在两人中间巨大的空隙坐下。 方禄林沉声道，“方旭……”他还没说什么，林挽月打断了她，“方禄林，如果你不会好好说话，那么就闭嘴。” “我还没说呢，而且我怎么不会好好说话了，说好了孩子领进来，等家长治好了回家，帮她转院了，给孩子住了，现在呢？” “现在怎么了？”方旭问，但是没有人理他。 “你别当着方旭的面说这些。”林挽月低垂着头有点无力。 “方旭不是不会思考的小孩，本来就不是你们的责任……” “让你少说一句，你不会是吧？”她朝自己的丈夫看了过去，“我没说是我们的责任，我只是看不得小孩过得这么难！” 很多事情分不出对错的，但是有合适与否。她是个学者，是个老师，方禄林是投行合伙人，他们的三观有时候就像这两个行业的特色一样，有本质上的差别。 方禄林将刚刚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但是显然闭得不乐意，“可以资助他，但是不能……” 林挽月站了起来，她不想吵架，面对亲人她向来不是一个谈判高手，做不到绝对的理智。 方禄林也站了起来，跨步过去一把拉住林挽月的手，“人心难测，不是见识过不少白眼狼吗？刚被人抢了分享出来的课题不是吗？你们认识他才几天？他以后会怎么样，你能确定？” 他看着自己爱人眼里的纠结和愤怒，轻了语气，“不是不相信你的眼光，只是到时候，受到伤害的只会是你们。” 他是不可能对一个陌生小孩有感情的。 林挽月抿紧了双唇，但…… 她显然不是那么认可方禄林的话语，可也没有论据，来支撑自己的行为，“严格意义上来说那还不是我的课题只是一个方向，而且他抢不走。季安只是一个小孩？你担心他抢走什么，你吃素的？” 方禄林进一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他的命，他的路，没有必要……” 林挽月推开了方禄林，一脸颓然坐了下去，她都知道的啊，可季安现在没地方去了，他没有别的亲人了。 既然遇见了，她觉得是缘分，她不介意将这份缘分续下去。 方旭这几年因为她的疏忽，经常待在外公和方禄林那里，前段时间她回家，恍惚间在方旭身上看到了她爸爸的影子。 方旭待人接物有了他外公的味道。 在学校简直用鼻孔看别的小朋友，表面上和谁都能问好一句，能玩到一起，可竟然和她说他们都好烦，好蠢，不喜欢他们。 她说，不喜欢那就不做朋友啊，方旭回了句和万一以后能用到呢。 她最近正在试图改变方旭的某些价值观和社交礼仪。 方旭能和季安交好，并且没有隐藏的嫌弃，是她没想到的。 她觉得方旭也和季安有缘。 季安小小一个，他比方旭小，他……他一个人回去，那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有奶奶时都过成那样，他没有奶奶的时候又能怎么样？ 钱真的不是万能，她今天才得知季安奶奶身上的钱可不少，还不是…… 既然都有缘，她喜欢季安，儿子也喜欢季安，季安没家了，为什么不把季安带回家呢？ 她现在很乱，方禄林说得对，她说的也对。 方旭大概听明白了，站在一旁看着争执的爸妈，他慢慢开口，“反正你们经常不在家，我昨天已经学习完了应该怎么做一个哥哥。” 林挽月轻轻抱住了方旭，没有再说话，埋进他的脖颈间，“对不起，宝宝，对不起。” 小方旭抬起头，往二楼看去，看向季安临时住的房间，“没有对不起，我觉得做哥哥也不错。” 有人一起吃饭，有人一起看电视，有人一起睡觉，以后估计不用再一个人做儿童陪护航班，飞这飞那去找爸爸妈妈。 还有，季安不会流鼻涕，也不会流完鼻涕从口袋里拿出洁白的帕子去擦，然后又把帕子塞口袋里。 季安见到他会向个炮弹冲进他怀里，大力抱住他。 季安不会装得像个大人，非要和他握手。 …… 他不用一边嫌弃，一边忍着，和季安玩扮演大人的游戏。 他这几天感觉其实有点奇怪，但是真的不坏，这种感觉他说不出来。 方禄林叹了一声，蹲下身子轻吻妻子的发顶，起身叫方旭，“和我来一趟。” 一身黑色小西式校服的男孩子跟在了一身银灰色西装的高大男人背后。 方旭低头，视线跟着前方落地的脚步移步。 二人进了书房，书房门关上，偌大的厅里变得安静。 留在原地的林挽月回想自己前天接到医院电话，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场景。 悲凉的情绪涌上心头，脑海出现了她见到季安第一眼的画面。 然后是方旭给人报警后，人群里的骂声。 季长玲倒下时那一滩血。 …… 很多画面让她颓然，整个人脱力地往后躺，双手无力盖住脸庞，遮住眼眶。 方旭在书房里，看着迅速变脸，有点冷的父亲，好吧，他就知道，“爸爸，我不介意，而且你们经常不在家，这一个月我们玩得很好。” 方禄林看着方旭，“季安奶奶去世了。” 方旭无端吞咽了下口水，喃喃道：“对不起。” 方禄林听到回答，紧锁眉眼，“说说具体对不起什么。” 看似镇定的方旭，“我可能对不起很多人，”他的小手交握着，“对不起很多。” 不太认同的方禄林朝着方旭摇头，“看来你不知道。” 完全不懂得方禄林说什么的方旭，“我确实不知道，妈妈说不是我的责任，我也没有做错，但是结果是不对的，我知道，爸爸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他小声没头没脑胡乱说着。他也很害怕，他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倒在了血泊里，明明不是他干的，明明妈妈和警察都说和他没关系，只是人心叵测，世事难料，生死有命。 这是大人的世界，虽然他模仿了很久怎么做大人，但他还是不懂大人的世界。 这些事实在难懂，可横亘在方旭心间的情绪他却真是能清晰感知，害怕，心慌，紧张…… 或许是现在的方旭实在可怜，方禄林叹了口气，上前拥抱住了小方旭。 小孩被抱住的一瞬间，眼角流了泪，他抽噎着，说着对不起，没有主语，方禄林没有说话，等方旭宣泄完。 最后等抽噎声停止，方旭对着方禄林坚定地说，“我答应他了，我可以做他的哥哥。” 方禄林觉得小儿教育的难度其实和上月球漫步差不多，他蹲下来，平视着方旭，“什么是原谅？” “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我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谅。”方旭说。 但是方禄林打断了他，“方旭，我只和你重复一次，你妈妈已经和你说过的事情。你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事情不是你做的，事情发展到这里你掌控不了，你没有那个预料的能力，你顶多是一个被拉进去的然后入了局的旁观者。 有你和没你，其实都不会有多大的差别，他奶奶的死亡直接原因是医院检查出她有高血压和心脏主动脉堵塞，这是她晕倒的次要原因，心情过于激动就逃不掉，即使不激动，以她的身体条件，她晕倒是迟早的事，在被你看到她倒下的那次，她之前就连续胸口痛了半个月了，” 方禄林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林挽月在绝对不准他说的话说了出来：我没追究她吓到我老婆孩子，就已经不错了！ 他将方旭的头抬起，擦掉他的眼泪，让方旭直视着自己的双眼，“世上不是非黑即白，很多事情分不出对错，你记住这句话。 “就以她身体状况，死亡对她来说本来就是迟早的事，八十二岁了，一条心脏大血管堵塞80%，一条76，剩下一条也有不同程度的堵塞，外加高血压，没有发现的话她本来就是活不了多久。 那天的情况发生得还算幸运，监控显示在有人推搡到她之前她低头晃了下脑袋。当时人多，车多，妈妈在，有人管她也已经是她的幸运。 你知道妈妈为了请心脑血管的专家卖了几个人情吗？如果她晕倒在只有一个小孩的家里，那会是另外一个事故，季安很活泼，如果事发在一个深夜，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的人生以后和活泼无缘。” 方禄林对孩子向来不仁慈，但是这回他被林挽月骂狠了，说方旭变得有点凉薄全是他的功劳，他安慰了一下哭鼻子的方旭又有点不爽，怎么林挽月总是这样揣测自己，这样的方旭怎么就无情又凉薄了？他不是还帮人报了警吗？ 方旭现在不是很善良吗？ 他还是拍了拍方旭的肩膀，“你确实没有对不起谁，只是你本来不该插手，但是插手了却将事情干得一塌糊，你错在了这里。你要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你的动作必须一击即中。” 近一年，林挽月非常忙碌，成为了各地国际航空飞机上的常客。 方旭的教育一半他经手，林挽月对他的教育成果非常不满，要是让她听到这句话，她可能会更加不满意。 方禄林这句话话里话外都是方旭凉薄得不够彻底，彻底就什么是都没有，自己岁月静好。 他说完摸了摸鼻子，还是心软补了一句，“你对一个陌生人能做的已经够了。” 林挽月不认可方禄林的某些三观，方禄林他自然也不认可林挽月的某些慈悲。 这些话方旭现在大概率不懂，但是没有关系，方旭现在才七岁。 方禄林抚了下方旭的肩，怎么偏偏母子两人对陌生人都能有感情，“你现在还小，没有关系，我们会帮你善后，但是以后，我希望你决定要动手前发动一下脑子，必须一击就中，干脆利落拿下目标，要不然留给你的只会后患无穷。” 方禄林判断错了，这一段话七岁的小孩听得清楚甚至铭记于心。 “我知道了。”他会记住的，他确实没有做好。 说得差不多的方禄林说下了最后一句话，“以后，季安就是你的责任。” 要么不管，管了就管到底。 二人随后下了楼，方旭抱住了他妈妈，似乎也抱住了自己。 林挽月睁开眼睛，环抱住儿子，她还在思考和挣扎，她已经对不起方旭一年了，如果多一个小孩，她会更加对不起方旭，这是她最纠结的地方。 是方旭解救了她，“妈妈，我们去参加季奶奶的葬礼，然后把季安带回家，他很乖，如果他不乖，我会好好教他的。” 林挽月拥抱着方旭，下定决心，“谢谢，谢谢宝宝体谅妈妈，妈妈的工作马上就完成了，不需要常驻国外，未来几年天天陪你，对不起。” 第8章 第 8 章 季安那天早上在阿姨的带领下，去医院陪奶奶，可是他还没看到，就被推了出去，奶奶的房间一团乱。 他安静地在外面等着，他等了好久好久，等来了挽月阿姨，等到村长叔叔。 直到医生叔叔出来，奶奶都没出来。 又等了一天，医生准他进去看奶奶了，奶奶醒了他好开心。 可是等到了晚上，他又被推出去了奶奶睡觉的房间。 奶奶就一直在睡觉，一直在睡觉。 后来挽月阿姨抱着他哭，村长叔叔拦住医生让医生继续努力…… 他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奶奶醒着的时候和他说过的，他知道的，奶奶说她可能会睡着不会醒来，然后会变成小罐罐，季安是这个世界最棒的小孩子，不能闹，等季安长大，奶奶就会回来看他。 奶奶不相信点头的他，还要继续说：小快要好好长大，要听村长叔叔话，不能再和季达天打架。 季安插着腰，“季达天被他阿姨接去很远的地方啦！而且我现在都在哥哥家，才看不到他，奶奶，我会好好长大的！” 他给半躺着的奶奶保证。 变白了不少的奶奶笑着和他说，“如果奶奶开始不能回答小快的话，不要害怕，如果奶奶一直在睡觉也不要担心。因为季安只要好好长大，奶奶会一直在隐身陪着你。” 季安点头，这有什么好怕的，他还小的时候，很多个夜晚他想去厕所不都这是这样吗？ 让所有大人吃惊的是这小孩子平时又皮又听话，那几天只有听话，甚至在骨灰烧出来后还主动走上前，牵上村长的手。 季安跟着村长叔叔抱住的小罐罐奶奶回了家，他和不听话哭了的挽月阿姨说，“阿姨，再见，帮我和哥哥说再见。” 季安回到家，家里好多人。 他们村里所有的房子都是统一规划建造的独栋小楼房，九十平的两层房子挤满了人，他们都来了就哭，要不然就是叹气，季安看得好烦。 他们都太不懂事了。 他想将他们都赶走，可是都赶不动，他们还说他不懂事。 气得季安跑回自己房间，拿起书包，他已经一个月没有上学了，他这样不听话的。 他背着书包出了房间，在人群中找到放在高台的奶奶，书包还没有补好，破口刚好可以塞个奶奶进去，他可以带着奶奶去上学了！ 他才塞了一半，奶奶就被人抢了，好多双手和他抢，村长叔叔也不帮他抢，他们都不让他带，也不让他去上学，他们都太不懂事了！ 丧事正办着呢，季安一直都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现在闹了起来，季长里按住挣扎着的季安，小心按住那个陶罐，“小快，赶紧将你奶奶放回去。” “不放！”奶奶差点被抢走，他将奶奶塞进肚子里，整个人跪在地上团成一团。 林挽月赶来参加季长玲的葬礼，带上了方旭和方禄林。 他们第一次踏足季安的家。 但是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季安小小一团趴在地上，被好几个大人围着。 季安听到有人叫自己，他抬起头，“挽月阿姨，哥哥，我们又见面啦！”他说得欢快，但是眼泪掉了出来，他小小的脑子也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会哭。 林挽月赶紧上前将他抱起，方旭捡起季安的破书包。 季安一把将书包抢了过去，赶紧将半露出来的罐子再次往书包塞，他哭着朝方旭说，“哥哥，他们都不乖！都要和我抢奶奶。”他朝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陌生人求救。 村长季长里，招待到来的三人，朝他们无奈笑了笑，“孩子不懂事。” “我才没有，是你们不懂事！”季安回头朝人大声喊，眼泪掉进了粗糙的水泥地面。 而方长里显然不当季安的怒火是怒火，朝三人道：“进来，进来。” 方旭从妈妈怀里接过了季安，他显然是抱不动的，妈妈抱的那几秒都吃力。 他拉住季安的手，协助安抚着季安将陶瓷罐放回原位。 林挽月轻声道：“你奶奶现在不能乱动，对她不好，要放在那里才行。”她指了指香火后的位置。 季安一听，“真的吗？”眼睛湿漉漉的，怎么也没人告诉他，他听话的。 方旭点头，“是的。” 季安迟疑着往四处看，看到不远处的方禄林，高大叔叔也和他点头，于是他慢慢地掏出来，确认旁边没有人再伸长手和他抢了，他才认真端着罐子，垫起脚，将奶奶安安稳稳放了回去。 季安在方旭的陪同下，听着大人的指导，该跪就跪，该磕就磕，就是让哭的时候，没有哭。 都当他还小，不懂事，没有硬要求他。 全部流程走完已经是天黑，但是季安家里灯火通明，十几个人，除了商量葬礼后续，还在商量季安的去留。 从前对祖孙两冷淡，不闻不问，还会在别人背地里讥讽他们俩的时候插一嘴的人，现在却热心的不得了，端了一副季安长辈的模样。 季安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三个外人来管？ 所有的一切，季安都不知道，他在方旭的陪伴下，迅速入睡，他太累了，他这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甚至都不需要方旭哄就已经睡着了。 小小的客厅里极其的拥挤，他们正在胶着着，林挽月给他们看了她和季长玲在病房谈话的视频。 季长玲在花白的病房里主动叫住了她，耄耋老人时常晒太阳，白，向来和她这种辛勤劳作的人不沾边。视频里她整个人透着病态枯老的苍白，干枯的双唇点了水也无用，它们一张一合，吐出磕磕绊绊的语句，“林女士，我那天说的还……辛苦了，希望你们能好好对待他。” 视频放完，只静了一瞬，现实的人声马上打破了电子音导致的安静，“你一个外人，认识他们才几天，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不会是专门哄骗孤寡老人的吧，趁着长林婶伤了脑子，不清醒……” “警察刚抓了季达天他爸妈，现在又来一个……” …… 被当做骗子的方禄林笑了笑，朝人展示了几分文件，“季安父母车祸的赔偿款以及存款，实话告诉所有人，季阿姨委根据儿子的指示委托了机构管理，做过公证，几年前就做过。那三百多万，在季安未成年时，只能作为学费和医药费用，和每个月三千的生活费，私人拿不出来其他的，就是季阿姨和季安本人以别的理由去拿也不拿不到。这笔钱在季安十八岁之前没有人能动，季安成年后剩余的才会回到季安手中，法律不是摆设，在坐各位都是守法公民，不守法的刚被抓，大家也都知道。” 方禄林手中的文件迅速被人抢了，他继续好心建议，“如果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我会联系律师给各位提供相关咨询。”放完最后一句话他也不再出声。 纸张被抢得迅猛，抽拉期发出了声音，爆在室内，像是嘲笑。 挺唏嘘，季长玲和季安以前没怎么受到他们的关照，现在却一个一个端出了长辈的姿态，生怕一个不注意季安就被坏人拐走。 这是什么东西？他们从来没有听过，什么是公证，什么是机构？几人面面相觑。 随着纸张的传阅，房间内开始嘈杂，有人质疑，有人嘲讽，有人不屑，也有人肯定。 季长里知道这回事，季安父母去世前在病房交代的季长玲，但是村里人不知道，只知道季安和她拿到了一大笔的赔偿款。 实际上，赔偿款并不多。这一笔钱大多数是季安父母在怀季安前赚的存的育儿保障金。 他们村里什么人有什么性格，他清楚，他出来主持了局面，“就按照长林婶子说的吧，季安的户口能直接落到我这里，不用落去孤儿院。” 他们村小，加起来那么几大户，不够一百口人，同宗同族，他和季安还是五服内的亲缘，季安的户口能顺利落在他那里。 至于季安—— 人家的奶奶已经做了决定就是认真考量过的，他们要做的是尊重，以及帮助，他问了句，“这些季安自己本人知道吗？” 方禄林，“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们作为长辈可以选择告诉他。” 三百多万，他还不屑于惦记小孩子这种钱。 季长里点了点头。 季长玲希望季安还是季家的孩子，他有自己的房子，未来能有自己的家，现在有个家可不容易，季安十八岁户口能自己迁回这座白色小楼房里。如果在现在愿意资助他的林挽月家不开心，也能有选择的权利，可以直接回村里。 方长里，还算个长辈，还算是公正廉洁的村长，季安挂在他名下她也放心。 主动提出帮忙的林挽月是季长玲能接触到的能给季安最好的条件的人家了。 重点是，季安在那里的一个月都还不错。 他们家那时候还不知道季安父母留了不少钱，他们只知道她一个老太婆快死了。还是尽心帮助她，照顾季安。 甚至在她几次下达病危通知书之后，试探性的开口问她对季安的安排。 视频里季长玲给了林挽月许诺，在文件了增加了条款，如果季安能在她家顺利长大，那笔钱里有四分之一属于她季长玲，她将自己那份的三分之二许给林挽月，三分之一给季长里。 季安成年那笔钱会直接无常赠与他们二人，她知道林挽月根本不需要，但那是她能拿出的最好诚意，能给出来最厚的礼。 季长玲的视频，林挽月手中的资料，季长里的话，让胶着的场面变得顺滑易解。 季长里成为了季安的监护人，但是季安会在方家生活，如果季安对方家不满，或者方家对季安不满，都能随时将季安送回页西的这个山里。 季安在方旭和林挽月还有村长的教导下，走完了整个葬礼流程。 他跪在墓碑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朝人问，“盖这么厚，奶奶醒了还能出来吗？” “能的，你奶奶很厉害不是吗？” 季安想到自己奶奶平时砍竹子的样子，“嗯，没错，奶奶很厉害，肯定能。” 周围人只有方旭朝他点头。 没关系，季安朝众人笑得灿烂，没关系的。 奶奶不骗人，季达天才爱骗人。 季安知道什么是死，因为他被骂的时候，他偷听村里有人说起他和奶奶的时候，他们老是用到这个字。 他也知道奶奶怎么了，不就是死了吗？可是他又没有死过，现在这里的人也没死过啊，奶奶不说谎，死个十年再活过来，不行吗！ 他们都爱撒谎，他知道的，有些大人喜欢骗小孩。 奶奶从来不对季安撒谎，季安清楚的 反正他们爱撒谎，季安不信他们的鬼话。 季安最听奶奶的话，奶奶说他大名是平安，小名有快乐，他会平安也会快乐的。 他也很坚强，他会好好长大。 等到长大才就会有真答案的，他又不是不会长大。 他一直就在长大啊，很快的。 第9章 第 9 章 小季安离开了他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因为林挽月给他看了季长玲的视频。 那里面的奶奶对季安说：“我们小快在方旭哥哥的家里，好像也很快乐，就留在方旭哥哥的家里好不好？” 季安朝着视频犹犹豫豫，奶奶似乎知道季安不舍得，“听话。” 季安听话点头。 林挽月害怕季安不适应，也害怕季安还没有缓过来，请了大假，和同事商量后让教学秘书重新安排了工作时间和工作方式，连续一个月天天在家，亲自带着季安还有方旭。 今天他们逛起了儿童家居市场。 季安第一次到这么大，这么干净的不卖吃的超市，他四处张望，有点不自在，觉得他们都摆得太整齐了，不像他们山里野蛮生长的花花草草。 不一样，太整齐了。 有个姐姐好热情，牵着他，对他笑，还会给他小蛋糕，和甜甜的饮料。 季安揪着方旭衣角的无措和扭捏在她们的一声声夸赞和林挽月的诱导中渐渐消失。 他爬上了一张树屋小床，再睡了睡云朵一样的枕头，然后套上了一个小熊猫连体服。 他对面的海浪镜子里露出一个时不时揪住头顶的两个三角耳朵，露出单个小虎牙嘿嘿笑。 方旭看着镜子里的季安以拙劣的技术躲着他悄悄对镜子龇牙咧嘴，想，好像又不聪明了，但总算是变回古灵精怪的样子。 “哥哥，这个好好，你要不要吖。” 方旭拒绝了嘴角压不住笑容的季安让他试试的建议。 试了这么多，季安只对这件衣服情有独钟，“那哥哥，这个多少钱啊？” 知道季安想要这件衣服的不止季安自己，已经有人前去仓库拿货了。 方旭摇头，“妈妈说她送给你，快脱。” 季安差点跳起来。 林挽月在电话这头警告已经在家的方禄林，“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这几天出差回不来吗？你不会搞什么吧？” 方禄林有点冤，被自己的妻子这么质疑，他有点不爽。 人都还没完全住进来呢，就要赶他了？他不就是拒绝过他吗？ 林挽月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下了车，进门之前，她蹲下看着季安，“小快，等会进去要喊叔叔好，知道吗？进去你就往他怀里扑。” 季安有点疑惑、不安，他不礼貌了吗？小声说，“我有喊叔叔好的呀，上次也有啊，今天也会的。”他掰着手指头一次一次的点过去。 林挽月再一次察觉到季安的异常，季安初次到她家里不是这样的状态，根本不认生，撒欢的到处跑，第一次见到方禄林就戳着方禄林大腿，仰头就说：“大叔叔，你好好啊，我叫季安，小名叫小快，快乐的快。” 方禄林挑眉，“哪里好，还有你为什么不叫小乐？不叫大块？” 小块头季安认真回答，“你好高呢！你有挽月阿姨还有我哥哥呀！因为我爬很快，一下就爬不见了，妈妈说让我爬慢点。” 林挽月那时在旁边乐，又戏谑被季安的“夸奖”搞得不知道该自豪还是无语的方禄林。 季安这个月变得敏感，她不确定这是因为家人的离世还是生活环境的巨变，又或者两者都有，她圈住季安，忍住心疼面带鼓励地说：“有的，阿姨也记得，我们小快是个好孩子。” 林挽月牵着两个孩子推开了家里大门。 在厅里坐着的方禄林，迎着照映进屋内的日光看过去，自己又好几天没见面的妻子，他的儿子，以及一个正式入住他家的小朋友都被暖光包裹着进入他的视线。 他和林挽月对视了两秒，低头看向没上次那么破的小孩子。 好吧，这小豆丁揪着他儿子衣角的样子看起来胆子小得很，他不介意听妻子的话，抱一抱他，给他壮一个胆，他张开了手臂。 然而他怀里撞进了一个林挽月，他的爱人在他耳边季安警告他，“别给他脸色，他似乎不安。” 方禄林语塞，他冤枉，毕竟这孩子挺有眼光，“其实，你抢了他的怀抱。” 林挽月有点尴尬，“……那你为什么不蹲下？” 方禄林，“没来得及……” 季安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朝两个人抬起头，眼睛疑惑地转来转去，甚至伸手想去拉人，方旭拉起季安就跑，进了天蓝色为主调的玩具房。 等林挽月推开门的时候，两个人正头抵着头在一起玩拼图。说是一起玩也不太正确，是方旭在拼，季安在递，方旭指了指那块带了个左眼的，“拿那个。” 季安马上屁颠屁颠伸长手去够，“哥哥，给。” 两人相处得很好。 林挽月放心地关上门，趁机让阿姨将买回来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将季安的房间重新布置一下。 季安自理能力很强，她觉得季安五岁的年纪不应该这样，洗衣，做饭，这种生活技能样样都会，虽然不精通，操作起来笨拙，但都能成功，是能让年幼的自己单独活着的那种。 她想或许季长玲早知道自己迟早会远离孩子，所以过早教了孩子怎么自理。 如果她不提前将这些干了，季安会和阿姨抢。 等到季安在饭桌上被林挽月夸得脸红扑扑回到自己房间时候，就看见了小木屋树床前挂的小熊猫睡衣。 她又欢呼着跑出去，敲响林挽月的房门要和她道谢，方禄林不耐烦了，直接将季安抱起利落送回季安的房间。 季安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平稳落地，有点摸不着头脑的他说：“谢谢叔叔。” 方禄林直接将季安推进去，“不用谢。” “好。”季安扭头又闷头往前冲，他还没和挽月阿姨说谢谢呢。 方禄林看林挽月走了出来，他直接挥手，示意不用来了，没事。 他按住季安的肩膀，半蹲下身子，直视季安的眼睛，“你不听话。” 季安小小的脑袋迷茫，“我没有，啊？” 方禄林，“我是不是说了不用谢？” 季安小手一捏，“可是我是和挽月阿姨说呢。” 方禄林，“我和你挽月阿姨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和挽月阿姨现在也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懂不懂？小快同学？” 认真理解了好一会的季安本来恢复正常的脸色又变得红润，然后就被方禄林一把推回了房间。 方禄林这回把季安门也给带上了。 在门内呆愣愣了好一会的季安，突然大喜，在屋内自己嘻嘻哈哈地滚了一圈。 最后兴奋地穿上新睡衣又四处摸会。 等累了，他又四仰八叉躺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他家里二楼也有地毯，奶奶说是妈妈买在新房子里，后来带回来的，季安以前经常不想睡床就会去那里睡觉。 躺累了，他又站起来，到自己放在床中间上的一排木质小玩具，小木马，小熊猫，小鸡……时不时拨一下，嘴里再嘀嘀咕咕说几句话。 说完犹豫了一下，爬下檀木色的防滑楼梯，啪嗒啪嗒跑开，到角落里去拉开自己带过来的一堆东西。 从里面拉出一个看起来能装下他的蓝色的扣盖收纳箱，弯下腰，埋进去，扒拉了好一会，从一箱玩具里努力挑了会，最后挑出两个高度匹配的，一位变形金刚，一位奥特曼。 抱着这俩和他手臂长的玩具又开始爬梯，不过这回慢了点，等爬上去，将这两个魁梧大玩具的放到了床头两边，开心地说：“爸爸妈妈，我最近睡这张高高的床啦。” 窗上挂着的浅色窗帘换成了淡绿色卡通手工刺绣的苹果窗帘，地上的方形深灰色毛毯换成了铺满秋天落叶的立体童趣小熊猫地毯。 季安坐在第一节楼梯上撑着脑袋四处看，看着觉得不对，不对，小熊猫要抓窗帘的苹果，不能抓自己，小熊猫的手对着自己呢。 季安走过去自己拽了好几下，都没拽好，反而将毛毯弄得凸起几条垄。 他歪着脑袋，犹豫了一下。 他被关上的门又开了，踌躇了一会，他钻出去个脑袋，长长的走廊很安静，但是头顶光撒下来，让季安觉得这条走廊很温暖，他大胆跨步！ 砰砰砰，他拍响了他隔壁的房门，“哥哥，开门，是我。” 他哥哥很快就给他开门了，开了门就问他，“干什么。” 季安拉住哥哥的手就往自己房间去，“哥哥，我需要帮忙，你帮帮我。” 这回两个小孩子成功调整了毯子，4个平方的地毯上那圆圆的小熊猫抬起的头朝向了挂满苹果的窗户，季安喊停，“可以了，可以了，小熊猫看到了！谢谢哥哥！” 季安小心翼翼坐上了这张毯子，方旭要抬脚进去，季安小手又拉住了他哥，“哥哥，你不要踩它的脚。” 这是他的新朋友第一次到他的家，不能让它留下不好的印象。 “嗯。” 季安的童年在这一刻正式开始转场续写，他在别处安了家，他挑选的方旭真成了他哥哥。 方旭的家庭成员多了他一个。 季安觉得自己很幸运。 第10章 第 10 章 方禄林第一次知道季安这个小孩的时候是金融公司全球合伙人，很忙。 现在季安这小子在他家长成半大小子了，他换了个工作，但还是很忙。 林挽月一直是高校教授，现在，晋升成了一级教授，除了学校日常教研任务外，经常代表学校出差进行学术交流，主持，参加学术会议……所以现在又变成方旭幼儿时期那般忙碌，有时更甚。 他们家两个大人一个忙于赚钱，一个醉心学术研究。 但是他们从来不会缺席孩子人生中所有重要时刻。 比如现在。 灯火通明的方家别墅里，断断续续传来温馨的谈笑声。 这幢房子在过去两个月，每天出现的声音不外乎是季安的嬉笑玩闹，和方旭偶尔的应和。 而现在，假如有外人经过，那么他透过窗户大概能体会到这一家人的温馨，不知情的外人不会知道季安也和他一样是个外来人。 突然，外人看不见一点了，整个房子变得黑漆漆一片。 季安惊呼了一声，按亮手表，就要去拨打小区物业电话，抬头间，却看见一抹摇曳的微光。 热的光！ 情况超乎预料，季安还在茫然中，林挽月就揽住了他的肩膀，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们小快初中毕业啦！” 她不祝福他考了个好成绩，能有个直升他们高中。 她祝他人生旅途又过了一个小站点，将开启新的篇章。 低着头在看信息的方禄林被林挽月暗中抬脚碰了下他小腿，他赶紧放下回复助理信息的手机，弯腰抓起脚底藏着的礼花炮，拉响。 “砰~”礼花炸开在昏暗房间内。 蛋糕上的蜡烛被炸得微微闪，掉下的亮片在火苗的折射下闪出绚丽的光。 灯被按亮，室内重回光明。 季安回抱林挽月，将脑袋搭在林挽月的肩膀上，抬头时眼中红润闪闪发亮，但是笑得开心，红着的眼也弯成了天上的弯月亮，方禄林拍了拍他脑袋，“吹蜡烛去。” 季安朝端着蛋糕的方旭跑过去，“哥哥，谢谢你！” 方旭看着咧着嘴的季安，“嗯。”了一声。 幸福着的季安，弯腰吹灭蜡烛，吹完抬头又冲着方旭嘻嘻笑，早已经整齐的两虎牙跟着露出来，虎牙变得圆润，不再那么尖锐。 方旭干脆伸出手摸了摸他脑袋，“你这头发该剪了。”太长都遮眼睛了，他刚刚顺着捋直了一把，感觉直着的话，能到鼻尖。 “没事，开学前剪也可以，小快这样多好看，多帅气，精致小娃娃。”林挽月不觉得这长度有什么问题，“挡眼睛的话绑起来，或者夹一夹就行。” 方旭不置可否，将蛋糕放在桌子上，季安接过林挽月递过来的蛋糕刀，取下蛋糕顶部巧克力小熊手中的蜡烛，然后将装饰小熊猫巧克力完整刮下来。 林挽月将这碟放到季安位置 再次透过窗户看着重新亮起来的室内，温暖依旧，甚至更加欢乐。 季安吃完蛋糕，嘴还馋，仔细将自己碟子上的奶油刮得一干二净。 然后，手越过方旭的后背偷偷伸向剩下要放冰箱的那块，反正明天也有他一份，明天他就不吃了。 方旭抬手就拦住从他后背狗狗祟祟穿过的爪子，“你今天甜食超标了。” 季安狡辩，“哥，不甜，这是海盐味道。” 方旭位置比他近，左手一伸按住季安艰难够到的托盘，“吃太多” 季安，“不会多的，就再来一点点嘛。” 方旭听到了但就是不松手，季安没办法，可是这蛋糕真的好吃啊。 季安，“那……”话没说齐就飞快转移方向，将方旭碟子上就挖了两口的蛋糕端起来全塞嘴里，含糊着，“那我吃你的好了。” 反正他哥是不会继续吃的了，反正以前每次那块他哥不吃的都会进他肚子里。 他动作很快，眨眼的事，等众人反应过来，方旭碟子上的蛋糕只剩下季安因为嘴小没完全塞进去，卡在唇角的一点淡黄色海盐奶油。 林挽月在一旁笑，“哟，黄胡子！” 方禄林看了眼自己欢快的妻子，再看了一眼无奈的方旭，他朝着季安示意，“去洗洗。” 季安捂住嘴，一脸满足地吞咽完，“小快收到，马上前往浴室！” 他一本正经离开，然后不知怎地又跑出来，硬是从自己嘴角上的奶油扣下来一大块，趁方旭不注意，单手从后面扣住方旭的脖颈，趴方旭后背大声嚷嚷，“嘿嘿，分享快乐！” 方旭反手就揪住将奶油蹭他脸颊上的季安。 被按住的季安喊救兵，“林姨快帮我，帮我。” 林挽月从来不拉偏架，“帮不了。” 季安嘤嘤一声，双手一举，指尖挂着的淡黄奶油的左手食指和无名指虚空中拼命摇摆，着急地投降，“哥，我错了，卡脖子了！” 方旭看着季安变红的脸，手赶紧松，没想到季安还有后招，霎时就朝他扑过来。 方旭无语了，怀里被迫搂着一个季安，季安还往自己脸上不断贴脸蹭。 方旭无限后仰着躲避。 得了乖的季安还指挥起方旭如何战斗，“哥，快，抹我鼻尖，脸颊！” 方禄林走过去一手将季安提开，季安抬头就是个大花脸，呲着牙笑，“方叔，我和哥哥美不？你玩不？” 是真的很开心，这小哭包好像很久没哭过了，变成了狡猾的小屁孩。 最后方旭只能任由季安将特殊奶油妆造的脸凑到脸颊边，两人被林挽月拍下一张风格迥异照片。 两个一身奶油的少年，一个嘴角微微弯起，一个笑眯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拍完照片季安迅速逃离方旭身边，就着林挽月的手察看刚刚拍下的照片，似乎很满意，看了几秒钟从相机里露出脸，得意，“大哥～以后这就是你在我这里的把柄了。” 方旭：“……” 方禄林站起来避开季安身上粘着的奶油，抓起季安，送进浴室，“洗干净再出来。”方禄林这回也帮季安把浴室门给关上。 等季安离开林挽月感慨，“真好。” 又是活泼的季安。 季安到他们家里有一段时间不是这样恣意的。 最畏手畏脚的那一年，他们都是被季安瞒过去了。 那一年。 季安初二，也是临近生日。 季安在这个生日前一个月跑去给方旭拼命暗示，“哥哥，你看这个书包好大个。” 方旭说：“嗯。” 季安继续暗示，“你觉得我背起来怎么样？我觉得单肩挎可能会比较帅。” 方旭看了眼季安手机展示的图片，他觉得季安要是非要买这个还是小一号合适，毕竟他去上学的，不是出门负重跑的。 方旭，“太大个。” 季安，“现在流行oversize.” 方旭转身，不和审美异常的季安闲谈，“你这是超标，不是大一号。” 季安不死心，“哥哥，我要过生日啦！” 方旭，“自己买。” 这礼物他拿不出手。 季安觉得自己很贴心，一个书包又不贵，买了他哥就不用费心思给他准备别的了，而这个书包又是他真的想要的。 完全不知道季安心里小九九的方旭不理。 季安继续，“哥哥，我的书包好小啊~只能刚刚好装下书本。” 方旭？书包刚好装下书不就行了吗？何况，“你书包不用装书吧？” 季安，“哥~” 方旭仍旧没搭理。 有点觉得季安对这个书包的热情有点不对劲。 季安反常必有妖，他一搭理，小妖容易变大妖。 谁知道过几天季安许起了生日愿望，明里暗里说他生日礼物就想要这个，“不知道今年的生日礼物能不能是个大大的书包，书包最好能装下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 —— 季安最后怎么得到这个礼物的，方旭已经忘记了细节，但是季安拿到这个礼物后干了什么他记忆十分清晰。 一开始是家里阿姨好几次发现自己买菜的环保袋不见了，以为来了什么奇特的贼，上报了。 季安一进家门发现林挽月和阿姨在联系安保，一听电话内容，欢快蹭蹭过去老实交代，“没贼呐，我用了~” 林挽月让阿姨挂掉电话，“小快，你要这么多环保袋干什么？” 早就回来的方旭听到季安声音走出来，拎起季安刚到手没几天的大书包。 这书包方旭没按照季安失心疯那样喜欢的尺寸买，季安背在后背，亦或者单肩斜挎都很合适。 他四处检查，“没烂，拿袋子装什么？” 季安一笑，阳光灿烂招展着，“拿去赚钱啦，姜姨我跟你讲，这袋子可太好赚啦！” 姜意芳这个也算看着季安长大的阿姨欲言又止，这环保袋总的不贵但是也比五毛一斤的纸皮贵得多 这个月少了八个袋子她都如实报上去了，其实八个按理是不会被发现的，谁会关心几个破袋子。 没了就没了，但是这几次少的都是湿了点，或者粘了点脏东西，她处理过放着看看能不能继续用的，烂袋子全不见了，这奇怪的事能不被发现吗？ 季安交代完，有空理方旭了，将方旭提着自己书包的手放下，有点愤愤不平道：“礼物我很爱护的呀，怎么可能会烂。” 季安将自己千辛万苦得到的书包从方旭手里拿下来。 书包是没烂，但方旭看到这纯黑色的书包好像有块地方颜色有点深，将季安的手掰开，重新将书包提起来，他指着那块地方，“该装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的书包，你就是这样爱护的？” 季安心虚，“我马上洗干净。”跳起来抢过书包就要开逃。 方旭眼疾手快揪住季安的衣领子，“赚什么钱了？”这小子不可能把牛皮纸的环保袋拿去卖废品，季安对钱可没有那么无知。 被俘虏得小鸡一样的季安这回心真的有点虚了，低下头，过一会又悄悄抬起，偷偷看一旁林挽月的脸，他也不清楚自己具体在心虚什么，害怕在那张脸上看到什么。 眼皮偷偷地上挑，最后他看到那张温柔的脸上什么都没有，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是季安害怕的，不清楚的都没有。 里面有鼓励，是鼓励！ 季安快速抬头，“我就是帮同学带带饭。” 他的书包确实装了全世界最好吃的，他的同桌说他根本就不知道和学校门口的早餐对他们寄宿生究竟是多大的美味。 季安学校是半寄宿制，很多寄宿的学生，学校对寄宿的学生管得比较严格，不允许他们私自外出。 为了帮同桌实现愿望，他莫名其妙在同学的簇拥下就开辟了校内外卖员服务。 外卖员季安此时被拿捏着。 林挽月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放了下来，“小快又赚钱了！” 季安有点不好意思，挽月阿姨的语气好像他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好事，“就，也没有赚很多。” 方旭听着松开了手，季安微微红着脸将自己书包抢回来，抱好，继续说，“我就是用书包和袋子帮同学带一下早餐，每个人给我两块钱，嘿嘿。” 方旭，“这就是你和我说的，这书包能装全世界最美味的东西？” 季安，“嘿嘿。” 林挽月，“是吗？你们学校门口早餐这么好吃？我也要！”说完将季安拉到沙发上坐，让姜阿姨忙自己的去，“那每天带多少？” “一开始就我们班四五个人，后来就加了隔壁班，” 似乎业务很繁忙，方旭站在季安身后，看见他点了点自己的手腕，电话手表亮了起来，低下的头颅瞬间挡住方旭的视线。 季安低着头认真数了数自己的客户，高高兴兴仰起脑袋，“今天一共十二份。” 林挽月看着季安亮亮的眼睛，“小快好厉害，今天赚了二十四块钱！” 嘿嘿，季安正要解释。 方旭，“昨天呢？” 季安只能先回答这个，“十四份。” “前天呢？” “十一。” “大前天呢？” “十。” 林挽月插话，“这生意很稳定啊。” 被打岔的方旭沉默不语，幸好季安跟着这句话老实交代，“后来我规定了的，汤的水的液体类都不带，然后每天不超过八份，但是，同学们都好热情，我就加钱，第九份起的每一份是五块钱。” 季安朝林挽月打开了一个手掌来回翻，五块钱，五块钱呢。 林挽月，“原来今天赚了三十六！” 方旭在自己妈妈旁边坐了下来，“还算没傻掉，知道哪头轻哪头重。” 这阵仗让季安觉得自己对面是两个审判官，自己像个被审判的犯人，于是朝方旭伸手，一手拉着对面的方旭，一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子，“哥，和我一起坐。” 方旭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于是季安只能将眼神投像林挽月，“林姨~”他拖长着声音无意识开始撒娇。 林挽月就着季安的手就往季安旁边坐了过去，她又感叹着，“小快可真棒，赚钱了。” 方旭听到林挽月第二次夸季安会赚钱，他不赞同地朝林挽月看过去。 季安本质胆子不小，再夸下去季安要是从买个作案工具都七拐八拐偷偷摸摸变得光明正大起来可就折腾了。 林挽月，“咱哥这脸色是有什么指示啊？” 方旭，“……” 季安，“哥，你别生气，我分钱给你啊。”说着就去书包内袋拉拉链。 方旭，“分给我不应该？书包我买的，算入股了吧？” 季安，“啊，这么分？”那岂不是要分一半？ 方旭，“那不然呢，你无本万利？” 季安觉得不行，“这是礼物，礼物，你拿我钱才是无本万利呢！” 林挽月弄清楚一切之后，半放心下来，“哥哥不要逗弟弟了。” 季安龇了方旭一下，“就是，不准逗我，我们俩二八分好了。” 方旭不应季安打算分给自己的两块钱，和林挽月一起上手查了季安学校的校规，发现问题不大。 林挽月第二天还跟着季安一起去学校，看看季安的小生意怎么样。 似乎还行，也不会耽误自己。 然后三人再次叮嘱了季安一遍，什么能带，什么不能带，哪些店能带，哪些店不能带，最多能带多远的，以及最多能带的数量，再次和季安约法三章，季安的小生意就算过了明面，光明正大了起来。 连方禄林回家都会薅着季安的头发，打趣，让季老板给顿饭吃。 季安将自己今天的三十块零花钱贡献上去，“可是我的钱只能够你吃个加料猪脚饭，你又不吃。” “确实，太腻，小季安这么辛苦，那叔叔体谅体谅，今天吃个一块钱的老冰棍吧，可以吃一个月。” 季安：“……” 那倒也不用这样，我只是告诉你这钱很少，你可以嫌弃它然后拒绝它，这回好了，赚到的钱又少了几块。 但那时的季安心态不错，因为他的小生意就这么过了明面顺利进行下去了。 第11章 第 11 章 用方禄林这个天使投资人的话来说，所有创业路途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 季安那个生日刚过，他的小生意就因为老板的不可替代性受到了打击。 平常的一天，方旭发现这段时间都很早出门的季安今天似乎不太急，在桌子上戳包子。 方旭来到楼下进去饭厅前弄出点响动，然后就看到一脸不正常的季安急急盯着自己，“哥，我生病了，你能帮我一下不？” 方旭要摸季安额头的手转去拿了个吞拿鱼三明治塞进嘴里，表示自己很忙。 季安，“我知道你们学校今天很清闲。”方旭看着季安红得热烈的双颊和感觉在冒热气的脸，说：“报酬全归我？” 季安咬了咬牙，“给你，都给你。”还是维护客户关系重要，他昨天停止接单前都没事的，结果半夜就烧起来了。 这么大方？但是没用，方旭还是拒绝了，他不缺钱，季安也不缺这点钱，没必要。 希望又被熄灭的季安冒热气的脑袋开始冒烟。 方旭看着季安眼里的祈求，仍然说，“给我也不行。”他转身就走，他实在想象不到自己提着十几分早餐到不同班级派发的场面。 两人的声音惹得在厨房出来的姜阿姨一声惊呼，“哎哟小快怎么起来了？睡回去，要多睡觉，昨晚烧得都没怎么睡。” 方旭问阿姨，“有医生来看过？”如果是季安和阿姨出门他不可能不知道。 姜阿姨，“没呢，吃了退烧药，当时退下去了，等会看看。” 季安晕乎乎的，两个人还都不理自己，可能是生病的人格外敏感，格外脆弱，又被几番拒绝。 本就因为高温发红的双眼一下就委屈地开始湿润，他现在出现了不少竞争对手，而且她们和他们还搞价格战！他还要孤身一人奋战，“哥，哥……你就帮帮我。” 方旭摇头，坚决说不，但是那时的他似乎忘了，季安在他身上，想得到的似乎都让他如愿了。 吃完饭，他挎起书包就要出门，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往低头吃饭的季安那看过去，想了一下，还是叮嘱了一句，“不准自己跑过去学校，我骑车去学校，等会司机会来带你去医院。” 季安还想过姜阿姨，可是姜阿姨本来就是要付钱的，哥哥不用钱。 他低着头不说话，等方旭一站起来，他脑袋已经昏到没给人带早餐他就完了的地步，猛地扑上去，抱住他哥的大腿，可怜地仰着脑袋，“哥哥，求求你，求求你？” 不是？方旭无语，“……你只是发烧了，不是脸皮掉了。” “哥，就这一次，这一次，好不好？”半蹲在地上的季安仰着头。 被死死抱住大腿走不动一步路的方旭看看季安的脸，又看看季安的动作，被季安贴着的地方温度正在上升。 可能是季安体力不支整个人往下掉，方旭大腿的温度又开始下降转移。 他看季安这模样，忍了忍，没忍住，最后开口：“你现在是又烧了吗？将你烧傻了？” 丢不丢人？ “没有，今天不送，他们以后都不要我了，我不止损失十六块钱，还会失去以后的很多个十六块钱，哥哥，你知道吗？他们竟然才收一块，”他头低下去，过了两秒，很是愤怒“不止，还有人只收五毛呢！他们竟然搞价格战！” 方旭沉默了，脑子还挺清晰，就是这姿态，怎么又傻又精的。 季安说完这句话也安静了，他感觉自己很无力，脑袋都有点支撑不住。 在安静的空间里，方旭大腿的手慢慢滑了下去，半靠着他腿上的人失去突然支撑一般往地上躺去。 站着的方旭瞳孔骤缩，迅速地将季安捞了起来，架在肩膀上，回头朝门里着急地喊：“姜姨！开车，去医院。” 姜意芳刚好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在方旭肩膀上软塌塌的季安。 惊了一声，捞起钥匙就往门口跑：“快，快快，医院，送医院。” 这病很强势，季安被攻击得昏昏沉沉，其实他感觉他没晕，就是脑袋有点重，脖子和大腿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不顶用了。 他还感觉自己有点飘飘然，又突然被千斤重压，特别是额头。 好热，好晕，他左手抬起想将额头的东西拍掉，他也就这么动了。 完全没想到这动作将方旭的心又提了上去。 探着季安额头温度的方旭看着季安紧闭的眼，和抬起到半路又无力垂下的手，“别再乱动，快烧成碳了，我给你送还不行吗？” 迷迷糊糊的季安完全不得知道自己无意间已经得逞。 等季安在四周洁白的医院醒来时，从姜姨的嘴里得知了病因，“醒了，哎哟，你是肺炎了，怎么之前没点动静，可吓死人了，躺好，别乱动。” 季安掀被子的动作暂停，眼睛四处转。 姜意芳，“找哥哥？” 季安睁大个眼睛不说话。 姜意芳：“哥哥帮你送早餐了，等会来。” 季安眼睛眨了眨，“我哥这么好？”有点不可信，他又看了看姜姨，发现姜姨的表情一瞬间有点一言难尽。 姜意芳没看到，但是听到了，当时季安那语调，她不好意思出去。 嘴唇发白的季安继续动嘴皮子，不过这回露出点笑容，“嘻嘻，我哥真好。” 去了季安学校的方旭发现他那一趟去得可太对了，要不然不知道季安瞒了这么大一件事。 季安进了急诊，一确定他没什么大问题，方旭赶往季安的学校，时间有点赶，他在路上就拿着平板登录了季安的账号，提前联系和季安关系好的同学，约他到一个角落拿早餐。 巨大的高山榕树下，他穿着一件在家门口捞的黑色风衣，是他爸爸的衣服，有点大，幸好大，将他身上的校服遮得严实。 露出来的手上拎着一个硕大的牛皮纸袋，袋子里装着八份早餐，不外乎小笼包，大包子，油条，肠粉，蒸面之类的，食物之上，提着袋子的那只手腕上戴着一个智能手表。 表的主人在等待间无意识看着白色栅栏里的校内人来人往。 曾经在这个角落，他给季安递过校卡，递过卷子，递过作业……甚至是一只橡皮擦，“他也给季安送过，季安小学也在这里，那段时间季安总用这种方式试探他们还在不在。 他敛下眉眼，暂停回忆，继续等待。 在还没有等到领早餐的人之前，方旭等来了别的。 一个男的，面相有点凶，顶着一头短刺，季安他们学校的校服是运动服，很常见的那一种款式，藏蓝和白的极简配色。 有很多人觉得这种校服很丑，方旭倒是没什么感觉，比起他身上被遮挡严实的西式制服，他觉得这种衣服舒服，自在，实用得多。 季安平时穿的这套衣服，他就觉得，一个阳光，充满朝气的学生。 可眼前这个人将一身校服穿得稀稀拉拉拉，链子才拉到了1/3，衣领要掉不掉挂在肩膀上。 嗯？很奇怪的穿衣方式，但是人不可貌相，这也没什么。 可等这人一开口，方旭心想，这话也不怎么对，这人粗俗无礼，他的涵养似他的衣服一样，表面看起来还在，实际上已经松松垮垮掉过百八十回，几乎于无。 “喂，送早餐的？你谁？”何希远双手插着兜，喊自己迟到的早餐，他大爷的，给他送早餐的究竟是谁？发消息又不会！ 方旭本不想理睬，但最终还是报了名字，“季安。”季安同学没回他信息，他不知道有没有变化。 “季安？你一表人才，穿着也不错，帮季安干活？没毛病吧？” 方旭低下头查看纸袋里早餐的动作停止，重新抬起头，定定看着对方，“你刚刚说什么？” “没听清？他的早餐谁敢吃不怕吃成孤儿？” 季安的早餐方旭不敢吃？季安小学就学会了做菜，并且一放假就时常给他们做，早饭，午饭，晚饭，方旭吃过不少，他爸妈不止健在还成为了季安的爸妈。 他才十几岁，从他第一次吃季安做的菜到现在也快十年了。 于是他开始正视这个人。 从头到尾，眼神平静不动声色地将人打量了一遍，一遍看下来，方旭最终笑了一下，“是吗？不敢吃？那怎么办呢，我收了他的好处说会帮他。” 何希远察觉到方旭的不耐与厌恶。 但没察觉出来这些情绪是表达对自己的不满。 因而他双手开始插在胸前，明目张胆的打量方旭，眼神毫不客气，“外校的？不是餐馆老板儿子？” 方旭不语，端正站着任人打量，操作了一下平板，将平板收起来，然后松了下手上的表带，有点紧了，不舒服。 何希远没得到回答，看向了这人的动作，啧，这手表不错，他眉梢一吊，“怎么？挑时间？想请远哥我吃饭？那可得排队。” 方旭，“我只是给季安，帮他送早餐的。” 何希远仍旧盯着那款他想要了很久的手表，一听这话，找回自信，得意地，“你进不来，你送什么？二货。” 自由进过不少次季安学校的方旭，捕抓到对方的视线，他微笑着，“对，你能帮我带过去吗？我给你钱。” 方旭将带着手表的手伸进袋子里整理了一下，似乎是早餐漏了在整理早餐，但是估计姿势不对不好处理，最后直接将袋子挂在了围栏上，手又重新伸进去。 两一只手来回动作，有一双眼睛也跟着他的动作来回转动。 好半晌方旭收回手，似乎整理完了，径直说：“二十可以吗？季安只给了我十八。” 何希远看着这人变得光秃秃的手腕，大方地答应了，“抠门，行，我交你个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这门生意没做成，因为有别的人跑了过来，那人显然和这人不同，一来就着急地和方旭对接。 “不好意思有点事耽误了一下，季安的是吗？快给我，就迟到了。” 来人这张脸在季安和同学的合照里他出现过很多次，方旭认出来人是季安的同桌，他指着栅栏挂住的袋子，“对，”他朝人认真的道谢，“谢谢，麻烦你了。” “哎，没事，”说着已经转身，“走了，快上课了。” 季安同桌刘云淮一转头，发现了个煞神，惊得他往旁边跳开，“何希远你怎么在这？你又想干什么？有完没完，季安这么久都不和你计较你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何希远？原来有人名。 方旭对着季安同桌淡淡一笑，“麻烦了。” 刘云淮回头，“嗨，没事。” 看着季安同桌的背影，方旭也转身离开，放慢脚步的他继续听着在嘈杂的环境里传来的对话。 “你TM 找死？里面有份我的早餐，给我！” “没有你的，季安不可能会帮你带早餐。” “嗤，拿来，没爹没妈的给他两块钱他笑得跟个狗一样乐颠颠给人端饭，我赏他两块钱他不接？” 方旭摸了下空荡荡的手腕，径直快步离开。 他想，他给过他机会。 刘云淮帮季安拿个早餐是既曲折又顺利，本来就赶时间，遇到傻逼不说，傻逼非要捣乱，非要抢过自己手里的袋子说里面有他的早餐。 刘云淮虽然说话硬气，但还是怕的，因为这人上周刚被通报批评过，和老师起了冲突，将凳子摔老师背上了。 但他们学校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学校，学校没资格让这种人强制退学，所以只是通报批评。 最后傻逼还是拿到了季安的袋子，并且拿走了里面最大的一袋早餐。 他赶紧给季安发信息，说被抢了一份，今天帮季安拿早餐的似乎还帮季安管理了季安的聊天账号，回他信息很快，【是谁的？我再补一份，谢谢你。】 季安给别人带的早餐会提前和老板说好，每一份都贴了标签，已经走到街对面的方旭重新进了一家早餐店，买好两个蛋黄五花肉粽子，到校门口登记了季安家长的名字就进了学校。 已经上课，校门口变得空荡，不似刚刚人来人往，他刚刚给早餐缺失的同学发了信息沟通，但是对方回复很慢，因为学校禁手机，对方现在才回复他，【没事，我在季安隔壁的五班，你放到教室门口饮水机上就行，我等下溜出去拿。】 任务完成，手上空荡荡的方旭离开了季安学校。 那些年，很多人，很多事都在变，包括方旭，包括季安，他们已经不是那个五六岁在人群中无助地被围攻的孩子。 但是季安在某些方面，似乎还在原地踌躇，甚至在退步。 第12章 第 12 章 方旭一会就到了季安看病的医院。 正在挂点滴的季安精神了不少，开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聊天软件里半同步着方旭和他顾客的信息，后面的已经被迫退出了登录，但是他已经看到他哥哥联系他同桌了。 他重新登录后，对同桌表示感谢，然后给方旭转钱，凑了个整，二十块，将恭喜发财的固定祝福语换成了，【哥，爱你~】 刚转完，看到了方旭。 而方旭正在通话，季安没喊人，就这么面带笑盯着他。 方旭贴着耳朵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拿下来一看，一个红包，季安发给他的，顺势就将手机递给坐在蓝色铁椅子上抬眼看着他的季安。 季安喜滋滋地双手接过，手机放在大腿上，然后将红包点开，眼睛里倒映着红包点开后的喜庆大红色，“哥，你最好了。” 方旭站在季安旁边，带上只蓝牙耳机，“又不是你的。” “点点也开心！” 方旭淡淡地回了句电话里的人，“对，”说完弯下腰，修长白皙又指节分明的手指往季安脸侧伸去，给乖乖侧头方便他动作的季安左耳塞了另外一只耳机。 季安在方旭的脸无限靠近的时候，满眼都是自豪和喜欢，这么帅的人是他哥，发着烧都能笑。 他也确实笑了，等耳机里传来林挽月的声音时他的声音甚至飘了起来，回答道：“哥哥送我来。” 林挽月：“晕倒了还这么有活力？” 季安：“没什么大问题嘛，医生说估计是那个退烧药的副作用才会晕，就是肺炎麻烦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没有一点症状……”季安絮絮叨叨解释自己的情况，末了，“哥哥还帮我送了早餐，我给哥哥付了工资和奖金。” 方旭还带着一只耳机，他对于十八块的工资和两块钱的奖金没搭声，对自己多付的十块钱早餐也没出声。 陪着聊了两句，就起身往学校去了，他只请了一节课的假。 司机送方旭去学校。 方旭嘱咐季安，“别乱跑，头晕，不舒服之类的就叫医护，等司机回来这瓶应该差不多了，再带你回家。” 季安朝两个人摆手，“知道了，快去。” 一周后季安这来势汹汹的病总算是痊愈了。 刚舒服一点，他拉着方旭门出去跑步，美名其曰增强抵抗力。 一切准备就绪，即将开跑。 季安侧眼一看，缺了点什么，在小区绿道内他一手横在方旭胸前，“哥，你表呢？刚刚就没看见你调试。” 方旭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腕，“就和你跑会，配速和心率不看也没什么影响。” “哦，”季安收手，但是下意识地说：“啧，我好不容易和你跑一趟。” 方旭看了季安一眼，“我没来？表没了，它来不了。” 这回答让季安预备开跑的动作停了下来，又抬手一把拽停估计嫌他动作慢，已经跨步出去的方旭。 看方旭放慢动作，他跟上去开口问，“表不见了？什么时候掉的？在哪里掉的？” 方旭拉开季安的手，“就给帮你送早餐的那一天，在你同桌来之前我还看了表，还在，之后就看不见了。” 季安一听这，脚步一顿，看方旭仍然在往前也跟了上去，“带着也能不见？你确定没放别的地方了？” 方旭已经预知了季安要说什么，“找了，哪里都找不到，学校去了，早餐店去了，车上找了，换下来的衣服也找了，洗衣机也看了，阿姨也问了。” 季安，“……我有准备要问这么多吗？” 方旭瞥了季安一眼，“没有，是我话多。” 季安，“……哥，你越来越狡诈了。” 方旭觉得季安说得挺对，于是在季安的微喘声中点头，“你别说话了。” 季安闭嘴了。 等跑完，喘息渐停，他将忍了一路的话说出来，在旁边伸出一只手，拉住还在往前走的方旭的衣摆，“哥，你问过我同桌没？” 方旭头都不回，但是停下脚步，“不是没准备问很多吗？” 季安不好意思地晃了下左腿，“你回答的那些确实不是我问的……” 方旭这下回头看了季安一眼，看得季安投降，“我错了，那些确实是我想问的，”等方旭不再看他，他又继续，“那我这回不问你，我问我同桌去，”说着就去按手表，联系好几天没有见过的同桌。 给人打去电话，“同桌，你拿早餐那天有没有看到我哥的表啊？和我的差不多。“季安去学校几乎不带手机，在教学区使用手机被抓就会被报家长，让家长来领学生回家反思一天，所以他在校最常用的电子设备就是放在书包里的表，他同桌对他的表也很熟，两人上课经常摸出来看它，计算下课时间。 刘云淮接到电话一听，认真思考了一下，“你等会，我回忆一下。” 季安：“嗯。” 过了一会，刘云淮：“我就说那人眼熟！你哥好大一个帅哥！三年没见过真人而已，怎么现在帅得这么厉害！” 季安得意，“我哥也很上相的好不好，我朋友圈的也超级帅！” 帅哥方旭小声地提醒季安跑题了，“说正事。” 季安，“我哥说让我们说正事。” 刘云淮哈哈一笑，“想着呢，不过我可没听到咱哥哥说话，帅帅帅，我那天急死了，都没和你哥对上视线，你也很帅的，不过你们不是一个类型的帅。” 这外放的声音倒是让季安有点不好意思了，再次阻止他，“真是他说的！你给我说正事……” 刘云淮，“嗷，根据我大脑的回忆，我当时没有看见，以我语文古诗句填空的中考得分做保证。”说得信誓旦旦。 他们明年就中考，季安，“……倒也不必这样，”他想了一下，“那早餐除了你，还有别人接触过吗？那袋子挺大，有可能掉进去了，你拿出来分给他们的吗？还是他们自己来拿？” 刘云淮安静了，思考几秒钟后，“是我分给他们的，当时确实都掏空了，也没有看见你哥哥的表，怎么了吗？很贵吗？”他知道季安的表什么样，但是不知道什么价钱。 这个钱或许贵，也或许不贵，但这重点不是钱。 可看方旭，他在打电话帮他找手表他就在一旁按手机！按手机！对自己的事都这么不上心。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块表方旭已经带了两年了，是林姨送的春节礼物。 季安本来打算挂电话了，正要说再见，就听到刘云淮，“嗷，想起来了，那个爆裂蠢狗他抢走了一份早餐。” 季安赶紧按住手表的话筒，心虚地看了方旭一眼，确认他没看向自己这边，小声地和同桌一骂人：“这傻逼？怎么哪都有他！” 刘云淮，“你哥没和你说吗？我当时告诉你了，你的账号当时他用吧，你看下聊天记录。” 现在没手机没得看的季安，“好，谢谢了。” 季安挂断电话走到坐在绿道旁休闲椅上的方旭旁边，抬脚用鞋尖顶了顶他哥的鞋子，“哥，我其实在学校过得很好。” 方旭看着季安抵着自己鞋尖的鞋子，“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这些年，很多人，很多事都在变，包括方旭，包括季安，他们已经不是那个五六岁在人群中无助地被围攻的孩子。 但是季安在某些方面，似乎还在原地踌躇，甚至在退步。 季安眉毛皱了一下，想到了拿走早餐那个人，啧，给他惹什么事呢！ 季安站直，顺了顺衣服，裤子，一通忙碌都没等到方旭的下一句，最后低着头，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回家吧。” 闷着头往前走。 在他身后的方旭认真看了好几秒他的背影才开始跟上去。 第二天，季安早早就到了学校，将他接的每一个单子都放到了他们的桌子上，一般来讲他们班他都接不完的单，不会帮隔壁的带，所以分得很快。 分完给已经早早到位同桌推过去一杯豆浆。 很多地方的豆浆都只有一个原味，但是他们学校门口的豆浆，味道比较丰富，有红枣枸杞味，有桂花味，茉莉味等，还能选择豆的品种，黄豆，黑豆，红豆。 连绿豆都有，不过季安不认为它是绿豆浆，觉得还是叫回绿豆沙比较合理。 无论哪种味道都醇香无比，真材实料，还只要一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得到享受。 还是个小布丁刚入学这里的他很热衷于这个饮品，那时候他经常会多买一杯，然后灌在保温杯里面，放学回家给方旭带去。 有次他打开发现液体变成了豆腐状的膏状物，他高兴地送进厨房，爬上自己用的小板凳，杯子轻敲面板，“姜姨，加餐，加餐呀，桂花豆腐！” 让姜意芳中午做豆腐，姜意芳研究了会失落地告诉他，加不了，因为那似乎不是豆腐，是变质。 完全不知情的方旭，只知道自那天起，他没再喝过季安学校门口的豆浆特产。 但这几年小摊也没倒，也没听说有人喝出事，于是季安最近又开始喝了起来。 将这豆浆推过去，然后提起几个早餐袋示意刘云淮到阳台的角落——吃早饭。 晨风翻飞的阳台上，周围都是季安的顾客，他们学校不允许在教室吃有味道的早餐，大多数同学会选择在食堂解决，但是还有少部分嘛。 味道大的要去阳台吃，季安大方地指着他拉出来的椅子，朝同桌挑眉，“随便吃！” 旁边在啃粽子的许凯林看着季安面前的烂桌子上的一小堆，“季安，不公平，没我的！” 这年纪的青少年似乎都跟饭桶一样，啃着个季安给他带的大肉包子，还和季安说没他的。 作为班里为数不多的外宿生，他不像每个月才回家但都带点家庭特产来分享的同学，所以他偶尔会带点吃的过来投喂，季安掏出几份小笼包和一袋不知道装有几根油条的袋子，还有几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盒子， “给。”递了过去，然后示意他分一下然后就往角落去了。 接过季安早餐的许凯林夸张地嗷了声，“季安哥哥赏饭吃，同学们，有福了！” 一旁还在埋头苦干的几人欢呼了起来，和刚打完招呼没几分钟的季安说感谢，“谢谢季老板！” …… 刘云淮随手拉过季安请自己的早餐，打开一看，“真是豆浆，刚刚还诧异，没想到你真给我带有水的！” 季安很神在将一早餐盒推到人眼前，“还有这个，香晕你！” 透明袋子打开后是一个廉价的白色塑料盒，但是里面的香味可没法用廉价来形容，“越南小卷粉！这么远，你都带！” 和学校隔了两条街的摊位，刘云淮感动得不行，这都是季安平时不可能会给人带的，有液体，和太远。 然后别人还要给钱，他免费，哈哈！ 季安大手一挥，搭住刘云淮的肩膀，打眼一扫在这里的人都在埋头苦吃，没人注意他们，他小声说，“他们的只有肉，你的加蛋又加肉。” 刘云淮碰了碰季安肩膀，“干得好！”他被香得不行，再不吃就不好吃了，拆了筷子就往嘴里塞了一大筷子粘满酱汁的粉，看季安还在自己旁边不坐下吃，问道：“肉末豆角！你干什么不吃？” 季安笑着坐下，打开早餐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好吃，我也好久没吃过了。”这早餐是流动摊位，家里不确定干不干净，所以他也吃得少。 吃了几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我还是想，想问一下，我哥的表……”他话没说完但是已经够了。 说得很不好意思，毕竟人家已经答过你再三的提问，这样显得很不信任人。 刘云淮倒是没什么想法，“你这什么表情，问我都不好意思？” 确实不好意思的季安，“因为我都问了你两遍了，这是第三遍。”他在美味里匆忙间抽出个手，减缓了一下吃东西的速度，竖起三个手指。 季安回去让方旭将没同步到他这里的聊天信息同步到了他手机，当时就又问了一遍。 刘云淮，“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差不多6000块钱呢，那傻逼也是不好交流的，我这里多确认两遍又有什么。” 季安超级感谢。 刘云淮，“当时拿到手里后，除去被傻逼拿走的那份，其他都是我一袋一袋拿出来的，我拿出的每一个袋子都是，透明的，白色的那种，你哥的手表你说黑的是吧，也就是说，除非你哥的手表能掉进别人的饭盒里面，否则……” 刘云淮顿了一下，“可能真被傻逼顺走了，他拿走的袋子不透明，你看下那天那袋是谁的？很想那个有粽子铺的。” 这家粽子铺专卖粽子，所以装粽子的袋子都是店里自己设计的油纸袋。 季安肯定了，他忧愁地灌了一口豆浆，有点烦，事情发展到这里，他明白了他哥的意思，这已经不是手表的问题了。 第13章 第 13 章 早餐吃完，收拾干净的季安拿着一本本子挡在身前，行刑一样往嘴里连塞了两个八重薄荷糖，嘴巴被辣得飞起，舌尖被迫贴了下上颚，一个激灵，脑子里闪出方旭的影子，他迅速抖掉。 拿出课本，一副迅速进入学习状态的摸样，但只有他的脑子知道，方旭一直在那里吵，明明他哥哥是个很安静的人，季安有点烦自己这么闹的大脑。 怎么也没想到，何希远会参与进去，他最烦何西远这种癞皮狗，从小对大，他都讨厌这种又流氓又赖皮的东西，真的是很恶心的存在。 总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可是有些东西可没分辨好坏的能力，或者他们的喜好是——天生就犯贱。 季安在这一方面上，不知道是“天赋异禀”还是怎么的，总是能很能招惹这种人，但是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他无师自通已经学会了运用各种办法解决这种问题，和平的解决。 妥协和漠视是他使用得最多的。 因为持续纠缠之后会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害，他经历过，他承担不起，他的横冲直撞，已经改了很久了。 但是何希远好像不给他继续改下去的机会，他为什么就非要上来参一脚呢？非要跑到方旭面前，被方旭发现。 真的很烦，烦得季安刚背进脑子里的《出师表》只记得一句，“庶竭驽钝，攘除奸凶。” 这傻逼动什么不好，非得动他哥的手表，人有病也不知道要点脸藏一下，这么招摇还被他哥知道了！ 他们学校早读结束有45分钟的晨运时间，本来今天该升旗，但是下了下雨，升旗取消，跑操也取消，变成了自由时间。 季安迈着步子，便往何希远的班级过去，还没到达那个人的班级位置，就在厕所的拐角处遇见了。 远远的看着，那人手腕上果然贴着一块表，因为距离有点远所以只能看到模糊的，并不能看清那个表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盯着那表作为他脚下每踏出一步之前的参考物。 何希远正一手搭在栏杆上，一手掐着烟。 撑在栏杆上的手肘，恰好将那条手臂的腕朝着走廊方向，腕骨突起显露出那上面的智能运动表。 季安还没有走近，便听到有人夸他，“哟，远哥？发财了？这表得好几千吧。” 季安觉得何希远是个烂人，烂人有的虚荣与无耻他自然也有。 旁人的虚伪赞叹，令他装了起来。 何希远一笑，自以为很帅地将手中的烟按灭在瓷白围栏面上，还未完全泯灭的烟灰被风一刮，带着一星红，又落到了楼道里。 看到这一幕的季安觉得好脏，好臭。 落地的危险火星，周围除了季安没有人觉得不妥，毕竟习以为常都自以为很帅气。 何希远又很社会地“嗨！”了一声，“没多少，也就七千多点而已。” 季安已经走近，看清了表，听到这话，不得不佩服，这人脸皮可真了得，还虚报价格。 他脚步顿了顿，深吸了口气。 然后径直跑过去，抬手，一把按在了那表上。 猝不及防之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哪个熟人。 等定睛一看，哦？ 不知道谁先开了口，“好学生？你干什么，也看上了远哥的表？” “哟？什么动作？” “上来就摸手~哎哟~” 好几句嘲笑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吐了出来。 季安因为这些人的存在肯定过“性恶论” 他一语不发 何希远本以为被教导主任抓到，正要嬉皮笑脸地求饶，好在脸部不够灵活，还没来得及变换脸上的油腻，就清楚了来人，他也嗤笑了一声，斜睨着自己的手，“怎么着？不放手？真看中了我手上的表吗？” 他说完，季安还是没放。 “你不会是真想要吧？”语气中带着季安所不能理解的调笑和嘲讽。 季安仍旧没有回答，没看任何人，没理任何话语，就这么盯住那块表，似乎不一样。 表带不是这种颜色，他哥哥的表带纯黑，这个偏蓝，像褪色的黑，又像藏蓝，像校服的蓝。 但是这几秒够季安确认表盘，就是方旭的表，因为表盘左侧有一个划痕。 是他做饭的时候，方旭在旁边帮他拿黑胡椒，他不小心煎牛扒的夹子撞的。 当时他还好心疼，是方旭安慰这点小划痕完全不影响佩戴。 方旭也用事实证明，这确实不影响佩戴，因为他还接着佩戴了一年多。 但现在这块表，被换了一个表带，微微瑕疵的表盘却被戴在了一只蹄上。 季安真的觉得很恶心，他很多时候都想不明白，这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恶心的人，为什么自己都已经闪开了，为什么他们还要往上前凑？ 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能够肆无忌惮地靠近自己？ 而且还被方旭发现，招惹谁不好，非得招惹到方旭。 搞得他哥要来教育他。 季安懊恼，真烦！ 他一声不吭，脸色沉着，将人猛地一扯，扯到了地上。 一只东西狼狈趴在了地上，还口出狂言，“艹！” 季安气势很凶，抬眼一扫，周围的人只觉得平时柔和的三好学生变得凌厉，看起来想杀人。 被甩到地下的人挣扎着要爬，季安直接上去，一拳就砸了下去。 他的手一瞬间传来痛感，他想，拳下的脸决计会更疼，满意地笑了，然后伸手朝着那手腕去。 何希远周围的人反应过来了，大骂着，撞开季安。 “你TM的，谁让你……” “敢打我们远哥，活得不耐烦了！” 很多污言碎语，拳头，和脚踢朝季安迎面而来。 适时地，季安往一侧躲闪，软弱地抱住了脑袋，似乎承受不住蹲了下去。 应该差不多了，他本来就没想过能打赢，在第一个拳头砸下的时候，他还未低下的头看了眼闪着红灯的摄像头，很好，所有人已经不在监控盲区…… 季安个子偏小，又伪装柔弱，被几人摁到了地上，身上全脏了。 他观察着局势，技巧性地踢出几脚，何希远喊了声，“我操，疯了吧？谁他妈不看着点，踢到你爷爷了！” 在这种地方打架斗殴，注定分不出输赢，因为没有时间让战局发展到结束，刚开始就能被按灭。 “那儿在干什么？” “我靠？” “打架！” “谁？” “住手！” “让住手听不见？” 老师，学生，很多人开始关注到，纠缠在一起的几个人被分开。 季安在热心同学的帮扶下站了起来，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缝在滴血，也不知道滴的谁的血，季安看着血滴，眼里闪过几丝痛意，最后倔强抬头。 他看到教导主任朝着他大张着的嘴，慢慢合了点，最终露出一个季安不懂的表情，不过他觉得不懂也没关系，因为下一秒，他的表情变得能将很多人吃下，“叫家长，马上给我叫家长，像什么样！” 季安旁边的女同学马上闪到一边，唇形和季安说了句，“Sorry.”季安朝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并小声说了声，“谢谢你扶我。” 刚说完教导主任朝他大声说话，“搞什么小动作，去办公室，！”季安抬脚就要走，突然脚步顿住，因为， “哪个傻逼干的！”刚静下来的走廊传来爆喝声。 季安回头，看到吃完早餐又在续餐，嘴里叼着半根油条，扒开人群一脸八卦还挂在脸上，眼神却早一步变了，已经生气的许恺林。 季安朝他笑了笑，气得他将嘴里的油条扯了出来，甩手就扔到了在季安对面站着的人身上。 被油条扔到的人抬脚又要动，但徐凯林向来也是个横的，根本不惧，在教导主任还在一旁训人的地盘都敢威胁人，指着何希远，“你完了。” 说着他扒开人群，就要冲，被刚刚在训人没看到这的主任给吼了，“回去，回去，挡在这里干什么？” 在教导主任的怒视下，许凯林已经越过刚刚挡住他的一圈八卦群众，他一把扶住季安，很中二，但气势很足，蹬着季安的对家们，“我老板弟弟你也敢动！” “反了你了？这时候添什么乱？许凯林？”教导主任一巴掌朝人后背拍过去，被人灵活躲过。 季安给他们带早餐莫名奇妙就多了不少哥哥弟弟，有时还会成为别人的爸爸。 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说了句，“谢了。” “谢什么谢？干架不叫上我？我早餐是白吃的吗？” 季安，“……” 教导主任老王刚抓着下手最狠的那个人训，这回怒目一横，“许凯林！” 徐凯林，“报告主任，我就看看不行？” 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老王停止训人，挥手赶人，“看看看，看什么看，打架的，全部跟我来，”一手点过季安几个人，然后又朝着学生们继续挥手，“散了，该干嘛干嘛？这事看到的，都不准乱传乱说，要是有什么不该有的流言，等着我一个个收拾你们！” 他刚说完话，有别的老师来了，季安抬头过去，好多老师，还有穿着制服拿着器械的保安，他推开徐凯林的手，说了句没什么，让他回去。 然后就跟着新来的老师后面走了。 第14章 第 14 章 刚刚散不去的人群被迫驱散，短短几分钟，嘈杂声散去，似乎那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季安的手滴下的几滴血却还停留在原地。 许凯林气得跑回教室就找人告状。 季安站在一条褐色的长桌边，季安在桌子这边，那几个垃圾在桌子那边。 他低着头，听着教导主任拍得乓乓响的桌子说：“通知家长，季安你的家长必须过来一趟。在教学楼走廊打架？公共场所，性质恶劣！” 季安很想说严格意义上他没有家长，即使有，他的家长叫不出来。 可是他有方旭，他有林姨，还有方叔，还有村长叔叔。 他不能这么说，他所有的家人里，除了村长叔叔有可能因为路途过远而拒绝他，其他的他们都会来，只是时间快慢的差别而已。 季安接过已经站在他旁边的班主任给他递的电话，他在手触碰到冰冷的手机时抬头看了班主任一眼，老师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小声和他说，“有别的号码吗？” 或许老师觉得有点不忍，因为刚刚教导主任给所有家长打电话，只有季安的没有人接，连打了三次都没有人接。 她小声和季安补充了一句，“你可以换个监护人的联系方式。” 季安知道为什么，生气了。 于是他听话地换了不是资料上的联系方式，一个个号码按下去，按齐十一个，是姜阿姨的电话。 班主任按下了拨号键，拨号音乐响起，隔壁的吵闹声丝毫没有受到一点打搅，教导主任正在对学生们进行素质教育，传来学生敷衍的应答声。 季安还停留在一主任的上一个流程，所以没被拉去洗礼。 季安这边的电话接通了，可能因为距离很近，季安听到放在老师耳边的手机里面传来的不是女声，是一个有点低沉的声音，“是，我是季安家长。” “好，季安受伤没有？” “我们会配合。” “我马上到。” 突然间季安有点梗咽，但是他忍住了，和老师说他去个厕所。 或许因为他平时是个三好学生，或许几个老师看了监控，他显然是弱势的一个。 又或许教导主任正在生气，这些学生实在是不可教也，没空管他。 班主任犹豫着，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季安沉默着走出了这间教室。 他没有去厕所，走到一旁的楼梯间，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打架前藏好的手表，按下了拨号键盘的快捷键一。 电话很快被接通，但是季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以往季安和方旭打电话都像一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或者拱来拱去的萨摩耶，隔着电话能的人总感受到他的活泼。 过了一会，从链接的通话里季安似乎听到了车门被关上的声音，看来方旭已经上车了。“哥，你不生气了吗？”季安小小声问。 没人回答。 季安看着自己头顶发白的屋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继续说话，将头埋进了膝盖，抽噎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方旭听到了，“你迟早要解决的。” 季安不说话，和藏在壳里的蜗牛一样不愿意探头。 方旭最终只能说，“是哪里不舒服吗？你老师说你手破了点皮，但是伤口不大。” 季安捂着收音筒，等一个忍不住的抽噎过去，才松开，他说，“没有，我现在很强壮，能打死一头牛。” 方旭笑出了声，但是没说话。 季安在方旭看不到的地方点了点头，“我一直觉得问题不大。” 方旭，“你觉得？” 季安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虚假交代，“我手上现在还有好多血，我不知道是谁的。” 季安说完，方旭没有回答他，但是季安听到了家庭通话人加入的提示音，下一秒有道很稳，很温柔的声音说，“宝贝，别怕。” 方禄林在一旁插话，“打输了？” 季安没敢回答，但他的鼻音早已经出卖他，泄露了出去。 他在那一年之后没打过架了，虽然他跟着方旭练习了很长一段时间怎么打架。 他移开手表猛吸了吸鼻子，吸完，嗯一声，“其实，我没怎么受伤，伤口不大，被拉链划的。”这伤口在他的预料之外。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方叔怎么知道？他一直在？季安一看手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按到了快捷键3，只不过3加进来的时间，没比2早多少。 方旭来得很快，同行有不知道怎么赶回来的方禄林。 站在楼梯转角的方旭看了高处蹲着的季安。 季安委屈巴巴坐在楼梯边，半边身子靠着白墙。 方禄林看季安这模样，“你可真出息，没打赢还哭。” 方旭妥协了，抬手让楼梯口被方禄林说得忍不住抿了双唇的季安过来，“不生气了，下来？还是等我们走上去？” 季安挪蹭过去，三个人走向办公室。 方旭从自己父旁边走到季安旁边，在自己电话响起那一刻他就知道，季安已经做了什么，等林姨电话一响，他知道他该干什么。 所以他来得很快，方禄林也来得很快。 教务处主任问候电话接得最不积极，又来得最快的家长。 看着跑出去的季安跟在人后，走过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季安，“你说你平时乖乖的，突然打架就算了，打完架还跑。跑哪去了？跑得了和尚，你跑得了庙吗？你家长我都给你找来了，你好好给我反省！” 方禄林等眼前的地中海老师说完，伸出手，“老师，您好，我是季安的家长，和我沟通就好，孩子间的关系变成这样，我想我们家长和学校都有责任。” 来者不善有点不善？教导主任笑着说，“这边请。” 季安和方旭停在了原地，抬头看了看他方叔，又看了看他哥，他发现他哥也在看他，他哥回看他的眼神，很镇定。 季安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害怕，在方旭的一个眼神间，全部消荡然消失。 他踮着脚就往方旭耳边挪过去，趁着没有人注意自己，何希远他们的家长也还没来，和他哥说悄悄话，“你还在生气吗？” 方旭扫了季安一眼，“生什么气？” “我……”季安撤回脑袋，低下头，不再和方旭说话。 方旭看季安这摸样，侧头，“你躲着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 季安低着的头点了点，最后将一双手伸了出来，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不再流动，他还说，“可是，哥，我手很疼。” 方旭懒得理他。 季安心想，其实就这点疼，这点伤，本可以躲过的，就是想到了方旭可能会一个星期不理自己，所以他没躲，他哥脾气这些年好了不少，但是也没好到哪里去。 教导处的大门又被人推开，也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人。 但是季安觉得他那一身西装完全压不住他的一身粗俗，何希远即使在教导主任的威压下仍旧流里流气，没有将全场人放在眼里，刚刚一直低着头，一看进门的人，立即化作了鹌鹑。 似乎觉得不对，眼神迅速射向季安身边，眼神突变，“艹，你和季安一伙的！” 方旭定定直视何希远，“要不然呢？” 何希远瞪大眼睛，一脸要将方旭和季安吃了的残暴模样。 “啪！”一声响，季安跟着响声侧目，然后想说，这俩人不愧是父子，都很有病，一个上来就打人，一个又不是他季安打得他何希远歪了头，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他干嘛？ 因着这响声，室内的交谈声停下，变得寂静，诡异？ 季安站得笔直端正，一脸坦然对上那道视线。 “你还在发狠？”何希远他爸爸手又扬了起来。 教导主任刚拦人不及的手才放下又抬起，“何希远家长，你这就不对了，家长理该言传身教，你这样可不是个好家长。” 何希远爸爸愤愤一甩手，“老师你不知道，这种就是不打他不服。” 方禄林适时插话，上前交谈，“这件事我想还是我们家长和学校谈比较合适。” 因为站位，何希远往季安他们这边挪动，方旭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季安的面前，直视着脸颊肿胀的人。 季安狗腿地小声说，“哥，你真好。” 何希远恰好听到，“呸！”了一声，“你哪来的哥？你明明就是个孤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方禄林听到了这声小声的辱骂，打断了何希远家长的高谈阔论，“直接说你对这件事什么看法，怎么处理，用不着向我介绍你的育儿理论。” …… 季安侧眼看过去，他想，当初就应该打多两拳，把这人的嘴巴打烂，现在时机不对了不好再下手。 季安又和以前一样当狗在吠，懒得搭理。 甚至悠闲地左看看，右听听，事了，“哥，你以前打架方叔也这样吗？” “差不多吧。”方旭记忆中他还是一年级和人打过架，他打人，那时的方禄林和林挽月一个劲和人道歉来着，只有道歉完对着他的架势和现在一样。 季安偷偷觑了眼刚刚又被踹了一脚的何希远，后看向一人周旋几个家长和老师的方禄林，他方叔好厉害！ 好像没有自己的事，又和方旭继续咬耳朵，“哥，你的手表就在他的手上，我们可不可以？” 方旭给了季安一个眼神，然后侧头，“已经脏了，不要。” 五千八块的手表，这就被扔？季安想，以后给哥哥老了推轮椅的压力又大了点。 季安正要说什么，这间刚刚几次被推开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间房间迎来了唯一的一位女士，林挽月穿着手工平底皮鞋，黑色直筒西裤，卡其色长款风衣，头发高挽，手提着一个黑色的包。 方禄林起身往门口去。 林挽月把包递给方禄林，然后和老师们一一握手，“我是季安的家长。” 礼貌完，也不顾方禄林的暗示，她朝低着头的季安走去，抱了下季安，然后将季安的手牵到方旭手中，“带弟弟出去。” 教导主任，“最好学生也在现场，让他们好好了解一下这件事的严重性。” 林挽月摆手打断，“我认为校方也有不可推诿的责任，”轻推了季安一把，“和哥哥出去。” 季安还在犹豫，方旭已经动了，方旭拉着季安的手腕，将季安带出这间四方办公区。 最后事情成功的解决，季安喜提校内通报一次，何希远主动转学，外省学校。 门外的季安不知道他林姨和方叔是怎么做到的。 等他被叫进去的时候，何希远当场和他道歉，并提出了转校申请。 季安没有接受他的道歉，拉住身后的方旭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回头一看班主任一脸担心看着他，他停下脚步，轻声说了句，“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骂我，也没得到我的允许就开口，你道歉，我就需要吗？” 要想一击毙命这种无赖，必须扼住他们的咽喉，直击要害，方旭这次要害找的很准，方禄林很满意方旭这次的做法，而林挽月则对方旭说，“这件事到此为止，给你外公帮你请的私家侦探结账。” 至于季安的全校通报批评，最后也因为情有可原，免于全校广播通报，只在校长办公室门口贴了一张公告。 其余的两个蹦跶不起来的狗腿则被记了大过。 季安和方旭这一战赢得胜利，出了大门，林挽月挂在鼻梁上的眼镜被她取下来一点，朝季安看过去。 在季安注意到她视线朝她展示出一个微笑的时候，林挽月将眼镜重新摁回了鼻梁上，朝季安招手。 打了胜仗的季安乐呵呵就过去，然后，手上被贴了个创口贴。 林挽月虚揽着和她等高的孩子，“下回记得打回去，家里创口贴挺多。” 季安笑着，笑着，眼眶又红了。 他方叔取笑他，“被人围着揍，也没见你眼睛低一点，是不是对着我们使苦肉计呢！” 季安主动将毛茸脑袋送进他方叔的掌心，眨了下要流泪的眼睛，“你发现啦，我在外面可是铜墙铁壁！” 回家的路上季安一路上都屁股长钉子一样，坐得不安稳，因为方旭一路上没理过他，换句话说今天的方旭私下里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季安，烦！他哥脾气也太大了吧。 一回到家直往方旭身上靠，不是要趴他后背就是要蹭他手臂，嘴里哥哥，哥哥不停喊。 偏方旭完全不为所动，连脸色都没变过。 季安最后只能老实道：“哥，对不起。” 方旭没理。 季安，“哥，我错了。” 方旭还是没理。 季安，“哥，我对不起自己。” 方旭总算给了季安一个眼神。 他赶紧扶着梯子往上爬，“哥，我错了，我不应该让人欺负我不还回去，可……” 方旭,”我看你是觉得错在没藏好，被我知道了吧，说不定还骂自己怎么就为了是十八块，搞出这么多事。” 被戳穿的季安面不改色，往方旭那贴了贴，保证，“我没有。” 方旭打量季安一眼，甩开他，往自己房间走去。 季安这回急了，他追上去，“哥~”方旭进了房间就要关门。 季安挤进去一个脚，“不要关，好不好，不要关。”他的开始可怜地祈求，语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哭腔，他自己都不知道。 今天发生了太多了，即使他觉得他已经在长大，但他也才十三。 方旭一脚将门踹开，就这么看着季安。 季安整个人出现在门框，他抬起头，又红彤彤的眼眶看着方旭，方旭莫名觉得时间回到了最初遇见季安的时候，他无声地站着。 季安等着方旭说话，可方旭就是不说，于是他只能朝方旭走去，不停地走，走进方旭没有准备的怀抱，自己抱上方旭的腰，将自己埋进了方旭的怀里。 空荡的房间里，季安感受着方旭一路上不愿意主动给他的温度，他想，我现在有人会帮我打架还会帮我善后。 方旭看着怀中乌黑的脑袋，放在身侧的手总算是动了。 这次应该不算迟，应该做得也还不错。 差不多的事件他总算没有处理得一塔糊涂，那几人鞠着躬认真诚恳和季安道歉，并做下保证，始作俑者因为被他抓住了把柄，离开了学校，还被他的父亲压制着。 季安有了这回，下次也不会任人欺压，后顾之忧应该不存在。 在季安接下来的初中生涯里确实生活得还行。 没有人纠缠上来，季安在校生活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不过这是方旭认为的，季安则不这样认为。 为了给方旭赔罪他忠诚地献上了自己的手表给方旭。 他还很心机地使了个苦肉计，自己带上了小学的儿童款，虽然表带和表盘有他喜欢的小熊猫，但是他即将初三了，不带又不被方旭允许，只能每天后悔着遮遮掩掩进了校门就藏书包里面。 他还因为一个人去干架，没有喊上同桌和许凯林，导致他被他们围攻了，时不时被迫签订不平等条约，给几人免费带早餐，快毕业了才让他们给他新起的离奇外号“吃独食”给取消掉。 第15章 第 15 章 林挽月和方禄林给季安庆祝完当天又飞回了出差地。 季安中考成绩还不错，第二天在清晨给方旭发消息，“哥，我要回家了，早饭在桌面上。” 前几天很闲，他做了一大堆吃的放在冰箱，早上直接下锅就可以，很方便。 桌面上的包子，饺子都是他自己做的预制早餐，只需要拿出来蒸好就行。 上学的生物钟将方旭叫醒，迷迷糊糊间他看了到手机亮了下，抬手捞过，回家？回哪里？ 他按开窗帘，外面的天还半沉着，他干脆起床，推开门，在二楼喊了声。 没一会就看着穿戴整齐，看着嘴角叼着一嘴昨天剩蛋糕的季安歪头出现在自己视线，含糊着，“叫我干嘛？” “我和你一起回去。”还没完全清醒，方旭的声音略微沙哑。 但是季安听得很清晰，囫囵吞下嘴里的食物，“真的吗？真的吗？我这么突然你也一起？”连续问着表达完他的惊讶就高兴得往二楼跑，兴奋着蹦进方旭房间浴室，直接上手给跟在他身后的方旭挤牙膏，“快，刷牙，洗脸！” 方旭一进去就洗漱台边已经放好摆着的牙膏，他一把将又要转身给他装水的季安推往门外，“出去。” 季安雀跃着跳了出去，手上迅速去买高铁票。 他的购票软件里面有方旭的个人信息，直接买，冲着门喊，“哥，那我们的高铁九点出发行不行？” 电动牙刷震动的声音里，季安听到了他哥的回复，“再早点。” “嗷！”季安得到时间，跑回去餐厅，一边买票一边把方旭的早餐放进蒸箱里加热，然后把自己打包好的拿出来，还有时间能吃个早饭。 两个人八点三十的高铁，两个小时后，抵达页西市。 按照季安的安排，两人还要转两趟车一个小时后才能回去。 出了高铁站，猛烈的太阳打下来，两人不约而同眯起了眼睛。页西是个丘陵地区，交通情况受到区域地理条件的限制，路不是那么平坦也比较多弯。 方旭拉着季安退回阴凉处，他不是很想在摇摇晃晃的中巴车上吹一个小时热风，“我打车，不用在这里等车了，一冷一热容易感冒。” 方旭厌烦那一直晃又空调不够凉的车，季安知道。 其实上个月这地城际运输车辆换成宽敞的电车了，挺稳，冷气吹得人直哆嗦，他忘了和方旭说，“哥，换车了，很大的电动公交车，冷气超级足，冷得直哆嗦，8块钱就能回去。” 顶着烈日。方旭微微合上了点眼睛，“什么时候换的，我怎么不知道。” 季安，“上个月。” 季安回自己家回得不多，毕竟回去就他自己，一年就一两趟，方旭几乎每次都陪着。 上个月中考完，季安回去了一趟，他当时还上课没跟着一起。 “一冷一热容易感冒，打车吧。” 季安回家的时间直接缩短了一半。 方长里知道季安今天回来，他对季安没什么感情，只是普通的长辈对晚辈，能主动提出让季安的户口落在他那里也是领了季长玲的嘱咐。 季安真的是个好孩子，现在林挽月他们也把他教得很好，仪态像电视里西装革履的小绅士。 待人接物也样样恰到好处，季安和方旭提着林挽月准备好的礼品到他这里的时候，他笑着迎接两个人，他不是个真长辈，这些东西都不便宜，拿着总有点不安。 所以提前提前将季安的家打扫干净，做了好饭好菜，留了两个孩子在自己家里吃了一顿。 饭后，看着两个已经高过他的少年拉着同款银色行李箱离去的背影又再一次感叹，命运的多变。 季安的家还在深处，两个人是先去方长里这里的，季安的房子是按照最低标准建的九十平米两层小楼房，带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有一颗高大的龙眼树，其余都是硬装水泥地板。 这房子放到城市小区里多少算个简装版独栋别墅。 季安推开房门，没有任何霉味，很干净，被很用心地清扫过。 两个人放下行李箱，季安还在四处摸摸看看，方旭已经推出角落里的自行车。 季安每个暑假都回来，这里出行不方便，他自己用零花钱买了台自行车。方旭熟门熟路，“快走，等下回来天黑了。” 季安这次回来是特意去看奶奶她们的。 距离不短，单车来回路程加起来接近一小时，要是打车根本打不到，这里的司机不接才十个公里以下的单。 着急在行李箱翻找的季安手忙脚乱，“等等，我还没拿齐东西呢，”他打开文件袋里面的一堆纸认真数着，“我成绩单，成绩单，成绩单……” 方旭转身回去，“有没有放别的地方？” 季安：“找到啦！”他咕哝着，“怎么叠在一起了。” 拿齐东西两个人总算是顺利出门了，顶着烈日，季安在方旭的后座上，因为兴奋喋喋不休，方旭也不是每句话都应和，比如季安说：“我昨天吃了三根香蕉。” “我包了一百个饺子。” “我去外面打了球。” …… 方旭时不时挑着回答一句，直到季安嘴巴干，闭嘴后，一路上才安静。 到了墓园，方旭和几个长辈打完招呼就将场地让出来，直接躲到季家人四个联排墓位间的边的柏树荫下，实在太晒了。 树荫下他靠着粗糙的树干，长腿半曲，热风吹得投在身上的斑驳柏树影不断晃动。 静静地看着季安一边烧成绩单复印件一边碎碎念，“爸爸妈妈，奶奶奶奶，我考了756分是不是很厉害，……” 成绩单即将燃烬，季安熟手地将那半点火星扔进烧金桶。 季安继续烧，继续碎碎念，方旭移开视线看起了手机，看到学校竞赛教练给他发的信息，有数竞，有物竞，他像去年一样没有理会。 然后给林挽月拍了一段季安的背影，回复，【没哭，在笑。】 随着季安长大，他已经知道了奶奶不会回来了，但他一直守着季长玲的叮嘱，天天乐呵呵，现在也一直在笑，嘻嘻哈哈地分享着自己的日常。 时间，永远是一副良药。 第16章 第 16 章 时间内流逝万物变迁，季安的小树屋儿童床，早换成了2米大床，放在床头的那几个精致手工作品也早被搬进了柜子。 它们经不住时间的洗礼，十年过去，似乎被氧化了，颜色逐渐褪去。 季安自己买了好几块亚克力木板，和方旭一起拼接好几个盒子装了起来。 高一的期末，季安在学校和最近玩起潮玩盲盒的许凯林一起聊天，他没接触过这东西，接受完科普，自豪地说，“我也有，而且是绝版。” 许凯林不信，他第二天就带上铁证，将自己的盒子拍了照片偷偷给朋友分享他独一无二的盲盒，一本正经的自得着说：“看！玩偶是我奶奶做的，盒子是我哥哥组装的！” 许凯林看着照片，虽然，但是，这除了尺寸其他都，不太一样啊，不过这玩偶可真独特，有点心痒，“厉害，精致，能……” 季安一口回绝同学没问出来的请求，“不能，玩偶绝版，我哥我的。” 许凯林：“我不是你哥？” 季安，“我是吃独食的……” —— 岁月催着方旭和季安成长，高二的方旭已经比肩方禄林，季安毕竟小了两岁，但也能够到方旭的下巴，已经是两个翩翩少年了。 在方旭初中后又变得忙碌的林挽月打着视频电话，笑盈盈给儿子介绍同事帮她点的奶油蘑菇汤，“这个蘑菇汤很好喝，家里那边也有连锁店，改天可以带小快去试一试。” 方旭点头，但是说的却是，“今天不去，改天再去试一下，季安说他今天做话梅排骨。” 说着声音还抬高了一点，提醒季安，该出来了。 林挽月笑，“哦，小快非要给你做？小快又……” 穿着一整套宽松黑白格子家居服的季安蹦出客厅。 短裤子下两条笔直修长肌肉线条初显的长腿飞快跨出，匆匆忙忙跑到镜头前，抓着个铲子展示，“挽月阿姨，回家啊，我要做话梅排骨！” 他说着话，给镜头里的林挽月展示手上挂着焦糖色汁液的铲子。 趁机躲出镜头的季安给方旭使眼色，意思是：哥哥，拜托！别说我。 方旭实在是不想向他点头，当没看见，但也没将季安不准说的说出来。 三人说说笑笑一会后就挂了电话，准确的说是两人说说笑笑，林挽月和季安在说说笑笑，方旭时不时答两句。 电话一挂，季安立即拉住了方旭，“哥……求求你，拜托了，你就陪我练练吧，我要和你一个学校读书啊！”季安嚷。 方旭说，“我给你请专业老师？” 季安摇头，“好贵，我觉得你就很专业，行行好？” 方旭点头，“那你自己努力？” 季安和方旭一直不在一个学校读书，季安小学进不去方旭的学校，因为要监护人面试，也要本人面试，无论哪个面试结果都不会是可以。 等到初中，那时的季安小升初成绩不错，可以免掉很多手续，进去比较容易，林挽月问季安还要不要和方旭一个学校的时候，季安自己觉得没必要了。 现在方旭已经高二，季安已经高一，季安再次看了又看自己的成绩单，想了又想后，开始努力转学进入方旭学校。 最近都在折腾这件事。 中途转学有点麻烦，季安焦躁不已，特别是自己要去面试这一件事情。 他最近正在为面试忧愁。 偏偏方旭就是不愿意为他面试助力，季安不肯，“不行，你说你可以！” 方旭摇头，坚决说不。 陪季安练口语，那结果大概率是他的水平被带偏而不是季安水平被他提高。 季安话太多，且英语口语实在太差。他觉得季安得承认他在这方面没有一点天赋，该放弃就要放弃。 何况他后天不努力，背着他们偷懒作弊，刚刚季安就是不准他说这个。 他们俩小学有一段时间每天有两个小时的国外大学生外语口语陪练，这其实是为季安安排的，从小双语环境长大的方旭并不需要。 让方旭一起，本质是个安装一个季安诱捕器，哪知道季安持续了一年没有一点长进，林挽月觉得实在不行也没关系，没必要浪费时间了，于是给季安取消了。 这么多年过去，方旭直到昨天才知道季安那一年天天都在敷衍。 “不行，”季安不放弃，铲子放下，抓着方旭手臂，试图利诱，“如果我面试顺利的话，每天放学我能直接在你教室门口帮你拎书包，不用等你回到家门口再帮你！” 季安小学，初中，高中目前都在同一个学校，学校离家里步行十分钟，方旭的远得多，一般方旭回到家，季安已经在门口等着他的。他不知道小学时期的季安什么毛病，非要拎他书包，小时候明明拎不动。 他想到自己那几年换书包的频率，果断再次拒绝。 他们学校书包统一制式，每次去老师那里登记换书包的时候，都要接受老师盘问一下为什么他的书包总是底部被磨破了，而且那一块地方颜色都在发白。 方旭每次都认真和老师解释，家里养了一只小狗，小狗总是趁他睡觉拖着他书包玩，拖得多了，洗得多了，书包底就破了。 “哥，书包多重啊！” 方旭拒绝季安自以为是的利诱，“我背得动，而且我现在书包里不用背书。” 季安现在知道后悔了，他想和方旭一个学校啊！怎么进方旭的学校面试要全程外语，啊！非得是外语，中文不好吗？ 埋怨完外因，他又懊恼，怎么自己就是稳不住年级前二十。 他之前高看自己了，高中课程难度和初中完全不一样，“哥哥啊，你一个全选理的学生，这物化生是多么费脑子的事情，很累的，你的大脑已经很累了，身体不能也这么累，把你的书包交给小弟吧！” 小弟声情并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方旭这回连无情拒绝都不想，其实要进他们学校根本不是季安想的这么一回事，这个面试说实话，没他想的这么重要，重点是他不觉得进他们学校对季安是件好事。 季安学校很好，非折腾到他们学校干嘛。 恰好这时鼻腔捕捉到几丝酸甜的焦糊味，转移话题，“你的排骨好像要糊了。” 季安嗷嗷叫着跑进厨房，厨房传来一阵手忙脚乱，锅铲乱飞的声音。 排骨真糊了，糊得差点冒烟，方旭走进去，“你挽月姨刚刚说思礼饭店改良的中式奶油蘑菇汤不错，我们去那里吃饭？” “啊啊啊，哥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的，你信我。”季安按住锅盖阻挡空气进入继续燃烧他排骨的手松了一点。 方旭看着锅里一丝黑烟冒出，上手按住季安按住锅盖的手，他本来要就此说点什么的，刚一侧头，一大眼睛看着他直闪烁，他被闪得没脾气，手下用力按紧，说：“一，出去吃，二，等会不准再中途跑出来玩，好好做你的饭，选一个。” “二，二，二，二，二！”季安强势抢答，然后将方旭推出门外，“小弟接下来一定谨遵厨房安全守则！” 最后方旭的晚饭是再次起锅的话梅酸酸咸甜量超标的排骨，这个菜少见的有点失败。 为此，方旭吃多了半碗饭。 季安非常满意。觉得事情有着落，吃了他的饭就要听他的话！ 季安吃完饭迅速收拾，不给方旭干扰他做小弟的机会，看到方旭看他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季安丝毫不在乎，神气地将自己抢过来的碗筷迅速收拾。 桌面整洁，洗碗机开始运转，自诩将大哥照顾得很好后，就在方旭门口探头探脑，轻轻敲门，没人应。 推开一条门缝，眼睛在门缝里滴溜溜转……才转了一小点就被方旭拦截，他哥正端坐在小沙发上，看着鬼鬼祟祟的他。 季安直起腰杆，伪装端庄，“哥！”然后不等方旭开口，钻了进去。 看方旭没赶他，就毫不客气往灰白色的长毛地毯上一坐，双腿交叉盘着，“哥，我考虑过了，你不陪我练也行，我自己练，我要是说得不对，你得纠正我。”然后不经过方旭允许，打开方旭房间的投影，一个外语原声影片，播放在白幕上。 影片过一句话，他暂停一下，跟着说。说完后，又继续。 这电影估计都没想到自己能被一帧一帧地观看。 方旭整个人受到了来自耳朵和眼睛的双重伤害，很想现在问问季安：为什么对进他的学校这么执着？ 季安以前和他吐槽英语像鸟语，他不想在一个天天说鸟语的地方生活。 于是在他的游说下，他们全家人遂了季安的愿，季安留在了那个他们家人不是很满意的学校读初中。 即使后来出了事，季安也对他的学校很满意，很喜欢。 现在，又是为什么？他不好问，季安没主动说，那就是不想说。 此时，他想捂住季安叭叭不停的嘴，想直接告诉他，你说得没错，在一个天天说鸟语的地活着就是不像话。 实在是太让人耳朵难受了，方旭放下笔，转身直直看着季安。 季安知道方旭看自己，但是他当没看见，反正他哥没有纠正他，自顾自说得更加起劲。 被季安烦得不得了的方旭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题册，又看了眼幕墙上被卡住的画面，耳边又响起了季安那知不知道带着哪里口音的英语。 受不了。 他伸长腿一扫，扫过遥控器到自己位置下，弯腰拿起它将投影关了，“别练了，这路听起来不会通的。” 方旭一直读的国际学校，因为各种原因高中转了刚设立没几年的新校区，这个校区主打国内升学这一方面，季安就是想转到这里，这校区的外语面试根本没有那么重要，教学方式和季安的高中差别不大。 不知道季安在紧张害怕什么。 地毯上已经躺倒，且躺得毫无形象的不满地跳起来， “你不让我练，我回去自己练，你吃了我做的饭，你不教我就算了，还不准我自己练！” 吃了他的话梅排骨又不陪他练！他哥英语口语一流，完全不像是第二语言，可就是不陪他练口语，他就是故意来闹他的，季安向来不怕在方旭面前丢人。 只是看着方旭听到他不满依旧沉默不语的摸样，季安委屈，“成功的那盘就几块，我一块没吃。” 刚灌了一大杯水的方旭，“你没尝过？”方旭认为季安报复自己，所以吃饭时他一个劲往自己碗里倒排骨，是的，不是夹，是端起盘子就往他碗里倒，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自己真的不打算教季安，所以他忍了，还全吃了。 季安听他哥这么说，“不好吃吗？我点了点汁尝了下，很不错啊。” 有点无语的方旭，“你下回尝了菜再给我。 “这么难吃啊？”季安说完就起身，有点理亏，“那好吧，哥对不起。” 方旭听着季安这话觉得有点不对劲，最近季安整个人都透露着不对劲，“你怎么了？” 季安低下头肩膀耷拉着，过了几秒说，“哥，我真的跟不上你，你帮帮我。” 季安似乎真的很想进他的学校，做饭时耳朵里都塞着耳机听英语时报，嘴里又因为晚餐过度摄入的调味料而感到干渴的方旭端起水杯又喝了半杯水，“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他和季安之间根本不存在跟不跟得上这个问题，因为各种原因，他们自小学习的系统都不是同一个，两者不具有对比性。 即使他们现在在同一个体系里学习，可他高二，季安高一。 这完全不是一回事。 跟不上是指成绩？季安和差完全不挂钩，即使是一般般这个词也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季安的学习成绩一直很优秀。 而且季安之前完全也不在意这些，他拿奖，得荣誉季安只会在旁边高呼，“我哥！那是我哥！我哥最厉害。” 季安自己拿奖，他也高呼，“哥？我厉害不？厉不厉害？我是不是很厉害！” 方旭自认为了解季安，如果季安那时的情绪是虚伪的，或许复杂的，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方旭说完，看季安头还是没抬起来，他走过去，想将季安的脸抬一下，手才伸出去一半，季安的脑袋就往他肩膀上撞，跟最近钻牛角尖一样的力度撞他。 方旭正要开口，季安不动了，额头抵在方旭温热的肩上，低声开口，“我发现长大了真的有点烦。” 或许是对季安足够熟悉，即使看不到季安的此时的表情，方旭也能明显察觉到季安低落的情绪，他也知道季安此时不想诉说什么，于是沉默着让季安靠着他。 第17章 第 17 章 周二，利文学校全校不用统一穿校服的这一天。 自己学校被征做高考考场因此放假的季安跟着方旭进了他们学校。 普高部管得比国际部宽松，除了上课期间和晚上睡觉时间，全部时间自由进出，校门口从不查人，也没有教导主任，但是学生要穿制服，不穿制服一进入教学区就有人查了。 这一天是季安精挑细选的日子，毕竟他没这学校校服。 季安坦荡地进了校门，就从和方旭并排走变成后退一步推着方旭往教学楼走，“哥你放心去，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方旭叮嘱他，“上课期间，你不要弄出噪音，年级主任会抓。” 季安挥手，“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小超市坐坐，等你放学。” 方旭狐疑季安的行为，但转念一想，随便他吧。 他昨天又特意跑到季安房间陪季安练了下发音，末了告诉他这面试真没那么重要，但季安还是要来，而且不说自己来干什么。 季安原话是，“哥，我长大了，要脸，给我留点儿。” 方旭想到什么转身追上季安，“你……” 声音突兀响起，季安不经吓，整个人抖了一下。 方旭：“你知道小超市在哪里？” 季安僵直转身，“方旭啊，你差点把你弟我吓晕了。”他胆子挺大，但一紧张就容易受到惊吓。 方旭双手一摊，“我正常讲话。”怎么这么紧绷？ 季安这些年长高了不少，已经缩短和方旭的身高差距，但还是和方旭差了大半个头。 方旭仗着这点高度，疑惑地睨着季安。 季安被看得心里毛毛的，“好吧，错怪你了。” 人来人来往的地方吹来一阵风，季安头顶上的小卷毛随风动了一下，毛躁了点，他抬手就顺回去。 看小卷毛显然会错意，方旭重新问：“我意思是你怎么知道小超市在哪里。” 一个挎在季安侧腰上的黑色斜挎包被打开，“我都准备来这里了，肯定有准备呀。”他掏出了利文学校的小地图，“你给我的。” 方旭眼前展开了一张显然被打开又合上了很多次，折痕都有点断断续续的巴掌大浓缩版地图。 季安以前不是没有对他的学校表达过向往，小时候纠结过很长时间为什么不能和他一间学校，但自从上了初中后再也没说过这回事，怎么现在反而这么想来了？ 方旭真的不理解，那晚之后怎么问季安，季安都是说，“我会想你啊。” 这什么理由，天天见面，之前又不说，要是季安初中说他还能信，但是都马上高二的季安说这话，方旭能信才是邪。 看到那即将脱页的迷你地图，方旭沉默了几秒，“你就在超市坐着，等着我放学来找你。” 说完还塞了一百现金给他，“没事就买吃的，别乱跑。” 季安快速接钱，欻一下就往包里塞，“知道了，知道了，哥哥再见。” 季安来这里，还真没什么鬼心思，他就是提前来踩下点的，看看是不是这里的每个人都像他哥一样，英语说得这么溜，他怕自己丢人还给方旭丢人。 他曾经去过隔壁的国际部，很多场合学生说话都是英文。 他最近嗓子要冒烟了，练得不行了，他想偷下懒，实地考察一下，这普高部的英语含量还高不高，能不能努力学好面试的就行了。 今早他靠着猛喝水才让现在说话声音没那么沙哑。 他打定主意，他学校小卖部学生多，这里的小卖部都升级成小超市了，肯定学生更多，他坐一上午能听到好多人说话。 方旭的班级在三楼，等他走过去，同学霍于恺倚在走廊围墙上，朝他使眼色，“刚那有品位的帅哥是谁？” “什么帅哥？”方旭想了一下，会这么问他，那就是他刚好和这个人接触过，“我弟弟。” “卧槽！”霍于恺震惊了，“你还有弟弟？” 方旭已经一条腿踏进了教室，收住了另外一条，回头看他，“很奇怪吗？” 被深藏不露的方旭震惊到的霍于恺挠了挠脑袋，“也不是奇怪，就是没想到。” 有什么想不到的，只有七岁的方旭会想不到。 方旭点了点头继续往自己座位走，还没想透彻的霍于恺还在走廊，“看起来你弟弟和你性格不太像。” 看起来软fufu的，但是他知道那一头软fufu的头发有多难搞。 这句话他更像是喃喃自语，方旭一点没听到。 上课铃响了，霍于恺赶紧跑回教室，他对方旭弟弟的蓬松大卷恋恋不忘，烫得好好看，卷得恰到好处，阳光撒下去的时候，风吹动的时候，人群中最靓的一颗头！ 他上个暑假卷过，卷出来他感觉他能和他奶奶同辈，想知道那是哪里卷的。 霍于恺一下课就跑到方旭旁边，“旭哥，你弟弟现在在哪里？” 方旭不解，他为什么会对季安这么感兴趣？“在校园里面瞎逛。” 霍于恺一脸痛心，“你怎么能这么对咱们弟弟呢？让他上来坐坐啊。” “上来坐哪？”他们校门管的不严，教学区就管得比较严格了。 霍于恺不死心，方旭是哥哥，那应该对弟弟也挺了解，继续问，“你弟弟的头发哪里卷的，你知道吗？” 方旭总算是抬头正眼看霍于恺了，就这么沉默看两了秒钟靠近自己的一头杂草，他最终还是实话实说，“天生的。” 希望这么说没伤到人自尊。 霍于恺不信，哪有人的卷毛能天生卷得这么完美？那脑袋分明是高端美发沙龙的宣传照！ 他还在缠着方旭，在方旭这里四处乱找话题，看时间差不多了委婉提出，“能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吗？” 方旭拒绝了，“想要自己去拿。” 霍于恺：“那咱弟在哪？” 方旭：“瞎逛，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们校园挺大的，然后霍于恺就在他的群名为：利文高富帅白富美的群里面，发一个信息，［有偿悬赏——校园惊现漂亮小卷毛一只，看到的报方位。］ 他们学校有仪容仪表要求，一个卷发在这是一个吸引人眼球的存在。 如果有人看到过，会记得。 发完信息就已经上课了，他们学校教学区严禁手机，他手机是他偷偷带上来的，上课当然不敢打开查看信息。 托霍于恺这个大喇叭的福，国际部有几个没和方旭转过来的朋友都知道方旭弟弟来学校了。 等到下课，霍于恺再次偷偷掏出手机的时候，获得了漂亮卷毛方位。 还得到了他想了一节课的卷发照片，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低垂着，露出一截还套着包装袋的冰棒，方旭弟弟竟然在超市的红凳子上啃碎冰冰，哈哈哈。 【不会是方旭弟弟又来找哥哥了？我也好久没见了，给个头你们品品帅哥的绝美脑袋（友情提示别拍正脸到网络传播，他家长非常注意**）】 季安嘴里叼着东西，侧耳认真偷听。 他分析得出：在这个校园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讲外语的，外语含量极低，影响也不太大，不会丢人！ 季安喜滋滋的往门外走的时候，眼前黑了一片，他抬头，看到一双眼睛直盯住他，那眼神好像大狗看到了骨头。 这人有点奇怪，季安往侧边站了一下，让道。 然后那片黑影，也跟着他动。 正要开口呢，对方咋咋呼呼揽住了他的肩膀：“方旭弟弟！” 季安也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矜持地点了点头， 嗯，没错，我就是方旭的弟弟！ “我是你哥同学。”马上要暑假他霍于恺一定要一雪前耻，他去年花大价钱大时间烫了个卷头，结果一出门，发现她和小区奶奶同辈了。 这个暑假他一定要烫一个全利文最亮的头！ 他的烫头计划——还没开始就被迫中断，他被人截胡了。 见过季安的蔡文婧得到消息后，就马上跑了过来，看季安正被认识的人揽着，她也不客气，抢过手，拉着季安就跑，“借来用用。” 没人问季安同不同意，但是季安看到熟人也没拒绝，两人跑到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的路边林荫下，“呀，弟弟好久不见，帮姐姐一个忙行不行？” 季安被眼前绑着高马尾，风风火火的姐拉住就跑，没给他点挣扎的时间，还开口就是帮忙，那大概率是和他哥相关的，季安答应了，“你说。” 他话音刚落，手中就被塞了一个礼物袋，粉粉的，“弟弟，拜托你了，帮我把这个交给你哥哥，姐姐送了八次了，一次都没送成功，这次能不能成功就靠你了！” 季安不明所以，暼了一眼袋子，他很好奇是什么礼物送给他哥哥？这么不受人待见？送那么多次都送不到他手里？他想开口劝她要不然放弃吧，八次都送不出去，他哥肯定不喜欢。 蔡文婧看到季安疑惑的眼神，叮嘱道：“这你可不能看，这是你哥哥才能看的东西。” 这么宝贝？只有他哥能看，他不能看？那为什么送了八次都送不出去呢。 可他哥不是个不识好赖的啊，季安不理解。 蔡文婧赶时间，将东西塞到季安手里，又跑开了。 还朝着身后追过来的霍于恺招手，朝着人喊：“多谢。” 霍于恺看着朝他大声说谢谢的人，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快步赶了上去。 看着季安一脸茫然的样子，他乐了，果断掏出了手机，“怎么样？是不是对蔡文婧很好奇。给哥一个联系方式，哥告诉你。” 季安扭着头看他，“什么联系方式。” 霍于恺不解，看起来年纪和他差不多，没代沟啊，“当然是每天用的小绿啊，还能是什么？” 季安扭捏着从裤袋里掏了掏，动作有点不是很情愿但是脑子又很想，最终不好意思地掏出一个手表，按了按，递出去，视线移开，不看眼前人的表情，“扫吧，你加我。” 霍于恺又震惊了，他要到了一个用儿童电话小弟弟的联系方式？方旭他弟不会才小学吧，听说现在的小学生营养好，一个个长势可人。 霍余凯，“……你几年级了？” 季安，“高一，怎么了。” 霍徐凯摇着头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没想到他还能有一个用电话手表的朋友！真是新奇。 霍于恺又要赶着回教室了，按下内心的狐疑和震惊。 着急忙慌朝季安说：“里面是给你哥的情书呢！”说完，他按了把季安的肩膀，嘱咐道，“我回去给你发消息，你记得回我，回仔细点哈，最好推你发型师名片给我。” 说完也迅速跑了，留一头雾水和张着嘴的季安一个人在通往教学楼的林荫大道里呆着。 季安在那一个瞬间了然，怪不得送了八次没送出去，还继续送，原来是喜欢。 第18章 第 18 章 宫粉紫荆自然搭建形成的拱形鲜花大道下，一个男孩子在角落木然站了良久。 季安也不知道自己站着干嘛，就是忽然觉得没地方去，最后是一朵砸在他脑袋顶的落花催促了他。 他动了下，四处张望，在寻找，最后在一石凳旁停了下来。 季安坐下，刚刚随意抓着的礼物袋现在被小心安放在了旁边。 学校是不想逛了，他低头想了想，屁股都没坐热就往方旭的教室楼跑去，直接守在了楼梯出口。 放学的铃声响起，季安迅速站了起来，准备抓拿方旭。 楼梯口人流量很大，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季安又被推回角落，首战失败。 只能一个人在人群边缘踮起脚尖探头探脑，逐渐有人注视这个不随大流的。 朝季安送去目光的人越来越多，他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方旭又还没有出来，他怕离开这里就不能第一时间抓住他，只能顶着各种目光，自己视线乱扫，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脸颊脸因为受到太多注视，已经不受他控制地通红。 等方旭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到了一个手提粉色礼物袋，红脸蛋的季安，他径直随着人流往前走，没管嘈杂环境里大喊，“哥哥，哥哥，我在这。”的季安。 季安以为是人多，太吵，他哥听不见，于是一边往前走，一边朝方旭招手，他挤进人潮，走到方旭边上，拉住了方旭书包带，“哥！” 方旭感觉书包一重，回头看了季安拉住书包的手，“危险，放手，自己走。” 季安听话放手，艰难地跟在方旭身后，直到人潮分流，他才和方旭并肩一起去自行车停车场。 这是方旭上次骑过来的自行车，今天没有司机接他们，他们得自己回去。 季安提着一个粉红色的礼物袋，看方旭在车前停了下来，他恢复正常的脸色不知不觉又红了上去。 方旭看扭捏又脸红的季安，和季安手上的袋子，心想，胆子挺大，看到他也不知道藏，不过季安怎么还认识这个学校的人？ 都马上高二了，这么折腾，最主要原因是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总之他不满意，对提着个粉红色袋子，一脸害羞的红的季安不满意。 这就是季安不想说的，他长大的具体内容吗？ 季安抬起头，总算感觉到方旭不太对劲了，虽然平时哥哥话也不多，但没什么大事的话不会对他冷着一张脸。 他想问方旭的好奇散了，闷声跟上正在推出自行车的方旭。 在方旭跨上车的时候，他又一把拉住了方旭的衣角，“哥，你别跑呀，我都还没坐上去呢。” 头顶不知道哪棵树飘然坠下不少落叶，方旭眼皮一撩，“我没跑，你要坐我这？” 虽然他们事先没说好怎么回去，但是季安默认方旭自行车后座是他今天回家的座位啊，季安：“你要丢下我！” 怎么好像是他犯错了？他可没有，明明有犯错迹象的是他方旭。 方旭朝季安手上的袋子扫了一眼，“我以为你要去别的地方，你手上提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季安莫名，“我能去哪？”说完，有点不开心直接将手上的袋子递给方旭，“给你。” 方旭也不开心，就问这一句就给他脸色？ “给我干什么？”语气生硬。 然而接下来下一秒，季安说出来的话，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接。 “这个是蔡文婧姐给你的。” 本来季安还有一句，“霍于恺说她很喜欢你来着。”没说出口，有点说不出来，不知道是因为他哥对他有点冷的态度还是如何，总之没说出口。 完全没想到的方旭顿住，朝季安伸手，接过了礼物袋，当着季安的面，打开袋子，拿出一信封，拆开了信封。 季安小声嘀咕，“怎么一下就变脸？这么开心？” 季安探头想要过去看。 方旭举高了手中的纸张。 “我……”季安不服气踮起脚，伸长脖子…… 就是没看到一点…… 方旭抬手就把他耳边的脑袋给推开了，“看什么” 季安不服，“一上午不见就小气了，一眼都不给看。” 方旭坦荡道：“人家女孩子的心思，给你看什么？” 季安哑言，他还是不爽，“我回家要告诉林姨和方叔！” 手提粉红色袋子的方旭无所谓：“那你记得回家和她说。” 事情走向有点超乎方旭想象，反正他妈妈不管他这个，就算管，季安爱告状就告去。 两人一拌起嘴起来，季安不知道哪里起来的委屈已经下去了不少。 但他还是有点被气到了。 林挽月对他们向来是放养的，只要他们不犯什么大错，都不会责罚他们，所以这件事情说出去对方旭没有任何影响，林姨还会借机引导他们怎么正确看待这件事。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引导到他身上，最后尴尬的是他。 他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上了自行车特意加装的后座。 一屁股坐下去，自行车前头翘了起来，幸好方旭眼疾手快摁住了，要是连人带车拌倒，他可能会把季安给扔下去，让他自己走路回家。 方旭稳住车子，“请你的长腿放下来，撑着地，要不然等会摔倒了可别怪我。” 说完再扫了两眼，再次确定这封全空白的信是给他的，不是给季安的，也不是季安给别人的。 然后他看都不看袋子里面的究竟是什么礼物，扫了眼地上确定季安穿着灰色运动鞋的脚踏实踩在了地面，放开车往前走了几步，信件撕碎，确保看不到任何的个人信息之后，塞进袋子里。 手一扬，哐当一声响，直接将整个袋子扔进了垃圾桶。 方旭不知道季安的那天说的长大的烦恼究竟是什么。 但是他知道他自己的烦恼是什么，人小的时候很喜欢找朋友，长大了之后仍然喜欢找朋友，但是朋友已经不局限于普通朋友了。 他其实很烦到教室门口来看他，给他送礼物，给他送水的人，他拒绝得烦了。 初一那年他直接对着他朋友们说，下回别再帮人跟我传话，递东西，实在拒绝不了，就说我家里管得严，家里还封建，还有一个需要他负责的弟弟。 朋友们笑他缺心眼，这么烂的理由都找了出来，方旭笑笑不说话。 方旭的话很有效，他在校内的欢迎程度一降再降。 因为有了一些关于他的留言，说他扶弟魔的有，说他他恋弟癖的有，他一概没有理会。 蔡文婧也不是送了他八次礼物都送不出去，信都是空白的，完全就是心血来潮。 他刚才掏出手机粗略扫了一下，有一条来自蔡文婧的短信，信息的大概内容：怎么样？我都说了你弟弟没有哥控到这么恐怖的地步，我给他送你的情书，他完全没有很抗拒，没有把情书砸到我的脸上，就说咱弟弟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 我再去给弟弟澄清一下谣言？ 国际部有很多人都知道他有个弟弟，季安有一段时间常常跑到校门口等他，一看到他双眼放光就冲上来。 他初三，季安就再也没有到过他的学校了。 天天见到的人突然就不见了，那段时间，方旭又给自己制造了这样的流言，导致认识他们的人当中也衍生出了一段关于季安的谣言，说方旭没有女朋友，不找女朋友，确实是因为有季安的存在，季安不准，季安有病，季安要闹。 他的朋友们都不信，找到方旭。 方旭震惊三人成虎，他和季安说了这件事，季安猛猛点头，“干得好！我年纪轻轻就成妲己了，哈哈哈！感谢给我脱胎换骨的机会。” 季安其实无所谓，但他可不敢让方旭别管了，他义正言辞，“流言因为你起来的，你赶紧给我处理好。” 方旭当时将流言按下去了的，最近他受一段国际部破碎的早恋波及，那边关于他和季安的谣言又起来了。 他没想到蔡文婧这么关心，这么喜欢季安。 季安看方旭这个动作，在后面嘟嘟嚷嚷，“你这样子的话，她会很伤心的。” 已经折返回车上的方旭听得清清楚楚，“你这么懂？” 季安听着已经重新跨上车的方旭语气不对，戳了戳方旭的腰，“你好像在生气，因为你喜欢别的女生吗？那个女生没让我给你送礼物？你情绪这样骑车不好，我带你吧？” 他从方旭腰后探出头抛出一连串疑问，然后他的脸被一手掌捂住，“唔……”他脑袋被按了回去。 方旭：“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坐好！”解下书包，扔到季安怀里，轻飘飘的书包到手，季安抱住，“你都放话说了以后要养我，又不准我过问……” 自行车开始上路，路上的风乱吹，吹得季安已经长了的头发扫到眼睛，他眨眨眼，刺眼的难受消失，和煦的风渐渐吹得他松开了方旭腰间的手，双手撑像后面，微微仰头，季安额前的发被吹得翻飞，他眯眼睛，一脸惬意。 行道树在路面上张牙舞爪的树影接连不断，贯通整个路程。 它们全被一辆负载二人的自行车平等碾压。 自季安初中结束，家里的住家阿姨就不住家了，只会定时上门打扫，定时上门做饭。 铜门被推开，还未进门的两个人就闻到了饭菜香，方旭下午还要去上课，于是就通知了阿姨来做饭。 本来这几天两个人都是吃季安做的饭，季安有时还是习惯自己照顾自己，只是今天来不及，要是等他回来再做饭，会耽误方旭上学。 季安做饭水平得分类，家常小菜很不错，但是有点难度的菜就好吃不到哪里去了，因为他没时间练手。 阿姨也知道，所以今天做了一桌好菜。 她听到开门声，就知道是他们两回来了，“小快和哥哥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姜阿姨。” 两个人放东西，洗手，拉开椅子，坐下。 方旭看着姜阿姨转身，“姜阿姨，一起吃吧。” 姜阿姨连连道，“你们回来太迟，阿姨早就吃过啦，我下午得回家送我外孙去上学，先回去了。” 她提起买菜的环保袋，不忘嘱咐，“小快不准和阿姨抢工作啊，阿姨晚上来做饭，方先生和林女士晚上回来，你吃完这顿，就去玩，阿姨下午会过来收拾。” 季安，“收到！” 第19章 第 19 章 晚餐的时候季安非要露一手，抓着罐话梅就钻厨房里面。 方旭坐在客厅里剥开一个橘子，给林挽月递过去。 林挽月接过手，“好甜，谢谢我家大帅哥。” 方旭手里把玩着方禄林带回来的礼物，一块表盘纯黑但带钻的手表，这是季安的礼物，季安已经试过了，很合适他，于是季安把它交给了方旭，让方旭等会放进保险柜。 指节分明的手指轻微摩擦表带，漆黑的表带，不知道什么材质，指腹的触感有一点韧。 方旭低头看自己手腕的电子手表，两个表价格不一样，款式不一样，表带的材质也不一样，但是颜色一致。 方旭收回视线，问，“你们确定要同意季安去利文？” 林挽月疑惑：“你们还没商量好？” 说完看自己儿子不说话，似乎在犹疑。 她也犹豫了一下，即使这里和厨房距离不短，即使他们家隔音做得还不错，林挽月还是放低了音量，“怎么了？你不想和小快一个学校吗？” 如果不想，那这事确实得再谈谈，季安还没来，和季安来了时，她设想过季安和方旭有可能争执的各种她该怎么解决。 她根据各种预设学习了不少，一直暗中摩拳擦掌，等一有争执就发挥所学让两个小朋友握手言和。 但是他们两个人的感情超乎她想象的好，这么多年她一身本领没派上点用场。 她没遇到过无法平衡好两个孩子的烦恼，方旭这么一提，她搓了搓手，脑子里开始罗列各种解决办法，凭借曾经的许多想象，她想，她应该能处理得不错。 方旭没回答这个问题，问，“季安没说过学费的事了？” 季安小学问过为什么不能和哥哥一起上学，他们照顾着小季安的情绪和他说明原因。 季安当即天真地表示他要回家让村长叔叔过来给他面试，闹了不短的时间。 后来季安消停了，因为季安不知道怎么得知了自己学费和方旭学费的差价。 他们从不忌讳在季安面前谈价格高的东西，比如刚刚方旭把玩的季安的手表。 季安被季长玲教得很好，内心对这些浮世尘物很坦然对待。 他们日常生活也不会做和资助季安想让他有个好成长环境这个想法相悖的行为，坦坦荡荡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季安也自如跟着他们看海，看山，看世界，从不会畏怯，自卑，自叹，自怜。 这么多年季安还是能一块钱的豆浆喝得眼睛都能眯起来，会带回来分享给他们。 让季安完全跟着他们的消费习惯走，那不是带着季安走向更好，而是歧视，歧视从前的季安，歧视季安的奶奶。 季安对着刚刚那小五位数的表也就是，眼睛亮几秒钟哇塞一声，“谢谢方叔。”然后就， “哥，快，给我放保险箱。”然后摸都不摸一下，捏着罐10块钱的话梅着急往厨房跑。 林挽月非常喜欢季安的价值观。 林挽月很自豪，她这个家长不算失职，那豆浆很好，有时送季安到学校，她会特意下车去带两杯，很醇厚的自然豆香味会充斥整个车厢，就像季安还在车内一样，萦绕在车内久久不散去的笑闹声。 当小小一个季安得知两人学费差距后他就和他们说过，“好贵哟，那哥哥我们不能在一个学校了，我的学校是国家的诶，一个学期只要三十八块钱的作业本费，只要哦~”说完嘻嘻笑，得了大便宜的模样。 林挽月和方禄林也笑，说他人小鬼大，这么会算，只有方旭闷声不吭，季安自以为地安慰他，“哥哥，没关系，我们晚上还能睡一起的。” 季安现在会主动提出去方旭的学校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事，林挽月当然爽快答应。 这是季安主动提的，而且季安心性成长了不少，她之前对季安进入国际学校可能会面对的事情比较担忧。但是现在已经没那么担忧了，况且方旭在。 方旭本以为季安前几天一直在乌拉乌拉讲他的不知道哪国版本的英语，读得双眼发青，会因此打退堂鼓，没想到，现在，好像季安一门心思要进，有执念一样。 林挽月，“啊。”了一声，有点失望对于自己儿子的提问 ，“这回没说过学费的事。” 方旭将手中的表收好，“利文不适合季安。” 方禄林接过林挽月没吃完的几瓣橘子说：“季安都没进去过，你怎么知道他不合适？” 林挽月看自己儿子一脸的正式，她回想季安上次月考前和自己说下学期想和哥哥一起上学，他会努力考高分的样子。 季安很雀跃，连学费问题都没和她吐槽过贵，所以她答应得很快，只要季安不打退堂鼓季安现在无论怎么样都能进去。 而方旭，她默认方旭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季安和方旭之间没有几个秘密。 现在看方旭认真的模样或许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她说：“为什么？你要是不想和小快一个学校那就……” 为什么？方旭也不知道，或许是他足够了解季安，但谁又能肯定地说谁足够了解了一个人？于是他打断，“他没说过，那就这样吧。” 厨房传来轻响，林挽月还要问的想法只能按下。 季安扒着雪白的墙，歪出一个脑袋，远远地朝客厅的人喊，“吃饭啦！开饭啦！请诸位移步饭厅！” 等饭后各自回了房，良久，方旭又重新打开自己房门，敲开季安的。 过了一会，房门打开，他看到一个湿润的脑袋探出，方旭示意，“没穿衣服？穿好衣服，等下过来。” 季安身上有点儿肉肉的，他会做饭，也爱做饭，因此也爱吃。 又因为他还爱跑步，曾经还会跳古典舞，所以周身肉不是松松垮垮那种。 而且自身身材比例好，腿长，还有腰。 穿上衣服是常见少年的纤薄，脱了衣服多了点肉感，整个人看起来被养得很好。 季安扯了刚脱下的衣服套回去，甩掉脚上还没干的拖鞋，“你都过来我这了，还要我去你那里干嘛？” 方旭看季安T恤楔卡在腰间，半截漂亮的腰线投注进了他双眼。 方旭他微微甩了下头，移开视线，“衣服没拉好。” 季安却刚好撇到方旭的动作，一边扯衣服一边控诉。“你嫌我？我还会长高呢，等抽条了，就会是一个八块腹肌的帅小伙，超过你隐隐约约的六块腹肌，”说着又撩起自己的衣服，拍了拍自己只有点肌肉线条没有肌肉的软肚子，忧愁着，“现在有太多肌肉长不高，也不知道你怎么长的，我们吃的喝的都一样，怎么我就这模样呢！” 方旭没应声，跨步进了房间，然后转身将门关上。 季安放下衣服，也没去穿鞋，拿起吹风机就给方旭递过去，“哥，吹头发。” 方旭：“我头发干了，不需要。” 季安：“我的没干。” 方旭不动。 季安，开口：“我还是不是你弟弟了，吹吹头发都不行了？” 方旭一把抓过吹风机，再一手扣住季安的脖颈。 脖子被方旭单手按住，好痒，季安缩着脖子，低着头，等了一会也没传来吹风机的声音，才意识到被拿捏，很识趣，“哥哥，哥~我真错了，报菜单，我明天给你做好吃的，还送你去学校，你中午不用费时间回来了。”利文离家里不近。 说起了学校，方旭按着季安说了来这里的正事，“都进利文逛过了，知不知道我学费多少钱。”他直接问。 季安痒得直笑，“哈哈，知道啊。” 方旭终于问了出来自己好奇很久的问题，“为什么非要去。” 季安的笑声顿时停了，躯体动作被心理反应制止，室内安静了几秒，季安才慢慢开口，“我还是想和你一个学校读书。” 季安说着有点失落，他本以为自己大学能做方旭的学弟，可想起自己刷的试卷高度，试卷上的得分，每次月考的成绩，以及自己曾经的预想。 补充了一句，“我怕没机会。” 他被方旭还按着的脖颈弯着，低着头不说话了。 本来就是来不及了的，因为方旭原本初中就要出去读的，幸好方旭没去。 他小学害怕方旭离开自己，想了好久要和方旭一起读书，后来他哥的爷爷不让他哥这么小出去，季安窃喜了好久，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知道方旭的学费后，他就更加努力学习，计谋着考他哥同一个大学，那时再做方旭的学弟。 他一直成绩不错，可等上了高中他才发现，高中和初中还有小学都不一样。 他的成绩没有他想象中的理想，而且他哥有点恐怖，中途转赛道一年一过，突然就能名列前茅了。 几次考试下来他发现他预计和方旭在一个学校里读书的事件风险有点大。 所以他现在选择了利文。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安的房内响起了吹风机的声音，直到季安喊了声，“哥，怎么就着我脑袋顶吹，头发都烫断了，秃顶我就怨你……” 吹风机的轻微声响这才停下。 第20章 第 20 章 进利文普高部的大部分手续是方禄林的助理秘书去办理。 普高部已经不用家长面试了，只需要学生本人面试。 本来还有笔试，但季安中考的756分和高一期末的858分已经达免笔试标准，于是全部流程走下来，只需要季安亲自去面个试。 方旭骑着自行车，带着季安去面试。 英语堪堪说成成年版鸟语的季安忐忑不已，一路上闷头不说话。 一路上方旭忍着自己越来越重的书包，忍到目的地，他停下车转身看向一身后的季安，“我就该让你自己骑自己车来。” 季安，“我没心思骑啊，载我下怎么了！” 方旭回头暼一一眼季安，又看被季安扯着的书包一角，“你对我书包意见很大？” 季安一般听到这这样的话，会赶紧松手然后朝他露出洁白牙齿笑嘻嘻。 可季安现在满脑子都是面试秘诀，自己手什么时候动的都不知道，他头都没抬，但是手放开了，“没注意到。”马上老实。 方旭继续往前，停下车，两人一前一后往学校办公楼走。 可是没过一会，方旭的衣角又被扯上了。 他单手拉自己的衣服，沉声道：“放手。” 季安这下抽空抬头，看着方旭衣服被他扯出来的褶皱，抬手上去拍了拍，“我没空看路，你再借我拉一会，我正在脑子里模拟面试。” 方旭：“……” 方旭忍了，忍到季安进场。 季安进去后，他自己往教室走去，他还有几天才放假。 —— 季安面试结束就跑到高一教学楼等自己哥哥。 等了会，太阳有点大，没地方躲，他悄摸摸看了眼手表，还有半个小时才下课。 干脆上了楼，走廊阳光晒不到，他直接蹲在角落，人形打造出监控死角，玩起了手机，虽然他暂时不受这学校校规管制，但他是他哥弟弟，万一不明所以的老师出现，他丢的是他哥哥的脸。 季安带着个鸟窝钻出个头来，慢慢爬起，心虚地给方旭盖好被子，还贴心地给人掖好被角，接着就趴到方旭耳边。 方旭一把推开了他。 季安累了，任人推，等方旭停手，他才说，“哥，我说真的。” 方旭，“用不着，你想干什么就干，我又不是不回来，话说回来，你打算出国读大学吗？”这是他第一次和季安提出国读大学，他知道他爸和他妈和季安提过，不过季安拒绝了，理由也是太贵了。 季安面对同一个问题还是给了同一个回答，“那可太贵了，你要出国读大学吗？” 他翻身躺好，“投资有风险，这可不是我三块五，能得到五杯柠檬茶原料的事，而且我肯定申不到和你一间学校。” 方旭睁开眼，伸手捞过遥控器，按灭了室内所有的灯，“你不是投资项目。” 季安，“我知道啊，但我自己觉得是嘛。” 方旭正要开口—— 季安，“哎呀，你不要和我争论这个，我有自己的衡量方式。” 方旭，“行，不提这个，换个说，申不到不努力？” 季安在黑暗中瞪大眼，抬手就摸上方旭的脸，想让他也睁大个眼睛，“不是，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一无是处的资料一递上去人家马上就拒了，就算林姨是荣誉校友，她给我介绍信，就算面试官是林姨的朋友，我一张嘴也不行啊，何况我的资料看起来像是去黑在那的那种。” 方旭抓走自己脸上的爪子，“你是对国外的那些大学有误解。” 季安知道方旭在说什么，毕竟他在这个家里也不是白待的，“唉，反正差不多嘛，我觉得国内的大学和国外的大学其实没差别，不过是你以后要走哪条路来定。” 方旭在黑暗中沉默。 季安，“好吧，这是方叔说的，我觉得说得很对，就学给你听。” 方旭，“所以你小时候就是单纯伤心，完全没想过努力到我这里来，你之前还好意思一提起这个就不开心。” 可你在我小学没结束就不打算去外面读高中了啊，你高中又转去了普高，打算读国内的大学啊，季安说：“我有努力想和你读同一个大学的。” 他之前完全没想到，他哥转到普高两年而已，成绩能达到那样的高度，虽然他哥以前学的东西有部分交叉，但短短两年，竟然能将该补的都补上，很恐怖。 他用了一年时间，他验证了很多次。 他还是得不到能百分百做方旭大学学弟的保证。 验证完，他已经自我和解，并且寻找新的方法拿到想要的。 所以这句话说出口，也没什么低落的情绪， 他觉得方旭在胡搅蛮缠了一些东西，但没悟出个所以然来，憋了一会，“反正你又不打算出去了，我们又不出去，讨论这个没意义。” 方旭没接话，脑海回忆季安这段时间的奇怪行为，过了一会。“所以，高一经常学到半夜，是为了成绩？跟不上我的意思也是指成绩？为了和我在同一个大学读书？” 季安不敢说话，他们家不准有这种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损害健康的行为，支支吾吾，“哦～好累，我要睡了。” 方旭以为自己刚刚语气重了点，因为旁边真的安静了，他等了一会都没传出任何动静。 按开一个昏黄的床头灯，看到季安似乎睡着了，那张脸本来开始有几分逐渐锋利的趋势，现在被枕头一挤，时间白费了力气，婴儿肥重回巅峰。 方旭干脆伸手顶了几下季安那嘟出来的脸颊，意图戳穿装睡的季安，可季安没动，季安有很多小把戏。 于是他也开始安静，但是视线聚拢在季安眼皮，好几秒过去，被他盯着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季安装不了这么久。 他再静了静，听到了身旁的人传出规律的呼吸声…… 方旭调亮床头灯，摸出手机，开启静音，检查闪光灯，屏幕一闪，拍下季安此刻的模样，他本来想将这逃避现实的嘴脸拍下来明天甩到季安眼前。 可当自己看到手机里季安的睡颜，他莫名觉得无比美好，胸腔洋溢着无数的温暖，与满足。 这之下似乎还有别的情绪，方旭认真思考了几分自己，还没思考出答案，又被浮上心头的满足贿赂。 他在黑暗中独自沉静着，最后又摸出手机将照片删掉，心才没那么漂浮。 第21章 第 21 章 早饭完开始收拾自己东西的方旭看到季安也进进出出，一会拉着小推车出去拿快递，一会去地下室仓库拿着几个大罐子跑进厨房。 又再一会他从厨房大喊，“哥，救命，柠檬辣眼睛了！看不见怎么开水龙头！” 方旭站起来往厨房跑去，水声哗啦啦响起，方旭将水流调合适，将季安的脑袋按过去。 季安拍掉方旭控制自己的手，“我自己来。” 两分钟后，季安眼睛发红流泪，内心戚戚地暂时收手，接过他哥递的纸巾擦干净脸，低着头连续眨眼睛想让眼眶还积攒的眼泪掉落。 这才有空，抬头，朝一旁闷声不说话的方旭解释，“不是切，是锤，我就想试试，还不熟练。” 方旭看季安抬头那瞬间，眼尾一颗钻石般泪珠沿着他的脸庞一路描摹，最后挂在下颌。 白钻闪着的光让方旭收敛了眉眼，也收回在嘴边的几句重话，他退回了大厅。 只有季安留在了原地，那滴泪珠消失在他的脸庞，但并不在地板上，不知道滴去了哪里。 大厅的方旭第一次觉得内心深处湿漉漉，过分闷热。 下午四点，季安在厨房里抱出好几个大罐子，拿着小推车等着他同桌来接他。 四点二十几分，刘云淮到达季安的家，接上了季安和季安准备好的物资，一堆杯子，装好的封口机，蜂蜜，洗好的柠檬…… 五点十七分，“云安小摊”正式开张，季安在群里晒出一个收款截图，六块钱，附带一句话：开张啰！ 但是接下来似乎生意不行，季安安静了。 晚上自己做饭吃着的方旭，看了看客厅的时钟，七点整，他拨打了季安的电话想着要不要安慰一下他，可惜没人接。 过了十分钟，再打还是没人接。 等到七点三十，又打，同样没人接。 季安摆摊的地方在河边的城市公园旁。 方旭去季安衣柜随便拿了件衣服就往外走，走到门口他返回车库推上了自己的自行车。 骑着一辆暗黑碳纤维自行车的少年在路上疾行，他身上卡其色的休闲裤和白色体恤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 城南河边公园旁的小吃街长长一条，方旭不知道季安具体在哪里，等他迫于无法拒绝的热情说了N多句，“不吃，谢谢。”之后，总算看到了季安。 整条街人来人往，季安的摊前全是路过的人，没有人驻足停留。 季安一个人在摊位抛包装好的柠檬玩，玩得不亦乐乎。 百无聊赖的季安眼很尖，迅速捕抓到朝他过来的方旭，他站起来，柠檬往桌上一放，朝方旭招手，“哥，我在这！” 双手高举的他一脸惊喜，迎过去，“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吗？” 方旭已经慢到不行的车速总算能加速，虽然几秒后就完全停了下来，他单腿踩地撑住车，看着季安，“你手机呢？被偷了？” 季安，“啊，”了一声，跑回去，从操作面板前挂着的白色帆布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朝已下车推着车走进摊位的方旭解释，“这么多电话？太吵了，没听到嘛。” 他将手机揣口袋里，“哥找我什么事？” 方旭，“看你是不是将自己也卖了。” 季安撇撇嘴，“嘴硬，你肯定想我了，”，他理亏，这句调侃说得只有他自己听得到，七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接到。 殷勤地去接手方旭的自行车，接过手将自行车靠在了刘云淮带来的一个大箱子旁靠好，“你这车，就这点不好，停都不好停，弄个脚撑不行？” 季安惦记给这辆车加个脚撑很久了，但方旭没有让季安给他经常骑去学校的那辆加座位一样得逞，他说，“别想。” 季安切了一声，让方旭坐下了他们摊位唯一的椅子，撩起不存在的袖子，一副自己很忙的架势，“哥，你先坐会。” 季安看到有人来了，看那眼神像是他的顾客。 他预备大干一场，让他哥开开眼。 然而现实是他哥没被他开眼到，他自己的眼反而瞪大了。 顾客走到一半受到惊吓这侧身躲闪，一个挂着“炸鸡架，买一斤送半斤”旗子的小车迅猛穿过去，小车子跑得很快，季安的预备顾客拍着胸口也转身就离开。 安来不及惋惜，因为他看到周围不少摊位和他的顾客一样，慌张着四散。 “城管，称管”有人小声喊。 “又来？跟上跟上，加双份鸡蛋的，我在前面转弯那里等你。”炒粉大哥锅往灶台一扔，关了液化气，骑上车就开跑，一边跑还不忘已经付了钱的客人，“我在前面等你啊！” “都说让你不要支伞，都说没雨，非得支，这回好了，跑都跑不快！”卖麻辣烫的大姨不满埋怨。 …… 又不知道哪个摊位的锅盖甩上了锅里，砰！哐当！ 季安心也哐当一声，他也是摆摊的，被慌张的氛围一拱，没什么经验的他有样学样。 将东西胡乱往车里一塞，幸好他东西不多，不像别的，又锅又碗又煤气罐。 收得很快，不过几秒，他推起被装饰成北欧简约风的小推车就跑。 完了，城管怎么这时候来了？方叔的乌鸦嘴！ 对了，方叔！方叔的儿子他的哥哥还在那坐着，季安迅速转身又往回跑，哐当，桌面有东西倒了，但是他没空管了。 忙得不行，暂时丢下车子，跑到方旭面前，拽着明显不明所以比他还没经验的方旭就要脚底加速。 方旭问，“你跑什么？” 季安倾斜着身体，努力拉方旭，瞪大眼睛着急地，“哥快跑，城管来了！” 方旭被季安带着走了几步，扫了眼四周，看不见城管但是有点乱，有很多人很着急着四散，“你冷静，没必要跑吧？”要是不合法就被取缔，做不得就不干了，而且周围还有稳如泰山的，不像是非法的模样。 话说了出来但是被人忽略，季安拉着他像坐大山一样的哥哥就走了那么几步，实在拽不动，“哎呀，你太慢了，”一拍脑门，“对了！我们分开来，你自己去骑车，带上我的椅子，哥，我先跑了！” 季安手一放，迅速够起了小车。 方旭伸手就要拦，可季安已经推着车溜出去了，他抓了个空，看季安用力一推车，然后跑出百米远。 看季安这架势和整条街的慌乱摸样，他还真不一定追得上季安，他拿出手机，再次打季安电话，试图让季安停下来，结果还是没人接。 听不到季安接电话声音的方旭听到了点别的， “这些人，十块钱卫生费都不乐意出？”似乎还躲着他，说得挺小声。 “天天看城管来了就跑，搞得乱七八糟，人都不敢来了。” 街道很应景地适时驶来了一辆车，方旭侧眼一看，形似旅游观光车的车身上印了城管两个大字，没看到的城管出现了。 方旭再看了车子一眼，心想他们应该很快能追上季安。 季安的行为很危险，该给他一个教训。 方旭转身就往回走，直接坐回椅子，脚撑着地将椅子调了个方向，看着街道左边季安的身影又小了点。 预估着季安和城管车的距离，重新拿出手机，将季安此时推着车子狂奔的样子拍了下来，当然镜头里面也有那辆城管车。 方旭通过小小的摄像头注视着季安的一举一动，季安——被逮到了。城管的车直接横在了季安面前，季安被拦得结实。 方旭放心下来。 季安的两条腿显然是跑不赢人家的四个轮子，没多少米就被抓住了，被抓了就好，季安这行为实在危险。 好整以暇坐着的方旭远远看着被逮到的季安跟个小学生一样低着头被教训，隔着混乱的人群和周围昏黄的亮光，端坐着笑了下，他看回自己手机。 再抬眼，季安似乎和人犟上了？ 他起身，往梗着脖子的季安那边走去。 季安刚刚看着迅速远去的炒饭、臭豆腐，铁板牛排……他恨他准备不充分，怎么他同桌就只有能打开变成桌子的小推车，没有灶台合上就变成呜呜响的三轮车呢！ 人家咣当一声，锅盖一盖，呜声一响~发动机启动，就飞不见了。 他哼哧哼哧两条腿怎么干得过呢？ 他觉得他冤得很，这么多人怎么就只逮到他？欺负它只有腿？他低着的眼睛偷偷地转了一圈，哦，不是，不远处还有一个卖鲜花的——老奶奶。 “干什么？还跑？有点安全意识没有！”城管其实不敢追，出现过太多意外，但是这个人似乎有点挑衅他们，两条腿是挺长，但是跑得也太光明正大了吧？都看到他们了，还在街上飘着不停，他们能忍？ 季安被抓马上就一副我错了的模样，低着头，自认态度很好，等人一出声，他不再搞小动作，抬头，“城管叔叔！我错了。” “小孩？长得这么乖？”城管有点惊讶，还这么好说话？刚干那个狂奔的背影和那飘扬的头头发他还以为是个街边刺头。 没想到正脸是个乖小孩，白白嫩嫩一张脸，看着就是个小弟弟，一笑起来，又圆又大的眼睛变成弯弯的拱桥，认错时没有的梨涡也显现出来，很可人，他清了清嗓子，放软声音，“那跑什么？” 刚刚一切发生得太快，季安脑子还没那么迅速转过弯，现在一副认罪认罚的模样也是真的，毕竟自己确实干得不对，再次认错，“我错了。” “那你跑什么？” 积极认错的季安，“我摆摊的，你们来了我一害怕就跑了。” 城管眉毛一横，“就准你们小情侣关系好，不准我们和人民大众关系好，一看我们就跑？” 这是什么话？“谁和谁是情侣？” “你们摊有两人吧？” 季安不理解，“叔叔，又不止我一个人怕你，刚刚那么多人跑，”哪个摆摊的和你们感情好？他说的时候观察着对方的神色，看没生气，继续，“而且那是我兄弟！不是情侣。” 自诩已经看穿一切的城管大叔一脸懒得拆穿他的表情，朝刚刚来的方向示意，“你回头看看和我们好着的一堆呢？遵纪守法不好吗？跑什么？” 季安愤愤不平，不看！都说了是他哥了，这人什么表情！什么眼神，而且他怎么就没守法了，说了这边摆摊自由的，明明是，“那你突然追我干什么？”他梗着脖子不服气。 听到这毫无威胁的质问，城管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忍住！然后抽出一小本子，一只黑色的签字笔，“等着。”刷刷就写了几个字。 纸张撕下来递给小孩，“我可没突然追你们，例行代街道办收卫生管理费，给，票在这，一晚上十块钱，交了，这个位置一整晚都是你们的。” 季安：啊？！ 他满大街跑，原来是被十块钱追？ 城管看他有点崩溃，安慰他，“十块钱就这么伤心？找你男朋友补偿去，他丢下你就跑了，还在那里看戏。” 季安听着大叔还在误解他和方旭的关系更加崩溃了，看了远处一眼，他哥确实端坐在椅子上看他的戏。 他想幸好他哥丢下他了，要是被他拉了过来，他得钻跑了的卖炒饭大哥的锅里，将自己炒了，干抄。 他了无生趣看了城管的编号一眼，他回去就投诉他！ 他，危害为未成年心理健康。 季安丧着脸从口袋里抽出十块钱，递过去，接回淡红色的发票一张，看了看发票，脑子还是被刚刚大叔的话吓到，他希望这人收回，告诉他，“叔叔，我未成年！” 城管顺口就夸，“哟，营养好啊，这么高还未成年？没事，未成年可以摆摊，没这个限制。” 季安：“？”这人？他特意将开的那壶水推出去他怎么就是不接？不提了？他不满地说：“我说我是未成年，你的话危害我身心健康！” 城管，“嘿，我好心提醒你，你还不当一回事，恋爱不是你自己非要谈的？你自己回头看看，哪有这样的兄弟的，真兄弟看城管追你只会嘻嘻哈哈拍下你的丑照然后嘲笑你，只有对象看对象被追才会拿着手机跟执法记录仪一样扫我们，满眼都是担心甚至想一脚把我踹翻，而且你们还穿个情侣装” 一边说一边点着季安身上的衣服。 随后他苦口婆心地继续会错意，“没事，叔在街上什么没看过？不就是两个男的。” 或许眼前孩子看他的眼神实在一言难尽，他话锋一转，“不过也确实没看到过你父母，不会告诉他们！你们这些后生仔啊~别怕，就是，过来人叮嘱你一句，你看他都躲躲藏藏，不敢上来帮你解决问题，只会躲在你背后，还没走到我跟前就又退回去，算什么回事？” 末了还要语重心长地说，“叔再多嘴一句，可别随便早恋，就算忍不住也要找个好人，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季安看着这个好人，感觉吃了个苍蝇，不想再多吃一个，他希望能赶紧结束这荒诞的对话，“城管叔叔，交完钱了我能走了吗？” 城管，“走哪？不回去摆摊了？钱都交了，别浪费。。 季安回头一看，好多摊位还在正常营业，街上根本没怎么受影响，又继续人来人往。 他转身推起车就闷头往回走，一个卖铁板烧的喊他，“还跑不，被警察叔叔抓了吧？” 季安头一扭，听不见，听不见…… 一段路他装得淡定。 第22章 第 22 章 一回去他就朝方旭嚷嚷，“哥！你刚刚怎么不来帮——” 喊习惯了，他话脱口就出，然而定睛看他哥的时候马上打住了，他哥的眼神似乎有点空洞。 他抬手在方旭眼前挥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的方旭回神了，季安觉得回神的方旭眼神有点奇怪，特别是正对着他的时候。 他摸了下鼻尖，算了，他哥看起来很累的感觉。 他转而吐槽那大叔，“哥，我和你说，那城管大叔，他没见过世面！” 方旭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季安稳稳推着车的动作，这是还要继续？再扫了季安两眼，确认他没放弃的想法，于是开始帮季安摆正车子，“他都追你满世界跑了，还没见过世面？” 季安不满，“这个笑话不好笑。”他一屁股坐上了方旭刚刚坐的椅子，指挥方旭整理被弄乱的台面，“你都不帮我。” 幸好刚刚没人来买，没有打开的原料，桌面没有变脏，就是有点乱，季安看着方旭扶起了他倒下的保温桶，桶内冰块哗啦啦响，“那你现在能不能帮我在卖铁板烧的旁边买两个烧饼，铁板烧刚刚笑我！” 方旭看季安这样子，问：“怎么突然不开心？不就交十块钱？” 方旭自认懂季安几分，得知十块钱可以继续，他应该会高兴才是。 季安，“你怎么知道十块钱？” 方旭，“旁边没跑的说的。” 季安他这个没经验的，开摊前看了网络上传的摆摊小段子，他当时条件反射就是，跑啊！ 哪知道人家就是来收这个钱的…… 抬手烦恼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就看到自己的袖子垂在眼前，又看向方旭身上和他同款的T恤，他想这大叔是真没见识，见不得人家兄弟关系好吗？ 他和方旭有一部分衣服都是方禄林安排人订的，两个人说是差两岁，其实一个上半年出生一个下半年出生，岁数差不了多少，但体格就差了点，将近两个码。 两个人的很多衣服都是一起去买的。 要不是方旭懒得挑就是季安看花眼，经常一个人挑完，另一个人说，来个一样的换个码就行。 他恨恨地想，他回家就把这些同款衣服放在最方便拿的地方，每天出来摆摊就穿给这“好人”看，他非得给他长长见识不可！ 看季安不说话，方旭扶起一罐蜂蜜，抽纸巾擦了擦倒下时没盖严实的盖子边沿溢出的蜜糖。 擦完，看季安还是不说话，就是盯着自己看，“你看什么呢？” 季安收回视线，“我看，哥你怎么就比我高这么多呢？” 他站起来走到方旭旁边，抬手比划着，怎么就永远都赶不上呢？作弊地将手放到蓬松的发顶，才到他哥微微上扬的眼尾，“怎么我都是你弟弟了，还和你差这么多？” 方旭退了两步，“有人来了。” 季安完全没觉得他动作有什么不妥，还往方旭跟前凑，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用距离，“来就来呗。”嘴里还在嘟囔，“怎么还差这么多，就不能一样高吗。” 方旭向后仰着，尽量和季安拉开距离，看着已经走进季安摊位的两人，干脆将身前的季安推开，拿掉他在自己脸上比划的手，正要推季安肩膀让他转身—— “小帅哥，你这是卖什么饮料？吃了个火鸡面华夫饼，黑暗得辣死我了。”来了两个女生，指着桌面上的杯子问。 季安立马转身隔档开方旭放在自己肩膀的手，改了那一脸面对方旭的忧愁，笑脸盈盈，嘴很甜，“你们好啊，卖手打柠檬茶，六块钱一杯，十块钱两杯，解辣又解渴，好喝不腻，来两杯？” “那就来两杯。” 交易得迅速，季安一边拿柠檬，一边叫方旭，“哥，我们的手写板我刚刚才放车里了，你帮我拿出去放好。” 季安刚刚匆忙间将手写招牌板塞进了桌肚子，方旭刚弯下腰，季安乓乓声锤了起来，锤得耳朵靠近桌面的方旭一个激灵，马上站直，去放招牌。 短短的距离，季安敲柠檬，透明杯里面的柠檬杯被砸得汁水四溢，非得这么打吗？ 等客人离去，方旭问了出来，季安一脸你不懂吧，“我同桌说了这是卖点……小帅哥表演，哈哈哈！刚刚是我同桌砸的，怎么样，我干得还不错吧？是不是很男人！”他很大方地说，“应该再配上一个口罩的，可是我嫌闷，摘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揉团成一团的黑口罩给方旭看。 方旭：…… 他觉得不太妥。 然后上手捏了捏季安的手臂，软软的，就这手臂肌肉，之前没锻炼过，估计撑不到三天。 再看季安说完就低头看收款页面笑，他不对这个发表意见了，“以后不准再在大街上跑，很危险。” 季安听话点头，“嗯嗯，我刚刚懵了。” 方旭，“城管就算要抓你也不准跑。” 季安，“哦，啊？那我要是真被抓走了怎么办？” 方旭，“吃牢饭去。” 季安撇嘴，“你就放嘴炮吧。” 方旭，“你同桌去了哪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季安，“有一个人订了二十杯，说他们在公园那边聚会，我同桌拉着我的小推车去了，不知道怎么去这么久，我给他发个信息。” 方旭四处打量了一眼，发现季安那辆帮林挽月拿快递专用奶油白的便携方块小推车没在。 这么一听，本来打算回家的他又坐了下去，在那位子上看起了手机。 季安，“哥，你要来帮我吗？”他在擦操作台，头都不回地问。 方旭，“需要帮忙你就喊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安喊了方旭，但不是喊方旭帮忙，“哥，你同学找你。” 方旭抬头一看，站了起来，有点意外，“林浩然？” 季安，“哥，他刚刚问……”方旭站到了季安面前，“知道了。” 被叫名字的人朝着季安和方旭露出一个和煦的笑，“方旭，果然是你，这什么公益义卖活动吗？”说完四处扫了眼，“怎么没看到拍摄团队？” 方旭，“不是，就是单纯在摆摊。”指着台面问他，“喝不喝？” “不了。”对方晃了晃手上的不透明的黑色杯子，“回家了，里面的药刚空，走了。” 方旭，“嗯。” 季安看着他哥哥同学的背影逐渐消失，“哥，你同学身体好像很不好？” “为什么这么问？” “他说他喝药啊，而且他刚刚走路晃了一下，好像站不稳。” “可能吧，我不清楚。” 季安，“你对你同学也太不关心了。” 方旭实话实说，“我比较关心你卖柠檬茶” 摊前迎来了好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季安忘了方旭柔弱的同学，搓手，大生意来了，“你好……” …… 十几分钟后刘云淮回来了，刚帮季安打完包装的方旭收手，将挂在车上的薄外套放到凳子上，告诉和刘云淮挤在一起的季安，“风大的时候穿上，我先回家了。” 又忙完一波的季安正在和刘云淮怒骂，他同桌去了将近一个小时，因为那伙人竟然试图赖账！ “怪不得去这么久，这就要赊账了！脸皮可真厚！” “就是，我嘴皮说烂还卖惨，他就是不给，非说给个联系方式，改天再给我！” 季安正怒着，一听到方旭的贴心，没空的他还是抽手给方旭比了个心，“哥哥，你最好了！” 一旁的刘云淮看着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目瞪口呆，等着方旭离开后，也顾不上自己的愤怒了，“不是？你和你哥平时是这么相处的？” 季安，“就我，不是我哥，你没看他连个背影都没理我吗？” 刘云淮，“那确实，说时迟那时快他长腿往车上一跨，咻地离开了作案现场！”他一拍桌面模拟了惊堂木，桌面的柠檬跳了一下，开始八卦，“那他这是生气了吗？我怎么觉得他脸色有点不好。” 季安，“害羞呢，不好意思回复我。” 刘云淮，左看季安一眼，右看季安一眼，这人疑似在撒谎，但是很镇定。 他狐疑地问，“你确定？我怎么——”怎么觉得他是没眼看你？ 季安脸不红心不跳，在他同桌再次表达疑问时他抢着给了他一个确切的肯定，“就是害羞。” 其实他很清楚，方旭只是懒得理他，他刚到这里的时候左一句哥，右一句哥不知道后来是不是把方旭叫烦了，没再任他予取予求。 得不到方旭的回应的他就暗地里闹，不是忘带书本就是忘带作业，反反复复按亮他的小熊猫手表找方旭，然后就被方禄林收拾了，正要抹着眼泪收拾东西回自己家时，又被方旭和林挽月一起收拾了，没再作妖。 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算没回应，他也知道方旭内心没有表面那么冷漠，何况方旭根本就不冷漠。 “不过你这也太热情洋溢了吧，你要是给我比心，我也会没眼看你的。”他已经默认季安的哥哥是没眼看他了。 季安，“你也害羞？还没说完呢？那你最后怎么拿到的？” 季安没听出来？刘云淮，“不是害羞就是要脸，你可千万别给我比，大庭广众之下。” 季安，“说的你想要我就给你似的。” “那就好——” “跑题了！” 刘云淮挠了挠脸，“我说不卖给他了，他就突然给了。” 若有所思了几秒，季安表达了自己的见解，“嗯……这似乎叫吃硬不吃软。” 刘云淮去巴拉装柠檬的袋子，“不管了，赚了就行，刚刚生意好吗？” 刚刚？刚刚经历丰富的季安，丧着张脸，“还行吧？” 刘云淮低着头没看到季安的表情，数着柠檬，少了八个柠檬，“哇塞，季安你好厉害，卖了八杯！” 季安立马，“也就一般厉害！同桌，这里原来是交了二十元卫生管理费就能合法摆摊，咱们准备工作没做齐，都不知道。” 刘云淮，“对啊。” 经历丰富的季安，“……不是你怎么能回复我对啊，你得回答我，不是吧！” 刘云淮，“你不知道吗？” 季安，“……下次这么重要的事情，请你不要放在自己心里。” 刘云淮，“我忘记你没经验了，不好意思。” 季安想起刚刚有点难受，“我……”不过这确实和他同桌关系不大，他自己工作不也没到位，说出刚刚的经历又有点丢脸，“行吧，看在你低声下气哄我的模样，我原谅你。” 刘云淮，“感谢季老板大气！” 第24章 第 24 章 赚了钱的季安在洗完澡后非要在方旭的房间门口吵吵嚷嚷。 “不是？睡一觉怎么了？我们睡一觉怎么了？” “前段时间不是还睡着呢吗？怎么今天就不让睡了！” 连续质问不让他进他哥房间睡觉的季安无果，开始乱用招数，“你不和我睡要和谁睡？” 方旭，“我自己睡。” 季安，“那不就结了，又没人陪你睡，我陪你，你还不满意？” 方旭现在真的不想听季安说话，特别是满嘴的睡睡睡，和你睡。 他今天已经内心地震一回了，骑车回家路上因为走神差点擦到了别人的豪车，他当时甚至想不转方向直接擦上去算了。 可一想到季安回家知道了，会痛心一笔巨款，会拿着消毒水和药心疼地看他。 于是干脆将自己摔了，他自行车控制能力不错，精准摔进了一旁草地，没什么严重的后果，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伤口。 可，即使没有伤口，身体仍然感到剧痛，特别是大脑和心脏。 阴差阳错的疼痛让他整个人清晰了不少，于是他进去了那间玩具房，他试图掩盖某些藏不住的念头。 原来那天晚上没挖出来的感觉，是因为见不得光，所以没有完□□露。 季安现在给他带来了余震，让他大脑又开始浆糊，他没精力应对季安，被季安一头钻过他和门板之间的缝隙。 季安跟头牛一样挤开方旭，“哥，转身，进来，别在那里当石像，快上床，庆祝我赚钱啦！” 方旭背对季安合上双眼，几秒过去。 算了。 他转身，朝季安伸手，“先给钱。” 季安赶紧捂紧自己手机，“啊？哥，咱家里人就不搞那一套了吧？” “哪一套？” “睡觉还要给钱，那性质就变了！”季安一脸正经，“变严肃了，这不能这样！” 方旭弯腰抢过季安手机，“我觉得精神损失费还是要给的。” “啊？哦……”季安看手机被抢了，着急地从床上站起来，双脚踩着床沿，伸手就去抢离床还有点距离的方旭手中的手机。 嘴里不满意地说：“只能一百，多了我要把你的指纹取消。” 床边根本站不稳人，季安脚下一滑。 方旭瞳孔骤然紧缩，里面赫然倒映着一个倾斜下倒的季安，手机一松，双手揽住季安的腰。 季安整个人被方旭揽在了怀里，后背衣服被骤然的动作推到了蝴蝶骨处。 方旭双手无措地挪了挪。 往上，季安又要掉了。 往下，掌中弧度和触感都不对。 就是此时掌下的感觉也不对，他大脑也不对，全是不该出现的词语，柔韧的，温热的，细腻的。 他正想着要不然松手算了，季安要是真摔了他给季安出医药费，伺候他。 “哥，好舒服，再摸摸。”季安不知天高地厚，头埋在方旭脖颈间，在方旭的怀里享受了起来。 可他哥一点都没有缅怀过去的心情，像是受到惊吓。 方旭骤然松手。 倾斜着的季安惊慌失措，双手挥舞寻找借力，“不是，方旭你？谋财还要我命？” 方旭电闪雷鸣间又抬手，只不过这回是，左手用力一推，将季安推回了床上。 嘭一声，床上的枕头都跳了跳。 季安摔上了床，他哎哟一声，缓了几秒，扭头，撅腰，“完蛋了，完蛋了……” 方旭着急地上前，“腰扭到了？” 季安不回答，撩起衣服，摸了几把锁骨，“你完蛋了，你不爱我了。” 方旭没看，在季安哀嚎着撩起衣服的时候就低下头去捡手机了。 捡起手机将刚刚没完成的转账取消了，而后修改了转账金额，从五百变成一千，转好，问，“完什么了？ 季安放下衣服，“哥，你刚刚在干嘛？” 方旭面无表情，“转一笔精神损失费。” 季安，“完了，哥，我们俩完蛋了，睡觉开始谈钱了，你推我了，你不抱我了，我已经不是你最爱的弟弟了。” 方旭将手机扔给季安，“一千块。”告诉季安转账金额。 季安深吸一口气，自怨自艾，“我真的不是你最爱的弟弟了！” 方旭低下眉眼，装看手机，“那我是你的最爱？” 季安从手机屏幕间抬眼瞥了方旭脑袋一眼，“哥，你永远是我的最爱。”一边说一边将方旭的指纹从他手机里消除掉，俩梨涡一露，“哈哈！” 完成一切，“哥，快睡觉，我好累。”睡好了明天放你指纹进去！ 方旭没办法，躺了上去，季安拉过被子贴心地给方旭盖上，手越过他哥的时候，“哥，你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的方旭，“？” 季安赶紧去摸手机，“你是不是不止转了一千，你删除掉转账信息了？我感觉你在心虚！” 方旭无语，看着季安不说话。 季安一脸，你被我抓到了吧！ 打开账单详情，一看，确实没有。 没有？ 再看？ 还是没有！ 好吧，他理亏，回看双眼直直看着他的方旭，“好吧，哥我错了！睡觉睡觉！” 好不容易折腾完，方旭在黑暗中睁大双眼，思考这一晚究竟怎么才能过去？ 他还不知道他该怎么办就和季安躺在了一张床上…… 偏偏安静了好几分钟的季安又开始不安静了，窸窸窣窣不断。 方旭忍了又忍，旁边总算说出诉求了，“哥你能不能拍拍我，就刚刚那样，抚一下后背。” 方旭知道季安要什么，“不可以，多大了？” 季安有点不要脸，“刚刚还喝奶了，能有多大。” 方旭被哽住，“对，一两百个月的宝宝。” 说完他想起床喝口水。 昏暗的室内唯一的亮光是窗外微弱的捕虫荧光灯提供的，这点亮光阻挡不了方旭的思绪和动作，自然也阻挡不住季安的速度。 昏暗中季安一把就拉住了方旭，很精准地捕抓到了方旭的左手手腕，“不哄睡就不哄，怎么还跑了？” 方旭无奈，“是不是又觉得心理不舒服？” “没有吧？”季安真的觉得他哥今晚很奇怪，“我们偶尔也睡在一起啊。”怎么今天就这么多事？真的很奇怪！ 方旭，“不行。” 季安能屈能伸，“那我睡你床底！” 方旭，“不是开玩笑。” 季安扯了下方旭的手腕，“行吧，不玩了，哥，我真的好累，我们睡吧。” 季安声音确实充满疲倦，方旭停顿了一会，“这被子太热，拿个毯子。” 季安松开方旭，“噢！原来是我过于火热！” 方旭……忍了！ 等抱回毯子才说话，“你有点亢奋，我等会也要睡了，你要是等下还是睡不着，别再乱说话，自己安静着，或者回去自己房间折腾。” 季安撒泼地滚了一下，“我知道啦~” 亢奋的季安，惊吓的方旭，这一晚谁都没怎么睡着。 季安闹过后，半夜摸回了自己房间，他真的睡不着，一直沉浸在他即将成为百万富翁的美好想象中，后半夜干脆回到自己房间。 而方旭，季安在趁着方旭“睡着”，这里轻轻戳他一下，那里轻轻蹭他一下的行为让他实在是无力。他伪装得很辛苦。 等季安离开不知多久，他终于入了睡，短暂睡眠过后，他更加不知所措 梦里全是季安，季安还在对着他这里摸一下那里戳一会，迷迷糊糊间，他非常清楚，这是梦，因为现实里，季安不可能触碰他那些部位。 第二天顶着熊猫眼的季安一起床就看到方旭摆在客厅门口的行李，看见还有一块被包装好的大板，这形状？是单板！ 迷糊的季安马上清醒冲了出去，“哥，你要去滑雪！”这不是滑雪的最佳季节但是世界这么多滑雪场还有不少仍然在营业期。 “可能。” “你不带我！” “你自己不去。” 季安叽叽歪歪，“你都不懂，赚钱……也挺重要的。” 方旭思考了一下，还是说了，“嗯，那祝你今天生意好一点。” 季安嗷了一声，“可我也想去滑雪，”有点不舍，犹豫着，“要不然你把我的板带过去？” 方旭，“我以为你会说带你过去，带块板？你见过谁滑雪脚踩两块单板的？” 方旭本来没想带上这块板，但是林俞，方旭的朋友，非要看看他死活买不到的东西。 方旭很多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是亲戚或者长辈朋友的孩子，他们不少在国外，现在见面的机会不怎么多，然后他又几次对他们爽约，这是榆林提出的弥补方案。 “那带了也不是非要用嘛，带它去看看也好。” “你的板成精了？” 季安双唇一动，方旭截停了他要说的话，“你知道运一块板过去要多少钱吗？” 季安老实转身，去厨房拿方旭买回来的早餐吃，“哥，我吃早饭了，你不要干扰我了。” 方旭轻松拿捏季安。 饭后，季安说要送方旭去机场，方旭拒绝了他，“李叔开车很稳，你的黑眼圈很重，还是回去再睡会，” 季安因为开业第一天就不用赔本，对他们的小摊畅想了大半夜，连做梦都是梦里给方旭发八万八的红包，根本没怎么睡，“回来再睡。” 方旭，“你今天不能再这么晚回家，你看手机，你挽月阿姨已经通知你，今天开始客厅监控也正常运行，晚上超过十一点三十回来，姜阿姨明天就上门。” 季安捂着眼睛，“哥，你怎么还告状！” 方旭，“还不睡？睡不够那你以后的身高估计会停留在一米七八。” 季安立马往回走，睡觉，睡觉，送哥哥下一次，下一次也行！ 第25章 第 25 章 夜色逐渐浓，小吃街一盏一盏灯亮了起来，开始热闹不已，云安小摊缠绕着的灯带也开始闪闪发光，季安和刘云淮两个少年正在摊前忙忙碌碌。 和小吃街相隔有点距离的汀兰岸小区在晚上十一点十九分又欢迎了一个业主回家。 业主童心未泯，过机后，突然跑到站岗安保大叔面前给人敬了个礼，正步一踢，手一比划，比得和做过保安一样。 四十多岁的保安大哥在这里工作不少年了，这位业主是最不像业主的。 这个业主小小一个的时候时常跑过来非要和他比赛谁站的时间最长，最后被物业经理给劝走，比赛经常输。 小业主愤愤不平，现在走正门遇见他时还偶尔会来给他“示威。” 比如现在，就是这小孩不知道怎么回事，姿势跟一本正经，平时干干净净的衣服上面却现在似乎沾着什么食物残渣。 他知道季安不是邋遢的人，很爱干净。 李大伟再次回敬一个礼，“欢迎回家。”小业主哈哈笑，“李叔，被吓到了吧？” 李大伟看了下四周，确认没人，关心地问，“怎么这么晚回来？”这家的家长似乎又出门很多天了。 季安这几天都是在小区门口就下车，他们打车没什么特殊情况基本上不会进小区，手续太麻烦，今天碰到了好几天没见到的李叔，洋洋得意炫耀，“我做生意去了，忙得很，就这么晚回来了。” 李大伟很给面子，“这么厉害，怪不得十一点半才回来。” 季安一听，差点一跳，端得一本正经的架子马上散了，“什么？十一点半了？”吓得他都不会去核对自己的手机，跑了起来，“走了，李叔再见了！” 一阵风被带起，裹挟着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难闻，像是柠檬爆开在夜空中。 季安本想从地下停车库进家里，最后还是一个急刹，往大门跑去，猫着腰打开门，玄关的灯应声亮起。 抚着心口，往客厅挂着的机械钟表看过去，刚刚好，十一点三十分，应该，没事吧？ 应该……没事！ 他直起腰板，走到摄像头的智能显示器里点了点，“有人在吗~” “有没有人啊~” “没人我走咯~” 没人回答，季安直得不挺的腰硬气了起来，大声道，“没人我走咯！” 人往厨房走去，然后又走出来，晃到摄像头能捕抓到的地方，然后看一眼手机，确认自己手机收到了监视器的短信提示。 再次离开，吞下最后一口牛奶，跑去浴室。 十几分钟后，湿着头发又跑下来，又在摄像头下看手机，智能摄像没有宕机，也发出他出现在摄像范围内的提示信息。 季安敲了敲巴掌大的显示器，还是没人，他又跑回去自己房间。 再十分钟后，吹干头发的他又跑了出来，又盯着手机，开始在厨房进进出出。 叮咚，叮咚，叮咚…… 断断续续得提示音，在方禄林和林挽月还有方旭的手机里出现。 他们那正值早晨，本来林挽月调了闹钟，在国内十一点三十分钟的时候看到了卡点的季安。 透过屏幕看着季安心虚地从门外探了个头出现在镜头里后，她就安心地躺回了方禄林的身边，方禄林还取笑她，“看一眼就行了？不看多几眼？” 林挽月当时累得卷起被子就闭眼，都没搭理方禄林。 这回好了，叮叮咚咚的声音不用睡了，方禄林蹑手蹑脚拿着两台刚刚等着他没有关，现在忘记关声音的手机出了门。 自己起来多看了几眼，给季安发了个信息，【皮痒了？来回跑什么？】 “方叔！”季安对着摄像头喊，“原来你在。” 【在呢，别吵，还没睡醒。】 季安这时才想起来，他们时区隔得远，他对着摄像头给嘴巴拉了条线，一副怕吵着人的模样抓着手机轻手轻脚走，不像刚刚动静有多大就多大。 刚走出摄像头范围，那个显示器亮了一下，有人远程启动了它。 季安眼角看到了亮光，蹭一下跑过去，“叔，你不是还要睡吗？” 显示器里传出了失真的电子音，“你怎么还不睡，”方旭的脸出现在了小小的白框显示器里，就出现了两秒，又黑屏了。 季安已经看到了穿戴整齐的方旭，他确定了下通话功能还在正常开启，对着小喇叭道：“哥，是你！” “嗯，怎么不去睡觉？大半夜你不困？” 季安今天遇到的事情有点多，现在脑子确实还不困，“今天不太困，你呢？那边才六点钟。” “要去机场接林俞他们，不睡了，为什么不困？” 一句为给季安开启了开关，小话筒开始启动，“哥，我今天赚了一百一，厉不厉害？一个人，不是两个。” “不过前两天生意就不太好了……” “我刚刚看到了李叔，前几天都没看见他……” 十分钟了，季安的嘴没停一下，方旭等会还要赶时间，打断他，“能做下来已经厉害了。”简短地夸赞了季安然后问出了他的疑问，就季安这臂力怎么可能坚持得了一个星期？这都第八天了，“还是卖手打柠檬茶卖的？” “没手打的了。” “我猜也应该不卖了。” 季安往屏幕里一凑，“你怎么知道！” 方旭看着屏幕里季安的模样就笑了出来，本来他还能看到个侧脸，现在只剩下一个圆润蓬松的后脑勺。 季安听到了方旭低沉的笑声，“哥，你笑什么？”季安觉得这不可能啊，昨天才发生的事啊，他怎么就知道了，明明说了谁都不准说的，难道？“你同学告诉你的吗？” “什么同学？” “就是第一天，那个你问他喝不喝，他说他喝药那个男生。” 方旭疑问：“有他什么事？” 季安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他哥知道了他们遇到了流氓的事，为了保障一点，他主动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柠檬茶不手打了？”他很确定他这今天没说漏嘴过。 方旭当然不会将自己猜测的原因告诉他，笼统地回他，“猜的。” 季安叹了口气，“你猜得真准。” 方旭直觉季安他们不卖的原因和他猜的不一样，假如他猜准了，季安大概率会和他说，“打柠檬好累，我这么大个人竟然征服不了一颗小小的柠檬！小区给的健身卡呢？我要去练臂力！” 而不是有点无奈地用这种丧气的语气和他说话。 看他不想说的样子，方旭也没多问，一个是，只要那柠檬茶不再带帅哥两个字就行了。 二来是，季安对着他向来什么都说，他预估过几天季安自己就说这回事。 但是等到他回家，季安都没在说起这件事。 他有点诧异，将这件事告诉了林挽月，林挽月还高兴了一通，又一次季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非常顺利。 其实也不是季安不说，实在答应了刘云淮不能说。 他们第一天开的最大一单，就是那个刘云淮说的死皮赖脸非要赊账的，第二天又来了，这回还是二十杯，还是送到同一片草坪上。 季安有点没忍住，问他，“你又聚会吗？” 同一个地点连续聚？人数还一样？不会昨天没赖账成功今天非要来再试一试？ 然而穿着蓝色破洞牛仔裤，黑色破烂大T恤，胸前挂着银链，一头黑发但是几绺长刘海漂蓝了的超级潮流人，不要他的服务，指着在一旁休息的刘云淮，“我是老顾客，你快来欢迎我。” 刘云淮站起来，好脾气道，“你好。” 半蓝毛脑袋的人嘴角弯了起来，“你好。” 刘云淮这回不向顾客介绍他们单调的饮品种类了，开口就是，“我们今天开始先付款再做饮品。” “那怎么办，没带现金。” 刘云淮抿了抿嘴角，季安看了两眼，将他们收款码前的瓶子拨开，摆在了显眼处。 刘云淮，“我们一直支持手机扫码，你知道的。” “那我怎么办？今天的新手机，还没绑定，银行卡号，也不记得号码，付不了。” “那就不——” “诶，不啊，别又说不做，喝了你做的柠檬茶，我沉迷到现在，就等着今晚再见呢。” 季安觉得不对劲，他们柠檬茶可没加咖啡因，这么着迷？ 对方将被他说得一无是处的手机掏了出来，“这样，你扫我一下，加一下我联系方式，等我回家弄好之后给你转钱。” 刘云淮看着今天还一满袋的柠檬，正犹豫着。 季安怀疑这小蓝毛是没读书就出来街上当混混，手机都玩不明白，“你都能加人了？不能付款，都已经实名了啊？”还很贴心地，“我帮你看看？” “你可真好，比刘老板热情得多了。” 刘云淮，“……” 季安，“？” 季安等着他递手机过来，等好一会，没等到。 人似乎不愿意，不知道干嘛，鬼迷日眼看了好几眼刘云淮，才掏手机。 季安接过手，一看，零钱一分都没有，也真是没有绑定银行卡，他脸上带上了歉意，“不好意思啊。”将放在桌面的手机递回去，侧头低声和刘云淮说，“还真没有。” 刘云淮抿了下唇，“好吧。”他拿出了手机，滴地一声，扫了对方向他展示开来的二维码，扫出来一个站在车顶的头像，就一个剪影。 但他觉得莫名像眼前的人，连头像都是张扬的，名字还叫“浪迹宇宙去吧”一看就不靠谱的人，不能信他的鬼话，“今天没有二十杯了，只有一杯，你要吗？” 季安低头去看他们装柠檬和蜂蜜的袋子，没有啊，还有很多啊。 他借着桌子的遮挡，拉了拉同桌的衣服，然后被同桌反拉了，季安秒懂，“对，只有一杯了，你还要吗？” 加到联系方式心情很不错的宁科瑞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自然不会有任何不满，“一杯吗？也可以。” 季安和刘云淮开始忙碌起来，三分钟后，送走了这个不知道会不会付款的顾客。 第二天两人再次相聚小吃街，季安一看到刘云淮就迫不及待问他，昨天的营业额是多少，“那个不良青年给你转钱了吗？” 刘云淮安静了几秒，季安，“我就知道，他一看就不是好人！” 刘云淮开口，“他给了，”一言难尽地，“但是，他确实不是好人。” “啊？为什么？不是给了吗？没给齐？六块钱还得分期付款吗？” 刘云淮摇摇头，“24小时到账。”将自己的手机打开来，看下现在到账没有，他刚看清，季安也凑了个脑袋过来，“给看看？” 刘云淮还来不及遮掩，季安的视线已经看向他没完全藏好的屏幕， “这是什么？付款码？” 季安和刘云淮关系很好，没那么多讲究，但是这回刘云淮动作有点遮掩，只是季安没感觉出来，将脑袋挤了过去，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张图，再是一句话：【喜欢吗？】最后才是他们要的一条转账信息。 季安看不太清小图是什么，于是自己动手了，戳出来——一张腹肌，块垒分明的腹肌，胯骨都露了不少出来，一只手还搭在内裤边上面。 季安生气！“他是和你炫耀吗？他嘲笑你没有？” 刘云淮本来对手机里的人理解不了一点，这回对着季安也理解不了，呃…… 季安安慰他，“没事的，同桌，别理他，我哥也有，但是他就不会向我炫耀，他这个人人品果然不行，”说着还搭上了刘云淮的肩膀，“我林姨说，我以后也会有的，所以你也会有的，没关系。” 最后还补充，“还好钱给了。” 刘云淮昨晚收到照片复盘了一下，还怪自己太迟钝，在最开始就应该想到这个的，没想到还有比他迟钝的人，他将微微张着的嘴合上，拿手机，确认钱到账，马上将人拉入黑名，单删了他，然后拍了拍季安的肩膀。 季安看刘云淮还是不怎么开心，调试封口机的手又一松，凑过去，“要不然你去我家里小区的健身房？我叔叔和哥哥都说不错。” 刘云淮给季安露出一个笑容，季安马上打断，“别想我，我不可能和你一起，我要睡觉，我现在迫切的是长高！” 刘云淮，“……你说的对。”他停止了对季安的笑，再次端详了一下季安的长相，略微有点圆的脸型下框住了一双有着淡琥珀色瞳孔的眼睛，杏眸眼尾微微上扬，鼻梁高挺，鼻头精致，双唇不薄不厚，要是双唇向上一弯，有两个小梨涡就出来。 甜甜的精致模样。他记得季安以前的脸更加圆，现在下巴凸显，早已脱离圆脸的趋势。 再回忆下和季安相处的所有，和季安优秀的成绩，他肯定了季安说的话，确实需要再好好长，就这脸和不知风月为何物的大脑还是得人高马大点才能保护自己。 但是刘云淮也想多了，第二日。 迟钝的季安被开窍了，这破人又来了，还是一身破烂，还是二十杯，还是没带钱，还是不能扫，还是非得转账，让他再加他一次，恢复好友关系。 刘云淮这回生气了，“你有完没完？” “加我，就完。”宁可瑞双手插着兜很执着，他不理解好好的怎么就将自己删掉了，他上完课回来，发出去的，“是不是还不错？”收回来一个红色感叹号。 他网络上没得到回应，在现实世界里贴脸问，“你不喜欢吗？” 刘云淮，“你有病啊！” 对方被他一骂还委屈上了，“不喜欢吗？我以为你会喜欢。就你第一天带着口罩在锤柠檬的样子啊，锤得有气无力还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我以为你喜欢肌肉……” 季安站了起来，恍然大悟，“啊，变态？” 宁可瑞：“我不是变态，我追求喜欢的人，我对小云一见钟情了。” 季安一把将刘云淮拉到自己身后，“你这是性骚扰未成年！” 说着就要去按手机，“你等着去坐牢！” 季安说得很唬人，一张脸板着。 谁还不是个未成年？宁可瑞：“谈个恋爱也不行？”国内未成年谈恋爱犯法吗？他又还没有干什么，怎么这么生气，还性骚扰！到那程度了吗？ “不行！”谁跟他谈，也不看看自己那黄毛样！季安气死，“你不准走，我马上报警，你等着！”他信誓旦旦，抓起了手机，扩音的它响起了拨号键的声音，嘟嘟嘟。 刘云淮在季安身后扯了扯季安的衣服，季安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安抚了一下他。 对国内法律不套熟悉以为已经犯法要被遣返的小蓝毛，举起双手示意，“别，我马上走。”等他成年他再来！ 季安看人走了，松了口气。 刘云淮，“你这回怎么这么硬气了？你当初被人骂你都不骂回去。” 季安，“我假装的呢，哎呀，我也不是不敢骂回去，就是懒得和他们纠缠。” 一说起这个季安有点担忧，“啧，这人看起来一言难尽，会不会被纠缠上？” 两个人脑袋凑到一起，一合计，认真分析了一下现有的线索，觉得问题出在，“帅哥手打柠檬茶”上。 于是接下来云安小摊的招牌饮品将“帅哥手打”几个字去了，制作方式变成了机器挤柠檬汁。 换了当晚生意也没什么差别，仍然不温不火，两个人又不确定了。 幸运的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那个人都没再出现，两个人也不管原因了，反正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第26章 第 26 章 八月中的宜城热浪还在翻滚，独属于学生的假期也开始走向尾声，方旭的回家计划在开学前的一个星期，林挽月和方禄林也抽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回来陪孩子。 季安这一天干劲十足，干得刘云淮目瞪口呆，每一个过路的人都会被季安招呼一声，“帅哥喝柠檬茶吗？” “美女姐姐喝柠檬茶吗？” “新鲜鲜榨的柠檬茶，优选巫城香水柠檬！” 青少年他问，小孩子他问，路过的老奶奶他也不放过，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可人，“奶奶喝柠檬茶吗？” 刘云淮看着这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硬是在季安的热情暴击下，不买也夸了一句，“长得可真俊呐。” 季安看有希望赶紧说，“我不俊，不俊，柠檬茶更俊，要不要来一杯？” 老奶奶哈哈一笑，“这么急？急着卖完收摊？” “哈哈哈哈，我哥哥要回来啦！” “哟，提起就笑这么开心？着急回去团聚？” “嗯。”季安忍住笑，矜持点头。 “那，来两杯，给我今早还打架的孙子孙女喝点，治治他们的毛病。” 季安抓了把头发没忍住，嘿嘿一笑，“好，你等会呀。” 季安赶紧招呼楞在了一旁的同桌，“同桌？你攥着柠檬袋子干嘛？” 被震惊到满脸：这也行？的刘云淮，“啊，哦，好。”两个人撩起袖子就是干，“加不加冰？” “几分糖？” …… 交出去做好的柠檬茶时季安突然惊了一下，“啊，奶奶，我哥哥来啦，谢谢你！”确保饮品被老奶奶抓好后，跑了出去，径直撞向方旭。 方旭一把拉住季安，季安朝他笑，然后转身就将自己埋进一旁的林挽月怀里，抱着林挽月的腰，“挽月阿姨，我好想你！” 林挽月笑着抚季安头发，“我也好想你。” 方旭一把扯住季安的衣领，“松手！” 季安头都不抬，“不松，才几秒钟！” 林挽月松开了季安，拍拍季安的后背，“路中间呢，好多人看着。” “好吧~”季安不舍的退开，等走到一边，抬眼偷看他同桌在干嘛，发现摊位有人，没空理他。 他一把抱住了他前面方旭的腰，跟着没反应过来的方旭走了几步，方旭低头看着着腰间突然出现然后抱得紧紧的手臂，停下脚步等了一会。 林挽月笑吟吟看着他们。 短暂的几秒过去季安松手，看着方旭，“嘿，哥我也好想你” 方旭，“嗯。”了一声。 林挽月指着有一个小少年正在忙碌的小摊问一开心就傻笑的季安，“那是你们的摊子对吗？” “对啊，”季安带着他们往走过去，“林姨，你还没喝过我做的柠檬茶，试试？” 林挽月：“哥哥觉得怎么样？” 季安抢答：“非常不错”然后看向方旭。 方旭点头，“是，不错。” 林挽月，“那得该我享受了！” 刘云淮看季安领着他哥哥和一个温婉姐姐就过来了，随着季安的介绍，他一一问候过去，温柔姐姐朝他笑，大帅哥朝他点头，背着帆布包的温柔姐姐竟然有个季安哥哥这么大的孩子！ 不敢置信的他退到一边，将空间让给他们一家人，客人刚走，还没新客人来，他和季安说，“那，我去个厕所。” “好。” 季安要去拿柠檬，林挽月让他等一下，转头和方旭说，“怎么还站着？” 季安，“去哪？” 林挽月，“买点吃的。” 方旭，“你那是买一点？” 肠胃不好的林挽月在车上点了一堆方禄林绝对不准她吃的东西。 林挽月，“那我自己去，你帮我给小快录个像。”林挽月非常热衷于记录家人的一切，特别是两个孩子成长的旅途，她有两个硬盘装了不少他们的岁月。 方旭当然不能让她去，林挽月一去他估计她真能把点的全买一遍，“我去。” 林挽月笑着从帆布袋里掏出摄影机，“小快，看镜头！” 季安做柠檬茶的成长视频里，从他一手抓柠檬，一手抓简陋版的榨汁机开始。 随着季安一声，“林姨，好了，可以停了。”林挽月看着镜头显示的最后一阵画面，季安笑着伸长手，手中握着一杯淡柠檬黄的饮料推向镜头。 保存下视频，她抬头看着季安现在靠近自己的脸，摸摸他，“不错，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将摄像机塞回袋子，接过一辈满是柠檬香的饮料。 季安的小梨涡闪现出来，“那当然。” “闻着有点酸，但是很香，你同桌家里的柠檬果然不错。” 季安，“不酸的，你先尝尝。” 看林挽月浅喝了一口后，又吸了一大口，季安就知道还不错，引着她往摊位后边的凳子去，为了让客人有个不打包的选择，云安小摊也支了个小小的餐桌。 看摊子没人，季安也跟着坐了下来，今天可忙坏他了。 林挽月看着季安弯下腰拍了下自己的小腿，“怎么样？是不是收获满满。”她这么问当然不是问季安赚到多少钱，季安隔三差五就在群里播报他的收益，她大概能猜到季安收入多少。 季安单手支着下颌，盯着他们的小摊，但是视线不是那么聚拢，“林姨，你说我是不又长大了？” 林挽月，“确实，个人在社会的生存技能很不错。” 季安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季安觉得很奇怪，但他感觉怪的不是自己，“好奇怪，最近身边关于谈恋爱的信息越来越多，”这一个月里，前段时间帮哥哥收到的情书，热心肠城管大叔，变态客人，有好几对被他和同桌捕捉到的同校情侣，他震惊和同桌分享，但是刘云淮却很淡定告诉他，“你不知道？我以为全校都知道！” 全校都知道，他不知道？他在学校又没被孤立，他应该也知道的。 刘云淮，“你不在意所以没放在心里吧？我记得讨论的时候你也在。”他沉思了一会，“你可能对这方面有点迟钝！” 季安反驳，他可不是迟钝的人，可明明以前的假期，都是作业，玩，吃，睡！ 这个暑假里多了这一样，还格外地醒目，明明以前没有它的身影，现在都快和作业齐名了，隔三差五就出现。 林挽月有点诧异，拨开没压盖飘起来的一片柠檬，欣慰道：“想谈恋爱了？想就去，不用拐弯抹角和我打报告，不过不能干不能干的，然后记得爱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就行了。” 季安大惊失色，“我可没有，你诈我！” 林挽月一笑，“我说真的啊，诈你干嘛？” 季安，“得了，你诈我，不耽误你说的事真的。” 季安曾经很多不愿意开口的事都被林挽月诈出来过，他能这么坦荡表达爱意与思念，林挽月有不少功劳。 最近感觉被“恋爱”这两个字包围了，可同桌说他本来就在包围圈内，他有这么迟钝吗？ “我是不是有点迟钝？” 看季安真的苦恼，林挽月将饮料推到一边，“这不能说是迟钝，你之前只是不在乎而已。” 季安松了一大口气，好，她林姨可是教授，她说的肯定是对的，他肯定不是迟钝，他只是不需要爱情而已！ 林挽月看季安立马阳光，“所以，你想到谁了？” 季安解释，“我真没有！林姨你得放过我！” 林挽月也解释，“我真没不准你们谈恋爱！” “老板？” “这的老板呢？” 季安的侧耳一听，喊自己的！解释没用的他开跑， “在这呢，马上来，您看您要喝点什么？招牌是燕岭柠檬茶，燕岭是红茶。” “有港式？” “有，要试试吗？” “好，来杯这个。” …… 林挽月看着冲刺一样跑过去的季安，又看他熟练地招待客人，熟练地制作饮料，再双手笑着给客人递上，“欢迎下次光临哦！” 招待完客人的脸上不是疲惫，而是喜悦。 季安在享受，乐在其中。 林挽月在嘈杂的小吃街里又一次觉得，真好，一切都还不错，没有他们陪伴季安自己也能生活得很好。 方旭领着好几个袋子挤进她视线中，她看季安的满脸慈爱迅速变脸为意外的欣喜！ 还以为方旭只会给她买一样，没想到这么大方，她喊:“烤苕皮，烤面筋，钵钵鸡，快过来！” 走过去的方旭无视擦干净手跟在他旁边手里比划着的季安，回答他妈妈，“没有钵钵鸡。” 没有？影响不大，林挽月粗略地数了下袋子，有六袋，“没关系，这也差不多了。”说着迫不及待接过就要打开来。 季安从方旭身后探出一个头，“林姨，你说你的学生们，知不知道你这样？” 林挽月，“知道啊，今年有个博士因为家庭原因又延毕了，我陪她，我们两个人横扫了学校西门小吃街。”林挽月在学业上很严格但是在生活上对学生很关照。 季安不相信，“方叔没看着你？”林挽月肠胃这几年熬坏了，对街边食品不是那么耐受，有次急性肠胃炎住院后，被大家禁止接触街边小吃。 林挽月戳中一块臭豆腐，“所以是陪着，我没怎么动。” 季安看着林挽月已经塞进了嘴里，“哥，你买这么多没问题吗？” 方旭，“这都是你之前吃过的，只有两份是她的。” “哦，”季安趁林挽月还沉浸在许久不见的美食当中，眼疾手快将剩下的袋子抢了过来，有点多，抬头又带着疑惑看向方旭。 方旭对这些不感兴趣，“放去你那个柜子里，给你同桌的。” “嗯嗯。” 林挽月得了两份也不会全吃，就尝了一点点然后推给了季安和方旭，方旭不要，又全进了季安肚子。 季安囫囵往嘴里塞了个腐乳炸鸡翅，吃完，站起，还拉着已经坐下的方旭，“哥，刚刚没比到，我是不是这一个月一点没长啊？” 被动站起来的方旭任由季安在自己旁边摸摸蹭蹭，季安就差爬方旭后背把方旭压矮，“怎么回事，你同学来了好几次了最后一次还问我是不是真的方旭弟弟，我们本来长得就不像，如果你和我一样高他应该就没那么质疑了！” 林挽月笑着，“你哥暑假又长了，不是你没长。” 方旭，“哪个同学？” 季安着急地说，“哥你还长！你先别长，等等我不行？” 方旭一把推开爬上了他后背的季安，“那你去和我的身体说，我控制不了他。” 插科打诨的季安低头咬了口关东煮的多汁萝卜，悠悠地，“我的身体听我的，我让他快点！迟早超越你。” 林挽月，“不是要一样吗？变成超越了？” 季安，“也不是那么听话，我得说夸张点，就像姜姨，我七点出门她会在六点二十告诉我已经六点四十了一样，这样不听话的身体才会着急一下。” 方旭没理互相玩笑起来的两个人，回了下信息，【板确实没带回国，但是锁我家里了，你拿不到，下次】 等两人笑完，他再次问季安，“我哪个同学来问你？”如果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人，不会不知道他还有个弟弟，而他之前一直在国际部，那里认识他的大多都知道这回事。 季安，“就是那个手拿杯子装药喝的，不过他这几次都买了柠檬茶。” 林浩然？方旭其实和他不熟，手臂被轻轻地捅了一下，他熟练地将季安递过来的签子接过扔往自己旁边的垃圾袋。 云安小摊的支出和收益是季安和刘云淮平分，但是有个时间段，就是季安每天十一点回家后，刘云淮会单独多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是他自己单独的收入。 这一天他有单独收入的时间变得很多。 他没去厕所，去小吃街对面的山坡上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拳头擦破了点皮，幸好伤口不大，没被季安发现，季安喜气洋洋蹭着他哥的肩膀并排离开了摊位，和刘云淮说，“等会给我赚大钱！” 他接下了季安的祝福，“好，谢谢你们的烤鸡腿。” 第27章 第 27 章 三人回了家，刚进家门季安手里就被林挽月塞了一个陶瓷，有点丑不像是林挽月往常的审美。 似乎季安的眼神过于疑惑于是林挽月看了眼已经走远的方旭，小声给季安解释，“这是哥哥亲自给你做的……”她再压低声，靠近季安的耳旁，“是小熊猫，我也有一个奇怪的杯子，说是小狗杯。” 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声音的方旭走出来不认可地辩解，他觉得他做得还不错，大概率是上色的问题，“色不是我上的。” 林挽月善解人意，对这季安说：“你哥哥暑假很忙的，做好要等几天上色，要上几轮，你哥哥实在抽不出空，第二轮色才让店员上。”季安哈哈一笑，“怪不得，我说怎么造型这么奇怪，颜色却对了。” 方旭：“？不要就给回我。” “要要要！”季安为了表达非常想要的内心想法，他快步往自己房间跑，“我放床头！马上放！” 林挽月则赶紧塞回行李袋里面。 季安放好跑出来，没有和他们一起来回的方禄林也到家了。 季安乖巧喊，“叔叔。” 方禄林伸手，季安赶紧往林挽月身后躲，林挽月：“方总，饶过我们小快，别被你揉秃了。” 季安一脑袋毛很招方禄林的手喜欢，小时候他不会躲，就靠在他怀里任他薅，长大终于会躲了，他探出头，“就是，方叔你不能嫉妒我头发多。” 方禄林笑道，“嫉妒你？叔叔我前几天去测新陈代谢，医生说我是三十岁的身体。”说完得意地朝着季安扬下巴。 季安啧了一声，他又没测过，而且他这个年纪测出来的和实际年纪不符是件尴尬的事。 多了少了都不好，不过，他年纪摆在这里呢，“我不用测都是个青春少年，青春少年准备了自制的冰激凌陷抹茶麻薯！要不要尝尝！” 季安怎么可能玩得过方禄林，方禄林给了季安转移话题的机会，但又笑他，“我看你哪里都不去，天天窝在家里，以后大学随便学个商科然后就在家里开私房菜馆算了。” “叔，我谢谢你了，你终于不说让我去学食品科学与工程了。” 季安一直爱自己做饭，小时候方禄林一边吃一边骗他，给他说这个专业就是烹饪专业改名的。 天天上课就颠锅、做饭、做点心……食材免费，做完全部样品都可以打包带回家。 让季安好好学习，大学就报这个专业，还没毕业就能造福全家。 季安当时才十一岁，很开心，没想到做饭也是大学一门专业。 渐而长大才知道大学根本没有烹饪这个专业，而这个高级的专业名也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不怎么和做饭挂钩，是化学的世界。 方禄林：“你还想要学会这个也行，小论文你可以写——《浅析街头小吃的质量问题》数据收集方式就实地考察，数据来源就你们三？” 话音一落。 季安低头。 方旭转身。 林挽月抬起头面无表情。 三人各有各的忙碌。 —— 因为家里人都回来了，云安小摊季安没有天天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搞得刘云淮一边说他好逸恶劳，一边乐呵拿着两台手机给季安打视频电话，直播——数钱。 季安看着一屏幕的收款信息，“同桌，你手稳点呐，看着头晕。” 刘云淮，“不是我手不稳，是你心在动～” 季安，“诶！就是我哥他们非要带我去新开的博物馆！我明天就来。” 季安说到做到，当晚拒绝了林挽月带他看海的提议，“不，我该赚钱了。” 刘云淮以为他重新和他站到了一起，结果季安第二天摆完摊回家告诉他，【嘿嘿，宜大明天开放日，我和我哥一起去。】 刘云淮第三天自己哼哧哼哧干了一天，一边数钱，一边想，不是？他给季安发信息，【不是？你成绩，你也说你考不上宜大了！去参观什么？赚钱不好？虐待自己干嘛？】 季安躺在方旭的椅子上，整理一大堆的纪念品，看手机亮了拿起一看，愤愤不平，【我还有两年呢！】 还不给他一个努力的机会吗？ 刘云淮：【SORRY了】然后给季安补了了个红包。 季安一看，心虚；【哎呀，其实是我林姨，她说她烦死了突然上班，有个什么合作的项目，我就去陪陪她，嘿嘿】 然后喜滋滋点开红包。 发现账户到账了0.01元，上当的季安，【你？可真大方啊，小刘同志！】 剩下来的几天假期，季安满打满算也就去了两天云安小摊。 毕竟他和方旭还有林挽月这么久没见。 暑假结束，季安整理好自己的收获：3386块钱。 就准备开学了！ 大清早的打开了房门，看着路过的方旭，他又站回去自己房间看着自己身上和方旭一样的纯黑西式制服，乐得合不拢嘴。 等吃完早饭出门了，路过玄关整理衣襟的镜子前看着校服上的校徽和校徽旁自己的铭牌又笑了起来。 被手中转着车钥匙的方禄林戏谑了一声，这才压下唇角，抬脚往外走去。 他和方旭两个人一左一右上了车后排，方禄林开车，林挽月在副驾驶位。 舒缓的音乐响起，季安往方旭那边蹭了点，“哥。” 方旭侧头，“干什么？” 季安，“不干嘛，我就是想叫你，我的哥哥！” 方旭没有回应季安。 季安语气太讨喜，搞得前排的林挽月笑了起来，“就这么激动？” 季安是真的激动，但是他自己不察觉，一手就扒上了林挽月座椅上的枕靠，要将脑袋凑前去，被方旭一脸严肃按了回来，“别乱动。” “噢~” 等到了门口，两人下车后，林挽月探出头，对着他们的背影拍下一张照片，咔嚓一声，又将两俊美少年修长的身姿定格在她的相机里。 车流渐渐褪去，方禄林转动着方向盘，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路面上。 林挽月看着窗外，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她问：“这一个暑假，有没有感觉你儿子谈恋爱了？” 这个暑假林挽月任职的学校和几个海外高校有合作项目，她又还有一些私事，身兼多职，到处跑，没怎么回过家，没陪方旭几天。 相处时间过短没看出方旭具体哪里不一样。 方旭初中本来就是要出国读的，但是因为他爷爷和外公那边的想法改变，以及方旭本人想法的改变，这个计划就改变了。 已经决定要读国内的大学，好好高考，都转到普高部了，前几天突然和他们说要去竞赛，想走保送，想提前结束高中生活。 这一次，她了解到完全是方旭自己的想法，方旭变得太快，不太正常。 “他是不是喜欢上了哪个大学的女孩了？” 方禄林认真地想了一下，“估计没有吧。”这年纪谈恋爱不会这么淡定，天天准时回家，每天起床时间也和军训一样。 估计没有？ 林挽月：“你这个估计，有几成的把握？” 方禄林又拿他跟方旭相处的时间换算了一下，“可能，嗯，三分之一？”他的办公地址自由，老婆去哪他去哪，孩子有暑假他没有啊。 三分之一，那就是大概率有可能。 方旭从来没有那么反常过。 林挽月，“和他谈一谈？” 方禄林，“老大不小了，利弊要害他都清楚，你别把人搞得不好意思，等下你儿子突然叛逆期。” 林挽月一想也是，于是她让方禄林重新驱车回去，“有道理，但是都快高考了，也可以趁机和季安谈一谈，没和他箱子谈过这个，他也老大不小了，你去？我去？” 方禄林有电话打了进来，“你去吧，我在车里等你，那小子害羞，你别讲太深，点了就行，我之前和他提过几句。” 第29章 第 29 章 等午饭时间到了，季安和刚结识的新同学说拜拜后，自己一个人先去了食堂。 他们学校不同的年级有不同的教学楼，都在不同区，去食堂的路不太顺。 但是季安没想到他哥明明已读他的消息，却带了别同学。 远远的他就看方旭和他朋友们，季安抬高手指了指自己的位置，然后他同学就朝方旭笑着散了。 他哥这才朝自己走来。 “哥。” 方旭，“有两个人和我们一起。” “啊？”季安后悔，他就该选个热门位置， 热门位置多人抢，不像这个角落，这角落有点空。 于是过了一会他看着那两个朝他们走来端着饭菜的少年偷偷打量。 方旭看季安这模样，“你干嘛呢？” 季安，“哥，你同学好帅，看起来也很贵。”感觉单独说帅有点目的性太强了，他又随口扯了点别的。 他没看错的话，脚上的鞋子和他哥哥生日时奶奶送的应该同系列，他看鞋型很像。 他哥这种同学他就以前见过，“他们也是国际部转来的吗？” 方旭看到季安盯着张定宇的鞋子停顿了一下，夹了块鸡翅给季安，“近视了？给你，你又不要。” “鸡翅我要，鞋子不要，我的鞋子也能踩地上走路，”他说，但他哥没回答到他心坎上，他又补充问：“他们是不是很帅？” 方旭这才正眼打量了季安，照着季安的脸扫了一轮，季安被看得毛毛的，眼睛无辜又无措地眨了下，“干嘛？” “看你又在搞什么。”方旭收回眼神，“还吃不吃？” “吃吃吃。”季安一筷子戳起鸡翅就往嘴里塞。 在食堂的喧闹声中，季安的头发又被人抓住薅。 他回头看到揪着他头发的张定宇，和站在一旁对他问好的何朗明，“季安。” “你们俩？” 怪不得他哥说他是不是近视了，两个人都是方旭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他好久没见过他们了，上次见还是去年，他跟着去打了球，几个人一起玩了几场。 怪不得远远就觉得他们眼熟。 季安拨开自己脑袋顶的手，“张定宇，松手。” 张定宇 “摸摸，好摸。” 有些男生都爱手贱或者嘴贱。 而张定宇二者都有点，他手放开，坐下，“怎么不叫我哥哥了？喊声哥听听。” “哦，哥哥，”季安看着两人，手却给方旭推过去一碗汤，“哥哥，这汤好喝。” 张定宇：“啧。” 何明朗在一旁笑，“开始长大了啊。” 季安小时候就爱喊各种哥哥姐姐，等他们一问方旭才知道这小孩子和他们年纪其实差不多，就是体格小了不少，现在身高上来了，也长大了，对方旭一如既往哥哥长哥哥短，对他们开始喊名了，还喊三个字。 “有长进。“ 季安眉眼一挑，“明朗哥。” 方旭对着他们三：“还吃不吃？” “方旭你没良心，丢下兄弟走了，现在兄弟要走了和你一起吃顿饭，还得是食堂！食堂就算了，我都来了你还这么嫌弃。” 啊？季安看着指着方旭一顿声情并茂控诉的张定宇。 看完又看他哥，他哥面无表情，看不出所以然来。 季安顿然想起和哥吃饭的最新任务，觉得不可能，低下头假装认真吃饭，双眼却一直偷偷打量他斜对面的少年，满脑子的不能吧？不可能吧？ 一旁不小心瞥了季安一眼的何朗明，“看什么呢？这么好奇？” 造作得正高兴的张定宇被这句话吸引了目光，抬手就指着季安：“低下头怎么看！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大眼睛有没有一闪一闪的！”伸手就要去撩季安下颌。 偷看被抓的季安正想着怎么反驳。 方旭从梅菜肉饼里抬眸，“安静点，全场目光被你吸引过来了，张定宇少对着季安贫嘴。” 张定宇四周一环视，脸色变得极快，马上一脸冷酷，单手插兜。 装作若无其事坐下，估计自己都嫌丢人，干咳了声，“怎么这里这么多人吃饭？” 何明朗：“你一大少爷，让你别来，你非得来。” “我能不来吗？你方哥约都约不出来！” …… 季安一边偷听，一边往嘴里塞方旭划给他的肉饼，一口将脸颊塞圆。 几个人安静吃完了饭，饭后，张定宇掏出手机，“小快朋友，你哥都不带你出来玩了，好久不见，哥哥以后就远离这片故土即将飘向远方，给哥哥来个可以随时联系到你的联系方式？” 是的，即使是他们从小认识，但就是联系季安很不方便，因为这小子整一个三好学生，学校不让带手机，就坚决不带，天天带着个手表，手表里的聊天软件和手机的不怎么互通。 于是他们的联系他大多通过方旭，当然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好联系的，所以问题也不大。 季安这回乖乖的，正要拿过放到一边的书包掏他藏起来的手机，却被方旭的制止，“有监控。” 不明所以的张定宇说，“你还是只有电话手表常用，没有手机？” 季安看了下四周，偷偷往口袋里掏，才掏到一半被张定宇一手按住，张定宇瞥了一眼，“别动！啊？你的表？不是？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和你哥手腕上那个差不多的呢？这不会是小学那个吧？一个小熊猫图案的有耳朵还有尾巴那个？？” 季安尴尬点头，是的，“也不完全是，耳朵和尾巴掉了。” 张定宇赶紧将季安伸到一半的手死死地按回去，嫌弃道：“你可别了，那不要，哥不要一个玩电话手表小朋友的联系方式。” 季安切一声，“你想要也不行，和手机不互通。” “玩我？哥都要离开了，离开这片土地了，你还能不能拥有一台自己的手机？你哥太小气，跟着哥哥混，哥哥带你下午去专卖店搞台最贵的。” 他揽住季安的肩膀，一副他才是个好哥哥的模样。 季安，“定宇哥，我有手机，你也有我联系方式。” “宇哥，别搞这甜腻腻的，你那一天启动一次的手机是手机？上学期间一天不开一次的聊天软件是联系方式？我还不如给你打电话方便，你还能秒接！” 季安，“我暑假天天刷手机的，不过宇哥，你不在这片土地要去哪？” 何明朗看张定宇又要贫上了，赶紧阻止，告诉季安，“他要提前出国了。” “啊？”季安惊讶完，“马上要联考，考完再去不行吗？读预科？” 张定宇，“嘿，你一个用电话手表的可怜我出国的。” 季安赶紧辩解，“我没有，是你自己说的啊。” 张定宇装模作样抹一把脸，活像他此时满脸泪水，然后一把抱住季安，“季安啊，你是不知道，啊，哥哥苦啊，得读预科，那国外是人待的吗？” “你看是你自己说的可怜，不是我说的。” 季安被勒得给他哥求助，“哥，救命。” 方旭拿起托盘，“收拾收拾，走了，这里很香？” 食堂热火朝天，汗酸味和各种食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要是饿着还好说，但是已经吃饱了实在是一言难尽。 张定宇拍拍季安有点薄的后背，“季安不臭，就是又瘦了？” 季安开心了，“也就抽了点条！” 何明朗催促张定宇，“赶紧走。” 张定宇觉得自己两好朋友在，没一个有用的，只有季安认真安慰他，“没事，定宇哥，到时候我去滑雪找你玩。” 张定宇被这句话逗笑，因为季安说得很认真，“我都没说我去哪，你怎么知道那有滑雪场？” 季安没理他的笑容，挣扎了起来，“没室外也有室内的啊，放开，我哥好像生气了？不理我了。” 季安看着方旭有点远了的背影，他小声问张定宇，“我哥该生气吗？” 张定宇觉得季安在威胁他，方旭这个弟控！季安这个兄长控！ “嗯，可能，赶紧走。” 为了谢罪甚至将季安的托盘一起拿了，“喂，腿长了不起，等哥到了国外搞个腿骨增高手术，回来打球盖爆你们脑袋！” …… “我帮你弟端盘子了，等等我啊。” 季安跟在后面，看几眼拿着他餐具狂追他哥咋咋呼呼的张定宇，又看几眼有点平常但又确实有点心情不好的方旭。 有点不太确定，这么快就让他找出来了？ 他哥哥叛逆有竟然真因为谈恋爱？ 男朋友要出国了？ 他哥不止早恋！还同性恋！还和人家即将异国恋，所以不开心？ 不行，张定宇不行的，看他那跟脱缰野马一样的行事风格，不行！不行！两人不般配！出国好，赶紧出！ 他跑上前，“宇哥，你几时的机票，我去送你？” 方旭正在洗手池洗手，一听这话，转头看了季安一眼，季安一脸我很懂事地朝方旭笑着露出了两梨涡。 何朗明：“什么时候这么上道？约你出来玩没约成功过几次” 季安又朝何明朗露出一个笑。 …… 方旭中午不回去了，季安不得不把空间留给他们三个好友。 自己先回了家。 中午一个人来学校的季安熬了一下午终于等到了下午放学时间。 一出校门，四处张望，很快看到那辆纯黑色的商务车，他跑过去，打开车门着急往后排看去，没看到方旭。 方禄林瞧他这样子，“你叔叔我在这呢，看哪？” 季安朝方禄林乖巧一笑，“方叔，我放学啦，看哥哥在不在。” “哟，这看得到叔叔了？快上车，别站在这里，等会被刮到。”他车临时停在校门口的路边，车来车往，“你哥估计也快了。” 季安上了车又打开车窗，将下巴搁上去。 方禄林笑他没断奶，他当没听见。 远远的他就看见了方旭的身影，他哥在人群中总是亮眼的存在，一眼就能看见。 他偷偷打量方旭好几眼，等方旭来到眼前上了车，喊了声，“哥，你出来了！” 后他就端正坐着。 方禄林提醒他们两，“安全带，准备走了。”季安戴好安全带。 方旭坐到季安旁边，“爸。” 方禄林嗯了一句，情绪也不高。 第30章 第 30 章 十几分钟过去，一漆黑的商务车停在了方家门口， 没时间进家门的方禄林听着后排窸窸窣窣拿东西的声音说了句：“晚饭后来找我谈一下。” 一身洁白衬衫，臂弯挂着外套给自己点缀了一抹蓝的季安正要伸手去捞书包，听到这话停下动作，无辜地，“啊？” 方禄林回头看已经起身的方旭，后又对季安说，“说你哥呢，干脆你也来，开次家庭会议？” 方旭不回答，侧身看着季安。 这么大件事？“啊？哦。”季安连忙摇头，“不了，不来，不来，我就不去了。” 他哥欠收拾，收拾他哥就行。 方旭看了季安一眼，没说话。 方禄林有点诧异，但根据经验，这俩人就没什么秘密，估计早就商量过了，他面无表情赶两个不省心的，“下车去。” 车辆重新启动了，渐渐远离季安方旭的视线。 等二人进了屋，在饭桌上，方旭看了季安好几眼，季安都埋头吃饭。 要是季安叽叽喳喳一番他还觉得正常，现在这摸样，绝对不对劲。 预估着时间的方旭，吃完饭就走去了书房，给自己的爸爸拨去了电话。 方禄林直接将电话给挂掉了。 然后在家人群里，拨打了群组视频电话，邀请所有成员。 季安吃完饭留在了厨房盘点他的暑假遗留资产，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林挽月接通电话，朝两人问，“干嘛呢？你俩？小快没来！” 方旭看了看小窗口里面的爸爸和妈妈，一个背景是书房，一个背景是商务舱，他们还是这么忙，即使不忙他们的私人时间也更多留给二人世界。 很多时候他们的沟通都是在这样的场景完成的。 “在厨房不知道又捣鼓什么，他不来就算了。”他直接开口问，“爸找我什么事？” 方禄林推开桌面的文件，“是你找我吧？方旭，你要知道，如果你竞赛不成功，我也不会怎么样，可你会怎么样，你清楚吗？我可不指望你养老，可是我也不希望你需要我给你养老。”他双手一摊，然后接到了林挽月警告的眼神。 方旭，“我不会不成功。” 方禄林笑了，认真的笑，不带嘲讽，但是不妨碍他说，“你挺自信。” 方禄林继续，“你上次也很自信，然后呢？现在又要竞赛，是不是太过儿戏，要是高一你选择竞赛现在已经是大二学生了吧。” 以方旭初中的国际赛战绩预估，他在高一只要正常发挥高二开学没多久就能拿下前往国内顶尖大学的录取名额。 “意外从来不在你预料之内，它会将你所有的自信份碎得不堪一击，你的所作所为给了意外很多可乘之机，你老老实实高考不行？” 他们本来不打算继续过问这件事，可，今天送他们到校没多久，方禄林接到了方旭班主任的电话，“你折腾什么？” 方旭在学习这条道上畅通无阻，但是初中过半却追求起了大众，和国内万千学子选了同一条求学路，现在忽然说自己又要换赛道去闯？ 昨天方旭正式通知他们两，他又要去竞赛了，为的是提前结束高中生活。 方禄林觉得方旭大概率是病了，林挽月估摸着猜他儿子是不是谈恋爱了，对方是个比他在学习这方面还厉害的学生，可能已经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 林挽月看着方旭的脸色，出声打断了方禄林，“这么爱独断专行，你最好现在把电话也挂了，赶紧去工作，你在办公室发号施令，所有人都必须得听你的，下面的人都没有自己的想法，他们都靠你活着？实际上人家没了你也还能转。” 方禄林被这么说也完全不恼，实话实说：“他们没了我，确实还能转，但是转成什么样那就不知道了。”他也很自信，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林挽月一句“靠你活着”本没有其他意思，但是方旭听进了心里，他现在确实是要靠家里活着。 他有自己的计划，规划会改变不在他的意料之类，但是还在他的掌控范围内，“可是你们当初答应我了。”他的事情，他自己做主。 方禄林脸色不改，脸带嫌弃，“你现在不是在做事，是在作妖。” 林挽月说方禄林，“不要这种态度。”两个人的育儿理念大方向上一直有分歧，以前是，现在仍然。 方禄林声音小了点，“我就说他的个人规划管理那个团队不能撤，非得让他们俩自己折腾。” 林挽月，“你闭嘴，家里少拿你那套又封建又资本的出来，自己不能活还是怎么的，非要搞一大堆人伺——” 方旭出声提醒，“我还在这。” 林挽月朝方旭说，“抱歉宝贝，我想再确认一下，你确定要这样吗？”方旭这样做他竞赛成绩必须名列前茅，否则没有多少退路，花掉的时间太多，高考成不了他完美的退路。 方旭点头，他知道有风险，但是他不得不这做，他已经衡量过得失，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预计的代价无非辛苦一点，他乐意。 林挽月看方旭这样子知道这是拉不回来了，“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因为什么要走这样的路，多了这么多个弯。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计划，得和失，算过没有，知不知道这么做的风险是什么？” 她其实佩服方旭的决定，胆量过人，绝对自信。 但是她真的不明白折腾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有必要吗？ 方旭摇摇头，“我现在不想说。” 林挽月还要说点什么，被方禄林发信息阻止了，她暗自叹了口气，算了，也快成年了，成年的烦恼确实该体会一下，太过顺风顺水容易被拍死。 林挽月：“你能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就可以，反正是你的人生，你随意，但是季安还有爸妈会心疼的， “非必要不要太折腾自己，人生很多事情，换个角度，换个维度看，其实都很不值一提，”林挽月斟酌了一下，“如果需要爸爸妈妈，你只需要开口，” 林挽月说的方旭一直都清楚，但这件事和不值一提没有一点关系。 他明白父母的担忧，解释了一句，“我现在必须这样选，如果有机会你们以后会知道。”说完他问，“妈，你是不是又跟季安讲了什么？” 林挽月一五一十说， “我猜测你交了个女朋友导致你人生规划开始向她靠拢，我有点担心你，你又不说，我就问季安有没有发现你不对劲。” 方旭有点无奈，“你怎么什么都跟他讲？” “你又不跟我讲，小快愿意跟我讲，我当然要去问小快，而且我能借机教育一下他。小快有什么不对劲，我不也来问你？你放心，小快没有说你什么。” 教育一下季安？他点头，有点不快地说，“嗯。你们让老师不要再来劝我，那个名额我查过，我符合文件里列的所有条件，这个名额我已经拿了，不可能退。” 事发突然本来他没打算这样走，但是开学第一天他看到学校推文发的喜报，想起了什么，联系了自己以前的队友确认了他心中的猜测？ 今年他们这片区的联赛名额不用一比高下才能得到，直接下发各各个学校，学校派代表参赛。 他去找学校竞赛队的教练，新上任的教练正在忧愁，这个学校的竞赛历程太短，好多苗子都不合适，看到方旭很惊讶，欣然答应。 但是科任老师却满是担忧，热心肠地连番让方旭考虑清楚，高三了，突然冒这么大的风险干什么？万一不成还会影响高考。 殊不知方旭已经不打算去高考。 已经一心二用的方禄林，扬起文件，“生气就因为这？那行了？不用气，我们没叫，是老师都看下去你离谱的行为了吧，会议结束？” 视频电话挂断，方旭在书房静坐了一会才推开书房门。 往自己房间走去的时候，就看见了季安，季安还是穿着一身黑白格子睡衣，材质柔软舒适，将高冷的黑白配色衬得温柔。 这衣服在季安身上他以前是能感受到他妈妈说的可爱，现在在可爱的基础上，他还觉得摸起来会手感不错。 然后他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第32章 第 32 章 走到这一步，方旭对现状还算满意。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第二天一早，和他穿着同款制服骑着同款自行车的季安在进入校门前突然一个急刹，车尾一摆，本来和他平行的小卷毛霸道横亘在他前方，将他拦住。 上一秒季安还在对两个人的中午事宜进行安排，悠然地问方旭：“中午回家吃饭吗？” 这一秒，季安死死盯住他前方的方旭，他不能理解地开口问：“哥，你说你等会要去干什么？” “中午我去竞赛班上课。”方旭有点诧异，“你姨没和你说？我要去竞赛。” “什么竞赛？”季安真的不能理解。 方旭听到季安的质问，怔了一下，“物理和数学。” 季安还是不能理解，他问的是这个吗？他要的是这样的回答吗？ 他随着方旭的回答低下了头，看着灰黑色的水泥地板想，现在是什么时间？秋季学期已经开学了啊，竞赛初筛早已经结束了吧？ 抬起头：“你，暑假去拿参赛资格了吗？”最后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音调已经和他此时的脸一样，低沉着。 他哥中间回国了？偷偷跑去拿省赛入场券了吗？为什么他不知道这件事？ 方旭看季安这模样，他完全没想到林挽月没和季安说这回事。 他以为她们谈一下，会谈到这些，毕竟这是他们昨晚会谈一下的开端。 他以为季安昨天在他房间一直带着伤心在胡闹，但是没明着不满，是已经带着情绪接受了这件事，所以昨天晚上没再追问他。 他完全没想到季安是因为还不知道所以没什么反应，所以睡得香。 大马路上，校门口前，刚刚两人还并排着，他说他中午要晚点回也可能不回因为要去训练，就被拦了。 季安琥珀色的瞳孔似乎在微微颤抖，这么生气吗？他无奈地开口解释，“没……” 季安似乎等不到方旭的回答了，他着急地追问，“你已经高三了啊！”哪有人高一，高二没去打赛，高三去的，而且，而且，他说了，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和他在同一个学校读书，季安愤恨地抬起头眼睛直直盯着方旭，“你为什么？”他感觉他被背叛，被背刺了，他很不爽，心也很难受，他觉得这天清晨的氧气含量非一般的低，让人有点呼吸困难。 为什么？方旭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看起来十分愤怒，万分难过的季安。 可以愤怒，但他不喜欢季安难过，他以前就不喜欢季安难过，现在看到季安难过，他会心颤。 正值早上，这个侧门因为季安的动作现在交通有点堵塞，“谁啊？堵大门口干嘛？还没到放学时间呢！” “有什么爱恨情仇？两大男人？不爱看，让让……” “方旭！”有人认出了方旭，“方旭，你干嘛呢？” 方旭回说，“没什么，马上让，不好意思。” 季安本来在原地沉闷如山。 虽然在这个学校读书的大多数人不用骑车上学，虽然这只是个小侧门，但是堵着的人就是越来越多，他没有屏蔽世界的能力，嘈杂声将他击退。 季安根本不理已经下了车，要走过来拉他的方旭，他又低下头，倏然转动车把，往前方骑去，速度很快，地上的落叶被他带起。 方旭要拽着季安手臂的手没有被搭理，季安与他擦肩而过，就像吹过他身边的每一缕清风，没有一丝停留了下来。 季安凶猛地踩踏板，衣摆猎猎作响，他觉得难受，为什么要这样！ 就算非要去竞赛，为什么不在他转学前说要去，看着他那么努力转学来这个学校，明明知道他半夜还在对着屏幕跟读，明明知道他为了面试说到嗓子冒烟。 明明知道……他告诉过他，他，想和他一个学校读书。 他一直想和方旭一个学校，小学想要要不到，幸好小学毕业的方旭不准备出国继续学业了，他乐悠悠去读了自己的初中，每天都很努力向学霸冲刺，以大学和他哥一个学校为目标奋斗。 他初中成绩不错，于是有事没事就幻想两个人读同一个大学的场景，他哥的目标专业他不喜欢，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于是他只能幻想在同一个大学里，方旭呆过什么社团，他就去什么社团，将方旭体验的校园生**验一遍，然后跟在带他体验的人后面喊他，“哥！”最后全社团的人就会知道他们是一起的。 他高中愈发努力去为大学打基础，可是他高一的成绩真的追不上方旭，梦想和现实的差距有一点，他给了自己一年时间，他尽力了，还是有风险。 想着大学能一起在同一个学校待两年，高中也勉强还有一年，有总比没有好，于是他咬咬牙，他努力转来和他一个高中了，可现在他哥说他要去竞赛了，这时间去竞赛是什么意思？ 方旭高考模拟成绩能拿下国内任一所大学，这么做是为什么？他昨晚骗他？他在追逐真么？ 方旭在季安身后跟着，季安骑到一个不能再往前的位置。 季安停车，然后低下头，后颈骨头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突出。 骨节间的凹陷很适合方旭现在放只手过去安抚，但是方旭没动。 他知道，现在的季安给他机会解释了，他赶紧推着车走上前，“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知道。” 季安抬起头，眼眶有点红，“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他一年学费十二万！十二万！ 方旭握紧漆黑的车把，“你进来之后我才做的决定，之前没有这样的计划。” 抱歉，他也还是过于年幼，连自己的内心躁动都不能及时察觉，等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思，并得出一条最优解已经让他的动作变得异常仓促，他原本是计划出国的，只是一直和家人开不了口，临时发现能去竞赛是个意外，也是个惊喜。 竞赛可以让他和季安保持距离，又不至于离季安太远。 “为什么？为什么做下这个决定！”季安再问，有种不问出来不罢休的架势。 方旭非常认真说：“想要有个更好的未来。” 未来？季安眨了眨双眼，睁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忿的他头转向一边不看方旭，堵了口气在胸口，无处发泄， 人在不断地成长，认知不断在扩展，做出的计划有所改变，很正常，为了更好的未来， 为了未来…… 应该的，是没错的，季安咬住了下唇，半晌，对上方旭的视线回复他哥，“好。”然后转身。 可没转身前那泛红的眼眸和微肿的下唇出卖了他装出来的释怀。 方旭迅速拉住要闷头往前走的季安，“我……对不起，但你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件事？” 季安听到这句话，僵硬地侧头，他不可置信地说：“哥，我有多在乎你，你不知道吗？你这件事不是用三分钟决定出来的吧？为什么不和我说一点，直到你要去训练了我才知道！我不能和你一个学校读书了！我还不能耍两分钟脾气吗？这你都要质问我吗！”气到他连自己回答错了问题都不知道。 他问他为什么在乎。 他回答他本来就非常在乎。 头顶的大树被晨风吹得摇曳生姿，簌簌作响，听得季安烦不胜烦，红润的双眼忍了这么久，忍不住了，一滴泪擦过微低的那侧脸颊滑到方旭的手臂上，消失在深色的布料里。 季安真的很烦他的眼睛的，为什么在重视的人面前就这么软，这么撑不住场面。 季安挣脱方旭的手，说了这么一大串让理智有点回笼。 实在是太难看了，抬起手，露出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体温升高，导致手腕有点的泛红，他用手腕胡乱擦着脸， “我没事了，那我可以知道你要读哪里的大学，哪个大学，读什么专业吗？” 方旭看季安眼尾被自己挫乱的头发粘住，抬手想给季安擦一下，被季安伸手挥开。 方旭半抬着手，有点僵硬回答：“数学，学校要看竞赛成绩什么样。” 季安点头，“好。” 他知道的，以方旭的成绩在国内想读的大学随便选，但是专业就不一定了，有风险，但是风险不大啊。 他哥从来不做冗余的事，能二选一，绝不对会二选二既参加高考又去竞赛，两者对他差别不大，都能达到目的，一旦竞赛成功，方旭将不会参加高考。 只有学校会希望他去竞赛给学校增光，然后再去高考又为学校宣传出一份力。 方旭不这做些表面光鲜亮丽实际对自己意义不大的事，他高一为了拒绝学校让他竞赛的游说了冷了很多次脸。 他那时明明做好了在国内度过高中三年并且在国内上大学的计划，现在计划有变。 方旭不会有多少天和他一起上下学了。 人来人往的小道里，季安心想，一个高三生做下这个计划得有多大的胆子和多大的能耐啊。 幸好这个人是方旭，他知道方旭的能力，这条路方旭能走，毕竟他哥初中各种参赛经验就非常丰富，学科竞赛成绩也斐然，真好，他哥会有个璀璨的未来。 而他以后将独自完成高中学业，以后上学这条路上都将是他一个人，没关系，他也会有璀璨的未来，毕竟寡王才能一路硕博，同行人的干扰过多会让他斗志下降，现在的他斗志盎然后冲往了教学楼。 这个学校里认识季安的人几乎于无，但是认识方旭的人不少。 李挺看着他们有点懵的学委，凑了个头过去，“学委，谁啊？这么凶你？” 方旭分了两道视线给一旁看了他和季安不短时间的大高个，他们一起打过篮球，语气平稳地说：“我弟弟，他没凶。” “噢，弟弟啊，弟弟，弟弟大早上精力这么充足哈……哈哈哈” 精力充足的季安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方旭的视线里。 方旭眉眼一敛，也抬脚往自己教室走去，“走了，等会见。” 周围恢复正常，学子们匆匆离去。 徒留这上空的满绿枝丫在原处攒动。 第33章 第 33 章 午休的两个多小时，两人在同一个学校没有待在一起，下午放学，方旭又收到季安的信息，【我先回去了】 等他来到车棚，同款的两辆自行车只有一辆还停留在原地。 他回到家，姜姨已经做好了饭，在厅里看到开门的他，脸色有点不安地说，“小快是不是在新环境不适应，回来一点都不开心，中饭，晚饭都才吃了一碗。” 方旭停了下换鞋的动作，“大碗小碗？”季安吃饭有两个碗，只有他们两个人吃饭他就要用大的那个，说他懒得去盛饭，要是家人齐全他就会端小碗，说这样才像样。 姜意芳，“呃……大碗。” 方旭，“大碗？应该还行吧？” 姜意芳面带担忧，摇头，“没怎么笑，今天也一点零食都没吃。” 季安饭后总还要拿点什么吃吃，说被饭菜钩得太馋嘴。 须臾之后，方旭敲响了季安的房门，他手上端着一盘姜意芳切好的果盘。 似乎知道不会有人开门，手礼貌性地敲了三下然后就摁上了门把手，轻轻一推，推开了，门没有锁。 他站在门框里，走廊昏暗的光影与房间内明亮灯光交织在他站着的位置，他就这么看着不远处的窗台下坐在书桌旁的季安，季安恰好扭头看向他，季安此时的眼神很纯粹，不似早上有埋怨，有生气，有害怕和难过接连占据他的双眼。 季安问：“你干什么？” 方旭抬起手中的盘子，示意了一下，“听姜姨说你一天都只吃了正餐，要不要现在来一点水果？” 季安淡淡地说，“不用，我要学习，你不要打扰我。”然后就转头看回自己书桌上摊开的课本。 本方旭说着好，但是仍然向季安靠过去，并把果盘放在了季安的桌上小书柜上面，让他抬手就能拿得到。 季安知道方旭在靠近，但是并没有理他，嘴里嘟嘟嚷嚷，修改自己的卷子。 过了好几分钟，方旭抬手将季安的演算本合上。 纪安倏地抬首，“都说了你不要打扰我学习！” 方旭，“因果关系是这样的吗？先列定理。” “你别管，我这是给自己看的。”季安抢过方旭摁住的本子，啪一声将本子重新打开。 “你赶紧出去。” 方旭仍旧脚步不动，手动，直接抬手盖住了季安要书写的纸张。 一只五指纤长，骨节略微突出，皮肤雪白的手掌盖在淡黄的纸张上，季安看不到自己刚刚算到的结果了，只看到某人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季安从方旭指缝间，看着自己刚写下的半边字体，说，“方旭，你好烦。”说着拿笔去推那根最长的中指，“你打扰到我了。” 方旭站在季安旁边伸出另外一只手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深紫色的拇指葡萄，季安因为说话恰好张开的嘴里被堵住，双唇一合这一颗葡萄被爆破。 纯甜没有一丝的酸，季安忍了一下，没忍住，将剩下被叼在唇外的半截水果卷进腹中。 季安吃完葡萄，朝方旭伸出手，掌心向上，“你赔我钱。” 方旭挑眉，“赔你什么钱？” 季安说，“我的学费。” 方旭沉默半响，最后说：“我手上没那么多现金，你等我去你的保险箱里面找一下我的东西，有块平安无事牌差不多就是这个价格。” 季安气急，“那是我的保险箱，又不是你的，”已经动作的方旭折返回来，看将这些话说的一本正经的小卷毛，季安被看得有点扭捏地说，“我心疼学费！我认为不值得了。”因为你不值得了…… 方旭，“行，说，按你的意思，怎么赔给你？” 季安，“你现在的又不完全是你的，我要你博士毕业后，再赔给我。”、 方旭给无理取闹的季安出主意，“那要不要算上利息？毕竟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还给你。” 季安很大方地说，“不用，利息就不用给了，但是你可以给我写一个欠条。” 季安说得煞有其事，似乎他们之间真的存在这样的债务关系，方旭说：“好。” 于是季安起身推开站在自己手边的方旭，打开了电脑，启动打印机，认认真真拿出一张a4纸，放了进去。 方旭看着季安打开浏览器在里面搜寻出一堆借款条模版。 季安精挑细选出一份借款模板，然后选择打印。 打印机开始工作，微微的声音将室内的寂静打破，很快，季安捏住了一张带着点热量已经被点黑的a4纸。 他将纸张放到方旭面前，并递上一支笔，“我签完了，你签上你的大名，记得把身份证号也填上去。” 方旭弯腰，写上最后一个数字后告诉季安，“没画押，这还不是有效的书面凭证。” 季安顿了一下，他还真不知，问：“这还要画押吗？” “对。” 季安起身就往公用书房跑，回来时手上端了一盒印泥，抽了张面巾纸认认真真擦干净自己的手，确保拇指指纹清晰后小心翼翼摁上印尼。 只有黑白两色的纸张里，多了个红印，红印里是季安拇指一圈一圈的纹路。 方旭等季安将纸张推过来，眼神让自己赶紧的时候，也学季安的模样，先擦手，后按泥，再盖章。 最后这张名存实亡的借款条被季安收到自己手上。 方旭看季安竟然在认真检查自己的身份证号码，他说，“这东西应该有一式两份，只有一份是没有用的。” 季安在纸张里抬头看居高临下对着自己的方旭，视线交汇的了好几秒，他才说，“你也要一份的意思吗？” 方旭，“那不然呢？到时候有争议我是不是也要有一份证据？” 季安，“哦，那我改天把复印件给你。你赶紧走吧，别在这里呆着，影响我学习。” 季安看方旭又没有动作，就想抬手将他推开的时候，方旭开口了，“那你不要忘了。” 季安，“都说知道了，你好啰嗦。” 等方旭出了门，侧耳倾听了好几分钟的季安确保门外没人了，赶紧起来将门，反锁。 然后将借条拿出来，咔咔咔，多方位拍照，将照片存在不同的文档，手机存三份，电脑存五份，硬盘存十份……还复印出来三份，给方旭一份，自己留两份。 当晚，他将其中一份塞进枕头底下，辗转睡不着的时候，他想，算了，方旭还陪自己玩这么幼稚的无效游戏安抚自己，他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 第二天早晨，季安敲响方旭的房门，大喊，“哥，起床了，今天李叔送我们去学校！” 这几天学校也在宣传动员高一学生参加竞赛选拔，宣传力度不大，毕竟真决定走竞赛这条路的学生初中甚至更早就开始角逐在赛场了，就课间广播通知了一番，防止遗落了一些还未尝试过又有想法的孩子们。 在众多学子眼中，竞赛生向来都有更强的聚光灯笼罩。 广播刚落下，在自己座位上滋滋有味看语文课本上小说选篇的季安就听到了不少相关八卦，比如，“听说高三有个叫方旭的，今年代表学校出战了，据说之前没参赛过。” “国际部来的，哪家少爷？这么莽？” “据说不是这么回事，人是有真实力。” “是的，听说初中国际赛拿过含金量不低的奖。” “以前国际赛？现在国内竞争？降级参赛？扯吧。” “我听说过，之前高一拒绝了校方的众多游说，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又重新参赛了。” “我知道，方旭嘛，长得巨帅，在一众书呆子里面，简直脱颖而出。” “是吗，我得去看看！有有脑子的帅哥！” “不可能吧，初中真这么牛没大学给他抛橄榄枝吗？还用读高中？” “国际部转过来的，家里不缺钱，本来就是精英预备役，有别的道走呗。” “玩呢？脑子没毛病吧，高一，高二没去，高三去？” “再怎么有钱，不也还是要来读书，学历镀金，不过是说得好听而已，这谁知道究竟是什么理由。” “众所周知，国际部乱得很。” 有人大笑了一声，这小团体因此吸引了更加多的目光，本来还在低头偷听的季安，直接抬头看了过去，他放下课本抬脚走了过去，插话，“你们也知道方旭吗？” 季安成绩不错，这么一凑过来有人以为他是对竞赛感兴趣。 “认识一点，怎么了？” “我也认识一点，”季安小声说，“听说人家很厉害，小学就已经拿过低年级段QOP辩论赛一等奖，LTB全球低年级段数学竞赛金牌，国际物理……” 小嘴叭叭叭一顿输出，越来越大声，最后总结道：“这个编程奖含金量也还可以，他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当季安最后面一句脱口而出时想起了一些画面，有点想收回这句话，吹得过爽有点忘乎所以。 他哥没那么神，也没那么高高在上，也不是事事都能得到头筹。 有些比赛确实是兴趣的延伸，可他哥干什么都很认真，他只是一旦决定要，就会全力以赴。 独自一人挑灯夜战的夜晚，他见过，暑假没有怎么出过门，跟着林姨请的私教上了一整个暑假的课他也在旁边…… 很努力，其实不是可有可无，他也需要付出很多。 众人被季安嘴里的一大堆听都没怎么听过的奖干懵了，由于季安最后的表情有点难以描述，有人指出，“你不会是他的学业粉吧？”这么了解？似乎很崇拜，来给偶像正名？ 季安一笑：“嗨，大家都是同学，哪有什么粉。” 众人不信，主要是季安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眉飞色舞！ “我们说这么小声，就是防止他的颜粉听到 ，没想到你这里还藏了个事业粉。” 被戳穿的季安脸红了一点，老实道，“那倒不是，要真说什么粉的话那我应该是他的弟弟粉。” 弟弟粉是什么粉，听说过喜欢给人当爹的，没听说过喜欢给人当弟弟的！ 这时候门口有人喊了声 “季安，你哥找你。” 季安一抬头，看到他哥正在门外。 众人一刹那安静了，反应过来后，一个个不是摸鼻子就是挠脑袋瓜。 那个刚刚讨论着的人出现在了他们教室门口，而说是人家弟弟粉的季安，已经欢快地跑了出去。 还真是弟弟，粉！ 众人尴尬地各回各家，散了，当着人家弟弟面，讽了人家哥哥，幸好说得不是那么过分 ，脸皮没那么厚的都散得干净了。 季安欢快跑出去，“哥！” 方旭靠着围栏，“放学不用等我，我今天中午不回去，午饭我去找何明朗让他将东西给张定宇。” 这种情况已经好几次了，他们学校参加竞赛的，前期训练不得占用非竞赛科目的正常上课时间，不会盲目地卷，为了保证学生竞赛初期不顺后还能够有高考托着。 去做一个用处不大的分母不值得，而且是不是分母，这样也容易筛选出来。 有些领域，天赋和努力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所以前期的大多数训练都是课后来。 这几天的季安在方旭不能及时回家的时候都会跑到方旭那里，旁听一会大神念天书然后才跟着方旭一起回家。 他笑得有点尴尬，刚刚吹过头了，他哥没听到吧？他试探着：“哦，知道了，就这？” 方旭：“就这，要不然你还要什么？一个棒棒糖？” 季安小学的时候，有时候值日会比方旭晚回家，方旭会去接他，一般会带上一青苹果味棒棒糖，止住季安要往他书包拉的手。 “你要给我，也不是不可以。”长大了的季安完全不害臊，还朝方旭打开了手掌。 方旭将眼前的手掌拍轻拍开，“我来找一个老师，走了。” 转身就要走的方旭被季安一把拉住。 方旭又转看回季安：“还有什么？” 季安想了一下关于他哥的流言，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没什么，我会想你的。” 这句话没什么别的意思，因为林挽月经常不在家，每次出门分别，都会抱着他们说，“妈妈，会想你的。” “挽月会想你的。” 听得多了，小时候的季安学会了，去上学的每天早上都会和方旭说，“哥哥，我会想你的。” 一个日常用语，人来人往的走廊里方旭淡然点了点头，“嗯。” 其实这句他们家的日常用语在季安没来甚至季安入住他们家半年久都不会出现得这么频繁。 季安鬼使神差地在方旭身影即将消失在视野的时候从教室探头看了一眼，刚好将方旭的留给他的最后一个背影收入脑海。 “季安你小子藏得深啊？” 季安回头看着刚上任没几天的体育委员，内心喜滋滋，这一天终于等来了，终于有人要说这句话了吗——季安你跟你哥哥一个学校！ “当卧底被抓现行还笑？” 季安瞪大眼睛，“啊？”想了下自己刚刚做的事，不自在抓了下头发，然后自己说了，“我是跟我哥一个学校来着。”然后才补充，“这不是没人问我吗？” 季安整天阳光快乐，当然和新同学关系处得还不错。 体委开始自我反思，“好像也是……” 上课铃响起，两人各自散了，顶着妹妹头的体委回去就和自己同桌小声说，“季安家好时髦，哥哥和弟弟一个随爸爸姓，一个随妈妈姓！” 第34章 第 34 章 中午放学季安想着，他哥不回家他也不回去吃饭了，抬脚就往国际部去。 张定宇过几天会回来一趟，方旭现在很忙聚不了，于是准备了礼物，拖能去的何明朗带过去。 所以他今天要去国际部的食堂吃饭。 悄摸摸给方旭发完通知短信，喜滋滋就往国际部去，准备蹭饭！那边吃得可太好了。 等他到了之后，何明朗已经给他端好餐盘，他们今天吃自助餐，抢手的嫩牛排，何明朗帮季安抢了两块。 季安走过去很给力地哇了一声。 “去，到你跑腿了，你哥没那么快不用管他，看下自己还要点什么，我餐具一个没拿，你记得带上。” “好嘞。”季安将手中提着的水瓶一放就直奔餐台，刚刚他就看见了，好多好吃的，大虾，三文鱼，烤鸡腿，鸡翅，咖喱牛肉……他一个不放过，堆了满满一盘。 正在弯腰打汤，季安被人戳了一下脊梁骨，手一抖，小心捞出的满勺料抖出了勺子外，他皱着眉闪了一下身，防止路人再打扰到自己，结果他一动手又被人戳了！ 季安愤怒地回首，看到了一个大笑脸，笑容真的很大个，闪到季安一瞬间以为还有新同学没认齐，愤怒迅速一收。 同学也来这里吃饭？等看清人脸，季安没来得及扬起的笑容收了回去，这变态怎么在这里？ 这不是暑假那个骚扰惯犯吗？ 这惯犯开口就是，“你好，我已经了解过你们的法律了，我没有性骚扰小云，我的行为不违法的。” 季安：“？” 瞥了一眼眼前人身上的制服，眼熟，国际部的，和何明朗身上的一模一样，这人竟是个学生，他有点诧异，脚步后退，预备远离。 “我可以添加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季安勺子一放，这是能说的话？他简短地回复，“不。”然后转身就走，这人看着人高马大，虽然一直在笑，可这实在是有点诡异，季安不理解这是什么表情，似乎他们是许久未见，却能恰巧他乡街角相遇的好朋友 。 很诡异。 季安走得快，也没管那人是什么反应。 一个摆满了食物的餐盘，两副餐具还有一个新鲜的空碗出现在何明朗面前。 何明朗拿过餐具然后拿起那个空碗，看了两眼，“这么讲究？还要拿个碗装骨头吗？” 季安还没来得及解释，他身旁有人落座了。 何明朗看着那人盘里的三块牛排和一堆沙拉，心想这外国饭果然还得外国人吃得惯。正要将季安的空碗还给他，就有人快他一步推出了一个同款白瓷碗，那个碗还装满了汤。 季安跟着何明朗的目光随着那个朝自己推过来的碗侧目过去，这？ 这人怎么坐这了？ 这坐着也不合适吧？ 宁科瑞：“你不是要这个汤吗？给你，你能不能……” “不能。”季安打断他。 何明朗眼珠一转，回想这眉眼明显是混血的同学是谁，想了半天没点印象，不认识。 新奇，一直围绕着方旭转的季安在方旭的地盘有不在方旭朋友圈范围内的熟人？他朝二人开口道：“介绍一下？” 季安：“我不……” 宁科瑞动作比季安的嘴快，迅速伸出一只手，“你好，你好，我是十一级的宁科瑞，我是小云的朋友，朋友你好，第一次见面非常高兴。” 何明朗，“你好。不过小云是谁？季安你的新外号？”他扭头看季安。 “不是，我不认识他，就是……”季安还真不好解释，他不能让方旭知道他假期还有这一遭，他还想着寒假继续呢。 正要想怎么编，说会迟到的方旭又早到了，看着他哥朝他们走来，季安支支吾吾，“小云是我同学，其实他们也不太熟。”方旭将手中提着的袋子往何明朗餐桌前一摆，“帮我给张定宇，谢了。” 何明朗伸手接过，“好说。” 季安看两个人没将刚刚的事情当一回事，方旭甚至已经起身里准备去拿菜，还问季安和何明朗还有没有要吃的没拿到。 何明朗表示自己也也想来一土豆牛排骨汤。 季安摇头，看方旭和何明朗一起离开。 独自留在原位的季安决定给宁科瑞个面子，动作很轻地将那个装满汤的碗推回去，“这里有点挤，你要不去别的地方坐？” 宁科瑞惊喜道：“谢谢你的关心，我觉得一点都不挤。” 季安被这笑容晃得不知道再怎么开口，只能尴尬地呵呵一笑，然后猛塞一口牛排，堵住郁闷的嘴巴，一副饿得不行的摸样忙碌在餐盘间，没给这位一直试图说话的不知道哪里来的朋友开口的机会。 直到方旭和何明朗回来，季安仍旧在风卷残云，看得何明朗问方旭，“这是几天没吃饭会出现的症状？” 方旭也不知道，按住季安去叉他盘里蜜汁猪扒的手，看向脸带着不满表示“吃个都不行？”的季安。 季安此时双颊跟个拼命藏食的松鼠差不多。 方旭问：“怎么回事？”话音落地放下季安的手，让他别再往嘴里塞，“别再吃了，干什么呢？” 季安这才觉得自己吃太过了，一下塞太多没感觉，等会胃就该给他颜色看了，赶紧放下餐具，然后偷偷朝旁边看了一眼，只是一下得空一会，那张一直被打断的嘴又张开。 季安蹭一下站起来，拼命嚼吞下嘴里的食物，“可能又要长高了，我吃饱了，宁科瑞，你吃这么久是不是也吃饱了？走吧我们。” 前前后后没动几下的宁科瑞得到邀请高兴地端着还剩半盘的食物起身，“饱了，饱了。” 季安，“哥我回家了。” 方旭回应他，“知道了，记得调闹钟。” 季安，“嗯。” 何明朗看着离去两人，感慨：“诶，季安的朋友我们都不认识。” 方旭抬眼看离去的两人身影，“这不是挺好吗。” 季安中午回去没午睡，时间不多，他也不困，做了杯奶茶就往学校跑。 跑到方旭宿舍门口，方旭为了方便申请了住宿，他轻轻敲，过了一会，方旭才来开门。 说是宿舍，其实是教职工公寓。学校扩建普高时，部分不能拆的老房子被改造成了教师公寓，所以这些老房子的条件并没有那么的好，毕竟是老破小改造翻新。 因此，这边入住率不高。 也不知道方旭怎么申请来了一间20多平的一房一厅。 方禄林和林挽月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门被打开，季安在门口抬眼就能看见方旭那睡房的大半部分，他再稍稍一偏头，看到房间里面的床。 他也想在这里加一张小床，但是房子实在小，放不下。 看着床上那个刚刚被掀开的被子，他哥哥显然刚在睡觉，但看方旭的双眼，又觉得，似乎没有。 将手中的瓶子递了过去，“哥，给，这是你的定制奶茶。”方旭指了指桌面，“放那，我去洗把脸，刚睡醒。” 季安点头，果然，他哥就是刚刚在睡觉。于是季安将杯子放好之后，抬脚就往方旭的房间走过去，没两步的距离，脱了鞋子就往方旭的床上爬。 然后朝进了隔壁刚好能转身的洗手间的方旭喊，“哥，我眯一会。” 方旭看着镜中一脸水渍的自己，慢慢张口答应了他，或许季安根本没打算收到他的回答，他应完室内已经一片安静。 等他出来的时候，季安躺在他刚起来的位置里，露出个头，睡容恬淡。 看了看季安的表，还有20分钟上课，他往小客厅去，喝了一口季安给他的特调饮品，甜丝丝的，很多言论都说甜食可以让人心情变好。 并没有，他的内心反而在焦躁。 静静等待了15分钟，才朝房间走过去，把季安叫醒，看着季安睁开了双眼。 他才开口说:“还有五分钟上课。” 季安蹭一下差点跳起，看着穿戴整齐的方旭，嚷了一句，“总有刁民要害朕啊！”迅速地爬起来。 方旭说：“难道我不在这里吗？” 季安看回方旭的脸色，这是起床气过得差不多了？方旭有起床气，但不怎么表现出来，就是刚醒不爱搭理人，不想张嘴说话，不熟他的人大概率会觉得这人睡一觉怎么这么高冷。 熟悉他的人，例如季安，一般在这时候，必要的对话就自问自答，不必要就安安静静待在一旁。 话太多他哥会真的闲烦，现在看方旭主动说话了，坐在床沿弯腰套鞋子的他直接提要求：“能不能帮我弄下头发。” 躁动又开始，方旭心想他的计划是对的，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忍不住。 季安系了一个鞋带，什么都没等到，还没气完？手还在忙的他也不管了，开始嚷，“你已经是个带罪之身，还不赎罪？” 方旭，“行。”这里是没有梳子，他直接抬手，五指插入季安的蓬松四翘的头发丛里，将凌乱发丝扫了好几下，手明明不是大脑，确将满足传递到他全身。 也没等他说可以，着急忙慌一个鞋带系得不同一个的季安自己说了，“行了，快跑！” 风风火火。 砰，一声响，破旧老楼维修得不错，没有影响到任何人。 方旭不是很想跑，他中午睡的时间和季安睡的时间差不多，但是季安频频回头催促他，只能意思意思跟上。 这片区虽然老旧但是因为年代够久绿化很好。 巨大的树冠笼罩住一前一后，一个在前面狂奔，一个在后面敷衍快走的少年。 前边那个不满地催促一声，后头这个才会加快两步。 即将分道扬镳，往各自的教学楼跑的时候，季安开始刹车。 方旭看着不断闪过他们身边的学生，每人都行色匆匆，再看着这分岔路，他跟着前方的季安放慢脚步。 树荫随着满地的硬装已经消失，太阳猛烈，季安回首，阳光均匀照在他脸上的每一处皮肤。此时此刻季安整个人在散发光芒的模样清晰地印在了方旭的漆黑的瞳孔之中。 而后，方旭笑出了声，季安过长的头发刚刚在风中飘扬的时候，他已经想象过是什么样子，现在看到，他想他的想象力还是不错，非常的还原。 季安对自己头发的情况也很了解，知道方旭笑什么，这段时间没怎么维护自己的头发所以毛躁了很多，头发最近不太听话，他不满地说：“哥，你可真烦人。”他低下头，开始摇晃脑袋，以自己已经熟练掌握的幅度，轻松将头发晃回不那么凌乱的模样。 方旭看着季安动作，听着季安嘟嘟嚷嚷，“改天就将你们都行绞刑。”他想他特意不去关注的季安最近将自己的娱乐项目换成了古代热播剧。 安抚好自己，季安抬起头，“哥你等会放学还是和林浩然一起训练吗？” 方旭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中午跟林浩然一起训练？ 季安说，“我看见了呀，你今天来找我的时候，他不是在楼梯角等你吗？” 方式回他，“应该是，最近他是我的训练搭档。” 预备铃响起，路过他们俩惊慌失措的人越来越少，全部人都在百米冲刺，怕急了等会的课会在走廊听讲。 还有一分钟，季安也转身就跑，朝身后的方旭喊着留话，“那再见，我自己先回家啦。” 方旭看着季安一路狂奔，直到离开自己视线，才转身往自己的教室方向走。 快到转角处，他转身看了一眼，季安快速移动的身影带动出来的风，又将季安安抚好的头发吹得肆意翻飞，一个张牙舞爪的后脑勺在阳光下活力十足。 一秒钟都不到，季安消失在方旭的视线里，成功的踏进了教学楼。 第35章 第 35 章 这下所有的一切都在基本正常运行，和方旭预料之中的差不多，唯一一个有可能影响他决定的不可控因素现今都没有出现。 时间随着课本一页一页的翻过，跟着一堆又一堆的卷子消逝。 又一个月过去。 方旭训练成果很好，他们家所有人根据方旭的成绩，预估出的结果都和方旭原计划的不会差多少。 没有多久他即将会入营参赛。 看着方旭一步一步离自己的目标接近，季安愈发自豪。 方旭的优秀不只是家里知道，在学校也出现了诸多的传说，流言，各种传说流言不外乎都是那学习，家室，恋爱，朋友…… 大概是因为季安在一年三班里面，所以他们班里面更多的是传说，而不是留言。 季安很满意，他们班的每一个同学除了知道他是季安以外，都知道他是方旭的弟弟！真好，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方旭的弟弟！ 可是季安有时还是会纠结这不太一样，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虽然好多同学都知道了他是方旭的弟弟，也知道了他们在一个学校读书。 但是现在好像还是和没有和方旭在一个学校读书差不多，他和方旭的作息时间根本就是两回事，他的一日流程，上课，放学，回家。 方旭的一日流程是，上一部分课，然后就去训练，放学也去训练。 季安回到家，方旭还在训练，季安准备要睡了，方旭可能训练完了，但是时间已经不够他回家了，他直接住在了他的宿舍。 早上六点三十季安起床，方旭也起床，但是季安没有机会和方旭一起吃早饭，也没有机会和方旭一起去学校。 这一切确实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季安不喜欢这样，可他知道的，慢慢长大就会这样了。 像林挽月，像方禄林，他们也很忙很忙。但是忙不代表什么不好，忙起来挺好，以后他哥会和挽月阿姨和方叔叔一样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以忙碌。 挺好，于是季安也跟着也越加的忙碌了起来，六点二十五分还躺在床上的季安突然一脚掀翻纠缠自己的被子，咋咋呼呼往洗手间跑去，双手扒开自己不知道几点才安稳合上的眼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眼睛发红但是他现在眼神充满干劲！ 一把捋起头发，利索拿过一条从林挽月那里薅到的带钻皮筋将头发绑在头顶！ 头顶闪闪发光的他相信他以后也会在社会上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 鼓足干劲，出门吃早饭！ 姜意芳看季安出来，赶紧将早饭拿出来，“今天是打包还是在家吃？” 季安说：“打包，大早晨怎么能将时间浪费在餐桌上！” 姜意芳看季安这随时能杀只鸡的模样，问他：“学校开什么动员大会了？” 季安一脸认真：“我自己动员自己！” 姜意芳看着季安没擦干净还挂着水珠的眉毛与皮筋没扎好掉了好几缕挂在额前的发丝，动员得这么潦草吗？ 姜意芳将两人份早餐递过去，顺着季安这几天说话的风格说，中二又带点古风，“仪态也是一柄利剑，你可以再收拾好一点。” 正喝着牛奶的季安快步往门口玄关藏着的镜子走去，打开一看，一看自己！赶紧将开了口的牛奶盒叼嘴里，抬手将洗完脸忘了放的揪解开来，安抚好自己的脑袋，含糊不清地说：“这头发，放学我就去收拾了它。” 季安这一天放学也没有去找方旭，下午一下课，直冲发廊，尽管发型师百般阻挠，他还是坚持要剪一个寸头，并且试图纠正理发师的三观，“美貌怎么能有学习成绩重要呢！” 靠营造美为生的发型师嗯嗯一顿敷衍答应，手中犹犹豫豫，再三询问，“确定了吗？确定了吗？” 季安再三给她肯定的回复，“剪！” 这炫酷姐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下刀，给季安急得，“姐姐，你快点呐，我还有天天练没有做呢，我今天七张天天练，一张都没做呢！” 满头银白脏辫的发型师惊呼一声，“什么！你竟然有这么多作业？还没有做作业？” 不需要季安再催促，咔嚓咔嚓！十分钟给季安理了一个寸头出来。 这一单完成得很完美，客户看着自己的寸头一直喜笑颜开。 理发师看着没推进多少的时钟，觉得自己助推了辛勤学子一步，暗自肯定自己作为小小理发师为社会稳定和谐与发展发挥的价值。 季安剪完头，喜滋滋对着镜子，咔嚓咔嚓，照了几张相片，分发了出去。 得到了一致好评，方禄林：哪来的清爽小伙子？ 林挽月：拿个篮球摆拍给看看！ 同桌：我靠你又进化了？ …… 季安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方旭的回复，把手机揣回书包夹层里。 季安顶着个寸头回家吓了抓着一把芹菜的姜意芳一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暑假说要剪，开学也没有剪很短，怎么突然就剪这么短了？ 回到家看到了姜意芳第一眼季安有点不好意思，这还是第一个熟人看到他现实的新发型。看姜意芳一脸惊讶，他倒是不害羞了，喜滋滋往人眼前一站，“姜姨，我是不是很帅很帅？” 帅是帅的，但是对她来讲惊比较多，但她当即就回复季安，“哎呦，哪家的小帅哥？是不是进错家门了？”得到季安欢快的一声笑。 姜意芳工资不低，在这个家里当然不是单纯一个根据营养师给出食谱去做饭的角色，再三考虑之后，还是给林挽月发去了信息，幸好得到的回复是她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并没有对这件事情有过多的疑问。 幸好没有什么问题，接下来的日子姜意芳发现，剪头发没什么别的意思，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小孩子长大，不再每天嘻嘻哈哈，开始为高中课业繁忙，也开始为作业忧愁，为成绩恍惚。 每天吃完就睡，睡醒就学，到了方旭宿舍，自自觉觉吃完就掏本子出来，“哥，放松时间到，这个抛物线怎么回事？” 方旭往洗衣机塞衣服的手都没停，“压榨我？” “求求你啦，大哥……”头顶的风扇嘎吱一声响，季安抬起头，“哥，这风扇会不会掉？” 跟墙面一个颜色白花花的吊顶铁风扇正在辛勤劳作证明自己还在正常运行中，“不会，都检查过，能修的都能用。” 季安，“你怎么知道它修过？” “因为它和墙面一个颜色。” 季安被学校敷衍又认真的精神怔了一下，“呵呵，学校可真节约。” 看方旭还在那没法转身的阳台磨蹭，季安他大喊，“哥，你快进来，帮我也修一修啊，再不修，我没书读了！” 方旭看着正常运转的洗衣机，走进室内，“他说，“行，修哪？” 季安双手奉上物理卷子，“这呢？” 方旭瞥了一眼，“预习到下个月的课程了？” 季安双眼大亮，“嗯嗯，我是不是还不错？” 方旭笑，然后接过季安的课本，往回翻，看着季安课本上的诸多自学笔记，很眼熟的标记方式，回想季安最后一次问自己要不要喝奶茶是什么时候，很久之前了，他问季安，“突然这么努力干什么？” 季安嘻嘻一笑，“哥，我看了你高二的课本，就是这样学的！” 季安说完看方旭还在往前翻他的书，催促他，“没时间了，你别检查先啊，你先告诉我，刚刚我说的这道题。” 第36章 第 36 章 姜意芳以为季安终于步入了国内高中充实的节奏当中。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在这之前的季安早就以自己的节凑顺利的接轨了高中生涯。现在他接上的轨道似乎慢慢脱轨了。 季安也不明白，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自己越忙，精神就越亢奋，他又开始有点失眠，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的画面。 有时想自己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会读什么样的专业，会考什么样的分数，会上什么样的大学？ 乱七八糟毫无逻辑，只是全部关于未来。 但大多数时候他脑里浮现的都是方旭的未来，方旭的未来也在他脑海中乱七八糟地游荡。 他想，他哥会读到他想学的专业，会课业完美，会顺利的拜入名师，会进入他想进的实验室，会发表他想要发的期刊，会拿到他该有的荣誉……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兴奋。 梦中昏昏沉沉的脑子甚至非常敢想地表示，他以后都不用学数学了，直接找他哥哥，即使他哥哥不是专家，也没有关系，他哥只要点击随便一个数字，全部数学知识就会听方旭指挥钻进他大脑。 大概就是这样子，季安的脑子疯疯癫癫的半个月，他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睡个好觉了。 他正忧愁着，月考来了！ 他们这个年级，月考每次考的内容都是这一个月的学习内容，季安觉得他完蛋了，最近的他每天上课都昏昏沉沉，但是躺到床上，就觉得自己喝了八盆鸡血。 倒反天罡了！ 等到这个月月考完，他用自己的行为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越努力越失败。 他刚剪完头发的第二天，方旭回了家，方旭还笑着问他，这洗点头的时间都省下来打算补补你的外语了？” 季安信誓旦旦：也不是不行！等着！ 等到现在，他有点懊恼。 他似乎能想象得到，林挽月收到她的成绩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哎呦，小快是想玩一阵子？还是有什么问题需要姨帮你的呢？” 如果是想玩一阵子这样，季安还能说得理直气壮。 他这回算是体验到什么叫差生文具多了。 月考成绩出来会被笑，顶着个呆瓜大脑出了考场，他决定还是要从根源解决问题。 他开始查找大脑如此亢奋的具体原因。 他在网上四处翻找学生失眠的解决办法。 轻一点的建议是，去运动，去旅游暂时放松一下自己。 重一点的建议是，休学调整好状态，再重返校园。 这些建议里面都有一个前缀，压力过大。 但是季安觉得自己对于完全没有压力。 根据多方判断，要是非说有，也只是学习上的，可月考考差也没什么啊，他要是真觉得是个大问题，就该装病弃考的，何必在考场上看着黑板发呆，被老师点起来。 再者说，就算有学习压力，他现在感受到的学习压力，也是因为失眠带给他的，并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大导致失眠。 他没有学习压力大这回事，家里对他和方旭没有什么要求，他当前对自己也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想成绩更好就更好，好不了，也没什么。 可除了学习，他当下还真找不到什么能让他有压力了。 他想，或许他又需要求助心理医生了。 找不到原因，于是他去了校医室，一开始他问心理咨询室的医生，“医生我这是怎么了？” 医生，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季安说没有。 医生又问他，是不是在过度关注自己的成绩，或者关注他人的成绩？ 季安还是说没有。 医生再问，和同学关系不好？ 季安回答，还行。 就这么简短的几句话以后，咨询嵌入的僵局，季安再问什么的时候，医生开始含糊其辞。 季安心想算了。 他想要医生给他开两片安眠药，然后医生把他拒之门外，医生大概的意思是这种问题，不建议吃安眠药，还没到吃安眠药的地步，不要把身体搞坏了，说如果觉得学习压力过大……给出一堆网上他看到过的建议。 季安沉默着离开学校心理咨询师。 季安他想，如果学校再征集在校学生的对学校意见，他一定要对这个校医院提出一个重大的建议，换一个专业点的医生！他总觉得医生在给他套模板。 他明明就没有什么压力，他都说没有！没有！怎么非说他有压力。 他非常的不服，于是中午也没有回家，跑到了方旭训练的教室，到了才想起还没和方旭说，偷偷摸摸给方旭发信息，让方旭中午和他一起吃饭。 最近方旭他们的训练不再说不占用课外时间了。 该训练的还是要训练，毕竟天赋和努力是一对最佳的CP，彼此离不开彼此。 学校会在这个时间段为他们提供训教室，教室会有学校特聘的坐班带教。 在整个午休时间段，老师都会在这里，严格规定每位训练生都必须训练时间超过一小时，有些人会选择吃了饭再来，有些人会选择训练完再去吃饭。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吃了饭再到，而方旭一般都是选择训练完再吃饭，因为季安每天早上会给自己带半份早餐过来。 如果季安吃到了什么好吃的包子，姜姨做了什么好吃的点心就会带一整份。 由于季安来的时间是课间，那个时候方旭已经吃了早饭，姜意芳和季安的意思是这么费脑子的学很耗体力，必须要补充足够的营养要不然跟不上。 收到季安短信的时候，季安没说吃哪里，没说的话，他就知道季安手上肯定提了姜意芳提前送过来的饭。 看了一眼窗外果然看到了季安手上拎着两个方方正正的保温袋。他不用想都知道袋子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季安陡然对上方旭的视线，顿时双眸璀璨，然后扬起笑脸，举起双手摇了摇手上的保温盒。 方旭指了指自己的桌子示意要算完手下的，让季安进来取下暖。 现在已经入冬，穿得有点圆的季安头一仰，甩掉羽绒服的大帽子，根据方旭的指示，悄默默的从教室后排摸进去，坐下。 季安最近有点空闲时间就下意识去补觉，虽然睡不着，仍然趴在桌上眯起眼尝试入睡，他希望自己的状态好一点。 把两个袋子平稳的放在桌面上，他双手往桌上一趴，头就低了下去，寻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将脸埋好。听着前面传来细微的试卷翻页声，书写声……他大脑逐渐迷糊，但是没法沉睡，对周边仍然有清晰的认知。 就这么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感知到身边有人靠近，教室里面有暖气，季安拉开了拉链，他抬头，有一双手正在他的衣领伸，顺着手看过去，季安咧嘴一笑，唇语说了句，“哥。” 方旭看着季安身上和自己同款的纯黑色长羽绒服，撩开领子，果然看到季安里面又套了两件还是三件衣服。 怪不得得跟个球一样，他眼角闪过笑意，提起两个保温袋，小声让季安跟着他走，“走了。” 季安拉好拉链，带回帽子，跟着方旭离开了教室，往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饿了半天的季安急忙打开了饭盒，三菜一汤，清炒芦笋、红烧牛肉、香菇肉沫蒸蛋。 这老破小里面并没有暖气，裹得跟个球一样的季安吃起饭来将自己的脸颊也塞得圆滚滚。 方旭本来想调侃两句他起来吃饭的模样，看季安吃得忘我就没打扰他。 不知道是习惯使然还是如何，季安吃饭永远很快，虽然并没有快得粗俗无礼，但是他的咀嚼动作和吞咽速度明显跟不上他的手速，经常吃饭吃着吃着就双颊鼓起。 季安曾经解释过，说小时候着急吃完就出去玩，就是这么吃饭的。 方禄林纠正了他好几次，一点都改不过来，林挽月提过几次，季安稍有改变。 但是时常不经意间就露了馅，很多习惯一旦形成，难以修改，如果不是自己刻意控制，并不会露出馅来。 方旭也并没有出声提醒在自己面前十分放松的季安，看着季安风卷残云好一会儿，才制止，“又塞这么多。” 季安，“哦。”了一声，停下动作，开始慢慢咀嚼，吞下一大口，就不继续往嘴里塞了。 愣愣的看着方旭不出声，方旭不明，示意他赶紧，温度实在太低，红烧牛肉的汤汁很快就会结块，变得油腻难以下咽。 季安听方旭这么说，低下头在保温盒里面不知道按了哪里，饭盒正面有小小的红灯亮起，他说，“姜姨已经将我们两个的饭盒换成了保温的了，现在自动恒温不会冷，可以吃慢一点。” 既然这样，方旭也准备停下筷子，“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 季安双眼冒着星星，一把按住方旭的手腕,方旭猝不及防之间还夹红烧牛肉的手一抖，汁液差点溅到季安的羽绒服。 季安似乎没有发现，亮晶晶的眼睛还在盯着方旭。 方旭看着那滴溅在季安身前桌面的液体，抬起了头说，“急急躁躁干什么？等下打翻了饭桌，你回去就给我洗衣服。” 季安嘿嘿一笑，“我洗就给你洗呗。” 方旭顶开季安已经松了虚虚搭着他手腕的手，“说。” 季安嗯一声重新坐下，“哥，你怎么知道我有问题？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就像我了解你一样。”方旭，对这季安这句话不置可否？沉默的又吃饭。 季安看方旭吃，他又跟着动，往嘴里装了一勺嫩滑的蒸蛋，又要说话，方旭干脆让他别说了，“吃完再说，别呛到。” 季安马上闭嘴，他对食不言，寝不语，这句话非常肯定，他因为不肯定有过几次深刻的体验，他吃饭爱讲话被呛到的次数并不少，咳得满脸通红，胸腔发痛。 最近天天都很累的季安一吃完饭被碳水一刺激更累了，急匆匆去洗餐具，被方旭一把扣住手腕，“我来。”说着就已经拿着饭盒去洗漱台，季安在方旭身后打报告，“哥，我在你这睡午觉。” 进去房间，这摸摸那看看，一会就脱掉外衣外裤就往他哥小床上爬。 方旭跟在他身后放好收拾完的饭盒，解开保温袋的时候，动作停下，看着季安转身从一个柜子里拿出来一个遥控器打开了室内的空调。 他说季安，“你也不怕变成猪，才刚吃饱。” 季安褪下外裤满不在乎，“猪怎么了？小猪不可爱吗？” 方旭，“我说的是猪。” 季安说，“我这个年纪就是猪，也是一头小猪。” 方式不和小猪扯，坐在床沿开始往下躺。 季安因为刚刚方旭的言语不为所动，不给让道，甚至抬脚阻止方旭。 但是他忘记了他哥腿比他长，方旭本就正要往床上放的双腿只轻易转了个弯，就将季安高抬的左腿踩了下去。 季安被压制自然不满，伸手就要去挪踩住自己小腿的方旭，季安一手扣住他哥脚腕，方旭看季安这架势，正要收脚。 可也不知道季安怎么回事突然起身，两方动作相撞，方旭还穿着校服版西裤的小腿便被季安夹在了腰腹间，冰冷的室内霎时火热，方旭声音沉了点，“放开，快躺进去。” 自认为赢了的季安听到命令，总算听话了，“行吧那我就大发慈悲一下。”放开方旭，他往后一趟，嗖，往墙边一滚，给方旭留出了一个后背，两个人中间的距离，可以再放两个季安。 面朝白墙侧躺着的季安摸出他放到一边的手表看了一下时间，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安详地闭上眼。 过了一会觉得不对劲，觉得身后过于安静，他转身问方旭，“哥，你睡半个小时够吗？”还不睡？一边说一边看方旭还没收回去的长腿，还在凹造型？他知道他搞他腿长！不满地，“你个猪，这么大位置早够你躺了，那条腿快上来啊。” 方旭腿动了，不过不上往床上去，而是，“我换下衣服。” 脱了外衣就往方旭床上躺的季安，“换什么换，反正羽绒服都跟脚脚，脱了它就行啦。” 还穿着内搭针织马甲的方旭，“我不像你能裹着两件厚衣服一条毛裤然后又躺羽绒被里面都不怕中暑。” 季安，“怕冷不行吗？” 方旭，“行，但你得尊重我没那么怕冷。” 季安觉得自己被方旭说得像个小弱鸡一样，看方旭已经拿了睡衣在要去换，想象一下要脱光换就觉得，嘶，好冷啊！ 季安再嗖一下把自己埋进被窝里连头都埋了进去。 等方旭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他看着床上的那个鼓包在往外吐东西，一件纯白色羊绒毛衣，一件外穿开衫带绒卫衣，一条里层带着茸毛的保暖裤。 方旭无奈看着季安一脑袋顶的衣服，季安不像他，羽绒服内室全套校服，季安没穿校服上衣，裤子倒是穿了，但是里面还有一条保暖裤，他着一身搭配深得林挽月心意。 刚刚上床季安外裤子已经脱了，季安头顶凌乱的衣物堆实在是难以分辨什么是什么。 方旭问那团吐完就安静了的鼓包，“你校服裤呢？” 季安钻出一个头，“没扔出去吗？” 往常季安这么钻，先出来的是哪一头毛茸茸的头发，现在直接钻出个圆滚滚的脑袋。 于是季安又伸手进去掏了掏，裹得严实的小包露馅了，看清季安身上还穿着黑色保暖内衣裤后，方旭才敢躺了过去。 他旁边窸窸窣窣掏了两秒的季安，“那裤子我早脱了。” 已经闭上眼的方旭，轻声应他，“嗯。” 季安听着着这轻轻的声音，好吧，他哥听起来和他一样累。 于是，“哥，午安，我也睡了。” 方旭在季安闭上眼睛后重新睁开双眼，看了好几秒天花板，看向季安，“你不是有事要说？。” 季安听到方旭说的话很开心，迅速往方旭那边移过去，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我可能只是，”黑白分明的双眼看向方旭，嘻嘻哈哈的说，“可能是太想你了。” 季安说完突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太想他哥了吗？想到每天脑子里都是他哥会有怎样闪耀的未来！ 方旭看着这近在咫尺，几乎咧到耳根又怔住的大笑脸，抬手过去一手盖住季安的脸，将季安推回去，然后摩擦了一下季安现在有点扎手的脑袋，“没事就睡觉。” 季安不满方旭按他脸又摸他脑袋，忍着冷意伸出手将头顶的罪魁祸“手”拍下来，“别动，我感觉我最近要迅猛拔高了，别给我按回去。” 方旭收手，“好，睡了。” 说完就闭上了双眼，方旭真的很累，他准备得太仓促，如果不加以十分的努力他担心他的意外真的会出现。 季安没听话睡觉，看着方旭已经安眠，他想他哥真的好累啊。 季安侧躺的姿势小心转回平躺，双眼看着花白的没有任何装饰的朴素天花板，聚焦的视线开始分散，虽然他跟他哥平均一天会见两次面，可是他真的觉得他好想好想方旭，他吃饭没有方旭在，回家没有方旭在，上学也没有他哥在。 想着又轻轻侧头看向安睡的方旭，睡不着的他开始一点点悄悄的往方旭的方向挪，挪到两个人中间只能塞下半个季安，才重新重新闭上眼。 短短五十分钟的午休时间，季安也不知道睡了多少分钟，只知道自己是睡着了一会。 由于这一天的各种，季安并没有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 也因为方旭越来越忙，甚至没有时间和季安一起吃饭，训练也开始外出，待在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季安也大多数吃起了食堂，姜意芳已经多日没有上门做午饭和晚饭，每天早上季安醒来桌子上是还热着的两份早餐，而姜姨早已经洗手回家带孩子了。 没有人能关注到季安的这点点异常。 季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试图让自己趋于正常。 他正常起床上学吃饭，只是上学更加勤奋，睡前更加安分，不再给方旭发信息，去听英语，听小说，试图催眠大脑，不要再去想象。 对于自己失眠这个事情，他最近，中医又看了一个，西医看了两个，中医说他肝火旺，什么虚，什么郁结，好多专业词汇他听不太明白，看病历也没看清楚。 西医说他神经衰弱，亢奋什么的，开一堆检查单，抽好多管血，花了他好多钱，没有一个指标异常，他都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医生最后大多给他开各种安稳神经的药物，药现在还在吃，但没什么效果。 这么多个医生，在季安一上去的时候，看清档案里面他的年龄和职业，然后听完描述，大多都会在季安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时候说，高中生学习压力大，如果药吃完没有效果，建议季安接下去仍然没有好转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可是季安真的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压力，他不但没有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甚至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对它充满了期待，他天天都在设想，他的未来，他哥的未来，他们一起的未来。 功成名就的大哥和小有所成的小弟，相约同一班航班从外地赶回家，推开车门，是坐在桌前，一脸慈爱等待着他们俩的林挽月和方禄林。 之前由于他自己的判断，他放弃了寻找心理医生的想法。 可最近频繁的奔赴医院，又吃了一堆药没有一点效果之后。 季安想或许他想他真的需要一个心理医生，还是得找个专业的，可刘医生又不在本地了。 自己嘀嘀咕咕，吃完这点药，我再去。 第37章 第 37 章 季安还是去寻求了心理医生的帮助，要是下次月考成绩还在降，他总不能和他挽月阿姨和他哥说，“我觉得读书没意思了，准备以后去扫大街。” 来到医生这里，很丧气地坐下。 熟练将自己的就诊卡递了上去，医生一接手，他开始说自己的既往病史，“医生，我分离性焦虑障碍，以前挺严重。后来治好了，这么多年有定时复诊，最近状态有点不好。” 说完，等待着医生的问话。 医生听他说完就开始滚动输入鼠标，查看输入病人就诊号后跳出来的病历，里面没什么内容，都是一些日常检查，不同医院的病历并不联网，“病历呢？” 季安将准备好的纸质病历递过去。 “我看下你之前的情况。” 季安静静聆听着纸质病历的翻页声。 医生快速过完病历，抬眼再看这个才16的小病人，不由得暗叹，预后不错，祈祷小孩子自我感觉有误。 “不用紧张，说说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小少见治疗这么积极的病人，说明心态不错，家庭也不错，足够正视这件事，很多小孩子都有分离焦虑障碍，这可太常见了，没有几个家庭会把它当做心理疾病来进行系统性的治疗。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位小孩子当时比较严重，引起了家人的重视，今年16岁，病发6岁，临床治愈时间是九岁，最后一次复诊时间是去年，评估状态良好，他接着说：“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不对？” 季安说：“刚感觉不对，我最近又开始害怕，开始焦虑，烦躁，我不知道有没有问题，需不需要进一步检查？” 医生没有回答季安的话，反而有点语重心长，“我看了你的病历，按理说你不应该换医生，像你这种情况只有一直关注你的医生最了解你的情况，刘医生，行业翘楚，我不确定我能帮助到你。” 他其实就一个初出茅庐坐班没几个月的小医生…… 然后，他老师今天也不坐班…… 季安摇头，“谢谢，我知道的，这里方便。”刘医生离这里远，还要提前约，这里是他能抢到的附近公立医院唯一一个号，他知道他这种情况要走什么流程，他就是想做个检查，确保自己没有大问题就行。 医生点头，“那说说吧，最近身边发生了什么，让你有这种感觉。” 季安，“我有一位，嗯，离不开的亲人，他要去别的地方读书了，将会和我分别，可能是因为这个吧。” 离不开的亲人？ 医生看着季安说话，说到分别情绪确实低落，“这位亲人曾经在你的诊疗方案当中出现过吗？” 病人病历记载，他的治疗方案有药物、脱敏治疗去辅助家庭疗法。 季安点头，在他初次诊断出分离焦虑症的时候，还是他小学？那个时候第一个发现他不对劲的人是方旭。 因为季安永远害怕方旭离开，他总在使一些小招数让方旭定时出现，不是偷偷跑到厕所按亮手表让方旭给他送红领巾、铅笔，课本……就是体育课自己跑到角落里算准时间偷偷给课间的方旭打视频电话。 如果方旭没给季安送东西，或者没接电话，过不了多久林挽月就会接到老师窘迫又无奈的电话，“季安家长啊，小快又在大哭说他哥哥死掉了。” 方旭被他搞得差点将他这粘牙糖揍了。 方旭觉得不对，那时候季安满山跑大半天也不见他奶奶过来给他送东西，也没见季安转身就找奶奶。可是他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单纯觉得，季安格外的粘人，不对劲。 然后是林挽月，因为电话一个两个三个接了不少。 最后是方禄林也开始察觉不对劲。 季安总会让他们小心走楼梯，“要稳稳的，不要摔倒。” 有时小心地说，“今天的电梯很坏，不要坐他们。” “飞机也不好，不好好飞。” “汽车也是，司机叔叔突然就不会开汽车了！” “挽月阿姨，你大学附近那个超市那个很高很高的架子它倒了，砸了好多人。” …… 林挽月带季安去了她和方禄林认真筛选的心理诊疗室。 在季安的脑海中，他们似乎只要离开季安就随时会遭遇不测，这些不测一个比一个血腥。 季安那时候总是发呆，和他偶尔安静的呆呆的表情不同，医生说季安的脑海远没有这么平静。 车祸，飞机失事，游轮爆炸，这些电视经常出现的意外表现手法，在季安脑子里都是常规。 方旭吃饭被自己筷子穿喉，日常走路掉下水道，和同学玩被球砸死，等等方旭非常规死亡方式总是出现在季安脑子里。 总之，在季安脑海中他们只要一出门，离开季安视线，没有一个好结果，如果是白天还好，季安满脸愁苦，探头探脑，焦急在门口等待他们回来。 但如果是在梦里，季安会哭，哭得房间震天响，灯光大亮。 离他最近的方旭将他从汗湿的被窝里捞出来。 被迫剥离梦境的季安死死抓住方旭，“哥哥，有飞机死掉了！那飞机都炸掉了，炸掉了，地上都是，都是戳进地面的铁块，”他哽咽着，“它把你们都戳掉了，为什么就是不戳我，我都跑过去了，它就是不戳我，它串起一辆黄黄的公交车，都不串我！我好生气！好黑，好远的黑，下雨了，只有小快，只有我……” 季安对这段记忆已经不怎么清晰，但他现在回想仍然有一种，世界末日已经降临，人类已经无力回天，前面尸骨累累，只有他还活着，活着站在世界尽头，生前身后都是无边的黑暗，他不知道哪里还有光亮存在，他，应该去往哪里。 他当初能够治愈，医生每次谈话最多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家人” 他的最主要治疗方案——家庭疗法。 医生有点疑惑，“你这种治疗方式的话这几年你和你这个最亲的亲人没有分离开过吗？” 季安摇摇头，过了一会，“不对。”有分开过，“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去年一整个暑假，我们没有在一起。” “他有明确告诉你再见日期吗？期间有不定时告诉你日常吗？” 他希望季安不要点头，否则这不是治愈。 看到病人摇头，他松了口气。 “没有，那时候我很忙，他也很忙。” …… 聊完，医生综合判断下来，“你有谈恋爱吗？” “我确定我没有谈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 医生听着回答，若有所思起来，这样吧，“你的情况我认为问题不大，当然，我们聊的比较浅表，但刚刚你在前台测试题也做了，就差检查，仪器现在比较难约，你看要不要等，要的话我给你开单。” 季安问，“什么时候能做。” 医生又开始点击季安看不到的电脑，几秒钟过去，遗憾地说，“你这种不能加急，要等到下下周。” 季安有点怅然若失，低下了眉眼。 医生安慰他，“你也很清楚，病因才是最重要的，没有找出病因即使你检查出了有问题，一系列措施放到你身上也效果不大，治标不治本，仪器检查只是判断你需不需要吃药的一个最重要的标准而已。 但是我个人认为你现在，没有必要吃药，副作用太大了。 而且这么些年你一直在积极的就诊，有什么问题都就诊，我通俗一点讲，这已经说明你已经走出来了，很多心理疾病，就是因为走不出来，所以治疗极其的困难，你不会再掉入同一个漩涡了。” 季安微微抬头，“那我现在……医生，我的状况，病因确定是你说的那种吗？” 医生说，“我只能说大概率，因为如果你原有建立的亲密关系都没有任何改变的话，你重新出现这种状况，那么就是有别的影响因子出现。这句话的意思是有别的因素影响了你，比如你和你家人的关系产生了改变，你和他们的关系进一步发展，或者退一步，变得恶化，就是我们刚刚谈过的比如说你产生了恋母情结，恋父情结，恋兄情结，或者你和你的父亲，父母和哥哥吵了架，你们的关系在恶化，但是你仍然很爱他们，这也会让你十分痛苦。” 季安瞪大了眼睛，原来刚刚的亲密关系改变是这么个意思。 医生，“可以接受吧，我这些用词，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应该是可以接受，我能给你的时间不多，所以我讲得比较直白。如果不可以，你下次还是选择来我这里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斟酌一种用词给你。” 季安嘴巴张了张，“没事，但是，除了这些离谱的因素，还有别的吗？” 医生松了一口气，“有，比如说你建立了新的亲密的关系，你谈恋爱了，或者你有了一个特别特别好的朋友，你的宠物，等等，让你即将面对分别，但是这些我刚刚都问了，你说你没有。” 季安心想算了吧，医生能给他的时间真的很紧张，一直在看时钟，门口时不时还有敲门声。 他感谢，这位医生走出了诊室。 在出门诊大楼的闸机口，有个病人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季安侧身让路，衣摆被带得的微微动了一下。 他抚平衣摆，走出这栋洁白大楼，整理了一下刚刚得到的信息，影响因子？新的关系以及关系的改变？ 他非常确定他没有出现新的亲密关系，没有出现新的非常非常好的朋友，也没有养得很亲密的宠物。 关系改变？他双唇在阳光下喃喃独处这几个字，“关系改变？” 和谁？ 想到林挽月和方禄林，想到医生的话，季安差点干呕，对不起，对不起，他龌龊！ 这简直是亵渎！这么想太恶心了！他可太恶心了！ 季安赶紧给自己的脑袋拍了一巴掌，阻止他这个天打雷劈的思绪。 实在离谱，阻止完自己的荒唐离奇，他在人来人往的道路旁放空。 良久。 哐当一声，垃圾桶不知道被什么砸到，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重新思考回自己的问题，方旭——他哥—— 季安整个人陡然绷直！ 很奇怪，刚刚那种想让天雷把他劈了的感觉完全不同。 竟然是害怕！他一想到，他和方旭关系变质，第一个感受到的情绪竟然是害怕。 他呆在了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给自己脑袋来了一下，啪！一声脆响，跟拍西瓜一样。 有路人看了季安一眼，似乎觉得季安是来看神经的，脚步加速，匆忙离开。 季安也觉得他疯掉了，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他找了个僻静的草地，感觉好累，他蹲到了地上，兀自干笑了两声，然后头一低，将整个人埋进曲起的双膝，不是他想这么狼狈的，他真的有点控制不住了，震惊过后，铺天盖地的害怕席卷了他，他感觉站不稳了，走不出医院这个大门了。 好烦啊，哥哥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林姨和方叔是上天对他的慈悲，他怎么能，能有这种心思。 好难受，难受得周围空气开始稀薄，头有点晕，甚至有开始痛的趋势。 季安察觉不对，开始调整状态，强迫自己冷静，放松下来。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会让哥哥担心，会让林姨害怕，会挨方叔打的。 但因为缺氧，双脸红得微微发紫，整个人控制不住间断性微微抖动。 他全身力气一散，跌坐在草地上。 他调整呼吸，强制自己冷静，调整坐姿，将无力的自己挪到阳光下。 想看看太阳，太阳没看到，通红的眼珠看到从远处朝他奔来一团军绿色。 他又呆住了，产生幻觉了吗？ 直到脸上有两个麻子的保安叔叔蹲下，平视着他，“小兄弟，哪里不舒服？” 季安怔怔然，在保安的专用通讯设备响起时，他才反应过来无力地摆手，“叔叔，没事，我马上走，给您添麻烦了。” 客气地，礼貌地，疏离地，推开非要搀扶他起身的保安后，他单手撑着旁边大树粗糙的枝干，调整呼吸频率，感觉没问题，再次和还守着他的保安说谢谢，才抬脚离开。 他可真是蠢啊！他几乎可以确定了，问题出在这里。 他还在信誓旦旦和人医生说他没喜欢的人，他都已经爱得患得患失了，还不知道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想到他帮方旭收到情书时的无措，去教学楼堵方旭的着急，得知方旭没喜欢的人的开心…… 他可以确定他真的对方旭有所觊觎，是那张荒谬的完全不成立的借条。 他让方旭写下那张借条，他无非是害怕方旭的以后，未来里面没有他。 所以他必须要在方旭的未来里面安排下他的一席之地。 十二万而已对方旭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他哥自他一出世就得到了不少赠予的资产。 但是借条里那十二万是方旭毕业赚的第一桶金。 他完全不占理去非要拿。 当他喜滋滋的枕着那张借条睡觉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他对方旭产生了别样的情感，没一个正常的弟弟，会让自己的哥哥做未来规划的时候，把自己给规划进去。 他实在迟钝。 没事，幸好自己早已经学会了正确的对待分离，人生最终都是分离的。 人自从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每一步的走向都有分离的预警，可分离不是从来人生重点。 季安把这段话默念了几遍又几遍，肯定自己，没事，现在现在症状很好，不像以前，又呕又吐，这疼那疼，现在什么情况都没有，只有失眠，他在非常可控的范围之内。 他已经长大，不是小时候就是那个偷偷窝在被窝里，想念奶奶，想得哭出来呕出来吐出来的季安。 他清楚分离才是人生的常态，他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学会了如何正确的看待分离。 他成功走到医院门口了，刚刚照不全的阳光照满他的全身。 他想，晒晒太阳吧，让光明坦荡的太阳，晒晒他。 第38章 第 38 章 季安拉着一张脸，八公里的距离硬是一步一步慢慢挪回了家中。 明明方旭在训练，但是方旭比他早回了家。 季安推开房门，丧着脸，看到了方旭，无精打采的喊了一声，“哥，你回来了呀？” 以往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是雀跃的，双眼是发光的，今天什么都没有，很寡淡的一句。 方旭，“你也知道我回来了，你去干什么？” 季安撇撇嘴，他说，“哥，好烦呐。”他想如果他小时候没有拉着方旭跑就好了。 方旭明明脾气很好，为什么当时会脾气那么坏？让他看上，真烦。 本来他就可以独自一个人长大，嗯～反正村长叔叔不怎么管他，他可以小学自己转学，不对，也不对，方旭的小学学费也很高，他转不起。 那就初中好了，他在县城读寄宿初中，周末放假他就偷偷摸摸跑到方旭学校门口蹲他，等方旭走到没人的拐角他就扑上去，大声喊，“哥，我好想你呀，我好喜欢你，我好爱你！” 方旭肯定会觉得他神经病，但是没有关系，不重要，他的爱可以大胆的说出口。 不像现在这么窝囊，都不敢说出口！ 反正他小小个就能自己照顾自己了，自己长大也行的啊。 就是方叔和林姨都好好，他不舍得。 方旭，“你在别扭什么，要做麻花精吗？” 在门口杵着干嘛？怎么不进家门？上一秒还一脸愁苦，下一秒一脸惊悚，还没惊悚完又在那偷笑？ 季安：？谁麻花精？ 他不满地大喊一声，“哥，我好喜欢你！” 方旭被季安震天响的声音吓得一跳，心也跟着乱跳，跳得他脸色也差点变麻花，“那怎么用这么一张脸说喜欢我？喜欢我不用这么伤心吧。” 季安，伪装一下吧，“你都不接话，不说喜欢我，我就是很伤心，呜呜呜～”假哭着从方旭身边踢踏着走去厨房，看到保温桌面里的饭菜马上转移话题，借机收场。 再继续下去，他真的装不出笑来了，“吃晚饭了吗？我好饿，我们吃饭吧。” 饭桌上，他问:“你什么时候入营？” “过几天。” 季安内心大松了一口气，“还是像以前一样去一个星期吗？” “可能多一两天吧，高年级讲座比较多，不过一般都是七天内可以搞定。” “今年的比赛场地是在林姨他们学校吗，住是隔壁酒店吗？ 方旭说，“对，那你要过来吗？” 几个小时前他可能乐颠颠就请假去了，现在，季安摇头，“不去，我也要当一个尖子生。” “行。” 方旭吃完了，看着季安也放下碗筷。 他开始收拾，季安都没像往常一样蹭在他身边，这里摸一下桌子，开一会冰箱。 上楼的时候他站在季安的房门等待了一会，他终究是没有敲下去。 —— 房内的季安这一晚又只睡了几个小时，睡着前，头昏脑涨但就是入睡不了的状态让他极为烦躁，恨不得拿个大铁锤把自己敲了。 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醒来，他还是恨不得拿大铁锤把自己给敲了。 他琢磨了一下，眯着条眼睛缝将自己随便收拾好。 坐在餐桌等待他哥。 他哥藏蓝色的制服衣角出现在眼中时，他赶紧收回目光，低头假装认真吃饭沉浸美食当中。 他哥越靠越越近，近到他身边，轻微的椅子拉开声传出，他适时抬起头，“哥，早啊。” 他哥没回答他，反而伸手，季安不明所以，他哥的手越靠越近，马上僵住，又觉得不对劲，他不能太明显，可他又不知道他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 要是以前他直接将自己头怼过去，现在僵着不知道该如何动弹才合适。 直到自己鼻尖被他哥拇指指腹轻轻刮擦了一下。 “头埋这么低干什么？果酱都挂鼻尖了。” 可人的习惯性动作太可怕了，季安条件反射恶作剧般往方旭手里挤，等方旭一巴掌将他脑袋按了，他才后知后觉。 偷偷摸摸往回缩。 他觉得他的脸大概……可能……变得有点红，因为他自己觉得有点烫。 尬在原地看方旭自然转身去拿果汁的背影，脑袋思绪万千，最后想，就算他哥看到他脸红应该也没什么，毕竟糗事被人当场点破，于是他补了一句，冲着方旭喊，“哥，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方旭握着被橙汁坐下，拿起季安刚刚抹面包的蓝莓酱，看季安被他按红的鼻尖，这可不是他动的手，是季安自己动的脸。 他推一份小笼包过去，“不是说不在我面前不需要形象？” 季安呐呐然，“就突然，要脸了。” 方旭敷衍应对季安，“嗯，突然就长这么大了。” 季安，“也没突然，我一直跟着你长的。哥，我打算高考前都不谈恋爱，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方旭挑眉，“怎么突然这么说？” 季安，“就这？没别的感想了？” 万分想知道答案的方旭淡定挖出一勺蓝莓酱，“你想我有什么感想，给个提示。” 季安斟酌了一下，暗中捏紧了筷子，“我都告诉你我的恋爱计划了，你能不能也告诉我你的？” 他不是说方旭不可以，毕竟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是想，不要在现在。 手中所有动作停下的方旭直直看着季安的眼睛，明确季安眼中倒映着自己才缓慢开口，笑着回答，“我和你一样。” 季安嘻嘻笑，抢过方旭手边的食材，“我就知道，哥，就说你是个学习的料，来，让弟弟好好伺候你！” 然后大早上的方旭连吃到了两份抹了层蓝莓酱的土司片，甜腻得他抢了季安三个小笼包。 季安嚷，“你说你今天吃西式的，你不能抢我的口粮。” 方旭，“我刚刚说了跟你一样。” 季安被方旭的一语双关掐得偃旗息鼓。 第40章 第 40 章 方旭回家那天。 季安的内心仍然和每次方旭出门回家一样的开心，激动，只是时不时握紧的手清晰地传导了不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给他。 车到家门口，激动迅速在各种情绪虬结的内心里占据主导，季安自己开了车门，蹭蹭跑了进去。 家里门大开着，林挽月正在给方旭的金奖照相，听到声响回头，看到季安赶紧叫，“小快，举起你哥哥的奖拍一张合照就差你了。” 季安喜滋滋地冲过去，捧起奖牌才喊人，“哥。” 季安看着他哥首战告捷的证明，对林挽月的镜头笑得活像拿奖的是他。 咔嚓，画面成功存档，季安赶紧跑出镜头，去看自己和金奖的美照，自然地就从林挽月手里拿过相机蹭到方旭身边，“哥，看看，我拿奖的姿势标不标准？” 话自然地脱口而出，等方旭回答时，季安突然觉得手臂温热，低着头认真看照片的他眼神一僵。 方旭回答手臂紧贴自己左侧胸腹的季安，“比我标准。” 一般这种时候他回答完，季安就会快速走开再去和没看过照片的方禄林分享，但是今天的季安没有，好几秒过去，还在低着头，似乎还有什么绝世风景在眼下。 方旭，“有这么好看？” 低沉的声音催化季安僵硬的身体和反应。 季安瞬间就找到个以往风格的回答，“一般般啦。” 短短几秒，季安唾弃自己，他为什么要害怕看到他哥，抛开一切不说，方旭是他哥这件事，可以永远不会改变。 季安伸手就去摸方旭，扣住他哥的手腕，面带仰慕地说：“哥，你好厉害呀。” 方旭看着动作有点大几乎窝在自己怀里的季安，赶紧往后退了半步，“我有不厉害的时候吗？” 季安摇头，“没有，你都很厉害。”说着就笑了起来。 方禄林问：“那接下来的国际赛在哪里训练？” 方旭说：“a大。” 季安嘟嘟嚷嚷，“这么远，好远啊，回家都不方便。” 方禄林敲敲季安的额头，笑他，“还回家，国际赛拿下金奖，就彻底不回家咯。” 季安挥开方禄林烦人的手，“那我可以去看我哥，这么多航班，总有一趟会飞往哥哥那边。” 方禄林：“跟你哥就没差多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你总跟断不了奶似的。” 突然间，季安福至心灵，对，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他一直都粘着方旭，他会和方旭说喜欢你，会和方旭说想你，会和方旭说爱你，会和方旭睡在一张床上盖两张被子各自占着床的一边。 好像！他们之间每天的相处和平常的情侣也没有什么不同。 嗯，也不对，情侣会接吻，会做法律和道德现在不推荐他们做的事情，但是影响不大，反正他也不会。 这灵光一闪让他想大笑，哈哈哈！没和我哥谈恋爱，但是发现走谈恋爱的流程好多年了，赚到了已经！ 嘻嘻嘻。 方禄林看季安在偷笑，评价他，“你没救了。” 短短几秒钟他季安打定主意，反正他以前什么样现在在方旭面前，他就什么样！ 于是当天晚上，他理直气壮敲响了方旭的门，“哥，我要睡觉。” 方旭正在整理他带出去的行李，他小时候是不用做这一些的，他们家有很完善的家政团队，后来因为林挽月极力的反对，说他们这种风气像极了封建残余和资本恶臭的结合体。 方禄林慢慢就将团队解散了。 方旭开始学习自理的时候，还是季安教的他，衣服要这样叠，鞋子要这样放，地板要这样擦，饭菜要这样做，自己要这样照顾自己。 季安挤到方旭旁边，一屁股把方旭给撞开。 方旭被撞得猝不及防，季安了垫脚，撞到他的左侧胯骨。 他非常无语，嘴巴张了张，最后无声地坐到椅子上玩起了手机，时不时抬头看季安给他收拾得起劲。 季安刚将方旭的行李收拾完，大叹一声，“不愧是我，超级小快，又快又迅速。” 方旭头都不抬，“你不会病句那几个空老是拿不到满分吧？” “嗯？”季安：“我只是多重肯定我手脚麻利！” 给他哥摆得乱七八糟的床收拾完，季安喜滋滋就躺上去。 抱住自己带过来的枕头，从床沿滚到床中间，呈大字打开，拍了拍自己的旁边，“哥睡觉了！” 方旭抬头看季安：“还有一局等我打完。” 季安不喜欢玩游戏和方旭玩不到一起，他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玩的？”又问出这个问了好几次的问题。 方旭，“因为你过不了关，所以你一直觉得不好玩。” 季安差点跳起来，想去骚扰他，让他被人一枪爆头。 头一歪，看他哥累了这么多天的份上，大人大量放过了他，拉过的方旭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然后又往旁边滚了滚，给方旭留出足够的位置，“那我睡觉了，你把声音关小一点。” 对，他是来蹭睡的。 方旭这边静音了，季安那边却十几分钟发出一次声响。 方旭再一次听到窸窸窣窣声音时，抬眼。 季安卷着他被子从之前滚过去的右边又滚回了中间。 “睡不着？那谈谈？” 季安声音带着疲倦，语速缓慢，“谈什么？” 方旭站起来，单手拉住人体工学椅的靠背，往季安那边走去。 椅子用得久了所谓的静音轮滑动的声音躁得让季安抬起了头，他面带疲惫，眼带疑问看向方旭。 方旭看到季安的神色半凝了眉眼，“先谈谈林浩然。” 季安蹭一下就从床上跳起来，刚刚还爱开不开的双唇开始噼里啪啦，“哇，哥你那同学是真的有病，不止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他竟然想通过你，让学校开除他！他什么玩意啊，幸好我林姨是正儿八经的社会主义继承人，谁跟他玩资本家和封建残余的那套。” 方旭，“他干什么了？” 愤怒的季安眨眨眼，“方叔和林姨没和你说？” 说了，很多人都和方旭说了，林挽月，方禄林，还有很多他同学，这件事闹得有点大。 但他想听季安自己说。 “没说很详细，而且他们接我的时候，我太开心了，没将注意力放在那边。” 季安听到方旭这么说，兀自哼了一声，很愤怒的哼。 方旭差点没按住自己这个被害人应该一样愤怒的下压嘴角。 季安往床头靠过去，还拉过一个枕头垫在后腰，一副要认真的，慢慢来的模样。 方旭也随着季安的动作坐好，曲起的双膝抵着床沿，和季安的距离不过一臂而已。 “他竟然想通过你，让学校将他劝退，他几个意思啊！他自己想退学就自己退去，让你背锅，他竟然想让你背锅！这一口烂锅，他心思好恐怖！” 方旭应和，“嗯，对！” 季安不满方旭就俩字的应付，“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季安是真的很愤愤不平，半睁的眼睛都睁得又大又圆，淡琥珀色小猫一样的瞳孔几乎要变成火红。 方旭当然知道什么，方禄林和林挽月是在接他出的时候告诉他的，他在还能接触到手机的时候就收到不少同学给他发的信息。 他自己总结了一下事情始末，大概就是，林浩然要退学，但是他家里不同意，他自己办不了，于是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要退学，方旭觉得大概率是因为这人考试只要分数一下降，身体一些部位比如他看得到的手掌心就会有红痕。 至于为什么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大概是看到过几次来接他的外公，知道他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弟弟和他在一个学校会随时关注到他，知道他的家长会都是父母两个人轮流参加，父母都很爱他。 林浩然曾经旁敲侧击过自己的家世。 方旭心想，林浩然但凡心狠一点，这学他都退成了。 季安气得直起腰身，“他竟然想给你投毒！” 方旭抬手摸了摸季安差点也被气直的头发，“还没到这份上。” 季安不爽，躲开方旭的手，“你帮他说话？他就和你做过几天学习小组成员，你就帮他说话，他都要害你了！” 方旭收回手放在自己大腿上，刚知道季安为自己做的一切他非常的惊喜，被一堆天才、奇才围绕带来的压力，与可能失败的不安，被在校内为他冲锋陷阵的季安抚慰了下去。 他很想感谢季安做的一切，但是他和季安之间从不说这样的谢谢。 他刚刚本应该忍住，可他没忍住主动说了，他想亲自听季安说，季安如何维护他。 可现在，他直觉季安不对劲，“我有没有帮他说话你自己知道。” 季安不满地说：“那投毒未遂行了吧。” 其实投毒未遂也不太合适，因为林浩然只有一开始有投毒的念头，后来那件衣服被他泡过次氯酸钠。 季安当时气冲冲打开方旭宿舍房门的时候，拿起了衣服，反正他有抗体，他不怕。 团着的衣服打开，被认真看的季安看出不对劲，有两个地方的颜色不太对劲，为了看仔细点，他靠近了衣服，结果被他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液味。 味道不是特别浓，这衣服和消毒液相处的时间不短有几个不好干的部位都有褪色的迹象了。 他当时满腹疑问，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样就是有要害他哥的贼心，宁科瑞说有划痕的地方也在衣袖下，这就是宁可瑞被偷的衣服。 尚不知林浩然具体意图的他可不管，理了一遍各种要害，他请来了宁科瑞。 偷件衣服而已，被通报批评，记录档案三个月就允许消档。 出了老师办公室的林浩然被自己妈妈拉着就崩溃了，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方家人恶狠狠威胁他，让他在学校混不下去。 看着方家人几乎就要出校门，大喊，“就是我干的，我一开始就是要传播病毒的，就是我，为什么不让董事会开除我！” 季安现在还记得林挽月回头看林浩然那一眼。 季安说不清楚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总之让季安气消了。 反正他偷衣服该得到的惩罚已经得到了，他虽然动过害人的心思，但也就一点，那一点季安已经还给他了。 季安看到了林挽月的眼神，林浩然当然也看到了，看到的瞬间他顿在了原处，不再张牙舞爪。 前几天两人偶然遇见，林浩然整个人低着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步伐漂浮。 看方旭就这么看着自己不说话，季安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好吧，他承认，他因为睡不着很烦躁，迁怒了林浩然所以用词激进，“你其实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 方旭，“对，所以说说第二件事，你为什么状态这样？” 季安，“我状态怎么呢，我不还是智商在线，识破你在逗我。” 没在逗你，“我只是……”最后方旭还是说：“嗯，说说，为什么有黑眼圈，为什么人有一点肿，为什么在焦躁。” 季安，“能为什么，没睡着，胖了，吃了火药！” 方旭站了起来，“季安，你状态不对。”他凝眉看着季安，抬起手，想再摸摸他。 季安侧身一躲，狡辩，“都说没有，你真烦！” 方旭顷身往前。 拿出手机，打开前摄像头，“看看你现在……” 季安看了过去。 由不得他不看，方旭右手按住了他后颈。 他在方旭小小的手机屏幕里看到里自己，他一副想要干翻全世界的阴郁模样。 其实季安在方旭脸色变暗拿出手机的时候，就开始察觉自己出现问题了。 他的情绪不受他控制，他暗自吸了口气。 看着他哥手机里，沉着脸，抿着嘴，眉眼还蹙起的自己难看模样。 镜头外的他也不说话，也不知道在和谁生气。 方旭收回手机，沉默了几秒，好声好气问，“去看医生没有？” 季安差点崩溃，听到这句话双唇控制不住扁了一下。 他忍了几秒，老实地闷声说，“刘医生在林姨换工作单位，就是你高中时被a大挖走的那会她也被别的高校挖走了，我看了市三甲医院的心理专科。” 方旭坐下床边，张开手问季安，“需要我做什么？” 季安摇头，“咨询挺顺利的，问题不大。” 方旭小心地问：“是因为我总是离家，离开你，又无法确定归期吗？” 季安摇头，“不是！”否认得过于迅速，以至于方旭眉眼不得不皱了起来，他最害怕的问题出现了吗？ 方旭有点不知所措。 室内过于安静，季安抬头看了一眼，他哥表情实在难看，他暗自握紧了双手，“不是因为这个，真的，我痊愈了的，没有复发，我给你看病历！” 季安说着就要掀被子，跳下床，他非常急于证明，自己的情绪不对和方旭没有任何的关系。 病历他是敢给方旭看的，因为没确诊的原因，医生并没有将他疑似的问题填进去，就只有简短的几个非常笼统的某某问题，问题前还有个疑似两个字。 而且他的状态评估还是良好。 方旭让你季安别动，“就在你以前放病历那个柜子是不是？我去拿。” 拿到病历的方旭回到自己房间，他沉声着看。 季安扭头不看方旭。 方旭看完就这么盯着季安的后脑勺。 季安似乎知道他在等着，他在看着。 季安脑袋晃动了一下，“你不要再看我，我可能只是单纯脾气不好……” 方旭被季安说得笑了，“要不然我还是参加高考？陪着你？”只是这样的话他怕他演技差，怕被聪明的季安看到，然后坏脾气的正直的季安就不要他做他哥了。 方旭真的不确定自己能藏得住，自从发现自己内心后，他觉得他一辈子的耐心，耐力，演技全用在这上面了。 游戏他早就打完了，而且输了，他只是不敢和季安躺一张床上。 他非常了解季安，了解季安现在的三观。 他也非常清楚自己在季安心中的影响力，如果他藏不住自己的心思，季安不可能不受他的影响。 就算季安知道自己对他有了这样的爱意之后觉得自己龌龊，会远离自己也没那么大的关系,即使他不愿意，但自己造了这样的因，他就该承担这样的果。 可季安是无辜的，季安非常喜欢，满意自己这个哥哥，如果知道自己不再愿意再做他的哥哥，他会怎么样的伤心，难过，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 而这些伤心和难过季安需要多久才能消化好，方旭对此并不乐观，季安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心理曾经确诊过的问题，季安花了很长时间才算是治愈，才可以坦然面对并接受分离。 暑假季安自己去摆摊算是他们家里不约而同地认为那是季安的又一次复诊。 他还是过于乐观了。 如果季安心态崩溃，那季安的学习肯定会受到波及。 高考对季安很重要。 和他不同，高考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在以前，高考甚至不在他备选里。 但季安不一样，高考是他小时候的梦想，高考是他爸爸走出山里的路，是他奶奶时常在她嘴边挂着的通天大路，是小小个的季安就定下的该走的路。 如果他演技不到位，那事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开始倒塌的时候…… 他不希望看到季安失望，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控制住自己日益膨胀的心思，所以他不得不退。 话说出口，他就有点迟疑了，现在好像怎么也不对了，想起季安连忙说不是因为他的模样，他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气，“你刚刚是不是在骗我？” 季安躺了回去，又将自己埋进被子里，“真没有，你不要自恋好不好，和你没关系，还有我都不要，我有在看医生，医生说不严重，再去几次医院就没事了。” 方旭看季安这么抗拒，“你确定？你林姨知道吗？” 说起这个季安还有点委屈，他瞒着家里他可能又生病的事在前两天被回家的林挽月察觉。 然后他就被她林姨黑着脸骂了，回家那天吃个饭都对他黑着脸。 他拉住被子，盖住没脸的脸庞，声音闷闷的，“知道，林姨后天带我去找刘医生。” 方旭伸了伸手又收回，“那一张床睡觉没事吗？” 以前季安生病的时候医生建议，他们不能让季安对他们产生过度的依赖。 闷闷的声音继续传出来，“都说不是因为你……我就要睡这里，我又不会像小时候那样钻你怀里。” 方旭听着季安的声音都觉得带着有气无力，暗灭了灯，轻声说：“那睡吧。” 方旭在黑暗中躺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听到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他看了下手机时间，这才放心闭上双眼。 第41章 第 41 章 等到林挽月带着季安去找医生的那一天，季安其实有点害怕，怕方旭跟着一起。 幸好没有，方旭的假期很短，只有一天，虽然目的地一致，但方旭是教练大早上就带走的，季安他们则是中午才出发。 这一路上，林挽月总算给了季安好脸色，并且询问了季安诸多问题。 季安觉得他林姨比他焦虑得多了，他真的觉得问题不大，医生也说他问题不大。 他现在表现出来的症状是以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他唯一有点担心的就是刘医生跟林姨交好，他不知道怎么才能瞒过刘医生，又或者怎样才能说服刘医生瞒过他林姨和所有人？ 一路上他一边胆小地忧虑，一边胆大地尽量让自己放平心态，他想，没关系的，不会的。 刘医生职业道德水准很高的！ 很高 ！ 不会泄露患者**。 我要信任她！ 不信任她好得不快！ …… 季安一路自我安慰到了目的地，他林姨工作的城市离家里两个多小时车程。 到达目的地时，方旭竟然在刘医生个人诊疗室门口。 好不容易安慰好自己的季安，下车的时候差点崴了一下脚。 他又开始自我安慰，并且推开方旭要拉自己的手。 信心坚定地，推开了那个眼熟的门。 是真的很眼熟，整个诊疗室和当初在宜城的诊疗咨询室没有任何的差别。 满满的熟悉感，让季安的心稍稍安了下来。 他一进去，笑着和刘医生拥抱了一下，刘医生笑着说他，“两年不见又见面了。” 季安狡黠一笑，“真烦，还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呢。” 刘医生：“我今年过年还有去你家拜访的计划呢。” 季安不用人指引，自己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桌面摆了他喜欢的水果，拿了个金桔扔进嘴里，果肉一□□开嘴里，酸甜与苦涩在口腔中游走。 他知道，从他进来那一刻，刘医生已经开始了工作。 他换了个坐姿，懒洋洋地将脑袋搭在了桌面上，“姨，如果你能答应我保密，这样的话我们今天会顺利很多。” 刘医生不意外，笑骂他，“你小子质疑我专业？” 季安嘿嘿一笑，“我就想要个安慰嘛。” 季安笑得像在撒娇。 季安的经验和感觉没出错，医生一直在评估着他，她将她的行医执照拍出来桌面，推给季安，“那现在拿到安慰了吗？” 季安又一笑，“那我们可以继续了。” “行，那我们直接点，你说状况，我给你解答，反正我们不需要重新建立信任，你也不需要我引导你……噢，不，这建立信任这一步刚刚已经完成了。” 季安，“刘医生，你调侃你病人！” 刘医生，“怎么了，我等会还要剖析你呢。” 季安认怂，“我错了！” 刘医生评估着季安，觉得他状态还不错，没有林挽月说的那么紧张。 她正打算直接问季安具体状况了，突然想起什么，转而问了季安另外一个问题，“你要保密的东西在校医室有没有提过。” 一说起这个季安就郁闷，他放松地开始和医生讲述他在他们学校校医室的就医经历。 刘医生安安静静倾听，时不时插个话，两人就像好友相聚，确实不用重新建立信任关系。 等季安说得差不多了，刘医生和他说，“校医室的保密性是有选择性的，如果问题严重，他们会通知家长和学校。” 对于学校心理医生的这种工作要求，她无法进行评价，有利有弊，很难说得清，医院其实也差不多，问题严重会上报居住地社区，但为了季安病情稳定，她必须提醒一下季安。 季安不会寻死，也不可能寻死，所以她不怕季安发生意外，只担忧季安以后从社会上知道了这件事又开始别的焦虑。 看小孩眼神里闪过诧异，她知道她提醒对了，一个心理疾病病人希望保密的东西有泄露的风险，可能会导致病人情况变得严重。 而她们聊到现在，她觉得季安大概率还不算是个病人，她不希望季安不知情，嫌弃麻烦不来找她或者挂号难又去校医室，让他真的生病。 —— 按照季安以前的经验，医生会和他聊一会儿，然后和他的家人们聊一大会，但是今天医生和他聊了好久好久，就让他有点疑惑。 于是他直接问了，“我大概情况就这样，现在问题严重吗？上次在医院就诊，只在见到医生之前，在导诊台的指引下做了一个量表，脑电图、脑部核磁这些没做。” 刘医生温和地说，“不严重，连是个病人都算不上，很感谢你的信任，可以将这些告诉我，让我对你进行了一个比较客观的判断。” 季安不相信，虽然症状和以前相比确实是非常的微不足道，但是很小的症状也是症状啊。 刘医生只能说，“如果非说你是个病人，那也只是一点点的病人，你只需要调整一下心态，把跑步或者古典舞重新进行下去，不要天天除了做题就是背知识。 或者你选择些别的运动也行，总之要动起来，让多巴胺给你提供愉悦。暂时不需要药物进行辅助。” 季安说：“连安定类药物都不需要吗？” 医生摇了摇头，“现阶段不需要，你看方旭回来，你也不是马上就睡好，而是自体调整后才睡着的还是深度睡眠吧，你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 可是以前呢，你想想，以前他一自己出门你就开始焦虑，哥哥，阿姨，叔叔回到家里你还是焦虑，害怕他们第二天离开，你现在并没有这种状况，不是吗？你要相信自己，你已经痊愈了， 其实你真的是有压力，多重的压力下导致了你出现失眠的症状，你对你哥这个事情有很好的认知，也不需要我给你建立认知，回去后如果还是觉得自己状态不好，可以再来找我聊一聊。” 医生前几分钟和季安说，他这回其实是压力和害怕，在作祟。 他害怕被他发现，害怕被家里发现。 因为过度担忧，导致学习精力减少，又害怕成绩下降…… 本就存在的学习压力再被一压，压力滚雪球一样，雪花前期看起来洁白软绵绵，飘到头顶甚至没有存在感，可它掉到实地，滚多几圈，就能推倒人了。 她现在再次强调：“你短期内完全不用害怕，事情最后会怎么发展是会变的，不要贷款焦虑，然后医生我也会保密的，你咨询的那个医生是公立三甲医院的医生在这方面也是可以相信的，而且你也没告诉他不是吗？所以不必焦虑。” 季安，“那万一我自己靠不住呢？” “你靠得住的，不用担心，你要相信你的道德和礼仪。” 季安，“我这种情况是不是你遇见过挺多的？”刘医生听到他这回主要的困扰时脸色如常，就好像听到他说他今早起床喝了一杯涼白开一样。 刘医生没回答季安这个问题，而是说，“你自己也说了不害怕喜欢上方旭，你害怕的是喜欢上方旭之后可能会面对的事情，你也有自己对这件事的处理方法，如果你的处理方法让你出现了问题，你再来约我的时间。” 这是季安第一个吐露心声的，倾听他的人，这个人不审判他。 第一个人听到，没审判他。 他不知道有没有第二人。 毕竟， 他就一定会过了几年还是喜欢他哥吗？ 他不确定，他又没有喜欢过人。 假如他不喜欢了。 那不是什么事都没了吗？ 反正大家都说少年时期的暗恋大多都是无疾而终。 所有的担忧都是未知！未知的！ 未知的意思是，连是不是，会不会，都不确定！ 季安食指指尖点着桌面摩擦了一，心想：真好，这不是躲避，这是临时避风港，整装待发的场所，至于什么时候正面迎接风雨。 那是，天说了算的。 “你是一个健康的人，至于情绪失控，首先，你在青春期啊，小快，火气大点没事，另外一方面来讲那根本算不上什么情绪失控，只是睡不着时的烦躁发了点小脾气而已。每一个人如果连续45天都睡不着觉，那么，他也会像你一样发脾气的。你发的脾气已经很小了，你是一个情绪稳定的少年……” 季安笑着出了诊疗室。 他出去之后就朝等待他的三人高高兴兴笑，一扫进门前的阴霾，“结束了，刘医生说我情况还不错，没生病呢！” 方旭大松了一口气，说了句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季安说的话，“没有就好。” “真的吗？”林挽月喜出望外，不敢置信。 方禄林挑了下眉眼，“那你怎么回事？” 季安不自在地挠挠脑袋，“就是，就是可能内心还不够强大？” 按照以往的情况，季安的诊疗并没有结束。接下来，该是他们三个人一起进去和医生咨询。 季安说，“哎呀，走啦，都说不用了～” 他在红十字架下就差抱着几人撒娇了，就是没人愿意和他一起大摇大摆离开。 季安没辙，反正就等两分钟左右的事。 几人等了一会，医生助理都没有叫他们，季安，“看吧，我就说，我没事咯。” 林挽月，“你别说话，你有隐瞒病情的前科。” 季安闭嘴，不敢接话。 方旭去敲开了医生的门，“医生，我们不用进来吗？” 刘医生有点诧异看到方旭，“不是说了季安没事吗？不用这么着急。但，如果你想和我聊聊，欢迎。季安的话，这次不需要你们辅助，他很好。” 方旭脸色微变，问：“您为什么认为我需要进行心理咨询。” “你妈妈前段时间咨询过我一些问题，所以我想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一个小时时间，免费赠送你一千块。”刘医生朝小帅哥眨眼。 方旭摇头，“我觉得我不需要。” “要是弟弟的话，他就可开心了，免费的诶！”医生笑着安抚方旭，“不用担心，季安可以说没有问题，放心吧，他很好，作为家属你太紧张了。” 方旭沉默了一下，向医生道谢，转身正要出去。 似乎很忙在手写什么材料的刘医生百忙之中却又叫住了他，“要相信季安，他以前那个年龄，那些经历都没让他问题很严重，现在成长起来没什么事能轻易摧毁他的，作为家属的话，过度的紧张会递进到患者身上。” 喜提健康人身份的季安喜滋滋和他家人吃了顿海鲜大餐，又喜滋滋告别了家人，独自踏上回家的高铁。 在高铁上，他品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好像？确实？ 医生说得很对！ 如果是这个时候他们一分离，他就已经在焦虑的害怕这个，害怕那个。 可他现在内心充满了，快乐！ 好开心，他是健康的！！哈哈哈哈！！！他是健康的。 怕什么，他好着呢！！！ 这是成长的正常烦恼而已，他又长大啦！ 第42章 第 42 章 在季安顺利拿下期末考之后的不久。 方旭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 这之后，方旭就不怎么回学校了，他每天都很忙，并没有季安想象中清闲。 季安觉得电视剧果然是虚构的，保送过后的高三学生并没有悠闲地能四处乱逛，他哥忙得，连家都不怎么回 其实方旭很多能推掉后就去去陪季安上学，可是他没有。 自从大脑不用高频率运转之后，季安几乎占据了他的每一个脑细胞，他更加阻止自己出现在季安身边了。 季安在方旭离家，进入大学的这一年转回了自己原来的高中。 要是正常人在高三还转学会有不少的人说他疯了。 但是季安的同班同学在季安转回来的那一刻，对季安几乎夹道欢迎。 “转学学会了打架了？” 季安揽住刘云淮的肩膀，“一般般啦。” 许凯林，“听说你小子是被开除的？” 季安，“你可别乱放屁，我都读完一学年了！因为很想你们了，所以就回来啦！” 方旭上了大学也很忙，在各种真忙碌和假忙碌中，不怎么回家的他，其实有点难熬。 但是现在心境大有不同，或许二人离得很远，或许他的心意又有了深度的改变。 他变得很容易想念季安，也很能容忍暂时的离别。 他有时候会后悔，后悔做了这个选择，后悔于想念，后悔于季安每天都有不同的事和他说，他不在季安身边。 可大多数时候他还是非常肯定自己独自走的这一段路，肯定于自己被季安安排了个季安老师的身份，看到了更多季安为了高考付出的努力。 季安将自己刚做完的卷子发给方旭，【哥，什么时候有时间给我改卷子？】然后把卷子答案也发给方旭。 等到方旭将卷子判完发给季安，就会收到季安一颗大大的爱心和八块八的红包。 季安美名其曰这是劳务费。 方旭将红包收了，然后笑着点击那颗会跳动的桃心。 季安的学校在百日誓师这一天，同时为同学们准备了成人礼，他捧着林婉月带来的鲜花和方禄林给他的礼物拍照。 和老师拍合照，和同学拍合照，拍集体大合照。 各种照忙完，季安总算有空去找休息的家长了。 最后一张也是合照。 站在校门口的方禄林和林挽月二人共同揽住了中间的季安。 咔嚓一声，这次被定格的时空缺少了一贯在季安身旁的方旭。 回家的时候季安依依不舍地看着几人合照，他想，他哥在就好了。 但是没有如果，方旭本来是要回来的，但是临时说有事回不来了。 季安当天带着愤怒又给方旭发了信息，让他多判了几张卷子。 没给方旭发劳务费，狠狠压榨了他。 因为季安时不时的失眠，林挽月都回到了家中，开始每天开车送季安去学校。 季安总是笑笑和林挽月摆手，说再见。 背着书包，穿着运动校服，阳光男孩即将进校接受黑暗的统治。 季安晚自习到九点三十，林挽月照常九点出发。 季安并不知道这一天本应该九点出发的她才七点多就将车开到了季安的学校。 季安学校有高考前高一高二给高三送祝福的传统，他们会在高三的教学楼面前进行一场十分钟的表演。 寓意祝福各位高三学子：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八点钟，高三整栋教学楼变得黑暗。 回字形教学楼的中庭却猛然被聚光灯笼罩。 并没有很隆重，只有一束灯光而已。 很传统很熟悉的节目安排，没有人被突然断电惊吓到，不少人都开始期待地欢呼。 季安在附近鬼哭狼嚎的作怪声里搭了个脑袋在刘云淮的肩膀上说，“今天唱什么歌？” 刘云淮，“听说，好像是追梦赤子心。” 季安，“好老土的节目单，又是这一首？每年都是这一首，说是给高三学子送祝福，也没有点新意。” 刘云淮退了季安一把，“本来就是轻松欢送一课，太过花时间准备，违背了初衷。” 道理季安都懂，但是这歌他唱过一次了，他没什么兴趣。 正想着要不要偷偷打个灯将刚刚算到一半的数学题算出结果，就听到楼下安静了下来。 而借着投进教室的几缕光线，他发现大家都出去了，他同桌也要往外走，“去不去，接祝福去。” 季安看看模糊的题，又看看模糊的刘云淮，“等……” 此时歌声却不给季安等，已经开始响起，不，准确的说是前奏。 季安侧耳，觉得不是很对劲，“我怎么感觉伴奏有点像现场演奏？” 刘云淮听不出来，“你瞎听，学校没那个钱。” 季安也疑惑，可真的很像啊，这首歌他听过很多次。 他高一就参加这个节目给当时的高三表演来着。 而且他小时候跟着林挽月听过不少的演奏会，真的很像现场。 季安认真听，还是觉得不对劲，“我马上来。” 来到走廊，季安往下看过去，有点模糊，看不清，他正要摸眼镜，被刘云淮推了下。 刘云淮没说话，给朝自己看过来的季安抛了个眼神。 季安戴上眼镜，整个人瞬间定住，嘴巴微微张大，半声不响。 刘云淮看季安这模样，“不至于吧？你哥拉小提琴很难听吗？你这难以置信的表情。” 方旭拉小提琴！在他们学校，在给高三学子送祝福的活动里！ 他是这个学校的，他是高三的！ 自从他哥去了大学，他学习生涯很多重要的节点，他哥都没回来了，今天这个家里人都没通知的活动，他哥竟然到了场，还是以表演人员的身份！ 他哥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吧？也不是一个高二的学生，他！ 季安摇头，“我哥很专业的，小时候在音乐厅演奏过，很好听的！” 刘云淮，“那你什么表情？疯了？” 疯了！ 季安开始狂奔，他在四楼。 他三级楼梯当一级楼梯跳下去的时候，演奏已经正式开始，他哥混在人群中在昏暗里，并不很显眼。 他想，他或许跑错了，他应该留在原地的，错过了他哥提琴的动作。 即使没有这么靠近，但他可以看到全程。 而且这里围观的学生比他们楼层围栏驻足的人多，所以也更加嘈杂。 不少人在讨论。 “我的天，学校今年下大本了，竟然请了现场乐队，是学校自己的乐队吗？” “好像是校音乐团的。” “哎，不对，那人没见过，好像真的是在外面请来的。” “确实没见过，挺高！……好帅！” 季安好想大喊一声，哈哈，你们都不知道，你们都猜对了，是外面来的，是我哥！ 他来到一楼太迟，只能在人群外围无措挥手，试图得到方旭注意，可随着音乐律动挥手的人太多了。 周围开始合唱，整栋教学楼歌声与云齐飞。 充斥在充满力量感的音乐里。 季安此时此刻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怎么办？好喜欢，好喜欢。 就是他哥在舞台上，即使演奏不正式，没有穿礼服，可动作间显露出来的绅士，优雅，专业，以及动作推动声音的乐音美，感情传递，一点不需要衣装点缀。 他也会拉小提琴，毕竟方旭会的东西他都学了一点，但是就没有方旭的水准了。 他哥好帅啊！ 大合唱总能将一首歌升华到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况且这次大合唱里全是青春年少的学生。 这本就充满力量感的歌和朝气蓬勃的青年嗓音对撞，撞得直冲上云霄。 季安还在歌声塑造的飘飘然当中，音乐已经到了尾声。 年级主任出来讲话，“今天是什么安排，大家都知道吧？” “知道！”众人齐答。 “那么话不多说，祝贺大家！蟾宫折桂。金榜题名，一句祝福送给在座的每一位！” 整栋教学楼开始欢呼，在欢呼声中，主任补上一句，“今天还有一个特殊环节。学校特意请来了今年，数学、物理，竞赛双料金牌得主给大家送祝福！” “我靠，果然！我就说那人不像我们学校的。” “好帅啊，还会拉小提琴，学习还这么厉害。” “草，这就是传说中的六边形战士？” 这个六边形战士是我哥！是我哥！啊！ 方旭单手拿琴站了出来，微微弯腰谢意。 起身后开始讲话，“大家好！我虽然不在这里学习，但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因为我有个家人也在这里。非常开心，今天能作为特邀嘉宾给大家演出，为大家的高考之路送上祝福。” 他停顿了一下，掷地有声道：“祝愿，不久将踏进高考考场的各位于高考这件事上都能得到自己期盼的。” 人群中还在安静，似乎还等着什么。 方旭再微微一欠身，往后退回了原位。 掌声爆响！ “哇，学霸祝福这么简短，朴素吗？” “精髓，精髓！” “很好啊，精准祝福，拿到自己想要的，就是最好的。” 在人声鼎沸中，方旭随着表演团队再次祝福，而后鞠躬退场。 周周志愿者解开警戒线，季安赶忙跟过去。 季安想吓方旭一跳，就像方旭吓他一样。 但是他哥仿佛后背有眼睛，在他要跳上他后背的时候，抬手就将他拦住。 季安，“哥，你是不是一直都看到了我！”方旭放开季安腰间的手，“你说呢？” 季安喜滋滋，“我说呢，你就是知道，要不然你不是白来了？” 方旭否认，“给大家送祝福是认真的。” 他还留了半句没说，给你送惊喜也是认真的。 季安还在乐，他真的很开心，“我知道，你想要给我惊喜也是认真的！” 听到季安话语的方旭怔了半秒而后笑了，一把捞过季安，提着琴的那条胳膊搭季安后脖颈上，“对，你猜对了。” 季安戳了下在自己胸前晃动的小提琴，“哥，重不？” 这琴季安很熟，当然不重，方旭随了季安，“重，帮我吗？” 季安，“给我。”接过手上，“林姨呢？” 方旭，“在车上。” 季安好开心，他觉得他接下来的时间是不会再复习了的，按照以往的传统，学校会提前给他们放假，学校不对他们今晚的晚自习进行安排，要提前出校门的去拿批发的假条就可以。 季安将小提琴塞回方旭的手上，转身就飞快的跑开，在风中给方旭留言，“我回去教室拿东西，我马上就下来。我要跟你一起回家。” 季安背着书包下了楼就狂奔，远远地就看到了方旭的身影，他慢下脚步。 夜晚躁动的晚风吹拂。 被行道树裁剪得造型灵活的灯影摇曳。 支撑不住，挂不枝头，掉落时发出啪嗒落地声的大朵木棉花。 季安停在了一阴影下，他真的，真的好想亲前面还站在原地等他的人一口。 可他不敢，于是他跑上去拉住了方旭的手腕，大大咧咧，“哥，我好爱你。” 身后不知道哪里掉了朵花下来，季安在心里补了一句，“方旭，我真的好爱你。” 怎么办，时间**失效了，爱意没有减退，反而越来越浓。 此时的天公却不作美，突然狂风，骤雨紧接而来。 雨线闪闪发光，被打落的花儿在半空翩翩起舞，木棉花都能吹起，风好大。 安静的周遭开始嘈杂，雨也开始变大，大滴大滴往下砸。 嘴角只微微上扬了一点的方旭拉起季安就要跑。 季安挣脱方旭的手，“会摔，你挡好你的琴。”这东西贵着呢。 季安跟在他身后，慢慢地他放慢脚步，和方旭拉开距离，等到距离足够安全，他擦了把面颊的雨水，开口说，用正常的音量说：“方旭，我好爱你，怎么办？” 说完，他哥骤然转身。 季安一僵，浑身发冷，不，他觉得不可能！ 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风，他猛踏地板都听不到，方旭怎么能听到他声音呢？ 他僵硬着不敢动，方旭却朝他跑回来，已经半湿的方旭沉着一张脸朝季安喊：“怎么突然不动？等下打雷怎么办？” 季安觉得他哥嘴张得挺大的，传到他耳朵里的声音却不怎么清晰，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米。 刚刚他声音又不大，还这么远，他暗自松了口气，看方旭神色也正常，整个人渐渐回温，嘻嘻一笑，一把扣住方旭的手腕，“我刚刚脑子突然坏掉啦！” 说完抓着方旭就迅速跑出去，也不管刚刚自己还说抓着会摔。 校门口的林挽月打着伞，将季安的校卡给保安室，“就那俩落汤鸡，笑得灿烂那个是我家弟弟叫季安，高三的，麻烦叔了。” 保安大叔接过，“等会让他拿假条来登记，哎哟，这么大雨，回去喝点感冒药预防预防，马上高考了。” 林挽月和人道谢完，方旭和季安恰好进入浅灰色的保安室屋檐下。 落汤鸡的季安还没来得及笑这场景，就被催促，“季安是吧，快来登记，赶紧回家换衣服去，这雨也真是，说下就下！” 第43章 第 43 章 这一年的高考还是下了雨，或许是因为在很多人心里，雨永远都承载着美好的祈愿，所以天空大都会选择在这盛大的一日下降一场甘霖。 林挽月穿着正红色的旗袍站在方禄林大红色的雨伞下。 撑正红色伞的人西装革履，另外一只手还抓着装了考试文具和证件的文件袋。 一少年也在他的伞下，踮着脚，躲避地上的水流。 季安低头看着脚上穿着他方叔万分推荐的今日必备穿搭，一双他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红色板鞋。 鞋子版型很正，很跟脚很舒适，配色张扬，非常青春活力。 季安屡屡试探水的深浅，试图蹚水进学校，又不伤害这双鞋子。 雨有点大，试起来有点不太行，现在都是在平地上，更不用说前面还有一个低洼处，就这么过去，鞋子湿了也就算了，大概率还会湿着脚，会不舒服。 方禄林，“要不然我背你进去算了？” 季安，“叔，太丢脸了！” 林挽月，“仗着现在大家没空看八卦，我也可以把后备箱里，你不准我穿的红色高跟凉鞋借你用用。” 季安，“……” 他只能再次强调，“我们都红得不能再红了！” 他觉得他的两个家长实在是太紧张了，要不是他阻止，他这等会还要去开会的方叔会套着红西装外套出门。 在他的多方劝说下他叔勉强把正红色的外套换成了酒红色的西装马甲，“林姨~我真不紧张，不用逗我了！我们还是上车吧。” 季安高考“提前场”就运气很好，考场在本校，于是仗着熟门熟路，没有提前很多出发。 导致现在停车停在离校门口两百多米远的地方。 远看过去，校门口现在全是龟速行驶的车辆，交警双手忙得冒烟。 本来打算步行过去的季安现在又坐回了车里，漆黑的轿车重新驶入车道，排起了队。 季安在旁边的位置摸出了手机，那个位置以前是方旭和他一起在后排会坐的位子，打开手机，看方旭给他发的信息，就三个字，【好好考】 他不知道别人的大学是不是这么忙，总之方旭的大学生活格外地忙，具体忙什么，季安也没有时间去细问。 他有时候心态很奇怪，他会埋怨方旭的忙碌，连和他吃顿饭的时候都不给，但有时候他也会感谢方旭的忙碌，自从上次他哥来他们学校演奏的那个雨夜后。 他的心很多时候都不受他控制了，看到方旭越来越让他乱了手脚，在这种重要的时候他也是庆幸的，幸好他哥没有来，幸好方旭在忙碌。 短短百米多的路，开了将近十分钟，总算到了季安下车的时候。 交警在他们车前着急地催促，“学生拿齐东西，拿齐东西。赶紧下车。” 季安探出脑袋，交警接了他一把，帮他把伞撑开，“注意安全，考试顺利。” 季安跳下车，“谢谢交警叔叔。” 林挽月还要和季安说什么，交警已经挥手，“家长赶紧离开，后面还有学生！” 季安撑着把正儿八经日常用的淡蓝色雨伞，夹着文件袋，伸手戳了下方禄林伸出来没撑开的大红伞，“好运我拿了，你们忙去吧。” 季安拎着裤脚，小心翼翼地往他早就踩好点的考场去。 还在雨幕里就看到考场前厅穿得大红的老师们正喜笑颜开对路过的学子送祝福。 季安看到了自己的班主任，他打算假装看不见，进入大楼屋檐他收了伞，猫着腰低着头要偷跑。 跑了没多远还是被班主任的眼神隔空捕抓到，“送走去其他学校考试的大巴车，我就一直等你了！我们班就你一个在本校考的，我可等你一早上了！” 季安听到声音，一本正经地抬头挺胸，脚不情愿地转，脸堆满笑容走过去，乖巧地，“老师好。” 然后他的老师手一挥，“快来，快来，给我们班小快同学赋予力量！” 在周围的红衣老师们，笑着隔空开始恭祝季安，有的老师甚至特意过来拍拍他的后背。 路过的学生向这场景投来目光，季安忙鞠躬对老师们表示谢意，借机遮挡自己的脸。 季安收获了一大堆好运后，正式过了闸机，来到考场的门口他的耳朵都不红了，还看到还有人偷看他，季安犹豫了一下，正在想要不要气势汹汹看过去，让对方别看了，这么重要的考试呢，还看戏就算了，怎么过后还品味呢！还要不要好好考试了！ 他从文件袋里抬起头，还没摆好架势，对面却露出一个笑容，“小快同学，哈哈，祝你考个好成绩。” 于是略微僵硬的季安对着不认识的同学，“嘿嘿，谢谢，也祝你好运。” 说完，他正儿八经往前走，接受机器的检查，正式步入考场。 —— 最后一场考完，和很多行色匆匆的考生一样，季安就差跳起来往门口跑。 欢快地跳下最后一阶台阶，就开始迎风奔跑。 然而等路过升旗广场，视野里映入一抹红后，意气风发的他慢下了脚步。 此时的天已经大晴，艳阳高照，和开考那天的早上不同，也和三个月前的那天晚上不同。 季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他本该跑出去冲进林挽月和方禄林的怀抱，然后抱着花束，告诉他们，他考得很好。 此时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里，突然间觉得很空旷。 此时路过这里的大部分人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学校，属于这个学校的他也即将不属于这里。 木棉花开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几棵树顶还坠着灿烂的花，他搜寻了一下，没有找到一朵已经坠地的。 “季安！” 季安回头，他有点不相信，语气有点迟疑，“哥？” 二人之间隔着数百米距离，季安拿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拿着眼镜比在眼睛前方。 这个时候方旭已经不需要他带着眼镜就能看清，他将圆不溜秋的黑框眼镜抓在手上，“哥，你怎么来了！” 季安好开心，刚刚心理涌起的几分悲凉被满心欢喜冲击着，他好想抱一下眼前的方旭啊，于是他往前走了几步，拿文件袋怼了一下方旭的手臂，“怎么不说话。 方旭，“你怎么还不出来，在这里干什么？” 季安，“我就是，想着得和学校说再见我就随便走走。”其实他想拾一朵花，就当是这片土地，这里的记忆送给自己的离别礼物。 季安觉得方旭神色和语气都不对，“怎么了？” 方旭，“没事。”他说完就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季安看到他在发送信息，不知道具体发给谁，他看不清。 他站着等他哥忙完问，“是等急了吗？我们走吧。” 信息发不出去，方旭一看信号，一格没有，是信号屏蔽器还没撤，他关掉和林挽月的聊天页面，看回季安， “还要再走走吗？” 季安，“不了，走吧，挽月阿姨说给我定了很帅的花，让她提前给我看看都不给！” 说起花束季安心情更加不错，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等季安看到花束，差点报警，他方叔怎么能拎着一束闪闪金光的花束在大街上招摇？ 他赶紧四处打量，庆幸他出来得够晚，周围的记者已经采访过一轮，第二轮也在进行中，没有在找寻新的目标。 紧张的摸样让他错过他身后的方旭摇头的动作，以及接收到方旭动作后林挽月，方禄林松了口气的模样。 方禄林，“看你那怂样！” 季安，“不是，这能怪我怂，谁家这样的啊！” 这束花真的是灿金色，一堆金色卡片点缀了三朵金黄向日葵，唯一不亮眼的是几朵绿色小球形的清新小花。 好暴发户啊，明明他挽月阿姨不是这样的审美，这绝对是方叔的设计。 方禄林，“你嫌弃！黄金不是你的最爱了！” 季安现在是怂了，接过花，季安着急道：“我们快回家吧。”抱着花单手推站在一旁的方旭后背，“快上车。” 方禄林不满季安的反应，把车钥匙扔给方旭，“你开车。” 他跟着挤进后排，非要季安说出喜欢不可，这花费了他不少时间。 季安嗯嗯啊啊地敷衍，“喜欢的喜欢的！” 为表示真的喜欢他摸上了其中一片，没摸两下停下了动作，指腹的触感有点凹凸不平，有点厚度的金片上面似乎…… 季安带着疑问看向方禄林，方禄林切了一声，嫌弃季安不识货。 季安也开始嫌弃，嫌弃刚刚自己怎么不认真看一眼，嫌弃车内不够亮，摸出手机打开闪光灯，从文件袋里拿出眼镜。 看清楚的那一刹那，淡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放大，花束内的每一张金片上赫然印着不少字。 季安一张张看过去，全是自己每次大考试贴在桌子边上的座位号条。 他有点怔住了，他，他都不知道…… 原来林挽月每次让他每次考完撕下，把这些留下来，说到时可以留作纪念。 这纪念还能这样用？ 季安呐呐道，“我刚刚还想撕呢，又觉得这场考试的规格撕了可能不行，没有撕掉。” 一旁的林挽月拨了季安怀中的花束，亮出最大的一块金，“看看这是什么！” 准考证！季安泛着红的食指指腹摩擦过去，这是还在他文件袋里装着的准考证！印着他名字，印着他考生号……连背面的考试须知都刻印了的准考证！ 季安怔然了，他眼睛真的很酸，“你们犯规了啊~” 林挽月笑着揽过他的肩膀，“我们小快，辛苦了。” 她们曾经走过这条路，季安有多么刻苦努力他们都看在眼里，这一年季安突然近视不说，这几月里近视度数似乎又加了不少。 她拍拍季安肩膀，“回去后，等填完志愿，自己和你哥找个金店融了，做金块还是金条都随你。”融成流通的常见投资金样式，过往的辛苦会是他日后的本金。 “准考证号暂时别让外人看见，这几个数字可是你叔叔我拿到半成品后亲自到工作室敲上去的，没外人知道，你可得给我保好密。”方禄林补充。 季安还来不及感动，方禄林又说他，“大学再这么拼命瞎了我可不管你。” 季安偷看了方旭一眼，他哥正在认真开车，被批评的他辩解，“这有什么的，又不是看不见了，我也不觉得苦，这都是我的荣誉和勋章！我不想融。” 看季安说得自信，表情除了一副感动到不行模样也没什么不对，林挽月松了一口气，这么迟出来吓得他们以为小孩考得不满意偷偷哭去了。 方禄林，“那随便你，反正送你了，就是你的。” 季安嘻嘻笑着答应，回到家就将花束拆了，找姜意芳拿了两个花瓶，一个插向日葵和季安说不出名字的绿色球形小配花，一个插了一堆粘在竹签上的金片。 方旭一进季安房间就差点被闪瞎眼，他侧了下脑袋，给季安提建议，“换个位置，一进门就闪瞎眼了。” 季安不接受这个建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方旭沉默了，然后拿出了进来的目的。 “给。”他递给季安一个漆黑的盒子。 季安还沉浸黄金当中不能自拔，他想知道有多重，又不好去问，现在竹签没拆也称不了净重，于是跑去厨房拿了根差不多的签子，称了之后，开始做加减乘除的计算题。 他还在数自己这几年考过几次大试，没空搭理窜门的哥哥。 头都没抬，“什么东西？你先放桌子上。” 方旭不说话也不放，直接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递到季安眼前 。 季安总算抬头，将东西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方旭，“礼物。” 季安，“那怎么没包装，我都不能拆丝带。” 方旭，“要不要？” 季安赶紧，“要要要！” 他打开来，竟然是眼镜，拿个眼镜盒装不行？还得搞个黑丝绒盒子，他拿出眼镜，手感很轻，几乎没有，“钛架吗？” 他现在戴的眼镜是自己跑去学校门口的眼镜店配的，当时这家店开业搞活动，季安跑去凑热闹，一测，他果然近视了！当即配了一副，出店喜滋滋觉得赚了大便宜。 一百八配了一副，结果戴得久了就后悔了，鼻梁经常被压出红痕，他刚近视不久，对眼镜还没什么研究，不知道配眼镜有这么多说法，以为只要度数匹配了就行。 林挽月让他重新配，他就是不愿意，“考完再说，还有半年多，万一又加重了怎么办。” 方旭虽然不在家，但季安的诸多事宜他非常清楚，“嗯。” 季安将鼻梁上的解下来，带上了他哥哥给的这个银边半框的。 嗯？怎么和没戴一样？远处一片模糊，“哥，你这，这……”被骗啦？ 方旭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触到季安柔软的耳朵，他手一收，将这半成品摘了下来，“你度数加深了多少还没去量，这镜框是我前几天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我就买了，镜片也已经定好。” 说着他将眼镜盒里装着的一张单递过去给季安，“到时候去这家店配镜片就行了。” 季安接过来，看了下金额和店名，吸了口气，“哥，为什么要送我眼镜。” 方旭，“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该换了就换。” 季安不管，这么贵呢，他哥没理由，他有，“那你就祝我！前途是清晰可见的一片光明！” 方旭笑，“考得很不错？” 季安知道家里一直没有讲这个话题是为了他好，但是他完全不怵这个话题好吧！ “那是，我觉得状元就是我了！” 方旭满足季安，“行，状元今晚打算在家里吃饭还是怎么样？” 季安之前说过考完当晚要同学聚会，可季安现在还在磨蹭，一点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实在不是季安改变了自己的计划，而是！他过度沉迷于他的震撼花束了！ “啊，来不及了，我都忘了。” 季安蹭地站起来，抬手就要脱衣服，脱到一半，闷声着说， “哥，准状元要曝光了，你快出去！” 没有听到方旭的回复。 他拉下衣服，露出脑袋，“嗯？什么时候走的，这么快？这么安静？” 第44章 第 44 章 ———— 又是伤感，又是开心地聚会完，季安离场的时候还要拉着他同桌好好商量他们的假期大战，“我中间要请假一个月，我今年是什么地位？” 刘云淮朝他甩手，“边儿去，小本生意，ceo还擅自离岗一个月？” 季安，“我马上就成年了，我要回我自己家办很多手续，真的很忙，我不是和以前一样偷偷跑去和我哥玩啊！要不你给我降级成ufo?” 这是什么？来去更自如？ 刘云淮觉得季安这有前科确实和ufo一样有不确定性，天天哥哥长，哥哥短。 想起季安和他合作的第一次，季安他哥一招手，他摇着尾巴就上去了，钱都拦不住。 但是季安的情况他知道，“你发誓？” 季安举起三只纤细修长，指甲盖圆润饱满，指腹透着淡粉色的手指，正要信誓旦旦开口。 刘云淮阻止了他，“算了，你家里事你自己都不知道要忙多久呢，随便你了，我今年有一个劳动力可以压榨。” 季安八卦，“谁啊？你背着我有了别的兄弟？刘云淮你不仗义！” 刘云淮无语，“不是兄弟，我和他第三次见面我还打了他一拳，手都擦破了，你作为我兄弟！你当时都没发现！” 季安摸摸鼻子，他知道是谁了，“关系这么铁？都不打不相识了。” 刘云淮，“？” “回家数你金子去。” 季安喜笑颜开着靠近他同桌并一把攀住同桌的肩膀，“同桌，你要不要，我可以给你定制一个，你把你准考证给我。” 刘云淮，“一块有多重？” 季安还没称出来呢，“准考证大得多，也比较厚，可能十克？我马上就能拿到属于自己的钱了，你要不？” 同桌算是他的发小了，他转来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他们一直在一起，关系很好，同桌还带自己赚钱。 这礼物就算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给同桌对自己很好的谢礼了。 刘云淮有点大跌眼镜，他听季安一口一个金片，说还以为就是金钞那种，“这么贵重？算了。”他继续感叹，“要换教室考的考试，贴座位号的考试，一月一次的月考，一学期就得有三场了吧？” 他的疑问没得到答案，季安从他身上下来了，并从自己身边蹦开。 他扭头， “怎么？我肩膀突然咬你了？” 季安，“不是我怎么了，是他怎么了？” 季安指着一昏暗小巷口里突然出现的宁可瑞，然后举起双手，自证清白，“我不是，我们只是单纯的同桌关系！” 刘云淮顺着季安的手看过去，看到双眼有点发红一脸委屈但气势汹汹盯着他们的宁可瑞，他有点无奈。 季安捅了刘云淮一把，小声问，“他怎么了？”那表情有点儿吓人啊，还在那阴森背光的地方站着。 刘云淮朝季安摇头。 季安看宁可瑞似乎有点凶地朝自己走过来，赶紧蹦开更远，“不是？我没偷你家，我有喜欢的人，那人不是我同桌啊！” 这人怎么一副抓奸的模样，大喜日子，他赶紧撇清自己。 但是宁可瑞还是冲着自己说，“那你说，你喜欢的人是谁！” “啊？”季安，这，“我怕说出来吓死你了。” 刘云淮捅了季安一把，“吓不着他。” 季安又退后几步，你别碰我啊！宁可瑞真的想把我吃了！ 但作为刘云淮最好的朋友，季安思索一秒，稳住！！ 顶住吃人的目光，挑衅看了宁可瑞一眼，凑到同桌耳边，小声说：“他玩得很花吗？那你还是别今晚和他说你也喜欢他了。” 季安和刘云淮用一模成绩打过赌，刘云淮输了，被季安揭开了他因为情窦初开而导致成绩连续下降的秘密，季安当时张大嘴巴，最后吐出一句，“原来你也喜欢男的啊？” 刘云淮当时的不好意思瞬间被季安震慑住，两人安静了不短时间后，哥俩好就这么顺着季安一句话逐渐互相知根知底了。 季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方旭。 刘云淮莫名其妙喜欢上了宁可瑞。 季安对自己无奈，不解。 刘云淮对自己无语，还是无语。 此时刘云淮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宁可瑞，你要是还生气，今晚说好的就不算数了。” 季安没去看宁可瑞的表情，因为，他同桌说完宁可瑞，就和他补了一句话，“他说他做我们两的小三也行。” 季安瞪大眼，要不是头发没长长，他能抓下来一把，“不是？你们两有我什么事啊！” 他生气了，不管阴沉沉的宁可瑞，一把捞过刘云淮，臂弯卡主他同桌脖颈，半个人压上去，“你解释没，解释没！” 刘云淮上半身和下半身之间的角度差点被季安压成锐角，连忙说，“我解释了，他就是不信，还说我今天这么重要的时间还要和你一起出去玩，我说明明是全班一起聚会，他就是不信，非得跟过来。” 季安一听，放过刘云淮，还推了他一把，对着宁可瑞的方向推，大力猛推！“你们俩玩自己的去，别扯上我！” 这么重要的时间他也要回家和重要的人在一起，他甩手就走，不管身后的狗男男，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打车。 喜滋滋回到家，结果被吓了一跳。 林挽月端着一个高脚杯，杯里是小半杯的红色液体，方旭坐在桌前，面前摆了一排季安说不出名字的酒瓶，有开封的，有没开封的。 满鼻子酒气的季安，指着一白罐说：“你们背着我举办大人的活动吗？” 林挽月，“嗯~是的，怎么这么早回来？” 下号从酒窖出来的方禄林拿了一托盘的杯子，“哟，小屁孩提前回家了，你喝牛奶还是喝饮料？” 季安舔舔嘴巴，“我能拿装威士忌的杯子喝吗？” 林挽月笑着取出酒杯推过去。 季安歪着脑袋怼到方旭眼前，又拉开距离。 不出声的方旭眯了一下眼睛，似乎在辨别眼前的人。 季安觉得他哥状态不太对，反应有点慢，要是放在以前他哥哥已经一把按住他后脖颈，精准捕抓住作怪的他，“这是已经醉了？” 林挽月点头，“数数你哥喝了多少，帮他记住。” 季安听话地放下威士忌杯装橙汁就去点酒瓶，方旭却一把拉住了他，“不用数，我知道。” 方禄林倒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酒品不错，差不多了，收场！” 方旭将季安的手按在桌面，然后自己的青筋微显的小臂压在上方，活像不动声色扣住一个调皮小孩。 季安挣不脱，他哥现在又不太能交流，无奈手掌翻不过来只能用唯一可活动的大拇指划了他哥几下，可惜他没指甲，他哥没有任何被刮疼了要放开他的动作。 季安只能就着他哥身边坐下，“那我先拿这些杯子喝一遍果汁，先试试水！”话是这么说，眼睛却盯着那瓷白的罐子。 方禄林不应允季安的无理要求，“你放假说不要姜阿姨继续上门，你等会要照顾你哥，这杯子我洗？” 季安撇撇嘴，“那我先喝一点，我要是一点就醉，等我成年就不用试我了。” 这么漂亮的杯子们都拿出来了，别浪费啊，让他用用先。 林挽月和方禄林还没说话，一本正经但是一直反应慢摆拍的方旭扯了季安一把，“不准，没成年都不准！” 季安不满，“刚刚聚会都有人喝酒了，我听话没喝，现在喝一点？” 林挽月不赞成，“你哥今天才试酒，是因为你一直要学习，家里施展不开，你哥也忙，我们也忙，不是在等你。” 方禄林不说话，其实他觉得一点点没关系，甚至喝醉了也没事，反正都这么大个人了，也就方旭和林挽月还会把他一直当小孩。 季安果断给方禄林投去祈求的目光。 方禄林，“别看我，我这里才一票。” “好吧，”季安一口吞掉自己倒进酱香白酒杯里的牛奶。 方禄林：“啧，你不能不给喝酒就喝奶。”丢不丢人。 能伸能缩的季安，“183不够，我要向 189看齐！” 方旭转头看着季安。 季安，“嘻嘻。”咧出个大笑脸对着目光有点散的方旭，“哥喝解酒的没？” 方禄林制止季安，“有解酒药，等等再给喂，你得好好看着，要是等会耍酒疯，记得让他自己以后在外面别乱来。” 季安接到任务，严肃领命，站起来用能活动的手给方禄林敬了个礼，“收到，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方禄林朝他摆手，“去吧，我跟你姨得出门约会去。” 季安，“啊？” 方禄林，“啊什么？我们将工作挤在一起连续加班了半个月，才换来一周的假期，明天假期就结束，你还不让我和你挽月阿姨二人世界一下？” 季安不满，“可是，你们在A市不每天都是二人世界吗？” 看他方叔不为所动，季安朝端着红酒慢品的林挽月撒娇，“挽月阿姨，方叔和我争宠！” 他刚考完试他们好久没有好好待在一起了，随便聊聊，看下电视剧，吃点小零食。 林挽月放下酒杯正要开口说话，方旭突然一把拽起季安，一声不吭拉着季安就走，力道大得季安挣脱不得一点， 季安歪着脑袋开口，“哥，你，干，什么，呀？” 方旭缓慢道：“别打扰他们。” 虽然他现在昏昏沉沉，可是他记得他爸妈这几天在辩论。 他爸找人帮他代持了一点股票，但这个股票他们家持有是否合规有点儿争议。 林挽月最近抓着时间就和方禄林理论，因为季安高考，二人决定将这件事放在季安高考完再解决。 所以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再留给季安，方旭觉得他们现在应该是要去处理这件事。 不明所以的季安，“啊，哦，那！”他扭着头喊，“挽月阿姨，我后天约你啊！” 第45章 第 45 章 跟在方旭后面的季安还在思索着该怎么照顾一个醉酒的人，就被醉酒的人安排了。 方旭微微晃了下脑袋，“我要睡了，你看下是在我这里睡还是回去。” 说完就自己躺了下去，还一本正经给自己盖好被子。 季安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他就闭上了眼。 “啊？”季安，醉酒的人不是说又要吐又要闹的吗？还有他哥这款？ 连续几天没休息好的方旭，倒头就睡，完全不知道季安此时正指着自己的鼻子。 季安颐指气使，“喂，说好我来照顾你的！你怎么自己照顾自己了？给我起来！” 有人理他才怪。 季安等了好久，室内还是只有自己弄出的动静，嗯，也不是静静，侧耳一听，还有他哥平稳的呼吸声。 于是他做贼一样，拉开方旭的房门，侧头，将耳朵放到门缝了，门外也安静如斯。 他迅速跑下楼，他林姨和方叔似乎真的约会去了，连一桌子乱七八糟都没收拾，正正好给他作案机会。 他摸了下那个他惦记着的瓷白酒瓶，“那可不能怪我的哦！” “啵。”一声，他打开木塞子，这是一罐自己装坛保存的酒，曾经封存了十八年，被挖出来，又被放进了酒窖一年多。 这是方旭周岁，家里给他封存下去的。 他是来到这里后才知道原来还有周岁封酒的习俗，他是没有的，家里没这样的说法。 在他哥十八岁开这坛酒的时候他就惦记得不行。 众人举杯祝贺时，只有他的杯子里是雪碧，不是那一坛独属于方旭的酒。 当时他就想偷偷尝一点，这可是他哥哥的冠礼酒，他也想要，可惜当时宴会还没过，这支剩了一半的酒就被收了起来。 他当时找不到机会，过后问他哥这酒哪去了，他哥也不说。 现在可被他逮着了。 他靠近小酒坛，鼻尖微微动了下，嗯，说实话，不是很舒服的味道，可这酒，喝过的都说香！ 让他来品鉴品鉴！ 于是季安开始倒酒，倒了，一杯刚盖过杯底的酒…… 伸出舌尖轻轻试探，舔了一点觉得有点甜，味道比闻着好，于是他学着他方叔品酒那模样，往嘴里倒了一小口，正要认真品，“噗！”又苦又辣，实在忍住，没含住。 有点可惜了，是他还不会喝酒吗？他小时候在村里的宴席上就误喝过大人的酒，具体味道早已经不记得，但现在还记得喝了之后感觉整个嘴巴被酒打了。 现在倒是没有那种又辣又痛的感觉但也觉得有人对他的嘴巴搞了点小动作。 他重新举起酒杯，动作迅猛地将剩下的纯白液体闷头倒进嘴里，皱着眉咂摸咂摸，还是没品出来香……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本意就不是为了美味而来，这一口比刚刚的多，辛辣味直冲鼻腔。 他控制不住地眨着眼睛，皱眉，抿嘴，试图以痛苦的表情动作掣肘嘴里的不适。 眼睛还半眯着，他就着急地对着方旭房间的位置说：“哥，祝你以后平安健康。” 现在他杯子里的不是雪碧了。 做完这惦记很久的事情，他将作案工具复原，蹭蹭又跑回楼上。 擅自离岗的小士兵，重回岗位。 季安坐在地毯上，将脑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就这么看着方旭的睡颜。 躺着那人乌黑柔顺的极短刘海滑倒在太阳穴附近，露出骨相完美的饱满额头。 他哥眼睛比他的细长，现在闭着眼睛是看不到他哥漆黑的瞳孔了，不过他伸一伸头，能看到他哥的眼皮似乎很薄，有些许的毛细血管能被他看见。 本来伸长了躯体打算离他哥近点，可忽然觉得有点累，他重新坐下，锤在在地毯的上手动了下，修长白皙的食指在绒毛中描绘了他哥高挺的鼻梁、稍稍薄但是形状完美的双唇。 他视线从正前方收回转到身侧地毯，“啧！”他绘画能力真差，这么好看的鼻子和双唇被画成这丑样！ 他抬手一抹，抹掉自己描摹出来的痕迹，重新抬首。 还是亲眼看好看！ 床上双眼紧闭的人一动不动，床下的季安也安静如山，时间就这么流逝了不知道多久。 这士兵看起来在认真执行任务，可一认真观察他，会发现他视线有点发散，不知道被什么干扰了心神，显然心不定，业务能力还停留在一般的阶段。 杂念过多。 季安看得眼睛有点累，心也有点痛，他吸了吸有点泛红的鼻尖，打开方旭衣帽间的门，拿出自己的睡衣，就往旁边的浴室去。 关浴室门后他又探出脑袋再看了一眼方旭，确定他哥睡得好好的。 对于爱情，他真的很陌生，他于这方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长情的人。 他不知道他会不会随着年岁见长，对别人也有了这样的心意。 这么想着莫名觉得心痛，或许不会了，因为光想，心就很痛。 他决定了，他今晚要睡他哥房间！ 磨蹭了很久后，季安一身水汽从浴室冲出来，像个准备了很久才发射的火箭。 动作迅速将室内所有灯都关掉，临上床被自己拌了一下，差点落地失误，有点紧张了。 平衡住躯体后就往床上去，都抬上去一条腿了，又觉得不妥，返身回去，摸黑在置物柜拿出一张空调毯。 将毯子往床上一放，自己这才上去。 但他可没有毯子安分，不动声色地顾涌着自己，顾涌进了侧躺着的方旭怀里。 进去还不满意，还要将方旭的手环在自己腰间。 这是他在浴室计划好的，他按照计划进行。 他轻轻的，偷偷的，不会被发现。 虽然他们总睡一张床，可实际都是两张被子，各睡各的。 自他们逐渐长大，他们很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他额头抵在方旭的胸口不自知地蹭了一下。 就这一次，各种礼仪道德让让他吧，他觉得他快疯了。 让他抱抱方旭，他真的好想，好想方旭，他已经三个月没见过他哥了，上一次见面还是那个雨夜。 他内心的祷祝没有得到回应，他等了很久。 于是，很久之后他小声的开口，“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这样子了，我现在应该也不是很过分，毕竟我们很多时候，也过得很亲密，小时候也这样抱过，应该也没有亵渎你？ “如果你的意识察觉到了，你可不可以？就当我们还是小时候？” 他停顿了一会，问自己，也是问方旭，“就抱一抱，抱一抱好不好？” 深埋心中的话一旦开了口，就难以关上了，何况，这是，季安，那是方旭。 对方旭基本没有秘密的季安，有了一个巨大的密码，他真的藏得很辛苦。 没有人知道季安忍得多辛苦，此时此刻他有点忍不住了。 本来说着说着已经背对方旭的他，又动作小心地转了回去，然后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方旭腰间。 吸了几口气后，“哥，我真不知道，我也不明白，我怎么就这样子了？我一开始很害怕的，可是，我，幸好，幸好我们本来关系很好，所以我也不用过多的避讳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突然就忍不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选择说心中的想法，“可能……其实刚刚我进门没多久就有点忍不住，我就好想抱抱你。你知道吗？你目光分散的时候，目无焦距的时候，你的脸本来对着我的脸，我的眼睛， “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吗？我看得很清楚的，在某一个瞬间，我清楚的看到了你，你的眼睛里面，你的眼神不再分散，你很认真很认真的在看我， “那一刻，我突然之间觉得，你眼睛里，你那一刻时间里的全世界，那里面都是我，都是我。似乎你本来就一直在等我，一直在找我，因为我的出现，所以你的目光有了落脚点， “虽然只有短短的零点几秒，可那就是让我突然就忍不住了。真的对不起，如果以后这一晚上没有藏好，你不要骂我好不好？我真的只是抱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干。” 季安声音很小，小得近乎呢喃，但在这格外安静的空间里，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此时的这里，还有自我意识的人只有季安一个。 也幸好如此，季安得到了宣泄。 当一滴眼泪无声划过他脸庞的时候，他知道，他无法再躲避在避风港里面了。 他犹豫着，吞吞吐吐，最后小声问，“你能不能选个叫季安的伴侣？我能不能有个小名叫小快的嫂子？你能不能有个叫季安的弟媳，嗯？弟夫？” 他说完这房间里又安静了好久，才敢继续有声音发出，很轻的声音，似乎不敢说一样，“如果这样，你说，林姨会不会想扔了我？你说方叔会不会踢我屁股，把我踢出门？” 他嘀嘀咕咕说着，最后一个字音收尾的时候，声音已经微哑。 他轻轻吸了口气，在黑暗中抬起埋在他哥怀里的脑袋，伸出跟手指摸黑指着方旭脸庞的不知道哪个部位，用气音，狠声道：“喂！说话！回答我！” …… 窗外的不知名鸟嘎嘎叫了声。 季安撇嘴，又趴回去方旭温暖的胸口，呢喃道：“再抱会，我等下就回去自己被子里！”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这几天高压下的他本来就绷得紧，睡眠又一直一般。 今天各种事又安排得这么紧密，刚刚情绪又这么大波动，是个正常人窝在温柔乡里都会忍不住精神松懈。 季安趴着，趴着，自己就陷入了沉睡。 什么时候失去意识他也不知道。 半夜，头痛欲裂醒来的方旭觉得身体有点麻木，呼吸紧促，他按亮一个床头灯，竟然看到季安窝在自己怀里，头抵在自己胸膛。 看不到季安的脸，只有一个刺手的后脑勺。 看不到？没关系，这样他也知道此时季安的脸是乖巧恬淡的，脸颊红润，鼻尖微微翕动，深粉色的嘴巴微张，长长的睫毛在床头灯的照印下能在卧蚕那打下一片阴影。 他要一脚踹掉束缚的想法彻底消去，抬手往床头摸去，摸到一杯水，和一板药片。 动作缓慢地挪动自己的上半身，好一会后腰才半靠在床头。 他怀中半搂着季安，他能清晰感受到刚刚埋在自己胸口，现在埋在自己腹部上方那人渐渐急促的呼吸。 方旭只能停下动作，煎熬地等待，等待季安急促的呼吸变回平缓，安静了好一会，才继续动作，等完全靠好在床头，他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日常一瞬间完成的动作，现在折腾得他像跑了三千米。 轻手轻脚地吃下解酒药，他手留在了怀中刺手的脑袋，手指修长但指节稍大的手忍不住轻轻摩擦，似是安抚，又似是想在动作中获取了点什么，因为这人一脸满足。 方旭无声开口，“又说照顾我？连解酒药都不喂我吃？” 他本来也没有要弄醒推开季安的意思，即使感觉到和季安贴得很紧的自己整个人在迅速升温。 即使他的理智催促他赶紧推开季安。 可他真的不舍得。 他承认他是在贪恋。 但是没过几分钟季安迷糊呢喃了一声什么，他没听清。 季安就自己滚了一圈，离开了他的怀抱。 刚刚二人紧贴的地方温度骤降。 行吧，他按着太阳穴，给身侧的季安盖上一旁的被子。 结果他还没躺回去，季安一脚蹬掉了，动作迅速，甚至带起了吹动他衣物的风，完全不像已经睡着的人。 方旭深知季安的习性，季安很疲惫或者精神状态一般的时候，他那睡觉的模样就会和他的大名一点都不符合，和小名倒是非常贴。 入睡时脑袋四平八稳在床头这边，在枕头上，等一觉醒来他的脑袋可能在床尾，在床边，在床中间，哪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在原位，四肢还会横七竖八在床上。 睡姿有时这么不安分，蹬被子的时候速度自然也不怎么常规 已经习惯方旭没多说一句又爬起来给他盖上，他刚刚没吵醒季安是对的，季安最近状态不错，滚进自己怀里又滚出去，动作这么大还睡这么沉应该是累的。 盖完，他现在稍微迟钝的大脑又思考了几秒后，方旭伸手往季安的后背摸去。 隔着衣服只能感觉到温热不清楚具体情况，他的左手干脆直接从季安卷起来的睡衣里探进去，摸了把他的后背。 又烫又潮。 原来不止他热。 将室内温度调低，抽了几张纸摊开在手掌，左手重新探进季安后背。 给季安擦干汗水，确定他衣服没湿。 等室内温度下降后才给季安重新盖回被子。 做完一切，他才疲惫地躺回去。 第46章 第 46 章 季安一大早满足地醒来，他觉得他好久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全身都洋溢着一种舒爽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整个人似乎对睡觉上了瘾，还想再睡一场。 他正想着要不要再眯一会的时候，突然怔住，他……昨晚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糟糕！他忘记了躺回自己的被子里。 脑海中闪现完这句话时，整个人瞬间僵住。 但幸好脑子还没有宕机，随着这点刺激大脑逐渐清醒。 感觉不是很对。 他重新回忆起躺在方旭怀中的感觉，那是不一样的舒适和温暖。 他睁开了眼睛，有点迷茫，抬手揉了两下眼睛，看清楚后，大松一口气。 幸好！ 可能昨晚喝醉的也包括他。 连自己回了自己的位置都不知道。 放心地嘴角上扬，他一边笑一边侧头。 等眼睛里面出现了方旭平躺在床上的侧脸时，笑得更灿烂了。 真好，在他高考完的第二天。 他在他哥的身旁醒来。 没完全关好的窗帘跑进一丝光线，斜斜地落在床上，打在他和方旭身上盖着的同色织物上。 外面的太阳不知道怎么动了一下，这屡晨光顿时灿烂得像纯金丝带。 绚烂的美好。 这一幕在季安往后的人生里确实像这抹阳光的颜色那样，如同黄金这个硬通货顺畅流通在他整个世界里。 看了好一会，他从床头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早上9点多了。 看来他哥昨晚确实是醉了，酒品也确实和一开始预计那样——还不错。 醉了之后只是想睡觉而已，还睡得这么沉。 昨晚自己这么多动作都没有吵醒他，现在还能睡到这么晚。 他不知道方旭要什么时候才醒，他喜欢这一秒，但他知道他留不住，太阳时刻在运转，那一丝灿金阳光突然出现也即将会转移，甚至最后会消失。 于是重新合上了眼睛，再等一会儿，最好睡过去，将这一秒试图转移进梦里。 过于开心，以至于忽略了细节，手机放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一下，他没有去看手机，看向了方旭。 果然他哥的眼皮动了一下。 季安等了几秒，他哥的眼睛并没有睁开。 刚要松气，就看到方旭手动了。 方旭抬手抚上了自己的眉心。 眉毛皱了起来，似乎有点痛苦。 季安小声地开口，“哥？” 方旭没有应他，季安挪过去，双唇对着方旭的耳朵，“喂，方旭。” 方旭的脑袋很痛，特别是太阳穴，原来宿醉是这样的感觉。 半夜醒来也很痛，但是现在痛就算了，耳边还有一个人在叽叽喳喳，很聒噪。 刚醒的不耐烦和疼痛让他直接一手盖住了季安的脸。 季安脸庞被捂住，视域还剩从方旭一根手指盖不住的眼睛那一点，眼前看不完全了。 正要开口让方旭放手，就听到他哥说话了，还是说的让他走开。 声音发哑，语气不耐烦。 季安唔了一声，“三个月没见面了，刚见面没多久你就喝醉了，现在一清醒就让我走开，哥你太让我心寒了。” 方旭另一留在眉心的手停止了动作， “说得好像你有很想我一样？” 季安，切，了一声。 他往后一仰顺利脱开了方旭的桎梏，本来方旭也只是盖住了他的脸庞，将他推开了一点而已，并没有抓住他。 他身体往旁边一滚，卷起被子，再滚，被子顺势散开，他整个人就跟着动作滑下床。 站起来套上拖鞋，“反正我就是很想你，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想你呢？” 季安虽然穿了鞋子，但也没有继续动作，他在等没有睁开双眼的方旭给他回话。 他希望方旭回一句，我也很想你，但是没有等到，于是他，“啧。”了一声，“行吧，终究是错付了，我这么想你，你都不知道，还要质疑我，错付了错付了~” 说完倒是等来了声音，不过是一句低沉的，“三个月不见，我们俩能进化出心灵感应，这个特异功能来吗？我们从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直接进化成了双胞胎？” 这可不行，现在状况已经够让季安头疼的了， “没有，不是！我走了。” 季安气势很足地离开了方旭的房间，等出了门，他捂了一把自己的脸。 真是没出息，可是他哥的声音真的好好听啊。 低沉的，沙哑的，刚起床的疲惫甚至是那不耐烦，他都好喜欢，没救了他！ 怎么办？他往自己下半身看了一眼。 行吧，刚刚唾弃方旭，现在他唾弃自己，自己呸了自己一声，都什么人呐，我这是！ 幸好跑得快，要不然他哥得遭殃了。 完全收拾好自己，到了楼下餐厅吃早饭的时候，他正想着要不要给方旭发信息，问他需不需要把他的早饭给热上。 然后方旭就出现了，整个人带着潮气，头发显然已经吹过，但还没有完全干还没有完全干，有几绺发丝搭在额前。 季安，“哥你洗澡啊？” 方旭评价季安昨晚的任务完成情况，“能不洗吗？你说照顾我，你昨晚究竟照顾了我什么？自己跑去我房间洗了个澡都不管我一下，连药都不给我吃。” 季安嘻嘻一笑，“我看着你啊，那我还要怎么照顾你？” 方旭看着季安，语气平淡地控诉，“你不止不照顾我，你还跑去我的房间洗了个澡。” 季安，“你怎么知道？” 哦，一说完他自己也知道了，“我换下的衣服还在你浴室脏衣篮呢，你有没有帮我洗？” 方旭坐到季安旁边，“洗了，在洗衣机，等会自己去晒。” 季安捏了一下白胖的包子，“我也没有照顾醉酒的人的经验，我下次就知道了，要不？哥，你别生气？” 方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让季安觉得自己生气。 他确实是在生气，不过方旭那更多的是气自己。 大清早的在季安身旁醒来，季安还乱贴自己，好不容易季安离开，他推开浴室的门，却发现浴室有季安使用过的痕迹。 季安换下的衣服还大剌剌的，在脏衣篮里面，最小的一件还仍在最上面都没有遮掩一下。 为了能安心洗一个澡，又将浴室卫生打扫了一遍，将季安的衣服送进洗衣机。 季安的衣服都在洗衣机搅动半天了，他满身的热气都没下去。 他清了一下嗓子，调整了一下情绪，“我没有生你的气，可能是刚刚头还有点痛，不是很舒服，所以语气不好。” 季安一把勾住方旭的手臂，“我就知道我这么帅气，你怎么可能会生我的气呢？” 方旭看了季安一眼，“是的。” 季安说的对，季安很好看，他也不可能会生季安的气，他这起床气还是按得不行，喝点酒又差点被自己气到。 “你吃饱了没有？”方旭适时转移话题。 季安抓起一根油条塞进嘴里，含糊着说，“马上就饱。” 方旭也跟着吃起了早餐，然后问起季安暑假安排。 他希望季安不要提出到他那边，像今天早上这种情况，在季安未成年之前，他都不想再经历。 季安将油条浸到豆浆里面，满意地再咬了一口，一脸的满足说道：“我要和我的同桌又去征战小吃街。” 方旭不赞同地看季安，“这是什么打算？不去毕业旅游？再过两个月不打算把驾照拿下？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确定还要去摆摊？” 季安解释，“要啊，除了驾照，我不是很想考驾照。” 方旭刚拿下驾照的时候，季安有去过方旭那边，在那边他的年龄已经能合法开车上路，然后他就让方旭教他试了一下。 虽然那边法律允许，但他也没有上路，而是在自家的院子里试了一下。 效果比较起伏，什么都还好，就是他觉得方向盘被他控制久了就有仇一样，开得远一点，车身就莫名有点斜了，明明倒车入库都倒得很顺滑。 搞得他和方旭都怀疑他有斜视，方旭非要花大价钱给没有保险的季安看了个眼科，结果什么事都没有。 季安看着长条账单，觉得自己纯粹和方向盘有点仇 方旭要拿包子的手停下，“那说说整个暑假的安排。” 季安开始一样一下说起来，“我先休息一个星期，然后我就和我同桌去摆摊，今年我们要重新选址，我们做了计划，要一起去考察一下小吃街的情况，定下来摆摊地址和商品后，就赚钱一个月。等我成年以后，我就开始去处理各项事情，处理完我又去摆摊。” 方旭对季安的安排有点不理解，“你三个月的时间，全部留给小吃街吗？” 季安不认同，“留给钱呢，钱最靠谱。” “成绩出来后，你去补习，或者让补习机构挂个你的名能赚得更多。” 季安，“摆摊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 方旭安静了两秒，“那你说一下，你成年后，有什么安排？” 季安放下手中的东西，在厨房不知道哪个柜子里摸出了一本，写满菜单的本子和一支笔，掀开了新的一页，“哥，你先帮我参考一下，我防止我安排得不是很妥当，我还没开始做计划呢。” 说完视线下移开始落笔，“首先，我要把户口迁出来。” 一边说一边在纸上记载：1.迁户口 写完，他抬头看方旭朝他他点了一下头。 他就自得地说，“以后我就是一家之主了，你这个小老弟。” 小老弟方旭摁了季安的脑袋一把，“哦，你这个小小老弟。” 季安不满这个称呼，“我觉得难听。” 方旭，“那改称呼的人应该是你，而不是我。” 季安沉默了一下，“哥，对不起，我错了，你能放过季家家里的顶梁柱一码吗？”道歉了，不过是负着道的。 方旭这回眼神都没给季安一个。 季安继续讲他的计划，“第二件事情，我要把爸爸妈妈，还有奶奶留下来的钱处理一下，给林姨的就给林姨，给村长叔叔的就给村长叔叔，然后奶奶的那一部分继承自爸爸的，我决定一半捐儿童福利组织，一半捐给关爱留守老人公益组织。” 这一部分季安说得犹豫，他其实不是很确定，“哥，你觉得我这样安排好吗？” 方旭其实不太清楚这种大额捐款具体的处理条件，季安这样在法律上有没有有待商榷的地方？ 但是在于情理上，他不太认同季安将钱捐出去，这不是价钱多少的问题。 而是这部分本来就应该属于季安，季安也喜欢，也需要。 方旭说，“属于你的就应该属于你的，你为什么要考虑把它捐出去呢？” 季安沉默了一下，眼睛眨了眨，“我就是想，如果，奶奶那个时候多点人关心的话，那她可能就会早一点被发现病情就不至于…… 他后续的话没有说完，方旭已经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季安咧嘴对着他哥一笑，家里希望他快乐平安，哪个家都是，所以他很多年前就不会为这些事难过，可有时就是会控制不住感伤，特别是这种假设。 他继续讲他的计划，计划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又开始计划学业上的事情。 他问方旭，“哥，你说我读什么专业好？”他没有喜欢的专业，也没有讨厌的专业，学习能力又不差。 他虽然财迷可物欲不高，这么一来选择的范围很广，林挽月与方禄林二人和季安商量了好几次都没商量出具体的来。 “你还是和林姨一样觉得经管不怎么样吗？” 但是季安读经管合不合适？他觉得不合适，就连他自己他都认为他不一定适合读经管专业，即使他家里有资源。 他点了一下他季安的纸，“你为什么要读经管呢？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和我提这个专业了，我问了我爸，他说他没有建议你读这个专业，是你主动和他商量的。” 季安挠了一下脑袋，“就是我同桌他就选了这个专业。然后我也不知道读什么，我觉得反正我喜欢赚钱，我觉得也还不错吧。” 季安的同桌刘云淮三年前骗了季安，他家其实不是附近有个柠檬园，而是他自己家里有一个柠檬园，家里有不知道多少公顷的承租土地，简直就是一个农场主。 而刘云淮的爸爸希望他将这个“农场”完全和现代化接轨，他们家的事业发展得很迟，所以管理稍显落后，这几年赚了钱弊端也越来越多，所以他在他家里的需求下读了这一个专业。 其实林挽月当时听季安这么说，有给季安的同桌一个建议的，“不一定就要读这个，可以请一个职业管理人，如果钱不够又想亲自管理或许读农林经济更合适。” 但是刘云淮最终还是选择自己去读经管，农林经济有局限，他们更加信任自己人。 方旭还是觉得，季安读这个专业不合适，他和刘云淮显然是两类人，“我读了数学，你怎么不跟着我读？” 即使他们家里将能将季安推荐到某一个位置，但是季安自身也不一定承受的过来或许承受的过来，但其中要经历的艰辛，太过不值得，“你还是换个专业吧，我建议是读一个安稳一点的专业。” 数学，其实季安还真考虑过，但是高等数学和高中数学别看就差一个字，难度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何况他还对此兴趣不大，季安沉思了两秒，“我也曾经考虑过，这样子的话，我去读机械工程吗？或者电气专业，又或者我随便选一个好考公的专业，到时候去考公务员吗？还有什么专业能适配稳定的工作？” 方旭思考了两秒，在脑海里面找了一下这几个专业的最终就业情况，似乎确实是有点安稳，“你的分数对技术性不强，专业壁垒不高的专业而言，现在读什么其实对以后的择业范围影响不大。” 季安满脸愁思，“那我等拿到了志愿填报指南再说吧，方叔前段时间也给了我一沓资料，里面有好多专业给我挑选，我再看一下。” 他停了一会补充道：“方叔和我说他可以护着我的一生。但是，他对我的要求和奶奶一样，我要有独自生活的能力。因为他没有办法保证，以后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方禄林原话是：你年纪轻轻的时候拥有的那些技能，都在解释着这一个观点，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所以我建议你是，没有爱好的情况下，选择一份有有壁垒的，门槛稍高的，专业性强的专业。” 他方叔和他哥说的话差不多。 季安趴在桌面上，没有继续说了，拿了一笼虾饺。 方旭明白他在讲什么，季安不继续说只是陷入了长大的烦恼里面，季安不需要人和他开解，只是需要给他时间适应。 这几个月以来，季安和方旭的聊天记录都是，季安说几句话，方旭过了很久才会回他简短的一句，并不会就他说的话延展出去。 他们的话题经常戛然而止，所以他们很久没有谈过这么长的了。 方旭听到季安说这些，其实内心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季安在和他找话题。 季安读什么专业他自己内心其实早就有了定论，季安不是等到分数出来，等到填志愿那一天才去看自己该读什么专业的人。 他将季安戳着的虾饺推给季安，“再吃一个？” 季安趴在桌子上晃了一下脑袋，“我不要了，我吃饱了，这个是我留给你的，很好吃。” “哥，你学数学是为了什么啊，除了喜欢，除了能获得满足感还有别的吗？” “有，很现实，毕业可以得到很多不错的工作机会，很多头部的行业都需要数学。” “哦，那我也学数学好了。” “你确定？” “我去学不一样的数学！” “什么样的数学是不一样的数学？” “比如……数学老师啊！” “那，季老师好？” “你这语气，那你说物理怎么样？” “也是物理老师吗？” “啊，对啊……” “那还是季老师好！” “这位方同学，你可真上道，季老师决定给你一个考一百分的机会，只要你收拾了这桌子，老师把考一百的秘诀告诉你！” “数学100吗？我能不能不要？” “不行！” 方旭将最后一个虾饺塞嘴里，耸肩，起身，端起碟子往洗碗池走去。 他确定了，季安就是想他了，就是在试图和他多聊会，如果季安讲别的话题，季安大概率让他又说忙，没空。 第47章 第 47 季安的暑假就这么按照他在纸上的安排进行下去了 。 至于方旭，还没到假期的时候，自然第二天也回到了自己的求学地。 他们家三个人都问过他，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忙，他都找各种理由认真解释过去，她妈妈有时看他的眼神，看得他不得不再三保证他没有在外面私自有一个家。 大学开始放暑假了方旭还在忙，说他下学期有重要的安排，还在考察当中，所以这学期格外的忙碌。 至于是什么重要的安排，方旭不说他们也识趣没问。 但是方旭真的忙碌得季安对他的安排非常好奇。 他忙碌到季安成年生日的这一天都没有回家，只是让方禄林给季安送了礼物。 一块手表，没有任何的标识，季安一点都不认识它，于是他问方禄林这表，“方叔，这表有名堂吗？” 他前几天明确表达过方旭不回来的失望，方旭答应他会给他一个他很满意的礼物，他当时对方旭给的礼物一点都不好奇，问【哥，你究竟在忙什么啊！】 他不是没见过大学生，没忙成这样啊，如果不是自己确定自己没露馅，他都要怀疑方旭是在躲着他了。 可方旭就是不说，而且还让他别问这么多，季安给方旭回复了六个点，表达了自己强烈的不满，远方究竟有什么在吸引着方旭？ 他知道方旭不可能在这个时间节点送他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手表，而且方旭也说了这个礼物很好。 方禄林此前还真没有给过几个眼神这个方旭要他代为转送的礼物。 他从季安的手中重新接过这份被装在青绿色方盒子的东西。 将表取出，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实在没忍住挑了一下眉眼，啧，他忍下一些疑惑，将手表重新递给大眼睛闪着满脸期待的小孩，“祝你天天开心的意思。” 这是一块开心的手表？开心确实很好。 季安哦了一声，那应该就是不贵重的，然后将手表换一下，戴了上去。 等晚上吃完蛋糕大人大量的季安连续给方旭轰炸消息。 一块小蛋糕，下面配字，【哥，这是你的蛋糕，我替你吃了。】 然后再附上一张图片，腕骨微凸的手腕上带着一只玫瑰金表壳，多彩珐琅表盘，青色鳄鱼皮表带的手表。 图片里那一截腕骨和夺目的表盘一样上相，【哥，这是你送的手表，好帅，我好喜欢。】 真的很喜欢，他拍完照又认真端详了自己的手好几个角度，过了几分钟，没有得到回复，他加了一句，【哥，好想你！】 然后又附上一张他们三人今天的合照，他手动在别的照片扣了个方旭上去，照片变成四人合照，【你看今天拍的合照，我是不是很贴心，把你给p上去了？】 同样过了很久，还是没有收到回复，他将自己的手又欣赏了一番，又去翻看手机，聊天记录往回翻，看方旭凌晨卡点给他的生日祝福。 最后勉强喜滋滋，才放下手机去睡觉。 季安第二天就要回自己家了，本来林挽月和方禄林让他等几天，但是季安实在是迫不及待。 这次陪同季安回去的，除了林挽月还有方禄林。 他们花了五天时间才将该走的流程和手续处理得差不多。 其中的一天，方禄林趁着林挽月去帮季安办理赠与手续，他一把揽过了季安。 季安抬头有点疑问的看着，他方叔干嘛？奶奶给林姨的钱，林姨也要捐出去，方叔不满意？ 季安的疑问实在是太明显，方禄林迟疑了一下还是说，“给你个赚钱的机会，要不要？” 季安觉得他方叔给他赚的钱，要不然是大钱，要不然就是陷阱，他得认真考虑，他就确实这么回答，“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方禄林点头，“我先把事跟你说一趟，你考虑完之后告诉我，不过我可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季安嗯嗯，“那你给我看看。” 方禄林看季安一本正经的模样笑了一下，“长大了啊！” 季安狡黠一笑，“毕竟为我也是有经商经验的了。” 方禄林“……” 他抽出了几张文件，显然不敢光明正大，伪装在一堆用过的资料里面，“这个公司前景很好，跟芯片研发挂钩，很重要。我实际持有很长时间，最近被你林姨发现，她要我解决掉，但是再过一个月，是这个公司预计上市的时间。” 话说到这里，他也不继续，反而问起季安，“知道这意味着是什么吗？” 季安一针见血，“意味着你再继续持有会被林姨扫地出门。” 方禄林敲了季安一下，“我的资产可是经得起审查的，只是这个公司所处的行业和国家对于我们家来说属于游离在规定的边界，现在没问题，以后不确定会不会暴雷，给你很安全，很合理，要不要？” 季安翻着文件，逐渐睁大了眼睛，这！“方叔，原来你来钱这么容易？怪不得我林姨要叫你资本家！” 方禄林瞥季安一眼，“你要不要？成年礼物。” 季安挠了一下脑袋，可是这钱赚了，有风险啊，“林姨打我怎么办？” 方禄林，“那就是想要？打一顿怕什么？没出息。” 季安果断推开文件，“那我不要了。” 方禄林，“你小点声，这事就我和你知道，你林姨不准我继续持有，让我抛掉，你不要，那我给别人了？” 季安成功被钓住了，啊？“现在抛掉，那岂不是损失惨重？” 方禄林，“本金就三百多万，你说就是你，你忍不忍心看着这大把的钱被别人赚掉吧！ 这公司季安也知道，最近实在是太火了，就算他不是金融从业者，不是股民，他也知道这公司一上市股票得涨疯，他犹豫着，“我帮你代持，等上市后可以拋了我们抛掉，我再把钱转回给你。” 方禄林没想到季安这么说，“说送你就送你。” 季安，“叔，你一下子送这么多，怪吓人的，我不要。”几个月以后这笔挂在交易市场的钱长得大概率能买下他的灵魂了。 方禄林甩了一下手中的文件，“等你一转回给我，这么大笔钱，你林姨迟早能察觉到，就算她不管我的财产，等他们单位有什么动作一审查，你林姨马上能将阳奉阴违的我扫地出门。” 他看了一下手表，”没时间了，说给你就给你，别拿回来给我！随便你处置，这事记得谁都别说，现在这份股票，在我的一个堂表叔那里，过几天我秘书带你去办手续。” 季安，“你都安排了，你拿捏我！” 方禄林看着远处朝他们走来的林挽月，小声说，“我是了解你，这是我们的秘密，你可别说出去了。” 季安不说话，等方禄林开始急了，看着他林姨即将靠近他们，他才点了下头，“知道啦。” 需要他们在场的事情基本处理完毕后，林挽月和方禄林也要去忙碌了。 季安没有和他们一起离开，他打算去扫下墓，其实前几天他就想去，但是有些话因为林挽月和方禄林都在，所以他没有说出口。 他打算等会就去，然后抓紧就回去，得继续赚钱的，毕竟压当家了，压力也不小不是？ 但是，他没想到，他哥出现在了他家门口。 方式就这么突兀着，从漆黑的越野车里拿出一个漆黑的行李箱，站在季安家门口，拍了拍季安家的门。 季安听到声音还以为是林挽月他们有什么遗落的东西，雀跃着去开门，“林姨！” 季安震惊！ “哥？”他一把拉开大门，迅速的冲上去，“哥！” 他好开心，就差围着方旭转一圈，抬手就去拉方旭的行李箱，叽叽喳喳，“哥你怎么来啦？” “哥，你行李箱好重。” “装了什么？” “哥，这么重你是要住几天啊！” “哥，你怎么在这里？” “方旭，你说你很忙，你是不是骗我？”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还来了我家？” 他抬头看向方旭，他期待得到答案。 方旭笑着，季安总算给他机会说话了，“这么多问题，能让我进去再一一问答你吗？” 当然可以，季安拉着方旭行李箱就往屋内跑。 方旭拉住季安另外一条欢快地摆起来的手臂，季安回头看他，“怎么了？进来啊。” 方旭看着季安的脸，季安似乎黑了一点，很健康的颜色，“你怎么黑了？” 季安放下行李箱，摸了把自己的脸，“真的吗？终于黑了！” 方旭，“？” 季安故意的，他觉得黑一点会比较帅。 为了能晒得黑一点他今天还穿着一一件特别宽松的老头衫。 方旭上手撩开斜斜挂在季安肩膀上的白色布料，果然，在布料和皮肤的交界处看到一截又黑又红的皮肤，而布料遮挡的地方白得莹润。 季安跟着方旭的动作扭头，一看，“啊？我怎么变斑马了？” 这不对啊！他拉着方旭的行李箱就跑，跑进屋内。从桌面上拿出一管金黄色的防晒霜，认真一看，“没过期啊？” 方旭从季安身后拿过防晒，这是一管只防晒伤不防晒黑的防晒，“现在是下午两点，你几时开始去晒的太阳，几时涂的防晒。” 季安那透着红肿的黑显然已经晒伤。 季安正在撩起衣服四处查看自己的身体，本来他没什么感觉的，这会觉得哪哪都有点火辣辣的，撩起宽松大短裤，摸着大腿的一处红痕，期间他抽空回答，“都是早上八点。” 季安郁闷，怎么这么娇弱啊，还没晒黑就晒伤了，“我去冲下水。” 方旭一把拉住季安，摸了摸季安裸露出来的各处，“这么烫？刚刚还在晒？别去洗澡。” “啊。”季安跨坐在了方旭的行李箱上，两条腿贴紧行李箱，“嗯，刚刚发现你箱子好凉，先借来降下温度。” 方旭看着季安的动作，行李箱极致的黑和季安那几乎完□□露的莹白大腿对他来说有点冲击力。 他本来就是忍不住，冲动之过来的，现在…… 方旭收敛了一下眉眼，四处找了一下，找到一瓶林挽月遗留下来的爽肤水，他回首的时候，季安已经将下巴搭在行李箱拉杆上刷手机了，他问：“不疼？” 季安抬首，“就一点点。” “下次要晒别偷懒，多涂几寸。” 季安看着大腿被方旭撩开的裤子有点心虚，他哥已经猜到了，他涂防晒没涂到位，躺着晒太阳又乱动，衣服一卷起来，丢失物理防晒又没有被化学防晒保护的地方自然就受伤了，他挤出一个笑，“我下回一定注意。” 方旭查看完爽肤水成分开始给季安抹水，“去晒太阳干什么？美黑在这里开始流行了吗？” 季安，“我哪知道流行什么，我就是觉得太白了，不帅……” 季安确实白得过于完美，标准的冷白皮，他不评价这样帅不帅，他只知道季安晒古铜色一点或许也还不错，毕竟国内的审美不喜欢黑的。 大腿传来丝丝凉意，季安从手机里移开视线一看，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他觉得他们此时有点不太妥当，他哥带着青筋的手覆盖在他的大腿上揉擦。 季安抓了一下脑袋，眼疾手快，一把夺走方旭手上的粉色长瓶子，“哥，我自己来。” 半跪着的方旭抬眼疑问。 季安，“你手劲大，等会破皮了怎么办？” 方旭起身，收手，然后不经意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再看季安没晒黑被他暴露出来的皮肤，啧！他确定不可能会擦伤季安，但是确实不适合继续擦了。 季安放下手机，自己拯救自己，低着头，“哥，我好开心啊。” 方旭打开屋内的中央空调，“我也是，谁装的空调？” “方叔啊，就五天，他就说他热得实在受不了，我说不要，都不怎么住这里，然后他说让我行行好，不要在36度的天气虐待即将五旬的老人，哈哈哈哈哈。” 季安笑着扭身开始擦自己肩膀，这衣服实在宽松，刚撩起来一下又滑落，他直接张嘴，叼住。 整件衣服被他叼得短了好几寸，他才满意地继续。 方旭瞥了眼，从那本就宽大的袖口里，他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没有遗落，季安这身衣服真的没有一点遮羞的功能。 他在空调口里接受冷风的洗礼，开始回答季安刚刚的问题，“下了飞机，直接到了你这边，最少住一天。” 季安不满意，“你都不早点来，我都快办完了，明天就要回家了，你才来。” 方旭解释实在是抽不开时间，这段时间真的很忙。 季安抬头看了方旭一眼，很快又低下头。 很忙碌地给各处皮肤补水，期间似乎不经意地疑问，“哥，你真不能说你在忙什么吗？” 方旭，“你先把嘴里的衣服放下。” 季安叼着衣服摇头，“不能，衣服会把水给吸收了。” 方旭有点忍不了了，他觉得自己简直在虐待自己。 “你怎么自己待这，不回去？”他甚至斟酌了一下用语没有用回家两个字。 季安不满，怎么还转移话题呢？他问得太风轻云淡？ 还是，留在那里的秘密这么宝贵？问一下都不行？ 可他知道他哥，向来有主见，他不愿意的事情，他不希望别人过多过问，就是林挽月也不行，他戳了一下自己肩膀的伤，意有所指地小声嘀咕，“你可真是该！” 过了几秒他说，“我等会要去扫墓，你要不要一起？ 方旭，“行。” 然后本来打算骑自行车的季安上了方旭开来黑车，车是很普通的大众越野，季安不知道方旭哪里来的这辆车，但是他哥朋友多，估计是哪个朋友的。 上车前他说，“哥，你的车是黑车。” 方旭很给面子地笑了，笑着调低了车内温度。 虽然墓地阴凉，但是能晒到太阳的地方不少，为了防止二次晒伤他让季安换成了长裤长袖，刚刚出门几步路，惹得他额头的不少发丝都成了一绺一绺的。 季安撩开衣服下摆让冷气钻进去，爽了几秒，“方旭，你老实交代，你的黑车试图把我拐卖到哪里去？” 方旭，“我不干犯法的事。” 季安，“狡辩，你不止开黑车还让我穿黑衣，你是不是想把我变成你的同伙！” 方旭瞥季安一眼，一脚油门，车子窜出后，“你不会开车，我这里不收。” 季安，“……” 第48章 第 48 章 季安一到目的地就跳下车，一身轻往前走。 后下车的黑车司机——方旭正一件一件地提季安准备的东西。 季安走得快，来到奶奶墓前，他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又转头看向满手挂满东西的方旭，他说，“奶奶，今天哥哥陪我来，一年多没见他了吧，他现在又长高了，我今天想晒下太阳，结果晒伤了，” 他拉开自己的衣领，“看到了吗，现在还有点红，有点辣的感觉，”展示完脖子上的连药都不用上的伤，“哥哥让我出门穿严实一点，我不想，觉得很热，哥哥说不行，我就穿了，” 他说着摸了一下鼻子，“其实我不是这么这么没地位的，我一上车哥哥就把温度调低了，你看他现在还提着所有东西，我走上来一张纸都不用带，要不然我还能提前让你看看我的录取通知书，A大啊，我考上了！是不是很厉害，村里、镇里和县里的奖励加起来有八十万！这么多差点吓坏我，还有学区房的说要送我房子，不过我没要，林姨说不做人家的广告，我等会也给你看村里发给我的奖啊~” 季安絮絮叨叨说着，就等不及了，转身往回跑了，方旭手里拿出一个袋子，袋子里一小沓他打印出来的纸。 他拿过那个袋子朝方旭一笑，又迅速跑回去墓碑前。 季安嘀嘀咕咕好一顿说，手上还好一顿忙碌，不是在烧成绩单，就是烧录取通知书，末了方旭还看到季安连他高考完的那束花都拍了照片打印出来往烧金桶里面扔。 季安烧完最后一张照片，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方旭仍然在一棵树下等他，像往常每次陪他来那模样。 他收回视线，安静了几分钟，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等会要讲的话，方旭实在是不适合听。 于是他站起来，再次朝方旭走过去，“哥，我突然变得又渴又饿，你能不能？去给我带点吃的。”方旭低着的头抬都没抬，只撩起眼皮，就这么看着季安不说话。 自知行为不合理的季安补充道：“我中午没有吃早餐，感觉要低血糖了……” 方旭抬头了，看着从没低血糖过，现在脸色红润的中午没吃早餐的季安，“行。” 方旭不知道季安在搞什么鬼，重新回到车里，拿出一条巧克力，走到半路就看到季安惊觉地转身看向他，距离有点远，为了看清他，还拿起了被他放到墓碑上的眼镜。 行吧，看来他给的时间还不够，他快步上前，果然，季安就说他，“怎么这么快？” “你都低血糖了，不是要越快越好？” 季安抿了一下双唇，最终还是说，“哥，你能不能去车上等我？” 方旭，“你声音还挺金贵？”尽管这么说，他还是转身了，“我去车上等你。” 季安给方旭发好人卡，“哥，你真是个好人。” 方旭不接，长腿一抬，走了。 季安将方旭给的巧克力房进口袋里，抚了下胸口，自言自语，“刚刚吓死本大人了！” 确认方旭离开之后，他重新跪了下去，跪在了墓地的中间，“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可能，会让你们失望，但是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想法？如果你们不赞同，你们就今晚来我的梦里打我好不好？如果你们没意见能不能今晚来我的梦里？鼓励一下我。”他说得轻松还在耍宝，“来找我啊！ “我现在长大了，我已经把户口单独的挪了出来，我是一家之主了，那我要先说，我能为自己做主。希望你们来打我的时候轻一点点？要不然我以后都不敢做梦了，怎么办？” 说完这一段，他叹了口气，安静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再出声，语气里的轻松已经消失，“就是我已经长大了嘛，我就，一不小心有了一个喜欢的人，然后…… “然后，这个人他一不小心是个男的，这个男的他又一不小心是我哥哥，就是方旭。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毛病。但是我等了挺久的，自从我发现我喜欢他，到现在，我都没有喜欢过别人，我就还是喜欢他，而且越来越喜欢，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爱意了，我可能这辈子就喜欢方旭了。 “我这辈子可能不会再改了，所以我也打算未来尝试一下，如果我尝试成功了，就算你们不祝福，也没有关系。就是，我唯一的要求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去梦里骂哥哥，他是无辜的，他一直都对我很好很好，挽月阿姨和方叔也对我很好，如果失败了……” 本就清净的陵园又安静了许久，跪坐在墓前一身黑的少年摇晃了一下身体，“我尽量吧，尽量准备好一点，谨慎一点，如果失败……”季安真的不太敢详细去想失败会导致的后果。 太可怕了，他太混蛋，太不是人了，他们都对他这么好，“我知道我不应该对他生出这种心思，可是我真的……” 如果失败，他要道歉的对象太多了，他拿出一沓纸币，点燃，等火焰熄灭，只剩下闪着红点的灰烬后，头往下，郑重一磕。 季安闭着双眼，双唇对着地面，重重说了一声，“对不起！如果我的行为不符合你们的预期，那我先说对不起，就是不要担心我好吗？我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情的，不会让这件事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不会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一定会又小心又谨慎，是我要选的，我会尽力负责所有……” 季安抬起头，他没扔进烧金桶的那点灰烬已经完全熄灭变成了灰黑色，他吹了一口气，灰烬四散，最终消弭在灰色的水泥地面。 回到车上的季安似乎有点惆怅，方旭也没有多想，毕竟是来探望已经过世的家人，“巧克力味道怎么样？” 季安这才想起来自己低血糖呢，从口袋里摸出巧克力，看了下包装，黑巧，当着方旭的面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嗯~好吃！” 露出洁白的牙齿对着方旭笑了一下。 方旭对季安薛定谔的低血糖没发表意见，直接问他，“说什么我不能听的？” 季安又咬了口巧克力，含糊着，“你都知道你不能听了，还问。” 方旭食指敲了下方向盘，“行吧。”说着启动了车子，并将风向调向季安那边。 季安看他哥这么照顾自己，暗自叹了口气，他哥怎么就这么好呢？怎么就这么好呢！ 第49章 第 49 章 两人离开墓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回季安家的路刚好要经过超市，两个人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季安要在屋顶烧烤。 晚上八点，方旭一边在翻肉串一边给他妈妈录视频，正在刷调料的季安凑过来配音，“我今天请哥哥吃烧烤~林姨，看这，这鸡翅，已经两面金黄了~” 从季安账号发送成功的视频到那几串鸡翅吃完，季安都没收到回复。 两个人的可乐杯子已经空了，方旭倒满，“都说了在忙，没空理你。” 季安，“瞎说，可能挽月阿姨已经被我馋到了，所以不想理我。”他捣鼓两下手机，将烤炉上已经好了的肉全部装起来，端着碟子，放到到两把躺椅中间的小茶几上。 两张年岁久到发黄柔润的竹椅子上，两个少年同一个姿势抬头看着星空。 两人身高不一，但是腿都挺长，四条长腿随意搭在矮墙上。 不同的是季安嘴里叼着一串牛肉串，手里还抓着两串喷香的翅中，就这样了嘴巴还有空，嘀嘀咕咕不停。 静静地听着季安的絮絮叨叨，方旭眼神跟着他动了一下，还未看清季安的脸就被不远处的灯泡亮得刺了眼，他眼睛眨了一下，收回了视线。 在这一瞬间他想，时间真的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有什么东西背着他悄然发酵过了头，已经发酸了。 他觉得可能是现在的季安靠得太近，近得他全世界都是季安。 季安的声音在他耳边环绕，季安的脸庞在他视线里乱窜，季安烤的食物在也在他的味蕾和嗅觉中安营扎寨。 明明很香，但他就是觉得酸，内心实在太酸，酸得方旭想伸手触碰，想拥有，想吞吃入腹，想止一下一直被刺激的唾液腺。 可他只不过是一个眼神，就被这刺眼的灯泡发出了警告。 收到预警的方旭已经看回漫天星光。 夏季不存在于钢筋混凝土森林中的话，在季安他们这个小山村里，入了夜是个梦幻般的存在。 往天上一看，漫天星光触手可及，扑面而来是清爽的风，和清新的自然味道，虫鸣鸟叫阵阵嗡鸣，蛙声自虚空不断传来。 收回视线往远处一眺望，那是一座花海山屿，在零星的光亮中就能想到它们在日光下的瑰丽。 如果方旭不认识季安，那么他接触到这样的景色，只能在偶尔出游的地方触碰。 季安！触手可及的地方还有他爱恋了好多个日夜的少年。 所以方旭即使内心酸涩无比，但还算满足，毕竟冲动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预想到这种心境。 所以在灯光警告他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抗。 “哥，我们明天去山里面野餐吧！今天的食材备得好像有点多，吃不完，就是我们之前去游泳那里。” 哪里？方旭收回视线，回想他们小学的暑假，在阿姨的陪伴下，季安曾经带着他去过一个山涧溪流游泳。 “皆若空游无所依”的场景他在那里真实见过，很美的地方，溪流转弯处的声音也确实是玉佩撞击的清脆响声。 岸边的树也是青翠，时不时随风摇摆，如果去了的话，在岸边野餐的话，估计能再次感受到风起时给人带来的心旷神怡，夏日所有的闷热在那里会被驱散得干净。 他又看回季安，顶着夺目的光。 季安就像这里催发出很多动人声音的山风，可热情洋溢，可清爽怡人，可温柔倦懒，当然偶尔也会发点疯，很生动，他很喜欢。 方旭说，“我明天可能要回去。” 实在刺眼，他又看回星空，这些星星此时给他的视觉效果，是触手可及的。 实际上只是坐在这里，伸手一辈子都摸不到，很近？那不过是错觉而已。 星空无边无际，辽阔壮美，其实靠近一看大概表面都有一堆不知道什么奇形怪状的坑坑洼洼。 距离明明能产生美感，靠得太近会瑕疵一片，可季安和他没有一点距离，贴得这么近的脸也几乎秀色可餐，让他入迷忘情。 方旭抬手推开听到他回答将脑袋伸到他眼前的季安。 他想他什么时候开始在欣赏季安的样貌？他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对的时间。 至于这段他不敢说的情，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发酵，又什么时候发酵得变了质，他真的说不清楚。 “啊？不是吧？”季安语气有点沮丧，“才回来一天啊？不是说了好几天吗？”而且是算上路上几个小时的忙碌一天！ “别一惊一乍。”方旭敛了一下眼眸。 季安又，“啊？”了一声。 方旭这回没理满脸疑惑，不满的季安。 为什么季安没有女朋友呢？虽然他们有过约定，可季安也从来没和他说过他有喜欢的人。 他有喜欢的人，他瞒着季安，季安凭什么不能瞒着他？ 季安今天不让他听的话里面有这些吗？ 可他是季安为数不多最信任的人之一，季安要是真有喜欢的人了怎么还要背着自己说？ 就着疑问的季安往嘴里塞了好几口肉，一边塞，一边递给方旭他烤焦了的那几串秋刀鱼，“哥，多吃点，这么累，补补。” 季安一说话，方旭侧头一看，笑了,他接过了串，问季安，“你最近有什么很喜欢的吗？” 季安躺回去看着远处的那座山，他们相遇的地方，现在整座山闪闪发光，时不时还传出嘈杂的声音，方长里说那里要打造成旅游景点了，季安不回答方旭，自顾自地说：“听说山里会建游乐设施，会建那种滑草道，”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停了一下，“我觉得是小朋友给了他们灵感，那里真的很好滑。” 方旭，“你滑过？” 季安，“嘿~不告诉你，以后要是建好了，我们能一起去。” 方旭，“谁和谁一起？” 季安邀请他，“我和你啊？一起不？哥？” 方旭没得到答案也没什么，毕竟这问题他问得也不完整，即使有答案也不是他想要的，学着季安刚刚的语气，“嘿~不告诉你。” 季安：“……” 夏日的山风很有催眠的效果，冰冰凉凉扑在脸上，驱散了一天的炎热，让人身心舒畅，睡意开始蠢蠢欲动。 季安窝在方旭旁边的椅子上，眼神逐渐涣散，旁边烧烤炉里，不知道哪一块碳，发出一声噼啪脆响。 这一声脆响一落地，季安半阖着的眼皮又睁开，朝方旭咕噜了一句，“哥，我好困” 方旭回头看向季安，“要睡觉吗？” 季安点了个头，“才九点，我在这里眯一会。” 方旭自季安安静后，一直在翻滚烧烤架上的青椒、鸡爪、火腿、羊肉、牛肉。 他时不时抬眼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以及旁边张牙舞爪的漆黑树影，树影随着风时不时撩拨季安的脸庞。 等风不再动，树影消散后，他没有再看季安一眼，没有再往季安那个方向撇过去一分。 但是，随着时间流去，手中渐渐焦糊的烤肉，却清晰地戳穿了他表面上的平静。 肉都烧焦了，这么焦躁吗？烤肉的人有点焦躁了。 又一阵风吹拂过来，这风有点没有分寸，大了点，骚动了季安已经长长的头发，也骚动了方旭的内心，在刚刚那堆树影攒动的时候他就很想代替了它。 现在这抹晚风，也被方旭记在了心里。 糊味越来越浓，方旭收回视线，看回自己手中的几个肉串，还有救，没有碳化。 但是，他不缺这一把肉了，抬手就将这一把肉串，扔进了垃圾桶里，并抽了几张纸张盖住。 他来到季安的椅子旁边，蹲下身去，静静的凝视着。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季安额前的头发被扫开，圆润的额头露了出来。 方旭用拇指摩擦了一下季安的眉心。 还在燃烧着的炭火又是噼啪一声。 似乎在催促方旭。 干什么？赶紧干，不干赶紧收拾好，让他有一个好熄灭也能睡个好觉。 又似乎在警告，警告心怀不轨的人最好收手。 时间又不知道安静了多少分钟，方旭低下了头颅，在季安的眉心轻轻印下一个吻。 他想，如果他们有名正言顺可以亲吻的关系，那么他可以合情合理地将吻落在别处。 他伸手要推醒季安，动作却被身体突然传来的几丝凉意打断。 下雨了。 方旭抬眼，刚刚泛黑的天空，此时反射着灯的丝丝白光，落雨了，雨滴密密麻麻，白光砸落在地板。 他擦了下季安眼睑上的一滴晶莹水珠，晃了下季安的肩膀，“下雨了，别睡了。” 季安睁开朦胧睡眼，双眼闪着水光，“怎么下雨了啊。” 反应过来，蹭一下跳起，“快，拯救烤肉！” 季安上一秒还在香甜梦想，下一秒在自家天台面打仗，左手一盘调味料，右手一盆白嫩罗马生菜，嘴里还叼着一包纸杯，匆忙奔逃恨不得双腿拿不了东西。 方旭拿湿抹布端着他半臂长的小型烧烤炉两个耳朵跟上季安的脚步。 季安放下东西在房内，叮嘱方旭，“放那个窗下面，别等下一氧化碳放倒我们两。” 他说完就着急地又往外跑，继续拯救锅碗瓢盆。 雨骤然下得很大，雨丝已经变成了雨条，砸落地面噼里啪啦，风也开始席卷。 季安拉着椅子，擦了下眼睛，看清楚前方。 动作怔了一下，好熟悉的场景，大雨天，瞥了一眼，他哥也在他的前方，不远不近的距离，雨和风一样制造了些噪音，拥有了消弭人声的功能。 季安兀自低头笑了，转身去够方旭刚刚坐的椅子，够到手，他用正常的音量说，“哥，我好爱你啊。” 放下烤炉赶过来的方旭，他迅速转身，然后被钉在了脚下小小一块地方，刚刚那句话不一样，不一样。 和季安日常活力四射地随时脱口而出的爱和想不同，是缱绻的，是不舍的，是小心翼翼的，方旭回忆着，细细地品，认真地分析。 如果这个爱你是季安时常说的那样，季安不可能躲躲藏藏，季安很多次说爱他时都嬉皮笑脸着，恨不得得趴到他耳边大声喊。 一般的爱，季安怎么可能会在暗夜里背着他偷偷在雨中诉说？ 方旭刚刚没有将烤炉放到窗台下，他看雨变得很大，只将烤炉放在一旁。 现在，本要去帮忙的他又重新端起了烤炉，只是他心思已经分在了别处，对待烤炉自然没有那么认真。 季安拉着两把椅子踩过门槛，就看到他哥还没放好烤炉，“方旭，你在偷吃吗？” 好气啊，等会吃不行吗？他都跑两轮了，他哥一轮还没跑完！ 方旭有点僵硬地回头，“没有。” 季安不信，“那你怎么这么慢？还有点……”有点不自然？季安不确定，他怎么还感觉他哥在偷笑？ 他拉着椅子进来看他哥总算蹲下去放烤炉。 季安走到方旭身边，将椅子放下，在方旭站起来的时候他朝方旭的大腿伸手，方旭不解正要闪，他裤子就被季安一把拉起，“这个洞是什么？” 方旭跟着季安的视线看过去，小腿处的裤子破了个洞，破洞的边缘的是焦黑的，“太开心，没注意到，估计碰到了。” 季安，“你在笑什么啊？”这是什么毛病？ 季安又扯了方旭裤子一把，破洞处的皮肤清楚露出来，“还笑！都红了，赶紧去冲冷水啊！” 外面还有点东西，季安也顾不上了，着急地就往楼下跑，“我行李箱有林姨塞的小药箱，我去拿，你好好冲冷水。” —— 蹲在地上的少年低着脑袋给面前一条健壮修长的小腿上药，动作又轻又小心，活像手下是个珍宝。 想要自己处理勉强算烫伤的方旭被季安严令禁锢在椅子上，他看着季安因为头发蓬松而不明显的发旋，这反着的发旋还随着季安的动作时不时藏得严密，他食指点了过去，按在发旋的正中心，精准捕抓。 季安扬起脑袋，疑问：“哥，你干嘛？” 方旭的手已经因为季安的动作脱离了刚触碰到的温暖，“有点好奇。”好奇很多。 季安将受伤的碘伏棉签扔进垃圾桶，“好奇什么？，有点红，没有烫伤膏，不过没肿也没破皮，冲了二十分钟冷水，又消了毒应该问题不大了。” 方旭没回答季安的问题，顺着季安的话说下去，“伤口不大，不用这么担心，你又及时帮我处理了肯定很快好。” 季安的脸上一直沉着，现在总算是轻松了点。 第50章 第 50 章 在方旭回去之后，季安给休假在家的林挽月打了个电话，明明都在家，季安就是要在外面说。 他们今年还是卖饮料，一个满身海盐薄荷味的少年蹲在城市花园一个草坡上，季安挠了一下已经抓红的胳膊，看着通话被接通的页面暗自吸了口气，紧张得手臂都不觉得痒了。 “小快？怎么，有什么好吃的上新吗？”让季安一直很心安的声音出现，季安这回没感到安定，紧张反而在加重。 “我……今天做了新饮料，海盐薄荷饮，林姨你要吗，能加甜甜的雪顶。” 林挽月被听起来就又甜又咸的饮料震惊到，想拒绝，“怎么感觉有点黑暗？” 季安抱住自己双腿，“不黑暗的，海盐不多很独特清爽的味道。” 林挽月勉强接受，“好，我马上放下手里的大黄桃，等你回家。” 林挽月接收季安的预备投喂后，就等着季安欢喜地挂电话，但是今天她等了几秒季安都没有和往常一样着急地说：那我去忙了，等我啊！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们摊子吗？” 季安看着绿绿的草地笑了一下，他可真是何德何能啊，他只不过有点不安，他的家长都能隔着无情的电子设备察觉出来。 要不然，算了？“没，就是……” “季安，有什么事瞒着我？”他的家长直接点他了，季安想，她们也很爱他的，或许事情没有他想象的恐怖，他故作轻松，鼓足气，“挽月阿姨，我发现我不喜欢女生。” 林挽月显然被他吓到了，季安不安地等待了好一会那边才又有声音传出，“季安，你说的不喜欢女生不是厌恶女性群体的那个意思吧？” 当然不是， “嗯，不是，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电话那边又安静了，季安单手按在草地上，感受土地带给他的潮湿，“林姨，如果你接受不了，我……” 电话那头的林挽月赶紧出声，“你不要随便揣测我的想法，虽然这句话说教意味重，但我还是要说，季安，我吃的盐真的比你吃的米都多。” 季安笑了一下，将脑袋搁在膝盖上，看着没有星星的天，“那林姨你说，你现在什么想法？” “你先说，你是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把你男朋友的情况先告诉我。” 季安有点怔住，“没有男朋友。” “真的？” “真的。” 季安似乎听到了一声放松的呼气。 “那你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猜得真准啊，可是季安不能说，也不敢说，他揪下地皮里一条发黄的草，“这是我的秘密。” 季安看不到的地方，林挽月皱了下眉，那就是季安喜欢的人拿不出手？ 林挽月自觉是个宽容的长辈，对着她这样的长辈都不敢拿出来，是有多见不得人？不敢向长辈展示的爱人，那这个爱人绝对有缺陷。 她回想起她见过的同性恋，忍不住暗自嫌弃了一句。 既然还没在一起，那就是，没有非那个人不可。 可季安又因为这个人来自己这里说了这回事，这是给她做准备呢吧，季安很爱他？ 她敲击电脑，给方禄林发信息，【还在公司？】 方禄林秒回她，【在回家的路上，有什么吩咐？】 【找几个优秀的男的，性取向也得是男的，道德水准作为我评价为优秀的标准】 看着方禄林回复给她的一串问号，林挽月对着手机说，“行，尊重你的秘密，那你和我说不是打算把他带给我看看是为什么？这么害怕，明明等会就要回家，还要在外面用电话说？” 季安觉得他林姨还是生气了，他支支吾吾，“就是，你是我挽月阿姨嘛，我得告诉你我有了这回事。” 林挽月还是皱眉，季安这么乖，不会是个死黄毛吧！ “你有这回事就这回事吧，还是那句话，我吃的盐真的不少，我尊重你的秘密，也尊重你的人生，只要你的选择能为自己负责，你就已经是在尊重我。” 季安听出来了他林姨在教育他不准乱来，“我知道的，我现在只是知道我自己有这样的情况，还没别的呢。”他在撒谎，可他也在说真话。 林挽月不信，要是真这样，哪用得着这么给自己说明，给自己发预警信息一样，“不要感到不安，不要怀疑自己，不要彷徨，不要害怕，至少我向你保证，你方叔吃的盐也很多，他不可能会因为这件事骂你。” 季安对着前方悠闲漫步的三两人群点了下头，“知道了。” “你哥知不知道这件事？” 季安还是对着前方摇头，闷声说，“我只和你说了。” 林挽月明白了，方旭那边季安会自己挑时间去说，他告诉她本来就是告诉她和方禄林的意思。 —— 季安斟酌很久的出柜，对自己一点影响都没有，当天晚上回到家，一切如常。 林挽月欣喜接过饮料笑着和他说话。 他方叔又摸着他脑袋问他赚了几个子，究竟几时请自己吃大餐。 他哥终于给他下午发给他的新品照片给予夸赞。 似乎那就是件无足轻重的事，根本不值得关注的事情。 当然他哥大概率还不知道这件事。 但是回到自己和林挽月卧室的方禄林其实被季安锤得猝不及防，“不是？这年头找个好伴侣就很难，他非得给自己增加强度和难度干什么？男人能有几个好东西！” 林挽月提醒他，“你是个男的，你儿子是个男的，小快也是个男的。” 方禄林，“我本来在某些时候就不是个好人，至于那两孩子，还是个孩子，能算男人？” 方禄林放下手中一堆男的资料，他待过的几个工作岗位，集团内部都斗争激烈，他们各自为营，趋利避害，明枪暗箭，有些事一旦被放大，他确实不能算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但是他从未违反法律，法规。 林挽月乜了方禄林一眼，“不至于这么贬低自己。” 方禄林满意了，“你看这些男的！RV信贷总部政府关系管理部总经理？不就是个靠着父母荫蔽的二世祖。还有这个！本科二年级就在GU金融实习，一个学美术的，跑来搞金融，明晃晃告诉我他不学无术，靠家庭接济过日子。这个科员……”越看越不满意。 方禄林好一通点评，然后把自己朋友说了一顿，“……我是要用自己的孩子去联姻吗？这里面的几个除了性取向符合还有家室好，个人品德和能力还有哪里符合！” 林挽月给方禄林投去一个眼神，“不着急，季安说没男朋友大概率真的没有，要是有，就他的性格，认定了就不撒手，真喜欢黄毛，估计没人能撬得了黄毛的墙角。” 方禄林将手中的几张资料扔进垃圾桶，不急，不急……季安才十八，就算玩也还玩得起很多年，不就是疑似黄毛吗！ 当晚他睡觉，一觉醒来打开大门，发现自己种的百亩季安安静待在坑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季安，个个油光水亮，他还没来得及摸上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就被一阵风卷在了门缝里，他动弹不得，看着不知道哪儿冲出来一头蜡黄的野猪。 这死玩意，在他的地盘上撒起了欢。 自己家一地白菜被猪拱了，他被夹死在门内，什么都做不了，僵硬着躯体无能狂怒！眼睁睁看着一身黄毛、獠牙乱长的野猪拱完他的白菜逃之夭夭，蹄子撅得漫天尘土！ 早上五点，真正醒来的方禄林瞪大个眼，摸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林总？你家孩子的男朋友听说别人介绍的】 【能不能把媒人推给我。】 【钱不是问题，资源也可以置换。】 【和你家孩子一起玩的朋友里面还有没有好小孩？介绍介绍】 【我家孩子高材生，今年刚被国内最好的大学录取，正儿八经高考上去的，没走其他路】 【很自立，自强，小小年纪就有三次小创业经历，都很成功……】 还在睡梦中的高中毕业生季安，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摆摊的已经是个事业有成的高材生了。 等他睡醒，他方叔破天荒提出当晚要去他摆摊的地方坐坐。 季安怀疑他方叔那一晚是被他的竞争对手策反了，他们摊位就一张小桌子，他方叔一坐，坐一晚上，给的果茶就抿了一口…… 第51章 第 51 章 季安哼哧哼哧干了一个暑假，最终怀揣着一万多元经营所得的巨款敲开了大学校门。 开学当日花出去几大百，电话卡，喝水卡，洗澡水卡，校园卡……一堆卡，第一次持有一大堆卡让他感到心痛。 幸好晚上见着辅导员后，知道了过几天能拿到部分生活补贴。 就他冲进去的金额，除了饭卡外几乎不需要继续投钱进去，他才消去了要把这笔钱好好藏起来的想法。 大学生活和预想的差不多，和高中暗无天日的忙碌不同，大学的忙碌比较轻松愉快，在忙碌里他还能心安理得地摸鱼。 某一天，上通识大课偷偷摸鱼的他收到了一条信息，【在干什么出来校门口】 谁这么大言不惭，敢打扰他上课？谁试图影响祖国的花朵接受教育？ 季安定睛一看，他哥！ 他都军训完了，他哥进去的那个实验室紧急项目总算完成了吗。 【？阻碍我成为学霸】 我大哥：【在哪】 【上课中……】 我大哥：【你名字怎么还不改】 季安之前军训，为了抢饭吃给自己改了个名字“非常快”，过去这么久了，方旭刚刚点开季安的资料，发现这名字还没改。 bb：【咋？你哪里不满意】 bb:【我要上课了，你有什么不满意你先说，朕过后会审阅】 方旭没什么不满意，还是问：【在哪上课，什么时候下课】 等了好几分钟都没有收到回信，看来真做学霸去了。 等他回到隔壁自己的学校，回到宿舍和舍友打完招呼后，看到季安给他发了一串信息。 bb：【数学楼，你又给我点外卖了吗】 bb：【今天吃什么】 bb：【这么久，外卖小哥把外卖放哪了】 bb：【你不会让他等着吧？】 bb：【我会被小哥谋杀的】 bb：【不是外卖小哥送的？没电话给我啊，是不是你点了哪家高级菜】 bb：【在门口是不是？】 bb：【哇，哥我可太爱你了】 bb：【我在路上了，先透露一下我今天可以享受到什么美食】(小猫探头) bb：【一家之主命令你，快说！】(小猫拿刀) 高冷的一家之主的大哥就给一家之主回了三字，【走快点】 铺着红色渗水砖的校园人行道上，季安奔跑了起来，吃大餐咯，吃大餐！ 他跑跑跑，跑到南门，还没到门口就打量外面站着的人，也没有啊，零星几个外卖小哥也没有要杀人的姿态。 他拿出手机要给他大哥打电话，电话还没拨出去呢，就有电话打进来了，他快速接起来，“哥！” 方旭，“往左看，有黑车来装你去吃饭。” 季安侧头一看，一辆闪着双闪的黑色轿车，他笑了起来，“好的，我保证不反抗。” 来到车前，季安完全没想到会是方旭在驾驶位！ 他以为他哥又让人带他去吃饭，他们军训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回散场时间不固定，食堂饭抢不上好吃的，点外卖又不知道到达时间几点合适，方旭有时会让他同学带季安去外面吃。 “哥！”季安打开车门就往车上钻，坐到副驾驶上，就往方旭那边凑过去，好开心，“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方旭抚了一下季安的后颈，“什么叫又？” 季安，“就是上次啊，我生日你不回来，生日后你有偷偷出现。” 上次？那一次方旭一开始是真的没打算回。 一是忙。 二是自己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成年了但又还只是他弟弟的季安 最终还是没忍住，还是回去了。 幸好没忍住思念。 季安不满，“那你不能说一声回来的时间吗？我给你接机啊！” 方旭，“我还没和爸妈说我这次回来了，先告诉你，你就会告诉他们。” 方旭他暑假就在导师的带领下进入了一个他们学校和国外大学合作的实验室，预计今年十一月份结项。 季安不理解，“这有什么不能说，你上次不也是谁都没说自己回来了？他们又没骂你！” 他哥怎么能这么想他挽月阿姨还有方叔。 季安小怒一把，坐正不再看方旭，系好安全带，“走。” “哪里不满意？” “你小人之心，你偷偷的回来，本来就不对，还说林姨和方叔的坏话。” 方旭差点笑了，“行，我错了，我明天会回家请罪。” 季安满意了，“明天回家？那你这次回来不止一天！” 季安不止满意还激动了，想去揭开安全带，想转身对着方旭。 方旭让他别动，“坐好，我们先去吃饭。” 季安坐收手，“吃什么啊？” 方旭转着方向盘驶出路口，察看路况后回答季安，“吃大餐。” 季安更开心了，不能打扰他哥开车了，他开始四处打量这车，车很干净，而且连一点配饰都没有，像台新车。 他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然后打开了一个柜子，季安的眼睛逐渐放大，然后拉出了一块布料。 布料实在不小，方旭都看了过来。 季安两指捏着手中的千鸟格超短裙和方旭大眼瞪小眼。 看方旭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季安脸色僵硬，“你能将车停在路边吗？” 方旭找到位置停下车，“你别说话，我先打个电话。” 季安一把按住方旭拿手机的手，“你别打电话，我先说话，你上次回来也是先去了别的地方吗？还是带了别的人回来，所以不告诉我们，不让我们接机？” 这都什么？方旭，“不是，这裙子也不是我的。” 季安不放，“我当然知道这裙子不是你的，我知道你没有女装癖。” 方旭再次解释，“这裙子出现在这里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季安手一松，这裙子掉在了他脚边，他难受，内心在翻搅，“一点都没？”说着不动声色踢了一下，将裙子踢进了黑暗了，眼不见为净。 方旭，“也不能说一点都没……”话还没说完，看季安沉着有点黑的脸，他加快语速，“我拿到这车应该认真检查一下。” 他说完看不到季安的表情了，季安低下了头。 方旭恨不得拉张定宇过来，“别伤心，真的和我没关系，这是张定宇的车。” 张定宇？可是张定宇在国外啊，他哥真的是，把他当智障了吗？他这么好骗吗？ 季安回忆方旭这几年的所有行动，突然要竞赛，要保送，要出国做项目，突然回家。 回家匆匆忙忙，不让他去接机，也不让他去送机，原来是为了别人，原来是身边有人，他不方便在场，原来是这样。 他抬头笑了一下，不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本来这样才正常。 季安看向了前方，一株开得红色月季正在肆意张扬，“走吧，我们去吃饭。”他想此时的自己大概率黯淡无光，他想把脸挡住。 随着季安的话音落下，车内开始安静，季安不想说话，可是过了不短的时间，方旭都没有启动车辆，而且他眼角的余光还是看到方旭还在看他。 看什么看啊！季安一把捞过方旭手机旁边的墨镜，歘一下挂鼻梁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抿着嘴，后背完全靠在椅背上。 不动？那就一起在这里坐着！ 方旭笑了声，“这么生气？谈谈？” 季安不动也不出声。 方旭抬手去拿自己的墨镜，季安侧头躲开，“你干什么？” 方旭，“讲点道理，那是我的墨镜。” 季安不给，往车门那边蹭过去。 方旭叹了声。 “我现在连你的墨镜都不能戴了吗？就戴一下都不行了吗？”季安说的很小声，小声地，没立场地，控诉，表达自己的不满。 方旭听到季安的语气，眼里闪过心疼，收到一半的手转去拿起了手机，他还没打通电话，季安又开声了，“我们当初说好的，那谈恋爱的计划，你一直在骗我，对吗？” 方旭不解的问，“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我在骗你？” 季安自顾自说，“你说你都你往国外去了，现在，你又回来了是为什么？听说你那个项目做得好的话，就能得到出国交流的机会，就能拿到合作学校的毕业证，你的早恋对象也在那里吗？她今天也回国了吗？”原谅季安，他真的不想说嫂子这尊称。 方旭好整以暇开口， “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 季安，“你不回答是还没编出借口让你的离谱行为变得合理吗？你背信弃义！你还没男德，你在车上乱来，还不打扫干净这车让我坐！”季安真的很生气，他感觉鼻子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方旭，“我的行为什么一定要有合理性？我什么时候背叛你？” 季安差点气笑出声，这么理直气壮，那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敢回答我的问题？” 方旭不像季安，他就没忍，笑了出声，还笑得挺愉悦。 季安很想一把推开车门，方旭游刃有余的姿态让他觉得丢脸，他太不体面了。 但是他真的不舍得，如果他今天离开，他不知道他以后还怎么与方旭相处，他还怎么回家，他凭什么对方旭的那么爱的女朋友有这么大的气。 怪不得情侣都怕异地恋，兄弟也怕异地兄弟啊，哥哥有了女朋友，他却完全不知情。 他故作轻松，转身看了一下方旭，“哥，对不起，我就是一时间有点惊讶，所以有点口不择言，你别怪我，行吗？” 方旭听着季安小心翼翼的语气，皱着眉，“你等一下对着张定宇骂。” 可等方旭拨通电话，季安一声不出。 张定宇嗨了声，“干嘛呢？” 方旭看季安又端坐回去的模样，直接挑重要的说，“你的车上有条裙子。” “我靠，方旭你可别诬赖我，我可没有在国内偷吃！” “我没说是你，你放在这的车平时谁管，你把这条裙子给我处理好。” 张定宇疑惑，“不是？你命令我？嗯？你一单身狗这么在意这干嘛？” 方旭言简意赅，“你车脏。” 张定宇，“哦，也是哦。我还以为你背着我有嫂子了，还想诈你带在车上的是谁。” 方旭看了季安一眼，季安鼻尖抽了一下，耳朵尖有点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羞的。 大概率还是气的，即使季安戴着墨镜他还是能捕抓到季安的很多细微动作，比如，微微抿住的嘴是在生气。 他看不到季安眉眼，但是能看到被皱眉牵动的额头，那动作通常是是季安的双眼不受他控制在流泪才会出现的。 方旭，“你快点查。” 张定宇，“行了，知道了，查出来我还让人给你发体检报告成不成？先给你换一台车？你去我家里……” 方旭顾不上礼貌，直接打断张定宇，“查出来裙子是谁的，是谁脱的，也要告诉我。” 张定宇贱兮兮啧了声，突然就大喊，“嫂子！我嫂子在呢？我，我是方旭的好朋友张定宇呢，我来说，我来说，嫂子你别生气，这车方旭一个小时前才拿到手，我让人开去他学校门口给他的，那裙子肯定不是他脱下来的，我这车最近还有人有用了。” 双手交叉在胸前的季安忍不住了，抬手就要去推车门，方旭眼疾手快拦住季安，他对着电话，“车上的是季安。” “啊？弟……”张定宇还没来得及和季安打招呼呢，他们的通话就被季安挂断了。 方旭看着季安控制了自己的手机，然后把自己的手机往中控台一放，小声嘀咕，“你们都尽说屁话！” 方旭按住季安又要去开车门的手，描述出季安的心路历程，“你喜欢我，所以在吃醋，在嫉妒，在生气。” 墨镜下的季安瞪大个眼睛，赶忙去抽自己的手，他哥在说什么？ 说什么！ 抽不出来！ 他强装镇定，“我就是很喜欢你啊，我从小到大都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方旭解开安全带，单手撑着中控台，侧身往季安那边凑。 季安往后退，退到退无可退，后背紧贴靠背，明明被皮革捂住的是后背，他却觉得鼻子被遮掩。 快要窒息了。 方旭放开了季安的手，季安还没松一口气，他哥转手就将他鼻梁上的墨镜拿走。 这人怎么声东击西！ 季安不自然地匆忙着低下头。 季安的遮遮掩掩没用，近在咫尺的方旭已经看见了，季安双眼发红，眼角还有泪痕。 季安明明早已经慌神，但是还在强硬伪装，方旭，“你在害怕什么？” 季安一把推开方旭，欲盖弥彰，“我没有。” 行，没有就没有，但是今天既然开了口，那么该说清楚的就要说清。 方旭，“你知道我说的喜欢和你说的喜欢不是一回事。” 季安嘴硬，“我不懂。” “就像你之前在烧烤的那个雨夜说喜欢我一样的喜欢。”方旭放下一记惊雷。 季安被雷劈晕了。 方旭敲了下自己的手机，看着亮屏的方寸之地有没有信息发过来，“行，你现在不说话我清楚，你可能很乱，那我说，我喜欢你，所以刚刚张定宇叫你嫂子，我没阻止他，你刚刚质疑的所有，你平时好奇我为什么不怎么回家，都是因为这个 。” 季安彻底宕机了，他骤然抬首，方旭也恰好转头，他们视线仓促交汇，季安清楚的看到自己撞进方旭眼里。 季安觉得方旭漆黑的瞳孔似乎是一汪酒，只不过一眼，他差点醉在里面，季安晕头转脑出来，“我，我……” 怎么办？怎么可以这样，他还没准备好，他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林姨不要他怎么办？万一方叔真踢他屁股，把他一脚踢出家门怎么办？ 林姨和方叔肯定会生气的，而且气的也不止自己。 可是他哥说他也喜欢他？怎么办？而且他现在心跳好快，好快！他不知道这是惊吓还是惊喜。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在那个雨夜我听到了，”方旭抬手朝着季安的眼角触摸过去，“别哭，没别人。” “我、我、我……”季安什么都没我出来，侧头一闪，成功躲开。 方旭的视线从季安的脸上移到自己落空的右手，算了，他将手放回方向盘，“那先去吃饭？” 吃饭？季安怎么可能还吃得下，他的胃正在翻滚，这个情绪器官快被自己主人复杂的情绪绞杀了。 呆坐的季安自己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哥，给我点时间好吗？” 方旭，“行，先吃饭去？” 季安顿了好一会才沉闷着说，“我自己需要一点时间，你在我没办法思考。” 说完还给方旭挤出一个眼眶发红的微笑，两小小的梨涡被挤出来的时候，看起来一点都不甜，季安整张脸充满了苦涩，能甜到哪里去。 方旭不是很想放季安走，毕竟他想见季安很久了，他知道时机不对，场合也不对，但是他不后悔刚刚脱口而出向季安表了达自己的爱恋。 在不知道季安对自己的心意前他本来就一直在忍耐，知道季安对自己的心意后，他很多时候都差点忍不住。 他知道季安为什么这反应，毕竟他自己也非常清楚——季安一直喊他哥哥，毕竟他自己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爱意不太合常理，何况是道德水准比他高得多的季安。 “我送你回去？你自己去吃饭，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当面告诉我。” 季安难以置信，泛红的双眼瞪大，“你只给我一天时间？” 方旭笑了下，“很多天，我提前赶完了那边的事，暂时不用再过去了，但是我希望你快点，毕竟，我等不及了——” “啊？哦？嗯……” —— 第53章 第 53 章 方旭和季安最后互相妥协了？ 两个人觉得发展一段，“你不问，我不说”的关系。 虽然方旭还是不满意，但是没办法，季安信誓旦旦，让方旭宽容他一点时间。 第二天方旭回家吃饭，季安没有跟上，他前几天才回家不说，他现在一整个人激动得不得了，回去马上就露馅。 方旭从家里回来那天约了季安吃晚饭，季安一看吃饭的地址，好家伙，米其林法餐…… 激动得他在宿舍被舍友戏谑了好几分钟。 “啧，春天来了？” “歪，镜子，镜子，你还好吗？今天工作辛苦了。” “呀？有情况？祝百年好合！” “祝，早生贵子！” …… 季安被起哄得面红耳赤，和方旭在楼下集合的时候，脸还红着。 方旭，“吃个饭，你不至于吧？” 季安觉得不能只自己脸红，“我舍友祝我百年好合，还祝我早生贵子，你什么看法？” 方旭，“嗯~前者我可以单方面保证，后者我努力一下？” 季安这回脸更红了，他哥脸皮怎么这么厚，“我推荐你看一本书，可能名字叫《世界百科全书》” 方旭捻了一下季安特意吹出来的中分刘海，“感谢季老师赐教。” 餐厅里，偏暗的灯光下，季安朝方旭小声说，“最后你就说你没吃饱，然后让人额外给点面包。” 方旭刚拒绝完服务，亲自上手给季安倒了杯白葡萄酒，将酒杯往季安面前轻推过去，“前菜都没上。” 坐下半小时了，主厨给他们讲解餐厅的光辉个顶级美味，将季安说饿了，主厨跑厨房去了，现在第一道菜还没要上的迹象。 又有人来给他酒，能不能换个上菜顺序？先给他来点脆脆香香的面包片啊，只啃了点餐前小零食的季安，“那好吧，等会看情况行事。” 季安轻轻抿了一口，说实话，酒即使后调偏酸，但是整体口味真的比他之前偷喝的那点好喝得多。 方旭看季安这样子，“你还没试酒呢吧？要不要今天？” 季安觉得不妥，“万一我是个海量，这在这种场合太不雅了。”他正了正自己特意挑选的T恤领间不存在的领带结，“一地酒品怎么办？我今天是个绅士……” 方旭笑了，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串东西，看季安看着自己的动作，他说：“把手伸过来。” 季安很听话，梨涡一收，嘴角一压，“我再把眼睛闭上！” 方旭再次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黑暗中季安感觉一点冰凉自手指蔓延，经过虎口处的时候有点疼。 季安清楚了，这个一个手镯，等凉意固定在手腕的时候，他自己打开了双眼，灯光有点昏暗，季安高举手，仰起头，寻找光的位置，一个开口的小方条吉言手镯。 “吉言手镯？”看清楚后，他转头看回方旭，看方旭又一副全神贯注着他的模样。 季安赶紧转身看回镯子，镯子表面被钉上了很多祝福语，有平安，有快乐，有健康，还有幸福…… 一般现成的吉言手镯不刻这么多简体字，最起码乐这个字大多是繁体。 而且一般的也开口横截面不刻印祷祝词，可季安在两个截面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左边季安，右边小快。 这显然是他哥定制的。 怎么都是第一回谈恋爱，他就没点经验呢？他就只会乐颠颠地，洗澡，洗头，挑衣服，吹头发，就来吃饭了，什么都没准备。 方旭听到了季安的喟叹，“怎么？不喜欢黄金了？” “没有，我很喜欢，”他犹豫了一下，“你等着，我也是有给你准备礼物的。” 方旭能不清楚季安吗？季安要是给他准备了礼物早就塞给他了，能忍得住？ 方旭：“你不会打算要把你自己送给我吧？” 季安无语，“我就说你才是色鬼！” “哦” “你把手拿出来，”季安从酒品颈部抽了条半指节宽的红色丝带，一把捞过方旭不明所以递给他的手。 给方旭修长的食指末尾打了个结，“给，我给你的礼物，丝绸戒指，全天下就这么一个。” “是吗？这么珍贵？” 方旭凝视着因为动作低自己一个头的季安，在季安抬首时精准捕抓到季安眼里浓烈的情义，似乎这真的是什么仪式，他眼里玩笑的神色收了干净，季安好认真。 方旭缓缓低头，极限靠近季安时—— “方先生，季先生，打扰一下，这是杏仁乳酪脆……” 突兀的声音从包间的入口传来。 季安刚刚被勾引得动弹不得的身体仓促起身，然后一本正经顶了一下鼻梁的眼睛。 四处乱看了一会，觉得哪儿不对劲，似乎他哥没让人进来，让人等太久不好，他试探着开口，混乱着回答目不斜视站在门框处的服务人员，“请……进。” “进来吧。” 同一时间传出的声音，比他低沉一点点的声音，让季安又不知所措了起来，视线四处乱晃，活像这儿的墙壁，天花板，窗台……都藏着什么宝物，等着他的眼神去发掘。 来到他面前的服务人员解救了他忙得发累的眼珠，他在人家的介绍声中，往嘴里塞东西，等吃完了，这东西是什么材料，什么做法一点没听到。 方旭将自己那份推过去给季安，“吃吧，不是怕吃不饱？” 季安和方旭皆吸取了教训，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两人都本本分分享受美食，季安最后确实没吃饱，方旭又朝服务员要了份额外的海鲜焗饭。 季安吃饱喝足，结账一看账单，将近七千，本来撑着的他想要回去把每个碟子都舔了，贵就算了，吃不饱就算了，服务费还要百分之二十。 早知道他就不思绪乱飞，认真听服务人员的介绍了，这样也能勉强算赚了一点服务费回来。 但是他真的不能忍得住，想到刚刚差点亲在一起，他就想上蹿下跳。 再想到他刚刚临时打算要给方旭的东西他就忐忑。 车还回去了，究竟是谁在车上乱搞他们也知道了。 方旭在季安打车的手机屏幕里看着还要等待三个人，决定过几天再回趟家，得开辆车过来，或者他妈妈允许的话，让司机开辆过来给他。 等待的间隙，方旭想和季安说点什么，季安的回答总是很短暂。 方旭不满，“你已经移情别恋了吗？” 越来越紧张的季安，“啊？” 方旭，“嗯？” 看着川流不息的前方，季安悠悠开口，“你不要老是污蔑我，方旭，我警告你，小心等会我不让你上车。” 方旭，“那你在干什么？几秒钟就闪走的车很好看？追着看？” 吃完饭能不能去干点别的？说去哪都不去，非要回去 等待时间那就纯等，他们第一次约会，季安好像在赶场，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什么事能有这么重要？ 季安看着手机显示的司机距离三百米，拿起他放到地上的餐厅给的礼物，“你看看，我不追着看，我们现在都不能上车~” 季安分明不是二愣子，方旭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非常不对劲，上了车后又一句话不说。 借着车辆快速移动，车内混乱的光影，他捕抓到几次季安的动作神态，他无声地笑了。 将眼镜解了的季安还以为没开灯的车内，没人能知道他现在像个偷偷跑到面包店门口探头探脑想要得到美味又不敢自己动手的小狗。 下了车，季安还把方旭丢下了，“哥，你慢慢走，不要走太快，我有点事处理一下，你等下在楼下等我，别生气，我会和你一起爬七层楼的！” 说完一溜烟跑了，完全不给方旭拒绝的机会。 方旭看着季安的背影，被风吹得后背鼓起，行吧，什么重要的事，他慢慢走。 但？走多慢？和蚂蚁那样？和乌龟那样？ 那可真是抱歉，猜出季安要干什么之后，方旭也开始等不及了，不过他还是遵从了季安的话，慢了一点——于是他快步走了起来。 他已经尽力慢了，来到楼下后，和满头大汗低着头着急摆弄什么，却又因为要看路，恰好抬眼的季安对上视线。 一瞬间方旭有点不好意思，眼神躲了一下，他真的尽力慢了，他没跑。 刚刚觉得走得太快还在半路坐了五分钟。 季安五指瞬间握紧包住手里的东西，“你腿怎么这么长啊！” 方旭轻咳了声，将季安拉到一旁，“行了，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给我吧！” 季安，“你矜持一点。”说完看着方旭一言不发。 方旭好不矜持，还对着他圆鼓鼓的手挑了一下眉眼。 季安犹豫了一下，缓缓将手伸出去，当季安打开手掌的那一下，方旭觉得照明路灯该换了。 看不清晰！一对平安扣？水色看不清，但似乎是黄翡，他有点疑惑，“好看，不过平安扣为什么还要做成银镶玉的样式？” 季安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你给我打一下光，我把包玉的东西抠下来。” 方旭更疑惑了，这是能随便抠下来的吗？ 季安用行动给了方旭答案，能。他青葱般的手指捏住玉块，这里按按，那里摸摸。 然后郑重地对方旭说，“把你的手拿出来，”还特意说明，“我刚刚缠丝带那只。” 能拿出来，证明那本来就是这么设计的，方旭没听季安的话，将其他手指收好，将无名指递了过去。 季安怔怔看着方旭，耳朵的通红和发热全转移到了眼睛，嗓子还感觉被糊住了。 方旭摇了一下手，季安才继续动作，一手拖着他哥的手，一手将铂金素圈往方旭手里套过去。 方旭感受着自己手底温热带给他的微微颤抖，“不说点什么吗？” 季安给方旭带上戒指后也没继续动作，头都没抬。 方旭反手握住季安，还没握紧，听到季安沙哑的声音，“这个是，”哑得实在不能听，季安清了下嗓子，“咳咳。” “这是，我打算送给你的二十一岁生日礼物，我花了一半的奖金，挑了好多卖戒指的品牌，折磨了卖玉的一个月，雕刻的一个月，才将我想给你的戒指伪装好。 “我那时想的是，如果到时候追到了你，我就实话告诉你，我暗恋你很久了， “要是没追到，要是……要是以后你结婚了，我就说这小块玉只是看着还不错，别看它又高冰，又有色，其实是瑕疵品，裂的，得拿去修补，然后趁机拿走戒指，把平安扣还给你，说补好了……” 方旭随着季安的诉说握紧了季安的手，戒指带来的冰凉感在他和季安交握的手中逐渐温暖。 第54章 第 54 章 他们已经互通了情义，互许了终身。 季安却开始忙了起来，连续三个晚上，方旭见不到他一面。 方旭说，“你这个就必须得进行下去吗？” 季安也苦得很，“哥，没办法呀，我当初为了获得对你的优先择偶权，我立志要成为成功人士的。” 方旭也不知道季安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本来只打算开家糖水铺，后来不知道刘云淮那边怎么操作的，变成打算成立一个糖水饮品品牌，甚至还打算找人做品牌营销，季安那时正打算大干一场，兴高采烈入伙了。 现在已经进行了一半，已经在拉投资的步骤了，季安这几天就是应对投资方去了。 投资方不是本地的却也是个大学学生，听季安的说法，这投资商还是主动找上的刘云淮。 本来方旭第一天知道的时候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在他们家长大，他们家有一个专干金融投资的人，耳濡目染之下，季安这方面的能力就算不明，被骗的概率也低，很多不入流的，不能明说的圈套和手段季安听过不少。 他算了下，季安投进去的钱，想，大概率也不会亏多少，也不会短期内就亏掉，顶多不赚。 然而，等了三天，他还是通过季安拿了刘云淮前期签下的各种合同，季安做的策划书等等打包发给了方禄林。 季安这么认真，万一到时候失败了，那可怎么办？ 季安成为成功人士的计划顺利提上日程的时候。 季安被人表白了，被一男的肆意的表白，还装作一副深情的摸样弄得人尽皆知。 方旭代替季安来到了季安宿舍楼下，和手捧着鲜花的人对视，“这就有点没品了吧，他应该有明确的拒绝过你。你为什么还要在他的楼下来骚扰他？” 没品的人还质疑方旭，“你谁？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方旭笑了一下，“你觉得我是什么和季安是什么关系才能管得了季安这件事情。” “哎，兄弟，要不然你等等，我拿下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过段时间我转手给你？” 真没品的人压低了声音，他看方旭这神态也不是什么考进这个学校的山区才子。 方旭眼睛眯了一下，嗤笑了一声，“真是给你脸了。” 后脚到现场的学校管理人员将这场闹剧压下。 这可苦了季安，应付完辅导员，马上去出去开了间房，夜不归宿都没有把房旭给哄好。 季安抓了把脑袋，这可怎么办？ 钱得赚，他哥他也想要，资方就不能单纯审项目，好好投钱，等着收钱吗？非得搞这些破坏和谐的事干什么！ 大早上一醒来，他哥就说他要回家。 季安更为难了，委屈，“你怎么这么难哄啊？” 方旭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不是你的问题，问题不出在你这里。我生气不是因为你，我有事回家一趟，你回不回？” 季安撩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忍直视，歘一下将身体盖严实，这还是不回了吧？“回去分分钟就暴露了，你把我弄成这样你还好意思生气？” 方旭对季安这个暴露的词不置可否，将穿了一半的衣服又撩开，“我的后背难道很完整？” 季安大惊失色，隔着被子捂住肚子，“你干什么？干什么！把衣服给我穿回去！” 方旭回到家，对着他爸，就直抒胸臆，直明来意，“爸，你是不是把西源材料的股票给了季安？” 方禄林，“嗯。”了一声，季安这小子，他就知道，是个小叛徒。 他神色如常地开口，“这有什么关系吗？” 方旭心想，果然是这样，“这关系可大了，你给季安的这些股票被人知道了，给季安带来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麻烦？” “有人想通过拿下季安的方式拿到这些股票，季安莫名被卷入了他们公司的斗争当中。” 这么一说，方禄林秒懂，他皱了下眉，“这个方式是什么方式？” “先给季安的糖水铺投钱，吸引季安的注意，再试图通过做季安的男朋友，得到那点股份。” 方旭已经知道季安对家里出了柜，但是并不知道他们家里正在为了季安的另一半操碎了心。 这下方禄林眉眼皱得更加深了，本来最近给季安找男朋友就找的他满肚子惆怅。 这些让他防不胜防的死男人们，方禄林咒骂了一声，“真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凑上来，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方禄林骂完之后，觉得不是很对劲，如果有人查了那么大概能知道，季安很可能是代持，季安连账户都是刚开的，一开也不干别的，就持了这一只股。 他看着方旭，“这里面也有你的事吧？你给季安那块手表，过于招摇，让人觉得季安有那个财力。” 还觉得季安人傻钱多，实际上季安只是个摇一次杯奶茶赚六块钱的劳动人民。 方旭完全没想到这回事，他正回想着细节，他爸又开口了，“不过话说回来，那块表你是怎么拿到的？你是抢了人家的钟表博物馆吗？也不怕别人惦记他。 ” 季安并不知道那块表多少钱但不代表方禄林不知道，就是方禄林有这么一块表也得放保险箱里供奉起来。 季安往常过万的能增值的礼物都塞保险箱了，这回将手表天天带着，大概率还是这品牌贵得离谱，在大众市场没有什么知名度，让季安没有察觉到。 回想完的方旭低下眉眼，他还是嫩了点，没有想到这事，“托了不少人买的私人藏品，我去告诉季安这块手表很贵，然后你把给季安的股票转给别人。” 方禄林将手中的一沓纸扔到桌面上，“那股票已经是季安的了，全都是季安的。你把你自己的解决好，那个男的，让自季安自己去解决，你不要给他提供任何帮助。” 季安得自己拥有解决渣人的本事，有人会因为钱来，也有人会因为样貌，因为身材，因为人际关系……因为数都数不清的理由而来。 方旭想这大概率不可能了，他不可能不管这件事情，他也没想到，爸爸竟然将这些股票直接赠予给了季安，他问，“为什么要把这些股票给季安？” 方禄林唔了一声，非常自然的转移话题，“没有为什么，想给就给了，你过来给我看一下这几个人的资料。” 方旭对他爸的回答不置可否，反正送钱给季安，季安都会非常的开心。 可对他爸要他干的事情，他有非常大的意见，“你给我看这么多这些是什么意思？” 一沓十几张纸全是男性的个人资料，页面布局很像简历，但是里面写的内容却跟工作完全不相干。 这是试探他？ 方禄林撇了季安一眼，“不是对喜欢季安的那男的不满意吗？给你弟找男朋友呢，这是我筛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收下来筛下来的优质男性，你再筛第四轮。” “你认真的吗？”方旭说，第四轮？似乎真的很认真。 方禄林，“你就不怕季安被别人拐跑吗？” 已经拐跑了季安的方旭沉默半晌，“但是你也不能找这么多人来拐走季安啊！” 方禄林，“这怎么能算拐？我给季安推荐他的未来伴侣而已，”说着还感叹了一句，“这年头好男人真的不多。”这几个是他前前后后忙活了很久才拿到手的。 方旭生无可恋，“你非要给季安安排这么多个男的吗？” “话别说得这么不能见人，是安排给季安让季安挑一个，不是全要，”方旭回想了一下，他之前给季安安排过的三个孩子。 一个是他带季安到了一场酒会上，季安不怯场在青年桌筹交错，他特意让季安接触接触对方，结果季安将对方的名片拿了回来，并交到了他的手上，“方叔他家有大工厂！你赚钱的机会到了。” 第二位还是聚会，还是让季安和人交谈，他让季安好好玩，别再收名片，结束后季安确实没接人家名片了，而是递了张名片给他，“叔，他家里要在非洲有金矿！” 第三位是对方任职公司办公司成立七十周年庆祝活动。 季安当时是没有一个劲给他找赚钱的机会了。但是，中途给他发了个信息，他一看，这是把对方的简历塞到了他手中，“方叔，刚刚接乒乓球大赛我赢了！这是我队友的简历，听说他正准备跳槽，又听说猎头挖他中介费六位数！总总级别，能力很不错的人，他老和我搭讪，我觉得他看上和我一起的你了，所以我特意要了他的简历，你看一下。” 方禄林回想着，指责季安一点不开窍，“我想这回直接安排他们相亲，这回季安总能懂了吧！” 方旭面无表情，“真的非要给齐安找一个男朋友吗？” 方禄林非常认真，怎么不认真？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栽的一满地的水灵灵的季安一个个都被拱走，他能不认真吗？ 方旭看他爸这阵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我说……如果季安不需要这些男朋友呢？那我直接告诉你，我也喜欢男的呢？” 方禄林直觉不对劲，“你喜欢男的，和季安需要男朋友这件事不冲突。” 方旭端正坐好，“你给季安找别的男性做季安的男朋友就有冲突了。” 方禄林瞪大了眼睛，“你是变态吗？一下丢这么多炸弹？能不能顾忌一下我是个老头？想直接吓死我然后你……” 方旭看着他父亲白头发都没一根的背头，“我认真的，我喜欢的男的，恰巧是季安，你担心的那个黄毛，可能就是我。” 方禄林这回真是被吓了一跳，看了方旭一眼，良久才吐出一句，“你们胆子可真不小！” 看方旭一副任他打骂的听话摸样，他思考着问，“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个变态先？” 方旭，“没有，我当初去竞赛。想要逃离家里，就是因为我发现了，我喜欢他。” 方禄林又沉默了，想到这些年来方旭做的事，现在都变得合理了起来，“你妈果然还是了解你的。季安非要整那糖水品牌是因为你吗？” 季安物欲不高，非要折腾风险这么大的事他之前一直没想到合理的理由，明明之前只敢干投资失败只需要赔几斤柠檬的事。 原来，原因都是一样的，他和方旭的离谱行为都得到了合理解释。 方禄林沉默了，原来他们早已经是孩子了，早就不是无忧无虑了。 方旭斟酌了一下还是直接说了，“大概率是为了你们，他觉得他拥有比较多的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你们才可能会不会丢弃他……” 方禄林气笑，“那你认同他的想法？” 方旭，“我不知情，我们互通心意也只是十几天前的事”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时钟的分针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方禄林开口，“你妈那你自己去解释，不要指望我帮你，等会你妈会把我扫地出门。” 方旭不点头，“不可以，如果你不帮我的话，我就把你偷偷代持的股票又偷偷转给了季安，这件事告诉我妈。” 第55章 第 55 章 横竖都要被扫地出门，方禄林决定帮他的不孝子一把，看在两个人早恋一点不敢，好不容易恋上了，季安还在担心会被自己扫地出门的面上。 当晚给了方旭一笔钱让他自己去提一辆车之后，方旭就着急地回去了，晚饭完非要做红眼航班回去。 方禄林骂方旭没出息。 林挽月，“不是你惯的？大学生开什么车？而且家里有闲着的车让他带一台走不行？非得让他买。” 都带婚戒了，小家庭连辆车都没有像什么话。 当然，这话方禄林还不敢讲话出来，他先铺垫，“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林挽月，“这是什么转移话题的方式？有点土了这选择。” 方禄林心想等会你就等着吧，更俗的来了，惊世骇俗那种，“你就说你选不选吧。” “先听坏消息吧，等下可以有好消息来中和一下。” 方禄林收回了玩笑的姿态，“要不然你先把好消息听一下，先吃点甜的？后面再吃苦的，就没那么苦了。” “也不是不行。”林挽月点头。 “好消息是，咱俩以后不用，费尽心机给季安找男朋友了。” 林挽月看着方禄林有点儿乱七八糟的复杂表情，悟了一下，她将自己的猜测全说了，“你给季安找到绝世好男人了？季安是准备出家吗？季安时性取向移动了？” 方禄林嘴角一扯，“我还是把坏消息告诉你吧，就是……那个……季安确实有男朋友了，不过不是我找的，是他自己……” 林挽月严肃了，“你这表情真的是个黄毛？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季安以后有的是苦吃！” “不，就是，就是，季安的男朋友……” 林挽月看他半晌都没支支吾吾出来，心跳漏了一拍，“这么差劲？我去和季安说，说他找男朋友不能这么找！” 说着就要去打电话，方禄林赶紧阻止，他太太现在看起来非常生气，要是开口就严肃地和季安说，季安你找男朋友不能这么找，得把季安吓死。 方禄林在林挽月的质疑他的目光下，心一横，“就是方旭，他男朋友是咱儿子。” 哐当一声，林挽月手中的手机掉了，砸到了一旁的咖啡。 水晶咖啡杯的碎块散了一地，苦涩的冰美式味道在室内开始蔓延。 这是林挽月好不容易得到的能喝咖啡的机会，但是已经无暇惋惜。 方禄林拿来工具，蹲下身，还未动作，林挽月让他站起来，“把手机给我。” 方禄林正要把手机往自己裤兜塞的动作尴尬一停，他站起来，“这件事不能怪他们。” 林挽月，“不怪他们？怪你？你藏我手机干什么？帮他们遮遮掩掩干什么？你不会一直在帮他们遮掩吧？” 方禄林赶紧把手机交上去，“冤枉，我今天刚知道这件事。”想了一下他补充，“他们俩也才刚走到一起。” 林挽月心痛得抽了一下鼻子，没理会方禄林，拨打了方旭的电话，没有问候，也打断方旭的问候直接说，“回家，机票票取消，把你和季安的事给我交代清楚。” 说完就挂了电话，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一样，等对面接通，一声雀跃的“挽月阿姨干……”林挽月打断，“明天的课请假，现在买机票也好，高铁票也好，马上回家。” 季安一头雾水，“怎么了？” 他挽月阿姨直接把电话挂了。 季安本来愉悦的脸色马上变了，急忙给他哥打电话，问问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却先收到了他方叔的信息，季安一脸的着急表情，崩了。 完了，是他完了，不是家里出事了。 在方旭的安慰下，季安拿着身份证买了最后一班高铁回家。 而在去机场路上的方旭则改了目的地，前往高铁站等了个四多小时，迎接到了满眼慌乱的季安。。 季安看到他也不说话，他想抱抱季安，却被季安一把推开，看到推开他的季安更加换乱了，整个人不知所措，他叹了声，强硬拉过季安的手。 季安非常生气，怒目圆瞪，“你怎么能不和我商量就告诉家里。”一把甩开方旭的手，“你别碰我，你太不尊重我了。” 经停此站的这趟高铁只有五分钟，却不知道有多少乘客进入了这个城市，出口处还络绎不绝，不少人朝他们投来视线。 季安闷头就往前走，背影都充满悲伤，像是千金重担压住了他。 方旭他真没想到他爸这么靠不住，他让他帮他们说话，是说以后事发要帮他们说话，而不是让他帮他们直接将他们的关系捅出去，这才几分钟！ 他追上季安，侧头和季安解释，“我刚刚要在电话说的，你不让我说，我真没有不尊重你，这件事不是我说的。” 季安不说话，他非常委屈，这事他估摸着现在就他俩和学校的天眼系统知道，难不成他这个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天眼系统受不了他的缺德样了，成了精跑到他林姨家里揭穿了他？ 他不理方旭，瞬间觉得他好可怜，他林姨自从知道他喜欢男的后，经常和他说找男人得擦亮眼，他明明擦了好多年的眼的，每次眼前的人都是方旭。 可为什么要这样，他难受，他不止心里难受后，他身体还难受，走不了了。 他站着不动了，耳边的方旭还在吧啦吧啦。 “他们非要给你找男朋友，一堆男的给你挑，我吃醋，我了解我爸，我知道他不会反对的，所以直接和他说了，让他别再给你找男朋友，是他嘴不严……”方旭是了解他爸的，爱他妈爱得五十岁的人了老婆吃个饭离他远点他都得抬眼去找，找到就一脸宠溺的笑。 可他爸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怎么就把这事直接告诉了他妈，方旭猜到了某种可能但是他不敢和季安说。 “他们要找，就让他们找啊，难不成他们找了，我就会让他们当我男朋友吗？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谁我都要！” 季安这回是真的气急了，这种词语都用来形容自己借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季安粗鲁地擦了一把眼角，他真的好害怕，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要没家了。 没几秒他双眼漫出的眼泪已经不成珠粒了，成线地往下滑，他胸前的衣服快速被濡湿。 他好疼啊，哪都好疼。 方旭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怎么就这样了，他慌乱着要帮季安擦眼泪，又害怕季安还要躲，动作有点犹豫。 最终一把抱住季安，将季安揽进自己怀里的动作让他感觉到季安的身体非常不稳，摇摇欲坠，“别哭，我来解决，我来解决，不会有事的。” 季安控制不住开始抽噎…… 方禄林和林挽月久等不到两个人，联系也联系不上，着急地出了门，在副驾驶上林挽月喃喃自语，“你说他们两个在刚发现自己的心意的时候，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内心如此的挣扎？” 方禄林叹了一声，转动方向盘间，“那你又何苦，这么吓他们。” 林挽月，“如果这一点都遭受不住，日后变成了别人嘴里的谈资怎么面对？何况我这是吓，背着我暗度陈仓，就不准我生气？” 方禄林噤声了，他必须承认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他确实比不过他爱人，即使气得失神，还在指引孩子如何在世界上立足。 方旭和林挽月找到方旭和季安的时候，方旭背着季安走在了只有他们两人的人行道上。 这是一条回家的路，离高铁网站不远，深夜空荡荡的马路上，两相依的人显得格外的仓惶凄冷。 两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季安将脑袋完全埋进了方旭的脖颈了，他们看不清楚季安的脸，但是也知道季安魂不在，要是在，看到他们得惊慌地往下跳。 方旭也是低着头，完全无视马路中央时不时闪过的刺眼亮光，直到喇叭轻响，方旭机械性的抬眼，这一眼才让他停下了脚步。 林挽月看不清，人行道实在太昏暗，她只依稀看到方旭颠了下后背的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抬了起来，方旭侧头了一下，大概说了句什么，她就看到季安慌乱地往地上滑。 等二人站好，方禄林将车开到二人面前，两个人都没动。 林挽月打开车门，朝二人说了句，“要我请你们吗？不回家先不知道先发个信息，打个电话，把我气着了，还要把我急着？” 季安一听，他还有家！蹭地就抬起头，马上跨步，才刚伸出去，又收了回去。 林挽月凝眉，“季安，家还回不回，磨蹭什么？” 季安侧头看方旭，破涕为笑，“哥！还有家！” 他说的小声，林挽月和方禄林听不到，方禄林催促，“干什么呢？等会罚单谁交？” 不交不交，谁都不交，季安赶紧走，方旭跟上前，拉住了季安的手。 林挽月撇了一眼，当没看见。 大起大落的季安完全顾不上谁拉自己了，着急地钻进车里，“林姨~” 林挽月听着这破锣嗓子忍不住皱眉，“回家再说。” 季安回握方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