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绿茶男主如何上位》 第1章 好个绝色美人! 正是午时,刑场聚满围观群众,断头台上即将人头落地的男人满目不甘,仰头大喊:“萧云棠!你不得好死!” 声音凄厉,好似他命不该绝,该死的是萧云棠! 话音一字不漏入了萧云棠的耳,偏她半分目光都不停留在男人身上,转而看向侧方被人围堵住的巷口,出声吩咐侍女:“清儿,去看看巷子里出了什么事。” 当街堵人,不合规矩。 清儿点头下马车查看情况,回头却见萧云棠放下帘子,似乎围观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断头台上男人还在咒骂,好似多骂几句就能改变结局,换个人去死。 清儿走到巷子口,取出块碎银,浅笑着拍了拍外围一人的肩询问原因:“大哥,这是发生了何事?” 男人被人打扰,先是不耐,看见银子瞬间换了副嘴脸,接过碎银迅速让开一隅供清儿观看:“他爹欠了赌债,还不起跳河了,父债子偿自是该他还债。” 看清被围堵人的模样,清儿短暂愣神,笑道:“交由府衙吧,闹出人命得不偿失。” 男人看着里面人烦躁点头,看神情不像是会照做。 清儿没再多言,转身回车。 车内萧云棠垂眼翻账本,闻声微微抬了下眼,清儿简要概述:“一男子被堵在巷子里追债。” 萧云棠“嗯”了声,想来也是这等事,淡声交代:“给些银钱让人散了。” 表兄是此地知州,能省一事省一事。 想起男子的样貌,清儿忍不住提了一嘴:“那人与苏公子有五分像。” 萧云棠指尖顿住,想到什么抬眼笑了声:“像他的人多了。” 清儿摇头:“不一样,或许对您胃口。” 萧云棠没什么喜好,唯爱收集美男。 因着做了萧家掌权人,养了不低于三百个容貌不差的当侍卫,而巷中那位,十有**对萧云棠胃口。 清儿神色认真,萧云棠不疑有他,再次掀开窗帘看向巷口。 正值巷口一人侧开身体,里侧站着的男子完完全全入了萧云棠的眼。 靡颜腻理剑眉星目,偏头垂眼间,竟和记忆中的人完全重叠,抬眼又是眼尾殷红目含勾惹人不忍。 好个绝色美人! 便是这副我见犹怜的作态,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仅是一息之间,萧云棠便下了通知:“这人我要了。” 清儿颔首示意明白。 她自幼跟在萧云棠身边,萧云棠什么喜好,她再清楚不过,并不意外萧云棠会将要人,只是不知要怎样做:“直接替他还债吗?” “如此多无趣。”萧云棠笑了下,低声交代了清儿几句,“按我说的做。” 清儿点头,起身走出马车。 不到一炷香时间,车壁外响起一轻一重两道敲击声,萧云棠将桌上杯中的水倒进香炉,灭了火星。 开始了。 水珠浸透香灰,马车随之启动,缓慢驶向前方,此处本就偏僻,没多久便人迹全无, 然而堪堪拐了个弯,一支箭便割风而来,“铿”一声钉上马车车壁,顿时木屑飞溅,拉车的马惊叫起来,车身跟着一震。 马车外侍卫大喊:“有刺客!保护主君!” 谨防马失惊,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侍卫砍断绳索,放马自由。 马离车又发震动,萧云棠索性将桌上杯子撂到地上推翻香炉,营造出主人惊慌失措的模样。 红木桌面空空,刀剑出鞘声中,萧云棠指尖分外规律地敲动桌面。 敲击声不大,远不足马车外兵器碰撞发出的冷响,乒铃乓啷,只听声音便觉是场恶战。 冷响没持续多久,侍卫掀开门帘,露出张极英朗的脸:“主君,我们掩护您离开!” 萧云棠点头:“有劳。” 侍卫跟着萧云棠身边的时间不算短,清楚自家主家是个什么习性,没多言挡在萧云棠身前送人离开。 下车前萧云棠抬眼扫过前方坚持不懈放箭的黑衣人,淡声问:“可有上报官府赵家余孽作乱?” 上边有意要保,表哥没有出兵理由,但萧云棠不是心慈手软的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要灭就要一锅端。 围在萧云棠身边的侍卫点头:“派人去了。” 萧云棠侧身避开支未被防住的剑,冷静吩咐:“退到马车后避箭。” 演戏而已,没必要赔进去她精心挑选的侍卫。 俊逸的男子不少见,趁她心意的难得。 萧云棠随侍卫站到车后,简单扫过身边站着的侍卫,十二个人,脸无事身上有些许擦伤。 伤势不重。 忽地有人出声:“主君,那人来了。” 萧云棠偏头看了眼巷中跑出的男子,绯衣贴身发带长扬,美艳有余惊艳过甚,而她等的便是此刻。 安排这么一出,五成是为了拿下对方:“来两个人跟着我,其余人护好自己。” 回话声音朗朗震耳:“主君放心!” 萧云棠自是相信他们的能耐,不再多言,快步往男子身边走,衣裙飞扬灰尘不起,端的是世家风范。 身后两个侍卫不断后退挥剑挡箭,徒留刀兵相碰,声声脆响。 冷兵器响声不断,连用萧云棠发间流苏珠钗也轻微碰撞出声。 萧云棠抬手触碰流苏止音,抬眼却见对面男子直盯着她看,视线对撞间,男子瞳孔骤然放大,快步奔来将她拉到一边。 萧云棠意外挑眉,原计划是靠近后让男子救,眼下也能躲开,不料对方觉悟如此之高。 侧头只见男子左肩中箭,鲜血直下绯衣渐深,不自觉眯了下眼,伤成这样在她的意料之外,但也在接受范围内,不构成重伤不致命,仅是失血看着严重。 然而眼中所流露出的却不止于此,水汽氤氲,眼尾呈胭脂色,水光潋滟间欲拒还休又撩人心弦。 男子好似有些疼,弯腰捂肩,软慢的“唔”了声,缓过疼时微微垂眸问萧云棠:“你没事吧?” 萧云棠便这么站着,她比男子矮了不少,目光掺着几分神性施舍般看着男子:“无事,你感觉如何?” 她偏着头,眼尾微压眉心轻蹙,蓄意拖长了语调,语气好不情真意切。 男子对上萧云棠的脸有一瞬怔愣,眼睫颤动,目光却未曾离开。 萧云棠垂下眼睑,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兴致。 好伪装,换个人来真当他是个柔弱无辜的美人了。 无怪她看上,确实有心机,三分疼能演出九分,五分柔弱能装出十二分。 说来碰巧,男子还没说话,远处传来铁骑声,枣色高马绝尘而来,差不多百人交叉排开,齐齐御马拉弓放箭。 割裂的风声中,一阵黑风从头顶袭过。 铁骑在距离萧云棠不足七尺处,清儿朗声分配:“分出一半保护主君,剩下人随我追捕歹人。” 耳后箭矢破风声消失,马蹄踏地而来却掀起尘土,萧云棠有些嫌弃地后退一步,拉住身边的男子一起后退。 才重新站好,又听到声不轻不重的“嘶”,声音不吵人,却让人听出发出声音的人在疼。 萧云棠后知后觉松开男子的手臂致歉:“抱歉,你还好吗?” 不出意外的,男子中箭的地方绯衣又深了几分。 男子温和笑着不见气恼,脸色惨白,嘴唇却是红的:“没关系,有些疼罢了,不打紧。” 素白的手指握住箭身,用力掰断箭杆,顷刻之间眼眶又红了几分。 萧云棠只觉佩服,堂堂七尺男儿,竟能如此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若不是是她算计对方,恐会让人觉得——对方是蓄意而来。 满意之余递上块干净的手帕,询问:“可否随我回府养?” 男子脸上浮现出纠结,萧云棠容色不俗的脸上继而浮现几分诚恳:“于情于理,我皆应负责,还望公子允我心安。” 如何心安,为何不安? 萧云棠并未点明。 多的是遐想空间。 萧云棠眼神真挚,男子语气轻柔:“姑娘仁慈,在下不敢欺瞒姑娘,我叫贺揽,家道中落身负巨债,才从要债人手中脱身,身无长物,不敢拖累姑娘。” 话虽如此,容色搭配神态,叫人不忍抛弃。 “既然如此,公子不妨留在我身旁做侍卫,也好挣钱还债。”萧云棠话说的体面,看似不轻贱,实是明明白白抵消了救命之恩。 人只要有弱点就能拿捏,缺钱才会示弱。 将态度摆得如此低,绝不是生性如此,是有求于人。 那她不直接给,对方该当如何? 思及此,萧云棠并不打算逼人太紧:“你可以慢慢考虑,现在可否随我到县衙疗伤,不用担心,我表哥是此地知州。” 贺揽没有拒绝的余地,失血过多,脸色接近惨白,愈发惹人怜爱,眼尾含光点头。 知州府离此地不算近,马车又被射成筛子,萧云棠看了眼贺揽,招来个侍卫:“你为他止血,稍后找辆马车来。” 转身歉意一笑:“马车残损,望你见谅。” 贺揽回答出乎意料:“主君客气了,我没这般娇气。” 主君二字一出,萧云棠满意勾了下唇,她向来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见对方第一眼,她便知道贺揽心思不浅,萧家位列四大世家之一,江淮一带无人不识萧家徽印。 而贺揽举止不似寻常人家,若是聪明,一朝出事便该想办法还债,而撞见萧家人出事出手相助,便是他摆脱债务的敲门砖。 所幸贺揽确实聪明。 头顶天光正盛,刺得人有些躁,萧云棠成功将人收入囊中,便没了虚与委蛇的心思,索性下命令:“你且等马车,我急需入知州府,若有需要,差人知会。” 说完不等回话,萧云棠翻身上马策马离开。 半数侍卫紧随其后。 贺揽欲言又止,目送人离开也未曾出声阻拦,回眸时低头看了眼肩膀处的伤,伤势不重,可以骑马。 但萧云棠未必同意。 歪打正着,歪过头了。 策马入闹市,闹市禁马,萧云棠勒马而下,将缰绳交给侍卫后接过衙役递来的纸。 萧云棠一目十行看过,纸上清晰记录这贺揽的身世,并无可疑的地方。 淡漠出声问:“确认无误了?” 留在身边的人,总要查清楚底细。 衙役点头:“您请放心,大人核查过了,确认无误才交到您手上。” 一收到消息他们便翻阅户籍查阅,贺揽就是本地的,查起来快。 第2章 你别欺负他 风过树梢,凉亭内茶气飘香。 片刻清闲中,魏知璋抿茶问:“你确定他可以?” 萧云棠从不质疑自己的判断,反问:“为何不可,那般一个花拳绣腿的草包,也值得我大费周章对付?” 大抵是前十九年太过顺风顺水,萧云棠近期诸事不顺。 先是手底下人叛变,才将叛徒送上大牢,费尽心思扳倒的地头蛇又被人保下,残党乱窜碍眼至极。 后是地头蛇尚未解决,祖父那边有闲她事少,千里迢迢跑了躺浮城,回来便给她定下桩婚。 对于婚事,萧云棠向来不甚在意,偏偏未婚夫是个既不中看也不中用,扶不上墙的烂泥。 她最恨蠢货,要真就让人这般轻易的入赘成功,不如新婚即丧偶。 所以看到贺揽的第一眼萧云棠便觉对方不简单,看似无辜实则心狠,一物降一物,贺揽绝对能派上用场。 至少对付那草包足够了。 不将人收下,会是她的损失。 魏知璋无奈摇头:“要真简单,你祖父也不会为你定下他。” 都是千年狐狸修成的精怪,哪有那么容易被人蛊惑。 “即便是又如何,相貌一般,挑不出出彩的地方,为人轻浮浪荡,只懂嘴皮子功夫,拿来当花盆我都觉碍眼。” 花瓶尚且可以摆放在桌上,花盆何必端上来献丑。 想到这里萧云棠就火大,真要与这么个人共度余生,她是成婚还是养孽障? 平生没见过如此不堪重用的废物。 魏知璋不知嫡亲表妹如何评价,若知道难免劝上两句,不过是能力有限,还不至于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只劝:“万般皆有缘法,或许你们互补。” 萧云棠面无表情:“补过头了。” 无可奈何,魏知璋只能岔开话题:“你前阵子资助的百位考生,有十七位考取了官名。” 萧云棠放下茶杯,无意识蹙眉:“不够,人数太少。” 百位出十七,两成都未达到。 “不算差,长安近期涌现了不少新人。”魏知璋了解详情,萧云棠对这些读书人一贯大方,招揽人脉是一方面,闯新收又是一方面。 考过想收集题目不是什么难事,萧云棠正握着套刚出炉的考题,抿唇道:“题目我看过,不算难。” 正是因为题不算难,想脱颖而出,除去根基扎实,还要有独到的见解。 她培训这百人,底子不差,但死读书者不占少数。 下次秋闱培养人才,更要注重多方面考察,需懂变通。 不等魏知璋回话,萧云棠抬眼出声:“再招帮补生,增加名额到两百。” 萧家这脉旁支走仕途的占大多数,却都难拔尖,嫡系多是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若非如此,萧云棠也不会为拉拢读书人,想尽办法请大儒免费为贫苦子弟授课。 而除去授课,衣食住行笔墨纸砚,萧云棠所提供的皆非凡品,供一个读书人,远比养一院侍女费钱。 长期付出与回报并不成正比,短期回报太小,不足以支撑支出,还需再找收入。 魏知璋这才找准时机出言:“考生未必能坚守初心,成本过大。” 萧云棠摩擦杯壁,冷静道:“那就竞争式半年一换。另外,收集中榜人员所用过的书籍、座椅、纸笔,废物利用卖出去。” 拿中榜当噱头,不担心没人买。 且添喜气的东西,不必深究,有名气足矣。 魏知璋客观提醒:“未必有人买账。” 读书人心气高,很难看得入眼。 萧云棠不以为意:“我送出去的少有俗物,沾上喜气的物价,哪怕无人用,也有人喜欢讨个喜头。” 哪怕读书人不相信这些,有的是关心他们的家人相信。 “三年一考,那些东西又能有多少?”魏知璋不觉得有可实施性。 萧云棠淡笑:“我何时说过只用这些有限的物件了?” 商品买卖,不怕卖不出,怕无持续性。 “你想怎样?” “他们住过的地方,为何不能是风水宝地?他们看过的书籍,留下的手稿为何不能广而传播?再就是,没有人一直中榜,但总有人要中榜,每年打造学府内魁首,何尝不是一种商机?” 萧云棠要的不多,能赚回来维系考生生活开支的钱足够。 魏知璋凝神思索半瞬,提出建议:“还可扩大名额增加培训班,对标富人子弟。” 如此富人未尝不能有。 萧云棠起身为魏知璋添茶:“可行,赵家劳烦表哥肃清。” 留下终归是隐患。 今天弄这么一出,一是为收贺揽,二是栽赃赵家。 魏知璋无奈摇头:“你也是轻狂,白日青天弄刺杀,除去财物损失其他全无,时间都不愿拖长些。” 也是仗着萧魏两家在此能遮半边天了。 但赵家必除,身为巡盐御史勾结地方买卖官盐,联合山匪劫地方赋税不说,竟上奏朝廷污蔑萧家。 真留下,不知要生多少祸端。 只是不知背后的大树是谁,罄竹难书也能保下漏网之鱼。 萧云棠语气轻松:“无妨,赵家残党中我派有眼线,恰逢皇后堂兄路过此地,两方引过去开战便成了。” 追杀过去的“刺客”与眼线配合,营造朝廷派兵围剿假象,半道引至皇后堂兄那边形成“刺杀”,皇后堂兄那边萧云棠早已打过招呼,加上魏知璋派去的官兵,三方协作,足够当场绞杀赵家残党。 至于上方若问,编造个理由搪塞就行。 萧云棠不信有谁会愿意为赵家这些让,得罪三方势力。 做戏做全套,不过是玩权压权,大体上说得过去够了。 “你真是!”魏知璋失笑,“天上飞过去只鸟,你都要算计进去。” 若女子能考功名,以萧云棠的城府,封侯拜相不难。 合理利用资源罢了,萧云棠无所谓道:“合理利用资源而已,那只鸟应该也到了。” “那只鸟”贺揽确实到了,刚迈进知州府不足十寸,身上的绯衣换作白衣,大概是怕弄到伤处,衣服穿得宽松,大有谪仙之姿。 引着他的男子态度平和:“主君忙,你且与我们住在一处。” 贺揽无时无刻不是一副温顺模样:“有劳您了。” 男子笑了笑:“我叫松央,你不必那么客气。” “贺揽。”贺揽有意无意问道,“主君养了很多你我这般人吗?” 松央摸了摸鼻尖点头:“是有些多,你到了就知道了。” 有道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萧家主后宅美男三百。 绝无虚言。 贺揽柔柔一笑,散开视线看周围景物。 不怪他想方设法,不费心思,萧家侍卫他都做不了。 但饶是做了准备,进门看见人,贺揽还是有些塞。 据他所知,萧云棠此次外出只带了不足三成人,而院中,不止他所料想的七八十。 朝廷有明文规定,世家贵族府兵不得朝五百,家主不得超三百。 只眼下这点,萧云棠的额度大抵是十顶十的满了。 门口坐着一人,藕白色外袍戴金冠,桃花眼胭脂唇,眉心一点红痣,实属世间难得的好颜色。 “好颜色”在看见贺揽瞬间变了脸色,冷哼一声:“主君这是从何处捡来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白脸?” 分外不善。 贺揽道行不低,并不争这点口头上的胜负,依旧是笑着,甚至好脾气回答:“半道捡的。” 说的没问题,确实是半道捡的。 却不知怎么触了“好颜色”的霉头,人“噌”一下站起来,黑眸呲火:“你倒是好脾气,装得一副好人样!” 松央连忙岔到两人中间,将人隔开:“水月,你别欺负他,他救了主君。” 不管是怎么救的,总之就是救了。 救不救在场人门清,没人敢揭出真相,水月却不是个人理的主,冷笑一声:“也就这张脸拿得出手了,值得主君这般上心!” 确实好看,但也只有一张脸能拿出手。 贺揽好似听不懂话,浅笑嫣然:“多谢夸奖,你也不差。” 萧云棠不就看脸下菜碟,好看足够了。 水月推开挡在面前的松央:“你什么意思,谁和你一样靠脸吃饭?” 除了样貌,他多的是擅长的地方! 贺揽兀自往后退了两步,捂着伤口咳了一声,抬头时眼眶又是水雾缭绕,恍若被人欺负得不浅。 柔柔弱弱出声:“你别生气,是我失言了,主君留人自有主君的道理,我也不知他为何会留下我。” 松央看不惯水月咄咄逼人,出言维护贺揽:“你欺负一个新人做什么,他还受着伤!” 水月丝毫不让,又往前进一步,然而半个院子的人都看了过来,他态度强势,反倒显得贺揽弱不禁风,他在欺负人。 贺揽半点脾气没有,又往后退几步,不料后方有小坎,没注意便要往下跌。 危急之时有人快步走近,伸手将贺揽扶稳:“小心。” 贺揽面色凄惨,眉眼落着抹愁绪,看清楚是萧云棠,偏过头歉意出声:“抱歉,险些踩坏了兰草。” 脚边正长着棵长势喜人的兰草,叶片四面舒展,深浅叠加错落有致。 萧云棠还未说什么,水月先炸了起来:“一棵破兰草,你假惺惺做什么。” 贺揽像是后知后觉,眼睫轻微颤动,不知怎么沾了些泪珠,轻声道:“抱歉,我素来喜欢花草,没抓到重点,多谢主君相救。” 萧云棠意味不明笑了声:“无妨,你若喜欢改日我挑两盆送来。” 瞥了眼一边烦躁的水月,萧云棠只觉好笑,好一个拉踩同行。 先是柔弱卖惨,现在又不动声色挑刺同行欺软怕硬不懂欣赏,她这是收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回来。 贺揽扯出个笑,依旧是低眉垂眼的模样:“多谢主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浑身上下笼招着层无人可依,无人可靠的脆弱。 萧云棠眼尾挑起,也算是如了对方的心意:“贺揽于我有恩,你们为难他是想借此糟践我?” 水月脸上一僵,顿时不知所措,张口想要解释,萧云棠眼尾压了压,语气笑吟吟:“水月,你是不服我的管教了?” “没有,我……”水月慌忙想解释,反让贺揽得了空,“主君言重,是我让您生了误会。” “他被我宠坏了,你别见怪,罚他两月俸禄如何?”萧云棠出乎人意料。 好人全让她当了,谁也未偏袒,所谓端水。 第3章 主君是觉得我配不上红色吗? 熟悉萧云棠的人都知道,萧云棠凡事把握得当不会失了水准,眼下便是,没任何损失地端水,既表明了态度又未让人觉得她更偏爱谁。 贺揽没有顺杆子往上爬,抬眼时又是合情合理的要求:“水月并无太大过失,主君不必为我如此。” “谁要你多管闲事!”水月并不领情,只觉得贺揽假惺惺,装腔作势。 萧云棠原封不动抛回决策权:“你们协商便好。” 说着却抬手替贺揽拢了拢衣物,淡声道:“小心着凉。” 大概是方才摔那下扯动了衣物,衣领分开露出光洁一片。 贺揽柔软一笑:“多谢主君,我会注意。” 手指压在衣襟上像模像样地理着衣物。 这笑容在别人看来有多无害,在水月就有多挑衅,碍于萧云棠在,并未发作,只得咬牙暗骂:不要脸的狐媚子! 萧云棠一贯对这些事没多少耐心,简单解决过便岔开了话题:“你们好好相处,后日启程回府。” 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分愁。 水月却像想起什么一样,担忧地看着萧云棠:“可是老太君召您?” 萧云棠状若无奈:“嗯,责令我回去。” 水月受宠不是没有理由的,清楚萧云棠此次外出便是为暂避祖父催婚,蹙眉思考半晌,眼中划过几分狠劲:“可否交由属下处理?” “全看你有多少能耐。”萧云棠有意无意扫了眼贺揽。 才攀上高枝,要怎么攀高些全看本事。 水月郑重点头:“定不负主君所望。” 没人会觉得那人配得上萧云棠,更何况萧云棠并不愿意。 萧云棠但笑不语,招手让侍女端来些东西,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应有尽有,阳光底下耀耀生辉。 “近期行业不景气,你们可愿帮帮我?” 物尽其用才是萧云棠的个性。 养这么群人,也不全是为了赏心悦目。 水月不知萧云棠要让他做什么,出于衷心,满口答应下来:“全听主君吩咐。” 其心可鉴。 萧云棠没说话,素手盈盈执起支血玉云形簪子,轻轻插在水月发间,淡笑:“红色衬你。” 身为世家之女,从小金尊玉贵养着,萧云棠无疑是生的好看的,不言不语时神性由内而外发,笑起来又是极其冷艳,格外蛊人。 水月咽了咽唾沫,还没回过神便见萧云棠执一支白里飘绿的簪子为贺揽簪发。 贺揽原是低头,没等萧云棠簪好便抬头,额头刚好蹭过萧云棠的手,如此不算,竟问:“主君是觉得我配不上红色吗?” “浓抹总相宜,你若喜欢红色,再挑一支也无妨。”萧云棠饶有兴趣地看着贺揽,出乎意料,是试探还是其他? 贺揽抬手碰了碰萧云棠簪上的簪子,好似仍留有余温。 “不敢贪心,主君喜欢我何样,我便是何样。” 萧云棠莞尔不答,转身看着满园人。 她的眼光从未差过,随意一个都能引人掷果盈车,何尝不是商机。 “你们无一不是我精心挑选的身边人,人靠衣装马靠鞍,反过来也是一样,我需要你们佩戴萧家的商品外出,引导人向你们打听在买处。” 水月先出声:“愿为主君效力!” 萧云棠神情纵容:“有劳。” 却未多言,便被个急匆匆赶来的侍女喊走,独留水月与贺揽对视,火星滋长。 贺揽不再虚与委蛇,看了眼水月发上的玉簪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同样随侍女离开的萧云棠并无事,不过是达成了目的不愿再浪费时间的托词。 萧云棠问:“清儿可回来了?” 算时间,按理该回来了。 侍女摇头:“并未,半道让三公子喊走了。” 三公子萧嵩,萧云棠的堂兄。 不用想萧云棠也知她那堂哥将人喊去是做什么,难忍耻笑:“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三天两头找她的人过去,无非都是那事——收买。 从萧云棠第一次收侍卫,萧崇便开始收买人,时至今日也不见得成功。 滴水穿石是持之以恒,朽木雕龙是痴心妄想。 侍女继而说第二件事:“四公子为花魁一掷千金,明目张胆将花魁带回了府。” 萧云棠淡漠,一群混账废物,能指望他们做出什么好事? “老太爷怎么说?” “替四公子收行囊,将人丢出了门。” 萧云棠捏着眉心:“此后这等事不必与我说。” 就在侍女以为就此告一段落时,萧云棠继续:“三公子既然闲便给他找点事做,找人将他纳妾之事告知三夫人。” 要让她不痛快,那就都别舒坦。 “此外,盯紧贺揽。”直觉告诉萧云棠,贺揽绝对会弄出点事来。 侍女点头。 * 事实上,贺揽也没做出什么事来,只是外出一趟,捡来支血红的红玉发簪。 萧云棠未必能看出来簪子有什么不对,换成水月就会发现,这是今天萧云棠插在他发中,半个时辰前才离奇失踪的云形簪子。 而贺揽只是逛个园子,便能在枝条缭乱的树丛中将簪子捡起来,无人在意时又收至袖中。 贺揽随机拦住个人:“这位兄弟,你可知水月住在何处?” 被拦住的侍卫随意抬手指了指:“都在这边,具体是哪间我不清楚,你再找人问问。” 贺揽寻方向看过去,不远处房屋朝阳,采光不错,确实像水月会选择的地方。 礼貌点头道谢:“多谢你了。” 侍卫长相硬朗,心眼也实诚:“不客气,你才来不知道,他被主君惯坏了,看谁都不顺眼,你才触了他的霉头,难免苛责你。” 贺揽点头,抬手露出手中的红玉簪子,他皮肤白皙,衬得红玉分外清透醒目:“捡到了他的东西,还是及时送过去为好。” 侍卫拍了拍贺揽的肩:“也就是你心善,换个人早摔了。” “主君赏赐的东西,物归原处总是好的。”贺揽轻轻笑了笑。 侍卫盯着贺揽许久,到底是什么话也没说。 贺揽心知对方欲言又止的是为何,笑了笑没说话,他上赶着来,别人又有什么理由拦? 道了别,贺揽一路问人找到水月的住处,屋子偏角落,胜在面积够大,符合水月的性子。 屋内分外安静,贺揽抬手敲门却没人应答,绕至窗边,屋内空旷没人在。 转角处却听到水月压低的声音:“你究竟想怎样?” 另一道声音分外声音陌生:“别忘了你是因为谁才有今天!怎么,做了萧云棠的狗就忘了是谁的人?” 贺揽轻轻靠在墙上,指尖缓慢转动红玉簪,墙那边的声音并未刻意压制,水月压着怒火:“你之前说了,放我自由,现在又找我怎样?” “不用怎样,帮我促成萧云棠的婚事就好。” “不可能!” 男人在水月面前格外游刃有余:“别这么激动,她总是要嫁人的,你再怎样不都是个侍卫,连个男宠都算不上。” 这话算是精准拿捏水月的软肋,直戳水月痛处,水月许久未出声。 男人也不逼水月:“别忘了,一开始你可是我的人,你说萧云棠要是知道会如何处置你?” 他笑了声,好像完全掌控了水月:“我先走了,你考虑清楚再告诉我,记住,我耐心有限。” 水月没有出声,空气中只剩脚步声渐行渐远,窸窸窣窣,搔地弄痒。 直到声音消失,贺揽才出声,声音不大不小:“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主君的三哥。” 他身体未离开墙壁,神情有几分倦懒,语调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话落,空气有一瞬凝滞不动,几息之间水月快步冲出来,喘着粗气面容狰狞,更多的是眼中难以隐藏的惊慌:“你为什么会在!” 贺揽拿出簪子:“来给你送簪子。” 红玉簪子再次面世,红得灼目。 簪子的存在好似不断在提醒着水月,刺得水月满眼猩红,上前一把夺过簪子,捏着簪子逼近贺揽:“你敢说出去我一定杀了你!” 贺揽无所谓地笑:“你现在把我杀了你能全身而退吗?就笃定了我会和主君说?” 水月身体小幅度地颤抖,捏拳别开头,混乱间他不知该不该相信贺揽的话,只能强调:“我不会背叛主君。” 忽地又将簪子扎向贺揽脖颈:“反倒是你,是何居心!” 白天才与贺揽起冲突,晚上就被对方撞破了他的秘密。 偏偏他簪子掉落,偏偏对方来,一切巧得不像话。 贺揽很是无辜:“是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这也能推在我身上,那我无话可说。” 完全将自己撇干净。 不知是哪个字眼刺痛了水月,他咬牙强调:“我说了我不会背叛主君!” 不知是警告贺揽,还是警醒自己。 贺揽笑了笑,好似真不在乎:“那是你与主君的事,与我说无用。” 水月反复证明:“哪怕主君将我赶走,我也不能送主君入虎穴。” 贺揽还是提醒:“不如你去和主君说,赶不赶走你并不是我能决定的,而且,这与我无关。” 水月眯着眼睛:“你在威胁我?” 还是在强调什么? 贺揽不答反问:“没有,我为何要威胁你?” 神情坦荡。 “我……”水月究竟是没说下去,垂头道,“白天的事对不起。” 贺揽颔首,恍若真的不在意:“我接受你的道歉。” 水月有一瞬挣扎:“你能……”冒出二字又息声,“算了。” 贺揽推开扎在脖颈表面的簪子,瞥了眼不远处枝叶繁茂的树,书上似乎有什么不一般的东西,淡笑:“我愿意为你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