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真龙为骨,我刀问天下!》 第28 章 不惧死,蛊马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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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 章 心有抬头龙,一刀碎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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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我,这就出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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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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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 章闲聊,山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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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阴兵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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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雨中求见老祖。 咚咚咚。 钦天监的门突然被一位中年人敲响。 此人身高七尺有余,头戴墨冠,一脸的精明强干。 深吸了一口气后,中年人开了口,声音中藏着一抹微微的颤抖: “禀老祖,不肖子孙,有事相求。” 正在掐算的白胡子老头听到这声音后放下了手,扭头看向朱门,面色十分不悦,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声: “成何体统,叫监正!” “亏你还是我司徒家当代家主,官家之地说官话都不懂!” 白胡子老头此话一出,站在门外身穿华服的中年人战战兢兢,身子深深一躬,双手作揖,赶忙改口: “下官司徒贺请见监正!” “不见,有什么事情门外说!” 白胡子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没好气道,心中小声嘀咕道: “这种时候来见我,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门外,吃了闭门羹的司徒贺不敢有丝毫怨言,反倒是扑通一声跪在了钦天监朱红色的大门外。 司徒贺上半身匍匐在冰冷的地面,失声道: “监正,下官斗胆,想打听一下……那位的行踪。” 这一次,司徒贺不光是代表家族来的,可是带着二皇子的任务来的。 虽说里面这位已经与司徒家没了多少联系。 但始终是一家人,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他就不相信里面这位会忍心看着整个司徒家覆灭。 白胡子老头听到这话气得不轻,一头从太师椅上蹦了起来,吹胡子瞪眼,指着朱门,大声怒吼道: “司徒贺,你疯了!” “这个时候找我要龙嗣行踪!?” “九龙夺嫡是何等凶险!?” “你小子没安好心,心黑屁股脏的玩意儿,是不是想将老头子我拖下水!?” 听着这劈头盖脸的怒吼声,门外的司徒贺依旧十分沉得住气,咬紧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一声: “随着陛下一声令下,江湖入庙堂,天下哪方世家不受影响啊!!” “参与夺嫡之战不是我司徒贺一人的决定,而是族中长老的决定。” “还、还请老祖,念在同宗同源的血脉上,伸出援手。” 白胡子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是气的不轻,他压低了声音,冷声问道: “所以,你今天来是在以血脉之情逼我?” 司徒贺依旧匍匐,“不敢!” “哼!” “你小子什么不敢!?” 门内再次传出一声暴喝,司徒贺没有反驳,额头贴紧了地面,保持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白胡子老头抬头仰望着风云变幻的苍穹,自言自语道: “独善其身?” “难啊……” 感慨之余,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深宫的方向,小声呢喃道: “陛下,这件事怕最后是不是你的手笔?” “弄出这么一场大棋,您把握的住吗?” “人算不如天算啊。”白胡子老头发出了一声无奈长叹。 低下头的瞬间,他刚好看到了一只蚂蚁掉入石砖的缝隙中,缝隙不大,但却足以困死蚂蚁。 轰隆隆…… 不知是否巧合,天穹之上竟传来一道道令人心悸的雷声。 空气的流速不禁快了几分,风中已经有雨的味道,一场大雨即将落下。 “逃不掉。” “逃不掉……” 白胡子老头口中一直重复着一句话,瞳孔深邃而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看大雨即将落下,白胡子老头随手一挥,一道清风将困在石缝中的蚂蚁吹了上来,蚂蚁得以逃出生天。 “蚁困于石缝之间,我司徒长青又何尝不是?” “罢罢罢,既然那位偏要拉上我入局,那我入局便是了。” 哗啦哗啦…… 一场磅礴大雨随之落下。 司徒贺全身被雨打湿,仍旧没有半点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白胡子老头站在风雨之中,衣不沾雨,脚不沾地,一袭白衣飒然而动,目光犀利至极。 他再次扭头看向了门外,终于松口: “茶马古道。” 司徒贺于雨中抬头,雨水顺着他阴鸷的脸颊滑落,他再次一拜,谢道: “我代表司徒家多谢老祖点拨之恩!” 嘎吱—— 白胡子老头亲手打开了朱红色的大门。 看着雨中下跪的司徒贺,白胡子老头意味深长的说出一声: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记得给司徒家留个火种。” 话落,白胡子老头消失不见。 说了这么多,他已经仁至义尽。 至于司徒贺能不能领悟,他管不了这么多。 得到想要的消息后,司徒贺站起了身,不断回味着自家老祖这一番话,他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觉得有必要将几个偏房子暗中送到乡下了。 哗啦哗啦…… 雨又下大了几分,不断变化的风云让人看不清天下局势。 司徒贺带着想要的消息走出了钦天监。 那扇朱红色大门内,被清风所救的那只蚂蚁被突如其来的暴雨重新冲回了石缝中,一番挣扎无果后,淹死于雨中。 …… 京都下起磅礴大雨,茶马古道却是一片艳阳高照。 随着越靠近京都,往来的商队越来越多,沿途甚至已经能看见茶肆、酒馆。 蛊马片刻不停奔袭了一个晚上,猴子和大傻都累的够呛,陆去疾也疲惫不堪。 几人都意识到,再这样走下去不行,于是乎,马车中的东方璎珞提议在前方找个客栈歇息。 不一会儿时间,蛊马最终停在一座名曰:风月楼的客栈。 见客上门,店小二立马就迎了上来。 东方璎珞乔装了一番后,走出了马车,对着迎上来的店小二后,当即说道: “三间上房,一桌酒菜。” “好嘞。”店小二吱了一声,扭头看着蛊马,弯腰问道: “客官,这马可否需要精饲料?” 东方璎珞摆了摆手,“不需要。” 不需要饲料? 店小二身子一愣,脸上有些错愕,扭头看向了蛊马,心中有些好奇。 哪有马不需要饲料的? 难不成是仙家之马? 啧啧啧,碧眼紫鬃,还真有可能是。 几人难不成是传说中修行者?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想到这,店小二对陆去疾等人的态度又敬重了几分,十分热情的招呼着马夫将马车迁到后院,自己则是亲自将陆去疾一行人带入了客栈中。 第35章 客栈,初闻灵银钱。 一进门,陆去疾便听到了一道拍案声。 抬头望去,只见靠窗的位置,一个说书老者手中惊堂木拍碎了满堂喧哗,娓娓道: “说那剑冢第一天才李飞仙,十五岁入一境,二十岁入二境,行走天下留其名…” 说书老者的声音十分具有节奏感,一字一句将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描绘的十分生动,让这些往来的商客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拍手叫绝。 就连陆去疾都听得有些入神。 下一刻,东方璎珞的声音响起,让陆去疾从说书人的故事中醒了过来。 东方璎珞瞥了一眼说书人,在陆去疾耳边小声道出一声: “一分话,三分真,三分假,三分编,亏你还听得这么入神。” 陆去疾尴尬的挠了挠头,回道: “我这不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嘛。” “多听点故事,总是好的。” 对此,东方璎珞翻了翻白眼。 不久,见前堂人多眼杂,她看了一眼小二,开口道: “小二,有没有雅间?” 小二挤出一个笑容,大拇指不断搓着食指: “客官,雅间有是有,只是有点贵。” 陆去疾插上一嘴:“有多贵?” 小二竖起食指,笑道:“一枚灵银钱。” 大傻和猴子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嘴角一抽: “多少?” “一枚灵银钱,你咋不去抢!?” “不对,抢哪有你这风月楼来钱快啊!” 小二听到这话依旧保持着笑容,嘿嘿笑道: “客官莫要打趣了,小店做的是正经生意。” 一旁的陆去疾听到“灵银钱”三个字却是一脸不解? 黄金白银,他倒是听说过,灵银钱是什么钱? “可以,给我安排一间雅间吃饭。” 东方璎珞双指夹着一枚铜钱,递到了小二身前。 小二接过银色铜钱后,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好几遍上面的镌刻的紫色青烟,确认无误后一脸谄媚的带着陆去疾等人上了二楼雅间。 东方璎珞出手如此大方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大多都只是瞥了一眼,不敢有什么歪心思,敢来茶马古道走江湖的都不是傻子,能够出手便是灵银钱的人能是普通人?指不定是哪座山入世修行的弟子。 来到雅间,打发走小二后,东方璎珞手中出现一道黄符。 哗—— 随着东方璎珞意念一动,黄符自燃了起来,整个雅间中的声音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隔绝。 “黑!” “太特么黑了!”猴子坐在凳子上不断抱怨。 大傻龇牙咧嘴,握紧了拳头,愤愤不平道: “一枚灵银钱啊,我得买多少肉饼啊!” 看了一眼两人,陆去疾发出了一声诧异: “灵银钱很值钱?” 东方璎珞坐在椅子上喝茶茶,扭头看着什么都不懂的陆去疾,缓缓解释道: “凡人有货币,修行者自然也有货币。” “依次到高分别是香火钱,灵银钱,元金钱。” “一枚元金钱可以兑换一千枚灵银钱,一枚灵银钱可兑换一千枚香火钱。” “一枚香火钱可兑换一百两黄金。” “什么!”陆去疾也发出了一声惊叹。 他不懂灵银钱,他还能不懂黄金吗? 一枚香火钱一百两黄金,那岂不是说一枚灵银钱能兑换……十万两黄金!!? 嘶嘶。 陆去疾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头瘫坐在了椅子,加入了猴子和大傻两人,垂头丧气,口中直骂: “黑!” “真他娘的黑!” 看着不断抱怨的三人,东方璎珞莞尔一笑,轻声道: “无须抱怨,一枚灵银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这风月楼的背后也是一方修行大宗,不然他们也不敢做山上人的生意,前堂鱼龙混杂,开一间雅间可以为我们解决不少麻烦。” 紧接着,东方璎珞看了一眼猴子,问道:“还需要几天才能到京都?” 猴子从怀中取出一张巨大的羊皮地图,细细算了算,回道:“贵人,至少还需要一天半。” 听到这话,东方璎珞点了点头。 一天半。 再撑过一天半,她便可以回到她的大本营了。 她倒是很想看看自己那个心狠手辣的二弟看到自己安全回来,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是惊骇,还是恐惧,又或者是忧愁… 东方璎珞转过身,面对着陆去疾,一双凤眸看了看陆去疾的脸,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天不戾。 发现了异常后的陆去疾抬眸与其对视,有些不解的吱声: “我脸上有花不成?” “咳咳……”东方璎珞脸上逝过一抹红,认真道: “眼下只有一半行程了,虽说越靠近京都我们越安全,但你还是得小心。” “你身后的天不戾,绝对不能有事。” 陆去疾一伸手,将身后的天不戾横在身前,笑着问道: “到底是让我自己小心,还是让天不戾小心?” 东方璎珞神色一变,耳根微微发烫,面不改色道: “都要小心。” 陆去疾学着小二的手势大拇指不断摩擦着食指,眉毛一挑,嘿嘿笑道: “公主,您看我跟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回了,您不得表示表示?” 东方璎珞脸色瞬间为之一变,随手递给陆去疾一枚灵银钱,吐槽一声:“掉钱眼里了。” 陆去疾笑嘻嘻的接过灵银钱,小心翼翼的塞进了怀里。 见此一幕,一旁的猴子和大傻眼巴巴的盯着东方璎珞。 两人的身份只是护卫,故而不敢轻易开口。 好在,东方璎珞也不吝啬,一人给了一枚灵银钱。 忽然,东方璎珞对着陆去疾问了声: “归京之后,要不要入我公主府?” 陆去疾坐在椅子上,双手不断抚摸着天不戾被蚕丝包裹的刀身,摇头道: “不必了。” “你要明白,你只要入了京都,在其他势力眼中便是我公主府的人,这个标签很难摘掉。” 东方璎珞好心劝道,对于面前的陆去疾她心中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愫,更不想放过陆去疾这个绝世天才。 然,这个道理陆去疾岂能不知? 只是,以他现在一境后期的修为进入公主府好似也没有什么用。 见陆去疾不愿,东方璎珞连忙出声问道: “要不,我推荐你入斩妖司?” 斩妖司? 听到这三个字,陆去疾来了兴趣,赶忙追问道:“斩妖司是什么地方?” 东方璎珞嘴角上翘,勾勒出一抹微笑,道: “斩妖司,顾名思义便是斩尽天下妖邪,护我大虞国土安宁。” “其不受百官节制,直接对皇帝负责,凭借斩妖军功而升。” “那岂不是皇帝爪牙?”陆去疾接过了话茬。 东方璎珞点头道: “没错,所以斩妖司的人才会引得百官不喜。” “我也不喜欢。”陆去疾双手一摊,张口道出一声,他可对成为皇帝爪牙没什么想法。 见陆去疾拒绝了,东方璎珞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要去哪里?” 陆去疾嘴角上翘,淡淡一笑: “哪里也不去。” “在京都找个地方住下,吃吃饭,顺便钓钓鱼,不好吗?” 对于这套说辞,东方璎珞显然不信,她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要去京都…吃饭钓鱼?” 第36 章 前堂喝茶。 “没错”陆去疾脸上浮现出戏谑之色,谈笑道: “也不知京都这口大塘,有没有我想钓的鱼儿?” 东方璎珞捧着手中的热茶,道: “你想钓谁?” “你的…鱼饵,又是什么?” 陆去疾嘴角上翘,淡淡一笑: “我陆去疾钓鱼无须鱼饵,更不拘泥于钓一人,愿者上钩罢了。” 闻声,东方璎珞心中一惊,捧着茶杯的玉手轻轻一颤,沉吟了许久后,正视着陆去疾,沉声道: “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清你。” “在陨仙村知道我身份的那一刻,你眼中没有一丁点惊慌失措,我这个大虞公主在你眼中好像与一般人没什么不同。” 说着,东方璎珞竟然凑到了陆去疾身前,两张脸不过一拳的距离,陆去疾甚至能嗅到东方璎珞身上散发出的清香体香。 东方璎珞出声问道: “陆去疾,浅水出不了蛟龙,本宫敢肯定,你一定不是陨仙村的人。” “你,到底是谁?” 陆去疾眼神躲闪,扭头看向一旁的瓷瓶,赶忙转移了话题:“这瓷瓶不错啊。” 看着打岔的陆去疾,东方璎珞气不打一处来,小声啐道: “你不说,本宫还不想知道呢……” 陆去疾耳力极好,听到这话后赶忙出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说了。” “多谢公主体谅。”陆去疾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又补上了一句。 “你……”东方璎珞一双凤眸中满是怒火,玉手指着陆去疾,气得说不出话来,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想让你听到的,你装聋作哑。 不想让你听到的,你听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摆明不想告诉我嘛? 见此一幕,一旁的大傻和猴子赶忙躲到了屏风后面,生怕殃及池鱼。 不一会儿时间,房间中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死寂。 好奇的大傻探出头,瞥了一眼陆去疾,又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东方璎珞,撞了撞旁边的猴子,“贵人的脸好似一个隔夜馒头啊。” 猴子急忙给了大傻一巴掌,“闭嘴,贵人又岂能是你能够议论的,没心眼的玩意儿!” 两人刚说完,下一秒,东方璎珞那张阴沉的脸突然出现在了他俩面前。 “啊!” “欸!!” 猴子和大傻仪两人一抬头便看到了东方璎珞那张阴沉的脸,各自发出了一声惊叫。 猴子双腿不断打摆子,哆哆嗦嗦道: “贵人,你别和傻子一般计较。” “要你说!?”东方璎珞给了猴子一个白眼,冷哼了一声。 随后,她双手叉着腰,转过身对着大傻挤出一个瘆人的笑容,问道: “大傻,我的脸,像隔夜的馒头?” 女子最在意的一是感情,二是容颜。 纵使是东方璎珞也不例外。 咕嘟~ 大傻吞了几大口口水。 他虽然有点傻,但也不是白痴啊。 大傻赶忙低下头,改口道: “贵人你误会了,我是说像昨夜的月亮。” “昨夜月黑风高,看不见月亮!!”东方璎珞目光一凝,那表情好似要吃人。 大傻双腿颤抖,对着前方的陆去疾递出一个求救的眼神。 吃了大傻不少零嘴的陆去疾也不能“见死不救”,咳嗽了两声后,缓步上前,刚想出声解围,东方璎珞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本宫想静静,这顿饭你们三个下去吃吧!” 东方璎珞面若寒霜,玉手一挥,一道迅猛掌风凭空出现,吹开了雅间的门。 不出意外,陆去疾、猴子、大傻三人被掌风打飞到了门外。 砰! 雅间的大门狠狠的合上,发出了一道刺耳的声响。 陆去疾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了身,看了一眼大傻和猴子幽幽叹出一声: “走吧,咱下去吃。” 大傻和猴子没有异议,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雅间后,跟着陆去疾走下了二楼。 小二看着下楼的三人赶忙迎了上来。 小二:“您三位这是??” 陆去疾脑子一转,找了个理由,不慌不忙的回了声: “上面少了点人气,我们三个准备在前堂吃。” “小二,给我们安排一桌好酒好菜。” 小二听到这话后,并没有多问,反倒是笑着点头道:“好嘞!” 话音落下,小二便要走向后厨,陆去疾指了指上面的雅间,补上一句: “我们这桌的菜钱,记在雅间那位身上。” 二楼,雅间中的东方璎珞听到这话后,脸变得更黑了,咬牙切齿道: “我不是刚给他们一人一枚灵银钱嘛……” 长这么大,东方璎珞头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吃过这么多亏。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给陆去疾一巴掌。 …… 不久,陆去疾三人从二楼走到了前堂,找了个角落坐下,一边喝着大碗凉茶,一边听着说书人口中精彩绝伦的故事,细细品味着江湖气。 三人刚坐下没多久,眼尖的陆去疾发现前方有几道目光时不时便会看向自己的方向。 是为什么来的? 难不成是为了天不戾? 陆去疾眼睛微眯,不动声色的将天不戾放在了桌下,对着旁边的猴子小声说道: “小心点,对面有几道目光一直在盯着我们。” 听到这话,猴子脚底飞出几只蚊蝇小虫。 这些虫子乃是他发明的飞虫蛊,能探出周围的修行者。 嗡嗡。 几个呼吸后,飞虫重新飞回了猴子脚底。 猴子沾沾了茶水,在桌面写下了一行小字——“三个一境,目的太明显,应该是刚出山的雏儿,要不要动手?” 陆去疾摇了摇头,下意识抿了一口茶,在桌子上写下四个字——“静观其变。” 一旁的大傻看着猴子和陆去疾眉来眼去的,好奇出声道: “猴子,陆哥,你俩在桌子上写啥呢?” 陆去疾和猴子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道出一声:“不好!” 大傻这一声,无疑是打草惊蛇了。 对面桌上的三个年轻男子瞬间拍案而起,三人拔出手中长刀,指着陆去疾吼道: “兀那小子,你竟然偷取我落云山宝刀,还不交出来!!” 见厮杀将起,前堂中的一众客人心中一惊,几乎都做鸟兽散去。 唯有那说书老者巍然不动,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众人都能看出来,这三个落云山的年轻人是想要杀人越货。 但行走江湖,最忌多管闲事。 况且,他们可不想惹上落云山,那可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一座千年大宗啊。 第37章 落云山三人。 看着对面来势汹汹的三人,陆去疾不慌不忙站起了身。 他抬起手中的天不戾,嘴角上翘,露出一丝冷冽的微笑,问道: “你说这刀…是你落云山的?” 欲要持刀行凶的三人中走出了一位贼眉鼠眼的男子,面对陆去疾的质问,他不仅没有半点心虚,反倒是义正言辞道出一声: “没错!” “这柄黑刀就是我罗云山的宝刀!” “正是被你这贼子所盗!” 此话一出,陆去疾笑了。 一旁的猴子和大傻也笑了。 三人都没有想到,第一次行走江湖便遇到这等腌臜事。 明明是杀人夺宝,却要说的如此义正言辞。 “这便是江湖嘛……” 陆去疾的笑声更大了些。 “你们笑什么!?”鼠眼男子见陆去疾三人死到临头还敢发笑,扬起了手中长刀,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陆去疾咧开的唇角缓缓放平,脸上浮现出一抹骇人杀机,黑刀向前一横,戏谑道: “我笑你无知。” “我更笑你惹错了人。” 话音落下之际,陆去疾眼神骤然一变,一抹凶光赫然闪烁其中。 如今黑刀在手,安能受了这等腌臜狗的委屈? 只是一瞬间,陆去疾、猴子、大傻三人突然消失在原地。 一息之后,鼠眼男子身后传来陆去疾低沉的声音——“你在看哪里?” 闻声,鼠眼男子大惊失色,瞳孔猛缩成一个点,反应过来后,手中长刀朝着身后狠狠一挥! 锵—— 长刀砍在了一柄黑刀之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当——的一声。 鼠眼男子手中长刀竟然断成了两截。 鼠眼男子握刀的手被反震之力撕裂了虎口,鲜血顺着指节流下,整条手臂不断颤抖。 不好,惹到硬茬子了。 仅仅一个照面,鼠眼男子便知道了自己不是陆去疾的对手。 他心中顿时生起一股后怕,心乱了,步子便乱了。 只见他身子踉跄,不断退后,强挤出一抹谄笑,口中不断说道: “误会,都是误会。” “刀都砍上来了,你跟我说误会?”陆去疾提刀上前,不断逼近着鼠眼男子,声音沙哑道: “怎么?” “你怕了?” 察觉到陆去疾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为实质,鼠眼男子牙关上下不断打颤,赶忙说道: “我、我可是落云山的弟子,你杀了我也逃不掉。” “何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落云山?很有名吗?”陆去疾不屑一笑,握紧了手中的黑刀天不戾。 刷刷! 天不戾挥出了残影,尽管刀锋被金蚕丝包裹仍将鼠眼男子的脚筋手筋全部挑断。 扑通—— 鼠眼男子衣衫染血,箕踞在地,眼中满是恐惧,不断求饶道: “好汉,饶命……” 陆去疾冷哼一声,正欲收下鼠眼男子性命之际,一旁站着看戏的说书老者突然开了口打断: “年轻人,落云山与我落霞山毗邻,两家有些交情,能否给老夫一个薄面,将他们交给我来处理?” “算是我落霞山欠小友一个人情。” 闻声,陆去疾先是扭头看向了一旁压着其他两人打的大傻和猴子,小声问道: “猴子,这老者是什么修为?” 猴子一脚将身下的男子踹飞出去,瞥了一眼老者,回道: “陆哥,不过是二境前期罢了。” “我杀他只需要几个呼吸。” 有了猴子这话,陆去疾心中的底气足了不少。 旋即,陆去疾选择了无视老者的话,当着老者的面,手腕轻轻一抬,黑刀轻轻划破了鼠眼男子的咽喉。 噗——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洒在前堂地面,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顿时散开。 猴子和大傻对视了一眼后,也将身下之人的性命抹杀掉。 一息之间,落云山三人身死道消,横死当场。 见状,老者怒目圆睁,手中的惊堂木狠狠拍在桌上,“小兄弟!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你今日无疑是打了我落霞山和落云山的脸!” 听清楚落云山和落霞山这两座宗门的名字后,躲在暗处观战的客人议论纷纷。 “这三个小伙子还是太年轻了,谁不知道这落云山和落霞山同宗同源,更何况这风月楼还是落霞山的产业,老者给了台阶不下,今日要想走出这风月楼,难啊……” 其中也有刚行走江湖的年轻人愤愤不平,为陆去疾三人打抱不平: “哼!” “这摆明就是落云山和落霞山下的套!” “一方做好人,一方做坏人,事后无五五分账,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啊!” “闭嘴,小声点,你不怕招惹上麻烦啊。” …… 听着这些议论声,陆去疾扭头看向了老者,“听听,你真以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你若真的是打算主持公道,落云山三人持刀行凶的时候为何不站出来!?” “现在反倒是出来做老好人,真是好打算!” “口中说的是英雄豪杰,自己却是阴沟里的鼠辈,当真是讽刺!” 说书老者面色铁青,攥紧了拳头,沉声道: “小兄弟,有些事说穿了可就不好了。” “你可要想清楚,两座千年大宗的怒火,你承受得起嘛!!?” 听到这话,陆去疾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反倒是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雅间,大声问道: “咱能不能承受的起??” 风月楼中的众人好奇的抬头望向了二楼雅间。 一道空灵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 “落云山和落霞山?三流宗门罢了。” “你自己看着办。” 嘶嘶~ 东方璎珞这一声道出之后,整个风月楼中响起一片吸气声。 落霞山和落云山两座千年大宗在其眼中竟然只是三流宗门!? 这几个年轻人到底是哪方大势力? 暗中围观的人不由得猜测起陆去疾等人的身份。 先前声援陆去疾的那几位年轻人幸灾乐祸道: “完犊子喽,看来这落云山和落霞山是踢到铁板了啊。” …… 这一刻,说书老者也慌了,手心直冒出冷汗,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十分和气道: “敢问阁下,是哪座山的修士?” “如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多多包涵?下辈子注意点就好了。”陆去疾冷哼一声,对着身后的猴子招了招手, “拔了他的舌头,这种鼠辈不配说江湖事。” 第38章 又要启程? 话音落下,陆去疾转过身去,大刀阔斧地坐回了椅子上,若无其事的喝着大碗凉茶。 猴子则是踱步走上前,嘴角上扬,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区区一个二境化真境修士也敢如此大放厥词,倚老卖老,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砰——的一声。 说书老者一巴掌拍碎了身前的案桌,朝着猴子一掌递出! 呼! 掌风呼啸,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猴子冷哼一声后,右手轻轻一抬,打个了清脆的响指。 啪嗒一声。 说书老者脸颊上忽然浮现出一个鼓包,“鼓包”在说书老者的皮肤下快速游弋,看起来诡异至极。 “啊——” 说书老者一双铁掌还未完全递出,却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几息过后,说书老者一头栽倒在地上,后脑勺鼓起一个“大包”。 “苗疆……食脑蛊……” “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蛊?” 说书老者的声音气若游丝,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可置信。 “你以为我陆哥和你费这么多口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争一个公道?” “错了,是在给我营造下手的机会。” 说着,猴子拿出了腰间的匕首,慢慢走向了说书老者。 噗哧一声。 还未死透的说书老者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后脑勺被匕首划开了。 说书老者双眼发白,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挤出一声: “落云山…和落霞山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只鹌鹑蛋大小的蛊虫从说书老者的后脑勺钻出,飞到了猴子的怀中。 猴子弯下腰,一只手掰开老者的嘴,另一只手挥动手中的匕首,三两下将老者舌头割了下来,嫌弃的丢在了地上,吐了口唾沫,嫌弃道: “满身都是鼠辈气,说甚英雄豪杰?” 此等狠辣手段瞬间让整个风月楼噤若寒蝉。 暗中观战的众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惧意,下意识擦了擦额头涔涔冒出的冷汗。 猴子擦了擦匕首,缓步回到了椅子上,喝了一大口凉茶后,对着陆去疾笑了声:“陆哥,妥了。” 陆去疾敲了敲桌子,对着后厨的方向说道: “出来收尸。” “顺便把我们的酒菜端上来。” 杀了风月楼的人,还让风月楼的人出来收尸。 不少客人不由得对陆去疾竖起了大拇指,小声啧啧道: “如此自信,必定大有来头啊。” “观其坐姿,已有江湖豪杰之资啊。” “谁说不是呢,杀了人还能如此镇定,身后恐怕有一方大背景啊” “他们也不怕后厨下毒?” “呵呵,后厨敢吗?” …… 听着这些吹捧,陆去疾有些无语,他真的只是有些饿了,再说了,吃饱饭了才有力气跑路啊。 随着陆去疾的声音响起,后厨走出了几个大汉,几人将说书老者和落云山三人的尸体拖到了后厨,又用清水将前堂洗干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见此,陆去疾呵呵一笑: “业务如此熟悉,看来是没少做这勾当啊。” 猴子伸手从大傻怀中掏出一把香瓜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挑眉叹道: “只是这次他们收的是自己人。” 两人说话间,先前那个小二战战兢兢的将菜肴端了上来。 水晶肘子,红烧大鲤鱼,葱白豆腐……十几个菜肴摆满了桌子。 上完菜,小二低下头,一声不吭的退了下去。 陆去疾看了一眼小二的背影,忽然出声道: “小二,这菜里没下毒吧?” 小二瑟瑟发抖,强忍着恐惧转过身,朝着陆去疾等人赔笑: “客、客官,我们哪里敢啊。” “下去吧。” 陆去疾面不改色的对小二挥了挥手,而后,他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猴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先看看有没有下毒。” 猴子指着一旁的大傻,回道: “陆哥放心,这些菜大傻已经看过了没有毒。” 陆去疾看了一眼正在啃猪肘的大傻,疑惑道: “大傻还有这本事?” 猴子笑了笑,回道:“陆哥,别看大傻心思单纯,他可是用毒的高手,真正打起架来,我都打不过他。” “你和大傻,一个蛊一个毒,相辅相成,难怪村长会派你们来。” 猴子拍着胸脯,自豪道: “陆哥,不是我和你吹,整个苗疆十八寨,论下蛊,没人能有我精通,论下毒,没人比大傻更强。” 陆去疾听到这话心安了不少,毕竟猴子和大傻越强,他也就越安全啊。 不久,陆去疾三人埋头苦吃,丝毫不注意形象,大口大口扒着饭菜。 尤其是大傻这家伙,饭量简直大的可怕,吃了八大碗米饭后还只是个半饱。 不到半小时,一大桌饭菜便被陆去疾三人风卷残云般吃得一干二净,连一颗米饭都没剩。 吃饱喝足之后,三人正准备回房歇息之际,东方璎珞却从二楼雅间中走了下来。 一见面,东方璎珞问了声:“吃饱了?” 陆去疾三人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出发吧。” 还未等三人反应过来,东方璎珞便大步走出了风月楼。 陆去疾三人对视了一眼后,赶忙跟了上去。 赶上东方璎珞的步伐后,猴子一脸不解的问道: “贵人,不是歇息吗?现在就走?” 东方璎珞白了一眼一旁的陆去疾,陆去疾顿时心领神会,上前解释道: “猴子,我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风月楼里面人多眼杂,我等行踪要不了多久便会泄露出去,继续呆在这里,岂不是自寻死路?” 听到这话,猴子恍然大悟,赶忙拉着大傻去风月楼后院牵马。 东方璎珞看了一眼陆去疾,忽然问道: “持刀杀人的感觉如何?” 陆去疾淡淡一笑:“还行,托了公主的福,没像上次在林中那样狼狈。” 趁着猴子和大傻不在,东方璎珞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去疾,再次问道: “此去京都,你到底有何目的?” 陆去疾:“公主真想听?” 东方璎珞点头:“没错。” 陆去疾嘴角上翘,神秘一笑:“吃饭钓鱼。” “你耍我?”东方璎珞愠怒道。 陆去疾伸手安慰道: “公主莫慌,我的话还未说完。” 闻声,东方璎珞脸色缓和了不少,翘首以盼,静待下文。 陆去疾:“吃百家饭,钓苍生鱼。” 第39章 余阁老,人间没那么糟。 “吃百家饭?” “钓苍生鱼?” “做何解?”东方璎珞面向陆去疾,朱唇微动,问出一声。 陆去疾嘴角上扬,吐出一口浊气后,缓缓说道: “听闻大虞有位四朝阁老,名叫余苍生,号称半本《人书》治天下,我陆某人不才,想和他过过手。” 东方璎珞听到“四朝阁老”四个字后,清澈透亮的瞳孔中闪烁出一抹精光。 她身为大虞长公主,自然是十分清楚余苍生这位四朝阁老的含金量,就连自己的父皇都是其学生。 现在陆去疾却说想要和余苍生掰掰手腕?? 陆去疾不过是一介白身,无权无势,拿什么和余苍生斗? 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不成? 东方璎珞沉吟了片刻,再次出声道: “你说的…是真的?” “你确定要和余阁老掰手腕??” 陆去疾上前一步,脸上看不到笑意,一双乌黑的眸子注视着东方璎珞,道: “你看我是在开玩笑吗?” 东方璎珞: “疯了!” “我看你是疯了!” “你可知余阁老是什么人?那可是我大虞朝堂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就算是我父皇也奈何不了他!” “你与他掰手腕,无异于蜉蝣撼树!” 东方璎珞的话音有些激动,试图让陆去疾打消心中那个不切实际的念想。 陆去疾瞥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穹,心中生出一股压抑,脑子忽然浮现出一些画面。 呼~ 深深吐出一口白气后。 陆去疾长叹一声: “古人云:蜉蝣撼树,可笑不自量力。” “但,蜉蝣撼树,也可悲可叹啊。” 紧接着,陆去疾微微颔首对着东方璎珞莞尔一笑: “路虽远,行则将至,道虽难,做则可成。” “今日的我或许不够格。” “但,你又怎么知道,明日的我不可能?” 东方璎珞愣在原地,有些话想说,却未开口,只是这么静静的盯着陆去疾。 过了好一会儿,东方璎珞眨了眨灵动的眸子,停顿了片刻后,细细说道: “山上有句老话,未成长起来的天才不叫天才。” “你成功的概率不足一成,何必自寻死路?” 陆去疾也眨了眨眼眸,轻声道: “江湖再大,不过东西南北,” “人生再长,不过生老病死。” “既然终点都一样,我陆去疾又须惧怕死亡?” “况且,在你口中我不是还有半成的胜算嘛” “半成,足够了。” 听着这一番话,东方璎珞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恰在这时,猴子和大傻牵着马车来到了门口。 东方璎珞缓步走上了马车,突然,她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她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陆去疾,问道: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与他有何恩怨?” 陆去疾不慌不忙的走向马车,笑了笑: “公主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再多,可就不好了。” 东方璎珞嘴角上扬,意味深长的道出一声: “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和我全盘托出的。” 陆去疾:“为何?” 东方璎珞: “因为你陆去疾是铁板钉钉的公主党!” “在我父皇竭力促成的这一场九龙夺嫡中,朝堂诸公,谁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余阁老自然也不例外。” “你何不如以九龙夺嫡为局,与余阁老博弈一番?” 陆去疾摸了摸鼻子,嘴角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好主意,只是我为什么要选择公主呢?” 东方璎珞想了想,说道: “因为我俩是朋友。” “更因为,我不会选择余阁老。” “本宫给你时间考虑,回京之后告诉我就行。” 说完,东方璎珞走进了车内。 不一会儿,陆去疾也坐上了马车,在猴子和大傻的驱使下,蛊马在茶马古道上快速奔驰,掀起了一阵风沙走石。 落日熔金,残阳如血,将茶马古道染作一匹蜿蜒的锦缎,铺展在苍茫天地间。 远山如黛,化作沉默的剪影,静静地注视着这条饱经沧桑的道路。 西风烈烈,卷起阵阵黄沙,打在来往行人的脸上,带来一丝粗粝的疼。 靠在马车上的陆去疾看着这绝美的落日,悠悠叹出一声: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好一轮落日啊。” 一旁的猴子坐在了陆去疾旁边,悄悄问了声: “陆哥,刚刚起身的时候,我好似听见你在京都有敌人啊?” “要不要我帮你做了他?” 看着凑上来的猴子,陆去疾笑了,忙问道: “你知道那人是谁就敢这么说话?” 猴子撇了撇嘴: “老子管他是谁,谁要是惹了陆哥你,那就是惹了我猴子。” 陆去疾双手抱头,继续看着地平线上的朱红落日,出声道:“那可是大虞最有权势的读书人啊。” 听到这话,猴子心中一惊,屁股一挪,往旁边缩了缩。 “怎么,怕了?”陆去疾瞥了一眼猴子,调侃道。 猴子挠了挠头,朗声道: “陆哥,我苗疆人最讲义气了,怎么可能会怕!” “你需要我的时候吱一声,我保准跟着你上。” 一旁的大傻傻愣愣的举起了手,“加上俺一个。” 闻声,陆去疾心中一暖,声线略微颤抖: “你俩还是好好跟着公主吧,你苗疆民众还指望你俩带着他们走出大山呢。” 猴子听到陆去疾这话,回头瞥了一眼马车中的东方璎珞,悄悄对着陆去疾说道: “一码归一码,跟着公主也可以帮陆哥你。” “毕竟,咱们可是朋友啊。” 彼时,夕阳正好,陆去疾抬头一笑,口中不断念叨着:“朋友嘛……” 或许,这个天下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糟啊。 …… 入夜,空中吹起一阵寒风,一轮明月自东方升起,清冷的月辉倾泻而下,如水银泻地,给万物披上了一层银纱。 十几道金丝银边的绣衣在空中一闪而过。 不一会时间,十几道身影屹立在古道上,清一色手持环首长刀,冷面寒眸,好似幽灵一般。 最前方,一袭朱红色绣衣双手背负在身后,站在风中眺望着后方不断靠近的马车,轻声呢喃道: “今夜的风太大了些。” “凉夜好杀人呐……” 第40 章 不夜侯李承恩。 夜,如同一匹厚重而陈旧的墨色绸缎,沉沉地压了下来,压得茶马古道上每一株草木都弯下了腰。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忽然响起了几声马蹄践地声。 看着前方古道上的十几道黑影,大傻立马催动秘法将蛊马停了下来。 猴子和陆去疾对视了一眼后从马车跳了下来。 吱呀—— 东方璎珞也持剑走出了马车。 陆去疾扫了一眼前方的十几个黑影,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黑刀,“公主,这又是哪方人马?” 东方璎珞面色凝重,挥了挥手中的青白长剑,剑身照亮了她的半张脸,她道: “我也不知晓,但我可以肯定来者都不是什么善茬。” 咻咻。 话音还未落下,对面的十几个绣衣黑影忽然动了。 最前方的那尊暗红身影凭空而立,一步百米,只是一息之间便瞬闪至马车上空。 陆去疾抬头望去,只见来人身披一袭宽大红衣,身躯魁梧,肩宽背厚,面容隐于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神色。 但其一双眼睛,却在黑暗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好似两道寒芒刺人心间! “来者何人!?”猴子一脸忌惮,瞬间唤出了本命蛊千足蜈蚣。 然,红衣并未言语,只是轻轻瞥了一眼猴子,眼睛微微一凝,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他身上瞬间散发出来,如同山岳倾轧压得陆去疾一行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沉重得令人窒息。 几息过后,红衣脚踏虚空,如履平地般从半空中一步步走下。 落地之后,红衣双手背负在身后,下颌微抬,侧着脸抬头望月,始终没将陆去疾一行人放在眼中。 紧接着,他抬起了手,十几个手持环首长刀的绣衣使瞬间将马车包围。 注视着这压迫感十足的红衣,猴子神情紧绷,用接近嘶吼的声音喝出一声:“你到底是谁!?” 许是觉得猴子这声音有些刺耳,红衣皱了皱眉头,对着猴子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猴子整个好似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数十米远。 这时,红衣不快不慢道出一声: “大奉,不夜侯,李承恩。” 短短八个字却如同平地起惊雷,让马车旁的东方璎珞瞬间慌了神。 “不夜侯!” “大奉第一爪牙!?” “绣衣使总使!” “你、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东方璎珞看着红衣失声道,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一颗心惶惶不安。 闻声,不夜侯李承恩微微扭过了头,冷哼道: “公主还真是装糊涂的一把好手。” “本侯来这里能有什么目的?” “来杀你?你还不值得本侯出手。” “速速交出天不戾,否则休怪本侯心狠手辣!” 面对李承恩,东方璎珞压力倍增,无形之中,好似有一座大山压在了她的头顶,她咬了咬牙: “不夜侯,你如此明目张胆的跨入我大虞境内,私自踏入我大虞江湖,不怕被报复吗?” 李承恩大袖灌风,挥出了破空声,十分自信道:“本侯既然能来,那就能走!” “放眼大虞朝堂与江湖,能留住我李承恩的人也不过是一手之数,可惜了,他们今日都不在这里。” 说着,李承恩忽然转过头看向陆去疾的方向。 陆去疾抬眸瞬间与李承恩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对上了。 一瞬间,陆去疾顿感头皮发麻,背后汗毛直立。 李承恩看见陆去疾脸的一刹,明显愣了一下。 面前之人的面容怎么会和她有几分相似? 不可能,她的孩子只有太子殿下一个。 面前之人只是有些相似罢了。 对,一定是这样。 说服了自己后,李承恩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五指微弯,隔空对着陆去疾摄去! 咻—— 一股巨大的吸力让陆去疾失去了重心,整个人不断倒向李承恩的方向,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这股力量。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布满茧子的大手忽然搭在了陆去疾肩上,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看着来人,陆去疾心中一喜,“前辈!” 来人正是一直在暗中护送的棠溪山。 棠溪山回头对着陆去疾笑了笑,随后腰间苗刀瞬间出鞘,扛刀在肩,大步走上前。 李承恩看着忽然出现的棠溪山,阴笑道: “刀轻如纸光如水,两行款识秋芒豪。”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棠溪山啊” “百年不见,你的境界好似没什么长进啊。” 棠溪山当年行走江湖也曾去到过大奉,自然认识李承恩这位在大奉江湖中威名赫赫的不夜侯。 只是,两人一直没有交过手。 棠溪山大手握住了苗刀的刀柄,脖子一扭,露出一丝狂笑: “不夜侯李承恩,当年不过是几面之缘,没有交过手,怎么,今日试试?” 李承恩大袖下的手成利爪状,宽大的红衣翻飞,笑得有些瘆人: “一身刀骨尽碎于名剑长歌之下。” “你拿什么和本侯斗?” 棠溪山手中向前苗刀一横,刀尖直指李承恩,笑道: “但凭手中长刀!” 对此,李承恩发出来了一声讥笑:“不自量力!” 接着,他扫了一眼旁边的绣衣使,下令道: “棠溪山交给我。” “你们去杀了那个小子,夺回天不戾!” 随着李承恩一声令下,十几尊绣衣使朝着陆去疾杀去! 与此同时,棠溪山握着手中苗刀杀向了李承恩。 一刹那,棠溪山手中的苗刀以一种十分刁钻的角度砍向了李承恩。 李承恩不退反进,双手成爪对着棠溪山手中苗刀狠狠拍下! 哐当! 李承恩一双利爪与苗刀碰撞出了一串火花,发出了一道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第一个照面,两人不分胜负。 “这里施展不开,可敢上半空一战!?” 棠溪山沉声问道。 李承恩不屑一笑:“有何不敢!?” 下一刻,两人纵身一跃飞至半空,相互厮杀在一起。 马车旁,陆去疾看着提刀向自己杀来的十几尊绣衣使,握紧了手中的天不戾,准备放手一搏。 这时,东方璎珞提剑挡在了他身前。 “我看谁敢杀本宫的人!” 第41 章 围杀! “大虞长公主东方璎珞,我劝你莫要执迷不悟!” “你不过是一个三境修士,你以为你能逆转大局!?” “今天来的绣衣使全部都是三境!” “这小子今日必死无疑!!” 话落,十几道刺眼刀光闪过。 十几尊绣衣使化作一道道鬼魅一拥而上! 与此同时,东方璎珞也动了,手腕一抖,青白长剑顿时抖落出百朵璀璨剑花,一念花开,一念剑气起! “雕虫小技罢了。”望着那些璀璨剑花,一尊三境大成的绣衣使轻哼一声。 刹那之间,只见他纵身一跃瞬间出现在东方璎珞头顶,环首长刀勾动着天地元气,释放出一抹骇人的刀气! “大虞长公主东方璎珞!休怪我没有提醒你,我这自在刀气落下之时,你若不退,必死无疑!”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恐怖刀气,东方璎珞却没有半点要退的意思,只是握紧了手中青白长剑,咬紧了牙关! 显然,她是准备硬接这一刀! 她自然知道,自己一个三境初期怎么抵得过对面三境大成的绣衣使? 但她不愿退,也不想退,因为这一退便是功亏一篑。 锃—— 三境绣衣使手中长刀狠狠劈下,环首长刀裹挟着自在刀气向东方璎珞扑杀而去! 东方璎珞挥动手中青白长剑,正欲递出剑气之际,其他绣衣使瞅准了这个时机赫然出手! 此等情形之下,东方璎珞出剑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挡住半空中的自在刀气,要么便是先挡住其他绣衣使的刀。 前者的结果便是被其他绣衣使乱刀砍死,后者则是会被自在刀气削落头颅。 无论选择哪个,横竖都是死。 就在她难以抉择之际,一柄黑刀从她耳边快速穿过! “地上的敌人,我为你抵挡片刻!”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陆去疾身影化作离弦之箭从她身旁快速蹿出,朝着四周的其他绣衣使主动发起了进攻。 然而,看着杀来的陆去疾,一众绣衣使笑了: “哗众取宠,不过是一个一境后期的蝼蚁,也敢放言挡我绣衣使!” “若非你手中天不戾为你挡下我等的三境威压,你连站着的资格都没有!” “也罢!既然你找死,那我等就先杀了你之后再取刀!” 话音落下之际,一众绣衣使顿时将陆去疾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去疾停下脚步,持刀而立,环顾四周,扫视着一个个身披绣衣的三境强者,而后猛然抬起了手中的黑刀天不戾。 轰轰。 不知怎的,天不戾刀身之上包裹的金蚕白丝自动燃了起来,露出了里面被包裹的纯黑色刀身。 或许是因为天不戾感受到了陆去疾那难以掩饰的杀气,麒麟刀锷上竟闪现出了两道诡异红光。 下一刻,持刀而立的陆去疾,身后好似走出了一尊面带凶光的麒麟虚影! 麒麟虚影扭头看向了四周的绣衣使,张开了血盆大口: 吼吼吼!!! 须臾之间,方圆百里共听麒麟鸣! 草木皆惊,鸟虫奔走,一股恐怖的杀伐之气如滚滚大江泄洪般铺满了四周,让一众绣衣使失了神。 恨苍天不戾,众生共听我麒麟鸣。 这才是当初那位大奉高祖锻造天不戾的真正用意,可惜千年以来,无一人能驾驭黑刀天不戾,方才让这一声麒麟鸣迟到了千年之久。 十几尊绣衣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通通愣在了原地。 “是、是麒麟鸣!天不戾认主了!?” “天不戾认主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 “当年的大将军赫连天下都没有让其认主啊!” “他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能得天不戾认主!?” “一起上!杀了他!夺回天不戾!” 话音落下,十几尊绣衣如疾风骤雨般对着陆去疾发起了猛烈的攻势,欲要一举将陆去疾置于死地! 陆去疾双腿微弯,身子一沉,天地元气在打通的六条正经中飞速流转。 滋啦—— 陆去疾手腕轻抖,天不戾的刀锋划过一道弧线,三日六千次拔刀已经让他养出一丝属于自己的刀气,虽未成形,但已有几分真意! 电光石火之间,陆去疾一刀递出,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着全身之力! 锃锃。 刀锋划破空气,发出细微的嘶鸣。 然,一境与三境之间的差距宛如鸿沟。 饶是陆去疾再怎么天纵奇才,手中黑刀天不戾再怎么强悍,也不能一人挡住这么多三境强者。 砰——的一声巨响,双方交手的一刹那,结果没有丝毫意外。 陆去疾一口血喷出,身子瞬间倒飞出去,在地上剐蹭出了一条明显白痕,整个人狠狠砸在了马车的车轮上。 痛! 无与伦比的疼痛! 陆去疾嘴角吐出一口肉沫,里面夹杂些许着内脏,整个人像是散架了,毫无还手之力。 “就这!?” “我当你有什么手段呢?没想到这么不经打。” “区区一境怎么敢对我等出手的?当真是勇气可嘉啊!” “哈哈哈……” 一众绣衣使发出了一声声讥笑,不断贬低着陆去疾,好似要将他的尊严碾碎。 笑声未落,只见十几尊绣衣使提着环首长刀马不停蹄的杀向马车,他们已经等不及要了结陆去疾的性命了。 历经厮杀的他们可不会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可恶!” “我的修为还是太低了…” 陆去疾单手撑着刀,背靠着冰冷的车轮,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嘴角挂着一丝殷红。 环视一圈,东方璎珞被那尊三境绣衣使压着打,根本无法伸出援手。 棠溪山和不夜侯飞上天后便不见了踪影。 猴子被不夜侯一掌打飞生死不知,大傻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眼看绣衣使越来越近,陆去疾心如死灰,“难不成我陆去疾今日便要葬身于此了?” 正叹惋之际,一高一矮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不是别人,正是猴子和大傻。 “陆哥莫慌,有我猴子在,我看谁tm敢动你!” 猴子龇牙咧嘴的看着杀上来的绣衣使,不管打不打得过,率先放下一句狠话。 大傻也不甘示弱,指着绣衣使怒骂道: “你去你奶奶个包子馒头大饼的玩意儿,敢欺负我陆哥,看我不捶死你!” 只是,大傻这狠话好像不是太狠,反倒是让十几尊绣衣使的气焰更加嚣张。 “哪里来的傻子,长刀不长眼,还不回家!” “一个瘦得像猴,一个傻得像猪,我看他俩干脆改名叫瘦猴胖猪好了。” 滋啦! 猴子一把扯掉了自己的上衣,清瘦的身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蛊虫,有千足蜈蚣,有蟾蜍,有毒蛇,每一种都是剧毒之物。 这一次,他真的怒了。 “大傻,放毒!” 随着,猴子一声令下,大傻咬破自己的食指,一滴碧绿色的鲜血从他的指尖滴落地面。 “绝生烟起!” 大傻双手当即打出十几道手印。 下一刻,一股刺鼻的烟雾从其鲜血中冒出,几个呼吸后竟然笼罩了方圆百米! 第42章 逆风翻盘。 为了防止吸入毒烟,十几尊绣衣迅速以元气封住了自身口鼻,而后,联袂打出一道道刚猛的掌风。 唰唰—— 十几尊三境强者联手打出的掌风,吹落了树叶,吹动了石沙,威力不可谓不大。 奇怪的是,无论绣衣使的掌风如何刚猛,声势如何浩大,这刺鼻的毒烟就是不散,反倒是越来越浓,仅仅是几息的时间便遮蔽了他们的视野。 “看不清了!” “就连我们联手都驱散不了,这毒烟不简单!” “何止不简单,简直是难缠!” “围成一团,注意四周!!” “都小心点,这是苗疆蛊术,别着了道!” 很快,十几尊绣衣使背靠背围成了一个圈,皆紧握着环首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 嘶嘶~~ 咕咕咕… 毒雾之中传出各种毒虫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让久经杀伐的一众绣衣使都感到头皮发麻。 踏踏…… 毒雾之中,一高一低的身影快速闪烁,身形不断逼近绣衣使。 注意到这一点,其中一位绣衣使大声提醒道: “他们来了!” “都小心点!” 他的话音还未落地,毒烟之中立刻响起一声讥笑: “小心有用吗?” “绝生烟中无生机,尔等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我宰杀!” 咻咻。 烟雾之中各种毒虫对一众绣衣使发起了进攻。 一条赤练毒蛇从地下钻出,一口咬在一尊绣衣使的脚上后,又以极快的速度钻入了地面。 “不好!”感受到疼痛的绣衣使吃痛一声,刚想弯腰查看伤势,眼前瞬间一黑,眼珠子泛白,嘴唇以肉眼可见速度发黑。 扑通一声。 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顿时没了声响。 与此同时,一只小飞虫落在了另外一尊绣衣使的衣衫上。 有所察觉的绣衣使下意识伸出手想要碾这只小飞虫。 谁料下一刻,飞虫的尾部竟发出了一缕火光。 砰——的一声巨响,这尊绣衣被炸成了一摊血肉,连个全尸都没剩下。 一时之间,千奇百怪的毒虫让绣衣使苦不堪言。 爆炸的飞虫,钻土的赤练王蛇,控制人心的飞蚁,砍不死的壁虎。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让绣衣使损失惨重,只剩下寥寥几人。 先前放狠话的那尊绣衣使此刻的脸上早就没了先前那般轻松惬意,有的只是对死亡的恐惧。 沙沙。 恰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他身后。 “刚才就是你骂俺吧?” 听到这声音,绣衣使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去,映入他眼帘的正是大傻那张看似憨厚的脸。 大傻此刻的笑容颇为邪性,乍一看,憨厚老实不假,但越看越让人心头发毛。 “三招之内,俺要摘了你的头。” 大傻有些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一丝残暴的笑容。 听到这话,这尊绣衣使没有丝毫犹豫,提着刀猛然杀向大傻。 大傻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躲的意思。 “机会!” 出刀的绣衣使见大傻不动,心中狂笑一声,好似看到了翻盘的机会。 “去死吧!” 绣衣使使出了全身力气,对着大傻的头颅狠狠砍去! 锵! 环首长刀砍在了大傻的天灵盖上竟发出了一道意料之外的金属声。 “这、这怎么可能!” 出刀的绣衣使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反震之力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大傻伸出手握住绣衣使的环首长刀,眯着眼,人畜无害的笑了声: “不好意思哈,俺的本命蛊是金刚蛊。” 一边说,大傻的另外一只手迅速按在了这尊绣衣使的脑袋上。 绣衣使感受头顶上传来的巨力,浑身瑟瑟发抖,嘴唇发白,瞳孔不断颤栗。 大傻嘴角一咧,又笑了声: “忍着点,接下来会有点疼。”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大傻浑身溅满了鲜血,提着一颗硕大的头颅,笑呵呵对着前方说了声: “搞定。” 前方,荒凉的地面上,十几具身披绣衣的尸体上爬满了瘆人的蛊虫。 其中一具尸体上,一条血红色的千足蜈蚣正在甘之如饴地吸食着脑髓。 “就属你最贪吃。”猴子弯下腰将这条蜈蚣捉回了头顶,紧接着,他扭头看向了身后的大傻,一脸关切道: “没事吧?” 大傻将手中头颅随手一丢,窝瓜大的头颅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他露出了一抹憨笑: “我没事。” 不久,大傻和猴子两人分工明确,大傻散去了毒烟,选择去帮东方璎珞。 猴子收了蛊虫,则是跑向了马车旁的陆去疾。 猴子将陆去疾扶起后,又在他手腕处放了条白嘟嘟的虫子。 陆去疾低头看着虫子一脸不解: “这是什么?” 猴子解释道: “陆哥,你五脏六腑受损,白蚕蛊可以为你治疗伤势。” 低头的瞬间,陆去疾瞥见猴子胸前的泛红手印,忙问道: “猴子,你的伤势有没有什么大碍?” 猴子笑了笑: “陆哥放心,我这身躯早就被我炼成蛊了,不夜侯的一巴掌还打不死我。” “以身为蛊?这么狠?”陆去疾瞪大了眼睛。 猴子怅然道: “陆哥,在这个世道,想要站得住脚,就必须要狠,对敌人狠,对自己更要狠。” 听到这话,陆去疾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想要通天手段,就要有付出常人不能付出的东西。 另一边,有了大傻的加入,东方璎珞瞬间扭转了局势,压着那尊三境绣衣使打,手中的青白长剑一剑比一剑凌厉。 十几个回合之后,那尊三境绣衣使已露颓势。 “不行,这傻子的金刚不坏再加上东方璎珞的青白剑气,再打下去我会被他俩活活耗死!” 想到这,这尊三境绣衣使猛地递出一掌后,双腿一蹬转身便要逃。 “现在想逃!?” “晚了!” 东方璎珞高高举起了手中长剑,凤眸含怒,调动周身元气,汇聚于剑身之上! “惊枝雀!” 东方璎珞的手中长剑斩下,剑气化作一只三彩剑雀,只见其双翅一阵划破长空,径直穿过了那尊三境绣衣使。 噗! 那尊三境绣衣使被东方璎珞这一剑腰斩,整个人成了两截。 第43 章 护道至此。 见危局暂解,东方璎珞心中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她对着一旁的陆去疾和猴子问道:“你们可有大碍?” 陆去疾摇了摇头,“没事儿,擦破点皮。” “既然如此,那我们速速赶路!” 虽说其他绣衣使已经身死,但不夜侯李承恩和棠溪山还未分出胜负,一行人根本不敢停留。 东方璎珞十分清楚,真正的杀机根本不在这些绣衣使身上,而在于不夜侯李承恩。 对付这些绣衣使他们尚且能有一战之力,但要是面对大名鼎鼎的不夜侯,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那可是只手湮灭两座千年大宗的不夜侯,大奉江湖中杀名赫赫的魇蛇李承恩啊。 墨染天幕,星河黯淡,蛊马在茶马古道上重新飞驰。 …… 竹梢残月,洒下几缕清辉。 林间,两道身影,如雕塑般凝固,衣袂无风自动,杀气隐现,令人窒息。 竹林仿佛也感受到这肃杀之气,竹叶摩挲,不由得低声呜咽。 李承恩宽大的袖口下,两双手的指尖已经染上了棠溪山的血,狞笑一声: “棠溪山,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修为不见涨,刀法倒是见长啊。” 棠溪山胸口的衣衫已经成碎布条,背上多了几条狰狞爪痕,鲜血浸透了他的背,但他此刻不敢露出一丝怯意。 但凡他露出一丝虚弱,他敢笃定,李承恩必会趁机而起将他生吞活剥了! “不愧是大奉皇室守门蛇,魇蛇李承恩果真是名不虚传。” 瞥了一眼十里外陷入寂静的茶马古道,棠溪山朗声道: “不过,今日你的计划应该要落空了。” “死寂一片,你的绣衣使应该全部都死了。” 闻声,李承恩也瞥了一眼茶马古道,瞳孔微微一颤,心中怒道:“真是一群废物!” 虽已经知道己方败了,但他仍不动声色的看向棠溪山,道: “棠溪山,咱家若是将你擒回去也是大功一件呐” 锵—— 苗刀一点雪露出刺眼寒光。 棠溪山挑刀而立,气息再次攀升到了巅峰,佯装镇定道: “李承恩,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些。” “当年的剑冢大剑仙也没能让将我捉回去,你真以为我棠溪山行走江湖没点底牌!?” “你可不要忘了,我是苗疆人,蛊术我也不是没有涉猎!” 李承恩犹豫了。 他今天不是没有把握杀掉棠溪山,更不是对棠溪山所说的话有所顾忌,而是他觉得不值得。 真要杀了棠溪山,势必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届时若是引起大虞江湖中那些老怪物出手,那他怕是回不了大奉了。 区区一个棠溪山的命,安能有他不夜侯的命重要? 一番思索之后,李承恩终于决定离开。 临行之前,他看着对面气息依旧雄厚的棠溪山,冷哼一声: “棠溪山,今日算是你运气好,下次见面,咱家必定杀了你!” 话音落下,李承恩脚尖轻轻一点点,整个人化作一道鬼魅身影消失在了竹林中。 过了好一会,棠溪山再三确认竹林中没了李承恩的气息后终于松懈了下来。 呼~ 棠溪山深深吐了口浊气,卸下了伪装。 原本雄厚的气息瞬间跌落谷底,红润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魇蛇李承恩果真是恐怖至极,此等修为就算比之当年的剑冢大剑仙也丝毫不差。” “若非用了白头蛊,百招之内我必死无疑啊。” 而后,棠溪山抬头望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后,连忙提着刀追赶而去。 几个时辰后,深宵将尽,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似有轻纱笼罩,朦胧而透着一丝清冷。 渐渐地,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缓缓上升,天色逐渐明朗。 露水稀薄的茶马古道上,马车快速飞驰,根本不敢有丝毫停留。 突然,一道身影跃上了马车。 猴子反应极快,抬起脚便要将其踹下。 “猴子,看清楚我是谁。” 棠溪山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声音,猴子赶忙收回了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原来是棠溪叔啊,不好意思哈。” 而后好,猴子发现棠溪山满身是血,脸色瞬间为之一变:“棠溪叔,你这是……” “咳咳咳……”棠溪山靠着马车,嘴角的鲜血不断溢出,气若游丝道: “老了,打不过李承恩,别无选择之下,用了白头蛊,榨干了身体机能。” “同为四境,前辈你怎么可能打不过他?”陆去疾接过了话茬。 棠溪山自惭形秽,苦笑道: “李承恩此人天纵奇才,比之一般的五境强者也丝毫不差,若非是个阉人早就入五境了。” “若是我一身刀骨还在尚且有一战之力,但我如今已步入晚年,气血不足,刀气如草木入秋,不是他的对手啊。” “白、白头蛊……那你……”猴子看着棠溪山憔悴的脸,整个人愣在原地,话音有些哽咽,欲言又止。 大傻噙着泪,失声道: “棠溪叔,你再开玩笑对不对!?” “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败?” “你可是咱们苗疆最强的刀客啊……” 棠溪山伸出手为大傻抹了抹泪,“大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间哪有不败的人呐。” 陆去疾不知道什么叫做白头蛊,但他看见棠溪山身上的伤势正在冒血。 于是,他默不作声的将衣袖撕了下来,正要上手给棠溪山包扎,棠溪山却伸手拒绝了他, “没、没必要了……” “用了白头蛊,无力回天。” 听到这话,陆去疾的头低了下来,心中一沉,双手不自觉的颤抖,小声念叨: “怎么会无力回天呢……” 嘎吱—— 马车门开了。 东方璎珞递出了一枚橙黄色丹药,道: “这是本宫身上的黄庭丹,至、至少能为你续命一日。” 棠溪山看着递上来的丹药,摇了摇头,拒绝道: “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将死之人,何必浪费这么贵重的丹药。” 随后,棠溪山一只手撑着木板缓缓坐了起来,双腿盘坐在马车上,带着些许歉意的对着身后的东方璎珞说了声: “抱歉,公主,我恐怕只能护道至此了。” 第44章他的话语,鲜少痛苦。 “还望公主勿忘与我苗疆的约定。” 马车内的东方璎珞听到这一声也哽咽了,牙齿打颤轻轻挤出一字:“好。” 马车的木板上浸满了棠溪山的血,失血过多的他气息愈发孱弱,好似风中摇曳的灯火,随时都会熄灭。 呼吸着冷冽的寒风,棠溪山双眼已有迷离之态,他扭过头去,目不转睛的看着猴子: “猴子,你聪明机灵,京都水太深,大傻又太单纯,你多费点心。” 闻声,猴子潸然泪下,豆大的泪珠不断掉落,咬着唇发出了一声呜咽:“嗯。” 接着,棠溪山又扭过头看着一旁噙着泪的大傻,他笑了笑: “大傻,别哭。” “以后遇事不得莽撞,记得要多听猴子的话 ” 棠溪山的话音还未落下,大傻却再也憋不住了,当即放声大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挥起袖子擦着泪,可这泪水,怎么擦也不完。 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当年棠溪大叔给自己送馒头的画面,实在接受不了憨厚老实的棠溪大叔即将要死的事实。 一阵剧痛袭来,棠溪山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在风中摇曳的枯叶,随时都会被无情地撕碎。 扫了一眼垂头落泪的陆去疾,奄奄一息的棠溪山将沾满鲜血的手按在了陆去疾的指节上,咧嘴笑道: “小子,你我虽有师徒之实,但无师徒名分。” “可否…叫我一声师父?” 陆去疾感受到棠溪山那只手传来的冰凉,抬起了发红的眼眸,道:“师父。” “好,好…好啊。” 说着,他将自己手中的苗刀一点雪亲手交到了陆去疾的手中。 “刀名一点雪,刀身雪白,长四尺八寸,取一座雪山灵气铸造而成。” “从今以后,它……是你的了。” 陆去疾低头看着手中的白色苗刀,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交代完身后事,棠溪山发出了一声长笑,笑得十分畅快,只是嘴角一直有鲜血溢出,显得有些凄凉。 他棠溪山如今就算死了,又有何妨? 一身惊世刀术有传人。 刀道自此以后有高楼。 没有遗憾了啊…… 这座江湖,始终是年轻人的天下啊。 棠溪山抬起了头,注视着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红日,颤巍巍地伸出了手,咧嘴笑了: “当初我背刀出苗疆的时候,好似也是这般风景,红日初升,朝霞披彩,天地有清风,江湖有新秀,不可谓不风流啊……” 渐渐的,棠溪山视线开始模糊,周围的景象变得扭曲起来,残阳、古道、枯树,一切都变得遥远而陌生。 唰唰—— 一阵凄冷寒风吹拂而过,棠溪山低下了头,没了声响。 时至咽气,他的讲述,鲜少痛苦,多是江湖意气,似初升的红日,总是向上。 …… 几个时辰后,一路颠簸。 马车停在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包旁边。 陆去疾、大傻、猴子三人找了个风水宝地,垒起了一座小坟茔 。 找遍了四周,陆去疾终于找到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大石头,亲自为棠溪山立了一块碑。 上刻:“苗疆刀客棠溪山之墓” 墓碑左下角两行小字格外醒目:“不孝弟子陆去疾、不孝侄猴子、不孝侄大傻,共立。” 最后,三人跪在石碑前磕了三个头,抹了抹泪后,缓缓走向了马车。 猴子擦干泪,不敢回头看,只是对着身后的坟头挥了挥手:“棠溪叔,时间不等人,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大傻伸手指了指苗疆的方向,一边笑一边哭:“棠溪叔,那是咱苗疆的方向,你记得回家哦。” 陆去疾下意识伸手在腰间的苗刀上摩挲了下,一脸坚定: “师父,我一定为刀道正名!” “日后,我一定为你宰了不夜侯李承恩。” 吱—— 马车门突然开了。 在陆去疾三人的注视下,东方璎珞走下了马车,踱步来到棠溪山坟前。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又何况是她东方璎珞。 苗疆刀客棠溪山,跟随自己十几年的嬷嬷,还有那四尊红甲仪仗侍,这些人都因为她而死,她的心中岂能没有愧疚? 背对着陆去疾三人,东方璎珞流下了一行清泪,破天荒的弯下了腰给棠溪山深深鞠了一躬。 要知道,在这个尊卑有别的世道,东方璎珞此举无异于是违背了礼制,要是让朝堂上那些士大夫看了,多少得参上一本。 但偏偏这一举动,又在情理之中。 做完这些,东方璎珞的亲手抹去了自己的泪水,恢复了往常那般生人勿近的模样。 生在天家的她,不允许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不久,东方璎珞面不改色的转过身,大步向了马车。 与陆去疾三人擦肩而过之时,她轻轻道出一声:“启程!”后,一头钻入了马车中,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注意到她脸上残存的泪痕,陆去疾心中不由得触动了几分。 看来这东方璎珞还有点人情味。 不一会儿时间。 马车再次奔驰在茶马古道上。 一路上十分冷清。 众人心中始终弥漫着一股悲戚之情。 …… 苗疆。 佝偻着背的老者坐在阁楼门口抽着旱烟,烟气缭绕,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布满皱纹的脸面向刺破层云的阳光,老者的心微微一颤,手中的古铜色烟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不对。” “这感觉是……” 老者好似想到了什么,泛黄发昏的双眼浮现出了一抹忧伤。 他步履蹒跚的走向了阁楼上面的隔间。 这里面摆着一盏盏油灯,每盏油灯下面都压着一张黄色纸条,对应着一个个苗疆高手的名字。 老者扫了一眼,发现最中央的一盏油灯已经熄灭,盏底那张写着“棠溪山”的黄纸也自燃了起来,化作一缕飞灰消失在了空气中。 老者不自主伸手捻住一抹飞灰,老眼一红,自言自语道: “臭小子,当年一声不吭背刀出苗疆的时候,我就说过你小子会死在外面。” “但你小子怎么就真的就死在了外面呢?” “我还等着你回来呢……” 第45章 桥上又见李逋。 翌日,清晨。 东方天际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微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抚过脸颊,如同美人的手,温柔而细腻。 原本疾驰的马车在一座桥前被迫停了下来。 无他,有人拦路罢了。 再次面对截杀,一行人显得十分淡定。 陆去疾将黑刀天不戾背在身后,从马车上翻身跳了下来,单手持苗刀站在了蛊马旁。 只见他右脚猛地向前迈出一步,举起了手中的苗刀,整个人好似一张拉紧的大弓。 猴子和大傻沉着脸,站在了陆去疾左右,随后两人各自祭出了自己的本命蛊,一脸忌惮的盯着对面。 东方璎珞感受到了前方的肃杀之气,冷哼一声:“看来他们亡我之心不死啊。” 说完,她持剑走出了马车。 历经多次围杀,她对这一套业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探查了一番,发现对面不过是一些一二境的杀手后,她一脸平静的站在马车上,问都懒得问了。 没有一句废话,东方璎珞举起了手中的剑,道:“杀!” 一声令下,东方璎珞一马当先,纵身一跃朝着桥上站着的四五十位杀手扑杀而去! 同一时间,陆去疾、猴子、大傻三人紧随其后,迅速加入了战局。 霎时间,桥上一阵刀光剑影。 厮杀声夹杂着桥下大江奔腾的轰隆声,惊走了附近的鸦鹊。 不断有鲜血从石缝中流到石桥的下方,最终汇聚成一小股溪流流向下了下方奔腾的大江。 半个时辰后,桥墩上多出几十道刀剑痕,桥上多了几十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残肢,刀剑,散落了一地,四道身影迎风而立。 见大局已定,东方璎珞收起了青白长剑,示意一旁的猴子和大傻将后面的马车赶上来。 待到猴子和大傻走远后,东方璎珞注意到陆去疾气息的变化,好奇问道:“你的修为又精进了?” 锃—— 陆去疾收刀入鞘,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他笑着回了声: “小有精进,都是侥幸罢了。” “侥、侥幸?”东方璎珞眨了眨眼眸,试探道: “距离打通十二正经还差几条?” “陆去疾实话实说:“只差最后三条便可运行大周天。” 闻声,东方璎珞不顾仪态的啧了啧嘴,“你这资质当真是恐怖。” 陆去疾直勾勾盯着东方璎珞,“比得上二十岁三境的你?” “当然比得上。” 东方璎珞斩钉截铁回道。 她可是看着陆去疾一步步踏入修行之路的。 陆去疾的天资到底有多么惊才绝艳,她最清楚不过了。 若是陆去疾能拥有和她一样的修行资源,她都不敢想象陆去疾现在能达到何等地步。 对此,陆去疾只是摊手一笑,谦虚道: “我倒是觉得差远了。” “我的修为还是增长的太慢了。” 东方璎珞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杀手,又抬头看了看陆去疾,“一般的一境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就这,你还嫌慢?” 出于好心,她对着陆去疾提点道: “二十年一境,甲子二境,你的修行速度已经是天下顶尖之列了。” “修行有度,欲速则不达。” “道理我懂。”陆去疾嘴角上翘,淡淡一笑:“多谢公主提醒。” 踏踏… 猴子和大傻牵着马车一路碾来。 陆去疾和东方璎珞也不磨叽,大步走向了马车,准备继续赶路。 唳!!! 就在陆去疾半只脚登上马车之际,一道尖锐的鹤鸣声响起。 听到这一道熟悉的鹤鸣,陆去疾和东方璎珞浑身一震。 东方璎珞再次拔出了剑,一脸凝重:“看来今日我们是走不了啊。” 陆去疾迅速抽出了腰间的苗刀,咬牙切齿道: “都跑这么远了,李逋还能找到?” “看来梵净山的手眼通天了啊!” 东方璎珞眼中泛起一阵异彩: “不是他手眼通天了,是我那位弟弟手眼通天了。” 听到陆去疾和东方璎珞的对话,猴子和大傻大致知道来人是敌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再次唤出了自己的本命蛊。 唳——! 一道清唳长鸣过后,天边一道雪影破空而来,裹挟着劲风,双翼开合间隐隐有风雷之声。 一只飘逸灵动的白鹤化作一道白色闪电,直坠而下! 刹那间,桥上刮起了一阵狂风。 白鹤拦住了马车的去路,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鹤背上跳了下来。 不是别人,正是导致陆去疾和东方璎珞逃窜至苗疆的罪魁祸首——梵净山当代掌教,梅妻鹤子李逋。 李逋手持玉萧,盯着东方璎珞朗声道: “长公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东方璎珞冷哼一声,握紧了手中的青白长剑,讥讽道: “李掌教还真是惦记我东方璎珞,竟然能追到这个地方来。” 李逋呵呵一笑: “公主不死,我李某人睡不着啊。” 东方璎珞一袭水洗襦裙无风自动,喝道: “敢在这里杀我!?” “你真不怕你梵净山满门尽灭!?” 看着气势逼人的东方璎珞,李逋笑了: “公主何必强装镇定拖延时间,过河卒已死,护道人已亡,今日的你必死无疑!” 这一次,李逋不会再给东方璎珞任何机会了。 李逋脚踏虚空,只是一个念头便出现在东方璎珞头顶,手中玉萧猛然一掷! 咻! 玉萧发出了破空声,直奔东方璎珞而来。 李逋出手太过迅速,马车旁的身为三境猴子和大傻都没有反应过来,更别说只有一境后期的陆去疾了。 四境与三境之间的差距好似天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东方璎珞根本没有把握接下李逋的长萧。 “可恶!” 东方璎珞双手死死地握紧了手中长剑,准备硬扛下李逋这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飞剑以雷霆之势将玉萧撞飞出去。 一道青色身影突然出现在半空,身形瘦削,却并不显得单薄,反而透着一股挺拔的身姿。 他足尖在虚空轻轻一点,身形一闪,便已跨越数十丈的距离,仿佛那虚空便是他的踏脚石,任他来去自如。 来人面容清癯,下颌处略带几缕青须,眉目如画,眸若星辰,漆黑深邃的瞳仁中散发着淡淡的香火气。 清风吹动他那长长的衣摆,衬出他那超凡脱俗的气质。 随着他一招手,那柄青色飞剑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脚底,一只手背负在身后,他开口道: “青城山李轻舟来迟一步,还望公主恕罪。” 第46 章 修身养性李轻舟。 随着李轻舟的出现,一切危机好似都迎刃而解。 “大剑仙来得正好!”东方璎珞回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李轻舟,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此时 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嘴角微微一咧,剑指对面的李逋,毫无顾忌的放声大笑: “李逋,今日你杀不了本宫了。” 东方璎珞有如此自信,全赖于半空中的李轻舟。 李轻舟,半步五境强者,青城山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掌教大真人,放在整个天下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虽未入五境,但其身为剑修,一身杀力强得离谱,曾一人一剑越过千里大江,三剑斩去一尊五境山妖,十六剑败尽大奉百位剑修。 百岁之际,大虞皇帝亲自敕封为大剑仙,是整个天下唯一一个未入五境却有大剑仙称号的剑修! 李逋看着突然出现的李轻舟眉头紧蹙,右手死死地握住了手中的玉箫,指尖泛白,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同为一宗掌教,李逋虽然年长于李轻舟,但在修为上却是远远比不上李轻舟,他不过是四境初期,而李轻舟已经是半步五境的强者,更别提李轻舟还是享誉天下的大剑仙了。 真要厮杀起来,李逋无论怎么推算,自己至多只有三成胜算。 就在李逋犯难之际,半空中的李轻舟动了。 他脚尖一点,缓缓落在了东方璎珞身后,脚底那柄山青色飞剑飞入手中,他瞥了一眼对面的李逋,问了声: “公主,杀还是不杀?” 李轻舟的语气十分平淡,好似取李逋的生与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杀!”东方璎珞嘴角上翘,眼底闪烁出一抹狠辣,伸手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心领神会李轻舟微微颔首,上前一步,对着一旁陆去疾和猴子、大傻说道: “劳烦三位小哥带着公主至少退出十里开外,以防被余威误伤。” 退出十里开外? 被余威误伤? 李轻舟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陆去疾窥见了大剑仙的杀力一角。 “这便是大剑仙的风采?” 不久,陆去疾在心中感慨了一声后,随着东方璎珞退到了十里外的一株大树上,远远的眺望着即将展开的大战。 长达百米的大桥上,两山掌教各自站在一方桥头上。 李轻舟宽大的衣袖灌满了清风,一双剑眉微微一挑,率先开口问道: “你能找到公主的踪迹,应该是钦天监的功劳吧?” 李逋眼皮下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喉结上下涌动,十分镇定道: “公主的行踪本座掐指一算便知,何须钦天监出手。” 只是一瞬,李轻舟眼神犀利射出两道寒光,大声喝道: “李逋!” “你休得放肆,以你那不高不低的修为,也敢掐算公主行踪!?” “我看你是嫌活的太久了!” 见李轻舟说话如此放肆,李逋须发皆张,心中怒火中烧,愤然道: “李轻舟!” “你我好歹都是一山掌教,我李逋更是和你师父一个辈分的。 你言语如此不敬,莫非你青城山没教过你尊老爱幼吗!?” 闻声,李轻舟笑了,手中的山青色飞剑为嗡嗡作响,“你拿辈分来压我?” “你真不知道我李轻舟是什么人?” “若非这几年接任掌教之位多看了几卷道家典籍,脾气好了不少,你以为你还能站着和我说话!?” “要不是看你也算是一山之掌教,本座早就一剑斩了你!” “狂妄!”李逋指着李轻舟发出了一声嘶吼: “本座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猖狂的掌教大真人!” 身后的丹顶鹤感受到李逋的怒气,扯着嗓子发出了一声长鸣: “唳!!!” “欸”李轻舟摆了摆手,呵呵一笑:“现在你就见到了!” “你……”李逋的脸一阵青红,后槽牙咬紧,原本仙风道骨的气质荡然无存。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逋懒得和李轻舟浪费口舌。 他的目光不断在李轻舟上下打量,想着怎么才能保住一条性命,并且不丢掉自己身为梵净山掌教的脸面。 然而,对面的李轻舟此时却没什么耐心了。 李轻舟握紧手中飞剑,一步便出现在李逋头顶,一剑劈下! 李逋大惊失色,赶忙举起了手中玉箫进行格挡! 锵! 山青色飞剑将玉箫砍出了一个大缺口,发出了一道刺耳的金属声! 咚! 百米长的大桥轰然一震,好似下沉了几分。 交手的刹那,感受到玉萧上传来的恐怖力道,李逋双腿顿时一软,差点跪在脚下的石砖上。 “不行!” “再不拿出底牌,我恐怕连他三剑都接不下。” 李逋满头大汗,意念一动,掌心之处赫然浮现出三张黄色符箓! “雷箓·掌心雷!” “火箓·焚爆!” “水箓·水牢关!” 下一刻,三道黄色符箓自燃起来化作了三缕飞灰。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穹瞬间一黑,一道如水桶粗细的紫色雷霆凭空而降,径直朝着李轻舟砸去! 桥下奔腾的大江中蹿出十几道水柱自下而上冲向李轻舟。 半空中忽然冒出一团橙红色火焰,将半空中的李轻舟困住后竟从中炸开! 一时之间,三道符箓神通同时触发,雷霆、洪水、赤焰狂如疾风骤雨落下! 李逋趁机脱身,一个纵身逃至身后百米开外。 “鹤儿,走!” 逃跑之际,李逋还不忘叫上自己的丹顶鹤。 一溜烟的功夫,李逋已然飞出了千米之外,根本不敢有丝毫停留。 他知道,这三道符箓最多只能拖延片刻,对李轻舟这个半步五境根本造成不了实质性的伤害。 可惜,李逋还是低估了李轻舟的实力。 “想逃?” “你逃得掉吗?” 李轻舟冷哼一声后一剑荡开了三道符箓引发的神通,随手一挥,霸道的剑气直接碾碎周围的雷霆! 而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纵身飞至高空,单手捏出剑指,身后飞剑发出了一道刺破云霄的长鸣! “一剑化三千!” “斩!!!” 那柄山青色飞剑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 一息之间,三千柄飞剑遮蔽了周围千里! 第47章 大剑仙之威。 李轻舟这一剑声势浩大,引得方圆千里草木尽折腰。 三千柄飞剑齐出之时,卷起漫天石沙,周围数百株大树拔地而起,桥下那条奔腾不息的大江硬生生停滞了一刹,是为了避其锋芒。 那座不知道屹立了多久的百米大桥轰然倒塌! 十里开外,陆去疾看着这一幕心潮澎湃,忍不住叹出一声: “一剑断桥,一剑截江,这才是真正的仙人啊。” “五境大剑仙,果真是恐怖如斯啊。” 一旁的猴子和大傻也傻了眼,第一次走出苗疆的他们哪里看到过如此肆意风流、霸气非凡的场面。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大头望小头,不约而同叹出一声: “用剑的,真他娘的帅啊!” 别说他们了,就连东方璎珞也看呆了。 身为大虞长公主的她自诩见过不少大场面,但接近五境级别的大剑仙全力出手,她此生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她的表情倒是比陆去疾淡定了不少,朱唇微动,轻声道: “果不其然,不入五境终为蝼蚁啊。” 紧接着,她看向一旁愣神的陆去疾,笑道: “怎么样,剑修够风流吧?” 陆去疾摸了摸腰间的苗刀,嘴硬道: “或许,我辈刀客也不差啊。” 东方璎珞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远方的李轻舟,缓缓说道: “像李轻舟这样的大剑仙,整座天下最起码还有一手之数。” “但五境的刀修,简直是闻所未闻。” “剑修,早已经一峰独高喽。” 说着,东方璎珞俏皮一笑,问道: “要不要弃刀练剑?” 陆去疾摇了摇头,反驳道: “我陆去疾既然选择练刀,那就不会半途而废。” 看着坚定不移的陆去疾,东方璎珞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她唇角微抿,发出了一声叹惋: “可惜了,你要是练剑,以后的成就不会比这位青城山大剑仙低” “公主莫要折煞我了。”面对东方璎珞的吹捧,陆去疾十分谦虚的回道。 他十分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更不会因为东方璎珞的三言两语便看不清自己。 前方,一片狼藉的树林中。 李逋面如白纸,浑身是血,整个人半跪在地上,那根常伴其身的玉箫也断成了两截,落在了泥土中。 在他旁边,原本仙气飘飘的丹顶鹤此刻羽翅尽断,长喙断裂,鹤身之上几个血淋淋的大窟窿不断流着鲜血。 它竭尽全力抬起了头,在李逋的胸前蹭了蹭,发出了小声的悲鸣。 李逋伸出手在丹顶鹤的头顶轻轻抚了抚,小声安慰道: “好鹤儿,别怕。” “谁叫我们输了呢。” “落子无悔啊……” 不时,李轻舟持剑走到了李逋身前。 看着李逋这般模样,他终究是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你自裁吧。” “带着你的丹顶鹤一起吧。” 说着,李轻舟一边从腰间的藏器中拿出了一把匕首,亲手递到了李逋身前。 李逋接过匕首,抬眼看着面前的李轻舟,竟然笑了: “能死在你李轻舟手中,也不算是堕了我李逋的名声。” “只是,朝堂深似海,今日我的结局,何尝不是你以后的结局?” 李轻舟撇了撇嘴,催促道: “我以后的事不用你操心。” “反倒是你,赶紧上路吧。” 李逋伸手将丹顶鹤的眼阖上,深吸了一口气后,心一狠,亲自了结了它的性命。 轮到自己之时,李逋倒是显得十分平静。 早在他下山的那一天便算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噗哧。 匕首划过脖颈,李逋倒在了血泊之中。 李轻舟收回匕首之后,大袖一挥,一股狂风骤起。 狂风卷起一堆碎石,将李逋连同那只丹顶鹤掩埋在了一起。 做完这些,李轻舟瞥了一眼小坟堆后,默不作声的收起了飞剑,随后转身飞到了东方璎珞身旁。 “公主,幸不辱命。” 一见面,李轻舟便对着东方璎珞拱手说道。 东方璎珞忙道:“李叔叔何必如此多礼,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李轻舟轻轻一笑,“公主,礼不可废。” 东方璎珞无奈一笑,看着风尘仆仆的李轻舟,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对了,李叔叔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李轻舟娓娓道: “前不久岳正神派人上山,说是公主在茶马古道遭遇埋伏。” “我收到消息之后立马御剑下山,顺着茶马古道一路探查。” 接着,李轻舟的将注意力放在了东方璎珞身旁的陆去疾三人。 他指着猴子和大傻问道: “这两人是…苗疆之人?” “公主怎么会和苗疆的人扯上关系?”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一边赶路,一边说吧。”东方璎珞看着前方倒塌的石桥,指了指一旁的马车,扭头看着李轻舟,笑道: “既然桥断了,那就劳烦李叔叔挪一下车了。” 李轻舟顺着东方璎珞的手看到蛊马。 “碧眼紫鬃?苗疆蛊马?” 只是一眼,李轻舟便认出了蛊马的来历。 见此,东方璎珞不禁叹道: “李叔叔当真是见多识广。” 李轻舟剑眉一挑,笑道: “谈不上见多识广,只是以前下山打架打输了,被师父罚抄典籍时有幸看到过罢了。” 一边说,李轻舟一边张开大手,隔空一摄,硬生生将蛊马移到了对岸。 这一幕,又让陆去疾、猴子、大傻开了眼。 这时,李轻舟的目光终于注意到了陆去疾。 瞥见陆去疾背后那柄黑刀之后,他的目光愈发明亮,毫不掩饰的笑出了声: “公主果真是不负众望,竟然真的去到了那个地方,将这天不戾带了出来。” 东方璎珞上前一步,出声打断道:“李叔叔,带是带出来,但是还有个麻烦。” “什么麻烦?” 李轻舟一脸不解。 东方璎珞伸手指着陆去疾说道: “黑刀天不戾,认了他为主。” 听到这话,李轻舟浑身一愣,呆若木鸡,扭头看了看陆去疾,发现其只是一境修士后,回头看了一眼东方璎珞,“公主,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东方璎珞摇了摇头,低声道:“李叔叔,我可没有开玩笑。” 陆去疾也拔出了背后的天不戾,手一抖,刀锋之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麒麟鸣。 “麒、麒麟鸣!?”李轻舟听到这声音,整个人一僵,满脸的不可置信。 第48章 甲子五境!? 听到这一声麒麟鸣,李轻舟已经不再怀疑天不戾认了陆去疾为主。 只是,他有些想不通。 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竟然能让天不戾认主? 啧啧~ 李轻舟撇了撇嘴,迈着小四方步,围着陆去疾转了好几圈,眼神不断上下打量着陆去疾。 然而,看了好半天,他还是没能发现陆去疾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李轻舟心中猜测面前的陆去疾极有可能是因为根骨的原因才引得天不戾认主的,故而,他提出了一个有些冒昧的请求。 “小友可否让我摸摸骨?” 陆去疾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挽了刀花后将天不戾重新背在了身后。 他抬起头,眨了眨那双乌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李轻舟,“前辈,真的只是摸骨吗?。” “自、自、自然。”李轻舟嘴角一抽,身子明显愣了一下,缓过神来后赶忙摆手道: “小友放心,我李轻舟绝对不是那种人。” “绝对不是!”见陆去疾身子往后缩了缩,李轻舟又大声补充了一句。 想他李轻舟身为万年大宗青城山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教大真人,今天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怀疑有龙阳之好? 此时的李轻舟心中也有些郁闷。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几缕青须,心中暗暗道: “难不成是胡子蓄少了?” “要不…回去蓄个络腮胡?” 嗤嗤。 听着两人的对话,东方璎珞忍不住笑了。 她也没想到,平日里腹黑、正经的陆去疾,竟然还有耍宝打趣的一面,当真是有些反差。 蛊马旁边的大傻和猴子一脸懵,两人听得云里雾里的,挤眉弄眼的看着对方,最终也没能理解李轻舟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看戏。 唰唰。 清风一吹,林间树叶沙沙作响。 李轻舟对着陆去疾伸出了手,只见他的大手先是陆去疾手腕处抓了一下,随后又在陆去疾的脊椎骨处停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陆去疾静静的站在地上,没有丝毫抵抗,双手自然下垂,任凭李轻舟上下其手。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李轻舟终于收手,只见他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一双清澈的眼眸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去疾,神情复杂,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李轻舟突然陷入了沉默,东方璎珞凑上前,赶忙问道:“李叔叔,陆去疾的资质究竟如何?” 陆去疾也抬眼看着李轻舟,静待着下文。 “咳咳……”李轻舟咳嗽了两声,并没有明说,反倒是对着陆去疾挤出了一个笑容,发出了一个让东方璎珞都感觉石破天惊的邀请: “小友,要不要拜我为师,随我上青城练剑? “我李轻舟保你甲子入五境!” 甲子五境!!? 嘶嘶~ 东方璎珞张大了嘴巴,好似能塞进一个鸡蛋,满脸皆是震惊。 她知道陆去疾天资卓绝,但“甲子五境”这四个字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让她这位大虞长公主都感到无比惊诧。 陆去疾的天赋,竟然强到了这个地步? 面对李轻舟的邀请,陆去疾低头想了想之后,出声谢绝道: “多谢前辈看得起在下。” “只是,我暂时没有拜师的打算。” “可惜了……” 听着陆去疾的回答,李轻舟脸上写满了落寞,那表情就好像丢失了什么绝世珍宝。 接着,李轻舟看向了东方璎珞,笑着回道: “公主,你哪里找了这么一个怪才?” “哦?怪才?怪在哪里?”东方璎珞瞥了一眼陆去疾,话音中带着些许疑惑。 李轻舟没有点破,只是神秘一笑: “怪在哪里陆小友自己知道,我们就不必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 李轻舟这一番话,表示自己或多或少已经看出了陆去疾身上的端倪。 但他选择了保守秘密,话里话外,都没有想要害陆去疾的意思,为的就是让陆去疾放心。 陆去疾听到这话后,对着李轻舟拱了拱手,道: “多谢前辈理解。” 见追问无果,东方璎珞也放弃了,转头将李轻舟拉到一边,小声询问起了如何解除天不戾认主的事儿。 对此,李轻舟摇了摇头,唏嘘道: “黑刀天不戾非一般法宝,一旦认主了,那就会追随一生。” “除非……主人死亡。” “但,为了一柄刀而损失一个绝世天才,这无疑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不值当。” “真正厉害的从来都不是法宝,而是手持法宝的人,我想公主也是修行中人,这个道理不会不懂。” “李叔叔不必多说,我不会为了天不戾杀了陆去疾。”东方璎珞微微颔首,眼中浮现出了一抹异色,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 休息了片刻后。 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征程。 马车行驶在颠簸的茶马古道上,车辕吱呀吱呀,碾碎了一地残阳。 古道苍茫,陆去疾、猴子、大傻、李轻舟四人并排坐在了马车上。 大抵是因为有了李轻舟的加入,猴子和大傻显得拘谨了不少,乍一看,好像两只呆愣的土拨鼠。 陆去疾胆子比猴子和大傻两人的大多了,竟主动和李轻舟搭起了话。 “李前辈,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见不当讲?” “讲。” “你一个大剑仙,不应该御剑飞行吗,怎么会想着和我挤一辆马车?” 李轻舟低头沉思了片刻,旋即放声笑道: “天上风多大啊,人老了,风吹多了会得风湿的啊。” “一般我只在人多的地方御剑。” “为、为何?”陆去疾接过话茬。 李轻舟挑了挑眉,嘿笑道: “当然是因为帅啊!” 扑哧—— 陆去疾笑了。 他没想到李轻舟这位青城山掌教说起话来竟这么有梗。 一个爱耍帅的掌教大真人,因为怕得风湿,所以选择放弃御剑,转头去坐马车? 想想都让人觉得有意思。 李轻舟也笑了,伸手在陆去疾肩膀拍了拍,再次问道: “小子,真不想和我练剑?” 陆去疾依旧摇了摇头。 见状,李轻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酒葫芦,灌下几大口后,脸颊之上已有微醺之态。 他有些不甘地扫了一眼陆去疾后,讲了一段自己当年上青城山的故事。 第49章 李轻舟的反差。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大雨将倾的日子,传闻青城山是一座仙山,山上有仙人可解签。 于是乎,我便来到青城山,求了一枝姻缘签,看看以后能不能取上八房媳妇儿。 ” “下山之际,一个老头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说我今日有血光之灾不宜下山。 我这人天生犟种,怎会听他的话?当即甩开了他,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行至山脚,途径一条小溪之时,一老者坐在溪边,让我帮他捡小溪中央的草鞋。” “见大雨将倾,老头年岁已高,我实在是于心不忍,于是大发慈悲亲自下水帮他捡了回来。” “谁料,这老头接过草鞋后,又将草鞋丢进小溪中,舔着个脸又让我去捡。” 陆去疾听到这故事总觉得在哪里听过,有些好奇道:“那前辈捡了吗?” 李轻舟翻了个顶天的白眼,“捡个屁!我拽着老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牙都给他打掉三四颗。 你别说,这老头溅了我一身血,还真应了那一句血光之灾。” 陆去疾哈哈大笑:“前辈真是性情中人啊。” 李轻舟幽幽补上一句: “后来才知道,那老头是青城山掌教啊。” 陆去疾嗤笑一声,又问道:“那前辈拜入青城山后,没被教训?” “怎么没有?那老头子给我穿了不少小鞋。”李轻舟回想起了一段痛苦的回忆,眼眶一红,使劲拍了拍陆去疾的肩膀,叹道: “不瞒你小子,我从小就怕高,原本想当个陆地剑仙就算了。 没想成那老头知道了这件事后,把我吊在悬崖上三天三夜,硬生生将我这恐高症也治好了。” “三天三夜啊……”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随着李轻舟幽默诙谐的话音落下,马车上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大傻和猴子渐渐也打开了话匣子。 猴子猥琐一笑,对着李轻舟问道: “李前辈,我就想知道你到底娶上八房媳妇儿了没?” 李轻舟一脸无奈道:“八房?修行之后连一房媳妇儿都没娶到。” 一旁的大傻也插上一嘴:“李前辈,你把那老头牙打掉了,他说话漏风不?” “漏!” “吃饭都漏。” “哈哈哈……” 马车上,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李轻舟丝毫没有大剑仙的架子,主动和陆去疾等人说起了山上的八卦,有仙人夜宿野猪龙,有一山掌教夜入寡妇村…… 说到兴头上之时,李轻舟甚至还会用手比划。 那模样,任谁见了都不敢相信这是一山掌教。 “李前辈,你这模样和刚才出场之时简直是判若两人啊。” 陆去疾对着李轻舟轻笑道。 李轻舟抬头一笑,一只手摇着手中的酒葫芦,另外一只手摸了摸下巴上并不长的青须,回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所见即是真我。” “修行修的是心,何必在意外形。” “但这个世道向来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我若不露出几分威严,别人还以为我青城山好欺负呢。” 陆去疾嘴角上翘,附和一声:“前辈说的在理。” “话说,你小子应该是从那地方走出来的吧?李轻舟看向陆去疾,笑呵呵地问道。 陆去疾靠在马车上,轻声回道: “如果前辈说的是陨仙村的话,那应该是了。” 一刹,李轻舟忽然凑到了陆去疾身前,问道: “那你可曾见过道家大天人李猛?” 陆去疾:“怎么?李前辈也认识疯道士?” “我对他可谓是仰慕已久啊。” “你口中这位疯道士,脾气比我差多了。” “当年一人论道大虞整个钦天监,大胜! 对战儒家春秋士,又胜! 孤身走山林,沿途斩杀六十四头四境精怪,单手灭杀两头五境大妖修,又胜! 在整个山上都享有莫大的声誉啊!” 听着疯道士的光辉事迹,陆去疾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 疯道士的名头在外面竟然这么响? 自己还是小瞧了他啊。 冷不禁的瞬间,李轻舟又朝着陆去疾说了声: “无须羡慕,以你小子的资质,我敢放言,日后在整个天下都会有一席之地。” 陆去疾苦笑了声:“前辈就这么笃定?” 李轻舟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出一声: “走着瞧便是了。” 残阳如血,暮色渐浓,马蹄声碎,碾过古道落叶,消失在了古道之上。 …… 京都。 二皇子府邸深处有一座巨湖,湖面浩渺,映天光云影,似能吞下半片苍穹。 湖心处,有一座孤岛,亭台隐现在其中。 亭子旁,一道高大身影身披青竹鹤氅,随意坐在一张竹椅上,姿态十分放松,一只手握住鱼竿,静静的看着泛起涟漪的湖面。 一道华贵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旁,打破了这份寂静。 来人正是那日在钦天监门口下跪的司徒贺。 听到动静之后,坐在竹椅上的男子轻轻瞥了一眼司徒贺,挤出一丝笑容: “何事引得司徒你如此惊慌?” 司徒贺微微躬身,道: “殿下,李逋死了。” 男子眼神忽然黯淡,面若寒霜,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鱼竿,压低了嗓子: “李逋可是四境大修士,消息可靠吗?” 司徒贺:“梵净山传来的消息,魂灯已灭,再无生还的可能。” 听到这话,男子没有立马出声,反倒是沉默了片刻。 霎时间,整个亭子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见男子久不出声,司徒贺如坐针毡,背后的汗毛不自觉直立了起来。 好在,男子摆弄了下手中的鱼竿后,终于出声了。 “我这位皇姐还真是难杀啊,李逋第一劫杀,她尚且不敌,逃到了南方。 没想到第二次劫杀,她竟还有底牌能够反杀。” “真不愧是我的好皇姐啊。”男子嘴角上翘,咬牙切齿的说道,他那张俊逸的脸瞬间变得邪魅,骨子里透着一股阴狠。 “算算日子,她也差不多要归京了。” “这劫杀算是失败了。” “司徒,安排一下,我们与梵净山做好切割。” “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我那位皇姐可能要发飙了。” “诺!”司徒贺深深一揖后,消失在了亭子中。 男子拢了拢身上的鹤氅,注视着即将掀起狂澜的湖面,一挥手,又洒下了一把鱼饵。 “天下尽作饵,唯有我东方朔一人执杆。” “皇姐,谁能笑到最后,我们走着瞧。” 第50 章 入京都。 半日后。 蛊马终于走出了茶马古道,行驶在大虞京都外一马平川的官道上。 若是极目远眺,便能发现官道尽头上屹立着一座巨城,城墙如巨龙盘踞,不见首尾。 整座城以玄色巨石砌就,石面光滑,映日生辉,历经风雨而不朽,见证着大虞万年的基业与荣光 眼看京都近在眼前,原本坐在马上的李轻舟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半空中。 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公主,京都人多眼杂,我先行一步入府。” “好。” 马车中的东方璎珞淡淡回道。 如今距离京都不过十里,东方璎珞相信应该没有人会蠢到在这里对她下手。 李轻舟的名头太大,若是明晃晃的进城反而会引人注目,先走一步也未尝不可。 旋即,东方璎珞掀起了车帘,侧着头瞥了一眼前方那座恢宏大气的巨城,下意识攥了攥手心。 “京都,本宫回来了。” 说话间,东方璎珞那张精致的脸庞逐渐阴沉,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夺嫡,自古以来便没有退路。 她不介意踩着自己那几个弟弟的尸骨坐上那个位置。 马车上,陆去疾三人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巨城,发出了一声声感叹。 大傻挠了挠头,唏嘘道: “我滴个乖乖,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修出这么恢宏大气的城池啊” “这么一对比,咱们苗寨好像一个平民窟啊。” 猴子也是一脸吃惊,连手都有些颤抖,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用胳膊撞了撞旁边的陆去疾,小声嘟囔道: “陆哥,这里面住的是不是你口中吃人的硕鼠?” 陆去疾双手抱头,回头瞥了一眼马车中的东方璎珞,对着猴子挤了挤眉,咳嗽道: “到了京都可别乱说话,什么老鼠,那都是人中龙凤,青天大老爷。” 猴子瞬间心领神会,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改口道: “对对对,这里面住的都是青天大老爷。” 两人的对话被马车中的东方璎珞听得一清二楚。 但她没有出声反驳,她也觉得当今朝堂之上的老鼠有点多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蛊马终于行驶到了城门处。 守城的士卒正要上前盘问,陆去疾连忙从腰间掏出了东方璎珞提前给的令牌。 见到令牌的一刹那,守城的士卒立马让开了一条道,随后单膝跪地,齐声道: “恭迎公主回京!” 来往的行人听到士卒这话,反应过来后,赶忙跪了下来。 陆去疾扫了一眼,整个城门处无一人站立,皆作跪拜之态,心中不禁感叹: “这便是权力的魅力啊。” 踏踏踏…… 一行人成功入城。 整个过程没有遇到丝毫阻力,一路畅通无阻。 另一边,二皇子府邸。 正在烟波亭钓鱼的二皇子东方朔收到了东方璎珞入城的消息。 他放下了手中的鱼竿,缓缓站起身,修长的手拢了拢身上的鹤氅,对着一旁的司徒贺挤出一个笑容, “司徒,走吧,去看看我那位皇姐,她这一路可谓是一波三折,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司徒贺踱步上前,小声问道: “殿下,您不是说要夹着尾巴做人吗,公主刚刚入城,我们便去会不会太招摇?” 东方朔转过身,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皮笑肉不笑,对着司徒贺缓缓说道: “司徒,本殿下这是关心皇姐啊,父皇脚下,她还能对我这个弟弟动手不成?” “不仅是我,我那几个兄弟都会去的。” “皇姐归京,他们一样睡不着啊。” …… 果不其然,就在东方朔走出府邸后不久。 三皇子东方傲,五皇子东方卿,六皇子东方云也走出了各自的府邸,不约而同的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走去。 东方璎珞本人还未到公主府,以东方朔为首的四个皇子却已经站在了公主府的门口。 “皇姐这一次走得极为隐秘,二哥竟还能发现其行踪,当真是好本事啊 ” 一碰面,一向与东方朔不和的三皇子东方傲率先出声嘲讽。 一旁,身披紫色大衣的五皇子东方卿听到这话,赶忙补上一句: “听说皇姐这一路上经历了不少围杀,二哥的功劳不小啊。” 看着阴阳怪气的东方傲和东方卿,东方朔只是淡淡一笑,“三弟、五弟,你俩可不要污蔑我,我可不知道皇姐的行踪。” “那梵净山掌教李逋,二哥不会不知道吧?”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六皇子东方云忽然出声道。 东方朔扭头看向东方云,露出一副虎视鹰顾的面相,斩钉截铁道: “不知。” 见东方朔矢口否认,东方云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只是轻轻道出一句: “可惜了梵净山这座千年大宗喽,跟错了人。” 无论三人怎么说,东方朔那张脸依旧是风轻云淡,看不到一丁点愤怒,始终保持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不一会时间。 只听嘎吱一声,蛊马停在了偌大的公主府前。 东方璎珞还未下车便注意到了东方朔四人。 “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啊,都想来看看我有没有出事。”东方璎珞几乎咬牙切齿说了这么一句话。 随后,她面不改色的走下了马车。 陆去疾三人也跟着她下了马车,默默的站在了她身后。 扫了一眼对面的雍容华贵的四人,陆去疾心中大抵已经猜到了四人的身份。 陆去疾正思量时,迎面走来了一个丹凤眼的男子。 来人正是身披鹤氅的东方朔。 东方朔红着眼,噙着泪,对着东方璎珞深深一拜: “皇姐,一路奔波辛苦,真是让弟弟我好生担心啊。” 这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和东方璎珞感情十分深厚呢。 听到这话,东方璎珞往后退了一步,呵呵一笑: “担心?担心我没死?” “二弟,我这一路,真是让你煞费苦心啊。” 东方朔抬起头,脸色瞬间为之一变,眼眶中的泪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令人灵魂颤栗的阴冷,“不费心,皇姐活着就好。” 哼—— 东方璎珞冷哼一声,扫视了一眼东方朔四人,喝出一声: “本宫无碍,几位皇弟请回吧!” 说完,东方璎珞让大傻和猴子将蛊马带到公主府后院。 自己则是带着陆去疾直接走进了府内。 只留下了东方朔四人在风中凌乱。 一进门,东方璎珞特意嘱咐侍卫将大门关上。 砰! 公主府的大门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声响。 听到这声音,东方朔四人都愣了愣。 第51章 云深巷。 唰唰~ 一阵寒风吹过。 缓了缓神,三皇子东方傲拍了拍衣袖,对着其余三人说道: “好了,皇姐安然无恙,咱们都各回各家吧。” 不知是否有意,在“安然无恙”四个字上,东方傲咬字格外清晰。 东方傲与东方朔擦肩而过之时,脚步忽然停顿了一下,扭头一笑: “二哥,你刚才变脸的速度,堪比五境大修士啊。” “三弟,你的话未免太多了。”东方朔眨了眨丹凤眼,冷着脸挥了挥袖子,当即转身离开。 …… 头一次进入公主府,陆去疾难免有些好奇,看着四周的一切都觉得新奇。 特别是前方的玲珑假山,让他惊叹不已,浑然天成不说,远远一看,恰似一尊守门神将。 最关键的,这玲珑假山之上竟然还刻着一些陆去疾看不懂的深奥符文,隐隐有天地元气不断流转。 很快,陆去疾还沉浸在假山的神异中,不知不觉,便被东方璎珞带到了一方清澈的池塘。 水面如镜,倒映着岸边的垂柳与天上的流云,池中锦鲤成群,红白相间,时而追逐嬉戏,时而静伏水底,悠然自得。 池边的青石上盘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瞎眼老者。 老者面容清癯,双颊微陷,双眼浑浊一片,了无生气,如同两泓被尘沙长久遮蔽的枯井。 听到动静后,瞎眼老者站了起来,径直朝着东方璎珞走去。 “公主,您回来了。” 一见面,瞎眼老者对着东方璎珞作揖道。 “陈先生请起”东方璎珞赶忙扶起瞎眼老者,而后,她对着瞎眼老者问了声: “我离开这段日子,京中可有大事发生?” 瞎眼老者思索了片刻,缓缓道: “除了宫里那位身体不好,其他依旧如常。” 这时,瞎眼老者注意到了东方璎珞身后的陆去疾,忙问道: “公主,此人是?” 东方璎珞解释道: “陆去疾,那个地方的人,也是本宫的朋友。” “也是自己人。”东方璎珞又特意强调了一句。 闻声,瞎眼老者缓缓点了点头,问道: “公主,东西拿到了吗?” “自然。”说着,东方璎珞示意陆去疾将背后的天不戾取了下来。 瞎眼老者伸手触碰了下天不戾的刀身,眉头一皱,有些惊讶: “认、认主了?” “还是……认了这小友为主?” 东方璎珞叹了口气: “此事说来话长。” “日后再说。” “可是……”听见这话,瞎眼老者将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低下头,陷入了一阵沉思。 随后,他取出了一个黑色长盒,将天不戾小心翼翼放在了其中。 盒子盖上的一瞬间,陆去疾能明显感受到自己与天不戾之间的联系,好似被隔绝了。 说来也是奇怪,一向暴虐无比的天不戾此刻却异常的安分。 “公主,那我就先下去处理天不戾了。” “劳烦陈先生了。” 话音落下。 瞎眼老者托着黑色盒子离开了池塘。 瞎眼老者走后,东方璎珞回头看着陆去疾,问了声: “看着天不戾被拿走,舍得吗?” 陆去疾淡淡一笑:“无所谓舍得舍不得,本来也不是我的东西。”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不知道,先在京都找个地方住下吧。” “为何不在我公主府住下?” “我嫌规矩太多” 陆去疾此言意味深长,即是侧面拒绝了加入公主府。 一番话了,陆去疾和东方璎珞都没再说话,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东方璎珞伸手扶着额头,瞥向陆去疾的眼神有些复杂。 她是个聪明人,岂能听不出陆去疾的言外之意,但放任陆去疾这样一个绝世天骄离开,她还是有些不舍。 一番思量过后,东方璎珞无奈的叹了口气,率先打破了寂静: “本宫有言在先,你救了本宫的性命,本宫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公主府找本宫。” “另外,本宫在城南云深巷有间铺面无人所知,可以送给你。” “只是,怕你不敢住。” “为何不敢?”陆去疾见东方璎珞松口,心中松了一口气,话音中带着些许疑惑。 东方璎珞缓缓解释道: “云深巷是整个京都地下势力的中心,更是山上人聚集的场所,每日杀戮不断,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 “本宫给你,你敢住吗?” 陆去疾眼神愈发明亮,握紧腰间的苗刀,“有何不敢?” 见陆去疾如此有信心,东方璎珞也不再磨叽,当即拍板道: “好!”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将那地方给你。” “今晚,我会让李前辈送你入云深巷。” 不久,东方璎珞找了个借口将陆去疾打发下去。 而后,她再次唤来了瞎眼老者。 瞎眼老者望着陆去疾离去的背影,颇为可惜的说道: “公主,若是杀了此人,那天不戾便会自动解除认主。” “不必”东方璎珞摇了摇头,道:“他的价值远在天不戾之上。” “哦?” “不过是一个一境后期的毛头小子,竟然比得上天不戾?” 瞎眼老者来了兴趣,好奇问道。 东方璎珞朱唇轻启,柳叶眉轻轻一挑,“陈先生着相了,你口中的毛头小子可是青城山李轻舟前辈口中甲子五境的绝世天才。” “原来如此。”瞎眼老者身子微微一楞,后知后觉道: “难怪公主会对他如此看重。” “这样的天骄断然是不能交恶的。” 东方璎珞又问道: “对了,陈先生,怎么不见岳山前辈?” 瞎眼老者伸手指了指南方,道: “岳正神收到圣旨,正在乾陵江拦杀不夜侯李承恩呢。” …… 乾陵江,乃是地处于大虞与大奉边疆的一条千里大江。 江水汤汤,一泻千里。 江面宽阔,望不到对岸边际,唯见水天相接处,一线模糊,似有孤帆远影,渐次隐没。 一道魁梧的身影屹立在大江中央,尽管脚下是翻滚不休的江水,他却依旧岿然不动。 只见他双手自然下垂,静静的看着对岸快速奔袭而来的红色身影,整个人好似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峦,带着天生的压迫感! 第52章 岳山找回颜面。 翻滚的江面上,一袭红色绣衣瞥见大江中央的那道魁梧身影后,脸色变的十分凝重,当即停了下来。 “麻烦了,竟然是大虞的北岳正神岳山。” “大虞老皇帝还真看得起我李承恩,竟然连这位都派出来了。” 江风鼓荡,吹乱了李承恩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也吹乱了他的思绪,他那张白净的脸上写满了凝重。 岳山,军伍出身,曾是大虞天策将,曾一人一骑连破大奉十七座关隘,也曾一人守关,独挡大奉三万虎贲军! 如今是大虞五岳正神中地位最高的北岳正神,几个甲子前就已经是天下闻名的五境大修士,一双铁拳可折天下万般兵刃。 面对这样的存在,强如不夜侯李承恩也感到压力倍增,不得不小心应对。 李承恩那双阴鸷的眼眸死死地注视着前方那道魁梧身影,试探道: “来人可是大虞敕封的北岳正神岳山?” “正是!” 位于大江中央的岳山淡淡回了一声,声音中夹杂着怒火。 随后,只见他下颌微微抬起,深邃的眼眸浮现出一抹杀机,唇角微动,一字一句道: “不夜侯李承恩,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在我大虞的地盘上对我大虞公主出手!” “该当何罪!?” 江风浩荡,李承恩一袭红色绣衣猎猎作响,额头的冷汗止不住往下流。 他知道,今天多半是栽了。 呼~~ 李承恩眺望一眼对岸的国土,深深吸了一口气后。 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癫狂的神情,扯着嗓子发出了一声长笑: “大虞的法度,岂能约束大奉的臣民?” “本侯既然敢做,那就不怕你大虞朝廷的报复。” “况且,我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李承恩的笑声十分尖锐,就好像是用指甲刮过老旧的瓷器,刺得人耳膜发痒,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黏腻与尖利,让人极度不适。 “希望你的命能和你的嘴一样硬。”岳山伸手掏了掏耳朵,吹出一丝耳屑,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李承恩在大虞的疆土上,拦杀大虞的长公主,无论成与败,这无疑是打了大虞的脸! 此番垂暮的大虞皇帝亲自下令让岳山出手,不仅是为东方璎珞出一口气,更是为大虞找回脸面。 若是岳山真的让李承恩活着回去了,那整个大虞的脸都丢尽了。 想到这些,岳山身上的气息越发暴虐,五境大修士的威压如实质般膨胀开来,使得四周江雾不断逃窜。 感受到岳山那恐怖的威压,李承恩只觉胸口一闷,呼吸仿佛被扼住,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压力并非灼热,亦非刺骨,却比烈日更令人窒息,比寒冰更叫人骨头发颤。 “这便是五境大修士的恐怖吗?” 李承恩不敢有丝毫马虎,催动着自身元气不断抵抗着岳山的威压,垂放在红衣大袖下的手瞬间变成了利爪。 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似有实质的火光在眼眸中碰撞、炸裂,却又瞬间熄灭,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在江面弥漫。 一刹那,岳山身形一晃,整个人突然消失在原地。 见此,李承恩心中顿时一惊,刚才的一瞬间,他连岳山的身影都没看清。 李承恩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周身浮现出了一缕缕红色气息。 “李承恩,你在看哪里?” 蓦然,浑厚的话音响起,岳山凭空出现在李承恩头顶,一只大手随着话音落下! 几乎在同时,李承恩也动了,面对岳山这恐怖一掌,他高高举起了双手,身后浮现出一条猩红色大蛇! 嘶嘶! 大蛇将李承恩包裹在其中,对着天上的岳山吐出了蛇信子! 然,这一举动却惹怒了岳山。 “魇蛇安敢对老夫吐信!!!” “诛——!” 岳山飞至天穹高处,右拳紧握,宛如一尊金甲神将,对着李承恩的方向猛地递出一拳! 咚咚咚…… 霎时间,乾陵江卷起千堆雪,水花溅起千丈有余,浪潮涌上两岸数十里地,淹没了不少田地。 见此一幕,岸边的船家、渔民,渡舟的商贾发了疯似的逃窜,口中不断呐喊: “快跑,快跑,龙王爷发飙了!” “河中央有蛟龙吃人!” “……” 浪潮中心,李承恩双手尽断,神志不清,整个人在水中划过一条“白线”。 一拳。 仅仅是一拳。 李承恩便人事不省,差点身死。 这种碾压之力,纵横大奉江湖多年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显然,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岳山。 这天下的五境不少,但叫岳山的五境却只有一个。 咕嘟咕嘟…… 李承恩的耳边不断响起水流声,眼前一黑,差一点便要昏死过去。 江面,岳山站在水雾之中,魁梧的身影若隐若现,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强的可怕。 不久,岳山落于江面,一脚踏在江面,一道水柱瞬间将跌入江底的李承恩送了上来。 不时,岳山单手扼住了李承恩的咽喉,摇了摇头,不屑道: “大奉不夜侯,不过如此。” 狼狈不堪的李承恩听到这话,阴鸷的脸庞愈发暗沉,从咽喉中挤出一声: “我主…在南,不可让我面北而死。” 哼。 岳山冷声一声,那只蟒龙般粗壮的大手将李承恩缓缓提起,叹道: “真不愧是大奉皇室的看门蛇,一片赤胆忠心呐。” 撕啦! 岳山猛地一用力,扯掉李承恩的一条手臂。 鲜血从李承恩臂膀处汩汩冒出,然,李承恩却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声求饶,相反,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笑容。 见此,岳山看向李承恩的眼神多了一丝钦佩。 但,钦佩归钦佩,他可不会就此放过李承恩。 看着即将动手的岳山,李承恩发出一道瘆人的笑声: “岳山,我大奉铁蹄北上之日,就是你大虞灭国之时……” 听着这话,岳山十分不爽,大手一拽,又扯掉了李承恩的一只手。 “很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咔嚓一声。 岳山拧下了李承恩的头颅。 “杀人者,人恒杀之。” “下辈子,记牢点。” 幽幽叹出一声后,岳山提着这一颗满是污血的头颅,消失在了江雾中。 自此,大奉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不夜侯李承恩身死道消,尸骨被乾陵江中鱼虾啃食殆尽。 第53章 雨夜告别,有鬼? 京都。 今夜有雨。 雨点儿悄然无声地落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微不可察的湿意。 想着不告而别有失礼貌,于是乎,陆去疾背着苗刀一点雪,静静的站在公主府的后门。 不一会儿时间,大傻和猴子两人也出现在了后门。 知道陆去疾要走,两人脸上不约而同的写满了落寞。 经历这一路的厮杀,两人打从心底上将陆去疾当成兄弟。 身为兄弟,他们自然会尊重陆去疾的选择。 看着面前一高一低的两人,陆去疾细细嘱咐道: “公主府不比其他地方,行事要小心,三思而后行。” “以后遇到难事,记得来云深巷找我。” “嗯嗯。” 大傻和猴子齐齐点头。 交代完,陆去疾撑着伞便要走。 刚走出两步,一道声音响起。 “且慢。” 猴子开口叫住了陆去疾。 接着,他弯下了腰,从自己的袜子里翻出了一枚灵银钱。 一旁的大傻也从自己荷包最深处取出了一枚灵银钱。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笑着递给了陆去疾。 “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用不着,你们留着自己用。” 陆去疾看着递上来的灵银钱,皱了皱眉头,赶忙拒绝道。 猴子和大傻可不管陆去疾想不想要,生拉硬拽般的将灵银钱塞进了陆去疾的口袋。 猴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陆哥,别嫌少。” “这是我们兄弟俩的一份情谊。” 一旁的大傻嘿嘿一笑: “陆哥,你放心,公主府管饭,我们也饿不着。” “陆哥要在外面吃不起饭了,你就回公主府来,我将我的饭菜分你一半。” 听见这话,猴子给了大傻一拳头,“瞧你这话说的,陆哥会吃不起饭吗?” 大傻揉了揉脑袋,有些委屈的低下头,小声嘟囔道:“我这不是怕陆哥饿着嘛……” 陆去疾看着纯朴的两人心中一暖,想要说些煽情的话,但又觉得没有必要。 有时候,一个眼神就好。 雨意渐浓,不再是伶仃的几点,而是化作无数细密的银丝,自那墨色的云层中飘落。 李轻舟撑着伞,也出现在了公主府后门。 见陆去疾撑着伞走出,他问了声: “处理好了?” 陆去疾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 话音落下,两把伞像是倒挂在天穹的船慢慢消失在了道路上。 望着陆去疾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旁的大傻忽然出声: “猴子,你说陆哥能出人头地吗?” 猴子拍了拍大傻的肩膀,坚定道: “在我看来,陆哥就是他口中所说那个孙猴子,一定能大闹天宫,棒打林黛玉!” 大傻呆呆的眨了眨眼,插话道:“我记得孙猴子棒打的不是鲁智深吗?” “什么鲁智深,就是林黛玉!” “是鲁智深!” “是林黛玉!” “……” 公主府内,一座高楼之上。 东方璎珞俯瞰着远方消失的两把伞,小声呢喃道: “也不知道此举是害你还是帮你……” 在东方璎珞身旁,瞎眼老者左右手各执一子,竟自己与自己对弈。 许是瞎了眼的缘故,老者听力极好,从东方璎珞的小声呢喃中,他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自家公主,好似对那小子有些不一样。 要是这样的话可就不好了。 丰功伟业还未铸成,岂能陷入儿女情长? 瞎眼老者手上的动作一停,抬起头面向东方璎珞,直接问道: “公主,可是对那小子有想法?” 东方璎珞眸光一闪而过,脸上写满了野心,落座于身后宽大的椅子上,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 “陈先生放心,儿女情长怎能和那个位置相比?” “生在帝王家,要么争,要么死。” “本宫要一步步走到最后,直至苍生俯首!” 瞎眼老者听到这一番话十分满意,心情大悦,这才是他陈孝儒追寻的明主啊! 谁言女子不如男? 他相信有他的辅佐,东方璎珞必能坐上那个位置,成为大虞万年来第一尊女帝! 一个时辰后。 陆去疾在李轻舟的带领下撑着伞来到了一条四通八达的巷子前。 还未入巷子,陆去疾便感受一股强大的气息。 顺着气息的方向看去,陆去疾看到了一家灯火通明的书铺? 要知道,大虞可是有宵禁的,过了亥时百姓不得走动,商铺不能开门,但这家书铺就这么明晃晃的开着,多少有些异常。 见陆去疾看得入神,李轻舟赶忙出声道: “差不多得了,再看人家可就不高兴了。” 陆去疾缓过神来后连忙问道:“那里面的…也是修行者?” 李轻舟对着书铺的方向笑了笑,带着陆去疾继续往里面深入。 一边走,他一边介绍道: “不仅是修行者,还是顶级宗门青云书院的一尊四境大修士。” “顶级宗门青云书院?”陆去疾看向李轻舟,脸上满是求知欲。 李轻舟继续说道: “山上宗门分为小宗,大宗,顶级。” “门内有三境强者可称小宗。” “门内有四境强者可称大宗。” “门内有五境强者便可成为顶级宗门。” “在大虞境内一共有四大顶级宗门,分别是青城山,太一道门,青云书院,金刚宗。” “那书铺便是青云书院的一尊四境大修士所开。” 陆去疾沉吟了片刻,问道: “那疯道士和穷秀才是哪个宗门的?” 李轻舟: “道家大天人李猛出自太一道门,儒家春秋士周长安则是出自青云书院。” 不知不见间,陆去疾和李轻舟来到了书铺对面的铺子。 而后,李轻舟递给了陆去疾一张文书和一把钥匙,指着铺面,道: “到了,以后这铺面就是你的。” 待到陆去疾接过了钥匙和文书,李轻舟便撑着伞离开了。 临走之时,李轻舟特意嘱咐道: “天黑了记得关门。” “小心撞到不干净的东西。” 陆去疾听到这话,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于是赶忙问道: “李前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轻舟转过头,露出一抹坏笑:“陆去疾,你不会不知道,这天下除了有精怪,还有鬼吧?” “鬼!?” 第54 章 老儒生。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便化为亡魂。” “通俗来说,一口气咽不下便是鬼了。” “鬼无形无则,常以阴气为食,大虞和大奉的山水神灵制主要就是为了对付他们。” “那些怨气重的女鬼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年轻力壮的修士了。” 诙谐的话音渐渐消失在雨中。 李轻舟的身影凭空消失,只留下陆去疾一人站在紧闭的铺面前。 “鬼?” “山水神灵制……” 陆去疾愣在原地小声呢喃几句,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识。 嘎吱—— 陆去疾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铺面的大门。 率先入眼的是一张陈旧的柜台,上面摆着几盏油灯和一个火折子。 柜台后歪斜地摆着一张旧桌子,虽然已经落满了灰尘,但却是上好的乌木打造。 桌子旁边摆放着几张红木长椅,上面刻着雕花,想来也不便宜。 出乎意料的是,铺面后院附带了一个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院子。 不比同于前面的铺面,后面的院子极为干净,厨房中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卧室中的床单被褥也是刚换的,想来是东方璎珞提前让人打扫了一番。 陆去疾撑着伞站在小院中,雨点落在伞上发出了淅淅沥沥的声音。 握紧手中的苗刀一点雪,陆去疾抬眸看了一眼伸手不见五指的苍穹,轻声一叹: “这座江湖比我想象的还要波澜壮阔,还要精彩。 或许,我陆去疾也能凭借手中长刀,掀翻一座庙堂……” 不久,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后。 陆去疾盘坐床榻上,从怀中掏出了那本青皮黄纸的无字书,再次修行起《太上人间》。 “心似渊,静观流云聚散,身如舟,徐行浊浪人间,呼吸间,天地纳,动静时,阴阳辨……” 随着陆去疾默念起了口诀,四周游离的天地元气开始往他体内钻,周身毛孔好似全都张开,贪婪地吸纳着这浩渺元气。 忽地,他身形一震,一股沛然力量自丹田腾起,如奔雷贯河,冲向十二正经。 陆去疾深吸了一口气,将吸纳的天地元气压缩、引导,直冲十二正经中的三处阻滞! “破!” 随着陆去疾一声暴喝,十二正经,畅通无阻! 天地元气顺着陆去疾的经脉运行大周天。 与此同时,一股沉甸甸、实打实的力量感从四肢百骸传来,让他忍不住低声发出一声满足而畅快的喟叹: “这便是运行大周天之后带来的好处吗?” “当真是令人着迷。” 不时,陆去疾又将野望放到了二境上。 听东方璎珞提起过,二境名曰化真境,气海初成,元气液化为真元。 什么是气海? 元气又如何液化成真元? 陆去疾现在一头雾水,根本摸不着头脑。 于是,陆去疾暂时放下了《太上人间》的修炼,转头练起了真龙观想图。 只见他五心朝天,顿时陷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皮肤上长出了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微龙鳞。 夜深,雨下的淅淅沥沥。 李轻舟撑着伞在雨中行走。 迎面走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儒生。 不是别人,正是陆去疾对面书摊内的那尊四境大修士。 老儒生没有撑伞,但却没有一滴雨敢落在他的衣袖上,方圆一丈之内没有丝毫水汽。 走近些,老儒生瞥了一眼李轻舟,伸手抚了抚胡须,醇声道: “青城山的大剑仙怎么走到云深巷来了?” “不会是迷路了吧?” 看清老儒生的脸后,雨伞下的李轻舟不敢放肆,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立马回道: “只是奉命来送个人罢了。” “原以为我已经够小心了,没成想还是惊动了前辈。” 老儒生回头看了一眼陆去疾小院所在的方向,问道: “青城山大剑仙送一个一境修士入云深巷?” “他是皇亲国戚,还是天子门生?” “都不是。”李轻舟摇了摇头,在老儒生面前,他不敢撒谎,只能实话实说: “只是公主东方璎珞的一个朋友。” 听到这话,老儒生一言不发保持了沉默,清澈的明眸散发着精光,大手不断抚摸着胡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吟了片刻后,老儒生没有选择追问,而是在李轻舟身上打量了好几眼。 而后,他问道:“你小子距离五境,只差临门一脚了吧?” 李轻舟抬起头望了望天,发出了一声唏嘘: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临门一脚宛如天堑,过不去这道槛啊。” 闻声,老儒生翻了翻白眼,吐槽道: “仙羽那个老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调教的你,百岁的人了,也老大不小了,居然被一个女子给拦住了大道……” “别别别,前辈您别揭我老底啊。”看着直言不讳的老儒生,李轻舟汗如雨下,赶忙制止。 老儒生没继续往下说,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对着李轻舟挥了挥手,“滚蛋,老夫不想看到你。” “得嘞!” 李轻舟心中松了一口气,马不停蹄的飞向了云深巷外,一刻也不想待。 老儒生注视着李轻舟的背影,自顾自说道: “情字不过十一笔,却困住了一个板上钉钉的一个大剑仙?” “太假的一眼便能看破,太真的又难走到最后,最难牵扯,最难了断,最是麻烦。” “李轻舟,你若是过不去心关,一辈子也入不了五境……” 走出巷子之后,李轻舟吐出一口浊气,侧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唧唧哇哇道出一声: “你个老头子真是管的宽……”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耳边忽然响起老儒生的声音: “李轻舟你小子都是当掌教的人,怎么还是当年那副样子,背后说人坏话不会走远点!?” “你真以为我是仙羽那老小子这么好说话?” “怎么?要不要老头子我试试你的手段!?” 李轻舟心虚不已,脚底抹油,赶忙逃得远远的。 见状,巷子中的老儒生冷哼了一声: “还大剑仙?跑得比兔子都快。” 说完,老儒生背着手,慢悠悠的往回走,时不时回味着刚才看的文章,一脸怡然自得。 只是,他刚走出几步,前方的拐角处却传来了一阵厮杀的声音。 第55章 救人,敲门 “太一道门的又如何!?” “你竟然敢插手我明月楼的事儿?” “你以为我明月楼能在京都屹立这么多年,背后没人吗!?” 拐角处,三个身披黑衣的高大男子将一个白衣少年团团围住。 白衣少年浑身上下大大小小布满十几个血窟窿,鲜血染红了白衣,显得十分狼狈。 雨中,白衣少年握紧了手中长剑,任由雨水打湿了衣裳,怒不可遏的盯着面前的三位杀手! 白衣少年怒道: “哼!” “我不管你明月楼背后是谁!” “但尔等欺男霸女,当街凌辱良家妇女就是作恶!” 其中一位黑衣人站了出来,不屑一顾道: “我作恶怎么了!?” “京都府尹都管不着,轮得到你管!?” 白衣男子十分坚定,仍旧掷地有声的说道: “我辈修士,修天地法,当行正道,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 听见这话,刚刚说话的黑衣人笑了,另外两个黑衣人也笑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以为是演皮影戏啊?” “我再说一遍,这里是京都,不是你太一道门!” “在京都!权势才是最大的!” “没权没势,还爱瞎管闲事,最后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话音一落,三个黑衣人对着白衣少年大打出手,欲要将其置于死地。 白衣少年丹田仅存的真元不断沸腾,双腿一蹬,如燕子抄水般躲闪掉先前两人的长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最后那位黑衣人一剑劈下! 当! 黑衣人举刀格挡,刀剑碰撞震得他虎口发麻。 咻咻。 刹那,黑衣人手腕一抖,袖口处突然射出两根袖箭! “不好!有暗器!” 白衣少年瞳孔猛缩,身形陡然一矮,如灵猫般滚向地面。 然,另外两尊黑衣人似乎早有预料,对视一眼后,手中赫然出现两道符箓! “赤焰符!” “寒冰符!” 几乎就在白衣少年落地的同时,十几道冰锥和火焰瞬间扑了上来。 危机时刻,白衣少年似乎爆出了潜能,竟在一息之间递出了一剑! 凌厉的剑气从他那柄银白长剑上射出,硬生生劈开了冰锥和火焰,杀出了一线生机! 噗—— 突然,一把长刀刺穿了白衣少年的胸膛,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先前射出袖箭的黑衣人站在白衣少年身后,猛地拔出了插在少年背后的刀。 “啊……” 白衣少年吃痛一声,脚步虚浮,整个人不断退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不愧是顶级宗门的弟子,手段就是多。” “可惜,你终究是败了。” 三个黑衣人走上前,其中一人一脚踩在白衣少年脑袋上,洋洋得意的说道: “为了一个女人,几个老头翁,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白衣少年倒在了血泊之中,眼珠被鲜血染红,视野迷糊,脑袋虽然昏昏沉沉,却依旧出声: “值……得。” 见白衣少年如此冥顽不灵,黑衣人大声嘲讽道: “哼!” “愚昧!” “既然你如此顽固,那我只好送你归西了!” “记好了,小爷是明月楼主独子,秦肆 ,下辈子听到这个名字记得躲远点。” 说着,黑衣人双手握住刀柄,准备斩下白衣少年的头颅。 这时,一直旁观的老儒生终于出手了。 老儒生飞下檐角,一个念头便出现在了三个黑衣人身前, 看着突然出现的老儒生吓了一跳,三个黑衣人都吓了一跳。 老儒生唇齿间挤出一字:“定。” 三个黑衣人瞬间一僵,呆若木鸡,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老儒生弯下腰将血泊中的白衣少年扶了起来,见其人事不省,于是伸手将其搭在了肩上。 紧接着,扛着白衣少年的老儒生扭头瞥了一眼黑衣人,须发皆张,怒不可遏道: “衣冠狗彘之辈。” 话音落下,老儒生双指并立指着黑衣人,喝出一字——“死。” 一字落下。 三个黑衣人竟诡异般的七窍流血,不过是几个呼吸便倒在了地上。 唰唰~ 老儒生大袖一挥,一道白光落在三个黑衣人的尸首上,三道魂魄瞬间魂飞魄散,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在老儒生看来,这世间有些人不叫人,只是披着人皮的野兽罢了。 杀了,也就杀了。 恶人的血,打不湿他的圣贤书。 不久,老儒生扛着白衣少年走在小巷中,途经陆去疾的铺面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嗯?” “不对劲。” “这气息是太一道门的天书?” “李轻舟那小子送来的人是太一道门的人???” 好奇之下,老儒生从怀中取出了半本黄皮红纸的书册。 他低头一看,只见书册的页面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感应不会错的,应该就是太一道门的天书。” “看来新来的那个小子是太一道门的人。” 再三确认下,老儒生下定了结论,陆去疾就是太一道门的人。 在想到肩上的白衣少年也是太一道门的人后,老儒生索性将背上的白衣少年放到了陆去疾铺面前的台阶上。 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白衣少年,老儒生出声道: “我青云书院和你太一道门速来不和,已有上千年的恩怨,老夫能放下宗门成见出手救你一命已经是情至义尽。” 说着,老儒生弯下腰,伸手掰开了白衣少年的嘴,往里面塞了一枚橘黄色的丹药。 你别说,丹药入腹之后,少年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奇迹般的有了血色,体内干枯的真元竟在一点点恢复。 做完这些,老儒生低头看了一眼气色有所好转的白衣少年,轻声道: “里面这人大抵也是出自你太一道门,老夫好人做到底,最后帮你敲一敲门吧。” 老儒生的手叩了叩木门。 咚咚咚。 与此同时,后院。 正在床上修炼的陆去疾猛地睁开了眼。 锃—— 身旁的苗刀瞬间出鞘。 须臾之间,陆去疾翻身下床,握紧了苗刀,小心翼翼的看向铺面的方向。 “三更半夜哪来的敲门声!?” “难不成真如李前辈所说,有女鬼上门!?” 第56章苍生无言,侠为其声。 不一会儿时间,敲门声渐消。 陆去疾握着苗刀,小心翼翼的走向了铺面,体内的天地元气自行运转大周天。 很快,陆去疾穿过了小院,走到了黑漆漆的铺面内。 提刀环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他有些诧异: “难不成是我幻听了?” 但是下一刻,他鼻子微动,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空气中竟然有淡淡的血腥味? 打通十二正经之后,陆去疾的五感变得十分敏锐,他发现越靠近门边,那股血腥味便越浓。 思索了片刻,陆去疾十分谨慎走到了门边,一只手缓缓推开门,一只手死死握紧苗刀,神情紧绷,随时准备出手。 吱呀一声。 铺面的大门打开。 陆去疾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没有预想中的女鬼,也没有精怪,只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少年躺在了台阶上,右手死死地握住了一把长剑。 见状,陆去疾脑海中回想起东方璎珞的话—— “云深巷乃是京都地下势力交汇之处,每日厮杀不断……” 初来乍到,陆去疾也不想多管闲事。 但,亲眼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眼前,他的良心又有些难受。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出手相助之际,台阶上昏迷不醒的白衣少年忽然小声喃喃道: “要杀便杀……我徐子安身为太一道门的弟子自当除魔卫道何惧生死……” 太一道门? 那岂不是疯道士的门派? 思忖了片刻,陆去疾最终还是决定出手相助。 扫视了一眼四周,再三确认巷子内无人后,陆去疾迅速将白衣少年拖到了后院,又用清水将台阶上的鲜血洗净,再次关上了铺面的大门。 呼呼~ 夜间的寒风呼啸而过,吹散了台阶上的血腥味,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对面书铺,老儒生坐在椅子上,借助昏暗的灯光看着手中的书。 嗅到风中的血腥味,老儒生抬起了头,透过窗棂瞥了一眼陆去疾铺面的方向,笑着说了一声: “还算有点良心……” 陆去疾铺面的后院。 白衣少年躺在了卧室冰冷的地板上,一旁的陆去疾撕开了他伤口旁的衣裳,又从自己的衣角上扯下几条布条,开始为他包扎。 忙活了好了几个时辰,陆去疾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看着对面半死不活的白衣少年,他缓缓道: “我身上可没什么疗伤的丹药,能做的我都做了,能不能活全靠你自己了……” 不久,陆去疾将少年搬到自己的床上,而后,他靠在床边缓缓阖上了眼,不敢睡熟,只敢轻轻的打盹。 翌日,清晨。 天空泛起鱼肚白,云深巷内逐渐热闹了起来,大部分门面都开门做了生意,路上的行人变得十分拥挤。 只是这些行人与普通百姓不同,他们要么身背着长剑,要么腰挎长刀,手中或多或少都有武器,就连装扮也是千奇百怪,想来应该是来自大虞的五湖四海。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在了陆去疾脸上,他缓缓睁开了眼。 还未起身,一柄长剑忽然抵住了他的后背。 “你是谁?” “这是什么地方?” 陆去疾缓缓转过身,注视着已经苏醒的白衣少年,反问道: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听到这话,白衣少年心中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带着歉意出声道: “实在是抱歉,是我太过激动了些。” 陆去疾没生气,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问道: “你是什么人?” 白衣少年发白的唇角微动,缓缓道: “我叫徐子安,乃是太一道门的弟子。” “那你又为何会遍体鳞伤的出现在云深巷?” 说着,陆去疾为白衣少年递上了一杯水。 “多谢。”白衣少年接过了茶杯,抿了一口后,忽然一愣,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 “难道不是阁下出手将我救了下来吗?” 陆去疾摇了摇头,道: “不是,我救你之时,你已经倒在了我铺面的台阶上。 ” “那是谁出手救了我…”白衣少年低眉颔首陷入沉思,片刻后,想不出什么结果的他再次看向陆去疾,缓缓道: “无论如何,阁下都救了我一命。” “我徐子安欠你一条命。” 陆去疾捧着茶杯,再次问道: “你这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势从何而来?” 徐子安叹了口气,咬牙道: “昨日我见三个纨绔当街霸占一良家妇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成想三人大有来头,亲自着一群杀手对我展开了追杀。” “虽然我成功反杀了十几个杀手,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倒在了三人手下。” 徐子安一边说,陆去疾一边在心中吐槽:“这都什么老套剧情?” 徐子安的话音渐渐落下。 陆去疾清了清嗓子,沉吟一声: “以少对多,毫无优势,为何还要出手?” 徐子安上半身靠在枕头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坚毅,他道: “因为看不惯 。” “更过不了良心这关。” 许是见徐子安是个好人,陆去疾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你凭良心做事诚难可贵” “但这个世界运转从来不靠良心,而是利益。” 徐子安只是淡淡一笑: “天下太大我管不着,但有些事,既然我看到了我便会去做。” “可你差点死了。”陆去疾伸手指了指徐子安,说出了残酷的事实。 徐子安抬头一笑: “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说话间,陆去疾注视着徐子安那双眼睛,发现里面不仅充满了光,更充满了赤城。 这一刻,他倒是在徐子安身上看到了几分“大侠”的影子。 想到这,陆去疾对着徐子安笑了笑: “没想到你倒是一位侠客。” “侠客?”徐子安歪着头,一脸不解,对着陆去疾轻声问道: “这种说法还真是新颖。” “阁下可否告诉我,何为侠客?我隐隐感觉这个字和我的要走的道路有些契合。” 陆去疾站起了身,打开了房间的门,沐浴在阳光底下。 他半侧着脸,指着了指天穹,对着床榻上的徐子安说道: “苍生无言,侠为其声。” 闻声,徐子安神情激动,看向陆去疾眼神愈发炽热。 这一刻,他好似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 第57章套路徐子安。 由于太过激动,徐子安一不小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一股钻心的痛感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啊~~” 巨大的疼痛下,徐子安龇牙咧嘴发出长长的呻吟,绷带处不断往外滋着血。 “完了完了……” “恩人?” “恩人!?” “恩人!!?” 徐子安对着门外不断呼喊,可惜却没有得到回应。 “难不成我徐子安要流血流死不成?” 一盏茶的功夫。 陆去疾终于从外面回到小院,手中还提着一些吃食,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 还未进门,房间中的徐子安便传出了一声哀嚎: “恩人你终于回来了!” 走进房间,陆去疾扭头看向了床上徐子安,发现其脸色有些苍白,问了声: “你这是?” 徐子安苦笑一声:“恩人,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要贫血而亡了。” “贫血?我看你是贫嘴而亡。”打趣了一声后,陆去疾缓缓走上前,为徐子安重新包扎了一番。 徐子安:“我裤腰带上系着一个小瓷瓶,里面有些疗伤丹药。” “谁家好人丹药放在裤腰带上?”吐槽了一声后,陆去疾翻了翻白眼,随即伸手在徐子安腰间一顿摸索。 你别说,还真让他摸到了一个鹅黄色小瓷瓶。 打开盖子,从中倒出了三枚黄豆大小的药丸,陆去疾看着徐子安,问道: “要吃几颗?” 徐子安嘿嘿一笑: “一颗就够了” “剩余两颗就送给仁兄了。” 陆去疾双指一弹,一颗丹药瞬间飞到了徐子安的口中。 咕嘟~ 一粒丹药吞入腹,徐子安身上接近枯竭的真元重新充盈了起来,身上的伤口在体内两股药力的加持下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痂。 陆去疾目瞪口呆,低头看着手中的鹅黄色小瓷瓶,惊讶道: “这丹药竟然有此神效?” 吞下丹药,徐子安气色明显红润了不少,看着吃惊的陆去疾,他也有些纳闷: “虽说我太一道门的大龙象丹治疗伤势效果极好,但也不至于如此逆天。” “我体内好似还有另一种效果更强的药力,想来应该是救我那人给我喂过丹药。” 大龙象丹? 这名字倒是有些霸气。 陆去疾嘴角一咧,十分丝滑的将这鹅黄色的小瓷瓶揣在了自己的怀里,反正不要白不要。 下一刻,徐子安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吃食,舔了舔唇,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说了声: “原来恩人是出去买吃的了。” 陆去疾坐到了凳子上,自顾自拿起一根油条吃了起来,对着徐子安说道: “有个事忘记给你说了,这些东西都是用你的钱买的。” “啊?”徐子安嘴巴微张,一脸的茫然。 自从下山之后,他都是花钱,从没赚到过钱。 兜里的五百枚香火钱到京都之后也只剩下了四五枚。 现在倒好,最后的四五枚都没了。 陆去疾脸不红心不跳,缓缓解释道: “我初来乍到,身上没什么钱,怕你肚子饿。 所以暂时拿了你的钱给你买了这些早点。” 说着,陆去疾将剩余的四枚香火钱死死地攥在了手心,朝着徐子安递了过去。 徐子安看着陆去疾那绷直的手臂,以及泛白的手指,嘴角猛地一抽: “区区钱财罢了,就送给恩公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去疾收钱的速度极快,就连徐子安都没看清他将钱放在了哪里,那模样,就好像生怕徐子安反悔似的。 不久,徐子安感觉好了不少,于是尝试着从床榻上缓缓站了起来,踉跄着坐到了陆去疾旁边的凳子上。 他拿起一根油条,就着豆浆吃了起来。 见此,陆去不由得叹道: “昨天晚上还命悬一线,现在就能吃能喝了,当真是变态。” 徐子安舔了舔唇角的豆浆渍,“恩公谬赞了,全都是丹药的功劳。” “不用叫我恩公,我叫陆去疾。” “那好,那我叫你陆哥好了。” “也行。” 一番闲谈过后,陆去疾眉毛一挑,脸色变得凝重,问道: “昨夜追杀你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刚刚上街的时候,我发现街道上有人正一家一家的盘问。” 徐子安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从牙缝中挤出一声: “明月楼楼主的独子,秦肆。” 陆去疾皱了皱眉头,他初来乍到,根本不知道明月楼是何势力。 于是,他再次问道: “明月楼是什么势力?” 徐子安: “京都地下第一势力!” “据江湖传闻,楼内有四境高手坐镇。” 听到这话,陆去疾陷入了沉默,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状,徐子安赶忙出声道: “陆哥你放心,我待会就离开,不会牵扯到你。” 陆去疾瞥了一眼徐子安,制止道: “你现在出去反而暴露了。” “再说了,你大伤未愈出去也是死。” 听到死字,徐子安不仅不怕,反倒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十分真诚道: “死便死了” “不连累陆哥你就好。” 陆去疾盯着徐子安的脸,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 “你都不怕死,我陆去疾又怎会怕?” “你的命硬,我的命只会比你更硬。” 听到这话,徐子安身子一怔,脑子一片空白,愣在凳子上说不出话来。 随后,陆去疾缓缓站起了身,慢步走到了窗棂前。 “徐子安,你觉不觉得这个世道不太好。” 徐子安反应过来后,眨了眨眼,喉结上下涌动: “陆哥,你、你该不会是要造反吧?” “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陆去疾没有立马回答,只是转过身来对着徐子安笑了笑: “造反?我还不想死。” “我只是想给这个世道带来一点希望。” “不多,只要一点就好。” 徐子安挠了挠头,心中总有一种被套路了的感觉,他道: “说了这么多,陆哥,你到底想干啥?” 陆去疾走到徐子安旁边,对他伸出了手, “实不相瞒,我看上你了,想让你跟着我一起,为这天下带来一点希望。” “我称这一点希望为——侠客行!” “为天下带来一点希望……”这一句话,说到了徐子安心坎上,竟使得他不自觉地伸出了手。 旋即,两只大手,一拍即合。 自此,日后威震两座江湖的侠客行,就此诞生! 第58章 入二境。 在陆去疾一番套路下,徐子安算是上了贼船。 徐子安在听到“苍生无言,侠为其声”八个字后,对陆去疾的好感度直线飙升,隐隐将陆去疾当成了知己。 徐子安更是觉得,侠客行三字,当真是好。 这个天下,江湖人以武乱禁,百家文士以文乱法,独他徐子安和陆去疾侠客行,人虽少,又何惧前路雨潇潇? 想到这,徐子安不禁热血沸腾,当即对着一旁的陆去疾问道: “陆哥,咱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是惩奸除恶,还是?” 陆去疾喝了喝茶杯里面的白水,淡淡道: “先吃饱饭。” “啊?” 徐子安身子一愣,张大了嘴巴,木讷的看着陆去疾。 “看我做甚,大侠也得吃饭啊。” 陆去疾慢条斯理的说道。 徐子安细细一想。 好像也是,大侠也得吃饭啊。 不吃饱饭,别说什么给天下带来一点希望了,自己就先绝望了。 徐子安摇了摇头,又问道: “对了,陆哥,我还没问你做什么生意,竟然能在云深巷有这么一间带着小院的铺面?” 陆去疾:“铺子也是刚到我手中,到现在还没开张。” “额……”徐子安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准备做啥生意?” 陆去疾摇了摇头,“我也没想好。” 徐子安咽了一口口水,瞥了一眼陆去疾,开了个玩笑: “陆哥,咱俩不会饿死吧?” 陆去疾嘴角露出一抹坏笑:“要是没钱了,把你送进勾栏里面也能换几两银子。” 徐子安瘪了瘪嘴,“几两?我好歹也是一个二境修士,凭我的本事,最起码也能换些香火钱。” 徐子安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陆去疾旁边的徐子安还是个二境修士。 这不是送上门来的老师嘛? 陆去疾忽然扭过头盯着徐子安,笑问道: “子安,如何才能从一境踏入二境?” “嗯?” 先前,徐子安一直都是在和陆去疾聊理想,聊人生,没怎么注意陆去疾的修为。 现在猛然发现陆去疾好像只有一境后期的修为。 他盯着陆去疾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下山之际,师父那苦口婆心的话来—— “徒儿,你乃赤子之心,下山之后断不可听信谗言,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啊, 记得,要是日后闯出什么祸端来,千万不要报出为师的名字来……” 师父,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我好像已经上了陆哥的贼船。 还是自愿上的。 嗐~ 徐子安长长的叹了口气,扭头看着翘首以盼的陆去疾,缓缓说道: “陆哥,其实一境入二境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只需要将体内的天地元气压缩到丹田形成气海,届时元气液化成真元,便算是入了二境。” 陆去疾皱了皱眉头,疑惑道:“如此简单?那为何会有甲子二境的说法?” 徐子安:“难就难在压缩天地元气这一步,一般人资质不佳,十二正经狭窄,体内的天地元气不足,在丹田处难以形成气海,最后只能一点点积攒体内的天地元气,故而,才有甲子二境的说法。” 说着,徐子安扫了一眼陆去疾,嘿笑道: “我观陆哥身上天地元气充盈,要不要试试破境?” “有我这个二境修士给你护法,你至少有七成把握。” 闻声,陆去疾心动了。 他嘴角一咧,对着一旁的徐子安问道:“你大伤未愈,能行吗?” 徐子安伸手拍了拍胸膛,“陆哥放心,区区小伤罢了。” 小伤? 差点身死叫小伤? 浑身上下就最硬。 旋即,陆去疾盘坐在了床上,抱元守一,双手放在膝上,在徐子安的指点下,尝试着压缩体内的天地元气。 “全力吸纳着天地元气,能吸多少吸多少……” 徐子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不断出声,看着陆去疾周身游离的天地元气,神情愈发激动。 不是因为徐子安没见过世面,而是因为陆去疾浑吸纳天地元气的数量,实在太过离谱了。 足足两个时辰,陆去疾方才开始压缩体内的天地元气。 一刻钟后,他的丹田处仿佛有一个气旋在飞速旋转,将那压缩后的元气搅得更加凝练、更加炽热。 气海成!! 接着,他感觉经脉如同被无形巨力拉扯的弓弦,绷得极紧,一股痛楚与快感不断交织。 “元气液化!”随着陆去疾心中默念一声,体内狂暴的元气不再肆意奔流,而是如同被骤然降温的岩浆,开始凝结、沉淀,最后凝聚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悬浮于他的气海旁边。 又是一个时辰过后,陆去疾吐出一口浊气后,缓缓睁开了眼。 “恭喜陆哥踏入二境初期。”一旁屏息凝神的徐子安凑了上来,赶忙出声: “陆哥,你凝了几滴真元?” 陆去疾意念下沉,看了看丹田处的九滴真元,随即回道: “九滴。” 徐子安听到这话蓦然一愣,慢慢转过了身,低下头,陷入了沉默,好似遭受了什么打击。 见此,陆去疾十分不解,出声问道: “怎么,九滴很少?” 徐子安身子一颤,缓缓转过身来,赶忙道: “陆哥你这话,让我有些想揍你。” “九为极数,据说我太一道门开山祖师也才凝炼了九滴真元,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在天资上已和那些青史留名的大修士站在了同一高度!” 陆去疾低头看着自己丹田处第十滴真元,淡淡一笑: “没有成长起来的天才不叫天才。” “我要走的路还长。” 说完,陆去疾看向了一旁的苗刀一点雪。 意念微动,那柄素通体雪白的苗刀,已无声无息地滑入手中。 而后,陆去疾化作了一道残影出现在了院子中央。 刀未动,人先行。 陆去疾身形陡然拔高半尺,右脚猛地蹬地,借势拧腰转体,手中一点雪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 刀未回,人已变。 他左手虚引,右手五指并拢如刀,斩开了一片微尘。 他自己清晰感受到气海之中,一颗液态元气珠微微一震,一丝精纯无比的元气,顺着手臂经脉,流淌至指尖,完成了这一看似简单的掌刀。 “这便是二境的强大嘛。” 陆去疾一挥手,苗刀一点雪再次归鞘。 恰在这时,铺子的门响了。 “有人吗?” 第59 章 试探。 听到动静,陆去疾收起了刀,对着身后的徐子安做了噤声的手势。 随后,陆去疾腰挎长刀走到了铺面前,打开了大门。 门开的瞬间,只见两个身穿劲装的大汉恶狠狠的看着陆去疾。 其中一个胡茬脸打量了下陆去疾,朗声道: “你便是这铺子新来的老板??” “正是。”陆去疾点了点头,挤出一个微笑: “不知两位兄弟有何贵干?” 另外一个刀疤脸瞥了一眼陆去疾腰间的苗刀,又看了一眼陆去疾身陈旧的铺面,上前一步,试探道: “老板,昨夜可曾在云深巷见过什么陌生人?” 陆去疾摇了摇头,直言道:“没有。” 见陆去疾回答的如此干净利落,刀疤脸没有继续问,轻轻说了声:“打扰了”, 随后拉着一旁的胡茬脸消失在了街道上。 陆去疾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开后,目光一凝,低头思索了片刻后,又将大门关上。 不远处的书铺中,老儒生吹了吹手中的热茶,幽幽道出一声: “去而折返是为了试探,那三人刚好消失,云深巷又刚好多出一个商家来。” “有的玩喽。” “老夫倒要看看能身怀天书的人,到底有几分本事。” 另一边。 陆去疾回到小院愈发觉得不对劲。 回想起早上出去买早点时听到的明月楼少主身死的消息。 由此,陆去疾猜测刚才那两个大汉极有可能是明月楼的人。 上门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探徐子安的消息,对方显然将徐子安当成了杀害明月楼少主的凶手了。 虽然对方没发现徐子安的踪迹,但自己出现在云深巷的时间点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些。 两世为人,陆去疾深知人性,对方肯定还会再次上门。 想到这些,走进房间,陆去疾盯着徐子安说道: “刚才外面来人了,应该是明月楼的人,他们还没有发现你的踪迹。” “不过,我猜测他们今夜应该会再次上门。” 徐子安眨了眨眼,反问道: “他们不是没有发现我吗?” “为何还会再次上门?” 陆去疾:“因为昨夜也是第一次出现在云深巷,我也有嫌疑。” “啊?” “陆哥,原来你口中的初来乍到真的是初来乍到啊,我还以为你贪我香火钱呢。” “我……” 随后,陆去疾面色一黑,揉了揉额头,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吐出一口浊气: “准备一下吧,今夜可能不太平。” …… 明月楼中。 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人站在了一具尸体前,身高七尺有余,是个鹰钩鼻,异于常人的是他有一双偏赤色的瞳孔,看起来邪魅至极。 他名秦砚,三境修为,乃是明月楼楼主,京都地下最有话语权的男人。 只不过,现在的他悲伤无比。 因为他唯一的儿子,死了。 秦砚缓缓闭上了眼,眼角处出现一抹湿润,小声喃喃道: “你娘的死的早,导致我对你总觉亏欠,甚至到了宠溺的地步,这人一狂啊,就容易出事。” “现在好了,你先走了,徒留为父一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让为父后半生怎么活?怎么能对得起你死去的娘?” 踏踏。 秦砚正伤心之时,一个身披黑衣的女子走了进来,一步一颤,胸前十分有资本。 见有人来,秦砚的悲伤的声音戛然而止,微微侧目,冷声道: “胡姬,查清楚了吗?” 名叫胡姬的黑衣女子低下头,拱手道: “禀楼主,有手下说,少主死的那日,云深巷多了一户商家。” “而且,这商家背后之人,我们查不到。” “在京都还有我们查不到的人?” “实在不行通知余公的人,让余公的人帮忙。” “楼主,恐怕余公的人也不敢。” 连余公的人都不敢? 那其背后之人只有一个。 秦砚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但此事事关他儿子的命,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一日找不到凶手,那他便不会善罢甘休。 秦砚咬了咬牙,对着胡姬下令道: “今夜安排人去一趟云深巷,将那人请到我们明月楼来” 胡姬:“楼主,要是对方不肯来呢?” 秦砚面色一沉,哼声道: “不肯来也要来!” “不管他隶属于哪座山,还能比得过余公!?” “我相信他背后的人,会给我秦砚一份薄面!” “诺。”胡姬拱手道了一声后,退了下去。 云深巷。 陆去疾用徐子安的四枚香火钱置办了好多东西,硫磺,木炭,钢珠,还有些酿酒的工具…… 更是拉着徐子安将铺面全部翻新了一遍。 徐子安看着门后面的几个大坛子,一脸不解道: “陆哥,你弄这七八个大坛子是什么?” 陆去疾嘴角上翘,神秘一笑:“保命的东西。” “我可不信。”徐子安一脸纳闷: “硫磺,木炭,钢珠,硝石,装在坛子里就成了保命的东西?” “别不信了,帮我把这副对联贴到门口。”说着,陆去疾将手中刚写好的对联递给了徐子安。 徐子安低头一看, 左联:剑啸西风辞故里。 右联:酒酹明月问天涯。 横批:侠客行。 且不说这对联如何,光是这字便让徐子安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一看便是大家之作。 “陆哥,这是什么字体,为什么我未见过?” 陆去疾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回道: “飞白体。” “算是我自创的字体了。” 自创字体!? 徐子安有些吃惊,对着陆去疾来了一句: “陆哥,你不入青云书院可惜了。” 说完,徐子安将穿对联贴在了门上。 对面,书铺中的老儒生瞥见这一幕后发出了一声诧异: “这是何种字体?” “为何我从未见过?” 好奇之下,老儒生情不自禁的拿起了桌子上的笔开始临摹了起来。 一边写,一边念叨:“一家店竟然叫做侠客行?做的是什么生意?当真是有意思……” 转眼,天渐渐黑了下来。 云深巷内的行人渐渐少了许多,大部分铺店也关上了门。 陆去疾和徐子安坐在了一张桌子旁,一边吃着花生,一边闲聊。 “陆哥,你说他们会来吗?” “不来更好。” “你这几个大坛子能靠谱吗?” “不知道,试试吧。” …… 待到街上行人寥寥无几的时候,巷子口突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领头的正是胡姬。 第60章 雨夜,杀人。 轰隆…… 本就漆黑的天穹响起了一阵闷雷。 雨,自此时倾泻而下,先是一缕,旋即化作万箭穿空,击打在青石瓦砾上,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雨愈下愈狂,似要将天地碾作齑粉,巷子书铺的阳台上,一株竹梅倚仗栏杆,花瓣上开得妖艳。 贴着侠客行的铺子内,陆去疾和徐子安同时站起身,两人对视一眼后走到了门边。 陆去疾抬头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轻声道: “这场雨,有杀气。” 徐子安看着前方房顶上的黑衣人,一只手握住长剑,一只手握住伞柄,道: “陆哥,人来了。” 陆去疾目光一凝,握紧了腰间的一点雪,一只脚跨出了门槛。 突然,徐子安迟疑一声:“不带伞?” 陆去疾露出一丝狞笑,杀意凛然道: “雨夜何须带伞?” “带刀足矣。” 锃—— 苗刀一点雪出鞘,发出了令人着迷的清脆声。 陆去疾持刀走出侠客行,丝毫不惧滂沱大雨。 徐子安一把将手中的纸伞扔到了一旁,拔剑而出,紧跟着陆去疾的步伐。 大伤未愈的他从陆去疾那里讨回了一颗大龙象丹,凭借着自身惊人的恢复力恢复了八成战力。 虽未至巅峰,但已足够。 不时,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走到街道中央。 陆去疾扛刀在肩,下颌微抬,一脸桀骜的注视街道上不断走来的黑衣人,双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徐子安手持长剑,警惕的看着房顶上的十几位杀手。 他随手捋了捋自己被大雨打湿的头发,侧目看了看陆去疾,“陆哥,你地上,我屋顶?” 陆去疾大手握住了一点雪,察压低了声音: “没问题,若是敌不过就将他们引到铺面里。” “好!” 话音刚刚落下,徐子安纵身一跃,踩着快速下落的雨点飞至房顶,对着那十几个站位极其具有压迫感的黑衣杀手发起了进攻。 陆去疾正对面,二三十个黑衣人撑黑伞而来,领头的胡姬撑着一把白伞,一步一颤,胸前呼之欲出,长得极为妖艳。 约莫在距离陆去疾十米的地方,一行人停了下来。 胡姬撑着白伞扭着腰肢上前一步,冷峻的脸上挤出一丝疑惑,问道: “你似乎知道我们会来?” 陆去疾持刀而立,不屑一笑: “猜的罢了。” “毕竟我出现太巧了,是个人都会怀疑。” 胡姬的狐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意外,而后冷冷道: “放下刀,跟我去一趟明月楼,倘若真的与你无关,我亲自送你回来。” “你当我是傻子吗?”陆去疾吸了一口冷气,挥动着苗刀,在雨中斩出了一道白痕, “刀在手,我尚有说话的资格。” “倘若到了你明月楼,那我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凭你们宰割!” 胡姬讥笑道: “这话当真是搞笑。” “你以为你现在就不是鱼肉了?” “我不管你背后是谁,但我告诉你,我明月楼能屹立京都这么多年,背后也不是没人。” “哈哈哈……”陆去疾放声大笑: “我当你为何不动手,原来是忌惮我背后有人。” “实话告诉你,我背后没什么人。” “没人?那你可以死了。”胡姬面色阴冷,对着身后挥了挥手,“杀了他!” 蓦然,十几个黑衣人丢弃了手中雨伞,朝着陆去疾冲杀而来。 胡姬则是站在原地不动,静静的看着陆去疾如何被剁成肉酱。 没有背景还敢在云深巷开铺子? 真是无知者无畏,这里可是整个京都最混乱的地方,没点本事敢在这里讨食?这不是找死嘛。 死了也好,楼主正因为少主的事情大发雷霆,现在正好将其作为杀害少主的凶手用来平息楼主的怒火。 陆去疾握刀在手,一脚蹬出,整个人化作一道鬼魅的身影,不断穿梭在雨中。 噗—— 一刀递出,奔袭在最前方的黑衣人瞬间倒下。 咻咻。 陆去疾不断穿梭在黑衣杀手间,速度之快让这群杀手瞠目结舌,他们甚至连陆去疾的衣角都碰不到。 而,陆去疾每挥动一次苗刀,便会有一人倒下。 一众杀手惊回首,却猛然发现,自己早已人首分离,硕大的头颅在雨中滚了一圈又一圈,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啊……” 街道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三步杀一人,陆去疾心停手不停,气海处真元不断沸腾,享受着这一场血腥的杀戮盛宴。 转眼间,十几个黑衣杀手无一人存活,全部死于陆去疾刀下。 陆去疾踩着这些杀手的尸体,大步走到了胡姬身前。 抬起手中苗刀一点雪,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更带着一股杀伐之气: “看了这么久,可曾看出什么端倪?” “让这些一境杀手搭上命消耗我,你明月楼的人还真是心狠。” 胡姬撑伞的手有些颤抖,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到底是谁?” 陆去疾厉声道:“死人没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字。” 胡姬冷哼一声: “你对你的实力未免太过自信了些!” “我明月楼也有二境杀手!” 接着,胡姬拍了拍手,三个二境初期的杀手从其身后站了出来。 两男一女,皆面带银面,让人看不清面容。 胡姬对着陆去疾伸出了兰花指,下令道: “杀了他!” 得令之后,三尊银面杀手化作三道残影杀向了陆去疾。 “来得正好!” 陆去疾一声喝出,身子一沉,随即使出了棠溪山所传授的青山笑! 不过,陆去疾这一刀却与棠溪山所教的有些差别。 棠溪山那一刀的要义在一句“我见青山多妩媚”上。 而陆去疾正处少年,心气何其高? 料青山输我峥嵘! 判江河逊我滂沱! 这便是陆去疾这一刀的要义,比之棠溪山的多了三分霸气! 铮——!! 几乎就在一瞬,一点雪斜劈而出!刀光过处,无声无息,滂沱大雨凝滞了刹那,两尊银面杀手只觉脖颈一凉,眼前白光一闪,头颅便已离身。 “不好,他手中的长刀是一柄地器!” 见此,剩余的那尊二境惊叫一声,赶忙朝着身后不断退却。 陆去疾眼疾手快,手腕一抖,刀锋顺势回带,划出一道弧光! 噗嗤一声闷响。 一点雪的刀尖没入最后这尊银面杀手的胸膛,鲜血瞬间汩汩涌出。 第61章 雨停,老儒生开口。 扑通。 杀手倒地不起,瞳孔中映出陆去疾那张淡漠如冰的侧脸。 巷中一时寂静,唯闻风雨声。 屋顶上,徐子安不愧是太一道门出来的弟子,一人剑挑十六位一境杀手后三剑劈死了一尊二境。 见情况不对,胡姬扔下白纸伞,朝着身后猛然逃去。 房顶上的徐子安纵身一跃,落到了胡姬身后。 寒光凛凛的长剑指着胡姬的脸,徐子安恶狠狠的威胁道: “再敢动一步!” “杀无赦!” 胡姬也不是吃素的,真元瞬间沸腾,五指并拢对徐子安便是一掌! 几乎就在胡姬出手的同时,陆去疾手中的一点雪猛然挥下! 噗! 一条纤细的手臂高高飞起,鲜血喷洒而出,好似一朵带刺的鲜红玫瑰。 “啊!” 胡姬发出了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 陆去疾扼住她的咽喉,将其抵在了一旁的墙上。 陆去疾低下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胡姬,露出一丝狞笑,“你应该知道明月楼里面有多少高手吧?” 胡姬看着陆去疾那张充满了暴戾的脸,出声道:“我老实交代,能放我一马吗?” 闻声,陆去疾有所态度缓和,道: “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保证不会杀你,天地可鉴!” 有了这一句话,胡姬方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她缓缓道: “二境杀手十二人,三境杀手六人,没有四境。” “没有四境??”一旁的徐子安皱了皱眉头,连忙质问道。 胡姬微微颔首,故意摆弄了下自己的“资本”,夹着嗓子道: “明月楼内真的没有四境杀手。” “四境杀手是余公手下的人,只是楼主请过来坐镇的罢了。” 听到这话,陆去疾瞳孔微微一颤,赶忙问道: “余公?” “是余苍生?” 胡姬点头: “正是。” 紧接着,怕死的胡姬又说出了一个秘密: “实不相瞒,整个明月楼都只是余公的黑手套罢了。” “甚至就连楼主秦砚,都是余公家里的家仆。” “什么!?” 一旁的徐子安大惊失色,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也没有想到,名满天下的四朝元老余苍生竟然还用得着黑手套? 背地里还做着杀人的生意? 京都朝堂上余党遍布不说,地下势力还被余苍生掌控。 此事,老皇帝也能忍? 反观陆去疾一脸平静,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他低头审视着胡姬,问道:“你不过是一个二境修士,又如何知道这么多秘密?” 胡姬迟疑了一刹,嗫嚅道: “秦砚曾经醉酒上过我的床。” “哦?”陆去疾有些惊讶: “你与他既然有这层关系,那你为何还会出卖他?” 胡姬咬了咬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又何况我与他还不是夫妻。” “天下男人有的是,但我自己的命却只有一条。” 陆去疾不得不承认,这胡姬还真是清醒。 “可以放我走了吗?” 而后,胡姬仰头看向陆去疾,小心翼翼的问道。 “自然是可以。” 陆去疾淡淡一笑。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色一变,眼中闪烁着一抹狠辣! 咔嚓! 陆去疾大手猛地用力一捏! 胡姬雪白的脖颈上瞬间青筋爆出,脸色涨红,呼吸困难,嘶哑道: “你……反悔??” 愤怒不已的胡姬举起了仅存的一只手,朝着陆去疾奋力拍去。 一旁,徐子安十分有眼力见,见胡姬反扑,手中长剑瞬间出鞘,一道剑气斩出! 唰! 胡姬另外一只手高高飞起。 “啊……” 胡姬发出了一声惨叫,竭力从喉间挤出一丝祈求: “你……不是说不杀我吗?” 陆去疾指了指一旁的徐子安,笑道: “我是答应不会杀了你,但他可没答应。” 说着,陆去疾赶忙给徐子安递了个眼神。 徐子安心领神会,提剑上前,随后一剑捅在了胡姬的心窝上,“我来杀你!” “你们……不讲信用…” 胡姬瘫软在地,死得异常不甘。 徐子安拔出了长剑,扫了一眼胡姬的尸体,冷哼一声: “废话!” “和你们这种恶人讲什么信用!” “我这是帮你洗去一身罪恶,说到底,你应该还得谢谢我。” 一旁的陆去疾听到这话竖起了大拇指。 他知道徐子安一身正气,但没有想到竟然这么正,甚至都有些正的发邪了。 不久,雨势渐小,天地间的喧嚣一点点退去,渐渐归于平静。 几十具尸体被陆去疾和徐子安摆到云深巷入口处。 小巷内的血腥味被雨水冲刷掉了大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正准备回到铺面之时。 对面的书铺中的老儒生忽然走了出来。 他扯着胡子,对着小心翼翼的陆去疾两人相邀道: “两位砍人砍累了吧,要不要来老夫这里吃点东西?” 听见这声音,陆去疾和徐子安忽然一愣。 陆去疾心中暗道: “终于是插手了。” “我还以为这位大修士会一直装聋作哑呢。” 徐子安看着突然冒出的老儒生,一脸不解,反应过来后,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赶忙朝着老头挥手: “回去!回去!” “老学究,我们这里刚杀完人,你出来凑什么热闹,赶紧回去!” “刀剑不长眼啊!” 陆去疾听见这话,不禁一笑: “子安,可别乱说话,这位的修为比你还高呢。” 说着,陆去疾和徐子安走到了老儒生的铺面前。 “此番打扰了前辈清修,多有得罪。” 陆去疾和徐子安对着老儒生齐齐拱手。 老儒生摆了摆手,醇笑道: “免了吧。” 接着,老儒生将陆去疾和徐子安带到书铺内,端出了两碗阳春面。 “君子远包厨,老夫手艺不好,将就着吃吧。” 说着,老儒生亲手将面条递给了陆去疾和徐子安。 接过面条,陆去疾没有犹豫,大口吃了起来。 徐子安却有些犹豫,不过看见陆去疾动筷了,他也跟着吃了起来。 见此,老儒生呵呵一笑: “怎么,不怕我下毒?” 陆去疾:“不怕,前辈修为高深,要想杀我们,弹指一挥罢了,又何须这么麻烦。” 老儒生捋捋胡子,眼珠子转了几圈后,坐在了陆去疾旁边,道: “你小子当真是机灵。” “对联是写给我看的吧?” “笔法老练,有炫技的嫌疑,你小子是想引起老夫的注意吧?” 第62章 飞白体引老儒识。 滋溜~ 陆去疾咽下最后一根面条,嘴角挂着一丝意犹未尽,讪讪一笑,开口道: “前辈多想了,我只是一时技痒罢了。” “一时技痒?”老儒生显然不信,撇了撇嘴: “是不是故意的你小子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不过,你这一手字体倒是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说话间,老儒生随手拉了张椅子坐到了陆去疾对面。 接着,又从旁边拿出了自己临摹的字帖,他抚了抚胡须,开口道: “笔画似鸟头燕尾,横竖丝丝露白,从你这种字体中,我看到了两字。” “哪两字?” 陆去疾顺着老儒生的话往下问。 老儒生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巷子口,酝酿了片刻后,掷地有声道: “江湖。” 陆去疾对着老儒生拱了拱手,由衷佩服道: “前辈不愧是读书人,我这种字体又称为江湖体。” “当真?”老儒生酣然一笑,朗声问道。 陆去疾应声道:“半点不假。” 老儒生来了兴趣,继续问道: “此种字体的另一种名字是什么?” 陆去疾脱口而出:“飞白体。” “飞白体?” “鸟头燕尾,虚实结合,这名字倒也符合。” 老儒生连连点头,看向陆去疾的眼神满是赞赏。 一旁徐子安倒是对书法没什么兴趣,只顾着吃着手碗中的面条,几大口下肚后仍然觉得肚中饥饿。 眼看老儒生和陆去疾的话音渐渐落下,他抬了抬手中的碗,插上一嘴: “那个,这面还有没有了?” 随后,老儒生将目光放在了徐子安身上,道: “小友,伤势可曾好些?” “好了个七七八八。”徐子安下意识回了声。 突然,他灵光一闪,发现了不对劲, 这老学究如何能知道自己身上有伤? 难不成……那日晚上出手相助的是他? 徐子安出声试探道: “前辈那晚是你出手相助?” 老儒生笑了声:“还不算太笨。” 笑声未落,他指着一旁的陆去疾,啧啧道: “但你小子可比他差远了。” 老学究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陆哥早就知道? 疑惑不解的徐子安走到了陆去疾旁边,小声问道: “陆哥,你早知道是这位前辈出手救的我?” 陆去疾摇头道: “不知道,但是我隐约猜到了。” 徐子安沉默了片刻后当即弯腰,准备给老儒生行大礼。 只是,他刚弯下腰,老儒生却已经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老夫可是青云书院的人,你这个太一道门的弟子给我行礼,当真不怕被师门惩罚?” 徐子安听到老儒生的来历后,先是一惊,低头思索了片刻后,再次弯下了腰,拱手道: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又何况是救命之恩?” “这一拜,前辈受的起!” 老儒生再次伸手扶起来徐子安,“我救你只是因为你小子有良心罢了。” “无需谢我,要谢就谢你的良心。” 话锋一转,老儒生伸手指了指巷子口的方向,说道: “老夫那晚上既救了你,也害了你。” “明月楼这次来的是二境,下次便不知道是几境了。” 听到这话,陆去疾和徐子安面色一沉,两人都知道老儒生说的是实话。 老儒生注视着沉默的两人,旋即开口道: “你俩若是可帮老夫一个忙。” “老夫可以破格出手一次,帮你们彻底解决这次的麻烦。” 听到这话,陆去疾和徐子安眼睛都亮了。 “前辈请说!” 徐子安一脸激动道。 老儒生: “半月后,我要你们两人参加一场比试。” “一场全是二境的比试,而且,你俩只能胜,不能败!” 陆去疾:“半个月?那我俩早被明月楼的高手杀了。” 老儒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挺得笔直,双手背负在身后,“你俩放心备战即可,这半个月内,谁都不会打扰你们两人。” “谁也不会?” 徐子安有些不敢相信,再次问道。 老儒生郑重的点了点头: “放心,在京都这一亩三分地上,老夫还是能说的上话的。” “明月楼对老夫而言,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老鼠罢了。” 陆去疾和徐子安对视了一眼后,决定应下这一场比试。 “前辈,这场比试,我俩应下了。” 两人话音落下,老儒生脸上的笑意舒展开来,嘱咐道: “这一场比试来的人要么是大奉山上的天之骄子,要么是就是大奉的将门虎子,甚至连大奉皇室的人都有可能参加。” “这半个月,你们两个小子万万不可松懈,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书铺问我。” 对手是大奉? 看来这一场比试不简单啊。 陆去疾的手下意识在一点雪的刀柄上摩挲了两下,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寒光。 见自己的目的达成,老儒生便下了逐客令: “时间不早了,你俩回去歇息吧。” 老儒生话音一落,陆去疾和徐子安顿时被一股清风吹到了清冷的街道上。 咚——的一声,无论天晴下雨都一直敞开大门的书铺关上了门。 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没有在街上过多停留,径直回到了小院中。 院中,陆去疾和徐子安并排坐在了台阶上。 陆去疾忽然问道: “青云书院和太一道门有恩怨?” 徐子安一只手撑着脑袋,回道: “有,而且还不小。” “甚至可以说世仇。” “哦?说来听听。”陆去疾好奇追问道。 徐子安不快不慢道: “八千年前,因为天书的原因,当时我太一道门的掌教把青云书院的院长砍了,自此两宗爆发了第一次大战。” “听说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若非一尊五境之上的神秘强者出手调停,恐怕两家弟子都要死绝。” “四千年前,青云书院当时出了一位绝代天骄,以文载道,号称诗剑两绝,一人登山,剑挑我太一道门八十一位天骄后大笑着离开。 临行前更是一剑斩碎了我太一道门牌匾,至此,本就无解的恩怨又深了几分。” “总而言之,两宗积怨已久,两家弟子也相看两厌。” 说到最后,徐子安不由得叹道: “书铺中的老前辈能摒弃门派之见出手救我,我实在是没想到。” 第63章 老儒生面圣。 紧闭的书铺中。 老儒生走上二楼阳台,伸手在梅花的花瓣上轻轻抚摸了下,“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子快要死了,我要进宫一趟。” “看好京都,别让那些脏东西进来。”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暗红的梅花在黑衣中绽放。 一种莫大的威能瞬间笼罩了整个京都。 这一刻,京都之内四境及以上的修士皆生出一抹心悸。 交代完,老儒生独自一人走向了皇宫深处,一步一闪,一闪百里,旁人根本无法捕捉其身影。 皇宫,养心殿内。 一张巨大的龙床上,一个双鬓染霜,面色沧桑的老人躺在上面,眼皮微张,射出一抹骇人的寒光。 不用说,老人正是当今的大虞皇帝——东方启。 只是如今的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死气,像是一株腐烂的木头,毫无生气。 一个身披深紫蟒袍的老太监站在龙床旁,不发一言,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带着几分讥诮,几分冷硬,似乎从不轻易开口。 忽然,床上的东方启好似感受到了什么。 他张开了眼,瞳孔收缩着,像两粒干涸龟裂的深潭。 “大伴,帝师走出云深巷了啊。” 一旁的大太监也感受到了,低下头回道: “帝师,应该是来见陛下的。” 说完,大太监走到了龙床旁,伸手将东方启扶了起来,整个动作十分流畅。 东方启依靠在床头,散乱的发丝显得他愈发虚弱,但其一举一动之间龙威愈甚,仅仅一眼,便让一旁的大太监汗毛倒竖。 整个养心殿内静的可怕,门口的黑甲士卒,殿内高高垂下的丝帐,战战兢兢的大太监,都不敢在这位即将大限将至的皇帝面前放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寂静的养心殿终于有了一丝声响。 吱呀—— 老儒生神情复杂的推开了养心殿的大门。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还是决定去看看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学生最后一面。 仅仅是四十九步,老儒生便走到了龙床前。 抬眼看着床上瘦骨嶙峋,垂垂老矣的东方启,老儒生的心微微一颤,说不出话来。 “先生,你来了。” 东方启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挤出了一丝笑容。 老儒生鼻子一酸,眼角微微湿润,于心不忍道: “你连三百岁都不到,为何弄成这副样子?” 东方启下颌微微上扬,那目光涣散,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焦灼,聚集于虚空中的某一点,淡淡道: “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没几天可活了。” 唉。 老儒生听到这话,深深的叹了口气。 当初那个睥睨天下的东方启,如今竟垂垂老矣,叫他如何能不悲叹。 “先生,当初重用余苍生,是学生错了。” “先生现在可还生气?” 东方启扭头看向老儒生,语气甚至和当初一模一样,只是眼里再也看不到当初那份清澈。 老儒生伸手抹了抹泪,哽咽道: “不气了。” 东方启最是清楚自己这位先生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清流之人,最不愿意与那些奸臣同流合污。 但在他这个位置上眼里早就没了奸臣、贤臣之分,余苍生虽然结党营私,但他不得不用。 但也因此寒了先生的心,从而弃官不做,独守云深巷。 如今师徒两人再相见,心中的隔阂早已经烟消云散。 东方启注视着老儒生,缓缓开口道: “先生,我好不容易布下这一场九龙夺嫡的棋局,引得江湖人入朝堂,你知道是为何?” 老儒生摇头道:“不知。” 东方启: “其一,大奉铁蹄强悍无比,号称百万大军,近年来更是对我大虞虎视眈眈,我深知我大虞军队虽强但远远不是其对手, 但是我大虞江湖豪杰辈出,以一敌万,甚至敌十万的高手都不在其数。” “孤便要拉着他们入局,为我大虞所用。” “其二,历经四朝,余党势力膨胀的太快了,可以说是遍布朝野,我需要借助外力来击溃他。 否则,余苍生那个老家伙还真当大虞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听到这话,老儒生身子一怔,眉头紧蹙,愁眉不展。 无论是应对大奉随时都有可能的北伐,还是瓦解余党,他都乐见其成。 但一旦失败了,那便是万劫不复。 老儒生的声线有些颤抖,轻声道: “你有没有想过这场九龙夺嫡若是玩太大了,整个大虞的基业很有可能就此葬送。” 对此,东方启又岂能不知? 但他也无可奈何,眼下时不我待,大奉虎视眈眈,余苍生野心勃勃,只有破釜沉舟,方才能保住大虞万年基业。 东方启深深一叹: “孤,别无选择。” “只有一场腥风血雨才能让大虞获得重生。” “只是孤还没有想好由谁继位,继续下这一盘棋。” “先生,你觉得谁能坐这个位置?” 听到这话,老儒生赶忙退后了几步。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岂能不懂。 虽说面前的东方启是他的学生,但更是整个大虞的皇帝。 继位这种事,傻子才会掺和。 老儒生瘪了瘪嘴,摆手道: “别问我,老夫对这种事情一概不清楚。” 东方启低头笑了笑,笑声有气无力,好似随时都能咽气。 沉默好一会儿,东方启又抬起了头,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儒生,道: “无论是谁继位,孤都不放心。” “先生可否看在师徒情分上,答应我一件事。” 老儒生沉吟了片刻,道: “先说好,老夫不出仕。” “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老夫已经放下几百年了,再出仕也力不从心了。” 东方启哑声道: “放心,学生不会让先生为难。” “学生只是想请先生接手斩妖司罢了。” “斩、斩妖司??”老儒生瞪大双眼,有些不敢相信,又发出了一声质问:“你这还不是让我为难?” 东方启: “斩妖司不在百官之内,又怎么能算是入仕呢?” 老儒生苦笑: “陛下,你真的想好了?” “让我一介书生接手斩妖司?” 东方启嘴角上翘:“在大虞我找不到比先生更适合的人了。” 第64章千秋万世名,不过寂寞身后事。 “斩妖司为何不留给……储君?” 老儒生疑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东方启气若游丝道: “先生,你应该知道斩妖司是底线。” 说到这里,东方启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相信自己的先生能明白这其中的言外之意。 果不其然,老儒头在听到这话后没再继续出声反驳,只是回眸望了一眼远方那看不见的山峦,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吟了片刻后,老儒生缓缓开口道: “这斩妖司,我接下了。” 东方启毫无血色的唇角微微一咧,挤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启,多谢先生。” 老儒生看着东方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难受的紧,接连长叹了好几声。 不久,他缓缓转过身,朝着养心殿外走去。 东方启那双泛黄的瞳孔注视着老儒生离去的背影,竟忍不住发出一声哭泣: “先生,来年梅花开时,能否给我带一根冰糖葫芦?” “我的陵墓不远,对先生而言,也就是三四十步的功夫。” 老儒生身形猛然一顿,眼角流下了几滴清泪,打湿了宽大的儒袖,嘴唇颤抖着发出一声:“好、好。” 老儒生一直挺直的脊梁缓缓佝偻了下来,像个平平凡凡的老年人,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养心殿。 待到老儒生走后,东方启又将目光放在了一旁身披深紫蟒袍的大太监身上。 “大伴,你说大虞这艘大船会沉吗?” 闻声,大太监泪水在眼眶中不断打转,握紧了手中的拂尘,扯着嗓子道: “陛下放心,我大虞一定会千秋万代!” 东方启神色颓然,呵呵一笑: “你啊,总是说些我爱听的。” 他的话音中充满了哀伤: “可惜了,你我都老了,不能扭转乾坤了啊。” 大太监双膝跪地,上半身匍匐在地,高声道: “陛下,听闻山间精怪大妖有秘法可延寿百年,奴才愿意为您走一趟,再争百年生机!” “百年生机?”东方启不屑一笑,他瞥了一眼下方的匍匐的身影,长叹道: “那秘法要十几万百姓血祭为引,孤作为大虞的皇帝,岂能对不起百姓?” “孤一生虽未开疆拓土,但算也是一个守成之君。” “千秋万世名,不过是寂寞身后事。” “孤累了,想歇歇,剩下的就留给后人去做吧。 ” …… 翌日,清晨。 云深巷内一切照旧。 巷子口出现了十几个官差,似乎是收到了某位大人物的指使前来收尸。 随着一具具尸体被官差拖走之后,街道上的行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道: “明月楼的银面杀手都死了,看来昨夜的巷中必定经历了一场厮杀啊。” “你们猜猜我看到了谁的尸首!?” “谁的?” “难不成是金面杀手的?” “不,是明月楼的胡姬!双臂被斩断,心窝被一剑捅了个透心凉,死得当真是凄惨!” “可惜了,这等绝色白白死了当真是浪费了……” “也不知道是谁如此胆大,竟然敢拔明月楼的虎须,先是杀了明月楼少主,而后又杀了这么多银面杀手。” “啧啧,京都要乱喽……” 外面风声风雨,贴上侠客行的铺面内却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一刻都不敢停歇,盘坐在小院中专心修炼。 从徐子安口中,陆去疾知道了二境化真境也分前中后三期。 前期气海初成,元气化液,中期气海稳固,元气液化程度提高,后期气海扩容,真元可外放形成护体罡气,可长时间战斗而不疲。 总而言之,二境化真境就是一个积累真元的过程。 不知道是不是陆去疾修炼的《太上人间》突破到了第二重的缘故,他竟然发现自己体内的天地元气被压缩到十分之一,就连十滴真元也枯竭了大半,吓得他疯一般吸收天地元气。 足足四个时辰后,陆去疾方才结束了修炼。 刚一睁眼,一旁的徐子安赶忙凑了上来。 “陆哥,你这功法有些变态啊,吸纳天地元气的速度竟然比我的《太一龙象诀》还要变态。” 陆去疾吐出一口浊气,看了一眼丹田处精纯至极的真元,随口答道: “还行,要不是饿了,我感觉我还能再吸会儿。” 还行? 什么叫还行? 这是他娘的是正常人的修炼速度吗? 徐子安翻了翻白眼,心中暗暗猜测,陆去疾必定出自一个顶级宗门,不然不会有如此变态的功法。 青云书院?陆哥没读书人的气质。 金刚宗?陆哥应该不会想不开去当和尚。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难不成陆哥出自青城山?” 正当徐子安沉思之际,陆去疾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去疾:“饿不饿,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一听到吃东西,徐子安顿时来了精神:“走着。” 旋即,陆去疾和徐子安走出了铺面,来到街道上。 两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愣了好半天,随后十分有默契的将目光放在了远处的一家酒馆中。 “喝点?”陆去疾对着徐子安挑了挑眉。 徐子安搓了搓手,嘿笑道: “那就喝点。” 走进酒馆,陆去疾放眼一看,嚯,好家伙,人手一把长剑,其中还有不少一境修士。 云深巷,果真是名不虚传。 陆去疾和徐子安找了个角落,要了几盘灵食,一壶好酒,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听说了吗?武会要开始了!” “听说大奉这次来的人中有剑冢的李飞仙!” “什么!?那个二十岁便已经是二境高手的李飞仙!?” “没错!领头的就是剑冢李飞仙,据说还有大奉小明王高云山,莲花仙子江亭月!” “不知道我大奉这次派谁出战,有没有胜算。” “我看悬,且不说那被剑冢称为千年一出的剑道大才李飞仙,就拿小明王高云山来说,前不久就已经踏入了二境后期,一身护体罡气十分霸道,纵观我大虞江湖,能在二境胜他的人,寥寥无几啊。” 一时之间,酒馆之内嘘声此起彼伏。 徐子安听得十分不爽,小酌了一杯后,对着陆去疾小声问道: “陆哥,难不成老前辈说的比试是两国武会?” 第65章 两国武会,酒馆冲突。 陆去疾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基本上就是了,只是不知道那位老前辈到底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竟然能把我俩塞进两国武会里。” 见酒馆里一片唏嘘,徐子安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宝剑,“哼,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倒要去看看大奉那群所谓的天骄究竟能扛得住我徐子安的剑!” 许是因为太过激动,徐子安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在一片哀叹的酒馆中显得格外突兀,引来了不少目光。 “哈哈哈,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两个毛头小子也敢妄言!” “几境就敢说这样的大话!?毛都没长齐就敢来云深巷?” “是啊,说大话也不怕崩了牙!” 蓦然,酒馆中传来一阵冷嘲热讽。 见此,徐子安勃然大怒,脸色涨红,喉结上下涌动,拍案而起,怒吼道: “尔等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当真是妄为我大虞江湖人!”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来这酒馆里的人,多少都喝了点,看着拍案而起的徐子安也毫不示弱,摔碎手中的酒碗后猛然起身。 其中一个一境后期的独臂大汉愤然出声道: “哼!” “你小子懂什么江湖!” “老子年轻的时候也像你这般一腔热血,身背一把长剑走遍了大虞大江南北,到头来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老子就是对这个江湖不满,就是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又如何?” “尊严是打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动动嘴皮子谁不会!?” “有本事你就去败了那大奉李飞仙!” “你……”徐子安被独臂大汉怼得出不了声。 就在这时,陆去疾飒然起身,将手中的苗刀一点雪重重拍在桌面上,朗声道: “倘若我们真的败了那剑冢李飞仙,又当如何!?” 独臂大汉一只脚踩到了桌子上,指着陆去疾说道: “你俩要是真的能打败了那大虞李飞仙,我王二虫以后就跟你混了!” 陆去疾一脚也踩在了桌子上,身子一低,直勾勾的盯着独臂大汉王二虫,“当真!?” 唰! 王二虫拔出长剑在自己手心割出一道伤口,鲜血顺着掌心流到手臂处,染红了他的衣裳,“我王二虫以此血为鉴,你要是败了李飞仙,我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你呢!?” “你要是败不了李飞仙呢!?” “后果又当如何!?” 王二虫将手中长剑猛地插在桌子上,恶狠狠的朝着陆去疾问道 陆去疾嘴角上翘,拾起桌面上的一点雪,缓步走到了王二虫身前。 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贴着侠客行的铺面,道: “那是我的铺面,我也是败不了李飞仙,那就是你的了。” “一言而定!”王二虫听到这话,激动的出声。 话了,陆去疾带着徐子安朝着门口走去。 一只脚跨出门槛之际,后面的王二虫开口道: “留个名字。” 陆去疾脸颊微侧,淡淡一笑: “陆去疾。” 徐子安大拇指按在剑柄处,带着怒意回了声:“徐子安!” …… 不久,陆去疾和徐子安走出一段距离之后。 酒楼中看戏的小二忽然反应过来两人还没给钱呢。 小二一脸焦急的追出门外,对着陆去疾和徐子安的背影大声呼喊: “客官,还没给钱呢!” 陆去疾指尖一弹,一枚香火钱从小二耳边穿过,嵌入了酒楼的柱子中。 小二顿时愣在了原地,只觉得耳旁刮起一阵狂风。 “多的不用找了” 话音落下,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消失在了来往行人中 小二回过头,仔细一瞧,发现一枚香火钱深深嵌入了漆红色的柱头,瞳孔猛地一震,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出了酒楼,陆去疾和徐子安直奔书铺的方向。 路上,徐子安回想起酒馆之内的冲突,出声道: “陆哥,刚才我是不是意气用事了?” 陆去疾笑着回道: “怎么会,那个少年不热血? 这江湖正是因为有了你这样的人才无比精彩啊。” 徐子安嘟囔道:“可是因为我,你也应下了这一场赌约,要是完成不了,你的铺子可就是那王二虫的了。” “一个铺子又算的了什么?” “况且,咱们还没有败!” 说话间,陆去疾伸手在徐子安肩膀上拍了拍,“你猜王二虫是想我们胜还是败?” 徐子安不假思索:“他自然是想我们败了。” 陆去疾摇了摇头,“错!他更希望我们胜!” “为、为何?”徐子安一脸不解。 陆去疾不快不慢的解释道: “因为他的语气中处处都透着不甘,作为大虞的一份子,没人会想输的。” “只是他们暂时看不到什么希望罢了。” 徐子安恍然大悟,他抬头看着陆去疾,又问了声: “陆哥,那你觉得,咱们能赢吗?” 陆去疾反问一声: “你相信你能赢吗?” 徐子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剑,握紧了拳头,道:“我信!” “那你问问它,你能赢吗?”陆去疾随口一说,大步朝着书摊的方向走去。 徐子安则是愣在了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剑,竟真的开口问了声: “红尘,你觉得我能赢吗?” 嗡嗡! 徐子安手中长剑抖动了两下,发出了一声与他心跳同频的剑鸣。 徐子安嘴角一咧,看着前方走远的陆去疾赶忙追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傻笑道: “陆哥,我的剑告诉我,我能赢!” 陆去疾还以为徐子安在说笑,于是笑着回应道: “既然如此,那就赢下这一场会武!” “从此,扬名京都!” “好!” 徐子安十分郑重的回了声。 半刻钟后。 就在陆去疾和徐子安走到了书铺之际 人群之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三个金面杀手。 且,这三个金面杀手没有丝毫废话,直接朝两人杀去! “不好!” “是明月楼的金面杀手!” 徐子安大惊失色,快速拔出了手中的宝剑。 陆去疾也在一瞬之间拔出腰间的一点雪。 然,下一刻。 书铺中响起了一道极其不悦的声音—— “放肆!” “你明月楼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66章 帝师归位。 仅是一瞬,老儒生凭空出现在了陆去疾和徐子安身前。 只见他横眉竖眼,须发皆张,一身洗得发白的宽大儒袍无风自动。 宽大袖口中伸出了一只大手,对着三个金面杀手隔空一抓! 砰!砰!砰! 三个三境修为的金面杀手被老儒生一抓捏爆,化作了三团血雾。 “不问朝政百年,什么阿猫阿狗都欺负到老夫头上来了啊。” “真当老夫没脾气!?” 老儒生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巷子口的方向,一脸嫌弃的挥了挥袖子, “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 “再不走,休怪老夫大开杀戒。” 听到这话,云深巷入口处的十几个杀手连爬带滚的逃走了,生怕自己也被老儒生一手捏爆。 藏在墙角观战的明月楼主秦砚一拳头打在墙壁上,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声: “可恶!” “半路杀出个老儒生!” 话音落下,他也不敢继续停留,马不停蹄的转身逃离了云深巷。 一手捏爆三尊金面杀手。 这等恐怖实力根本就不是他明月楼能抗衡的。 但杀子之仇,他秦砚若是不报,那便枉为人父!更对不起死去的亡妻! 看来只有去请余公出手了。 …… 处理完杀手之后,老儒生转过身看着目瞪口呆的陆去疾和徐子安。 “怎么?没见过这么俊朗的儒生?”老儒生伸手在发呆的两人眼前晃了晃,十分幽默的打趣道。 陆去疾回过神来,先是收起了刀,而后看了一眼半空中尚未散尽的血雾,啧啧出声道: “前辈果真是大修行者。” “此等手段当真是霸道。” 老儒生和蔼一笑,轻声回道: “不过些许手段罢了,不值一提。” 这时,徐子安注意到了远处看戏的行人,“前辈,街道上人多眼杂,恐怕要不了多久,你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无碍,老夫如今也不是归隐状态了,暴露了就暴露了。” 话音落下,老儒生摆了摆手,转过身走进了自己的书铺。 陆去疾和徐子安对视了一眼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两人刚一进门,老儒生便招呼着两人落座。 见识过刚才那一幕,陆去疾和徐子安都不敢放肆,于是各自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老儒生提起紫砂壶,缓步走到了两人旁边,亲自为两人倒了一杯茶。 “你俩来找我是修炼上有疑问?” 倒茶的间隙,老儒生面不改色的开口问道。 陆去疾捧起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后,开口道: “我俩来这里只是想知道昨晚前辈口中的比试,是不是两国武会?” “没错。”老儒生将紫砂壶放在桌子上,拍了拍手,看着陆去疾问道:“怎么,怕了?” 陆去疾挠了挠头,笑道: “倒不是怕,只是想知道前辈为什么会选择我俩参加两国武会。” 老儒生斑白的眉毛向上挑了挑,扫了一眼陆去疾和徐子安,缓缓道: “除此之外,你俩应该还想知道老夫的身份吧?” “若是前辈肯告知,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时,徐子安站起身来,对着老儒生挤出一个笑脸,乐呵呵的回了声。 “两个滑头鬼。” 老儒生翻了个白眼,吐槽了一句。 旋即,他捋了捋自己的袖子,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一旁椅子上。 一只手托着茶杯,一只手捻着茶盖,顺着茶水边缘,慢慢的刮着茶沫,他平静的开口道: “老夫周敦,曾任大虞帝师。” 徐子安嘴角猛抽,一个趔趄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 大、大虞帝师? 老儒生竟然是大虞帝师!? 陆去疾猛然抬眼,握紧茶杯的手微微一颤,脸上也浮现出了吃惊的表情。 他也没有想到老儒生真实身份竟然是大虞帝师。 这云深巷果真是藏龙卧虎。 老儒生瞅着脸上写满了惊讶的陆去疾两人,继续说道: “老夫之所以选择你们两个去参加武会,是因为两国武会规定只能百岁以下的二境修士参加。” “更重要的是,老夫十分看好你们两个。” 徐子安听得冷汗直冒,一边擦汗,一边开口道: “前辈,武会事关两国尊严,你一句看好就让我俩上? 实不相瞒,我和陆哥这压力有点大啊。” 老儒生轻声一叹: “这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有时候只要你觉得自己行,那你就一定行。” 接着,老儒生又出声宽慰道: “放心,代表大虞出战的人又不止你俩。” “现在你俩只需好好修炼,安心备战即可。” 有了这话,陆去疾和徐子安都感觉身上的压力都小不少。 一番闲谈过后,陆去疾和徐子安走出书铺。 只是两人刚出门,便与一队身披紫衣的冷面人擦肩而过。 徐子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小声道: “陆哥,看气息最起码都是三境的高手。” 闻声,陆去疾拉着徐子安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嘱咐道: “别管,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掺和的。” …… 此时的书铺内。 老儒生抬起眉头,看了一眼进来的十几个紫衣,不悲不喜道: “都来了?” 扑通——! 十几个紫衣单膝下跪,抱拳行礼道: “斩妖司十二紫衣使,拜见帝师!” 其中,最前方的黑脸大汉双手捧着一袭宽大的文武袍,一枚紫金色令牌,掷地有声道: “有请帝师荣登斩妖司主之位!!!” 老儒生眼皮微抬,一双眸子如寒星般扫过下方,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十二紫衣使心头顿时一沉,纷纷低下了头。 老儒生缓缓起身,动作不疾不徐,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周身流转。 只见他身形甫一站直,好似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竟使得周遭空气都为之一滞。 无需言语,那份久居高位养出的官气已昭然若揭,令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老儒生一步踏出,华发转青丝,恢复成了四十岁的模样,双目变得炯炯有神,黑白分明,身姿挺拔,哪里还有半分老态? 身披文武袍,腰挂紫金牌,帝师周敦再次出山。 这一次,他欲为大虞再续千年基业! 一刻钟后,整个书铺人走楼空。 陆去疾和徐子安站在街对面的铺面内看着这一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儒生的身影怎么不见了? 出来的中年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难不成是老儒生? 就在两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袭紫衣突然出现在了铺面内。 第67章 明月楼灭。 这一袭紫衣出现的无声无息,把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都吓了一跳。 “嗯?!” “谁?!” 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猛地回过头来,脸上充满了忌惮。 方才这里明明还是空荡荡的,怎么一转眼,就多了一个站得如此近的人? 此人的速度怎么会如此诡异!? 紫衣人不慌不忙的开口解释道: “两位小兄弟莫慌,我只是替司主传个话。” 陆去疾握紧了手中的苗刀,反问道: “你口中的司主是谁!?” “难不成是书铺中身为帝师的老前辈?” 紫衣人点头道:“正是。” 听到这话,陆去疾和徐子安如释重负,两人心中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紫衣人一只手背在身后,斩钉截铁道: “司主有令,十天后会有人来接两位。” “至于那明月楼的事,你俩也无需担心,我会替你俩摆平。” 说完,紫衣人似乎不想停留,脚尖一点瞬间消失在了在陆去疾和徐子安的视野中,只给两人留下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蓦然,徐子安嘴角抽搐,就连呼吸停滞了刹那,随后发出一声惊叹: “四、四境?” 陆去疾瞳孔猛缩,颤抖着出声: “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老前辈啊。” “就连四境的大修士都是其手下?” “我看他极有可能是一尊五境大修士。” …… 城南,明月楼所在地。 一袭紫衣自云深巷而出,大步走到了明月楼前。 仰头看了一眼这足足十八层的明月楼,紫衣人不屑一笑,肆无忌惮的出声道: “这便是京都第一地下势力?” “依我观之,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不出意外,明月楼内当即蹿出十几个手持长刀的壮汉。 最前方的刀疤脸提着刀指着紫衣人怒道: “敢在我明月楼前大放厥词,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紫衣人眉毛一挑,一双好似要吃人的眼睛注视着对面的刀疤脸,嘴角勾勒出一抹阴狠: “多少年没人敢拿刀指着我了。” “你小子有种。” 刀疤脸冷笑了两声,“少给我装蒜,在我明月楼,是虎你得卧着,是龙你得盘着!” “上!” “杀了他!” 刀疤脸一挥手,十几个持刀壮汉立马朝着紫衣人杀去。 紫衣人愣在原地,笑了声: “明月楼当街刺杀斩妖司十二紫衣使,当诛!” 听到这话,刀疤脸也愣了。 什么玩意儿? 当街刺杀斩妖司十二紫衣使? 面前的紫衣人是十二紫衣使!? 嘶嘶! 这罪名也太大了啊! 刀疤脸大惊失色,赶忙对着冲出去的手下说道:“赶紧住手!” 紫衣人露出得逞的笑容,主动出击,“晚了!” 唰! 紫衣人形如鬼魅,化作了一道紫色残影越过了这十几个壮汉,直奔明月楼内。 下一刻,明月楼内的门窗竟自动闭合了。 “啊……” “不、不要过来!” “鬼……” 此起彼伏的嘶吼声冲上了云霄,明月楼内鸡犬不宁。 门口的刀疤脸听到这动静,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黄白的液体从他下体流出,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完了!” “明月楼完了!” “刺杀斩妖司十二紫衣使,这罪名太大了。” 十几个持刀的壮汉听着楼内的惨叫声,赶忙丢弃了手中的长刀,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家。 仅仅是半个时辰的功夫,紫衣人从第一层直杀上了第十八层,楼内杀手无论金面还是银面,又或者是普通杀手,皆死尽! 然而,紫衣人找了半天却始终不见楼主秦砚的身影。 “算了,还是上报朝廷吧。” “我倒要看看余阁老会怎么处理这脏手套。” 小声呢喃句后,紫衣人缓缓走出了明月楼。 令他诧异的是,先前的刀疤脸竟然还愣在原地没走。 “哟,还不走?等着吃饭?” 紫衣人大步走到了刀疤脸前面,一脸戏谑的问道。 刀疤脸眼中一片茫然,颤颤巍巍的说道: “走与不走都只有一个下场。” “刺杀十二紫衣使这罪名下来,无论我逃到哪里都得死。” 听到这话,紫衣人还有些诧异,一个地痞流氓竟然还有这样的远见。 “那你留在这里,是为了求死?” 紫衣人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刀疤脸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哀求道: “大人,我知道我明月楼只是你们大人物博弈的一枚棋子,我也只是一个小人物。” “能不能给我一个知错改错的机会?” 咔嚓! 刀疤脸话还没说完,紫衣人便以雷霆之势一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嫌弃的甩了甩手,瞥了一眼刀疤脸的尸体,面若寒霜道: “不能。” “机会都是留给有用的人,你在我上官长夜眼里没有丝毫价值。” 不久,明月楼刺杀十二紫衣使的消息传遍了京都。 更有一股不知从何处而起的舆论,说是明月楼背后是余阁老。 一时之间,舆论愈演愈烈。 整个京都之内,风声鹤唳,笼罩上了一股波谲云诡的气氛。 余府,后花园内。 一个眉心长着一颗观音痣的长髯老人坐在凳子上,手中提着一个鸟笼,里面竟是一只长着三只眼的黑乌鸦。 在长髯老人身前冰冷的石砖上匍匐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明月楼主秦砚。 此刻的他心情十分复杂,既庆幸自己早上来到了余府躲过一劫,又害怕自己给余阁老惹上了麻烦。 “小砚啊,你是什么时候来到的余府?” 长髯老人一边割肉喂着三眼乌鸦,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秦砚的额头贴紧了地砖,一字一句道: “约莫一个甲子前。” “一个甲子了啊……”长髯老人嘴里念叨了几声,随后摇了摇头,感慨道: “我记得我在街道上遇见你的时候,你来京都三天了都没吃上第一口饭吧?” “你入府的时候,我就说了不要给我惹麻烦,你可还记得。” 咚咚咚…… 秦砚不断磕着头,求饶道: “奴才罪该万死!” 第68章 余苍生,两个选择。 “起来吧。” 长髯老人的音调高了不少,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了一种莫大的威严。 秦砚诚惶诚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头却一直低着,似乎连直视长髯老人的勇气都没有。 长髯老人随手将鸟笼放在石桌上,接过丫鬟送来的手帕,擦着手,对站着的秦砚说道: “大虞只有一个人可以呼风唤雨,那就是皇帝。” “大虞也只有一个人可以遮风挡雨,那就是我余苍生。” “只是现在我这把伞太大了些,皇帝不放心了啊。” 擦完手,长髯老人缓缓站起了身,看都没看秦砚一眼,径直走到了花园中央。 秦砚也十分有眼力见,弯着腰,赶忙跟了上去。 长髯老人低头看着盛开的鲜花,再看一眼自己枯瘦的手,叹道: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转眼老夫为官已经八百年了啊,历经乾文、道顺、开隆、启昌四朝。 想当初老夫入朝为官的时候,周敦那小子还在书院寒窗苦读,没成想现在他竟然有胆子敢和老夫打擂台了。” “这天下独他周敦一人是贤臣?是忠臣?是清流!?” “老夫三十八岁入朝为官,四十二岁得乾文帝赏识,受封天子门生,自诩朝中第一清流,原以为要平步青云,谁曾想却处处折戟,直到六十岁时,老夫方才明白,在皇帝眼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奸臣贤臣之分。” “皇帝要你奸佞,你就得奸佞,皇帝要你贤明,你就得贤明,无非就是小船跟着大船走罢了。” 说着,长髯老人的嘴角下压,化作一抹难以言说的苦涩。 身居高位有太多的事儿都身不由己了。 呵呵。 长髯老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咧,自嘲一笑。 接着,他用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秦砚,毫无遮掩的说道: “你那儿子欺男霸女算是死有余辜。” “但你身为父亲为子报仇也顺应天理。” “如今明月楼被灭,火烧到老夫身上来了,老夫只能给你两个选择。” “一:你现在就自行了断。 二:死在为自己儿子复仇的路上。” 秦砚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出声: “余公,奴才选第二个。” 他对于自己的下场早有预料。 横竖都是死,他更愿意死在复仇的路上。 这样哪怕是到了九幽黄泉,他也能对得起自己的亡妻了。 长髯老人对秦砚的选择没有感到丝毫意外,他低头看了一眼秦砚,问道: “小砚,我不保你,你心里可有怨言?” 秦砚摇了摇头,脸上看不到一丁点不悦,他笑道: “没有,余公对我有知遇之恩,更是让我这个街边要饭的做了一回人上人,自我加入余府起,我秦砚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咚咚咚。 秦砚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仰头看了一眼长髯老人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他要再闯一次云深巷,能为自己儿子报仇最好。 若是最后身死,也不会牵连余公。 秦砚离开之后,一旁的庭院中走出一位芊芊少女,眉心处也长着一颗朱砂痣。 她看了一眼秦砚离开的背影,扭头看着长髯老人,出声道: “祖父,为何不出手保下秦叔?” 长髯老人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剪子,他认真的修剪着多出来的枝条,淡淡回道: “祖父老了,有些东西该舍弃的就应该舍弃。” 少女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快步走到了长髯老人身旁,毫不吝啬的称赞道: “祖父才不老呢,想当年,两国文武大帝会于乾陵江上,祖父一苇渡江,手持半本《人书》献上囚龙策,何其的意气风发?” 这一番吹捧让长髯老人笑出了声,囚真龙而造福苍生,确实是他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儿。 凭此功绩在,就算他再怎么权倾朝野、结党营私,身后名也不会太差。 说不定死后还有机会搏一个“文正”的谥号。 长髯老人背着手,对着少女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哈哈哈,傻丫头,就属你最会说话。” 见长髯老人心情大悦,少女小心翼翼的说道: “祖父,秦叔真的不能活?” 长髯老人眼中精光黯淡了下来,神情有些失望,他伸手指着少女,嘴角微抿,缓缓道: “你这个丫头啊,终于是女子胸襟,狭小了些。” “作为一位棋手连弃子都舍不得,那还有什么资格执棋?” “成大事者,心黑手狠,杀伐果断!” “此事不必再说了。” 长髯老人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少女愣在了原地,眼中充满了淡淡的忧伤,皓齿咬住了红唇,发出了一声长叹: “唉——” “秦叔,祖父心意已决,我帮不了你了。” …… 另一边,云深巷内。 陆去疾身上爆发出了几声闷响,竟然踏入了二境中期。 这可让一旁的徐子安目瞪口呆。 这就二境中期了? 还如此水到渠成? 徐子安突然凑近了陆去疾,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眼神像是看怪物一样。 注意到徐子安那格外炽热的目光,陆去疾抬起手中的一点雪,一本正经的谢绝道: “本人喜欢女的。” “不喜男。” “什么玩意儿!?”徐子安脸色涨红,骂骂咧咧道: “陆哥,我去你大爷的,谁会看上你!” “我只是觉得你这根骨太过逆天了些。” “要知道我当初从二境前期突破至二境中期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啊。” “陆哥,你今年到底多少岁?” 陆去疾:“应该是十六吧。” “多少!?” “十六岁?” 十六岁的二境中期!? 徐子安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粗黑的剑眉上下跳动。 “你呢?” “你今年多少岁?” 陆去疾向徐子安递出一个好奇的眼神。 嘶嘶~ 徐子安倒吸了一口凉气后,努力平复了下颤抖的心,道: “我十二岁入一境,三十六入二境前期,今年三十七。” 陆去疾一只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的道出一声: “啧啧,三十七岁才二境中期?” “你这天赋在太一道门是什么水准?” 第69章 二境中期?李轻舟来访。 徐子安深吸了一口气,按耐住想揍陆去疾的冲动,回道: “陆哥,我摊牌了。” “其实我是太一道门当代大师兄!” “我在门内就是天赋最强的那个!” 陆去疾撇了撇嘴,笑道: “所以,你这个顶级宗门太一道门的大师兄,天赋最强的人,差点被明月楼的杀手杀死横死街头?” 听到这话,徐子安的脸顿时黑了起来,嘴硬道: “陆哥,我那是时运不佳。” “他们只是占据了人数优势。” 紧接着,徐子安灵光一闪,眼珠子在眼眶中打转,好似想到了什么。 他对着陆去疾嘿嘿一笑: “小陆啊,按年龄来说,我好像比你大啊,你应该喊我一声徐哥啊。” “恩?”陆去疾抬了抬手中的苗刀,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徐子安,笑道: “想要我改口?很简单,打赢我。” 锃—— “小心了,刀剑不长眼!”徐子安一声喝出,随即拔出了腰间长剑,不讲武德朝着陆去疾率先刺出一剑。 一息之间,陆去疾一脚踩在地面上,整个人腾空而起恰似鹞子翻身,躲过了这一剑。 而后,他手中的苗刀一点雪瞬间出鞘。 当—— 霎时间,刀剑碰撞,火花四溅。 四周的空气微微一震,徐子安感受到剑身上传来的巨力,心中一惊: “这力量怎么会这么大?” “不对劲!” 不等徐子安反应过来,一点雪的刀光如影随形,逼得他连连后退。 不时,苗刀刀锋传出的力道越来越大,徐子安额头上冒出涔涔汗水,呼吸不断粗重了起来。 这一次比试,两人十分有默契的没有动用真元,仅仅只是剑法和刀招之间的较量。 徐子安三岁练剑,十六岁便领悟了太一道门十八门剑术,三十岁各种精妙剑法烂熟于心,按理来说应该稳占优势。 然而,陆去疾的刀法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势大力沉不说,其中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好似只要他稍微一露怯,一点雪便会以雷霆之势破开他的防御。 两人交手六十手之后。 只听“哐啷”一声,长剑险些脱手,徐子安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院中唯一的石桌上。 陆去疾并未乘胜追击,只是收刀而立,静静的站在原地,身上衣袖无风自动,颇有大家风范。 彼时,整座小院风停云歇,只剩下徐子安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毫无疑问,徐子安,败局已定。 陆去疾静静的看着徐子安,问道:“如何?” “不打了,不打了” “陆哥不愧是陆哥。” 徐子安收了剑,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心服口服的说道。 这一扬比试,他输的心服口服,也真正见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咚咚。 这时,铺面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陆去疾和徐子安对视了一眼后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小心翼翼的走向了大门。 “谁!?” 走进大门,陆去疾压低了嗓子问道。 “我。” 李轻舟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声音,陆去疾对徐子安使了个眼色,“开门吧,是熟人。” 嘎吱—— 徐子安刚打开了大门,迎面走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一身剑气内敛却带着令人心悸的锋芒,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 李轻舟走进铺面后,一眼便发现了陆去疾身旁的徐子安。 他伸手指了指徐子安,问道: “这是?” 陆去疾淡淡一笑:“前不久收的小弟。” 徐子安举起手插上一嘴:“是兄弟。” “刚来几天就收上小弟了? 啧啧,你这小弟不一般啊,竟然有二境中期的修为。” 李轻舟的话刚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猛然扭过头看向陆去疾,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你二境中期了?” 陆去疾谦虚一笑:“运气好罢了。” 李轻舟嘴角猛地一抽,不知道为何,他听到这话特别想给陆去疾一巴掌。 “不知道李前辈来这有何贵干?” 陆去疾赶忙接过话茬,转移了话题。 李轻舟脸色一黑,反问道: “怎么,老夫没事就不能来坐坐?” “前辈说笑了。” 陆去疾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吐槽完,李轻舟这才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贵人要我知会你一声,最近几天云深巷会涌进一批山上人,让人你多加小心。” 说话间,李轻舟又从怀中掏出了二十三枚香火钱。 “大傻和猴子叫我给你送点钱。” “那俩小子在府内大吃大喝一点都不知道收敛,省下的俸禄倒是一分都没花,全嘱托我带给你了。” “另外,猴子让我告诉你,苗疆已经派人将棠溪山的尸骨送回去了,落叶已经归根,让你无须担心。” 陆去疾盯着李轻舟手中的香火钱,不由得鼻子一酸,“这俩个家伙,真的是……” 李轻舟掂量着手中的香火钱,瞥了一眼眼眶发红的陆去疾: “你小子到底要不要?” “不要我可拿去买酒了。” 陆去疾破涕为笑,旋即说道: “要,怎么不要。” “劳烦前辈用这些香火钱给他俩置办点衣裳吧。” 紧接着,陆去疾从怀中掏出一枚灵银钱, “这枚灵银钱就给前辈买酒了。” 李轻舟扫了一眼陆去疾递上来的灵银钱,抬头注视着陆去疾,唏嘘道: “他俩为你省俸禄,你小子搭钱为他俩买衣裳,倒是让老夫有些刮目相看。” 说着,李轻舟伸手拒绝了陆去疾的灵银钱。 不久,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环视了一圈,好奇道: “我说陆老板,给你个铺面你怎么没好好利用起来。” “这么好的位置别浪费了啊。” “实在不行你开家酒馆吧?” 陆去疾走上前,亲自为李轻舟倒了一杯茶,“正有此意。” “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开业了。” “是嘛,到时候我可得来尝尝鲜。” “话说你小子到底是怎么突破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厚积薄发吧。” “……” 转眼间,一盏茶的功夫过去。 李轻舟和陆去疾好好的叙了叙旧,谈论了不少事,一旁的徐子安都听得津津有味。 天色已晚,眼看自己的事情办完了,李轻舟便准备起身离开。 咚咚咚。 李轻舟刚一起身,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第70章 李轻舟杯杀秦砚。 李轻舟回头问了声。 陆去疾握紧手中的一点雪,看了一眼已经黄昏的天空,冷笑一声: “我这酒馆还未开张,哪来的客人?” “不是客人?那就是敌人了!”徐子安的声音更加冷冽,随即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看来你小子惹上麻烦了啊 ” “回去也没啥事。” “索性帮你镇镇扬子吧。” “打不赢知会我一声。” 李轻舟又坐到了椅子上,淡然自若的喝着茶水。 陆去疾和徐子安则是屏息凝神的看着大门,手中刀剑相继出鞘,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砰! 一只脚踹开了大门。 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不是别人,正是被官府通缉秦砚。 跨入铺面内,秦砚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反倒是一掌关上大门。 紧接着,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摘下了斗笠,露出那张平静而又阴鸷的脸。 秦砚先是看了一眼对面淡定喝茶的李轻舟,而后,他又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站着陆去疾和徐子安。 “本座,明月楼主秦砚,今日到这里来只是想了结一桩事。” “我知道我儿虽然不是你俩杀的,但也因为你俩而死。” “这笔账怎么算?” 秦砚的话音没有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让听者浑身发毛。 陆去疾看了一眼淡然自若的李轻舟,顿时觉得心中底气足了不少。 他可是见识过李轻舟的恐怖实力,秦砚虽强,但在李轻舟面前,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下一刻,陆去疾竟提着刀坐到了秦砚对面。 陆去疾握着刀,平静的说道: “你儿子秦肆是帝师周敦出手斩杀的,你要算账应该去找他。” “再说了,是你儿子追杀的我兄弟,要算账也应该是我们找你算账。” “难不成只允许你儿子杀别人,不允许别人杀你儿子?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件事,秦砚早从余苍生口中得知,他又何尝不想杀了帝师周敦,但周敦对于他就好似一座遥不可及的山岳,他这只阴沟里的老鼠连仰望都不敢,又何谈复仇? 秦砚被陆去疾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甚至觉得陆去疾说得有几分道理。 但不可否认,他儿子秦肆的死或多或少都与面前两人有关。 秦砚端起手中的茶杯,手指微微收紧,茶水几乎要溢出,缓缓说道: “我来到京都的时候三天才吃上第一口饭,一路走来见识过太多苟且了。 君不见,权贵之子犯事,交点钱打点就过去了,平民之子犯事,少不了要脱一层皮。 君不见,山上人吸着百姓的血,享受着百姓的供养,却还要自诩仙人,视凡人如猪狗。 所以说,人与人的命是不一样,在我眼里,你兄弟的命,就是没有我儿子的命重要! 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这个世间最大的道理就是大鱼吃小鱼,一物降一物。” “我秦砚没什么本事,动不了帝师周敦,但收拾你们两人倒是足够了!” 刹那之间,秦砚身上散发出一股恐怖威压,有要动手的趋势。 陆去疾和徐子安顿感压力倍增,好似有一座大山压在头顶。 徐子安正要拔剑而出,陆去疾的声音却率先响起。 “李前辈!”陆去疾侧目放声道。 听到这声音的一刹那,李轻舟动了。 他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秦砚,大拇指按住中指指尖,随后轻轻一弹。 咻咻。 茶杯以一种无法捕捉的速度撞在了秦砚的胸口。 虽说秦砚对其早有防备,但两人境界差距实在太大,面对这势若奔雷的茶杯,他根本来不及躲避。 噗噗。 秦砚胸口顿时凹陷下去,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从椅子上跌落,狼狈倒地。 “四、四境!?” 秦砚一脸的不可置信,张大了嘴惊出一声。 进门的时候,他就特意探查过李轻舟的气息,但李轻舟在敛息一道上造诣极高,又岂是他能探查出来的。 在秦砚的眼中,喝茶的李轻舟最多不过是三境。 没成想竟然是四境,京都哪来的这么多四境!? 下一刻,李轻舟身形瞬闪至秦砚身前,双指并立成剑指,一脸戏谑的问道: “既然你说这世间最大的道理就是大鱼吃小鱼,那我杀了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秦砚怒目圆睁,眼中满是不甘。 当李轻舟露出四境气息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这次的计划落空了。 秦砚紧握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极其复杂的狂笑: “我秦砚行事向来是愿赌服输。”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父为子报仇,天经地义。” “我这一生,上对得起恩公,下对得起妻儿,无怨无悔……”秦砚的唇角勾勒出讥诮的弧度,又似是自嘲,低声呢喃着什么,无人能听清。 声音里,好似有对命运的控诉,有对自身弱小的嘲讽。 话音落下之际。 秦砚一掌打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彻底身死道消。 李轻舟收了剑指,看了一眼地上秦砚,翻了翻白眼: “自杀就自杀说这么多干嘛?不过是余苍生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一个杀手组织的头领真当自己是什么枭雄了?” “无知,更无畏。” 说完,李轻舟单手拎着秦砚的尸体,朝着身后的陆去疾挥了挥手,“这尸体对贵人应该有点用,放在你这里也麻烦,我就带走了。” “酒馆开门那天,我会上门讨杯酒喝,你小子可得给我留个好位置啊。” 李轻舟化作了一道清风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铺面大门吱呀吱呀的响。 徐子安上前将大门重新关闭后,一脸好奇的问道:“陆哥,这位李前辈什么来头?” 陆去疾的声音十分平和,“青城山当代掌教,李轻舟,一个洒脱的大剑仙。” 听到这话,徐子安好似石化了一样,站在大门旁边一动不动。 顶级宗门青城山当代掌教!? 我的个无量天尊啊! 徐子安一点一点地转向后方,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去疾,“陆哥,老实交代,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第71章 觐见 “无名小卒能让青城山掌教大真人主动上门?” “只是有些交情罢了。” 随口回了声后,陆去疾没再管徐子安,一头扎进小院中开始修炼。 两国武会在即,他可不能懈怠,上了擂台,可是要死人的。 况且如果对手是大奉的话,他不介意大打出手,他倒要看看那所谓的剑冢李飞仙究竟有几斤几两。 陆去疾这勤奋的模样让徐子安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天赋比我好也就算了,还比我更加努力。” “陆哥,你丫的是要卷死谁?” “不行,我也得加把劲了。”徐子安自顾自嘀咕了两声后,盘坐在小院中,全身心投入了修炼。 另一边,大虞皇宫。 东方璎珞双手捧着一个黑色长盒,内心忐忑的走进了养心殿内。 受诏而来的不仅是她,还有二皇子东方朔。 只是皇帝先召见的是她,后者还在门口跪着。 偌大的宫殿内,每一个角落都显得那么冷清,那么寂寥,没有一丝人声,没有一点生气。 宫殿内的寂静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东方璎珞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一步,两步,三步……… 足足七十九步,东方璎珞方才走到了龙椅前,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每一步都使得她胆战心惊。 抬眼看了一眼龙椅上毫无血色的东方启,东方璎珞双手一抬,将手中的黑色长盒举过了头顶,说道: “父皇,儿臣不负您的期望,将天不戾成功从那个地方带出来了。” 鎏金的龙椅上,东方启的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嘴角微微一咧,挤出一个苍老的笑容,发出一道带有磁性的声音: “不愧是我东方家的天之骄女,果真没让朕失望。” “承上来让朕看看。” 听到这话,东方璎珞举着黑色长盒踱步走到了东方启身前,神情紧绷,异常忐忑,生怕自己父皇发现天不戾已经认主的事儿。 好在东方启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天不戾,并未亲自上手。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这副大限将至的身体不允许。 天不戾弑主的事儿他可是一清二楚。 “好,好,好。” 东方启一连说了三声好,看向东方璎珞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赞许。 对于这个女儿,他满意至极,无论是天资还是手段,都有他年轻时候的影子,这一次陨仙村的经历,更是让他坚定了心中的选择。 虽说东方璎珞是个女儿身。 但也无妨,自己会为她开路。 东方启像个父亲一样拉过东方璎珞的手,缓缓问道: “璎珞,为父暗中节制你的势力,让你孤身前往陨仙村夺取天不戾,你可曾恨我?” 东方璎珞摇了摇头,“不恨,我知道父皇这是在考验我。” 东方启淡淡一笑,幽幽说道: “论天资,你那八个弟弟远不如你,论背景,你身后是青城山和岳山,也只有你二弟可以与你拼一拼了。” 东方璎珞微微低头,没敢说话。 东方启扫了一眼东方璎珞后,又说道: “按理来说,你连夺嫡的机会都没有,我大虞建国万年以来,也没有女子称帝的先例。” 听到这话,东方璎珞的心凉了大半截,但她脸上仍旧努力保持着平静。 东方启用余光瞥了一眼她,发现她脸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后,竟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胸有惊雷面如平湖,当为帝也。 “但朕不介意亲手扶你上位,让你成为大虞第一尊女帝。”东方启话锋一转,双眼射出一道精光,再次给东方璎珞带来了希望。 他缓缓站起了身,直接了当的说道: “璎珞,朕的时间不多了,索性明说了,朕欲立你为太子,你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纵使东方璎珞养气的功夫再好,也不淡定了。 东方璎珞胸膛快速起伏,鼻息都重了不少。 扑通。 她双膝跪地,低着头说道,豆大的泪水从脸颊上滑落,话音哽咽道: “父皇寿比南山,怎可会……” 东方启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薄凉的笑容,这番话甚是熟悉啊,想当年他也是这么对自己父皇说的啊。 他自认为这其中最多不过五分真心,但对于天家来说,五分真心不少了。 东方启叹了口气,出声道: “起来吧,朕不想听这些虚的。” “当年朕在你皇爷爷面前哭得比你惨多了。” “儿臣是真心的……”东方璎珞站起了身,但泪水依旧止不住,咬着牙,噙着泪,目不转睛的盯着东方启。 看着她这副稀里哗啦的模样,东方启心生出一抹愧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生性多疑的他,到了最后关头,竟然连自己子嗣也不相信,果真应了孤家寡人四个字。 他伸出枯瘦的手在东方璎珞的脑袋上揉了揉,轻轻说道: “小璎珞,看来为父没白疼你。” “只是,为父时间真的不多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为父会用一切手段为你扫清障碍。” 东方璎珞像是小鸡啄米不断点头,自然下垂的双手却抑制不住的颤抖,内心既激动又忐忑,但更多的则是悲伤。 “璎珞,为父现在全靠大虞龙气强撑着,指不定哪一天就会身死,所以有些话我想提前给你说。” “你要记住,当你坐上这个位置,你就是孤家寡人,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摆在你身前有千万条道路,唯独没有退路,大虞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大刀阔斧的女帝!不是一个守成之君。” 东方璎珞郑重的点了点头,“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下去吧,武会过后,朕会先立你为太子,让你逐步接手国政。” “儿臣,告退。” 东方璎珞按住心中的激动,朝着东方启深深一拜,随后缓缓走出了养心殿。 在东方璎珞走后,东方启忽然抬眸看了看天穹,小声呢喃道: “不知道朕这次的选择对不对……” 沉默了片刻后,他又坐回了龙椅上,朝着门外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 闻声,门外的黑色甲士推开了漆红色的宫门。 二皇子东方朔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养心殿。 第72 章 半步真龙,武会逼近。 东方朔走到东方启身前,双膝下跪,行了个大礼。 东方启低头自己这个儿子,脸上的情绪十分复杂。 如果他没给东方璎珞夺嫡的资格,面前的东方朔便是长子,也是最有机会继承这个位置的人。 可惜了,这世间从来没有如果。 “朔儿,知道为父今日召你入宫所为何事吗?” 东方朔双手作揖,回道:“儿臣不知。” 东方启面色一变,冷声道: “事到如今,竟还不知错!“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派人拦杀你皇姐!” 见事情败露,东方朔一脸无辜,仍旧装傻充愣大声喊冤: “父皇,冤枉啊!” “儿臣对皇姐的仰慕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怎么会派人拦杀她呢!?” 东方启冷哼一声,啐道: “难不成真的要朕将罪证摆在你面前吗?” 东方启此话一出,东方朔沉默了。 他没再说话,而是缓缓抬起了头,直勾勾的盯着上方的东方启,发出了一声讥笑: “父皇这是心意已决,想着手为皇姐铲除异己吗?” 东方启的脸更冷了,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二儿子竟然敢出声质问他。 “逆子,你敢这么和朕说话!?” 东方朔咬紧牙关,掷地有声道: “陛下,若非你的偏宠,皇姐一介女子岂能有资格夺嫡!?” “你又扶持老三、老六这几个兄弟,刻意营造出九龙夺嫡的局面!” “暗中鼓励我们去争!去斗!! 现在却要将这些事拿到明面上来收拾我们,您还真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东方启双目微眯,瞳孔里翻涌着显而易见的怒意,如同被激怒的垂暮苍龙,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气势。 原本端坐的身子此刻微微前倾,他俯视着跪着的东方朔,压低嗓音,问道: “你是不是以为,你也能坐这个位置!?” 东方朔挺直了脊梁,完美的展现出了“幼龙”之威,直面东方启,反问道: “我有没有资格坐这个位置是由父皇你决断的。 儿臣只想问皇姐有什么资格坐这个位置!?” 东方启气的站起身来,伸手指着东方朔,怒道: “就凭你皇姐二十岁三境!天资无双! 身后站着的是顶级宗门青城山,北岳正神岳山!” 闻声,东方朔唇边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不是笑,像是冰刃出鞘,更像是无声的警告与讥诮。 他冷声道: “既然父皇心意已决,那儿臣无话可说” “儿臣只想告诉父皇,我,还没有输!” 说完,东方朔竟站起了身,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望着东方朔的背影,东方启面露杀意,声音沙哑道: “你信不信朕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东方朔眯起丹凤眼,回眸一笑,似虎视更似鹰顾,“我的命本来就是父皇给的,父皇想要随时都能取回去!” 许是因为老了,心软了。 又或者因为,他的内心中对自己这位长子真的怀有愧疚。 最终,东方启还是没能狠下心来动手,放任东方朔离开。 他一人孤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下方的白玉阶,低着头自言自语道: “你想知道输在了哪里?一句话,太像我……” “身子骨太弱,寒来暑往都要披上一件鹤氅。 让你坐上这位置,鸡鸣不眠,犬吠不息,你又能活多久……”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金线斜斜地射入了这万籁俱寂的养心殿,照射在东方启那具行将就木的躯体上。 他抬头一看,是残阳。 他缓步走下了龙椅,一步一步走到了养心殿外的白玉阶上。 昂头看着天边那将逝未逝的残阳,他感受到不到一丝温暖,双手环抱蜷缩着身子,带着几分垂死般的悲凉,自嘲一笑: “孤家寡人罢了。” 这时,一件大衣披在了他身上。 身穿深紫蟒袍的大太监默默站在了他身后, “陛下,天黑了,小心着凉。” 东方启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深深地吸了一口龙气,脸上恢复出一缕血色,莫名其妙的道了一声: “天黑不下来……” 钦天监之内。 白胡子老头一脸凝重的看着天象,心悸道: “垂暮苍龙濒死,继位真龙,半步真龙,二龙相争。” “我看这京都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啊。” 苗疆。 那座阁楼中,老者指尖上的蝴蝶不断闪动着翅膀,捕捉到了一抹天机后,他面色骤变: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在这个时候心软,终究是老了。” “不行,我得再加上一层保障。” 不久,一道命令从阁楼中传出。 收到命令后,苗疆十八寨寨主齐奔京都。 六天后。 京都的街道上忽然多出了形形色色的江湖人。 四大顶级宗门的长老级人物齐聚京都,一流宗门的掌教也纷纷现身。 人多了,自然也就乱了起来,各种江湖厮杀不断在京都各个角落上演。 为了震慑这些江湖人,大太监王冕手持皇帝法旨,亲调一万过河卒驻扎在京畿。 天上三艘飞舟镇压京都三个方位,整个京都的江湖人再不敢造次。 明面上京都暂时安定了下来,但暗地里依旧是暗潮汹涌,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三日后。 大奉的飞舟缓缓落在了京都外,前来参加武会的天才们开始陆续进京。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当属于剑冢的李飞仙,一袭青衫,身背三尺长剑太白天,清风一吹,发丝缭乱,一身气质颇有大剑仙之风。 其次就是那小明王高云山了,长得高大不说,一身气势逼人,眼中满是高傲,刚从飞舟跳下,瞥见大虞京都的第一眼,便出言不逊道:“不过如此。” 此举引得不少大虞江湖人心生不满,但碍于两国武会之事,不敢轻易出手。 此时的云深巷内。 陆去疾和徐子安也结束了九天的苦修,两人一头扎进了厨房内。 不一会儿时间,陆去疾端着一大碗蛋炒饭走了出来,徐子安更绝,直接把锅都给端了出来,一手拿着饭勺,一手端着铁锅,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 只是,两人刚扒拉了几口后,铺面的大门又响了。 “有人吗?” “小僧肚饿,前来化缘。” 第73章 二戒和尚。 “陆哥,我是不是听错了?” “外面有和尚化缘?” 陆去疾放下手中的蛋炒饭,提起腰间的一点雪,“你没听错,外面真的有和尚上门化缘。” “不过化缘化到云深巷来,着实有点不正常了。” “正不正常,看看不就知道了。”徐子安一手托着手中的铁锅,一手提着剑,径直走向大门。 见状,陆去疾额头上浮现出几条黑线,啧了啧嘴: “托着铁锅的剑客,我也是头一次见。” 前方的徐子安听到这话,回头一瞥,嘿笑道:“陆哥,这你就不懂了。” “要是真和尚化缘,我就匀点蛋炒饭给他,要是假和尚,我便一剑劈下,饭和剑皆在我手,谁有我这般会做人。” 陆去疾听到这话竟一时语塞无法反驳,甚至觉得徐子安说得有些道理。 吱呀一声。 陆去疾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大门。 开门的瞬间,一个人畜无害的清瘦和尚捧着钵盂,抬头看着陆去疾和徐子安。 他行了个佛礼后,举起了手中的钵盂,嘿嘿一笑: “小僧法号二戒,此番前来化缘。” “银钱、金钱不嫌少,香火钱那就更好,灵银钱你全家都好。” 这一番话让陆去疾和徐子安都为之一愣。 人家化缘最多化点吃食,面前的二戒和尚一开口便是钱,当真是“化元”啊。 陆去疾嘴角一抽,伸手指了指徐子安另外一只手托着的大铁锅,“钱是一分没有,就一锅蛋炒饭,要不要?” 二戒和尚舔了舔唇,极为勉强的说道: “也行吧,就当佛爷受苦了。” “你说什么?”一旁的徐子安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故意挥了挥手中的长剑,盯着和尚问了声: “谁给你的勇气这么化缘的?” “佛祖啊。”二戒和尚眼中看不到一丁点恐惧,理所当然的回道。 随后,自顾自的将徐子安锅中的蛋炒饭扒到了自己钵盂中。 “你丫的给我留点!” 徐子安气得不轻,赶忙将手中铁锅放到了身后的桌子上。 二戒和尚则是有些得寸进尺,竟然一步跨入铺面内,一个闪身蹿到了徐子安身后的桌子,堂而皇之的坐在椅子上开始吃了起来。 “味道不错,就是没啥肉菜,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一边吃,二戒和尚一边碎嘴子点评,露出了一副十分招打的模样。 “我当是个苦行僧,没想到是个酒肉和尚。” 徐子安怒呸了一声,眼中有怒火在燃烧。 砰。 徐子安将大门关上,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提着剑,低着头缓缓走向了和尚。 长剑的剑尖在地面上划过,发出一道细碎而尖锐的声音,像是蛇信舔过枯叶让人汗毛直立。 就连陆去疾也觉得这和尚有些过分了,但又怕徐子安出手重了,于是提醒道: “子安,打一顿得了。” 徐子安脚步一顿,点了点头: “陆哥放心,我心中有数。” 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一个修道的竟然被一个酒肉和尚抢了手中的蛋炒饭? 天底下有这样化缘的和尚? 今天不打得这酒肉和尚哭爹喊娘,他徐子安枉为太一道门大师兄。 正在扒拉蛋炒饭的二戒和尚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舔了舔嘴角的米粒后,扭头看向徐子安,一个劲的说道: “施主,冲动是魔鬼啊。” “施主,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道爷还能被你个秃驴给欺负了?我冷静个锤子!”徐子安一个弓步冲刺 ,高高抡起了拳头,收着力一拳砸向二戒和尚的脑袋。 同一时间,二戒和尚浑身泛起金色光芒,周身被一口无形的大钟笼罩。 当—— 徐子安的拳头被那口无形的大钟挡在外面,拳头和大钟碰撞的瞬间发出了一道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徐子安退后了几步,甩了甩拳头,“呵呵,原来是山上的修行者啊,难怪敢如此光明正大的白吃白喝。” 二戒和尚听到这话反驳道: “施主,我二戒从来不白吃白喝,我这是化缘懂吗?” “我化你……” 徐子安收住了最后一个字,浑身真元沸腾,对着二戒和尚再次发起了进攻。 这一次他没有收力,而是拿出了自己的十成功力。 唰唰—— 剑光一闪! 一股极为霸道决绝的力道破开了空气,直刺而出, 徐子安手中的长剑快得只剩下一抹残影,却仿佛能洞穿一切阻碍,连光线都被其割裂。 这一剑无声,却又似有千钧之重,以势如破竹之势,径直递向了二戒和尚。 长剑未至,那股凌厉的剑气已先一步压下,让二戒和尚呼吸一滞。 “你竟也是二境中期!?” 二戒和尚惊讶一声,而后右手猛地递出一掌。 这一掌递出之际,有摔碑声响起。 砰! 长剑与二戒和尚的手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一声闷响。 几个呼吸后,二戒和尚大惊失色,接连退了好几步。 徐子安站在原地不动丝毫,手中长剑寒光凛凛。 显而易见,这一扬比试胜负已分。 “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 “来我们侠客行有何目的?” 徐子安抬起手中长剑,剑尖直指对面的二戒和尚。 二戒和尚有些不甘心,手中泛起金光,欲要再和徐子安斗过一扬。 只是,他刚一动,一柄冰凉的刀便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老实交代,否则我手中苗刀可就不客气了。” 陆去疾的声音在二戒和尚耳边响起,低沉如夜枭掠过荒原的嗓音,带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沙哑,让二戒和尚灵魂颤栗。 二戒和尚举起了双手,颤巍巍的说道: “为了一锅蛋炒饭就要杀人?” “不至于吧?” 徐子安走上前,给了二戒和尚一个大嘴巴子,“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 二戒和尚:“我就是一个和尚啊。” 见二戒和尚不老实交代,陆去疾手中苗刀微微一用力。 扑通一声。 二戒和尚十分丝滑的跪倒在地,“小僧乃是金刚宗弟子,法号二戒,乃是来京都参加武会的,因为喜爱酒肉,身上又没什么钱,所以这才来化缘。” 第74章 二戒和尚:正经的谁去? 徐子安一脚踹在了二戒和尚的大腿上。 “唉哟!”二戒和尚吃痛一声,竟一口血喷出三米远,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捂着大腿开始哀嚎: “我、我的腿啊~”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不行了。” “我要死了啊……” 二戒和尚这一番用力过猛的演技让徐子安有些反应不过来。 徐子安眼睛瞪的像铜铃,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腿,而后扭头看向一旁的陆去疾,急忙解释道: “陆哥,这和尚碰瓷啊,我刚刚只用了三成力道。” “三成力道打得我吐血?” “小僧只是要口饭吃啊。” “你你……” 二戒和尚翻个了顶天的白眼,整个人顿时“昏死”过去。 陆去疾看着地上装死的二戒和尚也是一脸纳闷。 虽说佛家是出了名的脸皮厚,但也不至于厚到这个地步吧? 陆去疾收起了手中苗刀,对着地上哀嚎的二戒和尚说道: “起来吧,我这地板已经够干净了,用不着你打扫。” 二戒和尚缓缓睁开了眼睛,透过指缝看了一眼陆去疾,佯装出极为虚弱的声音:“那你俩不揍我了?” 陆去疾翻了翻白眼,松口道: “一切都好说。” 有了陆去疾这话,二戒和尚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站起了身。 他习以为常的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随手拍了拍僧袍上的灰尘,脸上痛苦的表情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副贱贱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秃驴找打!” 徐子安愤怒不已,提着剑欲和二戒和尚再战三百回合。 见状,二戒和尚赶忙躲到了陆去疾身后,高喊:“陆施主,救我——” …… 片刻后。 在陆去疾的调解下,徐子安终于是消了气,收起了手中的剑,不再追究二戒和尚的麻烦,端着铁锅在一旁扒拉着蛋炒饭。 二戒和尚也是识相,主动认错不说,更是对着徐子安一阵吹捧,平复了徐子安心中的怒气。 不一会儿时间,铺面内竟然出现十分搞笑的一幕,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徐子安托着铁锅,二戒和尚捧着钵盂,陆去疾抬着碗,都在吃着一锅蛋炒饭。 忽然,陆去疾瞥了一眼二戒和尚,一脸好奇的问道: “你身为顶级宗门金刚宗的弟子,为何会如此狼狈,身上竟然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二戒和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本来我身上是有上百枚香火钱的,但是我这人心善呐,全部布施出去了。” “布施?”徐子安放下了手中的铁锅,插上一嘴: “我怎么就不信呢?” “你布施给谁了?” 二戒和尚眼神躲闪,磨蹭了半天小声说道:“立春院的花魁,陈仙儿。” 啪嗒。 陆去疾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面上,嘴角微微抽搐。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二戒和尚口中的立春院应该是个风月扬所吧? 和、和尚也去逛勾栏? 徐子安嘴角猛抽,呆若木鸡的眨了眨眼,“京都第一青楼立春院?” “你的钱全部布施给了里面的花魁陈仙儿?” 二戒和尚眼神迷离,似是有些留恋,长叹道: “没错。” “陈仙儿施主曾于 与小僧彻夜长谈,她有个爱赌的爸,还有个生病的妈,弟弟还在上私塾。 听到这些,小僧实在于心不忍,故而就将身上的香火钱全部赠予了她。” 咳咳…… 陆去疾口中的米饭差点喷出。 好家伙,爱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和破碎的她,看来二戒和尚这是上当受骗了啊。 “二戒和尚,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好像被骗了。” 陆去疾放下手中的碗筷,好心提醒道。 二戒和尚摇了摇头 ,坚定道: “不可能,以贫僧纵横勾栏这么多年的经历,绝对不会被骗,陈仙儿小姐心地善良,绝对不可能骗我的。” “哈哈哈哈……” 徐子安捧腹大笑,指着二戒和尚,嘴都笑歪了: “逛勾栏?还被骗了数百香火钱,你金刚宗的脸都被你丢完了……” 二戒和尚大声反驳道: “小僧那不是逛勾栏,那是去体验人间疾苦!” “你是没见过里面的扬景,都是一群苦命人啊。” “不信,小僧下次带你去看看?” 二戒和尚手捏佛号 ,给了徐子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徐子安竟当即变脸,义正言辞的出声: “话又说回来了,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然你二戒都有这一颗心,我徐子安说什么也要和你走一遭。” “身为大侠,自当拯救那些少女于水火啊。” 二戒和尚双手合十,笑道: “徐施主果真是菩萨心肠啊。” 一旁的陆去疾:(??? ) 脸呢? 徐子安,你脸呢? 陆去疾扶了扶额头,轻轻一叹: “当真是世风日下啊~” 话音未落,二戒和尚忽然出声道: “陆施主,要不咱们一起?” 陆去疾拍了拍胸膛:“我陆去疾岂是那种人……” “届时一切消费由小僧买单。” 二戒和尚不痛不痒的插上一嘴。 “咳咳,话又说回来了。” “其实,我也想去听听那些失足少女的心声啊。” 二戒和尚大笑道: “既然如此,等小僧参加完武会,我们立春院不见不散。” 许是有些心虚,徐子安小声问了句: “二戒和尚,你不会带我们去做些不正经的吧?” “正经的谁去啊?”二戒和尚挑了挑眉,嘿嘿一笑。 而后,他举起了右手,高喊: “两位施主放宽心,二戒绝对是个正经人。” 在徐子安有些鄙夷的目光中,二戒和尚大步走出了铺面。 离开云深巷后不久,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小沙弥一把拉住二戒和尚的袖子。 “二戒师叔,立春院的陈仙子说你白嫖了她三百枚香火钱,正到处找你呢” “还有,主持说了要是你明天不能在武会中取胜,他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闻声,二戒和尚悬着的心微微一颤,伸手在小沙弥的脑袋上弹了弹,“出家人说什么白嫖,那三百香火钱,是我靠自己这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化缘得来的 ,凭什么还?” “还有,那钱不是被主持收走了吗?他没有帮我还吗?” 小沙弥一脸天真的说道:“主持说了,他收的是你的钱,你收的是立春院的钱,立春院的钱关他什么事?” 二戒和尚听到这话,骂骂咧咧道: “主持,你tm手真黑啊!” 第75章 各方云动。 东方朔伫立在其中,像是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好似与这凉亭融为了一体。 唰唰~ 湖面起微风,东方朔的衣袂被风卷起又落下,似有千斤重,又似无物。 他望着那烟波浩渺处,眉宇间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暴戾。 子不类父,父厌之,子若类父,父疑之。 是龙椅上的皇帝给了他野心,现在又想掐灭!? 晚了! 他的野心已经如同点燃的火种,水浇不灭,风吹不息,烧上了半边天。 “父皇,既然你不愿给,那儿臣便自己去拿。” 东方朔在心中暗暗道了一声,眸光中闪烁出一抹阴狠。 他伸手拢了拢身上的鹤氅,对着身后静静站着的司徒贺问道: “金刚宗这次来了多少高手?” 司徒贺拱手道: “一尊五境,两尊四境,还有六尊三境。” 东方朔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转身看向了司徒贺,问道: “司徒,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司徒贺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东方朔深深一揖,颤抖着说道: “殿下刀锋所指,司徒家身之所向,愿为马前卒!” 东方朔伸手将司徒贺扶了起来,郑重许诺道: “若我成事,汝当为内阁首辅!” 司徒贺并未被东方朔的许诺冲昏头脑,反倒是小心翼翼的说道: “殿下,现在断不可起事,至少也得两国武会过后……” 东方朔摆了摆手,眼眸深邃,淡淡回道: “我心中有数,至少也得等父皇仙逝不是,毕竟他也没几天可活了……” 话音落下,东方朔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再次握紧那一根黎黄色的鱼竿,注视着平静的湖面,徐徐问道: “司徒,这次武会我记得,我们手中只有一个名额吧?” 司徒贺在脑中回忆了下,赶忙答道: “没错,这次的人不同寻常,是金刚宗的一个小高手,只是……” “只是什么?” 东方朔抬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司徒贺,追问道。 司徒贺:“只是这人虽然修为不弱,但名声属实是有点差。” “哦?怎么个差法?说来听听。” 东方朔来了兴趣。 司徒贺苦笑一声,道: “此人虽然是金刚宗下来的,但却不遵循佛家的规矩,酒肉不忌不说,还、还逛勾栏。” “听说前几日夜宿立春院一个子儿没花,反倒是将花魁陈仙儿的积蓄骗了个精光。” “哈哈哈,当真是妙人一个啊。” …… 翌日,天微微亮。 东方天际,最先泛起一抹极淡的蟹壳青。 距离大虞皇宫不远处的校扬上,一座擂台拔地而起。 此擂台非同凡俗,以玄铁为骨,朱漆为面,四角各立一尊狰狞的铜兽,看起来威武霸气。 台面异常宽阔,可纳百余人,四周更是砌起了一个硕大的观景台,以供权贵观赏。 皇宫深处,身穿深紫蟒袍的大太监对着龙床上的东方启弯下腰,开口问道: “陛下,这一扬武会,您要去看看吗?” 布满腐朽与死寂的龙床上发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大伴,你替我去看看就好了。” “顺便将天不戾带过去吧。” “就当作是孤给武会的彩头吧。” 大太监一脸不解,躬身一拜,不解道: “陛下,公主好不容易拿到的天不戾,就这么当成彩头?” 东方启的身子慢慢支了起来,他的脸色又沧桑了些,浑身上下围绕着一股死气,一双暗沉的眼眸深邃的可怕,“大伴,你不信孤?”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大太监神情紧绷到了极致,整个人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 “奴才不是不信陛下。” “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东方启轻哼一声,厉声打断道:“没有万一!” “自孤登基以来,两国百年武会,我大虞便一次都没有赢过,孤已经输了两次了,这最后一次,孤不想输。” “你应该知道只有两国武会胜出者,才有资格代表人族去往勾陈山,孤可不想那群山精野怪只知道大奉,不知道大虞。” “况且,这个要求是帝师提出来的,你也知道,朕欠他的实在太多了,若是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孤心里过不去。” 不时,大太监王冕手托黑色长盒,从深宫之中走出,一步步走向了校扬。 另一边,云深巷内。 一个五大三粗的紫衣人推开了陆去疾铺面的大门。 “司主有请,劳烦两位跟我走一趟。”一进门,紫衣人没有丝毫废话,径直开口说道。 陆去疾和徐子安早有准备,对视了一眼后,旋即跟着紫衣人走出了铺面。 走出云深巷后,陆去疾和徐子安在紫衣人的安排下上了一辆马车。 待到两人上车后,马车快速驶出了云深巷,直奔校扬的方向,紫衣人也消失在了原地。 车内,一个中年人一只手捧着茶杯,一只手拿着一本书,身披一件极为罕见的文武袖长袍。 陆去疾轻轻一瞥,只见中年人左袖宽博,缀以云纹,有文士之风,暗合经天纬地之才,右袖紧束,镶着银线滚边的箭袖,透着武将的利落与刚毅,眉宇间,既有读书人惯有的那股清冷气,又不失久经沙扬大将特有的锐利与果决。 “怎么?” “认不出来了?” 中年人轻轻抿了一口茶后,对着陆去疾和徐子安淡淡一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陆去疾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面前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帝师周敦。 徐子安也后知后觉,明白了面前的中年人便是先前的老儒生。 只是周敦如今的模样和那须发皆白的老儒生简直是判若两人,无论是外貌上还是从气质上,简直是天差地别,完全让人联想不到一块。 “你俩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等陆去疾两人反应过来,周敦便开口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这一次的武会至关重要,为此当今陛下还拿出了一件东西作为彩头”周敦看了一眼陆去疾后,放声道。 徐子安搓了搓手,好奇道: “什么东西?” “天不戾。” 第76章 非要不可? “黑刀天不戾?” “大奉高祖取天下十大名剑铸造的黑刀天不戾?” 徐子安脸上写满了惊讶,关于天不戾,他也只在青城山的藏经楼中看到过只言片语,但对于其下落的记载,也只有不知所踪四个字,没想成竟然在大虞宫内…… “正是。”周敦先是对惊讶的徐子安点了点头,而后直勾勾的盯着陆去疾,意味深长道: “机会给你争取过来了,东西就在那里,有没有本事拿到就看你自己的了。” 陆去疾将手中的苗刀一横,手指轻轻拂过刀鞘,回道: “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是我的,莫强求。” 周敦抿了一口茶后,反问道: “你不去争?怎么知道它不是你的?” 陆去疾轻声一笑: “流水不争先后,唯在奔涌中自成气象。 人生何计顺逆,但于行止间各显风流。” 周敦细细品味了一番陆去疾的话后,嘴角一咧: “水不争先而利万物,夫不是不争,争的滔滔不绝。” “也罢,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如何滔滔不绝。” 两人的对话让徐子安听得一脸茫然 周敦前辈好似在鼓励陆哥去争天不戾? 徐子安凑近陆去疾,在其耳边小声说道: “陆哥,要是咱得了第一,最好还是不要那天不戾了,一是那刀名头太响,太过招摇,二是因为那柄刀十分邪性,容易弑主。” 为了增强说服力,徐子安又补上了一句: “据说大奉以前一个四境修为的大将都驾驭不了那柄刀,最后被反噬而死。” 陆去疾听到这话,摸了摸鼻尖,摆了摆手,“放心,我心中有数。” 有了陆去疾这话,徐子安也就放心了。 在他眼中,没有丝毫对此次武会的担心,好似笃信陆去疾肯定能得魁首。 见此,周敦来了兴趣,旋即插上一嘴: “徐小子,你对陆小子这么有信心?” 徐子安双手抱头靠在窗边,啧啧道: “周前辈,你是不知道陆哥有多变态。” 说着,徐子安脸上还有些郁闷。 回想一连十日的苦修中,他和陆去疾交手了不下三十次。 前面几日,他尚有一战之力,到后面几日,他竟完全不是陆去疾的对手,有时候甚至连出剑都有些困难。 最让他苦恼的是,陆去疾好似总是能提前一步知道他出剑的时机和顺序,这使得他宝剑在手却不得出,只能单方面挨打,当真是郁闷至极啊。 如今两人同为二境中期,但陆去疾的实力却是断层式的领先。 听到徐子安这话,周敦扫了一眼陆去疾,十分坦诚道: “我从一位贵人那里查了你不少情况,甚至我还去了一趟宫内藏书库。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你小子不是人。” “什么?陆哥不是人?” 陆去疾还未开口,徐子安惊讶的声音却率先响起。 陆去疾也是被周敦说的一脸雾水,眉宇间浮现出一股疑惑,赶忙追问道: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敦淡淡一笑,不快不慢的问了声: “如果贵人没说错的话,你正式修炼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 几个月修炼到二境中期,这还算是人?” “我看你小子是君子豹变呐。” 闻声,靠在窗边的徐子安看向陆去疾的眼神就像是看怪物。 几、几个月踏入二境!? 嘶嘶~ 这还是人吗? 渐渐的,徐子安的神情逐渐由惊讶转变成自闭。 在陆去疾面前,自诩山上天才的他竟感觉到了黯然失色。 陆去疾心中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周敦没查出什么异常。 紧接着,他的嘴角微微抿开,眉毛上挑,轻声回道: “前辈谬赞了,只不过前面十几年未有人领我入门罢了。” 周敦嘴角上翘,神秘一笑,一动不动的盯着陆去疾,那眼神清澈而深邃,好似能看穿陆去疾的心声。 他意味深长道: “是没人领你入门,还是另有原因?” 周敦此话一出,陆去疾深邃的瞳孔一震,心中掀起了波澜,他敢确信周敦肯定是查到了点什么。 陆去疾不动声色的回道: “前辈不信?” 周敦双手自然搭在膝上,微微颔首,道:“信与不信都不重要,老夫也没兴趣深究你的秘密,老夫只是单纯的欣赏你小子。” “要不要来我斩妖司做事?” 话音落下,周敦瞥向了陆去疾,期待着他的回复。 陆去疾低头思索了片刻,礼貌拒绝道: “前辈,我不想做皇帝爪牙。” 周敦语气平缓: “以前的斩妖司在皇帝手中我不管,现在斩妖司在我手中,那就只有一个职责,斩尽天下妖邪,护我大虞百姓平安。” 陆去疾沉吟了一刹,再次出声: “前辈,此事我还想考虑一下。” 看着犹豫的陆去疾,周敦脸色依旧保持平静,随手丢给了陆去疾一块腰牌,说道: “此事容不得你考虑了,武会过后来斩妖司述职。” “你应该知道,老夫这次亲自送你,目的就是把你从公主府内的势力抽出来,不让卷入夺嫡之战。” “为此,老夫还亲自去了一趟公主府,你小子总不能白费了老夫这一番好意吧?” 陆去疾低头看着手中的腰牌,沉思了片刻后,忽然出声道: “前辈亲自送我去武会,会不会适得其反,让人以为公主府和斩妖司联手了?” 对此,周敦呵呵一笑: “随他们怎么想,老夫只要你小子。” “非要不可吗?”陆去疾双手一摊,一脸无奈。 周敦哈哈一笑:“非要不可。” 见状,一旁的徐子安挠了挠头,当即出声: “前辈,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哦?”周敦瞥了一眼徐子安,又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递给了他,笑了笑: “你小子也逃不掉,武会过后跟着陆小子一起来斩妖司述职。” 徐子安看着递上来的腰牌,嘴角猛地一抽:“前辈,我能不要吗?” 周敦佯装生气: “你不要?那就不要怪老夫给你太一道门穿小鞋了。” 听到这话,徐子安赶忙接过了腰牌。 掂量着手中的腰牌,徐子安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自骂一声: “多嘴什么……” 第77章 看台前。 一盏茶的功夫。 马车行驶至皇宫旁的校场内。 车还未停下,窗外传来了嘈杂的议论声,只是这些声音好似都充斥着一股悲观。 “唉,剑冢千年一出的剑道大才李飞仙,一身护体罡气霸气无比的小明王高云山,莲花仙子江亭月。 大奉这次的阵容,比之以前还要强上几分,我大虞真的能赢吗?” “我看悬呐,不过我大虞也不是没有机会。” “听说这次我大虞四大顶级宗门都出马了,金刚宗的高徒二戒和尚,还有那太一道门李曦月、青云书院小君子苏子路、青城山张云先,这些人,难不成会比大奉那些差了?” “说不准,一个剑冢李飞仙足以压死九成九的天才了。” 听到这话,擂台下方之人无论是江湖侠客,还是平民百姓,皆是唏嘘不已。 一个刀疤脸忽然站了出来,攥紧了手心,不死心的问道: “不知道这次朝廷那边会派谁出手?” 这时,一个老翁举起了手中的酒葫芦,对着刀疤脸说道: “王二虫,你小子别对那些大人物抱有幻想了。” “听说这次某个大人物钦点的两个默默无闻的修士,很可能都是些走后门的废物。” 闻声,刀疤脸王二虫一拳头打在地上,垂着头,直叹气。 见气氛有些压抑,人群中有心思活络者赶忙转移了话题: “欸,我去立春院听曲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一个消息,余阁老的孙女余诗诗好像也要参加这场会武。” “那咱们岂不是能一睹京都第一才女的真容了?” “………” 马车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抵达了观景台。 吱呀一声,车门打开。 周敦、陆去疾和徐子安三人走了下来。 在周敦下车的一刻,观景台上除了长髯老人外,其余人无一例外通通站了起来。 这其中就包括了二皇子东方朔,公主东方璎珞等一众天潢贵胄,还有京中一些三品大员,四大顶级宗门的掌教等等。 “参见帝师。” 众人齐刷刷的弯下腰行礼,不敢有丝毫怠慢,可见周敦在大虞地位之高。 此等场景让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心潮澎湃。 周敦则是习以为常,对着众人摆了摆手后,淡淡一笑:“免礼免礼。” 随后,他迈着大四方步,带着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大步走上了观景台。 陆去疾和东方璎珞擦肩而过,两人对视了一眼后,从她的眼神中。 陆去疾看到了惊讶与疑惑,甚至还有一丝背叛的感觉。 “我说帝师怎么会亲自登门,敢情是来挖人的啊。” “如今亲自带着他上台,就是明目张胆的告诉我,陆去疾是他斩妖司的人。” “好你个陆去疾,不想加入我的公主府,却入了帝师的斩妖司……” 东方璎珞下意识咬了咬牙,盯着陆去疾的背影愣了一刹。 不巧,不远处的东方朔恰好捕捉了这一幕。 他侧过头对着身旁的侍卫交代道: “派人去查一下帝师旁边那个持刀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头。” “诺。” 交代完,东方朔又将目光放在了前方的三张红木雕花椅上,眼眸深处浮现出一抹狠厉,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弱君在位,悍臣满朝。 若是他东方朔即位,绝对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臣子的椅子竟然还要在他们这些皇子的前面?当真是不像话。 最前方的三张红木雕花椅子中,最中间那张坐着一个长髯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四朝元老余苍生。 周敦则是大刀阔斧坐在了余苍生右边的红木雕花椅上,双肩微微后展,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特有的沉稳与威仪,散发着淡淡的压迫感。 陆去疾和徐子安则是默默站在了他的身后。 余苍生微微低垂的眼帘下,似有千机百算在流转,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陆去疾和徐子安后,朗声道: “这便是周大人物色的才俊?果真是不凡啊。” “我看这武会还得靠着这两位才俊啊。” 周敦一只手扶在椅臂上,另一只手则虚按于膝,指节微曲,看似随意,实则每一处都透着分寸与讲究,他淡淡回道: “余阁老过奖了,他们两个哪能比得上你家那丫头。” “谁人不知京都第一才女啊。” “哈哈哈,周大人谬赞了,一个不成器的小丫头罢了,哪里能入你的法眼。” “蛰伏百余年重新出仕,周大人可有长进?”余苍生嘴角微微一咧,皮笑肉不笑的转移了话题。 周敦面不改色,轻声道: “再有长进也比不上余大人这个四朝元老啊。” 余苍生抚了抚长髯,摆手一笑: “欸,此言差矣,书院有云,后来者居上嘛。” “不过周大人还是小心些,万一阴沟里翻船了可就不好喽。” 一息之间,余苍生的声音瞬间由温和转向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对此,周敦仰头一笑,轻声道: “余大人此言差矣,行的正,自然坐的直,反倒是余阁老你,活得未免太久了些。” “树老成精,人老成妖,活成妖可就不好了。” 余苍生脸上笑容未敛,眼中却已寒光一闪,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并不存在的浮沫。 周敦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皱,看向的天空的目光悠远而深邃。 两人可谓是针尖麦芒,谁也没讨到半点便宜,反倒是吓得身后的大臣连连后退,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感受到两人气场陆去疾将目光放在余苍生身上,心底生出一股杀意。 走出村子,他只办三件事。 一是杀了大奉武帝。 二是弄清楚身世之谜。 三是为井中真龙出气。 当年那场囚龙之战大部分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不过寥寥几人,余苍生便是其中一个。 咻! 一道突如其来的破空声忽然打断了陆去疾的思绪。 阴沉的半空中,一道身披深紫蟒袍的大太监踏空而来,手捧着黑色长盒,双眼微眯,似笑非笑。 大太监的出现瞬间引起了骚动,擂台下的看客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爪蟒袍,难不成是宫中那位大太监??” “真不怕掉脑袋啊,那叫大千岁!” “嘶嘶~,连这位都来了,这次武会当真是热闹。” 仅是三个呼吸,大太监便从千米之外缓缓落在了看台上,落地时悄无声息,衣袂带起一阵微风,卷起一阵尘埃。 “呦,是苏千岁来了。” 第78章 大奉入场。 大太监王冕刚落地,红木雕花椅上的余苍生抿了一口茶后,神色漠然的出声。 “余阁老来得早。”王冕对着余苍生微微颔首,十分生硬地挤出一丝冷笑。 “帝师。”接着,他又对周敦点了点头,话音柔和了不少。 周敦微微一笑:“大千岁姗姗来迟啊。” 王冕同样一笑,缓缓说道:“处理了几个宫中的眼线,浪费了点时间。” 说话间,王冕瞥了一眼余苍生。 “余大人!”突然,王冕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道: “有时间劳烦您查查,究竟是谁敢在咱家身边安插钉子,咱家非生吞活剥了他!” 余苍生面如常色,只是一味地摆手呵笑,好似什么也不知道: “大千岁说笑了,谁敢在您眼皮子底下安插眼线?” “要是让我查出来,不劳烦大千岁你动手,我亲自杀了他。” “呵呵,那真是谢谢余阁老你了。” 王冕冷笑了一声后,缓缓转过身,对着身后以东方璎珞和东方朔为首的几个皇子皇孙弯腰行了礼。 他毕竟是一个宦官,礼数是一定要做到位的,免得他人诟病。 做完这些,王冕大袖猛地一挥。 咻——! 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响起。 紫色蟒袍翻卷间,一个狭长的黑色长盒化作一根离弦之箭快速射出。 转眼间,装着天不戾的黑色长盒已然立在擂台上空,稳若磐石。 王冕手法之快,力道之大,对天地元气的掌握的程度实属罕见,让身后的众人都开了眼。 看着那稳稳立在半空的黑色长盒,陆去疾也有些惊讶: “看似悬空,实则是由一丝发丝还纤细的天地元气吊着,看来这位大千岁对天地元气的掌控力极其恐怖。” 王冕自然而然坐在了最后一把红木雕花椅上,眼神半阖,似是打盹,又似在透过眼缝,冷冷地睨视着眼前的一切。 下一刻,他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响起。 “咱家奉皇帝令,为这场武会再添彩头。” “黑刀天不戾,武会魁首自当取之!” 此话惊动了看台后方的一众选手,不少人呼吸急促了起来,眼中已经燃起了欲望的火焰。 黑刀天不戾! 这可是一柄传说中的神兵利器啊! 谁能不心动? 王冕缓缓转过头,瞥了一眼看台最后方,嘴角勾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古人云,肥水不流外人田,诸位可都是我大虞的天骄,皇上和咱家都希望天不戾留在我大虞境内。” 王冕的话还未完全说完,擂台下的看客一阵骚动。 大奉的人,入场了。 领头之人有两个,一个身高七尺有余,一袭素白长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土黄色的瞳孔寒芒内敛,乃是剑冢一尊实打实的五境大剑仙。 还有一个肥头大耳,挺着个大肚子,长得倒是一脸和蔼,脸上时时刻刻都挂着笑容,眼底深处却闪烁着阴戾的寒光,妥妥的笑面虎。 在两人身后,最为醒目的是一个白衣少年郎,身形颀长,背脊如松,身背一柄三尺长剑,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孤傲的疏离感。 “如果老夫没看错的话,身穿素衣白袍的是剑冢大剑仙慕容长空,另一个则是大奉镇北王高子幽。” “一个是大奉北座江湖执牛耳的剑冢大剑仙,一个是大奉朝堂中手握十万大军的实权王爷。” “呵呵,这一次武会当真是千年以来最为热闹的了。”注视着大奉的队伍,看台上的余苍生捋了捋胡子,一脸凝重的叹出一声。 此刻,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笑容,更多的则是忌惮,那双古井不波的瞳孔中闪烁着异样的目光。 一旁的周敦脸上也不见喜色,一只大手用力按在了椅子上,嘴角微动: “大奉那位雄才大略的年轻皇帝已经按耐不住统一天下的心了。” “这次武会不仅是武会,更是一种试探。” “余阁老,你懂我什么意思吧?”说着,周敦扭头看向了余苍生。 余苍生挽了挽袖子,瞥了一眼周敦,道: “周大人放心,武会期间,老夫是不会给你使任何绊子的。” “历经四朝,老夫岂能不明家国大义在前,权党在后的道理?” “周大人,老夫也是大虞人,大虞不仅在你肩上,也在老夫肩上。” 余苍生这副样子,不像是说假话。 周敦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他微微侧过头,对着身后的陆去疾和徐子安说道: “你俩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徐子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背剑的白衣少年,道: “您老放心,我这一生未曾在剑上输过。” 陆去疾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不同于徐子安,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白衣少年身上,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大奉队伍最前方的素白长袍老者。 从余苍生的话中,他已经知道那老者的名字叫做慕容长空! 没错,正是当初斩碎棠溪山一身刀骨的那个剑冢大剑仙! 陆去疾攥紧了拳头,指尖泛白,心中暗道: “师父,瞧好吧,这口气徒弟会为你出。” 约莫三五分钟后,大奉的队伍走上了硕大的看台。 最前方的慕容长空满是不屑的扫视了一眼看台上的大虞江湖人,不屑一笑:“不过如此。” 此话一出,看台上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放肆!” “狂妄!” 四大顶级宗门的人都蠢蠢欲动,好似下一刻腰间宝剑便会出鞘。 铮—— 人群之中一直没出声的李轻舟抖了抖手腕,飞剑瞬间出鞘。 李轻舟持剑跨出一步: “剑冢大剑仙慕容长空?” “依我观之,不过是欺名盗世之辈罢了。” 李轻舟的话顿时引得看台上的众人拍手叫好。 “你……”慕容长空冷哼一声,正准备继续开口回怼之际,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来人,赐座。” 大太监王冕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一个“赐”字用得十分巧妙。 一股阴柔内敛的气息随着他的声音轰然散开,带着水银泻地般的无形悄然弥漫,让慕容长空都感受到了一抹心悸。 “诸位,远道而来,咱家有失远迎。” “还请落座。” 说话间,王冕对着身后摆了摆手,十几个宦官抬上来了十几张椅子。 唱白脸的慕容长空没讨到便宜,唱红脸的大奉镇北王高子幽赶忙接上。 只见他双手抱拳,对着红木雕花椅上的周敦三人爽朗一笑: “大奉镇北王高子幽,见过三位。” 高子幽的声音响起后,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红木雕花椅上的三人方才开口。 “老夫,余苍生” “咱家,王冕。” “周敦。” 虽然三人都开了口,但却并未起身,根本不给这位大奉镇北王丝毫情面。 见三人无一人起身,高子幽碰了一鼻子灰,但他仍旧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挥了挥手后,带着大奉的人坐在了椅子上。 一行人刚落座没多久,大太监王冕双指并立,对着身后轻轻挥了挥,“武会可以开始了。” 第79章 第一战是我? 王冕的声音落下,一个老僧出现在了擂台上。 他身形枯瘦,好似一株经了百年的古松,着一袭洗得发白的灰布僧袍,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禅意。 “老僧金刚宗慧明,今日负责维持武会秩序!” “凡有扰乱秩序者,休怪老僧不客气!” “请!两国武会选手上擂台!” 老僧声如洪钟,周身散发着独属于四境大修士的威压。 擂台下方原本议论纷纷的观众瞬间噤若寒蝉,屏息凝神的看向不远处的看台上。 “去吧。” 慕容长空对着身后的白衣少年吱了声,随后高枕无忧的坐在椅子上,神色异常轻松,好似胜券在握。 一旁,陆去疾和徐子安对视了一眼后,两人大步走向了擂台,在他们身后陆续走出五个人。 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了周敦的声音——“陆小子,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陆去疾脚步停顿了片刻,嘴角上翘,淡淡一笑:“前辈放心。” 走向擂台的路上。 徐子安时不时就扭头看向身后,口中念叨:“她怎么也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见此,陆去疾好奇的问道。 徐子安擦了擦汗,回道:“遇到个熟人。” “谁?”陆去疾问道。 “一个同门师妹罢了。” 顺着徐子安的方向,陆去疾看到了一个女子,一身青色素衣,乌黑的发丝上别着一根木簪子,没有丝毫修饰显得十分清冷。 直觉告诉他,徐子安和这女子之间肯定有猫腻,但徐子安不说,他也不好意思追问。 接着,陆去疾眼神一扫,竟发现了个熟人? 他推了推一旁的徐子安,“子安,你回头看看身后是谁。” 徐子安回头一看,发现一颗光头格外显眼,擦了擦眼睛后,惊呼道: “那是……二戒和尚!?” “这家伙怎么也来参加武会?话说,我刚刚怎么没看到。” 陆去疾淡淡回道: “看台那么多人注意不到也是正常的,二戒这家伙的身份应该不仅是金刚宗弟子这么简单…” 此时,后方的二戒和尚也看到了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不过他的眼里却没有惊讶。 早在陆去疾和徐子安上台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毕竟两人站在了前方最显眼的位置上,很难不让人察觉。 二戒和尚抬头看了一眼天穹,只见天边铅云堆积如山,层层叠叠,边缘处泛着不祥的铁锈色,一副大战将起的模样。 “那日交手,我就知道你们两人不是泛泛之辈,如今看来我二戒当初化缘,真是化到缘喽……” 不一会儿时间,两国选手陆续走上了擂台。 巨大的擂台上站着两队人,一队七人,分别来自大奉和大虞。 大奉七人分别是,剑冢李飞剑,小明王高云山,莲花仙子江亭月,楚墟项长歌,洗剑池王明,长白门凤十三,军伍刘悍,军伍高龙。 大虞七人则是陆去疾,徐子安,京都第一才女余诗诗,太一道门李曦月、青云书院小君子苏子路、青城山张云先,金刚宗二戒和尚。 老僧站在两对人马中间,手掌一翻,掌心处赫然浮现出十四根竹签,他眉毛抬了抬,按照往常的规矩,出声道: “凡上了擂台者,生死有命,可有反悔退出者?” 众人纷纷摇了摇头。 见状,老僧将十四根竹签随意打乱了顺序,分别分发给了擂台上的十四人。 陆去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竹签,上面刻着一个小字——甲。 徐子安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竹签,上面的小字是丙。 老僧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视,缓缓道: “此番对战,天干对地支,甲乙丙丁戊己庚一一对应子丑寅卯辰巳午。” “请抽到刻有甲和子的两位出列。” 大奉队伍中,莲花仙子江亭月握着刻有“子”的竹签,向前跨出了一步。 抽到“甲”的陆去疾也跨出了一步。 旋即,老僧对着其他人说道: “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先下去等候。” 徐子安拍了拍陆去疾的肩膀,说了声“陆哥,顶住。”后,转身下了擂台。 二戒和尚凑到了陆去疾身后,小声说道: “陆施主,对方是个女子,要是打不过可以使点手段。” 陆去疾好奇道:“什么手段?” 二戒和尚贴近陆去疾耳边,猥琐一笑: “小僧有一式龙爪手,专攻胸前二两肉,一枚香火钱便宜卖给你……” “滚蛋!”陆去疾对着二戒踹了一脚,骂骂咧咧道:“少给我整这些歪门邪道……” 二戒和尚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走下擂台,口中还不断喊道: “陆施主,要记住,打不过就要用手法!” “对付女子,手法才能取胜啊!” 下方不明所以的观众看着这一幕,直呼: “真不愧是金刚宗的高僧!” “竟然毫不藏私,看来一定是传授了什么高深的手法!” “难不成是金刚宗广为流传的达摩秘诀!?” “说不准真的是……” “……” 擂台上,陆去疾听到这些话,嘴角微微一抽,心中暗骂: “达摩秘诀?按摩秘诀差不多!” 呸! 就这玩意儿也能叫高僧? 臭秃驴一个。 不一会儿时间,老僧慧明飞到了半空,整个擂台上只剩下了陆去疾和莲花仙子江亭月。 陆去疾刚准备拔刀,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瞬间响起。 “登徒子!” “看剑!” 莲花仙子江亭月手持一柄青禾宝剑,毫不犹豫的朝着陆去疾劈砍而去。 刚才那和尚的话,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龙爪手,还专攻胸前二两肉? 简直是污秽不堪! 此时的陆去疾在她眼中已经被划分为登徒子之列。 对付登徒子,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锃——的一声脆响,陆去疾腰间的一点雪瞬间出鞘。 面对着江亭月这一剑,他不退反进,单手握住刀柄,斜向上挥出一刀! 这一刀,十成力! 他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女子而留手,全力以赴才是对敌人的最大尊重。 滋啦! 雪白的刀锋发出了破空声,撞击在那柄青禾飞剑上。 当——的一声,刀剑碰撞,火花四溅。 咻咻。 江亭月在擂台上滑行了六七米远,握剑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虎口震裂,一口鲜血喷出。 “好、好大的力道。” 第80章 败江亭月。 然,陆去疾岂会给她喘息之机? 右脚蹬地,陆去疾顺势腾空而起,手中的苗刀一点雪划破了长空,对着江亭月使出一击势大力沉的力劈华山! “莲花剑法·并蒂双生!” 千钧一发之际,江亭月迅速反应了过来,体内六滴青色真元瞬间沸腾,手中青禾长剑猛地上挑,剑光纵横交错,隐隐勾勒出了一朵朵半透明的莲花虚影。 哐当—— 刀剑再次碰撞出了火花,江亭月左肩微微一沉,感受到青禾长剑身传来的巨力后,她皱紧了眉头: “这登徒子的力道有诡异,难不成用了儒家的怪力乱神之术!?” 忽然,陆去疾于半空中再次腾挪,一个丝滑翻身落在对面不远处。 接着,他竟将手中苗刀重新归鞘? 锃—— 刀锷重重撞击在刀鞘上,发出了令人着迷的声响。 “现在收刀?不怕我攻上去?” 见此一幕,对面的莲花仙子江亭月一头雾水,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体内六滴真元同时沸腾,准备后发制人。 另一边,看台上的慕容长空看着台上的陆去疾越看越不对劲。 一张被遗忘了很久的脸忽然在他脑海中浮现。 “这、这刀术……” 慕容长空沉吟了片刻后,瞳孔中射出两道寒光,咬着牙挤出一声:“是棠溪山的传人。” “棠溪山?”一旁,见慕容长空脸色突变,镇北王高子幽插话道: “是大虞当年那位名噪一时的苗刀刀客?” “没错。”慕容长空点了点头。 “区区一个苗刀客,何足挂齿? 终究不过是慕容前辈你的剑下亡魂罢了。” “就算有传人在世,也不过是跳梁小丑。” 高子安对着慕容长空长笑一声,言语间对棠溪山尽是轻视。 慕容长空没接话,对于棠溪山,他有自己的判断,那是一个纯粹的刀客,纯粹之人,可悲亦可敬。 接着,慕容长空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上的江亭月,幽幽叹道: “江亭月那丫头要输了。” 镇北王高子幽擅长的是排兵布阵,在眼界上比之慕容长空自然是稍逊一筹,暂且看不出胜负,他不解的道: “两人尚且还在对峙,何来输字一说?” 慕容长空伸手指了指陆去疾,缓缓解释道: “那小子腰间刀未出,势却先行,整个人就是一柄最霸道的长刀!” 慕容长空的手又指了江亭月,叹了叹气: “江丫头长剑在手却畏手畏脚 ,在势上就已经输了一头,何谈赢?” 尽管慕容长空说的有理有据,高子幽仍然抱着怀疑态度看向擂台。 他倒要看看,一个四境刀客的传人,如何能抵得过大奉莲花大剑仙的亲传弟子。 —— 擂台上,陆去疾一只手微微弯曲,一只手按在刀柄处,下颌微低,脸上看不到丝毫表情,“你若是不拿出底牌,我这一刀递出之际,你必死无疑!” 陆去疾的声音不高不低,甚是十分平缓,就好像是在叙述一件事实一样。 对面的莲花仙子江亭月汗毛直立,却已经冷哼道: “少瞧不起人了!” “登徒子,放马过来!” 话音落下的刹那,陆去疾动了。 苗刀出鞘!寒芒乍现! 半空中忽然浮现出了八十一只蚍蜉,它们煽动着翅膀,抬眼窥天,发出了一道道低鸣。 仔细一听便会发现这些低鸣竟和刀吟一模一样。 危险! 极度危险! 就在陆去疾动手一刹那,江亭月感受到了一股对自己身家性命的危机感。 “莲花剑仙·惊鸿照影!!” 江亭月形猛然拔高,如荷茎挺立,青禾长剑挥出了残影! 剑过处,风声呜咽,似莲瓣轻颤! 剑停时,寒芒点点,宛如莲房密实! 此等剑法之精妙,让台下的大虞观众都看傻了眼,惊讶的说不出话,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其中,一个刀疤脸握紧了拳头,眼神直勾勾盯着陆去疾的残影 ,咬牙切齿挤出一声:“老子这辈子不怕给你做牛做马,但你小子一定要给我赢啊!” 无论如何,他们都希望陆去疾赢! 扑通! 不一会儿时间,擂台上爆发出了一道巨大的声响。 莲花仙子江亭月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掴在胸前,如断线纸鸢般倒飞了出去! 青丝长发瞬间炸开,几缕发丝粘在汗湿的额角,凌乱不堪,“噗通”一声跌下了擂台。 整个人顿时倒地不起 ,咳咳了几声后,顿时昏死了过去。 擂台上,陆去疾甩了甩有些麻痹的手,一脸心有余悸。 刚才那一刹,江亭月竟祭出了几张符箓,好在他眼疾手快将其斩成了两半,险些着了江亭月的道。 见大局已定,老僧正要宣布结果之际,陆去疾忽然对着看台上的慕容长空举起了手中的苗刀,朗声笑道: “大奉的剑修,真他娘的弱啊!!!”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看台下的观众听到这话先是愣了愣,而后一个个对着陆去疾竖起大拇指。 “好!!!” “彩!!!” “解气!” “真他娘的解气啊!” “还一个不过如此!长脸!真他娘的长脸!” …… 仅是一语,陆去疾便引爆了擂台下的观众。 这一扬首胜不知道解了多少大虞江湖人心中的怨气。 人群之中,有一刀疤脸热泪盈眶,指着陆去疾高喊: “那是我王二虫的东家!” “云深巷,侠客行的东家!”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 看台上的慕容长空听到陆去疾这话后站起了身,吹胡子瞪眼睛,喝出一声:“黄口竖子!” 红木雕花椅上的周敦隔空伸出一只手,将慕容长空死死按回椅子上,笑了笑: “与一个后辈计较,有失你作为前辈的风范。” “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可以找余阁老过过招!” 余苍生坐在椅子上什么话没说,听见周敦这话后,眼皮一抽,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声,但表面上却是力挺周敦,对着慕容长空递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好似在说,要不试试? 第81章 张云先生死不知,徐子安上台。 慕容长空扫了一眼四周,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这里是大虞的地盘。 但陆去疾的一番话,无异于打了整座大奉江湖的脸,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乎,慕容长空挥了挥手,对着身后的侍卫放声道: “让我大奉剩下的六个选手都抡开了打!” “不能丢了大奉的脸!” 此话一出,最左边的红木雕花椅上的大太监王冕也开口了: “来人!” “传话我大虞的选手,给我全力以赴,只管往死里打,出了事有本公兜着!” 说完,王冕还挑衅的看了一眼慕容长江。 很快,慕容长空的话和王冕的话都传到了擂台旁的两支队伍中。 不时,双方眼中都燃起了战意。 所有人都知道,下一扬比试,只会更激烈。 一刻钟后,陆去疾走下了擂台,坐到了徐子安的旁边。 “陆哥,真爷们儿!长脸!” 徐子安一边调息,一边对着陆去疾说道,言语间满是敬佩。 陆去疾虽只有二境,却敢持刀直指剑冢大剑仙,道上一句“大奉江湖不过如此” ,放眼整个天下都是独一份儿。 不愧是他徐子安的大哥,果真是豪气云天! 陆去疾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为了让慕容长空看清楚,当年那个憨厚刀客有传人。 他要为自己那个憨厚老实的师父,争一口气。 不一会儿时间,老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擂台上,他眉开眼笑的高声道: “下一战,“子”对“丑”,两国选手上台!” 唰唰—— 小明王高云山双腿一弯,径直跳上了擂台,双手环抱在胸前,鼻孔朝天,嘴角勾勒出一抹残暴的笑容。 抽到“子”字竹签的青城山张云先纵身一跃也出现在了擂台上。 见两人上台,老僧扔下一声:“开始”后,再次飞向了天空。 “青城山张云先?” “哪里的土鸡瓦狗?” 还未动手,高云山便对着张云山一阵嘲讽。 “放肆!”张云山勃然大怒,腰间长剑赫然出鞘。 没有一句废话,两人直接扭打厮杀在一起。 浓眉大眼的张云先一身剑法堪称精妙,修为也达到了二境后期,护体罡气吹得衣袖猎猎作响,长剑如疾风骤雨砍向高云山。 高云山没有武器,只能挥舞着一双铁拳不断抵抗,他不仅是二境,更是一尊极其罕见的炼体二境,一双铁拳就是他最强的武器,即使是面对剑客,他也不惧分毫。 约莫百个回合后,张云先眼看着自己丹田处的真元逐渐见底,渐渐没了耐心和高云山继续纠缠,心一狠,准备一剑定胜负。 只是,这心一乱,剑便乱了。 就在张云先刚举起剑,高云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至他身前。 山上有两个不成文的规定,其中有一个便是不要被炼体修士近身,因为你会死得很惨。 “砰!”的一声,高云山一拳打碎了张云先的一条胳膊,接着,又拽住其衣领,接连打出十几拳! 咚咚咚…… 形似铁块的拳头好似要将张云先生生打死方才罢休。 看台上,见此一幕的李轻舟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眼神中的杀意几乎要凝为实质,口中小声念叨: “傻师侄,快认输啊……” 噗—— 擂台上,张云先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一头栽倒在地,双膝跪地,整个人好似一团瘫软的肉泥。 高云山拽着张云先的头发,讥讽道: “你要是求我,我可以饶你一命。” 鲜血染红了张云先的瞳孔,他对着高云山露出了一丝狞笑。 他不想堕了青城山的威名,但又怕自己的意志力不够坚定,于是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断了自己的后路。 见此,高云山顿时没了兴趣,对着张云先狠狠一脚。 砰—— 张云先跌下了擂台,生死不知。 高云山站在擂台上轻轻拍了拍手,对着下方的观众比了个小拇指,随即潇洒走下擂台。 擂台下方的观众一个个红着眼,恨不得将高云山生撕了。 对面的看台上。 慕容长空可谓是扬眉吐气,拍手笑道: “不错,不错,当真不错。” 相反,红木雕花椅上的周敦三人保持了沉默,脸色难看极了。 …… 不一会儿时间,老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下一战,丙对寅,两方选手上台!” “陆哥我去了。” 徐子安手持长剑,对着陆去疾说了声后径直走向了擂台。 陆去疾看了一眼徐子安背影,出声道: “别逞强,输了也没关系,我能帮你打回来。” 徐子安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心中生出一股暖意。 有这样的大哥罩着,真不错。 大奉剩余的六人之中,出身洗剑池的王明手持一柄墨色长剑走向了擂台。 寒风呼呼,吹得人睁不开眼。 徐子安和王明两人站在了擂台中央,衣诀翻飞,两人都保持着持剑而立的动作,都没有轻举妄动。 徐子安目光一凝,瞥了一眼王明手中的墨色长剑 ,率先出声: “传闻大奉有座洗剑池,能洗去长剑锈气,增添灵气,让其诞生一丝灵智,让其与剑主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 王明扬了扬手中的墨色长剑,点头道: “没错,我手中这柄墨君子就是历经一次洗涤的长剑,已经诞生一丝灵智,在我手中,如臂指使。” 徐子安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剑,道: “我的剑也不差,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红尘。” “山上修士避红尘,苦红尘,忘红尘,你却给自己的剑起名红尘,怎么?不想做高高在上的仙人?” 王明笑了两声,言语间尽是轻蔑,似是有些看不起徐子安。 徐子安抚摸了下手中的长剑,长叹一声: “你不懂,红尘即是人间,人间烟火,比之山上清冷灵气更抚人心。” “哼!” “那我倒要领教一下你手中的红尘到底有多厉害!” 话锋突变,墨色长剑散发出一抹幽光。 王明以雷霆之势刺出一剑,此剑恰似三月惊蛰雷,撼人心肺! 几乎就在同时,徐子安同样递出一剑,他的剑,格外特别,多了一丝异样的韵味。 第82章 余诗诗的音波,二戒和尚怕疼。 两剑碰撞在一起,在墨色长剑的攻势下,徐子安的红尘没有落下乘,反倒是有力压一头的趋势。 “嗯?” “你的剑竟也有一丝灵智!?” 王明惊呼一声,眼神中闪烁着疑惑的目光。 徐子安不断挥舞着手中长剑,道: “只要剑主用心,无需历经洗剑池,飞剑自然而然会产生灵智。” 说着,徐子安手中长剑更加凌厉,气海中的真元快速沸腾,对着王明绞杀而去! 王明的修为乃是二境后期,周身环绕着一层护体罡气。 许是因为有了这一层倚仗,他不退反进,竟迎着徐子安的剑冲杀而去。 霎时间,两道身影如疾风骤雨般纠缠在一起,剑光闪烁,映照着彼此冷峻的面容。 两剑相撞,迸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沉重的闷哼与衣衫撕裂的声音。 徐子安瞅准机会,将真元附着在手中长剑上。 刹那,只见他足尖一点,身形陡然拔高,双手握住剑柄,对着贴上来的王明斩出一道杀意凛然的剑气! 即便如此,王明依旧不躲,他自认为不弱于徐子安分毫。 王明手腕一抖,墨色长剑自下而上,如银龙探爪,精准地刺向徐子安的心脏处。 一个呼吸过后,异变突生。 王明的剑竟然停滞在了半空,脖子上忽然出现一丝“红线”,头皮好似炸开一般,生机快速流失。 “为、为什么?” “我可是有护体罡气啊。” 王明喉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好似被什么东西割断了声带。 “护体罡气并不是不可破,足够快就行。”徐子安微微低下头,对着手中长剑吹了口气,杀人诛心道: “剑是好剑,可惜了,就是剑主不太行。” “王明,你的剑太慢了。” 呼呼~ 一阵寒风吹拂而过。 王明的头颅从脖子上滑落,在擂台上滚了两圈,眼珠子布满了红血丝,里面写着心有不甘四个字。 鲜血从其脖颈上的切口喷涌而出,使得整个擂台瞬间变得异常血腥。 徐子安收剑入鞘,十分淡定的走下了擂台。 天上的老僧见此情形,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再次出现在擂台上。 他轻轻一挥手,一阵狂风将王明的尸体吹到了大奉的队伍前。 接着,他站在原地,继续开口道: “第三扬,大虞胜!” “下一扬,丁对卯,请两位选手上台。” 历经三扬对决,无论是大奉还是大虞都已经打出了真火。 台下见识到血腥扬面的观众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大呼小叫,只是屏息凝神的看着擂台上选手,攥紧了手心,暗暗为其加油。 如今大虞三胜二,尚且处于优势,众人都希望这个势头能够延续下去。 擂台上,抽到丁字签的余诗诗看了一眼对面的披头散发男子,好奇道: “楚墟是何门派!?” “为何从未听说过?” 对面,手持一杆大戟的项长歌抚了抚胡茬,淡淡一笑: “三流小宗,入不得法眼。” 余诗诗腰间的玉佩灵光一闪,一把凤尾长琴瞬间出现在了她身前,其形修长,曲线柔美,恰似凤鸟敛翅,栖于幽谷,一看就不是凡品。 项长歌瞥了一眼余诗诗腰间的玉佩,又看了一眼那好似天工雕琢的凤尾琴,啧啧道: “不愧是阁老的掌上明珠,二境便有藏器和地器。” 所谓地器,就是初步脱离了铁器的范畴,对天地元气具有传导性的武器。 通常能勾动天地元气,对大部分术法具有加成作用,一般为三、四境的修士方才拥有,例如陆去疾手中的一点雪,东方璎珞手中的青白长剑,李轻舟的飞剑等都是地器。 余诗诗没有回答项长歌的话,只是将双手搭在了凤尾琴的九根琴弦上,开始弹奏了起来。 蓦然,动听的琴声开始响起,此起彼伏,像山间的流水,像清晨的朝霞,让人不经意间便陷入其中。 项长歌脸色骤变,想方设法的堵住自己的耳朵。 只是,余诗诗又怎么会让他如此轻易的躲过这一扬精心设计的幻音? 只见她快速拨动着琴弦,一个个动听的音符竟化作了一柄柄杀意凛然的飞刀,径直射向项长歌。 迫不得已之下,项长歌只能挥舞着手中长戟格挡。 然,此举刚好遂了余诗诗的愿。 不出意料,只是三五个呼吸后,项长歌双眼迷离,完全被余诗诗的琴音所影响。 只见他双眼紧闭,竟十分诡异的举起了手中的大戟,对着自己的心脏猛插。 噗噗…… 鲜血直流,项长歌却没有丝毫直觉。 忽然,他竟然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胸膛,一手将自己的心脏拽了出来,无视任何痛感,将其捏成了肉块。 见此一幕,台下的观众嘴唇发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吓得说不出话来,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诡异! 太诡异了! 简直是诡异至极! 不仅是观众,此等扬面就连擂台下的陆去疾都感到头皮发麻。 “这余诗诗走的是音律一道,而且还不仅仅是音律一道,其中还有些许魅惑之道。”徐子安出声解释道,若是让他对上余诗诗,他感觉自己的下扬多半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去疾扫了一眼余诗诗后,眼中也泛起了浓浓的忌惮,低下头不断思索着解决办法。 与此同时,他怀中无字书籍似乎感应到什么,竟然又开始浮现文字,只是将重心放在擂台战况的陆去疾根本不知晓。 毫无疑问,这一扬大虞又胜了,如今大虞已经是四胜三,若是再胜上一局,那便锁定了胜局。 所以下一扬对于大奉来说至关重要。 此时,擂台下的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齐刷刷的看向了擂台上的两人。 一人是金刚宗的二戒和尚,另外一人则是剑冢千年一出的剑道大才李飞仙。 双方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擂下观众拭目以待,看台上达官显贵翘首以盼,无一例外,都十分期待。 擂台上,二戒和尚一脸郁闷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李飞仙,嘿嘿一笑: “李施主,还请手下留情。” 李飞仙回眸看了一眼擂台下项长歌和王明的尸体,青筋爆出,怒道: “你大虞的人都没有留手!” “我凭什么留手!?” 话音未落,二戒和尚冷不禁来了一句:“因为小僧怕疼。” 听到这一句话,擂台下的观众不约而同的眨了眨眼,有不少人更是张大了嘴巴,嘴角不断抽搐。 合着这不是高僧啊!? 李飞仙感到十分无语。 二戒和尚这回答属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少废话!” “看剑!” 李飞仙一剑出鞘,直奔二戒和尚而来。 二戒和尚站在原地不动,下颌微抬,对着李飞仙挤了挤眉: “李施主,轻点!” “小僧真的怕疼!” 第83章 二戒和尚败。 李飞仙懒得和面前的二戒和尚浪费口舌只顾挥动着手中长剑,剑锋划破长空,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吟。 剑光乍起,非是狂风骤雨之势,倒像是霜杀百草的秋日起惊雷! 二戒和尚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转而放弃了攻击,盘坐在地,口中不断念着金刚经: “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 哐当一声。 李飞仙手中长剑砍在二戒和尚身上竟发出了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那是……金刚宗罗汉身?” “百年修得罗汉身,千年修得菩萨心,这二戒和尚虽说性子跳脱,但在天赋上还真是没得说!” “看来金刚宗又要出一尊五境大修士喽……” “原以为李飞仙会赢得轻松,这么一看的话,李飞仙想赢还真的费一番功夫。” “………” 擂台下唏嘘声不断,这些观众中也有不少眼光毒辣的山上人,自然能看出二戒和尚的不凡。 另一边,看台上。 慕容长空微微眯起了眼眸,不屑一笑: “罗汉身又如何?” “在剑修眼中,这天下无物不斩。” 后方的椅子上,东方朔听到这话后皱了皱眉头,拢了拢身上的宽大鹤氅,对着站在一旁的司徒贺问了声: “司徒,这二戒和尚能赢吗?” 司徒贺看了一眼台上的二戒和尚,摇头出声回道: “殿下,或许……这二戒和尚根本没想赢。” “你的意思是……他是在消耗李飞仙?”东方朔一点就透,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司徒贺微微颔首: “正是,若是真打起来,他恐怕不是李飞仙的对手。 将重心放在防守上,既然既能多撑点时间,又能消耗李飞仙的实力,是个聪明的选择。” 东方朔看向二戒和尚的眼眸深邃了几分,笑了声: “那他输了,不怕丢了金刚宗的脸?” 司徒贺挠了挠头,嘴角微抿:“殿下,旁人怕丢脸我倒是信,但要是赊账逛勾栏的二戒和尚来说的话,丢宗门的脸简直是家常便饭。” 蓦地,司徒贺的话语刚落,不远处的擂台上便传来了一声巨响。 擂台上,只见一袭白衣的李飞仙手腕翻飞,剑走轻灵,剑尖点、挑、划、刺,快如闪电,密如星雨,接连递出十三剑。 剑光闪过,二戒和尚身上的金光黯淡了不少,但他仍然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的低头念经。 见状,李飞仙气得不轻,眉宇间染上一层寒霜,额上青筋爆出,喝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斩不开你的乌龟壳?” 二戒和尚竟抠了抠鼻孔,回了一声: “那你来砍啊?” “好!” 李飞仙吐出这一字时近乎嘶吼。 无他,这二戒和尚实在是太令人他心烦了。 李飞仙咬了咬牙,发誓今天非斩了二戒和尚不可。 咻——的一声,李飞仙纵身一跃至半空。 只见他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成剑指状指于眉心,飘逸的白衣上浮现出丝丝缕缕的剑气,单脚屹立于半空,松姿鹤骨,飘逸极了! “我有一剑飞仙!上可撼天辟地!下可悬山倒海!” 铮——! 剑光如匹练当空,更似银虹贯日,剑锋过处,空气仿佛都切割成了小碎片。 咔嚓一声,二戒和尚引以为傲的罗汉身被李飞仙一剑斩碎,整个人好似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玄武石头砌成擂台上留下了几个触目惊心的剑痕,仔细一看,切口平滑如镜,仿佛被最锋利的刻刀雕琢过。 在这纵横交错的剑气中,李飞仙的身影显得愈发孤绝,额上几缕发丝随风而动,当真是风流无双。 凭谁看了,都要称上一句剑仙之资啊! 此时,整个擂台无声胜有声。 擂台下的观众也被这一剑惊得说不出话来,甚至找不到什么词汇来形容李飞仙。 擂台下,陆去疾和徐子安小跑至二戒和尚身旁。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二戒和尚,徐子安沉声道: “陆哥,你说二戒和尚会不会死了。” 陆去疾看着人事不省的二戒和尚,摇了摇头,叹道: “不知道,李飞仙那一剑确实是惊才绝艳。” 这时,二戒和尚的右眼忽然眨了眨,深深的看了一眼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声若蚊蝇道: “陆施主、徐施主,能不能先别聊了,先扶一下小僧可好?” “哦哦。” 徐子安反应了过来,赶忙弯腰扶起了地上的二戒和尚。 二戒和尚起身之后,从怀中拿出一只烧鸡啃了起来,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陆去疾看了一眼二戒和尚,瞳孔一震,带着疑惑问出一声: “硬抗了李飞仙那惊才绝艳的一剑,你竟然还能吃烧鸡?” 二戒和尚三口就将一只烧鸡吃干抹净,有气无力的笑了笑: “小僧是修酒肉禅的,天生皮厚,养个一两天便好了。” 擂台上,李飞仙皱紧了眉头。 他那一剑虽然不是最强一剑,但也足以秒杀九成九的二境修士了,为何这二戒和尚还能站着,而且好似还能吃烧鸡? 哼—— 李飞仙冷哼一声,扭过头对着陆去疾三人的方向冷冷道: “下一次,你没这么好运了。” 二戒和尚听到这话,火气顿时上来了,像只王八似的昂起了头,露出了自己的脖子,放声道: “有能耐你就来砍我。” 李飞仙眉头一挑,冷冷道: “你若不服,我可以在陪你打一场。” 二戒和尚摆了摆手,强装镇定,道: “算了,今天没吃饱,就放你一马好了。” 这变脸的速度,让一旁的陆去疾和徐子安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骨气呢? 对此,二戒和尚只是淡淡一笑,心想还是命重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至傍晚时分,第一轮比试结果已经出来。 第六场青云书院小君子苏子路输给了长白门凤十三手中后。 第七场太一道门李曦月和军伍刘伍双双跌落擂台,同时出局,双双失去了晋级的资格。 一共七局,大虞赢了三局,大奉赢了三局 ,一局平手。 陆去疾、徐子安、余诗诗 、李飞仙、高云山、凤十三六人成功晋级第二轮比试。 六人从老僧手中重新抽了签,选定了第二日的比试顺序。 余诗诗抽中凤十三,徐子安抽中了李飞仙,而陆去疾则是抽中高云山。 第84章 上门讨债。 天色渐晚,倦鸟归林。 得知比试是在明日后,看台下的观众纷纷散去。 最后,在大太监王冕的安排下,两国参赛的选手住进了听风楼。 听风楼位于京都城北,乃是文人墨客汇聚之地,其中格调典雅,十分受京都内王公贵族的追捧。 据说,为了迎接众人的到来,那位神秘楼主亲自设下了一场宴会,宴会的名字也格外有意思,名曰:诗酒茶。 陆去疾本不想凑这个热闹,怎料,同行的余诗诗忽然来到了门前。 余诗诗亲自叩门,相邀道: “今夜的宴会格外热闹,不准备去看看?” 对于余诗诗的邀请,陆去疾抱有戒备,于是出声拒绝道: “多谢余姑娘相邀。” “宴会什么的,我就不去了。” 余诗诗站在门外,嘴角上翘,故意说道: “那真是可惜了,据说这次宴会上可是要来一位大人物。” 可惜,她的这一番话并不能引起陆去疾好奇心。 陆去疾可不管什么大人物,他心中想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赢下明天的比试! 无奈,吃了闭门羹的余诗诗也只好作罢,悻悻离去。 嘎吱—— 不一会儿时间,二戒和尚慌慌忙忙的推开了陆去疾房间的大门。 陆去疾还未出声,二戒和尚便急忙说了声:“陆施主,让我躲躲。” 话音还未落下,二戒和尚也不管陆去疾愿不愿意,一个丝滑无比的滑跪躲到了床下。 陆去疾反应过来后,回头瞥了一眼床底,一脸疑惑。 二戒和尚…这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人嗯?” 恰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 下一刻,一袭倩影出现在了门口。 陆去疾抬眸一看,只见来人一袭月白轻纱广袖,衬得肌肤胜雪,几处金线暗绣的缠枝莲,随她微动的身姿若隐若现,添了几分贵气。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顾盼之间,风情万种,仿佛能将人魂魄都勾了去。 “你是?” 陆去疾看了一眼女子,轻声问道。 女子收了收脸上的怒意,十分有礼的回了声: “奴家,陈仙儿。” “奴家是来找二戒和尚的。” 陈仙儿? 那不就是二戒和尚口中的立春院花魁? 她来找二戒和尚难不成是来还钱? 可是还钱,二戒又为何要躲呢? 直觉告诉陆去疾,这里面有猫腻。 “咳咳…”陆去疾咳嗽了两声,扭头看向陈仙儿,试探道: “你找他有何事?” 陈仙儿一想到这个就来气,她红唇微动,挤出两字:“要钱。” “不、不应该是还钱吗?”陆去疾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了声后,又开口问了声: “他欠你多少钱?” 陈仙儿看了一眼陆去疾,伸出了三根葱玉指,“三百枚香火钱。” 三百香火钱? 好家伙,这二戒和尚当初嘴里没一句实话。 什么身上钱财布施给了花魁,看来这家伙不仅是白吃还白拿啊。 陆去疾赶忙挪开了步子,指着床底直接出卖了二戒和尚: “他就在那里。” 床底的二戒和尚见事情败露,赶忙爬了出来。 这可倒好,刚好被陈仙儿逮了个正着。 陈仙儿怒不可遏的走上前,一把揪住二戒和尚的大耳垂,拉着他往外走,“今天你要是还不上来钱,本姑娘就去报官!” “实在不行,我就跪在皇宫门前申冤!” 二戒和尚疼得龇牙咧嘴,弯着腰,弓着背跟着陈仙儿走出陆去疾的房间。 二戒和尚对着陆去疾露出了祈求的目光,喊道: “陆施主,陆施主。” 见陆去疾无动于衷,二戒和尚双手合十,对着陆去疾不断哀求道: “陆哥,陆爷,救救我……” 陆去疾默默转过身去,装作什么也看不到。 “那可是三百枚香火钱,我也爱莫能助啊。” 走廊上,二戒和尚忽然挣脱了陈仙儿的手,连滚带爬的跑进了陆去疾的房间。 一进门,二戒和尚没有半句废话,一个滑跪在地上滑行了三四米远,恰好停在了陆去疾身前,两只手死死地抱住了陆去疾的大腿,“陆哥,不!陆爷,你救救我吧!” 陆去疾低头看着二戒和尚,双手一摊,“不是我不帮,关键,我也没钱啊。” 二戒和尚一只手指了指陆去疾的裤脚,嘿嘿一笑: “陆爷,我在这里嗅到了灵银钱的味道。” 陆去疾嘴角猛地一抽,瞳孔一震,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僵。 缝在裤脚里的灵银钱都能被发现? 难不成这二戒和尚这是属狗的不成? “不借!” 陆去疾当即出声,根本不给二戒和尚回旋的余地。 “我写欠条,十分之一的利息!” 陆去疾眼皮子眨了眨,仍没有松口。 眼看陈仙儿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二戒和尚又补上一句:“十分之三的利息,外加一门金刚宗一门身法!” 陆去疾嘴角上翘:“二分之一的利息,外加一门身法,如何?” 二戒和尚在心中怒骂: “黑!比主持还黑啊!” “简直是坐地起价!“ 但眼下形势逼人,他也不得不接受。 二戒和尚咬了咬牙,挤出一声: “好、好!” 不一会儿,待到陈仙儿再次走进房间中之时,忽然发现二戒和尚的腰杆子好像硬了不少,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仙儿,不就欠你三百香火钱吗?至于如此小题大做吗?” 二戒的声音底气十足,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 “我小题大做!?” “那你还钱啊。” 陈仙儿双手叉腰,对着二戒和尚狠狠瞪了一眼。 二戒和尚赶忙对着陆去疾递出一个哀求的眼神。 陆去疾弯下腰将裤脚内的那枚灵银钱扣了出来,亲手递给了陈仙儿,同时开口道: “找钱。” 陈仙儿愣了愣,而后小心翼翼的拿起陆去疾手中的灵银钱,仔细端详了好几遍,发现没什么问题后,顿时眉开眼笑,轻声道: “公子,灵银钱数额太大,请跟我来。” 为了自己剩下的七百枚香火钱,原本不想出门的陆去疾终究还是走出了门。 不一会儿时间,陆去疾和二戒和尚跟着陈仙儿来到一个极其热闹的宴会,只不过两人并未跟上去,十分默契的止步于门外,等着陈仙儿送钱回来。 陆去疾看着和自己一同站在门外二戒和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不进去看看?” 二戒和尚捏了个佛号,一本正经道: “这里面太素,贫僧喜欢荤的。” “荤的?”陆去疾不解问道。 二戒和尚猥琐一笑:“就是勾栏瓦舍。” 陆去疾翻了翻白眼,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不得不说,二戒这家伙真是个名副其实的酒肉和尚。 第85章 苏子云?苏子路?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 陈仙儿扭着腰肢走了出来,手中托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来到门边,陈仙儿将手中的钱袋子亲手递给了陆去疾,柔声道: “公子,奴家是立春院的花魁。” “有空可以来照顾一下奴家的生意哦。” 陆去疾没搭理陈仙儿,只是一个劲的低着头,全神贯注的数着钱袋子中的香火钱,“一个,两个,三个……” 陈仙儿盯着不解风情的陆去疾,尴尬的笑了笑。 她甚至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难不成我陈仙儿还比不上一袋子香火钱? 陈仙儿嘟起了嘴,带着些许嗔怒道: “公子你放心,绝对不会少了您一枚香火钱的。” 陆去疾小声嘀咕道:“万一少了呢。” 忽然,只听吱——的一声。 一个面色白净男子忽然从宴会厅中走了出来。 扫了一眼正在数钱的陆去疾后,男子眼中满是鄙夷,不由得讥笑道: “满身铜臭也敢来听风楼?” “斤斤计较,有失大丈夫风范。” 听到这话,陆去疾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此时,一旁的二戒和尚开口回怼道: “这位施主,小僧观你脚步虚浮、嘴唇泛白,有些肾虚啊。” 嗤嗤。 陈仙儿听到这话一个没憋住,直接笑出了声。 陆去疾嘴角一咧,也笑了。 笑声十分刺耳,深深地刺痛了男子的自尊。 他本想出来说上几句公道话,搏美人一笑,留下个好印象,顺便展现一下自己的男儿气概。 如今被二戒和尚这么一说,自己却成了笑料。 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男子怒发冲冠,指着二戒和尚喝道: “秃驴!你是何人!?” “安敢如此和我说话!?” 二戒和尚一脸不屑,抠了抠鼻孔,反问道:“你又算哪根葱?” 男子理了理自己的衣领,一脸傲然道: “青云书院,苏子云!” “苏子云?很有名吗?” 二戒和尚看都没看发怒的苏子云一眼。 随后,他扭头看向了一旁的陆去疾,问道: “陆爷,你听说过吗?” 听到“陆爷”这个称谓之际,陆去疾先是沉吟了一刹,对着二戒和尚递出一个嫌弃的眼神。 旋即,他摇了摇头,附和道: “没听说过。” 站在门前的苏子云愤怒不已,许是怕在陈仙儿面前丢了脸面,他怒目圆睁的搬出了自己的靠山: “不认识我,那你们两人可认识青云书院的小君子苏子路!?” “那是我的亲哥!” 闻声,二戒和尚佯装出惧态,往后退了几步后,开口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书院小君子苏子路的弟弟啊。” “真是大人物。” 苏子云见二戒和尚退却了,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得意。 从小到大,只要他惹了麻烦事便会搬出自己哥哥的名头,对方在听到“青云书院小君子苏子路”的名头后,多数都是认怂,最不济也能几分薄面。 这一招屡试不爽,也让他越来越目中无人,养成了跋扈的性子。 苏子云看了一眼身旁的陈仙儿,指着陆去疾和二戒和尚,耀武扬威道: “你二人可敢留下姓名!改日我一定带着家兄上门讨一个公道!” “若是不敢,那就给我低头认错,兴许本公子心情好了,还能放你二人一马。” 一旁的陈仙儿水灵灵的眼眸深深的瞥了一眼苏子云,在其的耳边小声提醒道: “苏公子,那和尚是金刚宗的弟子,我看这件事还是算了吧。” 听到“金刚宗”三个字,苏子云瞳孔微微一震,脸上嚣张的表情明显收敛了几分。 接着,他本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但看了一眼身旁的陈仙儿后又将这个想法否决了。 美人在旁,他又岂能丢了脸面? 二戒和尚挥了挥僧袍,高声道: “回去告诉你哥苏子路,小僧叫做金刚寺二戒!” 陆去疾的脸色十分难看,伸手在怀中一顿摸索,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他有些想不通,自己只是过来拿个钱罢了,为什么总有人要和自己过不去。 飞扬跋扈的人,现在却要向自己讨一个公道? 也罢,自己就还他一个公道。 几个呼吸后,陆去疾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腰牌上镌刻着“斩妖司蓝衣使”六个大字。 手握腰牌,陆去疾掷地有声道: “斩妖司主——帝师周敦亲敕蓝衣使,陆去疾!” “武会结束后,我定会找你哥苏子路讨一个公道!” 斩、斩妖司蓝衣使!? 还是帝师周敦亲敕!!? 咕嘟~ 苏子云咽了咽口水,死死地盯着陆去疾手中的腰牌,牙齿不自觉的上下打颤 ,双腿更是不自觉的打摆子,说不出任何话来,浑身瑟瑟发抖。 完了,完了,这次好像踢到铁板了。 别说是苏子云,陆去疾掏出腰牌的一刻,一旁的二戒和尚都吓了一大跳。 斩妖司蓝衣使?帝师周敦亲敕? 听到这几个字后,二戒和尚一颗心都颤了颤。 要知道斩妖司之中,十二紫衣使下面便是一百零八蓝衣使,加上其特殊性,不亚于朝中的正五品大员! 更别提陆去疾这个蓝衣使还是斩妖司主帝师周敦亲自敕任的了,傻子都能看出这其中的含金量有多高。 手足无措的苏子云一个不小心竟然撞到了身后的大门,双腿虚浮的他一个没注意跌倒在地。 咚! 热闹非凡的宴会被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 所有人将目光齐齐看向了门口。 “子云!这是怎么回事?” 案桌前,胸口缠着绷带的小君子苏子路立马起身,快步走到了苏子云身旁。 “我……” 苏子云被苏子路扶起,面对自己哥哥的质问,他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 见人多眼杂,陆去疾赶忙收起了腰牌,瞥了一眼苏子路后,一步跨进了宴会厅,道: “你弟弟对我出言嘲讽,说改日带着你这位青云书院的小君子上门讨要一个公道。” 苏子路听到陆去疾这一番话,再看一眼低着头的苏子云,肺都要气炸了。 自己这个弟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小君子,飞扬跋扈便是你的家风?” 在众人的目光下陆去疾毫不怯场,有理有据的问道。 苏子路听到这话顿感脸上无光,随后,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苏子云。 接着,他对着陆去疾抱了抱拳,小声说道: “今日是舍弟的错,还望陆兄高抬贵手。” 说着,他对着苏子云踹了一脚,“还不给陆兄道歉!” 第86章 宴会突变。 大庭广众之下,苏子云还是抹不开面子。 今日要是低头给陆去疾道歉了,来日他苏子云怎么抬头做人? 苏子云对着苏子路递出一个哀求的眼神,口中小声念叨:“哥……” 苏子路脸色涨红,都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这个傻弟弟竟然还在顾忌脸面!? 啪! 苏子路恨铁不成钢,毫不犹豫的给了苏子云一巴掌。 咚——! 而后,他猛地一脚将其踹飞了三米远。 这一脚没有丝毫保留,直接踹断了苏子云三根肋骨。 这些年,他帮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擦了多少次屁股? 没有二十次也得有十次了吧! 他早就受够了! 若非是一母同胞,他看都懒得看苏子云一眼。 苏子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后,朝着陆去疾抱拳,低头道歉: “陆兄,在下教弟无方,武会过后必定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不得不说,苏子路这个小君子还真是对得起君子二字,行的正,坐的直,礼数上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如此一来,陆去疾也不好过分追究。 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下,让大奉的人见了有失大虞的脸面。 不久 陆去疾准备转身离去之时,身后大奉小明王高云山的声音骤然响起: “哈哈哈,还以为要打起来,没成想是个怂货。” 听到这话,陆去疾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去,侧目看向了一眼远处的高云山,压低了声音: “高云山,你要是等不及了,我现在就可以陪你练练!” “好啊!”此言正中高云山下怀,只见他从案桌前站起了身。 先是忌惮的看了一眼最高处的坐着的紫衣女子,问道: “楼主,听风楼之内没说不允许动手吧?” 紫衣女子头戴面纱让人看不清容貌,面纱下的朱唇微启: “房间内不准动手,房间外随意,不过打坏了东西要赔哦。” “本王有的是钱。” 高云山指尖一弹,一枚灵银钱瞬间飞到了紫衣女子身前。 咻的一声。 高云山右脚猛地一蹬,带起一阵狂风,三两步便出现在了陆去疾身前。 居高临下的高云山俯视着陆去疾,捏了捏拳头,冷冷道: “小子,下午在擂台上的话,你敢当着本王的面再说一遍吗?” “有何不敢?” 陆去疾一只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直勾勾的盯着高云山,一字一句道: “大奉修士,真他娘的弱!” 此话一出,宴会大厅中的大奉人勃然大怒,通通站起身来! 李飞仙手按长剑,凤十三真元沸腾,不约而同的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同一时间,余诗诗也站起了身,手一挥,凤尾琴瞬间出现在半空,手按琴弦蓄势待发! 门口处站着的二戒和尚身上再次泛起了金光! 凑巧,出来透气的徐子安听到动静后,踩着檐角瞬间腾挪至宴会厅前方的房顶,脚踩青石瓦砾,手中长剑红尘瞬间出鞘。 他高声道: “徐子安在此!我看今日谁敢动我大哥!” 蓦然,整个宴会厅内瞬间剑拔弩张,无形之间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见状,大奉的两个四境护道人蠢蠢欲动。 李轻舟和一个邋遢道人的身影忽然出现,拦在两人身前。 “小孩子斗气罢了,大人要是掺和,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李轻舟的声音恰似九幽寒潭,让大奉两个四境护道人不敢轻举妄动。 邋遢道人出言更是霸道,“你们两个要是插手了,必杀之!” 无奈,两个四境护道人只能站在角落中,静观局势之变。 李轻舟将目光看向门口的陆去疾,心中暗道: “陆小子,一定要赢…” 邋遢道人的目光则是放在了房顶上的徐子安身上,他口中小声念叨: “你个臭小子,偷了为师的私房钱下山不说,还偷偷参加两国武会……” 此时,宴会厅门口。 高云山身上衣袖无风自动,嘴角一咧,露出一丝狞笑,眼中充满了杀意! 陆去疾腰间苗刀一点雪嗡嗡作响,本就凌厉的眉眼此刻已凝结成冰封的刀锋,连呼吸都带着森然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咻咻!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陆去疾和高云山同时飞到了外面的屋檐上。 一轮明月下,两人对峙而立,无一例外,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见此情形,宴会厅的众人已无心情饮酒作乐,一窝蜂的涌出来观战。 不一会儿时间,听风楼的栏杆上便站满了人。 人群之中的陈仙儿站在李飞仙身后,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说了声: “既然人都齐了,为何不现在决出个胜负呢?” 说完,陈仙儿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人群中。 声音带着一股特殊的蛊惑传入李飞仙耳中后,瞬间勾动他的心弦,不知怎的,他竟纵身一跃,跳到了徐子安身前,手中长剑出鞘,道: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看今日便分出胜负吧!” “求之不得!”徐子安毫不示弱,铿锵有力的回了声。 接着,他瞥了一眼人群中的余诗诗,道: “余姑娘,凤十三就交给你了,这李飞仙就交给我了!” 余诗诗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就好像有人刻意做了这一场局。 她还在思索之际,长白门的凤十三便跳至房顶上,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余诗诗!” “上来受死!” 余诗诗听到这话心生怒意,只能暂时放弃思索,脚尖一点,借力飞向屋檐。 …… 砰——的一声巨响。 高处的屋檐上,陆去疾和高云山开战了! 一上来,高云山便展现出了炼体修士的霸道,一双铁拳如疾风骤雨般砸向陆去疾,拳风未至,却已带起撕裂空气的锐啸,直捣那陆去疾面门。 陆去疾手中的一点雪挥出了残影,刀出如雷霆之势,每一刀都砍在了高云山的拳头上。 “铛铛铛……” 拳与刀相撞,仿佛金铁相击,震得人耳膜生疼。 “青山笑!” 忽地,陆去疾手中刀猛然骤变,对准高云山脖颈递出一式精妙刀招! “来得好!” 高云山狞笑一声,不闪不避,反手一拳,硬撼刀锋! 只是,他显然低估了这一刀。 拳与刀相接的刹那,火星四溅。 “咳咳…” 高云山闷哼一声,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指间滴落在脚下的瓦砾上,周身的护体罡气竟然碎了? “这刀竟然是一柄地器?” 高云山甩了甩手,眼中已经没了先前的轻视,虎口的疼痛让他意识到面前的陆去疾实力恐怕非比寻常二境中期。 “看来想对付你,还是得拿出点底牌。” 说着,高云山从怀中拿出了一条蓝色长条,将其牢牢裹在拳头上后,他的拳上瞬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天地元气。 第87章 高云山倒下。 那拳带看样子应该是一柄地器? 看来白天在擂台上对付青城山张云先的时候,他应该还没有用出全力。 陆去疾向前踏出一步,手中苗刀一点雪微微一颤,气海处的十滴真元轰然沸腾。 咔咔。 高云山扭了扭脖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拳头上的蓝色布条,道: “先破我护体罡气,后逼我使出缠云丝,你也算是个人物了。” 陆去疾横刀在前防备着高云山突然袭击,天地元气运转大周天。 注视着目中无人的高云山,他笑了声: “你小明王高云山在我眼中却不过只是路边杂草罢了。” 哈哈哈…… 陆去疾话音未落,高云山便发出了一声狂笑。 他胸膛上下起伏,双手张开,刀锋般的下颌微微向上抬,笑得极其癫狂。 他不知道陆去疾究竟是从哪里的自信?竟敢说出这样一句话,简直是可笑啊。 一刹那,高云山的笑声戛然而止。 忽地,只见他身形一晃,竟出现在了陆去疾上方,速度之快让陆去疾都暗暗一惊。 握拳,抡拳,递拳! 高云山的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横眉竖眼,恍若山上恶虎啸山林! 这一拳不仅大开大合,更是倾注了高云山的全身气机,他的想法很简单,一拳定胜负! 几乎就在同时,陆去疾挥动了手中苗刀,选择直面这气势逼人的一拳! 刀不似剑,只有一面开刃,为何? 因为刀至刚至猛,能折不弯,没有丝毫退路可言! 你猛,老子的刀只会比你更猛! 喝!!! 陆去疾嘶吼一声,手中苗刀瞬间斩出一式威猛霸气的刀气! 不知为何,这一刀有龙吟! “硬碰硬?” “本王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 “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刀硬,还是本王的拳头硬!!” 面对陆去疾这霸道至极的一刀,高云山不退不避,裹上缠云丝后的他不惧任何二境! 刀气与拳风碰撞在一起的一瞬间,听风楼内竟响起了龙吟虎啸声。 栏杆上的众人齐齐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陆去疾和高云山。 文人墨客唏嘘不已: “恶虎下山遇见潜龙抬头,此等场面当真是精彩。” 其余众人也赞同不已,连连附和: “刀出如龙,拳落似虎,好生风流。” “只是不知道,这抬头龙强还是下山虎更胜一筹?” “那还用说,必定是我大虞的人强上一筹啊!” 宴会厅中高坐的紫衣女子抬眸瞥了一眼陆去疾的方向,眼底深处泛起一丝涟漪,诧异道: “江湖中多少年没见这样的刀修了?竟不比剑修差上分毫,难得可贵啊。” 一旁站着的贴身丫鬟听见自家主子说出这话,嘟囔道: “主子,一个持刀哪有持剑风流?” 紫衣女子摇了摇头,目光下斜瞥了一眼丫鬟腰间的长剑,轻笑道: “持刀者,何须风流,他要的只有一字罢了。” 丫鬟眉头紧蹙,满是不解,“主子,何字?” 紫衣女人声音清冷,吐出一字:“杀。” …… 冰冷的月光下,一向桀骜不驯的高云山半跪在了青石瓦砾上,脸上看不到任何血色,口中念念有词: “刚刚那一刀为何能破开我的缠云丝……” “我、我又怎么可能会输……” 一道狰狞的伤口横亘在他的胸膛,皮肉外翻,红白相间,触目惊心。 一滴滴血珠从伤口滚落下来,溅在染血的衣襟上,晕开一朵朵凄艳的朱砂梅。 寒风吹拂,吹散了血腥气,却带给了高云山撕心裂肺的痛感。 嘶哈! 高云山发出了一声惨叫,“啊……” 不一会儿,他身形微颤,竭力挺直了脊梁,向下瞥了一眼被苗刀斩碎的气海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气海被废,沦为废人,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他双目黯淡无光,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颓然,注意到陆去疾胸口上的拳印,他不解的问道: “你…明明也中了我一拳,为何…会安然无恙?” 巨大的痛感使得高云山的声音断断续续。 陆去疾抖了抖手腕,旋即收刀入鞘,淡淡道: “很简单,因为我也有护体罡气。” “你、你不是二境中期吗?” 高云山不死心的继续追问,声音却显得嘶哑无力。 “刚才是。”陆去疾淡淡一笑:“现在不是。” 高云山明白了。 陆去疾这是临阵突破了。 但是他又疑惑了。 陆去疾一个刚刚踏入二境后期,护体罡气怎么能抗的住他的拳力? 不对,陆去疾肯定隐藏着什么了。 难不成,他是体法双修? 只是还未想通,高云山便因为失血过多,双眼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屋檐上。 “快去救救小明王吧,再不救,他就要死喽。” 宴会厅内,李轻舟心情大好,笑着为大奉的两尊护道人让开了道路。 见此,大奉两尊四境护道人马不停蹄的奔向了房顶。 当两人来到房顶,看到半死不活的高云山之后心中顿感憋屈至极,但看着堪比五境大修士的李轻舟和那邋遢道人后,又将这股气给咽了下去。 扔下一句“大千岁好算计”后,带着昏迷不醒的高云山迅速离开了听风楼。 见状,正打得起劲的李飞仙和凤十三不再恋战,也跟着护道人离开了听风楼。 徐子安喘着粗气,深深地瞥了一眼李飞仙的背影后,脚尖一点,借力飞到了陆去疾旁边。 “陆哥,那两个突然冒出的修士为何要说大千岁好算计?” 徐子安收起佩剑红尘,挠着头问道。 陆去疾目光在栏杆处的人群中扫了一眼,发现不见陈仙儿和二戒和尚的身影后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沉吟了一会儿之后,陆去疾叹出一口气: “子安,你还看不出来吗?” “今夜这一场比斗是有人刻意挑起的。” 徐子安:“陆哥你的意思是那人是……大千岁王冕?” “那他为何要挑起这一场比试?” 陆去疾摇了摇头,“不知道。” 接着,他扭头看向徐子安,神秘一笑:“兴许是后面几场都输了,那位大千岁心里不舒服。” “又或许,那位大千岁是为了明天的比试。” 第88章 豪放书生周存礼。 不久,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纵身跳下了房顶,潇洒落在了听风楼的走廊上。 余诗诗也收了凤尾琴,脚尖轻轻一点,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兴许是回了家。 落地,陆去疾和徐子安还未开口,一群文人墨客便涌了上来,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两位兄台真是壮哉我大虞啊!” “来来来,今日我等定要与你们两人把酒言欢。” “我周存礼酒量一斤,但陪两位喝,舍命!”一个豪放书生径直走到陆去疾身前,热情相邀道。 今夜之战,最终以陆去疾败大奉小明王高云山收场。 此举不仅是为大虞长了脸,更是为这些文人墨客好好出了一口气。 毕竟刚才的宴会上高云山没少出言嘲讽这些文人。 陆去疾看着热情的豪放书生刚想出声拒绝,谁料这时,宴会厅中的紫衣女子竟亲自出口相邀: “两位公子怎么着急走?” “何不如进来畅饮一番?” 陆去疾还未出声,豪放书生周存礼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得将他拉进了宴会厅内。 一旁的徐子安也被苏子路硬拉进了宴会厅中。 中途,陆去疾不是没有想过强行挣脱,但他十分清楚读书人的性子。 今天他要是不给面子,明天说不定京都便会传出关于自己的丑闻。 有时候,读书人的嘴比刀还要锋利。 想到这,陆去疾按耐住了动手的念头,看了一眼架着自己的豪放书生,刚想说些什么,豪放书生周存礼却先开口了: “兄台,你不会想打我吧?” “我是读书人可不是江湖人,你可不能打我啊。” “再说了,我身子骨弱可经不起打啊。” 听到这话,陆去疾无奈的笑了一声,示意书生松手,“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像话?我自己会走。” 不一会儿,陆去疾跟着周存礼来到了一张青色案桌前。 徐子安则是跟着苏子路坐到了陆去疾对面。 陆去疾深深看了一眼徐子安,示意:看我眼神行事。 徐子安点了点头。 紫衣女子脸上的面纱映衬出了清风的形状,瞥了一眼陆去疾后,她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出声道: “入我听风楼皆是人间风流客,今夜公子最为潇洒。” “我敬公子一杯。” 面对紫衣女子这突如其来的敬酒,陆去疾握住案桌上的茶水后缓缓站起身,对着高处的紫衣女子说道: “明日武会比试不宜饮酒,我便以茶代酒了。” 说完,陆去疾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旋即,他又不慌不忙的倒了一杯。 这一杯,他没有忙着喝。 只见他大步走到了宴会厅中央,环视了一圈,注视着四周的文人,高举手中茶杯,朗声道: “这一杯,敬诸位” 咕嘟~ 陆去疾再次一饮而尽。 两杯茶,堵住众人的嘴,礼数做足了。 两杯茶,也给足了众人脸面。 喝完,陆去疾对着徐子安使了个眼神。 徐子安心领神会后立马起身走到了陆去疾身旁。 “诸位,明日武会事关我大虞脸面。” “有朝一日,我们听风楼再畅饮一番。” “告辞。” 话音落下,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大步走出宴会厅。 “做事滴水不漏,不失礼数,让人挑不出毛病,有能耐,有本事,有心机,大虞日后定有此人一席之地啊。” “可惜了,今日不能与其畅饮一番。” 陆去疾走后,豪放书生周存礼不修边幅的坐在案桌前,摇着头叹出一声,提着一坛子好酒独自喝了起来。 忽然,对面的苏子路小跑到了周存礼旁边,恭恭敬敬的作揖,轻声道: “拜见师兄。” 周存礼耷拉着眼皮,瞥了一眼苏子路后,翻了翻白眼:“不必多礼,这又不是书院内。”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苏子路不敢放肆,小心翼翼地站在周存礼旁边,好奇问道:“师兄,是何时到的?” 周存礼目光扫了一眼宴会厅的角落,回道: “和两位前辈一起到的,只不过他们先走了一步,我馋酒,挪不动腿罢了。” 说着,周存礼好似想到了什么,他面无表情看了一眼苏子路,意味深长道: “那陆去疾说得没错,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子路,你明白吗?” 苏子路没有反驳,头又低了几分,“师兄,子路明白。” 两人对话间,高位上的紫衣女子不知何时走到了两人身旁。 面纱下的眸子看了一眼没个正形的周存礼,紫衣女子道: “一个李轻舟,一个张道仙,外加你周存礼,都是顶级宗门的高手,我这听风楼今天够热闹的啊。” 周存礼灌了一大口酒,呵呵一笑: “那两位可是前辈,我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呢?” 紫衣女子目光一凝,轻声道: “月光还是少年的月光,九州一色还是周存礼的霜。” “一剑名家乡,一剑名黄粱,天下谁人不识君?” 周存礼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大口大口的灌着酒。 …… 走出宴会厅,陆去疾对徐子安交代了几句后,走进房间,闭门不出,坐在了床榻上。 今夜这一战,他收获颇丰,不仅收获了一波声望,更是成功踏入了二境后期。 他意念一动,体表自动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护罩。 没错 ,这便是二境后期修士方才可以觉醒的护体罡气。 只是,陆去疾这护体罡气有些不同,防御力大得惊人,硬生生抗下了高云山的全力一拳。 陆去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处还未散去的拳印,小声呢喃道: “也不知道今夜观战的人中有没有眼尖的人看出端倪……” 思索过后,陆去疾盘膝而坐,双手搭在了膝盖上,体内功法《太上人间》自动运转,开始吸纳起天地元气来,速度比隔壁的徐子安快了三四倍不止。 第89章 高子幽训侄。 夜半,宫门巍峨,沉寂如铁。 门缝之下,透不出半点光亮,只有更夫低沉的梆子声,断断续续地从远处传来,显得十分死寂。 一架马车停在了朱门外,风姿绰约的陈仙儿出现在了马车前。 “大千岁,高云山废了。” 陈仙儿单膝叩地,跪在了宫墙的阴影中一动不动。 马车内身披深紫蟒袍的大太监王冕听到这话,嘴角上翘却不见丝毫暖意,“那陆去疾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陈仙儿如实禀告:“奴婢……不知。” 王冕伸出了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袖口,发出细微的声响,他继续问道: “慕容长空和大奉镇北王高子幽两人有没有插手?” 陈仙儿:“大千岁,手下探子来报,慕容长空和大奉镇北王高子幽两人一前一后收到了余阁老和帝师的邀约,所以并未插手。” “哦?” 王冕的声音有些惊讶,紧接着,他的脸上缓缓漾开一丝笑意,他笑得很慢,像是在品鉴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这一次,他们俩和本公倒是有点默契。” “早知道本公就不劳烦李轻舟、张道仙、周存礼三人了。” 陈仙儿欲言又止,微微翘首,在危险边缘试探,“属下有一事不解……不知……” 王冕眨了眨眼,话音中没有一丝情绪:“问。” 陈仙儿微微蹙眉,问道:“为何要设这一场局?” “明日不是有武会吗?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车内的王冕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陈仙儿,冷冷道: “后面几场大奉稳占上风之际,大奉镇北王高子幽在本公面前笑得极其猖狂,更是出言挑衅本公,本公只不过是想出一口恶气罢了。” 王冕瞳孔变得异常深邃,瞥了一眼皇宫深处。 话虽如此,实则不然。 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确保明日这一场比试大虞处于必赢的局面。 毕竟,他那位即将英年早逝的主子亲自开了金口想看到大虞胜一次, 他这个做奴才的怎么能不替主子分忧? “你继续在立春院中打探消息,这段时间别张扬。” “那些江湖人有什么异动迅速通知咱家。” 马车内传出王冕阴冷的命令,陈仙儿后颈发凉,赶忙吱了一声:“诺”。 随后,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阴影中。 踏踏踏…… 死寂的宫中,马蹄声越来越远,驶入了皇宫深处。 车内,王冕眺望了一眼皇宫深处,思绪繁杂到了极致,眼底深处则是带着一股哀伤和落寞。 “蛊虫已经种下,大虞这一场比赛万无一失。” “主子,你可要晚些闭眼啊。” …… 用于接待大奉使团的四方馆内。 剑冢大剑仙慕容长空和大奉镇北王高子幽站在了小明王高云山的门边来回踱步。 “我说那帝师周敦今日怎会请我上门品茗,原来是调虎离山,真是可恶!” 高子幽挺着大肚子,一边走,一边怒骂,面若寒霜,一身军伍杀气仿佛要凝为实质! 慕容长空深深地叹了口气,后悔道: “我也中了余苍生的计谋,说是让我去看一柄绝世好剑。” “嗐,真是悔不当初。” 嘎吱一声。 门开了,一个女子药师走了出来,脸色十分难看。 高子幽赶忙凑了上去,问了声:“如何?” “命是保住了,但……”女子药师低下了头,弱弱的说道: “气海被废,今后怕是要沦为凡人了。” 高子幽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灭。 “唉。” 高子幽叹了口气,面色凝重的跨入了房间中,扭头看着床榻上凄惨无比的高云山,他缓步走了上去。 高云山眼睛半张半阖,发白的嘴唇微颤,发出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 “叔、叔父,为我报仇。” 高子幽站在床边,捏紧了拳头,郑重道: “云山,你放心最多不过一年,我便会亲自十万大军越过乾陵江,开启北伐!” “你安心养伤便是。” 高云山的声音沙哑,眼角落下一丝晶莹剔透的泪花,带着一股求死之意: “叔、父,我废了。” “活着也没用,杀了我吧。” “求死!?”高子幽后槽牙咬紧冷哼一声,喝道: “你不是常说体修最能吃苦,心性最为坚韧吗?” “这点挫折都受不了,日后怎成大器!?” “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败了,明日打回来便是了。” “听说宗室之内有一罐龙血可修复气海,回去之后你父王和我一同上奏陛下为你求来。” “十万大军北伐之际,我要你高云山做那先锋将,马踏大虞十三州!” 高云山激动不已,原本丧失的心气渐渐回笼,浑浊的眼底,竟有某种湿润的东西在凝聚。 那不是泪水,而是某种名为“希望”的东西,他那颗本应死寂的心再次感受到了第一缕春光,艰难地,却又不可抑制地,萌发出了一丝嫩芽。 安抚好高云山之后,高子幽走出了房间。 门外的慕容长空赶忙上前,说道: “王爷,要不我找人杀了那姓陆的小子?” 高子幽摇了摇头,“不必,此人留着云山来杀。” “只有让他亲自宰了那陆去疾,他的大道方才能更上一层楼。” “况且你以为帝师周敦会让我们动手?” 听到这话,慕容长空的余光瞥了房间的方向,心里微微一震: “难不成气海被废还能修复?” “大奉宗室的底蕴当真是深不可测。” 高子幽双手背在身后,又说道: “云山明日不能出战,武会中途又不能换人。” “所以希望就在你剑冢李飞仙和长白门的凤十三身上了。” 慕容长空挺直了脊梁,瞅了一眼大雨将倾的天穹,信心十足道: “王爷放心,飞仙不会让你失望的。” “天不戾定是我大奉的囊中之物。” “但愿吧,到嘴的东西,他们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吐出来。”高子幽叹了一声,感受到空气中的湿润后,他仰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穹,长叹道: “天穹倾泻,万物沉浮,溺死几多天骄?” “大虞,要乱了。” 第90章 一首相见欢。 翌日,清晨。 听风楼还残存着淡淡的酒香,风过处,纱帐轻拂,青玉竹帘慢慢摇曳。 吱呀一声。 陆去疾打开了房门,来到了走廊上,目光一扫,打量起这听风楼。 昨夜住进听风楼的时候天色已晚导致没看清听风楼的全貌,现在打开门这一看,陆去疾发现这听风楼的风景还真是别具一格,甚至可以说是榫桙结构的大家之作。 站在这走廊上,抬头可观数百里开外的青山,低头亦能看到楼中的一方清水池,池水静默,倒映着灰瓦飞檐,里面游弋着两尾蓝白锦鲤。 水面上漂浮的残荷,叶已枯卷,茎还倔强地挺立,倒也平添了几分萧瑟诗意,偶然间两尾锦鲤跃起,静默的镜面瞬间破碎,泛起一圈圈涟漪。 不知不觉,陆去疾竟看呆了神。 “公子,我这听风楼的景色还行吧?” 悄然间,紫衣女子温和的声音响起,她自走廊的另一头缓缓走向了陆去疾,步步生莲,摇曳生姿。 陆去疾回过了神,咧嘴笑道: “别具一格,不落俗套,难怪会引来这么多文人墨客。” 紫衣女子走到陆去疾身旁,柔声道: “我这听风楼乃是一位诗剑双绝的前辈亲自设计的,其中的格调意境,普天之下也就大奉那座蟾桂楼可以一较高下了。” “看公子看得入神,不知对我这听风楼的“听风”二字有何见解?” 见解? 陆去疾根本没什么见解,只是单纯的觉得有格调罢了。 紫衣女子这么一问,他还真有些答不上来。 忽然,他望了一眼下方的清水池忽然灵光一闪,淡淡回道: “我不是什么读书人,胸中墨水有限。” “只是觉得,在此楼中,水是流动的天穹,风是透明的河流。” 紫衣女子面纱下的绝美脸颊浮现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公子这一番话甚和我心,以后公子若是来听风楼,给你七折优惠。” “才七折?” “就不能免费?” 陆去疾随口打趣了一声。 紫衣女子莞尔一笑: “公子若是能为我这听风楼赋上一首诗词,我便给你免费。” 陆去疾双手抱在胸前,笑道:“阁下怕是见我是个江湖人胸中没什么墨水,故意这么说,让我知难而退。” “不巧,今日我还真有几分诗意。” 紫衣女子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轻声一笑:“愿闻其详。” 陆去疾站在楼前,开始回忆起脑中的诗词歌赋。 他确实没什么墨水,但蓝星先辈有的是墨水,他这个后辈借点光,不过分吧? 沉吟了片刻,陆去疾注视着清水池中孤寂落寞的残荷,缓缓开了口: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紫衣女子眼神瞬间一亮。 他竟真的会? 只是这格调倒是头一次听。 难不成他独创的? 紫衣女子翘首以盼,静待下文。 陆去疾将下阕娓娓道出: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下半阙一出,紫衣女子娇躯一颤,看向陆去疾的眼神已经变了。 这是何等的愁绪啊。 诗词一道最能让人感同身受,从这一首词中,她好似看到了一个落寞烦愁、为情所困的中年男人。 但面前的陆去疾却正处少年,这明显有些不对劲。 紫衣女子好奇了,一个少年郎竟有这般愁思?难不成他受过……情伤? 紫衣女子心中不由得对陆去疾产生了好奇,但她又克制住了。 她眸光中带着些许疑惑,问道: “公、公子,这首词的格式颇为新奇,难不成是公子所创?” 陆去疾厚脸皮的点头承认道: “没错 ,这首词的词牌名为相见欢。” “相见欢?”紫衣女子低声呢喃了一句,唇角微颤: “词牌名为相见欢,却写尽了离愁别绪,公子当真是自谦了。” “日后,听风楼的大门永远为公子打开,只要公子来,那便免费。” 话音落下,紫衣女子便匆匆离开了。 她要亲自将这一首词誊抄下来。 紫衣女子走远之后,徐子安恰到好处的推开了门。 “陆哥,怎么样?” 徐子安没个正形,笑嘻嘻的问道。 “什么怎么样?” 陆去疾一脸茫然。 徐子安挤了挤眉,“你和听风楼主啊。” “据说她可是大虞花榜上的三甲绝色,你可得把握住机会啊。” 陆去疾伸手给了徐子安一巴掌,“你真当我是二戒和尚啊?” 徐子安挨了一巴掌,一脸冤枉:“陆哥,自古美女配英雄,我这不是为你的终身大事担心嘛。” 陆去疾翻了翻白眼,“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徐子安摆了摆手,“我就别了,我喜欢打光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行走江湖的剑客,怎么能为情所困?” “我要做那举世无敌的大剑仙!”徐子安绘声绘色的说道,满身都是豪情壮志。 话锋一转,他对着陆去疾得瑟一笑: “陆哥,你可得小心了,我已经二境后期了,你可不要追不上我的步伐。” “届时,兄弟我把你打败了,坐上那天下第一的位置,你可不要偷摸哭哈。” 陆去疾在徐子安胸口捶了一拳,“打败我就能成为天下第一了?” “不就是一个二境后期吗?不巧,昨天晚上我也突破了。” “什么?”徐子安惊呼一声,伸出手指着陆去疾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刻的他,一颗心颇受打击。 果然啊,妖孽是不会原地踏步的。 但这进步也太迅速了些,快得不像话。 “陆哥,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陆哥,你到底是哪个门派的?” “无门无派,自学成才。” “自学成才突破这么快?修的是什么功法啊?” “可能是厚积薄发吧” “厚积薄发个蛋? 我看是厚积薄发没有“厚”也没有“发”” “滚蛋!” “………”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慢慢走出了听风楼。 紫衣女子站在听风楼顶层,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清水池中的那两尾蓝白锦鲤上。 “京都何尝不是一方清水池?” “也不知道这池中锦鲤能不能越过龙门……” 第91章 察觉? 听风楼门口,一架马车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驾车之人正是当初亲自覆灭明月楼的十二紫衣使中的上官长夜。 十二紫衣使驾车? 好家伙,这份殊荣怕是那几个皇子都没有吧? 陆去疾和徐子安站在门口愣是没敢上车。 上官长夜看出两人的顾虑,忙道:“本使是奉命而来,穿得也不是紫衣服,别顾忌太多,就当我是马夫便好。” 上官长夜话是这么说的,但陆去疾和徐子安可不敢真的将这位四境大修士当成马夫。 两人上车之时还是做足了礼数,朝着上官长夜一揖 ,“有劳了。” 见两人如此有礼,上官长夜笑了声: “分内之事。” 踏踏踏…… 马车快速驶向了校场的方向。 中途,陆去疾回想起半夜的马蹄声,于是出声搭话道: “前辈应该早就来了吧?” “你小子倒是警惕”赶车的上官长夜笑了声,随后说道: “司主怕你二人遭受报复,所以让我在暗中为你两人护法。” “顺便早上在护送你们前往擂台。” “周前辈有心了。” 陆去疾和徐子安对着上官长夜抱拳一拜。 上官长夜眉毛一挑,“周前辈?” “你们两人既然已经接了斩妖司的腰牌,那就是我斩妖司的人。” 陆去疾和徐子安反应过来后,赶忙改口: “司主当真是有心了,我俩真的是受宠若惊啊。” “孺子可教也。”上官长夜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微笑,腹黑道: “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俩了,鄙人上官长夜,正是你们两人的上司。” “等你们两人入了斩妖司后便在我手底下做事。” 闻声,陆去疾和徐子安都有些庆幸刚才没有失礼得罪上官长夜。 这可顶头上司啊,要是刚才得罪了,指不定会给他们两人穿多少小鞋呢。 两人不知道的是,十二紫衣使几乎有一半人都对他俩感兴趣,都希望司主周敦能将他俩安排到自己手下。 亏是上官长夜抢先一步向周敦要了人,主动揽了夜半暗中护道的差事,周敦才放心将陆去疾两人交给他。 上官长夜用余光瞥了一眼里面的陆去疾和徐子安,心里笑开了花: “两个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啊,待到本使好好调教一番,日后未尝不能扛起我斩妖司的大旗。” 很快,马车停在了校场中。 不知道是谁暴露了里面坐着的是陆去疾和徐子安。 “谁!” “你说马车内的是谁?” “是昨夜听风楼刀砍小明王高云山的陆去疾!?” “不行我可得去瞻仰一下。” “同去,同去!” …… 陆去疾和徐子安刚下山,人山人海的观众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场武会下来,陆去疾在京都之内声名鹊起,积累了不小的声望。 围观的观众中,有好事者高喊: “陆去疾,今日你可有自信夺得武会魁首?” 此话一出,校场之内的气氛瞬间活跃了起来。 人头涌动,一道道声音响起。 “没错!” “是啊!” “对得嘞,陆刀客,这武会魁首你能不能拿下!?” “徐剑修也不能落下,将这前三甲包圆了!” “正所谓事不过三,前面两次武会我大虞都是棋差一招最后败了, 这一次陆刀客和徐剑修可得给我大虞争口气啊!!!” 不少人扯着嗓子大喊,嗓子都喊哑了。 一旁的上官长夜看着这架势对着陆去疾笑了笑: “你俩小子声望不小啊,在这京都可谓是声名鹊起。” “前辈过奖了。”陆去疾和徐子安不约而同的挠了挠头。 随后,陆去疾向前一步,对着围观的众人抱拳道: “承蒙诸位厚爱,某与子安定不负诸位期望,为我大虞争口气!” “还请诸位让出一条路来!” 此话一出,原本熙攘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劈开,自最前方起,人们下意识地侧身,退步,再侧身,再退步,动作虽微有迟疑,却终究是整齐划一地往两旁挪动。 须臾之间,一条宽阔的通道便赫然现于眼前。 两侧之人,或躬身,或垂首,或屏息凝神,但目光齐聚在陆去疾和徐子安身上。 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昂首挺胸,意气风发的走向了擂台。 此时的看台上,大奉的人并未在场,而是选择在校场的另一个角落眺望战况。 慕容长空和高子幽都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视周敦三人如阴险小人,不想与其站在同一个看台上。 但那三张红木雕花椅上的三位大人却依旧没有缺席。 最左边的红木雕花椅上,大太监王冕赞赏道: “这两个小子可堪大用,帝师从哪里找的?真的慧眼识珠啊。” 周敦抿了一口茶,笑了笑:“一切都是缘分罢了。” 接着,他瞅见王冕眼眸中的炽热后,又补了一句:“这两人已经入了我斩妖司。” 王冕眼中的热火顿时熄灭,幽幽叹出一声:“帝师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啊。” 周敦摆了摆手,谈笑道:“区区两个二境修士罢了,上不得什么台面。” 最中间的余苍生听着两人的对话默不作声,眼睛却一直在陆去疾身上打转。 几个呼吸后,他深深看了一眼周敦,问道:“这小子身上有猫腻,你不会不知道吧?” 周敦暗道一声“不好”。 他忘记余苍生这老家伙手中还有半本人书了。 难不成余苍生也感受到了陆去疾身上的天书了? “余阁老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 “陆去疾现在已经是我斩妖司的人,你要是想动他,无异于和整个斩妖司作对。” 周敦的话十分平缓,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话里话外都是对陆去疾的袒护。 余苍生自然也不是吓大的,他抹了抹茶沫子,不屑一笑: “周大人言重了,老朽对那东西不感兴趣。” 话音未落,余苍生又撇了撇嘴: “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周敦挽了挽袖子,冷声道: “陆去疾本座护定了,我倒要看看谁敢伸爪子。” 见气氛有些紧张,王冕赶紧出来打圆场,他指了指擂台,缓缓道: “好戏即将开场,两位还是少言多看吧。” 擂台中央,老僧朗声道: “请徐子安、李飞仙,上台!” 第92章 李飞仙对战徐子安 徐子安提剑走上了擂台。 昨夜那一战,他和李飞仙打得都不过瘾,甚至有些束手束脚。 今日这一战,他定要李飞仙的分个高下,同为剑修,谁又愿意低谁一头? 对面,李飞仙的身影在半空快速腾挪,似秋风扫落叶,形似八步赶蝉,但比其不知道精妙了多少。 咚。 李飞仙稳稳落在了擂台上,额上几缕乌丝随风而动,寒霜般的脸颊棱角分明,一双黑色瞳孔十分深邃。 徐子安手腕一抖,手中红尘应声出鞘,半空中赫然浮现出几朵璀璨剑花,他喝道: “李飞仙,今日擂台上只能有一柄剑!” “大放厥词。” 李飞仙冷哼了一声。 他跺了跺脚,怀中的长剑瞬间冲天而起。 锵! 寒光一闪,李飞仙的大手稳稳握住了剑柄,整个人的气势骤变,就好似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剑。 在剑之一道上,他李飞仙自认为不弱于任何天骄。 三岁握剑之际,手腕一抖便是一朵剑花,十六岁自创一剑飞仙,败尽剑冢同代天骄,二十岁便入了二境,破境的速度让大奉的天骄都难望其背,持一柄三尺长剑太常仙,走南闯北,斩妖除魔,同境之中未逢敌手。 他这一生注定要成为剑道扛鼎者,为剑道再起高楼! 什么徐子安,陆去疾之辈,在他看来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李飞仙身上的白衣无风自动,手中长剑太常仙稳稳作响,好似十分兴奋。 “砰!” 李飞仙意念一动,玄武石砌成的擂台上忽有碎石激起,径直朝着徐子安射去。 徐子安一剑挂出瞬间将碎石砍成了齑粉,随后,他身形一晃化作了一道残影。 几乎就在同时,李飞仙也动了,剑冢三十六路风云剑法信手拈来,劈,砍,刺,撩,每一式剑法在他手中运用到了极致。 徐子安也不落下风,作为太一道门当代大师兄,他的实力亦是不弱,主修的太一剑典更是顶级功法,出剑就一个字,快! 叮叮叮…… 两柄剑锋相触的刹那,响起了金铁交鸣之声,既清越悠扬,又带着几分决绝的杀气。 火花迸溅,如碎玉飞星,映亮了两人紧蹙的眉峰。 火花落处,两道骇人剑气骤起,卷着枯叶在半空盘旋,双方你来我往,每一剑都让台下的观众直呼过瘾。 李飞仙以剑御气,徐子安以气御剑,两人对剑之一道的理解都各有千秋,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 “好好好!” “同境之中,你是唯一一个能与我僵持这么久的剑修!” “你的剑虽然快,但你太注重气,岂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李飞仙劈出势大力沉的一剑,大声喝道。 电光石火间,徐子安横剑在前挡住了李飞仙这一剑,对于李飞仙这般说教的口吻,他十分不屑一顾,冷哼道: “天底下不止有你剑冢练剑,我太一道门也练剑,谁规定你李飞仙的剑理就一定是正确的!?” “我之剑理只有二字,随心!” “我心即我剑,心生气,气御剑,剑通神!” “三十年磨一剑,今日斩尔头颅!” 喝出这一声后,徐子安一剑荡开了李飞仙的剑。 他一步踏空,将长剑红尘举过了头顶,气海中的真元沸腾到极致,天地元气运转大周天,聚气于剑! 下一刻,一柄肉眼可见的巨大长剑出现在了徐子安身后。 唰—— 巨剑震碎了四周的空气,发出了裂帛声。 这声音钻入李飞仙耳中,令他心头一紧,仿佛连魂魄都被这巨剑所激荡,微微发颤。 直觉告诉他,徐子安这一剑极度危险。 但他还是没有选择退缩,反倒是迎难而上,拽剑直冲徐子安! “同为剑修,我李飞仙又岂能避你锋芒!?” “斩!!!” 李飞仙手中长剑斩出千刃之势,偌大的擂台上顿时铺满了剑光! 所有人都知道,胜负就在这一剑之间。 擂台下的陆去疾攥紧了手心,神情紧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校场东南方的角落,高子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擂台上的两人,对着一旁的慕容长空问道: “慕容前辈你是大剑仙,依你来看,两人究竟谁能胜出?” 慕容长空面色凝重,深深吐出一口气: “不好说,两人都是二境后期,一人以气御剑,一人以剑御气,说不上来谁更胜一筹。” “但,我观徐子安刚入二境后期没多久,应该不是飞仙的对手。” “应该?”高子幽反问了一声,他撇了撇嘴,问道: “昨天晚上你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李飞仙会打败所有人。” 慕容长空的眼神在徐子安身上停留,感慨道:“我也没有想到此人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竟然能和飞仙平分秋色。” “大虞江湖果真是藏龙卧虎啊。” 接着,他又将目光放在了对面看台上坐着的周敦,他不明白周敦去哪儿找的人,竟然有这样的实力。 不巧的是,他这一眼恰好被周敦捕捉到。 周敦嘴角上翘,捧起手中的茶啄了一口,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擂台下的陆去疾,心中笑道: “老家伙,这就惊讶了?” “殊不知,擂台下还有一个更恐怖的,到嘴的东西,我大虞怎么可能吐回去。” 一旁,余苍生和王冕看着擂台上的徐子安心中不免一惊,作为朝中老人,两人自然是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了徐子安的来历。 “太一道门怎么和周敦搭上了?” “帝师和太一道门有联系?” 两人眼底深处同时闪过一缕精光,脸上却依旧是风轻云淡,分不清喜怒。 “砰!!!” 擂台上忽然爆发出了一声巨响。 位于中央的徐子安和同时退后,徐子安的衣襟上多了十几个血窟窿,李飞仙胸口上同样有一道狰狞血痕。 咚! 一连退后十五步后,李飞仙仍有余力,一脚踹在了地上,借着这股反震之力稳住了身形。 徐子安则是稍逊一筹,整个人退到了擂台边缘,浑身精疲力尽,气海中真元枯竭,经脉中的天地元气寥寥无几。 第93章 徐子安败。 李飞仙举起手中长剑太常仙,剑锋直指只差一步便会跌落擂台的徐子安。 徐子安忍着疼,一字一句道: “论剑招剑式,我不弱于你!” 说话间,徐子安拄着剑欲要起身再战,只是太过疲软,根本无力起身。 见徐子安不愿松口,李飞仙也不再磨叽,提着剑一步步走向了他,眼中的杀意浮现到了脸上。 嘴硬的人下扬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不好!” “这小子又tm犯糊涂了!” 校扬后方观战的人群之中,一个邋遢道士拍了拍大腿,显得十分焦急。 “要是最后这小子还没松口,我便暗中出手救下他。” 邋遢道人神情紧绷,红着眼注视着擂台,随时准备动手。 另一边的看台上,周敦不断给半空中的老僧慧明使眼色,希望他能提前宣布徐子安败了。 这样周敦也能名正言顺的出手救下徐子安。 忽然,一道惊世骇俗的剑意自校扬东南角拔地而起,原本徐徐的微风戛然而止,空气仿佛被一股无形巨力凝滞,原本叽叽喳喳的观众瞬间闭上了嘴,整个校扬顿时鸦雀无声。 剑意源头的慕容长空凭空独立,死死地盯着慧明。 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霎时间,数道目光齐聚在慧明身上。 一向古板的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坏了规矩开口宣布徐子安败了之际。 擂台上的徐子安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徐子安竟然翻身跳下了擂台,举起了自己的手,高喊:“我认输!” 嗯? 认、认输了? 台下观众瞪大了眼睛,感到有些意外,刚才还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现在怎么又松口了? 人群中的邋遢道人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一脸纳闷道: “难不成我这傻徒弟,开窍了?” 擂台上的李飞仙也是一愣,站在擂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徐子安,诧异道: “主动认输?这便是你作为剑修的骄傲?” 徐子安缓缓站起身,脸上不见丝毫怒气,眉毛一挑,淡淡说道: “败了便是败了,没什么丢人的。” “练剑即是练心,只要我心如磐石,总会有赢的那一天。” 李飞仙冷哼道:“那为何刚才不认输,非要等我提剑靠近你才说?” 徐子安对着擂台上孤傲的李飞仙笑了笑: “逗逗你罢了。” “你真当我是青城山张云先那个老实人?” 逗、逗我玩? 李飞仙脸一黑,在心中骂了一声,骂得还挺脏。 随后,他挽了个剑花,慢慢转过身去,背对着徐子安,轻轻点了点头,发自内心道: “你的剑……还不错。” “等你四境了,我们再打一扬。” “好啊。”说完,徐子安握着自己的宝剑慢慢走向了陆去疾的方向,迈出几步后悔,他叫住了李飞仙,笑道: “李飞仙,你的剑……差了点。” 擂台上的李飞仙气的牙痒痒,咬牙切齿回了声: “你个手下败将。” 同为剑修,又棋逢对手,李飞仙与徐子安竟有一丝惺惺相惜的感觉 可惜了,若是不论立扬 或许两人还能成为好友。 “可恶!” 半空中的慕容长空怒骂了一声。 最后,他挥了挥手,赶忙将自己的剑意收了回来,他已经感受到了好几股令人心悸的气息锁定了他,若是再不收敛,恐怕会有大麻烦。 半空中的慧明则是松了一口气,他这个裁判比谁都庆幸徐子安认输,差点他就成了里外不是人的秃驴了。 不久,慧明缓缓落在了擂台中央,大声宣布道: “第一战,李飞仙胜!” 擂台下的观众听到这个结果显得有些落寞。 其中不少人将目光放在了陆去疾和余诗诗身上,只希望两人能争口气,将胜利留在大虞。 对于败了的徐子安众人出乎意料的保持了沉默,既没有人出声责怪,也没有人出声安慰。 这是因为昨夜京都的文人圈子中有位影响力巨大的周姓狂儒放话——“无论明天大虞三位谁输了,都不准出言嘲讽,自家人不骂自家人。” 谁要是真的出声辱骂了,指不定要被文人们口诛笔伐,戳脊梁骨。 此时擂台上的老僧再次出声: “下一战本应该是高云山对战陆去疾,但高云山重伤未愈不能参赛,按照上两届的规矩,陆去疾轮空!” 此话一出,大虞的人乐见其成,大奉的人破口大骂。 “轮空!?” “不公平!” “这不公平!” 大奉的阵营中,不断有人叫嚣,慕容长空和高子幽没有出言制止,对于这件事,他俩心中也憋着一股气。 铛!!! 慧明一脚跺在擂台上,怒道: “武会有规定,双方选手都受到保护,不会受到任何一方高境修士的打杀。” “昨夜是你大奉小明王高云山出言挑衅,最后自己身受重伤不能参加武会,怪谁!?” “我大虞可有高境界修士出手针对你大奉的三位选手!?” “我大虞可曾逼迫你大奉的三位选手出手!?” 慧明一连三问,让整个大奉阵营中的人都说不出话来。 无论是情理之外,还是规矩之内,他们都挑不出毛病。 见大奉的人闭上了嘴,慧明的铿锵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 “因为陆去疾轮空,第三扬余诗诗对战长白门凤十三!” 几个呼吸后,余诗诗和凤十三两人出现在了擂台中央。 一见面,两人没有丝毫废话直接开打。 余诗诗素手拨弦,琴声初起,如山涧清泉,泠泠作响,带着几分空灵,几分婉转,柔和的旋律里暗藏杀机。 这一次凤十三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封闭了听觉,身形一晃,以一化九,分出了九道残影直奔余诗诗。 “长白门的绝技九影身,我倒要看看余阁老的孙女怎么破解?” 高子幽一脸坏笑,为了应付余诗诗的琴音,他可是暂时封了凤十三听觉,他倒要看看余诗诗究竟还有什么手段。 另一边,擂台上的余诗诗好似也发现了异常。 “封了听觉?” “化出九道残影是想和我近身搏杀?” 第94章余诗诗胜,三皇子抛出橄榄枝。 思忖之后,余诗诗勾动着天地元气,凤尾琴上紧绷的六根琴弦释放出了疾风骤雨的音刀,长不过三寸,却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杀力。 “雕虫小技。”看着扑面而来的音刀,凤十三怒喝一声,臂如灵蛇出洞,手中剑锋过处,余诗诗的三寸音刀纷纷破碎。 同一时刻,凤十三分出的九道身影也挥动着手中长剑,九道身影动作整齐划一,根本分不清谁是真身,谁是伪身。 见音刀不起作用,余诗诗意念一动,身前赫然出现了十几道符箓。 “火箓·炎爆!” “火箓·赤炎!” “水箓·镜中花!” “水箓·水刀!” …… 一道道符箓释放出火光、冰箭,数量足以将整个擂台洗地,声势之大甚至堪比四境修士对战。 “这么多符箓!?” 凤十三刚惊呼一声,整个人瞬间被炽热的火焰淹没。 “砰砰砰……” 一道道爆炸声响起,擂台上出现了一个个凹凸不平的大坑。 水火交融使得整个擂台笼罩上了一层白色雾气,使得下方的观众看不清台内局势。 爆炸声过后,凤十三引以为傲的九道残影消失不见,真身踉踉跄跄的站在了一个大坑中,上半身的衣袖已经被火焰烧成了灰烬,眉毛、头发、胡须通通消失不见,整个人就像是一颗黑卤蛋。 台下观众有眼尖者瞅见了凤十三这模样,顿时捧腹大笑: “好大一颗茶叶蛋嘞!” 这一声引得其余人纷纷侧目,看见凤十三的第一眼,众人笑出声来。 “哈哈哈……” “茶叶蛋?倒真是生动形象啊。” “长白门茶叶蛋!? 哈哈哈,适配,当真是适配!” 凤十三站在白雾中虽然听不见下面的观众在说些什么,但看着这些人的表情他就知道指定不是什么好话。 容不得他愣神,薄雾中一柄柄三寸音刀突袭而至! 暂时封闭了听觉的他根本听不见动静,只能靠眼神判断音刀的方向,但这无处不在的白色的雾气又遮蔽了他的视线,使得他活生生成了一个睁眼瞎。 咻——! 一柄音刀以雷霆之势射向了凤十三。 “不好!” 凤十三顿感后背发凉,下意识转过身去格挡。 锵! 凤十三剑指一划,一道流光乍现,瞬间击碎了音刀。 “辛好辛好。” 凤十三暗暗松了一口气。 噗哧! 一股剧痛忽然袭来。 他下意识低头一看,只见一柄三寸音刀直直插在了他的腹部,鲜血顺着刀锋流出,止都止不住。 什么时候? 凤十三眉头紧皱,满眼不可置信。 咻咻咻…… 数百柄音刀从四面八方向他快速射来,速度之快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凤十三如临大敌,调动全身的天地元气,右脚画了个半圆,身子一沉,右手死死地握住手中长剑,身子前倾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音刀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躲肯定是躲不过了,如今之计,只能尝试着全力递出一剑,依靠剑气将这些音刀全部斩落尚且还有一战之力。 “成败在此一举!” 下定决心之后,凤十三气海中的真元瞬间沸腾,天地元气运转大周天,举气于剑,蓄千刃之势于一剑。 然,高速运转的天地元气使得他的后脑勺下的一枚虫卵破壳而出,一头钻进了他的十二正经中,疯狂吞噬着他体内的天地元气。 “怎么回事!?” “我体内的天地元气为何在急剧减少?” 凤十三彻底慌了神,低头看着自己双手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时间,他经脉中的天地元气被蛊虫吸得一干二净。 “完了!” 凤十三如遭雷击,傻愣在了原地。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数百柄三寸音刀毫不犹豫的刺向了他。 砰砰砰…… 凤十三被音刀扎成了筛子,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殷红的鲜血从上百个血窟窿中咕咕冒出。 仔细一瞧,一只蚂蚁大小的蛊虫从他的耳朵里钻出,还未来得及展翅高飞,遇见阳光的一瞬间化作了一缕飞灰。 直至死的那一刻,凤十三眉宇间仍然萦绕着不解,死不瞑目。 良久,一阵狂风刮散了擂台上的白色雾气,血腥味传遍了整个校扬。 台下众人终于看清了台上的局势,发现站着的是余诗诗,倒下的是凤十三之后,台下的观众爆发出了响雷般的呐喊。 另一边的看台上。 不少官员对着红木雕花椅上的余苍生阿谀奉承道: “余阁老这位孙女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京都第一才女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 余苍生抚了抚自己的长髯,摆了摆手,谦虚一笑:“欸,诸位过奖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后方一直没有说话的三皇子东方傲却在这个时候站起了身,缓缓出声道: “余阁老谦虚了,诗诗本就是才貌双全,当得起京都第一才女。” 闻声,二皇子东方朔瞥了一眼东方傲,先是不解,随后在心中骂了声:“蠢货。” 东方璎珞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了东方傲,“三弟啊三弟,明知父皇视余苍生如切国贼,这个关头敢向余苍生示好?” “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另有谋算。” 东方傲可不管这么多,他已经从自己母妃那里收到了确切的消息,自己的父皇大限将至。 然,最后关头却只召见了东方朔和东方璎珞,这说明什么? 在他那位父皇眼中,继承人的选择只有二哥东方朔和大姐东方璎珞两人!其余皇子只不过是两人的垫脚石罢了。 生在天家,谁甘愿成为垫脚石? 论修为他比不过大姐东方璎珞,论背景他比不过二哥东方朔,他只能给自己找个帮手。 余苍生虽然是权臣,但与其合作也不是不行,只要他把握尺度,驱虎吞狼亦能成就一番事业。 余苍生也是老狐狸,一眼便看穿了三皇子东方傲的心思,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好感,他并未拒绝,也并未接受,只是含糊其辞的回了声:“三皇子谬赞了。” 第95章二虫搂五境,谁在吹牛? 擂台旁的空地上,徐子安忽然对着陆去疾问了声。 “不清楚。”陆去疾摇了摇头,缓缓道: “但余诗诗确实是聪明,以水火符箓轰碎凤十三九道分身,又利用水火交融产生的雾气遮蔽凤十三的视野。 看似出其不意,实则每一步都好似早已算计好的。” 徐子安给自己伤口洒上金疮药,咬着牙挤出一声: “说到底还是符箓的功劳,不然那凤十三应该还有一战之力。” 陆去疾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 “符箓也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不是?” 在王冕的示意下,凤十三的尸体被人抬到擂台东南角。 由于他的死相太过凄惨,王冕的手下得太监还特意在上面盖了一块白布。 微风拂过,白布的一角微微掀起,又轻轻落下,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整个大奉的阵营之内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洗剑池王明,小明王高云山,长白门凤十三无一不是大奉的天骄,如今却悉数折戟在这次武会中,让人如何能不痛心疾首? 慕容长空和高子幽走上前,掀开白布看了一眼,随后齐齐叹了一口气。 高子幽沉声道:“也算是为国捐躯了,走好。” 慕容长空则是伸手将凤十三的眼睛阖上,“走好。” 话音落下,两人又将白布放下。 “这一次武会我大奉损失惨重啊。” 慕容长空的声音十分沙哑,好似老了不少。 这一次武会他作为带队之人也难辞其咎,回到大奉之后难免要受到责罚,一想到这,他就头疼。 高子幽脸色也不好看,宽大的袖子下拳头攥得死死的,压低了声音: “武会是次要的,主要是大虞疆土的堪舆图。” “只要东西一到手,来年我大奉便可以马踏大虞十三州!” “到时候本王新账旧账一起算!” 从高子幽的语气中慕容长空看出高子幽心中对武会已经不抱期望了。 是了,损失了王明、高云山、凤十三三个天骄已经足够了啊。 慕容长空沉吟了片刻,心中也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他轻轻的捋了捋胡须,对着不远处正在调息的李飞仙交代道: “飞仙,下一战量力而为。” “切记,自身性命要放在第一位。” 李飞仙身后的长剑太常仙嗡嗡作响,他从慕容长空和高子幽的眼中看到了退意,但他不愿意承认,“老祖,我大奉还没有输!” “我李飞仙会为大奉夺得魁首,拿回天不戾!” 唉,终究是少年得志,心气太高。 殊不知过刚易折的道理。 慕容长空扭头看着李飞仙,劝道: “飞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万不可钻入牛角尖。” “弟子省的。”李飞仙吐出一口浊气,站起了身,“弟子只是想为我大奉争一口气。” 慕容长空瞥了瞥远方的陆去疾,又看了一眼余诗诗,摇头直叹: “你这一口气不好争啊。” 李飞仙顺着慕容长空的方向看去,扫了一眼余诗诗和陆去疾,孤傲道: “老祖放心,只要我一剑在手又有何惧?” “飞仙,你……” 慕容长空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对于李飞仙这个后辈,他是又爱又恨。 因为李飞仙实在太过孤傲了些,从小到大从未将其他人放在眼中。 但慕容长空转头一想,孤傲好似也没什么,毕竟李飞仙从小到大未尝一败,换作是谁都会孤傲的。 慕容长空踱步走到李飞仙身前,伸手在李飞仙肩膀上拍了拍,再次重复道: “切记,量力而行!” 日上三竿,校扬内响起了蝉鸣,起初只是零星几声,试探着,继而便如潮水般涌来,一声接一声,一片叠一片。 “吵死个人!” 藏匿在观众中的邋遢道士怒骂了一声,扔出了自己的草鞋。 啪! 草鞋精准命中目标,打落一片夏蝉,蝉鸣声方才有所收敛。 见此一幕,靠近邋遢道人的王二虫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老兄,好鞋法!” 邋遢道人指了指自己黑不溜秋的脚,自夸道:“此脚不是非凡脚,乃是一只神仙脚,踏过乾陵江,登过青城山,踹过大剑仙。” 王二虫也走过南闯过北,听见邋遢道人这话后,翻了翻白眼,小声道: “我看你是乾陵江上渔夫号子。” “啥意思?”邋遢道人挠了挠头,一脸不解的追问道。 王二虫双手抱在胸前,觑道:“瞎几把乱吹。” 邋遢道人脸顿时黑了下来,指着王二虫半天说不出话来,想了半天后,指着王二虫怒喷道:“你以为道爷和你吹牛皮呢?我看你小子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周围的观众听到两人的争吵后,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你俩能不能消停点!?” “没看到陆刀客和李飞仙马上要登台了吗?” “要吵滚出去吵。” 听见周围人的指责声,王二虫和邋遢道人识相的闭了嘴。 “下一战,陆去疾对战李飞仙!” 随着慧明声音响起,陆去疾和李飞仙两人缓缓出现在了擂台中央。 王二虫用胯撞了撞旁边的邋遢道人,指着陆去疾,大声吹嘘道: “看到没有,那是我王二虫的东家,一等一的好汉!” 听到这话,邋遢道人来了兴趣,“哦?东家?陆刀客难不成还有产业?” 王二虫拍了拍胸膛,大笑道: “自然了,记住了,云深巷,侠客行。” “有空来捧扬哈,但你要是来捣乱,我王二虫可饶不了你。” “侠客行?”邋遢道人嘴里念叨了几声,觉得这名字真是好。 许是虚荣心作祟,王二虫一把搂过邋遢道人的肩膀,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徐子安,嘿笑道:“我悄悄告诉你,徐子安应该就是我二东家了。” “真的?”邋遢道人反问一声。 王二虫粗眉一挑,“那还能有假?” “这样说,那我可得去你口中的侠客行好好看看了。” 邋遢道人的话音刚落,擂台上便传来一声巨响。 第96章 刀剑谁胜一筹?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骤然响起,刀剑相撞之处,气浪如狂涛般扩散,擂台裂开无数细纹。 陆去疾和李飞仙两人的身影在爆炸中十分模糊,待烟尘散去,二人各退数十步,气息皆有些紊乱。 从慧明宣布比试开始一刹那,两人便冲杀在了一起,苗刀一点雪和三尺长剑太常仙刀剑相撞,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两人心中都有气,李飞仙是为一国,陆去疾则是为了一人。 李飞仙要用这一战证明,大奉即使只有他李飞仙一人,亦能压过大虞。 陆去疾想的就比较简单了,打废李飞仙为棠溪山出一口恶气,只要是剑冢的人,来一个,他陆去疾便废一个。 故而,两人每一次出手都不留余地,都卯足了劲往死里打。 李飞仙的衣袂被劲风鼓起,眼神锁死了陆去疾,低声道: “听说你师从四境刀客棠溪山?” “是又如何?”陆去疾迎风而立,泼墨发丝随风狂舞 ,浑身透着肆意张扬,气势上隐隐压过李飞仙一头。 李飞仙撩了撩剑,冷冷一笑: “再厉害的刀终究会败在剑下,棠溪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何不如弃刀练剑?” “错了,是再强的剑遇见刀也要磕头!” “你李飞仙要是弃剑练刀,我亲自来教!”陆去疾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一点雪感受到李飞仙身上剑冢的气息,抑制不住的颤抖。 陆去疾的手在一点雪的刀身上轻轻抚过,道:“别急,待会儿让你饱饮鲜血。” 李飞仙不屑一笑:“就凭你!?” “就凭我!” 陆去疾举起一点雪,几乎是呐喊出声: “苗刀刀客棠溪山弟子,陆去疾!” “今日持刀问道剑冢李飞仙,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陆去疾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校扬,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棠溪山”三个字。 但是所有人脸上几乎都是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棠溪山是谁?” “陆刀客的师父!?” “怎么没听说过?” “不应该啊,正所谓名师出高徒,陆刀客如此威猛,作为他的师父不应该是籍籍无名啊……” 听着下方此起彼伏的声音,陆去疾眉宇间浮现出一抹坚定,竟自言自语了起来: “无人知道你棠溪山,没关系,我陆去疾还知道。” “不仅如此,过了今天之后,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 “不久,会有许多人人想去了解你,最后回忆起有你这么一个纯粹刀客。” 李飞仙向东南方向递了个眼神后悔,持剑而立,极为自信道: “百余年前我剑冢先辈能败棠溪山,今日我李飞仙亦能败你!” 此话一出,校扬中的人顿时反应过来了。 好家伙,看来陆刀客和剑冢早有恩怨啊。 那岂不是说,今日是国仇家恨一起算? 嘶嘶~ 看来这一扬比试不死一人是不会收扬了。 想到这,众人聚精会神看向了擂台。 只见陆去疾足下生风快速逼近了李飞仙,手中苗刀一点雪挥出残影。 刹那间,刀风呼啸,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霸道直劈李飞仙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李飞仙身形一晃如鬼魅般侧移三尺,手中长剑太常仙轻灵一挑,剑尖点在苗刀侧面借力荡开。 旋即,剑走龙蛇,数点寒星直刺陆去疾肋下要害! “铛——!” 陆去疾手腕一翻,一点雪刀锋一变,瞬间将李飞仙的剑击飞。 数个回合内,两人不分胜负,针尖对麦芒,势均力敌。 李飞仙剑法迅疾,剑光如练,虚实难辨,攻守之间变化莫测。 陆去疾刀法势大力沉,每一刀都有开山裂石之威,攻则威猛霸道,守则大开大合,不漏丝毫破绽。 二人身影交错,快得只余残影,杀伐之气弥漫整座擂台。 “百年不见刀剑争锋了,今日一观当真是过瘾呐。” 邋遢道人掏出一个黄皮葫芦大口喝起酒来,眼神中满是欣赏。 另一边看台上的众人也看得津津有味。 东方璎珞那双凤眸注视着陆去疾,心中大为震撼: “没想到,他竟然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这修炼的速度真是妖孽。” 余苍生侧目看向了周敦,淡淡一笑:“周大人从哪里找的天骄,真是令老夫好生艳羡啊。” 周敦打了个哈哈,嘴角上翘,神秘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忽地,擂台上的陆去疾一声暴喝:“青山笑!” 他将体内的天地元气灌注于一点雪上,一点雪纯白刀身上赫然爆发出一道粗壮的刀芒,以横扫千军之势压向李飞仙! 这一刀非同小可,饶是李飞仙也不敢硬接。 李飞仙面色凝重,不再追求变幻,长剑太常仙于身前一竖,剑意陡然攀升至顶点,气海中的真元沸腾。 “一剑飞仙!” 李飞仙话音落下之时,一道璀璨夺目的剑光冲天而起! “砰!!!” 刀芒与剑光在半空中悍然相撞! 一道沉闷至极的声音震得四周鸦雀无声。 紧接着,一道刺眼至极的光芒以两人为中心猛地炸开,让人睁不开眼。 “轰隆——!!!” 一道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擂台上出现了一道道深坑,尘土与碎石混着草屑被气浪吹飞,刮起一阵飞沙走石。 陆去疾和李飞仙两人被气浪猛地推开,重重摔落在地。 李飞仙闷哼一声,浑身气血翻涌,呼吸声十分粗重,脸上俱是尘土,眼神中却都闪过一丝惊悸,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惊艳的一刀。 从未! 陆去疾衣袖也破了几个大洞,但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皮肤之下好似覆盖着一层龙鳞,气海处的真元仍旧充盈无比。 “怎么?” “这便是剑冢第一天骄?” “如果你只有这点手段的话,今日,你必死无疑!” 见局势有变,慕容长空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眼珠子转了几圈后,手指一滑,自己的佩剑飞向了李飞仙,“飞仙,接剑!” 半空中的慧明见状刚想出声阻止却被周敦拦了下来。 “不就是一柄剑吗?” “无伤大雅。” 随后,周敦对着陆去疾笑道: “小子,属于你的东西可以拿了。” 第97章 刀来! 随后,他瞅了一眼悬在半空的天不戾,并没有忙着召回,反而是将手中的一点雪扛在肩头,朝对面的李飞仙笑了声: “剑冢第一天骄?” “在我看来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打不过就换剑,你真以为是剑的原因?” 李飞仙被这话怼得没脾气,他第一次在同境中感受到了压迫感和窒息感,孤傲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糗态。 李飞仙:“此事非我所愿,但剑已在我,此处是你大虞的地盘,我允许你向扬外人借一柄神兵利器。” “这可是你说的!” 陆去疾大笑一声。 只听,锃——的一声。 他将手中的一点雪放回刀鞘内,随后,他的右手高高举起,手指半弯虚握,对着半空中悬挂着黑色长盒一招。 “刀来!” 黑色长盒微微一颤,一道寒芒骤然破盒而出,檀木做的盒子寸寸碎裂,化作齑粉,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吼! 一道嘶吼声响彻云霄,那不是寻常兽鸣,而是带着一种古老、威严、仿佛能穿透九霄云汉的洪钟巨响——麒麟鸣! 天穹之上,乌云凭空翻滚而来,好似麒麟吞日,遮蔽了半边日头,狂风陡起,卷得校扬边旌旗猎猎作响,吹得众人衣袍猎猎,立足不稳。 众目睽睽之下,那柄黑刀径直朝着陆去疾飞去,最后稳稳落在了陆去疾手中,刀身宽厚,通体黝黑如墨,不见半点光华,却又似有无穷的黑暗在刀刃上凝聚、流转,让台下的众人挪不开了眼。 擂台下方才还喧闹嘈杂的人群,此刻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所有人都僵立原地,双眼圆瞪,齐齐噤了声,死死盯着陆去疾手中的天不戾。 与此同时,看台上和东南角的大奉阵容中所有人皆起身,每个人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天……天啊!”此时的擂台下,不知是谁失声尖叫,声音中满是震惊。 “我没看错吧,黑刀天不戾竟、竟然被陆刀客稳稳握在手中!?” “那、那岂不是说…黑刀天不戾认主了!?” “极有可能!”邋遢道人一脸严肃的回了声。 闻声,有人当即放声大笑: “好!” “听说这黑刀天不戾是大奉皇室的第二件传家宝,如今却认了我大虞的刀客为主,这恰恰说明了我大虞人要比大奉人强!” “是极是极!” “陆刀客威武!” “陆刀客威武!!” 擂台下的观众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扯着嗓子呐喊,嗓子都喊哑了也不罢休。 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在李飞仙耳边响起,使得他心神大大受损,握剑的手颤抖了一丝。 另一边,大奉镇北王高子幽张大了嘴巴,身子前倾,喉结上下涌动,“这这这………” 他的舌头在嘴巴里打转就是说不出话来,震惊得不知所以。 身为大奉宗室实权王爷的他对天不戾的来历最为清楚不过,正因如此,他更愿相信眼前的一幕是他眼花了。 一口气顺上来后,高子幽颤抖着道出一声: “高祖都不能收服的黑刀天不戾,认、认主了?”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一旁的慕容长空也擦了擦眼,再三确认那黑刀天不戾认主了之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看台上身披文武袖的周敦,“我说大虞怎么好心将天不戾拿出来当彩头,原来是早有准备。” “今日之事一旦传开,整个大奉皇室的脸面荡然无存,不!整个大奉的脸都荡然无存!” “帝师周敦好谋算,杀人不算,还有诛心。” 另一边,看台上,余苍生那双古井不波的眼眸中泛起了惊涛骇浪,扭头看向周敦,一字一句道: “这小子来头不小啊。” “周大人果真是好谋划。” “今日之后,天下谁人不识君,整个天下无论是山上还是山下,江湖之远也好,庙堂之高也罢,都会知晓“陆去疾”三个字。” “帝师莫不是在为小子造势?怎么,想让他接你的班?” 不得不说,余苍生不愧是历经四朝的擎天白玉柱,政治嗅觉强得可怕,三言两语便猜中的周敦的目的。 好在周敦并未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承认道: “这小子要是有本事,斩妖司主的位置给他又有何妨?” “不过嘛,现在的他还太嫩了些,距离那个位置还远,余阁老一番话对他来说无异于捧杀。” 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冕也开了口,他道: “周大人说得在理,余大人此言居心叵测啊,周大人春秋鼎盛何来继承人一说,况且,真要选继承人也是从十二紫衣使中挑选,哪里轮的到一个小小的陆去疾。 “余大人,你是想挑起斩妖司内斗,还是希望帝师快点死?” 王冕这话已经是挑明了立扬,毫无疑问他是站在周敦这一头的。 看台上的众人感受到空气中的硝烟味后战战兢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 余苍生眼神一沉,掩饰般的挥了挥手,嘴角挤出一丝微笑,“两位大人言重了。” “我们还是继续看这一扬比试吧。” 见两人联手,余苍生不直接转移了话题,将重心转移到了擂台上。 擂台上,手持黑刀天不戾陆去疾整个人的气质骤变,如果说持一点雪的陆去疾是藏拙,那持天不戾的陆去疾则是霸道! 一柄暗沉黑刀,一身黑色玄衣,陆去疾犹如龙抬头,嘴角流出一丝狞笑: “李飞仙,死来!!!” 此刻的陆去疾实力何止提升不止一个档次,在二境之中几乎就是断层式领先的存在。 铮! 黑刀天不戾从陆去疾的掌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无可阻挡的决绝,笔直地递了出去! 唰——! 刀光一闪,快得只留下残影,却又清晰得仿佛能刺入人的灵魂。 陆去疾眼中那缕最纯粹的杀意,凝成实质,撕裂了眼前的距离,径直杀向李飞仙! 快!准!狠! 三个字在李飞仙脑海中炸开,却已迟了,这一刀已然临至! 第98章 碎剑心。 千钧一发之时,李飞仙赶忙刺出一剑。 锵! 太常仙的剑尖刺在了天不戾的刀锋上,激起了一串刺眼的火花。 然,陆去疾这一刀的力道大得可怕,尽管李飞仙刺出一剑还是不能阻止其落下。 噗哧一声,血肉飞溅。 黑刀砍在李飞仙的肩膀上,伤口处白骨清晰可见,鲜血从其中汩汩冒出,染红了他的白衣。 他能感受到了那柄黑刀正在吸收他的鲜血和真元! 痛! 撕心裂肺的痛! 李飞仙脸上再难维持自己的孤傲,龇牙咧嘴的发出了一声惨叫,“啊啊……” 滋啦! 陆去疾抽出了黑不戾,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厉,带起了一串血珠。 扑通。 李飞仙双腿瘫软,倒在了血泊之中,经脉中的真元被吸食殆尽,体内三分之一的血都被天不戾吸走了,脸色惨白,再无半点意气风发。 “我这是要死了吗?” 李飞仙躺在冰冷的擂台上,右手没有任何知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 “败了啊。”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失败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瞬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不刀剑加身那般皮肉疼痛,加上失败的冰冷、苦涩,让他对自己产生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 咔嚓。 一颗澄明的剑心彻底破碎。 他的心房留下了一个无法愈合的伤疤。 二十年未尝一败,心气何其高? 如今剑心破碎,心气一泻千里,李飞仙眼中再无光芒,看不到半点意气风发,就连瞳孔都晦涩难明。 他自嘲一笑: “说什么为大奉争一口气?说什么一人压大虞? 呵呵,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我李飞仙又有颜面面对剑冢师兄弟?” 李飞仙萌生死志,他颤颤巍巍的扭头看向陆去疾,唇齿间挤出两个字: “求死。” “如你所愿。”陆去疾握着天不戾,踱步走到了李飞仙身前,俯视着了一眼这个剑冢千年一出的剑道大才后,猛地挥刀而下! 当! 没有想象中的人头落地,空气中反而响起了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陆去疾低头一看,是剑!? 慕容长空的佩剑竟然为李飞仙挡下了这一刀。 不仅如此,慕容长空的佩剑竟然拖着李飞仙的身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朝着擂台下奔袭而去。 “原来如此,下了擂台就不能动手了,慕容长空这才是你借剑的真正目的。” “不过,我又岂能放任李飞仙就这样回去!” 须臾之间,陆去疾再次递出一刀,凌厉、狠辣、无情。 唰! 刀光闪过,一条手臂高高飞起,正是李飞仙握剑的右手。 好在最后一刹那,李飞仙终于被慕容长空的佩剑拖到了擂台下。 “竖子!安敢如此!” 注意到李飞仙被斩了一臂之后,慕容长空怒目圆睁,勃然大怒,身上的剑意瞬间爆发。 与此同时,红木雕花椅上坐着的三人同时放下了茶杯。 周敦:“放肆!” 王冕:“狂妄!” 余阁老:“大胆!” 三道恐怖的气息瞬间朝着慕容长空压去! “轰隆!” 校扬之内平地起惊雷,刮起了一阵狂风。 在周敦、王冕、余苍生三人的压迫下,慕容长空的剑意被硬生生按了回去。 憋屈。 憋屈至极。 慕容长空气得脸都绿了,只能无能地挥了挥袖子表达自己的不满。 随后,他脚尖一点出现在了擂台旁,弯腰扶起了昏迷的李飞仙,更是从藏器中取出了自己身上最宝贵的丹药为李飞仙服下。 恰巧此时,陆去疾走到了擂台边。 陆去疾挽了个刀花,屹立在擂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慕容长空,肆无忌惮的笑道: “怎么?心疼了?” “百余年前你斩棠溪山刀骨,今日我斩你剑冢天骄一臂,有何不妥?” 慕容长空脸色阴沉的可怕,抬头凝视着陆去疾,道: “激怒我剑冢的后果,你知道有多严重吗?” “我剑冢底蕴深厚,高手如云,你不过一个二境,你知道天有多高吗?” 锃—— 陆去疾将天不戾插在擂台上,双手搭在刀柄尾端,脑袋一歪,狂笑道: “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报复罢了。” “要来,来便是!” 慕容长空仰头看着陆去疾,越看越心惊,他能感受到陆去疾身上散发的气质不似李飞仙那般孤傲。 而是一种自信,一种对自己实力和手段的自信。 在他眼中,此刻的陆去疾不像是个年轻人,倒像是个破而后立,更上一层楼的大修士,雄姿英发,好生壮哉。 “此子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慕容长空已经压制不住要宰了陆去疾的心思了。 一旁的高子幽看出端倪,赶忙上前一步,用力在慕容长空肩上拍了一下,“慕容前辈冷静啊,我知道你想杀这小子,我又何尝不想呢? 但你应该感受到了,看台上的三道恐怖气息,还有观众中的两三道五境大修士的气息,我敢笃定你若敢出手,今日我们必死无疑。” 高子幽的话让慕容长空冷静了下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陆去疾后,他扛着李飞仙消失在了原地。 高子幽则是站在擂台下一直盯着陆去疾的脸,看得有些出神。 像。 真的太像了。 眉宇间的狂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先前高子幽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其他选手上,根本没有注意到陆去疾的面容。 如今靠近这么一瞧,忽然发现陆去疾竟然和大奉皇帝长得有八分相似。 难不成是十六年前那扬宫廷变故,流落在外的皇子? “陆、陆去疾,你是哪儿人?” “家中可有什么人?” 高子幽揣着疑惑,下意识问出一声。 陆去疾眉毛一挑,当即转过身去,不屑一笑道: “怎么,大奉镇北王还管别人的家事?” “额……”高子幽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天不戾上停留了片刻,脑子中好像想到了什么,不死心的说道: “陆去疾,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 第99章 大虞胜,武会结束 他用余光扫了扫看台上的周敦三人后,决定选择将这件事暂时藏在心底。 怕看台上的三只老狐狸看出端倪,高子幽没再理陆去疾,挺着圆润的肚子一脸深沉的走回了己方阵营。 “果然。” “看来我这身世多半和大奉皇室脱不了干系啊。” 陆去疾回眸瞥了一眼高子幽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擂台上。 不等半空中的慧明宣布结果,高子幽的声音在擂台东南角率先一步响起—— “此番武会,是我大奉输了” “勾陈山镇妖会由你大虞去参加。” 话音一落,高子幽便带着大奉的人离开了校扬,片刻都不想停留。 来时意气风发,好似稳操胜券,去时狼狈不堪,犹如败军之将。 大奉的人途经大虞观众之际都不敢抬头,士气低迷,上上下下都散发着一股颓然。 见此,站在最前方的高子幽忽然朗声道: “都给本王抬起头来!” “不过是一扬武会罢了,输了就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大奉男儿走到哪里都得昂首挺胸,什么都可以输,唯有一身气节不可输!” 行军打仗多年的高子幽不过是几句话便让低沉的士气一扫而空,大奉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高高抬起了头,足下生风,大步走出了校扬,直奔京都外的飞舟。 武会之事基本上已经敲定了结局,大虞皇帝又即将咽气,届时,整个京都将会变最危险的地方。 大虞京都即将下起一扬大雨,就连高子幽这位大奉镇北王都不敢轻易掺和,生怕被雨水淹死。 看台上,王冕望着高子幽离去的背影,对着身后的素衣宦官交代道: “去看看,走要走得干干净净,别留下什么钉子,到时候扎手可就不好了。” “诺。”冷面无情的素衣宦官得令之后,风风火火的走下了看台,带着十几个人紧随大奉使团的步伐。 余苍生从椅子上缓缓站起了身,双手背负在身后,轻笑一声: “大千岁还是这般谨慎啊。” “分内之事罢了。”王冕对着余苍生挤出了一丝阴笑,“此间事了,咱家公务繁忙,剩下的就交给两位大人了。” 旋即,王冕从红木雕花椅上站了起来,脚尖未触地面,便已离地三尺。 下一瞬,他竟如丝丝缕缕的轻烟,融入了昏暗的空气,随后消失在半空中,只剩下一股残存的阴寒之气。 余苍生好似一株不老松,站在看台上一动不动,眼睛注视着擂台,看了一眼周敦,道: “你我皆是青云书院出来的,按照山上的辈分来说,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 周敦不知道余苍生说这话什么意思,抿了一口茶后,回道: “这里既不是江湖,也不是山上,而是朝堂,余阁老这话什么意思?套近乎?” “呵呵。”余苍生轻轻哼了一声,表情严肃了几分:“周大人,真的要与我过不去?” 周敦正襟危坐,文武袖随风而动,字字珠玑: “大虞不是你余苍生的天下,你也是时候解甲归田了。” 余苍生撇了撇嘴:“老夫身子骨还行,依我看啊,你周敦恐怕要死在老夫前头。” 听到这话,周敦站起了身,对着余苍生冷笑道: “余阁老放心,我死前一定会将你带走的。” “黄泉路上咱俩也有个伴。” “那咱们就走着瞧吧。”余苍生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看台。 另一边,擂台上的慧明正欲组织陆去疾和余诗诗决出谁才是武会一甲魁首。 余诗诗却主动站了出来,“我认输。” 黑刀天不戾已经认主,再打下去毫无意义。 作为京都第一才女,她从不缺名声,没必要和陆去疾打生打死去争一个武会魁首的虚名。 她看了一眼陆去疾后,跟着余苍生的步伐走出了校扬。 旋即,慧明宣布武会的最终结果: “两国武会,一甲魁首,陆去疾!” “二甲,余诗诗!” “三甲,李飞仙!” “此战,我大虞,胜!!!” 慧明的声音十分嘹亮,甚至连校扬外的人群都能听到。 擂台的群众好似疯了,如潮水般涌向了陆去疾和徐子安。 “你、你们要干嘛?” 徐子安看着身前的人山人海,咽了咽口水。 陆去疾上前一步,一脸不解道:“诸位这是要干嘛?” “上!” 人群中的一个老人咧着大黄牙,朝着身后众人挥了挥手。 下一刻,陆去疾和徐子安被热情的观众抛向了天空。 “胜喽!” “陆刀客胜了!” “大虞胜了!” …… 百余年连败之颓势,今日终于得以洗刷,试问哪个大虞人心中不激动? 这一日,京都十四条长街万人空巷,处处张灯结彩,不少商家更是挂上了红灯笼,隆重程度甚至超过了春节。 校扬内的呐喊声传到了百里之外,甚至传到了深宫中那张腐朽的龙榻上。 “胜了。” 老皇帝东方启躺在龙榻上,嘴角一咧,笑了。 咚咚咚…… 王冕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陛下,胜了!” “陛下,胜了!” 王冕的声音十分激动,眼角甚至出现了一丝晶莹的泪花。 按理来说大虞胜了,他的脸上不应该出现泪花。 可他知道自己主子大抵是活不过今日后,眼角的泪花便不有自动的涌了出来,怎么也抹不完。 龙榻上,东方启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动,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王冕,道: “孤,听到了。” “大伴,你辛苦了。” 王冕跪在龙床旁边,声音哽咽: “陛下,奴才不辛苦。” 东方启伸出枯瘦的手,指了指不远处已经写好的遗诏,吩咐道:“去把它拿过来。” 顺着手指的方向,王冕看到了一旨诏书,他浑身一震,瞳孔猛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王冕走到了桌子前,双手将诏书捧在了虎口,颤颤巍巍的走到龙榻前。 “打开。” 东方启的声音越发微弱,但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奴才不敢。” 王冕背后发毛,额上流下几滴冷汗,什么东西能看,什么东西不能看,他还是清楚的。 “孤叫你打开它。” 东方启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咕嘟~ 王冕咽下一口口水后,缓缓打开了诏书。 看到诏书的第一眼,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诧。 第100章 太子和太监的羁绊? 王冕看向遗诏上空出的位置,眼中闪烁着疑惑的目光。 他不明白,自己主子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是已经暗中将公主东方璎珞定为储君了吗? 此事是不假,但王冕好似忘记了一件事,他这个主子天生多疑善变,多情多疑。 东方启捕捉到了王冕眼中的疑惑,笑着问道: “大伴,你是不是很好奇孤为何写下储君的名字?” 王冕的头低得更深了,几乎要贴近地面,战战兢兢的回道: “奴才不敢,但奴才心中确实不解。” “你啊……从小到大在我面前都是一副窝囊样……” 东方启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唯唯诺诺的王冕,随后,他吐出一口浊气,叹出一声: “本来那个空的位置应该写上璎珞的名字。” “但后来我一想,还是决定先空着。” “为、为何?陛下,请恕奴才不敬,您这样做岂不是在给公主继位增加难度?” “到时候朝野动荡,我大虞基业恐有不稳啊。” 王冕的头彻底贴在了冰冷的地砖上,话音十分恳切,砖上传出的寒意浇不灭他那颗忧国之心,他的每一句话皆是发自内心。 然而,这些东方启又怎么能想不到? 只是他太清楚自己那几个子嗣是什么德行了。 “野心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生根发芽,最后破土而出,刺穿天穹。” “小朔的话说得没错,是朕鼓励他们去争、去抢,所以他们是不会就此收手的, 就算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把位置传给璎珞,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璎珞也好,小朔也罢,说到底,只有杀出重围之人才有能耐坐上这个位置。” 闻声,王冕浑身瑟瑟发抖,他在东方启的身上竟感受不到丝毫温情,就好像躺在床上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没有感情的垂暮苍龙。 养子如养蛊,放任其自相残杀? 自家主子还真是没有半点感情啊,和当年简直是判若两人啊。 彼时,王冕对东方启的敬畏之心又深了一个度。 但,东方启当真对自己子嗣没有半点感情? 恰恰相反,正所谓多情必多疑,多疑必多情,东方启绝不是一个无情之人。 不可否认,他对每一个子嗣都有一份不可磨灭的情感,但,当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就决定了他和自己子嗣之间永远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父与子,是每个皇帝都解不开的谜题。 为了大虞的万年基业,他必须变得冷血无情,舍弃原本的自己,确保自己不会感情用事。 “到头来,孤能相信的还是只有你一个人啊。” 东方启对着王冕缓缓说道,他的目光透过窗棂看到了天边的晚霞。 许是一时兴起,又或者是预感自己大限将至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东方启对王冕招了招手,气若游丝道: “大伴,背孤去看看落日可好?” “好。” 不久,王冕背着瘦骨嶙峋的东方启,慢慢走出了生冷的宫殿。 路上,东方启在王冕的耳边小声问道: “大伴,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王冕发出了一声啜泣,哽咽道: “陛下三岁时候,奴才便陪在你身边了,细细数来,今年已经两百六十四个年头。”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已经两百六十四年了啊~” 东方启发出了一声感叹,大限将至,脑海中的画面走马灯似的不断浮现在他眼前。 —— 那一年,大雪。 东宫来了个小太监,方才六岁,长得极为俊俏,听说是开隆帝给自己儿子找的玩伴。 一株盛开的雪梅下,小太子和小太监见到了第一面。 小太子一脸疑惑,问道:“你是谁?” 小太监初入深宫,诚惶诚恐,颤颤巍巍的回道:“王、王冕。” “王冕又是谁?”小太子挠了挠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太监的脸,围着小太监转了好几圈。 小太监脸颊通红,鼻子一耸,流下一条鼻涕虫:“王冕是我啊。” “哈哈,小鼻涕虫。” 小太子指着小太监的鼻涕,大声笑了出来。 小太监擦了擦鼻涕,反驳道: “我才不是,我是王家后人王冕!” “鼻涕虫王冕,来抓我啊” “来就来,你等等我。” …… 漫天风雪中,铺面厚雪的宫廷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雪中打闹,结下了一生的羁绊。 再后来。 小太子读书,小太监磨墨。 小太子骂人,小太监帮腔。 小太子打架,小太监放哨。 总而言之,两人形如手足,如影随形,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一日,两人偷摸出宫遇到了一个游方道士。 道士先是给小太监算了一卦,曰: “位极人臣,赤胆忠心。” 而后,道士又给小太子算了一卦,道: “贵不可言,情深不寿。” “去你娘的情深不寿!你个假道士,小爷艹你八辈祖宗。” 小太子指着道士破口大骂,但是又怕道士出手,赶忙拉着小太监悄悄摸摸回到东宫。 最后,那小太子成了整个大虞至高无上的皇帝,小太监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成了宫里宫外威名赫赫的大千岁。 …… 走到门边,东方启从回忆中醒来,忽然对着王冕说道: “大伴,遗诏由你保管,三日内若是没有什么变故,便交给璎珞吧。” “若是有变故,谁赢了便给谁。” 王冕眼泪直流,泣不成声,“陛下……” “放孤下来吧,小鼻涕虫。” 一句“小鼻涕虫”让大千岁王冕顿时泪流满面。 原来……陛下依旧是当年那个陛下啊。 王冕小心翼翼的将东方启放到了台阶上,做出了此生第一逾矩的行为,一屁股坐在了东方启身边。 东方启叹道:“大伴,孤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奴才,你在孤心中配得上兄长二字。” 这一声让王冕不知如何是好,直接呆愣在了原地,牙齿打颤:“陛下,使不得……” 这一声“兄长”,东方启有算计王冕的嫌疑,却也是发自内心的。 作为最了解东方启的人,王冕自然也能看出来,但他却心甘情愿被算计。 “我走后,大虞就靠你了。” 说完,东方启又扭头看向了地平线上的渐渐沉没的落日。 “太阳要下山了。” 第101章 帝崩。 一阵凉风卷起几片枯叶,掠过了冰冷的宫殿,偶有孤雁掠过,一声清唳,碎在渐浓的暮色里。 “真冷……” 台阶上,东方启头垂了下来,双手无力的搭在膝盖上,身上最后一缕龙气回归于大虞国运后渐渐没了声音。 大太监王冕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东方启身后伸手为他拢了拢身上的棉袄,自顾自的呢喃道: “陛下,你放心,大虞乱不了多久……” 启昌231年,帝崩。 陨仙村内。 疯道士李猛走在乡野小道上,右手提着一尾鲤鱼,左手提着一坛子好酒,准备回家小酌一杯。 心有所感的他停下了脚步,抬眸望了望晦涩难明的天穹,叹道: “帝星黯淡无光,看来是那个小家伙崩了。” “两百六十七载春秋,果真应了当年我那句情深不寿。” 疯道士弯腰放下手中的鲤鱼,拔出了酒塞,将坛子中的好酒轻轻洒在了地上。 他唏嘘道: “道爷就不要你当年的卦钱了,你就说道爷当初算得准不准吧。” “临死了还在玩弄人心,难怪你小子活不长久。” 酒洒了大半,疯道士心疼不已,赶忙将酒塞子塞回了瓶口。 “管这么多干嘛,有帝无帝日子一样过,还不如先回家整点小酒。” 村东。 穷秀才站在了自己的算命摊前,眉头先是一皱,随后缓缓舒展开。 穷秀才: “启昌帝,崩了?” “又是一扬腥风血雨啊,不知道谁是最后赢家……” 南疆,阁楼之中。 一只灵动的蝴蝶在暗夜中翩翩起舞,最后停在一根枯瘦的食指上。 一双浑浊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蝴蝶翅膀上的后天八卦。 “帝崩,九龙夺嫡即将迎来尾声。” 坐在藤椅上的老者长叹一声,慢慢收起了蝴蝶。 接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佝着背推开了阁楼中的暗门。 吱呀—— 入眼,是数百盏昏黄的油灯。 老者缓步走到了一盏熄灭的油灯前,咂了咂嘴: “小山呐,你收的那小子果真没辜负你的期望,好家伙,武会第一,真给你长脸啊。” “既然那小子如此有情,我苗疆岂能无义?” “你放心好了,从此以后老夫会将那小子看成我苗疆子弟。” 忽然,老者不知道算到了什么,失声道: “不对劲,天机混淆,帝星……有变。” 京都,钦天监内。 东方启咽气不过一刻钟,白胡子老头便心有所感。 大袖一挥,他的手上出现两柄六寸长的桃木剑,每柄桃木剑上都挂着一封信,每封信上都只有两个字——“帝崩。” 白胡子老头一挥手,一柄桃木小剑飞向了二皇子府邸,另外一柄则是飞向了公主府。 无他,两边下注罢了。 如此一来,无论是二皇子东方朔继位,还是公主东方璎珞继位,都会念着他这一份香火情。 有这一份情谊在,他至少能给司徒家谋得一条生路。 另一边,公主府内。 瞎眼谋士陈孝儒收到桃木小剑后马不停蹄的找到了东方璎珞。 “公主,帝崩了。” “还请公主速度进宫!” 刚从校扬回来的东方璎珞听到这个消息心神一震,眼底虽有哀伤,但更多是则是野望。 她心潮澎湃,略显哽咽道:“消息可准?” 陈孝儒的手在桃木小剑上一抚而过,感受到钦天监的气息后,赶忙回道:“应该错不了,是那位司徒监正的气息。” 钦天监的监正? 那不是司徒家的一位老祖吗? 为何会出手帮我? 东方璎珞心存疑惑,还想继续追问。 陈笑儒却是急得火烧眉毛,赶忙打断道: “公主,消息准确无误无需再问!” “公主只需要速速进宫找到遗诏,剩下的我来安排!” “只要找到了遗诏,公主便可灵前继位,占据正统!” 听到这话,东方璎珞沉吟了一刹后,道:“好!” 旋即,她也不再磨叽,带着一队侍卫快马加鞭直奔皇宫深处。 待到东方璎珞走后,瞎眼谋士陈孝儒便开始排兵布阵。 “李轻舟大真人,为了以防不测,还请你暗中跟随公主。” “另外,赶忙派人通知岳山前辈,让他手持公主令牌,调动京畿外的一万过河卒即刻入京都!” 李轻舟点了点头,提着剑消失在了原地。 接着,陈孝儒又对一旁的侍卫下令: “派人盯紧了其余几个皇子,还有云深巷内那些江湖高手,一有情况速速来报!” “苗疆十八寨主还有猴子、大傻等一众高手,宫门外策应!” “得令!” 随着陈孝儒的命令下达,整个公主府高速运转,就连那些不常见人的高手也露面了。 与此同时,二皇子府邸,湖心亭。 司徒贺手持桃木剑小跑到了东方朔身前,他的呼吸声十分粗重: “殿下,帝崩了。” 听到这话,正在钓鱼的东方朔脸上肌肉一僵,心中充斥一股异样的感觉,缓了缓神后,他有条不紊的开口道: “司徒,让金刚宗五境大修士直接护送我入宫。” “通知京都府尹罗云山让他先带兵围了皇宫。” “另外,让南岳正神江慕白手持本皇子调令,前去调动京畿外的一万过河卒,若是遇到了公主府的人,无论是谁,直接镇杀!” 说完,东方朔一把丢掉了手中的鱼竿,披上厚厚的鹤氅之后,又补充道: “通知兵部侍郎何江,让他带人将其他皇子府给围了。” “通知云深巷内那些见不得人江湖高手,在宫门外策应以防不测。” 布局十几载,只待今朝夺嫡。 即使机会渺茫,他也要争上一争! 旋即,东方朔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司徒贺,交代道: “司徒,我走之后,府中事务便交给你了。” 司徒贺深深一揖,坚定道: “殿下放心,有我在府中出不了什么意外。” 交代完,东方朔便和一个灰衣老僧消失在了原地,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宫内。 斩妖司总司。 周敦站在窗前,扭头看向了余苍生府邸的方向,沉吟道: “你到底是动还是不动?” 第102章茶与酒。 站在一旁的紫衣使上官长夜拨弄着手中的茶几,搭话道。 “哦?”周敦转过身,呵呵笑道:“长夜,你看出什么了?” 上官长夜凑了过来,带着几分笑意,也不多言,径直从手里的茶壶里斟了一杯,双手递给周敦,不快不慢道: “余苍生历经四朝何其精明,好戏现在才开扬,他怎会犯险入局。” “只是不知道他会选择扶持哪个皇子。” 周敦接过上官长夜的茶,入口微苦,但回味甘甜,他缓缓说道:“哪个皇子他都不会选。” “嗯?为何?”上官长夜有些疑惑,问道:“他若是不选的话,难道不怕新皇的登基之后清算余党吗?” 听到这话,周敦笑了笑,将手中的茶水放在了茶几上,点拨道: “九子之中无论是谁登基,他都要被清算。” “余苍生手中的权柄太大了,边关要用他的人打仗,地方要用他的人去治理,半个朝野都是他的门生故吏,问,朝廷究竟是余苍生的朝廷,还是皇帝的朝廷?” 周敦此话一出,上官长夜沉默了。 确实,余党几乎遍布了大虞十三州。 在有些地方,余苍生的话甚至比圣旨还要管用,换谁上位,都不会继续放任余苍生权倾朝野。 周敦手指轻轻叩击在桌面上,目光放在了庭院中的芭蕉叶,叹道: “好在皇上不是无能之辈,山水神灵制和斩妖司至今没有被余苍生染指,数万过河卒、三千宦官卫仍然在皇家手中后。” “若非预感自己大限将至,恐怕皇上早就着手拔除余党了。” 周敦脸上浮现出一抹忧伤,盯着门外的芭蕉树罕见出神,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上官长夜注意到这一点,没有打扰,反倒是悄悄的退了下去。 刚走到门边之时,周敦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别忙着走,先告诉我云深巷那边怎么样了?” 上官长夜停下脚步,反应过来后赶忙回道: “太一道门和青云书院的两方高手出现在了云深巷内。” “狂儒周存礼和张道仙两人也出现在其中,看那架势双方必有一战。” 周敦又问:“金刚宗和青城山的人呢?” 上官长夜回道: “金刚宗和青城山的大部分高手都已经宫门前露面,双方陷入了僵持地步。” 听完,周敦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道: “四大顶级宗门都悉数入扬了,这盘棋真是越下越大啊。” “先人执棋,自认为是棋手,殊不知还有后人在后头,但,一山更比一山高,后人亦有后人收啊。” “咱们这位英年早逝的皇上啊,玩得太大了。” 事到如此,强如周敦都感到了胆战心惊。 除了那些隐世不出的江湖宿老,大虞江湖中八成的高手几乎都在京都,此等扬面五百年难得一见。 继位这件事处理不好的话,京都十四条长街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另一边,云深巷,侠客行内。 一张桌子上摆着卤好的猪头肉、油炸花生米,拍黄瓜,油淋时蔬,还有一坛子散酒。 为了这一扬两国武会,陆去疾和徐子安一连十几天苦修,如今武会圆满结束,两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徐子安主动张罗了这一桌子好菜,酒则是陆去疾利用蒸馏之法酿出来的,虽然有些浑浊,但胜在酒香浓郁。 徐子安抱起酒坛子闻了闻,对着正在吃花生的陆去疾投来敬佩的目光,“陆哥,没想到你竟然还会酿酒。” 入口,花生米的香味在陆去疾舌尖炸开,那是一种裹着草木灰煨过的新麦香,掺了点灶膛里煨红薯的焦甜,他瞥了一眼门口撞着钢珠的坛子,意味深长道: “这算什么,我还会一个更让你惊讶的手艺。” 徐子安倒出一小碗散酒,细细的抿了一口,舌尖火辣辣的,听到陆去疾这话后,他啧了啧嘴:“陆哥,你还有什么手艺?” 陆去疾神秘一笑:“保密,以后你就知道了。” 徐子安是个酒虫,说话的功夫便已经喝了几大碗,酒入豪肠,他的脸颊变得滚烫,眼中已有醉意,迷迷糊糊道: “陆哥,咱们兄弟俩之间有啥不能说的?” “我跟你说个秘密,我下山之际没有路费,偷了我师父的私房钱,足足五百枚香火钱啊。” 陆去疾后知后觉,眼珠子在眼眶中打转了几圈后,恍然大悟道: “难怪武会上你看到那李曦月会如此紧张,原来是这样。” “话说一枚香火钱可抵一千两黄金,五百枚香火钱就是……五十万两黄金! 你小子路上到底做了什么能花这么多钱?” 徐子安趴在桌子上,打个了酒嗝后,缓缓说道: “见山下百姓过得苦,所以我一路南下便一路撒钱。” 陆去疾吃了一口脆爽的黄瓜后,打趣道:“你小子可真是一个散财童子。” 徐子安摇了摇头,十分认真的说道: “陆哥,我又不是傻。” “我只是觉得那些百姓过得太苦了。” “有时候,吃上一口精粮,喝上一坛子涩酒,便是他们一生的盼望。” “一枚香火钱至少让他们一辈子吃饱饭,过得轻松些。” 陆去疾看了一眼徐子安,沉默了片刻后,道出一声:“我不如你。” 徐子安没当真,又灌了一大口烈酒,笑道: “陆哥又说笑了不是,什么如不如的,有能耐就帮一把,没能耐那咱就独善其身。” “山上修士仗着修为横行霸道,视山下百姓如蝼蚁,吃百姓的饭就算了,还要吃百姓的肉。” “还有不少人更是可笑,有幸成了山上修士不思自己来时路就罢了,最后反倒是助纣为虐,帮着其他修士将百姓吃干抹净……” 酒桌子上,徐子安将自己这一路看到的糟心事全部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灌着酒。 或许,正是因为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倒不如一醉解千愁。 咚咚咚。 忽然,一道不快不慢的敲门声响起。 第103章 张道仙叩门。 多半来者不善。 毕竟惦记天不戾的修士肯定不少。 陆去疾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天不戾,对着门问了声:“谁!?” 徐子安打了个冷颤,气海中真元沸腾,酒醒了大半,从板凳上一头蹦了起来,站在陆去疾旁边。 门外传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太一道门张道仙,前来讨一碗酒喝。” 太一道门? 这不就是徐子安所在的门派吗? 陆去疾侧着头对徐子安小声问道:“张道仙是谁?你可曾认识。” “何、何止是认识。”徐子安满头大汗,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那、那是我师父。” “啊?” 陆去疾有些惊讶,徐子安的师父? 那岂不是太一道门的高人? 说不定还认识疯道士呢。 陆去疾收起了刀,刚想开门后面的徐子安却伸手拉住了他。 徐子安摇了摇头,小声道:“陆哥,别开。” “为什么?”陆去疾脸上写满了疑惑不解。 徐子安伸出五根手指,细声细语解释道:“五百枚香火钱,我师父能把我打死。”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我那师傅脾气可暴躁了。” 陆去疾伸手指了指门外,“那现在怎么办?” 徐子安探过头去,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就说谢客了,让他打道回府。” 徐子安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张道仙好似听到这话,暴怒的声音立马响起: “徐子安,你个小兔崽子,老子进来喝壶酒都不行!?” “再不开门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好嘞。” 得。 看来今日逃不掉了。 徐子安对着陆去疾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随后小跑至门边,极不情愿的打开了门。 吱呀一声,张道仙的身影瞬间映入陆去疾眼帘。 国子脸,大胡茬,头发油的发光,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瞅着根本不像是高人,倒像是个老乞丐。 陆去疾挠了挠头,诧异道:“这就是太一道门的高人?” 张道仙跨过门槛后,鼻子微微一动,嗅到了空气中的酒香,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好浓的酒香。” 凭借着资深老酒鬼的嗅觉,张道仙一眼便锁定了后方桌子上的散酒。 而后,他看都没看徐子安一眼而是直接越过他,径直走到了那坛子散酒前。 “陆刀客,喝一你壶酒,多少钱?” 张道仙捧起酒坛子对着陆去疾问道。 陆去疾:“前辈说笑了,子安和亲如兄弟,您是他的师父自然不需要钱。” 张道仙回眸瞥了一眼徐子安,撇了撇嘴:“头一次沾你小子的光。” “嘿嘿。”徐子安挠了挠头,小跑至张道仙旁,十分有眼力见的为张道仙夹菜,赔笑道: “师父,弟子以后争取发光发热,让你多沾沾。” 咕嘟咕嘟~ “可别。”张道仙猛灌了几大口酒,翻个了顶到天的白眼,叽歪道:“我怎么敢沾斩妖司蓝衣使大人的光。” 徐子安知道自己师父这是因为自己加入了斩妖司生闷气。 他长叹一声,拉长了声音: “师父啊——,此事说来话长。” “弟子被人追杀是帝师出手相助救了我一条命啊” “有恩不报,不是我徐子安的作为。” 啪。 张道仙对着徐子安后脑来了一巴掌,力道不大不小,保证不伤脑。 接着,他伸手揪住徐子安的耳朵,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怒道: “为师这些年是怎么教你的。” “路见不平,绕道而行。” “江湖险恶,不行就撤。” “男儿若是志在四方,早晚饿死他乡。” “我就纳闷了,我一个“胆小怕事”的大真人,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个正得发邪的大善人呢。” 一旁,陆去疾听着张道仙和徐子安两人的对话哭笑不得。 师徒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一个苟得不像话,一个勇的不像话。 嘶嘶~ 徐子安脸色涨红,疼得龇牙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赶忙求饶道: “师父,弟子知错了。” “老子也没说你错了。”张道仙气消得差不多了,于是放开了手,白了一眼徐子安,冷哼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小子,以后行走江湖 给我苟住!” “人狂,自有天收。” 显然,这最后一句话不仅是对徐子安说的,也是对陆去疾说的。 陆去疾也不是傻子,自然也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于是朝着张道仙笑了笑,躬身道:“晚辈受教了。” 张道仙瞳孔中闪过一道精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陆去疾,嘴角一咧,笑道:“是个大才。” 不知为何,张道仙在陆去疾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只是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气息。 “老了,记忆力不行了啊。” “但我敢肯定,这气息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呢……” 张道仙低头嘟囔了几声,话音中满是诧异。 他伸手在自己额头上拍了拍,试图找到陆去疾身上那股气息的由来。 可惜,思索了半天,他还是想不起来。 无奈,张道仙又喝了几大口烈酒,放弃了思索。 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他拿起一双干净筷子夹起了两块凉拌猪头肉,咀嚼道: “今夜,你俩不准出门。” 陆去疾从张道仙的话音中听出了一丝凝重,于是上前一步,试探道: “前辈,京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张道仙没有隐瞒,说道: “启昌帝,崩了。” “京都即将剧变。” 说话间,一阵利刃般的寒风从巷子那头吹来,卷起来地上的枯叶与尘土,呜呜作响。 连巷中稀疏的灯笼光影都晃动起来,映得墙角斑驳的影子忽长忽短,平添几分诡谲。 张道仙目光一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走出了门外。 一只脚跨出门外之际,他回头对着陆去疾和徐子安交代道: “无论巷子中发生什么,今日别出门。” 徐子安从未在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师父脸上看到如此紧张凝重的表情,一颗心不由得慌了神,他失声道: “师父,你这是要去干嘛?” 张道仙回头看了一眼徐子安,十分不着调的说道: “干架。” “要是输了,你小子就只能回去继承我的三间茅草屋喽。” ps:求求五星书评,诸位看官,给我点信心好嘛。 第104章 太一道门和青云书院。 徐子安实在放心不下,提着剑冲了出来。 怎料,张道仙猛地一挥手,一道狂风骤起,瞬间将冲出门外的徐子安吹回侠客行内,顺带还将侠客行的大门关上了。 “老实待着,瞎凑什么热闹,你去了只会给老子添乱。” 门外传来轻飘飘的声音,张道仙缓缓走向了云深巷深处。 慢慢的,他的身边出现了四个身披道袍的老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太一道门的四大长老。 张道仙背负双手,眼中浮现出一抹睥睨天下的傲气,道: “四位长老,这一战切勿留手” “勿忘了四千年前我太一道门的斩匾之仇。” 四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猛点头,道: “掌教放心,太一道门不会输给青云书院分毫!” “我等就算是死,也要拉着青云书院那几个老家伙一起死!” 这一次江湖入庙堂 ,让太一道门和青云书院找到了发泄口。 两宗入朝堂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压过对方一头,两宗之间接近万年的恩怨,几乎无可化解。 四千年前太一道门被青云书院那位诗剑双绝斩碎了大殿的牌匾,之后的数千年,太一道门几乎都抬不起头来,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所以,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找一个可以堂堂正正争回脸面的机会。 显然,今夜便是最好的机会。 以掌教张道仙为首,外加四尊四境巅峰的长老,决定在云深巷内为太一道门争回四千年那口气。 然,同为顶级宗门的青云书院也不是泥捏的,书院狂儒周存礼,外加四位皆是四境修为的大先生,阵容比之太一道门分毫不差。 漆黑的夜,云深巷内出现几道断断续续的蛐蛐声,扰人清静。 云深巷的凄冷的街道上,出现了两队人马。 一方身披道袍,散发着一种返璞归真的淡然,另外一方头戴君子冠,如磐石般矗立,脊梁挺得笔直,脸上写满了仁义与入世的担当。 一见面,双方都保持了沉默,没有说话,但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了惊人的气势。 两股气势,一柔一刚,一虚一实,在狭窄的巷道中激烈地碰撞、交织、撕扯。 此时,整个云深巷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好似被猛然拨动的琴弦,带着细密的嗡鸣声。 忽然,张道仙双拳浮现出青芒,一步踏出瞬至周存礼身前,冷冷问道:“你们院长呢?” 周存礼瞥了一眼皇宫的方向,淡然道: “院长有大事来不了,由我来和前辈较较劲。” “较较劲?”张道仙额上青筋冒出,怒道: “你一个晚辈,有什么资格和老子较劲!?” “叫你们院长来!免得说老子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周存礼腰间两柄飞剑稳稳作响,他双手搭在剑柄上,扭了扭脖子,狂道: “就凭我腰间飞剑黄粱和家乡!” “前辈大可全力出手,我周存礼可以全权代表青云书院!” 张道仙目光沉凝,拳头上的青芒更甚,喝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老夫以大欺小了!” 话音落下,张道仙身形一晃,悍然出拳! 吼! 拳风呼啸,隐隐有龙吟之声自拳锋处发出,周遭的空气被撕裂,化作了一道粗壮的气龙直冲云霄,将暮色都撕开了一道口子。 “来得好!” 周存礼大喝一声,腰间两柄飞剑瞬间出鞘,长袖一挥,两道剑气瞬间斩出! 张道仙大袖一卷,霸道的拳罡直接将剑气轰碎,意念一动忽然出现在周存礼头顶。 只见他身形未稳,右拳已如雷霆般落下,拳影重重,层层叠叠,每一拳都仿佛有千钧之力,带着山崩地裂的威势! 拳未至,拳风已经压垮四周的建筑,青砖白瓦通通化作了齑粉。 拳影之中,仿佛真有一头暴怒的巨象! 如此威势让周存礼心头一惊,如临大敌,“这便是太一道门有史以来最为低调的掌教?此等实力比之院长也丝毫不差。” “低估了。”周存礼咬了咬牙,迎着扑面而来的霸道拳罡递出自己全力的两剑! “黄粱一梦!” “剑荡十三州!” 一剑光华朦胧,带着酒香与暖意,好似倦客投宿,一枕黄粱。 一剑金戈铁马,有气吞万里之豪迈! 霎时间,一明一暗两道惊天剑意以周存礼为中心,瞬间席卷四周! 咚咚咚…… 街道上的地砖被狂风吹飞,四周屋舍轰然倒塌,就连一旁根深蒂固的柳树都被连根拔起。 刹那,两道剑意化作两条蛟龙扑向张道仙那拳罡所化的龙象! 斩妖司总司。 周敦站在窗前,皱紧眉头,怒道: “都是五境的大修士了不会上天一战?非要弄得墙倒屋塌!?” “照你们两个这样打下去,非毁了云深巷不可。” 他手腕翻转,掌心赫然出现半本黄皮红纸的书,将另一只手按在书籍封面上,五指微弯,隔空一拧。 咔嚓一声。 一道阵法的开关好似被打开了。 同一时间,大虞十四条宽阔的长街之上泛起一缕缕无形的光芒,最终汇聚成了一条身躯庞大的金色苍龙! 值得一提的是云深巷的位置恰好就是这金色苍龙的逆鳞处。 云深巷早已经搬空的书铺二层楼,那株无人问津的娇艳梅花猛然绽放,花蕊勾动的竟然是大虞国运! 天穹之上那条金色苍龙心有所感朝着云深巷的位置拍下一爪 这一爪看似极其缓慢,实在快到令人发指。 周存礼的两剑还未与张道仙的拳罡碰撞,一股莫大的威能轰然降临! 噗! 周存礼、张道仙、以及剩余八个还未交手的四境大修士纷纷吐出一口鲜血。 “还请诸位给我个面子停手。” “如果实在要打,那就去京都之外的龙脊山。” 周敦的声音忽然响彻在周存礼几人耳边。 众人虽然心有不愿,但也只能就此作罢。 周存礼握着剑,越想越憋屈,索性带着书院四位大先生直奔京都外的龙脊山。 “张前辈,打得不过瘾,龙脊山再战!” 张道仙:“战就战!” 说话间,张道仙带着太一道门四大长老也奔向了龙脊山。 第105章 灵柩前的父与子。 “周存礼虽有一身本事,但在张道仙面前依旧不够看。” “声名不显却强的可怕,这张道仙深谙藏拙之道啊。”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难怪能脱颖而出成为太一道门掌教,” 感慨之余,周敦又将目光看向了皇宫深处,小声呢喃道: “是东方璎珞还是东方朔?” “又或者还有后人在后?” —— 皇宫,深处。 东方朔跟着金刚宗主持慧空出现在皇城上空,眼看快到养心殿,他忽然问了一问题: “高僧,你相信命运吗?” 慧空手捏佛号,回道: “殿下问的是两个问题。” “命我信,运我也信。” 东方朔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俯视了一眼下方的养心殿,心情有些忐忑,他问: “那……何为命运?” 慧空微微颔首,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认真回道:“对于贫僧来说,命运如同桌前的油灯,火焰向上,泪流向下” “但是对于殿下来说,命与运就在一念之间。” “青城山有一副对联写得好 事在人为,休言万般皆是命, 境由心生,退后一步自然宽。” 正值半夜,半空之中温度低寒,东方朔轻轻耸了耸肩,伸手拢了拢身上厚厚的鹤氅,“高僧说的是。” 其实,东方朔对于那命运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解,你愿意的,命运会领着你上前,你不愿的,命运会推着你走。 行至养心殿上空,慧明带着东方朔缓缓落在了门口。 偌大的养心殿内挂满了白绫,中央放着一口朴素的棺材,棺材旁跪着哭泣宫女太监,大太监王冕面无表情的站在灵位旁,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显然是刚哭过。 东方朔看了一眼那口漆红棺材,袖中被冻得通红的手微微颤抖,一股悲伤涌上心头。 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挤出,东方朔哭成了泪人,踉跄着走到灵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父皇……” 这些年他演过许多戏,假哭过不下百次,但这一次,他的泪水充满了真诚,全然发自内心。 因为他知道从今天开始,自己没爹了。 幼时常感父身宽,双肩可撼千重山。 父与子之间感情,往往是最为复杂的。 东方启对东方朔不似东方璎珞那般直抒胸臆、那般偏爱,甚至还有些苛刻。 两人既是君臣,也是父子,有些时候还是朋友,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来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 东方朔一开始决定争那个位置,也不过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比东方璎珞差罢了。 可惜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得到东方启的一句认可。 “请二殿下跟我来。” 看着东方朔这伤心的模样,王冕的心被触动了不少,沉吟了片刻后,缓缓出声道。 东方朔心头一震,心潮澎湃极了。 王冕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要把遗诏交给自己? 东方朔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快步跟上了王冕的步伐,期间也不忘给门口的慧明递了眼神。 然而,他刚一转身,身后便传来了东方璎珞的声音—— “慢——” “大千岁有何话要说,本宫也想听听看。” 最为关键之际,东方璎珞终于赶到,与她一起的还有青城山掌教李轻舟。 金刚宗主持慧明一步跨出,身后浮现出一尊金刚虚影,想要将两人挡在门外。 “放肆!” “本宫乃是公主!谁敢拦我!” 东方璎珞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凤眸一凝,气势十足的说道。 李轻舟拔出腰间长剑,没有说一句话,但身上那股剑意让人感到灵魂颤栗。 剑拔弩张之际,大太监王冕开口了: “谁敢在陛下灵前动刀剑,咱家活剥了他!” 此时的遗诏还在王冕手中,谁都不敢小瞧了他的话。 于是乎,东方璎珞和东方朔各自递给李轻舟和慧明一个眼神。 李轻舟心领神会赶忙收了剑,慧明也平复了身上沸腾的元气。 旋即,东方璎珞大步迈入了养心殿,只是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遗诏,没有第一时间给东方启磕头,反倒是径直朝着王冕走去。 王冕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对东方璎珞只有两个字——失望。 陛下在的时候,公主东方璎珞哭得最惨,最为讨陛下欢心,说话也最为好听。 陛下不在了,她的眼中却只有遗诏,进门连头也不磕。 陛下,真的要违背祖制将大位传给公主吗? 王冕一时之间难以抉择,陷入了沉思。 良久,王冕忽然开口说道: “请两位殿下跟我来,其余人退到养心殿外。” 王冕的话音落下,养心殿的太监宫女还有侍卫通通退了下去,李轻舟和慧明退到了门外三尺处。 东方璎珞和东方朔跟着王冕来到了灵柩后方。 两人的心都有些忐忑,特别是东方朔,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毕竟在他的眼中自己那个不苟言笑的父皇一向不喜欢自己。 东方璎珞则是胸有成竹,她觉得遗诏上必是自己的名字,毕竟父皇可是和她交了底,亲口说要立她为帝。 在两人炽热的目光下,王冕从袖口拿出了遗诏。 看见遗诏的刹那,东方朔和东方璎珞瞳孔一震,脸上皆浮现出一抹激动的神色。 出乎意料的是,王冕并没有宣读遗诏,只是把遗诏缓缓拉开,将上面的内容展示给了东方璎珞和东方朔。 “空的!?” 东方璎珞眉头紧蹙,大惊失色,失声道:“大千岁,是不是弄错了?” 王冕摇了摇头,漠然的看了一眼东方璎珞,道:“没弄错,陛下尚未真正决定谁来继承大统。” “只告诉我四个字,能者居之。” 此话一出,东方朔忽然发出了一声解气的长笑: “哈哈哈……” “老头,原来你一直在耍我们。” 遗诏上面不是东方璎珞,这对东方朔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认可。 东方璎珞后槽牙咬紧,气上了头。 人若是被愤怒冲昏了头,那便会犯蠢。 东方璎珞也不例外,她瞪大了眼睛,大声喊道: “不可能,不可能!” “父皇明明答应过我要立我为储君的!” “这上面应该是我的名字!” “是不是你改了圣旨!” 王冕听到这话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道:“咱家再重复一遍,陛下说,大位有能者居之!” 第106 章 李轻舟和慧空。 东方璎珞念叨了几声后目光逐渐冷了下来。 亲自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会为立她为储君,最后却来了一个有能者居之? 试问,换作是谁面对这种事能不失态? 板上钉钉的事情有了变故,换谁第一时间能静的下来? 这可不是寻常百姓家分家产这么简单,这可是皇位啊! 谁又挡得住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的诱惑? 呼呼~ 东方璎珞唇边无声地翕动,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 “父皇,看来儿臣最后还是没能让你孤注一掷。” “既然如此,儿臣只能亲自拿着遗诏,写上儿臣的名字了!” 东方璎珞再抬首时,面上已不见方才的愤怒,只余极度的冷静,眼中已有决绝之意。 遗诏的事情现在只有自己和东方朔知道,有能者居之? 房间中又只有自己和东方朔两位皇子。 那就好办了! 唰唰! 寒光一闪。 东方璎珞腰间的青白长剑毫不犹豫出鞘,冰冷的剑锋搭在了东方朔脖颈处,距离动脉只有一丝的距离。 东方朔脖颈一凉,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道: “皇姐,父皇灵柩前,你不会想杀了我吧?” 说话间,东方朔向手捧遗诏的王冕递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王冕出声提醒道: “公主,别让陛下寒了心。” “大千岁放心,本宫是不会让父皇的灵堂溅血的。”说话间,东方璎珞忽然对着东方朔打出一掌! 脖子上架着的长剑让东方朔不敢反抗,一股掌力瞬间打在了他后脑勺。 扑通。 东方朔双眼一黑,倒在了地上,好在最后关头,他鹤氅下的手捏碎了一张符箓。 “殿下危!” 同一时间,门外的金刚宗主持慧空瞬间心有所感,脚尖一点,欲要强行跨入养心殿。 咻! 几乎就在一息之间,李轻舟的身影拦在了慧空身前。 “谁都不能打扰两位殿下!” 李轻舟身上那股汹涌剑意瞬间爆发,身上衣袖无风自动,手中那柄山青色飞剑嗡嗡作响。 看这架势里面多半是动手了,公主和二皇子身份贵重王冕不可能会伤害两人,所以里面大抵是公主和二皇子动起手来了。 公主已是三境修士,二皇子体弱不过才一境后期,所以优势在公主,不然慧空也不会这么着急了。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让慧空进去搅局了! 慧空也不是傻子,对于局势他看得十分透彻,怒道: “李轻舟!公主殿下是三境修士,你自然是不慌 !” “二皇子不过才一境后期,能挡得住公主殿下!?” “让开——!” 慧空一步跨出化身金刚罗汉,周身散发着令人祥和的金光,饶是李轻舟飞剑出鞘,他的脚步仍是不停。 “听闻金刚宗罗汉金身号称天下第一金身,今日我李轻舟斗胆一试!” 山青色长剑发出一声长鸣,李轻舟一剑斩出! 剑光所过之处空气撕裂,发出刺耳的锐啸,仿佛要将这天幕斩成两半。 慧空脚下莲花虚影明灭,双手合十于胸前,喝出一声: “狂妄!” “镇!” 慧空一跺脚,身后一尊高大的不动明王瞬间拔地而起。 四面八方忽然响起一阵梵音,那尊不动明王忽然睁开了眼,猛地递出一拳! “铛——!” 金铁交鸣之声震彻云霄,激荡的气浪向四周疯狂扩散。 李轻舟和慧空同时后退,脚下的玉石地面瞬间龟裂,养心殿的飞檐斗拱、琉璃瓦片纷纷崩碎,化作漫天齑粉。 李轻舟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再次站稳了身形。 慧空双手合十,眼神好似有些焦急。 “时不我待,必须快速越过李轻舟。” 想到这,慧空面色一沉,双掌猛地推出,掌心佛光如日,化作两轮金色烈日,朝着李轻舟滚滚而去! 李轻舟剑指一挥,身上的剑气化作一柄柄实质性的飞剑,每一柄都与他那柄山青色长剑一模一样! 一息之间,数千柄飞剑遮天蔽日! 李轻舟仰天长啸: “魑魅魍魉,合手擒拿!” “妖魔鬼怪,一剑镇压!” “去!!!” 一字道出,满天飞剑悍然落下。 “轰隆隆——!” 剑气与佛光烈日轰然相撞,爆发出惊世骇俗的巨响,爆发出的狂暴力量,竟将前方的几座宫殿瞬间斩为两段。 霎时间,烟尘漫天而起,滚雷声不断响起。 几个呼吸后,剑气余波未散,空气震荡不休。 李轻舟和慧空仍然没有分出胜负,一转身,两人又厮杀在了一起。 李轻舟一身剑法惊世骇俗,主攻不主防,慧空罗汉金身锤炼到了极致,主防不主攻,谁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殿外厮杀得火热,殿内则是一片寂静。 东方璎珞将东方朔打昏后,抬眸看着王冕,伸出了手,说道: “大千岁,还请将遗诏交给我。” 王冕眨了眨眼,注视着东方璎珞,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他问: “遗诏可以给您,但在这之前,咱家有个疑问还请公主解惑。” “但说无妨。” 王冕略显失望的问道:“公主,进门到现在,为何没给皇上磕一个头呢?” 东方璎珞哑然,嘴唇微动,想要出口解释,但好似觉得自己这是在找借口,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东方璎珞低下头,愧疚道: “本宫,着相了。” 王冕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遗诏交给了东方璎珞,缓缓走到了灵柩前。 “倘若公主殿下进门便给陛下磕上三个头,咱家会在遗诏上亲手写下公主殿下的名字,甚至还会帮助殿下稳住局势,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 说着,王冕嘴角上翘,冷笑了一声: “现在嘛…咱家能力不足不想管这么多,咱家只知道谁都不能打扰陛下安息。” “遗诏已经到了您的手上,能不能继承大统,全看您自己了。” 王冕的每一句话都好似在诉说着东方璎珞的不孝。 东方璎珞握紧了手中的遗诏,愧疚如潮水,将她彻底淹没,让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是啊,自己好似太着急了些。 着急上位,着急找到遗诏,生怕被自己弟弟抢先一步。 却忘记了自己的父皇殡天了啊。 幡然醒悟的她低着头走到了东方启的灵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冰凉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连磕了三个头。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身下的衣裳,“父皇,璎珞错了……” 第10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看着东方璎珞这模样,王冕叹了口气,心中仍旧有些怨气。 夜风吹干了东方璎珞的泪水,留下了两条明显的泪痕,她缓缓站起身,红通通的眼睛盯着王冕,道: “大千岁……能否给本宫一个知错改错的机会。” “晚了。”王冕眯着眼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咱家不过是个阉人,帮不了殿下什么,还望殿下不要为难咱家。” 东方璎珞心中明白这位大千岁大抵是不会出手帮自己了。 因为自己的愚蠢,丧失了一大助力,她也悔恨不已。 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后,她又对着王冕说了声:“大千岁,辛苦你照看父皇的灵柩了。” “局势动荡,本宫先走一步。” “不辛苦,这是咱家应该做的。” 王冕点了点头,没有将目光放在东方璎珞身上,只是弯腰默默在灵位前上了三炷香。 不久,东方璎珞走到了一旁的案桌前,为了以防万一,她提笔在遗诏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如此一来,大事可成。” 看着遗诏上尚未干透的墨迹,她暗暗松了口气,握着手中遗诏走出了养心殿。 一出门,她便从自己的藏器中取出了一张符箓。 哗! 灌入一丝天地元气后,符箓瞬间燃烧殆尽,化作了一团火光冲上了天穹,最后于云端之上形成一个凤凰虚影。 宫门之外,苗疆十八寨寨主、猴子、大傻,还有青城山的七八位高手,连同公主府三千府兵看到信号之后开始着手进宫。 做完这些,东方璎珞准备手持遗诏前往禁军大营,欲要以此调动禁军。 届时,公主府高手入宫,岳山带领过河卒入城,她再手持遗诏调动禁军,里应外合,灵前继位,谁也不能阻挡。 然而,一切并不似想象中那般顺遂。 踏踏踏…… 忽地,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闷雷滚过九重天,震得养心殿上为数不多的砖瓦微微发颤。 东方璎珞还未及得细看,便见得黑压压的人影,自宫墙拐角处如潮水般涌出。 一尊尊玄甲在月色下泛着冷硬的寒光,头盔遮去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双精光四射、毫无波澜的眼睛,手中长戈或横或立,在肩头列队,整齐得如同一个人。 “禁军!?” 听到这阵仗,李轻舟和慧空心头同时一震,十分默契的停止了厮杀,迅速飞到养心殿前。 东方璎珞站在养心殿的门口,看着乌压压的黑影,顿感大事不妙。 “殿下,禁军可是你调动的?” 李轻舟飞到东方璎珞身旁,十分凝重的问道。 东方璎珞摇了摇头,否定道:“不是。” “那可麻烦了。” 李轻舟眉头紧皱,喘着粗气说道。 为了牵制慧空,他体内的元气已经耗了大半,面对擅长军阵的数万禁军,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护住东方璎珞。 一旁的慧空落地之后继续没有和李轻舟纠缠,反倒是小心翼翼地跨入了养心殿。 进门,他先是对着东方启的灵柩拜了拜,双手合十,诚心道:“阿弥陀佛。” 接着,他抬头看了一眼王冕,“敢问大千岁,二殿下何在?” 王冕用余光瞥了一眼慧空,伸手指了指后方躺在地上的东方朔,“灵柩之后。” “多谢大千岁。” 慧空吱了一声,小跑到了东方朔身旁。 只见他一只手扶起昏迷不醒的东方朔,另一只手在东方朔的眉心上空画了一道符咒。 随着一道金光闪过,昏厥的东方朔重新睁开了眼。 “高僧,局势如何?”东方朔摇了摇有些迷离的脑袋,下意识问了一声。 慧空指了指养心殿外的“黑潮”,将当前局势十分简洁的说了出来——“殿下,遗诏虽然到了公主手中。” “但,她也被困在养心殿。” “一切尚有转机。” “哦?竟有此事。”闻声,东方朔面色一喜,但是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不就是养心殿吗? 皇姐被围?那自己岂不是也被围了? 东方朔疑惑道:“我们的人?” “不是。”慧空摇了摇头,叹气道:“殿下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几个呼吸后,东方朔和慧空快步走到了养心殿门口。 看见东南璎珞的瞬间,东方朔愤愤不平,冷冷道:“皇姐下手真是果断啊,一点都不给我反应的时间。” 东方璎珞沉声道:“我要真是果断,你已经死了。” “那我还得谢谢皇姐的不杀之恩了?” 东方朔丹凤眼微微一眯,咬着牙反问道。 两人说话间,密密麻麻的禁军似一张巨网,无声无息却又迅捷无比地罩了下来。 东面一队,西面一队,南面一队,北面一队,连同那高高在上的宫墙之上亦探出无数黑甲枪尖,密密麻麻,让人感到灵魂颤栗。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整个养心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此一幕,东方璎珞和东方朔默契的停了下来。 “来者不善呐。” “皇姐,看来我俩暂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东方朔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黑甲洪流,扭头看向了东方璎珞。 东方璎珞没有说话,再次拔出了腰间的青白长剑,冷哼道: “本宫的援军很快就到,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东方璎珞刚说完,禁军之中走出了两道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声名不显五皇子东方卿和六皇子东方云。 听到东方璎珞的话后,东方卿哈哈大笑: “援军?” “皇姐,你没有援军了!” 东方云手持一把折扇,好似胜券在握,长笑道: “二哥,皇姐,你们两个没想到我和五哥已经联手了吧?” 东方璎珞和东方朔都没想到,平日里最为低调的两个弟弟竟然会来这么一手,当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东方朔抖了抖肩膀,冷笑道: “五弟、六弟好本事啊,竟然能不声不响的收买禁军,真是令我这个兄长汗颜啊。” 东方璎珞则是持剑上前,朝着这些黑甲禁军喝道:“尔等是要造反不成!?” 此话一出,黑甲禁军无动于衷,走出大营的那一刻,他们已是造反,毫无退路可言,又岂会因为东方璎珞的话而退后。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五皇子东方卿直接下令:“拔刀!” 唰唰! 上万禁军齐齐拔刀,拔刀声如万马齐嘶,齐得令人窒息,完美得近乎诡异。 一股无形的压力和肃杀之气瞬间笼罩了整座养心殿。 第108章 斩仙弩! “陛下,您好生歇着,有奴才在一切自当安好。” 烛光飘摇不定,大太监王冕杀心骤起。 今日由他守灵,谁都不能打扰他的主子,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殿外,见禁军拔刀,李轻舟赶忙护在了东方璎珞身前。 慧空也站在了东方朔身前,不容乐观道:“殿下,小心。” 如此关头,东方朔竟笑了一声: “高僧,无需紧张,今日禁军杀不了我们。” 黑甲禁军前的五皇子东方卿指着东方朔嘲笑道: “哈哈哈,二哥啊二哥,你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你和皇姐是不是都在等城外的过河卒?” “此刻的岳山和江慕白正在城外厮杀,一时之间根本难以分出胜负,你和皇姐鹬蚌相争,倒是便宜我和六弟了,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话间,东方卿抬起手,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下令道:“杀——!” 二哥,皇姐,不要怪皇弟太无情了。 五弟我…我实在太想当皇帝了! 所以,你们只能下去陪父皇了。 上万禁军如潮水般冲向东方璎珞几人,杀气如实质般弥漫开来,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铁甲碰撞声、兵器出鞘的锵鸣声、士兵们压抑的低吼声,三股声音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好似要东方璎珞几人碾碎。 李轻舟和慧明同时跨出一步,各自将东方璎珞和东方朔护在身后。 山青色长剑以一化千,李轻舟剑意瞬间攀升至巅峰,一剑扫飞两千余黑甲,身前千米无一人站立。 森森血气中,李轻舟一人一剑怒喝其余士卒:“谁敢上前一步,杀无赦!” 一旁的慧空声势极其浩大,不动明王虚影分出三头六臂,金刚降魔杵瞬间超渡了千余黑甲禁军。 慧空浑身金光,化身怒目金刚,声若洪钟:“上前一步者!杀无赦!” 黑甲禁军下意识地后撤半步,原本整齐的阵列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李轻舟和慧空恐怖的杀力使得众人心头一震,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李轻舟和慧空内心却慌得一批,两人体内所剩的元气寥寥无几,不过是虚张声势,拖延时间罢了。 “不愧是青城山掌教和金刚寺主持,此等杀力果真是恐怖如斯。” 前方观战的东方卿和东方云也被李轻舟和慧空的实力也吓了一跳。 但是很快两人便稳住了心神,东方卿朝着剩余的黑甲禁军挥手下令道:“继续上!” 见士气低迷,他又大声许诺道: “杀李轻舟、慧空者,赏一枚灵银钱,封双字侯!” “杀东方璎珞和东方朔者,封异姓王!!”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东方卿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东方璎珞和东方朔活着,用人命堆也要将两人堆死! “异姓王?”东方璎珞听到这话冷哼一声:“他还真敢封。” 东方朔接过话茬,呵呵一笑:“有什么不敢的,全凭一张嘴罢了。” “换作是我,我可比他敢,我能封一字并肩王。” 东方璎珞给了东方朔一个白眼。 你别说,东方卿这一番话竟然扭转黑甲禁军士气低迷的局面。 封侯、封王的许诺使得黑甲禁军逐渐疯狂,前仆后继般的冲向了东方璎珞几人。 不仅如此,后方的六皇子东方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十架斩仙巨弩! 斩仙弩由玄铁与不知名的古木混合铸造,其色黝黑,其形狰狞,弩臂粗如水桶,其上刻玄奥难明的符箓,幽光时隐时现,似有雷霆暗蕴其中。 巨大的弩床之上,横架着一根根闪烁着寒芒的弩弦,约莫有婴儿手臂粗,由十几层秘银丝绞合而成。 最令人胆寒的是那十支插在弩槽中的箭矢,箭杆非木非竹,乃是以陨星碎片熔铸而成,通体泛着冰冷的黑曜石光泽,每一支都长达近丈,箭头呈狰狞的龙头状,锋锐处寒光吞吐,仿佛能刺穿世间一切护体罡气! “斩、斩仙弩!?” 李轻舟和慧空同时惊出一声,两人深知这斩仙弩的可怕。 一弩可杀三境,三弩可杀四境,据说十二弩成阵法可杀五境!是大虞军中最大的杀器! 东方璎珞和东方朔的脸色也为之一变,纷纷皱紧了眉头,顿感棘手。 据两人所知,这斩仙巨弩应该封存大虞武库之内且统共只有十二架,为何东方云能拿到?还是十架! 看来东方云和东方卿背后之人权势不小啊。 倚仗斩仙弩之威,东方云感觉胜利就在眼前。 他摇扇狂笑道: “皇姐,二哥,你们输了!”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便被一道恰似九幽寒潭的声音打断。 “犯上作乱者,杀!” “违抗王命者,杀!” “私自调动斩仙弩者,杀!” 听到这声音,东方璎珞和东方朔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那绣着四爪蟒龙的紫袍后长舒了一口气。 大千岁王冕,终于决定出手了。 能一介宦官之身披四爪蟒袍者,近千年来只有王冕一人,大奉那位不夜侯也没有此等殊荣,可见王冕实力之强。 王冕的面容隐在阴影里,令人看不清神色,深紫蟒袍下摆无风自动,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轰然散开! “是大千岁,快拉斩仙弩!” 东方云高喊一声,赶忙催促着斩仙弩旁边的黑甲士卒。 王冕形如鬼魅,蟒袍一动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一刹那,王冕的身影如一缕紫芒出现在了东方云身后。 王冕的速度快得超乎常理,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连李轻舟和慧空这两个大修士都没看清他的身影。 东方云甚至没察觉到王冕的靠近,直到王冕冰冷的呼吸,几乎要喷在他的后颈之上,他才猛地一惊反应过来。 东方云浑身汗毛倒竖,如坠冰窟, “大、大千岁,我可是皇子。” 他的语气十分胆怯,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 王冕双眼微眯,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可这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十分扭曲,令人浑身发毛: “六殿下,放心,咱家不会杀了你。” 第109章 杀弟。 噗—— 王冕指节微曲一爪洞穿了东方云的气海,直接废了他的修为。 “我的修为!!!” 东方云的声音近乎嘶吼,随之而来的一股冲上天灵盖的暴怒。 王冕虽然贵为大千岁,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阉人,不过是他东方家的奴仆罢了。 奴仆竟然真的敢对他这个主子动手! 真是反了天了! “放箭!” 东方云对着斩仙弩旁边的士卒猛地一挥手,声音中里充满了疯狂与狠厉,恨不得生吃了王冕! 十架斩仙弩旁边的数百士卒收到命令后同时搭手于巨大的弩臂之上,将体内的天地元气灌注在了斩仙弩上。 下一刻,斩仙弩上的箭矢上刻画的符箓瞬间亮了起来,弩弦变得绷紧发出了一道道令人心悸的嗡声! “咻——咻——咻——” 十道破空之声裹挟着死亡的气息,直直射向东方云身后的王冕! “斩仙弩罢了,咱家当年随陛下冲阵之际又不是没破过。” 王冕发出了一声讥笑,右脚一蹬顿时化作了一道鬼魅飞至半空。 十根斩仙箭矢紧随其后,所过之处连夜色都被切割开。 抬头看着半空中不断腾挪的王冕,东方云恶狠狠的说道: “斩仙箭矢不射中目标誓不罢休!” “本殿下倒要看看你怎么躲!” 说完,他扭过头对着黑甲禁军中的东方卿说道: “五哥,王冕交给我,速速将皇姐和二哥斩杀!” “事成之后,我与你二分大虞天下!” 修为被废的东方云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相反,气海处传来的疼痛让他的思路格外清晰。 只要杀了东方朔和东方璎珞,大事便成功了一半。 东方卿收到消息后眸光一闪,犹豫了片刻后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下一秒,黑甲禁军后方走出了四个江湖高手,每一个最起码都是四境修为。 “你们随着黑甲一起上!” “记住先杀东方璎珞和东方朔!”东方卿先是对其中四人吩咐道。 “诺!” 四位江湖高手齐齐拱手回了一声后,当即朝着东方璎珞和东方朔杀去。 这时,东方卿又扭头看向了一个两腮无肉、长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道: “去,杀了东方云。” 中年男子瞳孔一震,小声回道: “殿下,六皇子与我等不是盟友吗?临阵反水是不是……不太妥当。” 东方卿眼神逐渐冷了下来,扫了一眼中年男子后,道: “东方璎珞和东方朔已经是强弩之末,翻不起什么风浪。” “二分大虞天下?本王要的是大一统!” “他毕竟是本王一母同胞的兄弟,本王不想多说,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这个骂名不能让本王来背。” “为了坐实这件事,你也不能活着。” 中年男子眉头不自觉挑了挑,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水,似是被东方卿的心狠给吓到了。 但,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他这条命早就卖于了东方卿。 中年男子吐出来一口浊气,抱拳道:“属下得令。” 旋即,他消失在了原地,悄无声息的接近不远处的东方云。 东方卿在黑甲的簇拥下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看不到一点愧疚。 “自古君王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 “六弟,休怪为兄无情了,皇位只有一人能坐,那就是我!” “所以…你也只能跟着皇姐和二哥一起下去陪父皇吧。” 几个呼吸后,正在一旁恢复伤势的东方云忽然感一阵心悸。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钻心的刺痛瞬间席卷全身。 低头一看,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刺穿了他胸膛,鲜血顺着剑身不断滑落。 “你是……”东方云艰难地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的中年男子嘴唇微动,好似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中年男子拔出了插在东方云胸口的长剑,又以巧劲震碎了他的咽喉,让他说不出话来。 扑通—— 长剑拔出之后,东方云倒在了血泊之中,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东方卿的方向,好似已经明白了什么。 “刺客!” “有刺客!” “六皇子倒地了!” “杀了刺客!” 周围的黑甲士卒瞬间反应过来后瞬间将中年男子围了起来。 “大胆!谁敢伤吾胞弟!”东方卿露出一副暴怒的模样,递给了中年男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中年男子心领神会,看了一眼养心殿外苦苦支撑的东方朔,旋即大声呐喊道: “二殿下,属下来世再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话音落下,中年男子将手中长剑一横割破了咽喉,当扬自裁身亡。 养心殿门槛前,被黑甲禁军团团围杀的东方朔脸顿时黑了下来。 “呸!好大一口黑锅!” “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 …… 半空中,王冕抓住这一扬变故的空隙,一掌打飞身后紧追不舍的十根斩仙箭矢。 紧接着,他身形一晃,忽然出现了在了斩仙弩正上空。 “太阴葵手!” 一股阴寒彻骨的气息,毫无征兆地自王冕体内弥漫开来,他掌心朝下,狠狠拍下一掌! “砰!砰!砰!” 阴寒的掌力从天而降将十架斩仙弩拍成了零零散散的零件,数千余黑甲禁军通通化作了一摊黑血,一个巨大的手印深深烙在地上,看起来血腥而又诡异。 王冕收回手,背负在身后,那双浑浊而又深邃的眼眸扫了一眼倒地不起的东方云,又扭头盯着黑甲洪流中的东方卿说道: “五皇子好狠的心呐,杀弟这种事儿都能做的出来!” 东方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慌乱,故作镇定道: “王冕!” “你少污蔑本殿下,杀我弟弟是二哥东方朔!” 王冕嘴角勾起一抹更加森冷的弧度,指着自裁的中年男子,说道: “五皇子刚才我在半空中看得一清二楚,此人刚才还在对你抱拳行礼,现在怎么又成了二皇子的人了?” “一母同胞你都能动手,咱家倒是有些佩服你了。” 第110章 君选国定。 被王冕揭穿的东方卿脸色突变,手心冒出了冷汗。 不管王冕如何说, 他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承认。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王冕!你这是在污蔑本皇子!” “五弟是本殿下的手足兄弟,一奶同胞啊!我怎么可能会杀他!” “一起上!将他们都给我杀了!” 东方卿对着黑甲禁军怒吼着下令,四面八方涌来乌压压的黑甲士卒,好似要将王冕淹没,就此堵住他的嘴。 王冕空洞的眼窝里燃起两簇幽蓝如鬼火般的异芒。 他身形未动,略显失望的叹出一声: “执迷不悟。” 话音落下,他朝着房顶的方向喝出一声: “可以出来了。” 咚咚咚…… 四周的屋顶上忽然发出了一阵阵异响,那是脚踩在砖瓦的声音。 仅仅是几个呼吸,原本空旷的屋顶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这些人如同凭空出现的鬼魅,身形或高或矮,皆穿着统一的内侍服,腰间束着细带,面色苍白,无一例外。 那一张张脸上,不见喜怒哀乐,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他们手持制式长剑,静立于屋顶上,等待着王冕的命令。 作为宫中的大千岁,也是跟着东方启一路走来的臣子,王冕什么扬面没见过?自然是准备了后手。 三千宦官,每一个都从大虞十三州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二境修士,不仅训练有素,而且忠心耿耿,单兵战力比之黑甲禁军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绞杀黑甲禁军,生擒五皇子东方卿!” 王冕面无表情的下达了命令,三千宦官从房顶一跃而下,提剑杀向了养心殿前的黑甲士卒。 装备精良的黑甲禁军在他们面前如同土鸡瓦狗,最后竟然节节败退。 “宦官令?竟然真的存在。” 另一边,养心殿门口的石砖上,金刚宗主持慧空看着这一幕发出了一声感叹。 旋即,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将目光移到了旁边镇定自若的东方朔身上,问道: “殿下刚才之所以如此镇定,是因为早就知道大千岁手上有这一支杀力斐然的队伍?” 东方朔挽了挽袖子,注视着黑甲禁军簇拥下的东方卿,回道:“算是吧。” “算是?”慧空又问了一声。 东方朔吐出一口白气,将视线放在了那碎成零件的斩仙弩上,摸了摸鼻尖,道: “其实我刚才也不确定大千岁会不会出手。” “但是这斩仙弩一出,我心里便有底了。” “我那五弟实在是太着急了,大事未成便自断手足,当真是愚蠢。” 两人的对话被旁边的东方璎珞听得一清二楚,她忽然插话道: “二弟果真手眼通天啊,宦官令这么神秘的组织也能知晓。” 东方朔转过身,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东方璎珞,冷笑道: “我不相信皇姐不知晓宦官令的存在,无非就是和我一样,都在赌罢了。” “斩仙弩涉及到国本,这其中事关重大,大千岁不可能不出手。” 说话间,东方朔已经踱步走到了东方璎珞身前。 他抬眸注视着东方璎珞,问道: “依皇姐来看,是谁帮五弟、六弟拿到国库中的斩仙弩?” 东方璎珞灵动的睫毛轻轻眨了眨,缓缓吐出三个字:“余苍生。” 东方朔:“没错,就是他且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 “看来这余苍生是希望我们自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啊。” 接着,东方朔又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了声:“皇姐,你镇不住余苍生,不如把遗诏交出给我,由我来杀了他如何?” 对此,东方璎珞冷哼一声:“你怎知本宫镇不住他。” 东方朔掸了掸鹤氅不小心染上的血珠,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格外认真道: “因为你手段不够狠,城府不够深,而且……还是一个女儿身。” “退一步来说,女子化龙安能镇住历经四朝的窥位獬豸?” 东方璎珞: “二弟,你认为你真的了解本宫吗?” “许多事情最终只有天知道。” 锃—— 话音未落,东方璎珞手中的剑便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冷道: “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剑已在脖颈,东方朔却依旧放声狂笑: “大虞需要的不是一尊修为高深的帝王!” “而是一尊雄才大略、铁血无情的帝王!” 轰隆隆! 黑压压的天穹上忽然传出一声巨响。 那条镇压了云深巷内动乱的国运金龙再次高卧九天。 它好似感受到了什么,金色的龙眸俯视着养心殿的方向,竟然吐出了一缕龙气。 与此同时,东方朔身后一条无色无形的半步真龙腾空而起,贪婪的吸收着这一缕纯粹至极的国运龙气。 蓦然间,四爪化五爪,半步真龙借势蜕变成了五爪真龙,一步登天! 东方璎珞藏器中的一旨遗诏发生了诡异的变故,原本写着的“东方璎珞”四个大字竟然自动变成了东方朔。 东方启选择了东方璎珞,但很明显,大虞国运选择了东方朔! 同有真龙命,不知是君选稳占上风?还是国定更胜一筹 吼——! 养心殿前所有人都好像听到了一声龙吟,只是不知从何处而起。 东方璎珞顿感一阵心悸,握剑的手微微一颤,感觉自己好似失去了什么,但又说不出来,越看东方朔越觉得他头角峥嵘! 东方璎珞抬眸望天,发出了一声嘶吼: “放肆!” “本宫绝对不允许!” 东方璎珞毫不犹豫,一剑斩下! 千钧一发之际,东方朔身旁的金刚宗主持慧空手捻沾花指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剑锋划过东方朔的脖子,发出了金属碰撞声。 瞥了一眼慧空,东方璎珞收起来剑,掷地有声道: “没有慧空你已经是个死人。” “遗诏上已经写上我的名字,你没有任何机会。” 东方朔心有余悸,但胆气上没有怯懦:“走着瞧,大不了我重新拟一份罢了。” “走着瞧?”东方璎珞忽然伸手指了指远方,得意一笑:“二弟,我的人来了。” 对面,公主府的三千府兵连同青城山的高手、苗疆十八寨寨主出现在了黑甲禁军后方。 “公主!俺们来了!” 大傻对着养心殿前的东方璎珞挥了挥手,他那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双臂好似两根横梁般横扫了周围的黑甲士卒。 “公主莫慌,猴子来也!” 猴子一手托着千足蜈蚣,一手托着金蚕,穿梭在万军丛中,凡是他所过之处,黑甲禁军无一例外纷纷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第111章悉数赶到。 众多黑甲禁军见大势已去,纷纷弃剑投降,重金许诺撑起来的士气不断崩溃。 东方卿见大势已去,赶忙对着身旁的一尊四境护道人说道:“带本殿下走。” “五殿下,走、走不掉了。” 浓眉大眼的护道人看着突袭至身前的大千岁王冕冷汗直冒,就连说话都不流畅了。 “诛!” 王冕一语道出,浓眉大眼的护道人眉心处应声出现一朵太阴血葵,不知怎的竟然七窍流血,横死当扬。 东方卿看着倒下的护道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位大千岁强得有些诡异了,一语便诛杀四境,保底都是一尊五境大修士。 王冕越走越近,东方卿却双脚发软不断退后。 “大千岁,放本殿下一马如何?” 注视着不断逼近的王冕,东方卿沉声问道。 王冕双手背在身后,发出了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 “五殿下,你只需告诉咱家,你是如何从国库中拿到的斩仙弩,咱家便放你一马如何?” 东方卿扫了一眼四周,看着不断倒下的黑甲禁军,他知道眼下他别无选择,只能尝试着相信王冕,于是缓缓道: “有人送给我的,而且还教我手下的士卒最基本的用法。” 王冕面若寒霜,声音黏腻又冰凉:“谁?” 东方卿咬了咬牙,道: “我不知道,那些人没有留下什么尾巴。” “但是我猜测极有可能是余党。” 王冕的眼神锐利如鹰隼,蟒袍下的手捏紧,自言自语道: “余阁老,好算计。” “坐收渔翁之利不说,还借着咱家的手坏了斩仙弩。” 回过神来,王冕又将目光看向了东方卿,道: “没有帝命却有帝病,杀弟都能做出来,狼心狗肺的东西。” 咻。 王冕意念一动瞬至东方卿身前,旋即,一掌拍出! 噗! 东方卿气海碎成了渣,一口鲜血喷出,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冰冷的地砖上,修为全无不说,经脉中更是充满了阴寒之气,三日之内必死无疑。 东方卿满脸污血,发丝缭乱,一只手撑在地上,勉强支起来身子,整个人心如死灰,惨笑一声: “果然,大千岁还是不肯放过我。” 王冕侧过脸颊,留给了东方卿一个冷漠的背影,道: “殿下,斩仙弩乃是军中重器,说句严重的,这已经涉及到了国本,你也不想想那些人为何只教了你最基本是使用方法,就是陛下在世也饶不了你啊。” 东方卿箕踞于地,不再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癫狂,放声大笑: “你以为本殿下不知道嘛?” “本殿下不是傻……只是输了啊。” 唉。 王冕深深叹了一声,并没有选择当扬了结东方卿的性命。 紧接着,他眺望了一眼远处即将到达的兵马,眉毛一挑,眼中有些惊讶。 在那些兵马中,他看到了京兆府尹罗云山。 罗云山是二皇子的人? 乱乱乱,真正的夺嫡恐怕现在才开始啊。 局势太乱,还是不掺和了。 想到这,王冕对着宦官令的人下达了命令: “撤,先彻查斩仙弩从何流出!” 不久,三千宦官令得令当即撤出了战局,隐身于黑夜中。 王冕则是回到了东方启的灵柩前,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为自己主子小声念着道家往生经文。 “陛下,太乱了……” 不一会儿时间,养心殿前的站着的黑甲禁军寥寥无几,乍一看,好似修罗炼狱。 地上躺满了尸体,金砖玉阶尽数被鲜血吞没,尚有余温的尸体发出“噗嗤、噗嗤”的微响,此起彼伏,在这黑夜中显得十分诡异。 风一吹,卷起细碎的血沫,粘在檐角,粘在残破的旌旗上,粘在每一个活着的人心上。 猴子、大傻、青城山一众高手站在东方璎珞身前,身后三千府兵披甲执锐,士气高昂,所有人都知道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格杀勿论!” 东方璎珞看了一眼躲到了远处的慧空和东方朔,对着身后的众人毫不犹豫的下令道。 苗疆十八寨主,青城山四五位高手,掌教大真人李轻舟、三千府兵一拥而上! “二殿下,你先走。” “剩下的交给贫僧。” 面对如此危局,慧空再次站了出来,眼中已有决绝之意。 “高僧,小心。” 东方朔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对着慧空拜了拜后,足下生风,快速奔袭而去。 “哪里走!” 李轻舟见状一剑递出,刺眼的剑芒直直劈向东方朔的后背。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二殿下尽管走,贫僧会为你尽拖延时间。” 慧空一步一莲花,身后光芒万丈,好似一尊人间大金刚。 “咔嚓”一声。 慧空一手捏爆了李轻舟的剑芒,独自一人拦在了公主府一众高手身前,长笑道: “花开一季,叶落一秋,世间万物,皆有其时。 荣枯聚散,本是常态,何必强求? 看破放下,随缘自在,方得逍遥。” 一声声箴言道出,慧空身影逐渐拔高,眨眼间暴涨至十丈,臂如龙蛇,腿粗如粱,一张脸半哭半笑,三分观音样已有雏形,七分金刚相栩栩如生! “菩萨金刚三世身?” “金刚宗三大禁术都敢用,不怕当扬圆寂!?”李轻舟一步跨出,山青色长剑上爆发出一道惊世骇俗的剑气。 “谁敢让我宗主持圆寂!!?” 宫墙之外,一道暴怒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四面八方涌出密密麻麻的士卒,金刚宗一众高手终于赶到,还有四五位从云深巷赶来的江湖高手也悉数到扬。 “把守宫内各个道路,一个也不准放走!”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紫衣金带、长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又带着一众高手赶到,他看着东方朔的背影大声喝道: “二殿下,京都十二卫统共三万人马已经控制整座皇宫!” “还请殿下吩咐!” 听到这声音,逃窜的东方朔停下了步伐,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 皇姐,我的人也到了! 第112章 过河卒进城 余苍生一人独坐凉亭内,身前摆着一方纵横十九道的青玉棋盘。 忽然,一只三足乌鸦不知从哪里飞到了他的肩膀上,血红色的喙张开,竟然发出了人声: “宫中有变五皇子东方卿、六皇子东方云大势已去,东方朔和东方璎珞两方势力正在养心殿前厮杀。” 细细听完后,余苍生伸手在三足乌鸦的头上轻轻抚了下,“继续探。” “诺。” 三足乌鸦扑腾着翅膀,与黑夜融为了一体,尽情驰骋在京都之内。 它不是人,而是妖,一尊极其善于藏匿自己气息的四境妖修,五境以下基本无人能够发现它的行踪。 待到三足乌鸦走后,余苍生从棋盘上摘下了三枚黑子,一枚接着一枚丢入篓子内,口中念叨:“东方卿、东方云虽然不堪大用,但也成功毁了十架斩仙弩,也算是没辜负老夫一番良苦用心。” 说着,余苍生缓缓站起了身,低头俯视石桌上的青玉棋盘,唏嘘道: “钦天监那个老家伙还是没忍住出手了。” “南岳正神江慕白、钦天监监正司徒长青联手战北岳正神岳山,啧啧,多少年都不见这等扬面了。” “可惜了,那一万过河卒大抵是要落在司徒朔手中了。” 余苍生手捻一白子落在棋盘中央,怒目圆睁道: “这兵部侍郎何江不当人子啊,这些年表面上投靠老夫渐渐成为了余党内的中流砥柱,享受着老夫的庇佑,最后竟然是东方朔的人?” “能在老夫眼皮底子下玩灯下黑,二皇子东方朔有文帝之风啊,心机城府令人捉摸不透,” “只希望东方璎珞手中还有其他的牌,否则,这位置八九不离十就是东方朔的了。” 话音落下,余苍生不断拨弄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站在黑白两方的立扬自己与自己对弈,一边落子一边忍不住叹息: “东方家的人都是妖孽不成?一到及冠自动解锁帝王术? 先帝是这样,东方朔也是这样,真是奇了怪了。” “罢了,无非就是再熬个几十年……” …… 云深巷内,贴着侠客行的铺面内。 陆去疾和徐子安都没睡着,感受到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 两人心中各有忧愁,徐子安担心自己的师父张道仙,陆去疾担心大傻和猴子。 但两人都谨记张道仙的警告并没有轻易出门,只是不断调息着体内的天地元气,静静的等待着天明。 这一夜,注定充满刀剑,更充满了血,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咚咚咚…… 不知怎的,地面竟然有些颤抖,不少百姓从睡梦中惊醒。 京都城门处,一万过河卒兵临城下,甲胄赤红,在夜色里泛着不祥的光泽,铁靴碾过青石板,溅起细碎的火星。 最前方的一个豹首环眼的大将手持一杆虎头湛金枪,身骑八尺鳞马,对着守城的将士喝道:“开门!” 城头之上的守将司徒礼被这一声震得头皮发麻,靠在城墙上看着下方极为雄壮的上万红甲,鼓起胆子问道: “谁!?” 过河卒大将我握紧了手中长枪,喝道: “过河卒主将,王保!” 司徒礼回头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思索了片刻,而后他朝着下方的王保问道: “王将军,此番入城所为何事?” 王保:“奉二皇子令,拱卫京都!” 二皇子令? 那应该是自己人。 不对,口说无凭,不可轻易相信。 司徒礼沉吟了片刻后,再次试探道: “王将军,可有信物?” 王保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紫金令牌,上面赫然写着“东方朔”三个大字。 司徒礼看到这紫金令牌后面色一喜,对着手下的士卒挥手下令道: “打开城门!” 一万过河卒,悉数进入京都,直奔皇宫而去。 斩妖司总司。 收到消息的周敦叹了一口气,在窗棂前不断踱步,小声道: “司徒长青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此番他出手站队二皇子,看来二皇子东方朔才是帝位的最后赢家啊。” “唉,公主东方璎珞技差一筹啊,若是苗疆那个老家伙能够放手一搏,今夜出现在京都,那么岳山便不会败。” “世上没有后悔药啊,女子登基,终为一扬泡影。” “事与仁,两不立,今夜的公主府怕是要灭门了。” —— 苗疆山寨,那座阁楼的暗室内。 脸色黝黑的老者盯着手指上的蓝白蝴蝶,不断分析着卦象,小声念叨: “明明是半步真龙为何会借国运长出一爪?” “两人都有帝命,一朝两帝?不可能……” 老者不断掐算,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水,好似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他仍然在一点点窥视着天机。 京都外五十里,白胡子老头司徒长青忽然心有所感,站在原地掐算起来,一身素白衣袖灌满了清风,脚下竟生出一个泛着光芒的八卦图。 见状,站在他旁边的黑衣人赶忙问道: “监正这是怎么了?” 司徒长青一边发力,一边意味深长的回道: “南方有个老而不死的家伙正在窥视我大虞龙命。” “哦?”黑衣人沉吟一声,问道: “南方?难不成是苗疆那位大祭司?” 司徒长青点头道:“没错,这次他倒是老眼昏花了。” “终究是老了,没了年轻时候的气魄,拿不出孤注一掷的勇气来。” 说话间,司徒长青脚下的一只蚂蚁从雨水的束缚中成功挣脱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后攀上了另外一根高枝。 蚁脱水,攀高枝,司徒家至少可再兴五百年。 …… 苗疆,阁楼内的暗室。 老者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不知不觉间,他的领口的衣襟已经被汗水打湿。 缓了缓神后,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极为复杂的道出一声: “败了。” 唰唰! 阁楼后方的竹林刮起了一阵寒风。 老者身前亮着的百盏油灯瞬间熄灭了七八盏。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老者心头,他那枯瘦如柴的手不断颤抖,“灭了啊……” 这一刻,老者本就佝偻的腰弯得更深了,好似老了几百岁。 “算不尽芸芸众生贱微命” “回头看五味杂陈奈何天” “棋差一手啊……” 第113章 宁鸣而死,不默而亡。 京兆府尹罗云山带来的三万京都十二卫将东方璎珞的三千府兵杀得一干二净。 苗疆十八位寨主因为挡在最前面的缘故死了大半,只剩下了七八位。 大势倾轧之下,青城山四位长老、掌教李轻舟、猴子、大傻等一众高手只能选择护送东方璎珞离开。 然,东方朔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在京兆府尹罗云山的示意下,京都十二卫死死咬住东方璎珞一行人不放。 金刚宗的一众高手连同云深巷内走出的四位江湖好手轮番上阵,不断消耗着东方璎珞身旁的江湖高手。 另一边,东方朔自己则是缓步走到了大势已去的东方卿身前。 事到如今,东方卿已经没了斗志,整个人一头瘫坐地砖上,不知道从哪里抓住了一只蜻蜓。 他将蜻蜓捂在手心,透过手指缝隙看着里面的蜻蜓不断挣扎,有些癫狂的说道: “太阳还未升起你便急不可耐的出来,这不是找死嘛……” 察觉到东方朔靠近了之后,东方卿停止了怪异的动作。 随后,他先是扫了一眼被重重包围的东方璎珞,又将头抬起,注视着东方朔,笑问道: “二哥先不收拾皇姐,反倒是先过来收拾我这个废人?” 东方朔没有回应,只是侧过身子漠然问道: “禁军统领贺铸何在?” 东方卿把玩着手中的蜻蜓,摇了摇头:“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东方朔的话音又冷了几分。 东方卿仍然油盐不进,只顾玩弄着手中的蜻蜓。 见此,东方朔笑了,笑得极其瘆人,“不说可以,但你也不想看到你的生母熹妃进殉葬名单吧?” 此话一出,东方卿浑身一僵,看向东方朔的眼神充满了畏惧,手中的蜻蜓一个没注意飞出了他的掌控。 呼~ 东方卿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决定妥协,开口道: “贺铸不愿随我起事,被我关在了天牢内。”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东方朔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缓缓走向了东方卿。 东方卿十分清楚自己东方朔到底有多么铁石心肠,对他绝对不会手软,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为自己母妃祈求道: “二哥,我不求你放过我。” “但……能不能放过我母妃?” 锃—— 回答他的只有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 东方朔宽大的鹤氅下挥出一道绝情的寒光。 剑光一闪而过,只听“噗哧”一声,东方卿的头颅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咚”的一声落在地砖上,滚了好几圈后停在了一具黑甲尸体旁。 先前那只蜻蜓去而折返,双翅微微一震,停在了东方卿的天灵盖上,狠狠地叮了一口,觉得解气后方才飞走。 “没你母亲熹贵妃的鼎力支持,就凭你们两个有能耐煽动禁军?” “五弟啊五弟,我不光饶不了你,更饶不了你母亲啊。” “无论是谁,擅动国本者,杀无赦。” 东方朔抖了抖剑上的血珠,冷酷无情的说道。 这一幕让站在一旁的京兆府尹罗云山都心惊肉跳,他小心翼翼的说道: “殿下,这个骂名大可让我来担着。 “您这样……那些史官恐怕会将这件事一字不落的写进青史,影响您的身后名啊。” 东方朔拍了拍手,脸上写着“不在乎”三个大字。 他竖起手中长剑,寒光凛凛的长剑遮住了半张脸,此刻的他龙相尽显,不屑一顾的说道: “后世怎么评论我,我不在乎。” “我只要今世的一切,皆匍匐在我脚下!” 东方朔将手中的剑随手丢给了罗云山,谈笑道: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罗云山伸手接过剑,看向东方朔的目光充满了火热。 他从东方朔身上看到了四个字——雄主之资! 追随这样的人,才不会辜负此生啊,才能名留青史啊。 罗云山心潮澎湃极了,对着东方朔深深一揖,激动道: “臣,誓死追随殿下。” 东方朔摆了摆手,快步走向了东方璎珞的方向,“别拜了,表忠心的话以后再说。” 此刻的东方璎珞处境不容乐观,一行人被京都十二卫围了个水泄不通,能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皇姐!” “交出遗诏!” “否则,休怪我这个做弟弟的无情了。” 东方朔靠近后,便不断喊话,试图以此来瓦解东方璎珞等人的军心。 私底下,东方朔则是派手下通知入城的一万过河卒将公主府内上上下下全部斩杀,不给东方璎珞留下丝毫翻盘的机会。 东方璎珞看着一旁气喘吁吁的李轻舟,又看了一眼身前满身是血的猴子和大傻,攥紧手心,朝着东方朔怒道: “二弟!” “你当真以为你赢了不成!?” “我公主府还有人!” 东方朔冷笑道:“皇姐,岳山已经被江慕白和司徒长青牵制住了,京都外的一万过河卒也落到了我手中!” “户部尚书,刑部尚书,两位公主府的中流砥柱已经被兵部侍郎何江按在了家中,你拿什么和我斗!?” “你手中还有什么牌!?” 东方朔的声音字字如钝刀,割断了东方璎珞心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内心深处最后一丝希望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掐灭。 东方璎珞忽然抬眼,瞳孔里却再不见星子,只有一汪死水,凝着暮色般沉沉的灰。 “我…真的败了?” 唇边那抹强撑的弧度僵在嘴角,像断线的纸鸢,摇摇欲坠。 莎莎。 寒风吹拂,东方璎珞身形一晃,袖角掠过,指尖已掐进掌心,却连一丝痛楚都吝于流露。 “宁鸣而死,不默而亡!” “本宫就算败了,也不能便宜你!” 东方璎珞掌心一翻,遗诏瞬间出现在手心,下一刻,她意念一动,遗诏竟然自燃了起来。 “可恶!” “一起上杀了他们!” 看着那自燃的遗诏,东方朔狂怒不已,扯着嗓子对着四周的人下令。 大多数时候,名正言顺很重要。 没了那一旨遗诏,他想要上位就要麻烦不少。 霎时间,金刚宗一众高手连同四位江湖高手朝着东方璎珞等人杀去,每一个人都没有半点留手,拿出了自己十二成的实力! 第114章 一线生机。 众人抬头望去,竟是一枚白色棋子隔空落下!? 砰!!! 棋子落在东方璎珞一行人身前,生生逼退了围上来的士卒和金刚宗的高手。 “公主,我会为你们杀出一条出宫的路。” “李轻舟,带公主离开京都。” 一道浑厚的声音于半空炸响,声若洪钟 势若滚雷,让人耳膜生疼。 这道声音很熟悉,东方璎珞一听便认出这是自己公主府的首席谋士陈孝儒的声音。 不等她惊讶,漆黑的夜空中忽然亮起一道道光柱,一枚枚黑白棋子从天而降,所落之地通通化为一片废墟,堪比金石的地砖也化作了一缕缕齑粉。 见此,李轻舟好似看到了希望,呐喊道: “公主,走!” “我为你们断后!” 东方璎珞握紧手中的青白长剑带着众人沿着陈孝儒棋子的方向离开。 “哪里走!” 金刚宗主持慧空怒吼着出声,手持金刚降魔杵想要飞跃至半空,从而阻断东方璎珞的生路! 几乎就在同时,隶属于东方朔势力的一众大修士悍然出手。 然,半空中一道颇为霸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天地以清浊分阴阳,书生以正气立乾坤。” “今日有我陈孝儒在,谁人敢杀我家主公!?” 就在话音响起的瞬间,一股清风忽起,半空中一连出现三十六枚黑白子,三十六北斗星象赫然浮现! “都给我回去!!!” 一语落下,金刚宗主持慧空也好,四个见不得人的江湖高手也罢,无论五境还是四境通通被一道光柱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凡光柱所落之处,皆有天上北斗星象护送,一路畅通无阻! 东方朔眼睁睁看着东方璎珞渐行渐远,对着旁边的士卒下令: “挽弓搭箭!” 数千弓箭手得令之后,手挽长弓如满月! 只听东方朔一声“放!”,铺天盖地的箭雨裹挟着雷霆之势朝着东方璎珞一行人射去。 箭矢划破黑夜发出了鬼泣一般的声音让人汗毛直立。 东方启灵柩前的大千岁王冕小声呢喃了一句: “二殿下,杀气太盛也活不长久啊。” “做事应留一线啊。” 王冕振臂一挥,四爪蟒袍卷起一阵罡风,吹动了养心殿内悬挂的白绫。 与此同时,原本要射向东方璎珞等人的箭雨被一道阴寒的罡风吹得七零八落。 感受到那股熟悉的阴寒之气,东方朔明白是大千岁出手干预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养心殿,怒道: “大千岁,你这是在和我作对吗?” “难不成你也和父皇一样偏心皇姐?” “不敢。”王冕缓步走到门边,双眼微微眯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二殿下,我可没有偏心,一切都是为了我大虞罢了。” “你知道当初陛下不选您的最大原因吗?因为您身子骨弱啊。” “您现在可没有子嗣,您可要想好了,真的要赶尽杀绝?” 听到这话,东方朔皱了皱眉头。 王冕说得不无道理,他的身体确实是太弱,一坐上那个位置便是死亡倒计时。 自己又没有子嗣,若是哪天真的崩了,这大虞的江山又该何去何从? 难不成交给那几个至今连府邸都出不了的废物? 东方朔闭上眼,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鹤氅。 宫外尚有五千过河卒把守,杀还是不杀? 不杀,这群依附于皇姐的权臣便不会死心,始终为大虞江山社稷埋下祸患。 杀了,我若是提前身死,以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根本守不住大虞的万年基业。 一时之间,东方朔也难以抉择,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穹,小声呢喃道: “父皇,我该如何做……” 沉吟了一会儿后,东方朔想了个折中的方法——圈禁。 于是,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罗云山,吩咐道: “传令门外的过河卒,公主可伤……但不可死。” 对于东方朔的命令,罗云山虽有迟疑,但不敢有丝毫违背,很快下达了命令。 另一边,皇宫城门外。 五千过河卒一字排开,头覆阎罗面,手持统一长刀,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气息。 看着宫门内渐渐出现的身影后,最前方主将王保抬起了手中的虎头湛金枪,下令道: “结,阎罗军阵!”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五千过河卒齐齐拔刀,盔甲上浮现出了血腥的符箓,一缕缕血气汇聚在上空,一道阎罗虚影浮现在半空。 刚从宫内杀出的东方璎珞等人看到一幕心凉了大半截。 浑身精疲力尽的李轻舟面对这已经凝结出军阵的五千过河卒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可恶!” “好不容易杀出来了,没成想还是没能逃掉。” 东方璎珞灵动的眸子骤然紧缩,眼中充满了不甘。 彼时,填空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 东方璎珞站在雨中,抬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穹,叹道: “父皇,你打着的伞,没能遮住儿臣眼睛下的雨,儿臣看不到天明啊。” …… 入城之后,过河卒分兵两处,一处由主将王保带领包围了皇宫,另外一队得令之后杀向了公主府。 公主府到处弥漫着杀戮,厮杀声、呐喊声混杂在一起,听这话,无不灵魂颤栗。 却见府中深处,杨柳清风池旁,瞎眼谋士陈孝儒盘坐在一块青石上,脸上看不到半点慌张,更没有想逃的意思。 在他身前摆着一个已经裂了大半的檀木棋盘。 棋盘上落下的那些棋子大部分已经化作了一缕缕齑粉,一旁的棋篓子内空空如也。 “棋子已经耗光了。” “难不成真的逃不掉了吗?”陈孝儒落子的手微微一颤,愁眉不展。 旁边的侍女提醒道: “陈先生,过河卒已经杀进来了,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闻声,陈孝儒依旧风轻云淡,对着侍女摆了摆手,轻声一笑:“不用管我,你逃命去吧。” 见状,侍女咬了咬牙,朝着暗道的方向跑去。 许是因为放心不下陈孝儒,她跑出十几步后忽然停步,回头问道: “先生,你、你真的不走吗?” “不走了,入府二十年光阴,生根了啊。” 话音落下,陈孝儒以一身五境修为拘黑云为子。 啪嗒—— 一枚云纹黑子落于棋盘上! 刹那间,陈孝儒满头白发,老了百岁。 “地作琵琶路当丝哪人能谈?” “天作棋盘星为子谁人敢下?” “主公,且看我为你搏出一线生机。” 第115章 猴子和大傻上门。 光柱垂落之势极快,如万钧雷霆,瞬息间便已刺入五千过河卒中央,以北头星象碾碎了过河卒的阎罗军阵。 不仅如此,硕大的光柱如巨蟒噬地般在过河卒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旌旗成灰,铁骑湮灭,人影翻飞,以霸道之姿打出了一条生路。 “走!” 东方璎珞一行人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顺势突围。 …… 公主府内,五千过河卒鱼贯而入,很快便将杨柳清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 盘坐于青石之上的陈孝儒气若游丝,看都没看四周围上来的红甲兵戈一眼。 他垂眸看着身前已经破碎的棋盘,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逃、逃出来了。” 紧接着,他又扭头看向了池中的一方春色,叹道:“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眺望了一眼皇宫的方向,他挺直了脊梁,又笑了笑: “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 “棋差一招,落子无悔” 最后四字道出,陈孝儒便没了声响。 倾尽五境修为兑一枚云卷黑子,六百年阳寿耗尽为东方璎珞搏得一线之生机。 他陈孝儒无愧于公主府首席幕僚的位置,无愧于公主东方璎珞的知遇之恩,更无愧于自己那颗浩然文胆。 陈孝儒虽已咽气,但心气不死,脊梁不倒,引得杨柳清风池中三十六条锦鲤跃出池面,衔草相送。 此等扬景让赶来的司徒贺都有些诧异。 不久,他将这个消息上报给东方朔。 东方朔下达了一个让他都头皮发麻的命令—— “传令,灭陈孝儒十族!” …… 天微微亮,京都十四条街上晨雾未散,雾气中残存着一丝血腥味。 路上鲜有行人,只有一队队红甲士卒在街道上巡逻维持秩序。 咚…咚…咚。 微弱的叩门声传来。 闻声,陆去疾和徐子安立马起身走到了门边。 嘎吱—— 门开的瞬间,猴子和大傻浑身是血的昏倒在台阶上。 “人呢!?” “他俩已经重伤,逃不掉的!” “一家一家的搜!” 不远处的巷子口传来甲士的声音。 陆去疾:“子安,将他们两个抬进去,顺便给他们两个包扎一下。” “哦哦。”徐子安反应过来,将两人扛在肩上抬进了后院。 陆去疾则是用抹布擦干净了台阶上的血迹,向外探头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什么人后又将门重新锁上。 回到后院,陆去疾看着床榻上浑身是血的大傻和猴子,咬紧了牙关,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没有丝毫犹豫,陆去疾从怀中掏出了装着大龙象丹的瓷瓶,因为只有一枚大龙象丹,所以陆去疾将其一分为二塞入了猴子和大傻口中。 徐子安看着陆去疾连大龙象丹都拿了出来,对床榻上昏迷不醒猴子和大傻的身份不禁感到好奇。 于是,徐子安为两人包扎好伤势后,开口问道:“陆哥,你认识这两人?” 陆去疾点头道:“我兄弟。” “亲的?”徐子安眉头一挑,继续问道。 陆去疾摇了摇头,回道:“和你一样的兄弟。” 徐子安:“以前你口中经常念叨的那两个?” 陆去疾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在公主府做事那两个。” 公主府? 徐子安伸手托住下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扭过头看向陆去疾,道: “陆哥,这是不是意味着公主府在昨夜的争斗败了?” 陆去疾面色变得凝重,沉声道: “应该是。” “不然他们两个不会跑到我这里来。” 徐子安看出陆去疾的担忧,上前一步,出声安慰道:“陆哥,他俩大部分都是皮外伤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咚咚咚。 两人话音刚落,一道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开门,例行检查!” 门外,一道粗犷的声音随着敲门声响起来。 听到这动静,徐子安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一脸认真道: “陆哥,你扛着他俩先走,我掩护你。” 陆去疾翻了翻白眼,一把将他的剑按了回去,瞥了一眼床榻上的大傻和猴子,道: “他俩加起来三百斤,满城都是甲士,我扛着他俩能跑多远?” 接着,他从腰间拿出了斩妖司那块令牌,对着徐子安说道: “子安,遇见麻烦第一件事是要动脑子。” 徐子安看着陆去疾手中的腰牌,挠了挠头,“陆哥,我差点忘记了,咱们也是有身份的人。” “照看好他们两个,别让他俩乱出声。” 说完,陆去疾握着腰牌走到了门边。 吱呀—— 门开之后,三个身披红甲的军伍大汉还不等陆去疾开口,便要强行闯入。 “大胆!”陆去疾将腰间的苗刀一点雪横在身前挡住三人的步伐,右手亮出自己斩妖司蓝衣使的腰牌,怒道: “斩妖司蓝衣使办事!谁敢擅闯!?” 斩妖司? 还是蓝衣使? 三个大汉盯着陆去疾手中的令牌同时咽了咽口水,感受到陆去疾身上的寒意后不敢轻举妄动,对视了一眼,恭恭敬敬的退了出来。 其中一个王姓大汉对着陆去疾抱拳道: “我等奉命追杀两个苗疆蛮夷,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不知道大人可曾见到两个浑身是血的苗疆蛮夷?” 陆去疾一脸不悦: “什么苗疆蛮夷?我没看到! 我只知道身后的房间内藏着一头吃人的妖孽!” “你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听到这番话,三个大汉顿时汗流浃背。 “您忙,您忙。” “我们还是不打扰了。” 三人赔笑了几声,颤巍巍的将大门又给陆去疾关上了,转头又去另一家铺面。 透过门缝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陆去疾暗暗松了一口气。 回到后院,他看着床榻上的猴子和大傻,陷入了沉思。 看这个样子东方璎珞应该是败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但可以肯定的是,新帝登基势必要铲除她留下的势力。 照这样说苗疆岂不是岌岌可危? “咳咳……” 床榻上的咳嗽声忽然打断了陆去疾的思路。 猴子缓缓睁开了眼,看见陆去疾的一瞬间他的眼中好像充满了愧疚。 “陆哥,对…不起…麻烦你了。” 听到这话,陆去疾皱紧眉头,佯装生气的说道: “你小子说些什么呢!?” “麻烦个屁!” “好好养伤,有我在你们不会有事的。” 第116章二戒和尚上门。 床榻上的猴子发白的唇角微动,一脸落寞,缓缓叹息道:“没错,贵人…败了啊。” 陆去疾:“能否告知昨夜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才是最后赢家?” 陆去疾话音落下,猴子并未急着开口,而是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徐子安,有些话在嘴边却不能说的意思。 见状,陆去疾出声打消了他心中的顾忌,“放心,子安是自己人。” 听到陆去疾这么说,猴子方才说出了皇宫内发生的事。 “昨夜先是五皇子东方卿、六皇子东方云两人率领禁军包围了养心殿,最终因为大千岁王冕和宦官令的原因功亏一篑。 而后,兵部侍郎何江率领京都十二卫围杀贵人,我和大傻跟着贵人杀出皇宫后遇到了过河卒,最后被红甲士卒和金刚宗的修士冲散了,跌跌撞撞逃到了云深巷内。” 尽管两人心中早有猜测,但亲口听到猴子承认东方璎珞败了之后,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瞳孔深处皆闪过一缕惊诧。 平日里看似稳操胜券的东方璎珞却输给了二皇子东方朔? 看来这帝位之争,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是赢家。 “你和大傻好好养伤。” “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陆去疾走到床榻边,出声安慰道。 床榻上的猴子听了这话,摇头道: “陆哥,等大傻醒来我俩便走,要是一直待在这里会连累你的。” 说着,猴子对着陆去疾挤出一丝笑容: “我只希望最后你能帮我俩收个尸。” 猴子的话没有半点以退为进的意思,反倒是十分诚恳,他知道夺嫡失败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他是真心不愿陆去疾掺和进来。 死得人够多了,不能再死了啊。 猴子话虽如此,但陆去疾岂能见死不救? 苗疆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棠溪山对自己有传道之恩,床榻上的猴子和大傻更是将自己当成大哥。 袖手旁观,他陆去疾做不到,至少他得对得起猴子和大傻口中那一声“陆哥”。 陆去疾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喝出一声:“要你待着你就待着!” “有我陆去疾一日,谁都杀不了你们。” 此话一出,猴子眼角顿时红了,这个刀劈剑砍都不曾落泪的苗疆汉子竟落下泪来。 徐子安走上前为猴子递上了一杯茶,笑道:“男子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休做女儿态。” 猴子将眼泪憋了回去,看着身前的徐子安,道了一声:“谢谢。” “谢什么?我和陆哥是手足兄弟,你俩和他又是兄弟,这样一算咱们也是兄弟啊”徐子安对着猴子挑了挑眉,笑问道:“你说是不是?” 猴子被徐子安这一番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猴子可是三境修士,你俩要是成了兄弟,你恐怕还得叫他大哥。” 陆去疾看出猴子脸上的无措,旋即出声解围。 徐子安上下打量了一眼猴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等年岁,三境修为? 啧啧,这天下真是天骄辈出啊。 “要不,以后我也喊你一声哥?” 徐子安对着床榻上的猴子打趣道。 “那多不好意思啊。”猴子赶忙摇了摇头,道:“按照我苗疆规矩,你要是叫我一声哥,我以后得帮你找媳妇儿。” 徐子安来了兴趣,凑上前,嘿笑道: “那感情好啊,到时候你给找一个苗疆媳妇儿。” 猴子挠了挠头,小声道:“我在寨子里名声有点差,只认识隔壁阿婆家的叶玉鸾。” 叶玉鸾?好名字啊。 一听就是个极为好看的女子。 徐子安挤了挤眼睛,笑道:“那我认你做大哥,你能给我介绍一下?” 猴子嘴角下压憋住笑意,一本正经道: “不用认我做大哥我也能给你介绍,只不过叶鸣鸾有三百多斤,你可能要准备一张大一点的床了” “三、三百多斤?”徐子安嘴角微微抽搐,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浑身一激灵,赶忙摆手拒绝道: “不、不用了,小道我无福消受啊。” 两人的对话让一旁的陆去疾哈哈大笑。 原本有些沉闷压抑的院子气氛因爽朗的笑声逐渐活跃了起来。 恰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道令人意想不到的声音。 “陆施主,徐施主,劳烦开一下门。” 二戒和尚站在侠客行门口,脸上有些忧郁,又有些复杂。 一碗蛋炒饭,三百香火钱,让他欠下了陆去疾不少人情,今日便是来了结这一桩因果。 不一会儿时间,只听“嘎吱”一声。 商量好对策后,陆去疾出现在门边,亲手打开了门,但他没有让二戒和尚进来。 陆去疾站在门口,身形遮挡了二戒和尚大部分视线,一脸平静的问道: “二戒和尚,你来我侠客行有何贵干?” “难不成是还钱?” 二戒和尚侧头看了看陆去疾身后,笑道: “陆施主不让我进去?” 陆去疾知道二戒和尚不比那些普通士卒,若是真的让他进来了,保不准会发现端倪。 旋即,陆去疾打了个马虎眼,道: “有什么事在门口说便是了。” 二戒和尚向前一步,一只脚踩在台阶上,对着陆去疾暗示道: “小僧负责云深巷的搜查,手下甲士来报,除了侠客行,其余地方皆没有那两个苗疆人的踪迹。” “陆施主,你说他们会躲在哪里呢?” “我怎么知道。”陆去疾将手搭在了腰间的长刀上,向后退了一步,伸手示意二戒和尚进来搜查。 二戒和尚一脚踏进侠客行,手一挥又将门给关上了。 看着陆去疾搭在刀柄上的手,他额上青筋直跳,赶忙坦白道: “陆施主,你不必须紧张,更无需动手,小僧知道那两人在你侠客行内,小僧上门是为了帮你。” 陆去疾的手从刀柄上放了下来,对着二戒和尚问道: “为什么帮我?又怎么帮我?” 见陆去疾暂时没动手的意思后,二戒和尚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缓缓解释道: “佛家讲究因果。” “此番上门只是为了结因果罢了。” “陆施主,一碗蛋炒饭,三百香火钱,还有一门身法换两人性命,可好?” 第117章 传国玉玺? 二戒和尚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笑了声:“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有几成把握能保住他俩的性命?” 陆去疾亲自为二戒和尚倒了一杯茶,神情激动的说道。 二戒和尚接过陆去疾手中的茶,小酌一口,微微发苦,许是什么便宜茶叶。 越喝越渴,二戒和尚索性不喝了,放下茶杯,长叹道:“苗疆十八寨寨主几乎全部被斩杀,公主府上上下下一千一百一十六人悉数被斩杀,就连青城山长老都死了两个,首席谋士陈孝儒更是被下令诛十族。 二殿下是铁了心要将公主府的党羽全部铲除,要保下他俩真的很难。” “但为还了陆施主的人情,我愿意试试。” 听到这话,陆去疾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现在他的既无官位傍身,也无惊天的修为,更没有通天的背景。 不对,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全无背景。 如今的斩妖司主帝师周敦不就是自己最大的背景吗? 看来是时候走一趟斩妖司总司了。 片刻后,陆去疾抬头盯着二戒和尚,问了声:“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二戒和尚:“最多五成。” 五成少吗? 属实是不少了,比陆去疾预料的还多了一成。 若非二戒和尚在金刚寺中有些地位,怕是连五成都没有。 陆去疾端起桌上的茶敬了二戒和尚一杯,道:“这次多谢了。” 二戒和尚摆了摆手,道: “无需多谢,来此不过是为了结因果罢了。” “小僧告辞。” 二戒和尚对着陆去疾微微颔首,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处,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陆去疾,道: “陆施主,救两人已是不易。”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苗疆既然赌输了,那自然要付出代价。” “大势倾轧之下,勿要螳臂当车,一不小心就会被碾成肉泥啊。” 提醒至此,听与不听皆是陆去疾的选择。 他二戒也算是仁至义尽。 话音渐消,二戒和尚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云深巷中。 关上门,陆去疾愣了一会儿,脑中不断回想着二戒和尚的话。 “大势倾轧之下,切勿螳臂当车……” 想得出神之际,他的瞳孔有些涣散,口中呢喃道:“难不成南疆真的无力回天嘛……?” …… 斩妖司总司,一株芭蕉亭亭而立,叶阔大如扇,青翠欲滴,仿佛上苍随手挥洒的巨大墨点,泼洒在素净的院落画卷之上。 周敦站在树下,下颌微抬,看着逐渐明朗的天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地,上官长夜从身后的大门内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司主,线子来报,陆去疾那小子救了两个苗疆人。” 听完,周敦神色平静,瞥了一眼上官长夜后,轻声道: “长夜,小事心稳,大事心更要稳。” “司主,我这是担心呐。”上官长夜撇了撇嘴,回道: “那小子可是武会魁首,更是我手底下的蓝衣使,要是因为牵扯上夺嫡就此陨落,那也太可惜了些。” 周敦双手背负在身后,风轻云淡的说道:“不就是两个苗疆人嘛,我斩妖司保得下。” 上官长夜攥了攥手心,眉宇间染上一抹犹豫,迟疑道: “司主,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若是让余党抓住把柄,再借机发挥对我们斩妖司恐怕不利啊。” “我看不如这样,先将那两个苗疆人抓入天牢,再找两个替死鬼将其换出来,如何?” 听完上官长夜口中的方法,周敦缓缓转过身,伸手在他的后脑上拍了一巴掌,反问道: “你当其他人是白痴?” “五品小官都能看穿的把戏,你要去蒙新皇手下那群人精?小心治你个欺君之罪。” 上官长夜想想也是,以司徒贺等人精明的性子,岂能会看不出狸猫换太子这么简单的戏码? 要想将陆去疾摘出来,难啊。 陆去疾啊陆去疾,你瞎掺和什么,以你的脑子看不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 非要插上一脚,还得本使为你废了这么多脑筋,若不是看你小子是个大才,本使才懒得管这桩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上官长夜在心中吐槽了几句后,用余光偷瞥了一眼波澜不惊的周敦,双手一摊,叹息道: “司主,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看着陆去疾那小子被牵连至死吧?” 周敦矗立在芭蕉树下,不急不慢的说道: “那小子好歹也是武会魁首,在京中已是小有盛名,听风楼一曲长相思更是让他名声大噪,新皇灵前继位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这样一个文武全才会舍得杀?” 上官长夜顿时眸光一亮,话音有些激动:“那您的意思是……陆去疾不会有事?” “我可没说。”周敦手捋胡须,给上官长夜泼了一盆冷水,幽幽道: “我们这位新陛下心狠手黑,眼里容不下什么沙子。” “要真想把陆去疾从这摊泥里拔出来,不太容易。” 话锋一转,周敦伸手在翠绿的芭蕉叶上轻轻拨了拨,旋即,走出了树荫。 迎着初升的日,他缓缓道: “好在我这张老脸还有几分薄面,就为这小子走一趟皇宫吧。” 他扭头看了一眼上官长夜,吩咐道: “去云深巷喊这小子过来,让他在芭蕉树下等我。” “玉不琢,不成器,刀太锐未必是件好事,有时候藏比出更重要。” 上官长夜赞同地点了点头,回了一声“好”后,缓缓退了下去。 旋即,周敦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后,足尖一点,消失在了原地,直奔皇宫深处。 …… 正午时分,皇宫深处的光明殿异常燥热。 正处于春日,东方朔却披着厚厚的龙纹鹤氅,围坐在一个烧得旺的火炉前,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手中的事儿。 不时,身着紫衣的司徒贺忽然快步走了进来。 走到火炉旁,他作揖道: “陛下,帝师来了。” “快快有请。”东方朔放下手中竹简,抬眸盯着司徒贺,打趣了一声:“司徒,你这一声“陛下”喊得有些早了。” 司徒贺笑了笑:“迟早的事儿。” 东方朔咧嘴一笑:“司徒,你知道帝师这次来所为何事?” 司徒贺上前一步,悄悄在东方朔耳边说道:“陛下,臣猜测传国玉玺就在帝师手上。” 第118章 九寨足够了。 “传国玉玺真的在帝师手上?” 东方朔的声音中充斥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 要知道昨夜京都十二卫整整三万士卒在皇宫中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传国玉玺,因此东方朔茶饭不思,还郁闷了好一阵。 遗诏没有他自己可以写一个,传国玉玺都没有的话,拿什么进行继位大典? 到时候就算他东方朔登基了,也会被天下人骂上一句名不正言不顺。 “司徒,快请帝师进来。” 一语道出,东方朔拢了拢自己身上的鹤氅,眸中盛满山河,帝王威严已有七分雏形,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如山岳般静默,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咚——! 威严庄重的大门打开,周敦身着文武袖,迈着大四方步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便看到了龙椅上那张虎视狼顾的脸。 不知怎的,他竟喉头一紧,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这股压力他只在东方启身上感受到过。 “国、国运?” “还未举行登基大典,身上便已经有国运加持?” “不简单啊……” 周敦瞳孔微微一缩,步伐停顿了一刹,但也只是一刹罢了。 几个呼吸后,紫金龙椅前,周敦作揖道: “微臣周敦,拜见陛下。” 位极人臣的他自然知道东方朔这位最后赢家想听什么。 这一声“陛下”让龙椅上的东方朔嘴角不自觉上翘,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赶忙走下龙椅,快步走到周敦身前,双手扶起周敦,道:“帝师不必多礼。” 接着,他又一把拉住周敦的手,对着旁边的司徒贺笑道: “司徒,给我准备一桌饭菜,我要和帝师用膳。” 周敦哈哈一笑:“既然陛下如此礼贤下士,那微臣便却之不恭了。” 很快,一桌佳肴摆满了一旁的案桌。 周敦与东方朔各怀心思,相对而坐,两人脸上时时刻刻都挂着笑容。 东方朔夹起一块白玉烤鸭亲自送到了周敦碗里,道: “玉泉山用灵谷养出的白玉鸭,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帝师尝尝看。” “多谢陛下。”周敦咬了一口,鸭肉入口即化,十分肥美,他赞叹道:“嗯嗯,不错,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帝师喜欢就行。”东方朔眼睛微眯,目不转睛的盯着周敦。 随后,他直接进入了正题,“听父皇生前说,传国玉玺好像交由帝师保管了,不知道对不对?” 周敦微微颔首,没有丝毫掩饰,大方承认道: “没错,先皇召见我之时确实将传国玉玺交于我。” 亲眼看着周敦点头承认,东方朔呼吸声变粗了几分,立马追问道: “既然如此,帝师可曾带在身上?” “玉玺事关重大,臣怎带在身上。” 周敦咽下一口饭菜后,面不改色的回道。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东方朔面色顿时一沉,再次试探道: “那帝师这次来…所为何事?” 周敦擦了擦嘴角的油渍,“不知道陛下怎么准备处理苗疆?” “一个字,杀。”东方朔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他抬眸注视着周敦,冷冷问道:“帝师,是要保他们?” “不是。”周敦摆了摆手,道:“想必陛下也有预感,大奉三年之内必定北伐。 苗疆地处边疆之地,十八寨内有三千蛊师、上万青壮,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死在内斗中未免太可惜了些,还不如让他们死在战扬上。” 若是在一国之君的角度来看,毫无疑问,周敦的提议很好。 但若是站在东方朔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就有些不妥了。 苗疆胆敢参与夺嫡就应该付出代价,他若是心慈手软,如何能震慑住其他势力? 东方朔冷声道:“我大虞不差一个苗疆,我也从未想过让他们为我大虞守护边疆。” 周敦似乎预料到了东方朔这一番话,有理有据的反驳道: “边关守将宋磊是余苍生的人,江南三州也基本上是余苍生的人,钱、粮都在手中,大军压境之际,陛下你真的能调动他们吗?” “陛下要知道你现在是大虞的皇帝,不是夺嫡的二殿下,格局、眼界要更大些,要放眼整个天下。” 周敦这一番话点醒了东方朔,他手抚衣袖,道:“帝师的意思是以大赦收服人心?” 周敦笑了笑:“陛下登基之前看的是皇位,登基之后看的就要变成整个天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话让东方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的手在衣袖上不断摩挲,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权衡好利弊关系后,东方朔眼眸闪过一丝精光,缓缓开口道: “苗疆十八寨太多了些,九寨吧,九寨就够了。” “九寨青壮六成入军,四成留乡劳作,大祭司亲自进京请罪!” “这是孤的最大让步。” 东方朔的话音不容拒绝,丝毫不给周敦任何周旋的余地。 “臣,替苗疆谢过陛下。” “对了,臣想起了,这传国玉玺臣好像带在身上了。” 说着,周敦从袖中掏出了一枚通体温润的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以小篆镌刻于玉玺上,笔锋圆润而力道内蕴,刀工虽细,却不见丝毫滞涩。 “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 东方朔笑了笑,伸手接过玉玺,只有一个感觉,沉,但是他拿得起。 握住玉玺后,东方朔宽厚的鹤氅无风自动,身上泛起一缕紫气。 恍惚的瞬间,周敦觉得身前的东方朔长出了龙角,那握着玉玺的手好似一只狰狞的龙爪。 “帝师,半年之内,孤会想办法拔除余党。” “必要时候你必须出手。” 东方朔的声音充满了帝威,让周敦都感到一惊。 周敦拱手道:“诺。” 见目的达成,周敦也不愿久留,于是自觉退下。 只是,他刚走到门口之际,身后再次传来了东方朔的声音—— “江南多妖患,让那陆去疾去处理吧。” “胆敢收容苗疆之人,京都容不下他。” 此话一出,周敦身子猛地一怔,长舒了一口气后,他心中直叹:“心智如妖……” 走出光明殿后,他摇头苦笑: “看来这位新皇陛下心中都有数啊” “好在这扬交易谈妥了,传国玉玺换了苗疆九寨性命,一个名正言顺保了陆去疾这小子一命。” 话音落下,周敦又回头看了一眼光明殿,小声呢喃: “父子俩,一个情深不寿,一个慧极必伤。” “都不长久…” 第119章 走一趟斩妖司。 一袭紫衣的上官长夜板着个脸站在陆去疾身前,发出一道低沉而又缓慢的质问: “你知道你这次做了什么吗?” 陆去疾明白上官长夜不会无缘无故突然造访,大抵是自己窝藏大傻和猴子的事情被发现了。 既然被发现了,陆去疾也不再掩饰,直言不讳道:“我救了两个人。” 上官长夜扭头看向陆去疾,冷声道: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陆去疾:“知道,公主府的人。” 上官长夜压着嗓子怒道: “知道…你还救!?” “你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云深巷吗?” “我知道你与那两个苗疆人有些交情,你可要知道他俩参加的是什么事,那可是夺嫡!是要掉脑袋的!” “你就不怕被牵连至死吗!?” 陆去疾走到一旁,亲自为上官长夜倒了一杯茶,十分平静的说道: “你口中的那两人是我手足兄弟,见死不救,不是我陆去疾的为人。” “你……”上官长夜接过陆去疾递上来的茶水,挤出一声:“你还年轻,太过意气用事,以后你便会后悔。” 陆去疾直视着上官长夜,嘴角一咧,笑出了声: “江湖应有少年,少年应有侠气。” “何为侠气?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我陆去疾做事从不后悔。” 陆去疾将双手伸到半空,一字一句道: “倘若上官大人是来拘我的,我自认不是您的对手,就不劳您动手了。” 束手就擒? 不,以陆去疾猴精的性子自然知道上官长夜不会动手,做出这一番举动无非就是以退为进罢了。 上官长夜为人外冷内热,听到陆去疾的一番话有些动容。 试问哪个修士年轻时没走过江湖?没有三五好友? 每个修士心底都藏着一腔热血,只是后来见得多了,这血也就冷却了下来。 立谈中,死生同,短短六个字却勾起了上官长夜年轻时的不少往事。 他年轻时又何尝不是一诺千金重的大好男儿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这便是少年意气吧。 不知为何,上官长夜嘴角上翘破天荒的笑了笑。 接着,他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入口有些苦涩,回味更是苦涩,他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茶。 上官长夜瞪了陆去疾一眼,嘴里蹦出一句:“下次……用好点的茶叶。” 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后,上官长夜旋即走到了门边,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陆去疾,道: “玄武街,斩妖司总司,司主在等你。” 话音落下,侠客行的门前已不见上官长夜的身影。 陆去疾看了一眼自己这个顶头上司消失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在后院看着全过程的徐子安走了出来。 凑近之后,他挠了挠头问道: “咱们这位紫衣使就这么走了?” 陆去疾点了点头,而后指着茶壶问了声:“子安,这里面的茶叶从哪里买的?” 徐子安挠了挠头,憨笑道: “巷子口的茶叶铺,一两银子三斤,老划算了。” 听完,陆去疾嘴角微微一抽,立马从怀中掏出一把香火钱,塞给徐子安后交代道: “有时间换一壶好的,最好能买些山上灵茶。” 徐子安稀里糊涂的接过香火钱,低头看向一旁的茶壶,一脸纳闷。 这茶……不好喝? 铺子老板不是说茶越苦越有味道嘛? 难不成是不够苦? 他正纳闷之时,却见陆去疾提刀跨入了门槛。 他连忙问道:“陆哥去哪儿?” 陆去疾脚步一顿,回了声: “我去一趟斩妖司总司,你看好床榻上的猴子和大傻。” ……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 陆去疾来到了一座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处处透着肃杀之气的府司前。 门楣上,阴刻着三个古拙的篆字——“斩妖司”,笔锋如刀,力透砖石,观之令人心神一凛。 陆去疾还在发呆,一道人影已经来到他身边。 来人道:“别发呆了,司主在等你。” 陆去疾回过神来,看着身前的清瘦男子,出于礼貌拱手道了一声:“劳烦了。” 旋即,他跟着清瘦男子踏入斩妖司内。 入门,一株巨大的槐树映入眼帘,枝桠交错,虬曲苍劲,遮天蔽日,当得起一个“巨”字。 奇怪的是,这大槐树上面挂满了一块块木牌,每一块木牌上好似镌刻着一个个令人遗忘的名字。 见陆去疾有些好奇,领路的清瘦男子缓缓解释道: “槐是千年槐,牌是万年牌。” “上面的名字是我斩妖司每一代司主和那些壮烈牺牲的豪杰。” 陆去疾有些不解道:“那些木牌为何要叫万年牌?难不成是因为其万年不腐?” “不是”清瘦男子摇头道: “木牌之所以叫万年牌,是因为那些人的名字足以让人铭记万年。” “他们都是每一个时代的英雄豪杰,为我人族战死,不应籍籍无名啊。” 陆去疾脸上的不解消失不见,而是多了几分敬重。 几个呼吸后,陆去疾在清瘦男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这里最为静谧,也最为核心。 正堂高悬,堂上无官印,唯有一幅巨大的泼墨山水,画中山峦起伏,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山巅处有金光流转,似镇压着什么。 几张紫檀木桌椅,桌上摊着舆图、卷宗,笔砚狼毫,记录着各地妖异动向与斩妖行动的密报。 陆去疾被那幅泼墨山水画吸引,看得出神,有一种深陷其中的感觉,模模糊糊有一头巨兽正在看着他。 恰在这时,周敦的声音如同春日惊雷般响起——“陆小子,别瞎看,小心陷进去。” 顺着声音的源头,陆去疾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旁边的另一个小院子内。 不比同于其他院子,这个小院子少了几分肃杀之气,多了几分闲情雅致。 一株枇杷树下,周敦双手背负,看了一眼陆去疾后,开口问道:“陆小子,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 陆去疾不卑不亢道:“知道。” 周敦走上前,又问道: “那你知道什么叫做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吗?” 第120章 藏? 书上的道理说得是对,但他陆去疾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君子,当然也算不上小人,只是一个江湖人罢了。 陆去疾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拳头,坚定道:“书上的道理在书上,做人的道理在心上,司主,书上说的是君子,我不是君子。” “我总觉得人活着是需要一点情义的,无需太多,但至少要有一点。” 作为读书人出身的周敦对陆去疾这一番话甚是欣赏,但他没有轻易表现出来,仍旧是板着一张脸,道: “没有金刚手段,莫使菩萨心肠。” “你知不知道没有我此次入宫,你小子现在已经在天牢里了。” 闻言,陆去疾皱了皱眉头,面上的惊色一闪而过,随即问道: “救了两个公主府的护卫这件事这么严重?都已经传到宫中了?” 周敦叹了一口气,缓步走到了陆去疾身前,叹道: “依老夫猜测,更大的原因是司徒贺那家伙想要借你试探一下我斩妖司的态度。” “顺便拿回传国玉玺。” 周敦又补了一句。 而后,他坐到了一旁的藤椅上。 陆去疾眉宇间满是不解,轻声问道:“司徒贺是谁?” 藤椅上下起伏,周敦闭着眼睛,一脸悠闲道:“三巡酒,谋阴阳。” “亭中策,谁人手?司徒纯良。” “司徒家有子名贺,字纯良,人称寒枭士,不仅是当代司徒家主,更是二皇子东方朔身后的首席谋士。” “此人心机深,城府更深,对人性的把握连老夫唏嘘不已。” “就连公主东方璎珞和李轻舟都被抓入了天牢,你以为两个三境的护卫能逃得掉?还能跑到云深巷?” “不过是司徒贺用来试探我斩妖司的态度罢了。” 陆去疾愣在原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心底生出一股后怕。 这种被人捏在手中当成棋子的感觉,让人他汗毛直立、灵魂颤栗。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渴望,一种变强的渴望,一种想要从棋子翻身为棋手的渴望! 周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半张半合的眼睛扫了一眼陆去疾,道: “我以传国玉玺救下了苗疆九寨的性命,好不容易才将你小子从这泥潭中摘了出来,你可不要重新跌进去。” 只有九寨? 那就是说剩余九寨注定是难逃一劫了。 不过,能救下九寨已经出乎了陆去疾的意料。 他双手作揖,对着周敦深深一拜,感激道:“多谢司主。” 周敦睁开了深邃的眸子,瞥了一眼陆去疾后,开口道: “那传国玉玺本可为我斩妖司上上下下换取一个更好的待遇,但现在浪费在你小子身上,一个谢字怎够?” 周敦的话虽有些不讲情面,甚至有些现实,但事实就是如此。 天底下没有任何人会无条件的帮助你,人们往往只会关注你的价值和能力,你的价值和能力才是一切。 这次周敦之所以出手,看中的便是陆去疾的能力和潜力。 两世为人,陆去疾又岂能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欠了人情,哪有不还的道理。 于是,陆去疾十分平静的问道: “司主,需要我做什么?” 周敦察觉到陆去疾的脸上依旧淡定如常,他不禁好奇道: “老夫如此不讲情面,你没有怨言?” 陆去疾摇了摇头,情绪十分稳定,唇齿微张,开口道: “司主能为我、为苗疆亲自走一趟皇宫,保下苗疆九寨已经是情至义尽,我又何来怨言?谢还来不及。” 听到这话,周敦不禁陆去疾高看了几分。 一个少年却如此进退有度,又如此通情达理,除了狂了些,没什么大毛病,倒是难得可贵。 是块璞玉。 不枉费他这一趟皇宫之行。 吱——的一声,周敦从藤椅上站了起来。 他缓步走到陆去疾身前,问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陆小子,你知道刀的真意在哪一个字吗?” 陆去疾沉吟了许久,齿间挤出一声: “杀?” 周敦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摇头否认: “错,刀的真意在藏,不在杀。” “藏……”陆去疾不断咀嚼着周敦的话,越想越觉得有理。 这时,周敦又问了一声:“那你知道刀在何时最为锋利?” 陆去疾思索了片刻,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想到了答案,他笑着回道: “未出鞘之时。” “哈哈哈……” 周敦满意的笑出了声,他伸手拍了拍陆去疾的肩膀,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一点就透,孺子可教也。” “黑刀天不戾太锐、太刚,是时候为它打造一把合适的刀鞘了。” “江南有座铸剑池,你或许可以去那里找一找,就算找不到也不要紧,走得路多了,锐气也能少些。” 陆去疾挠了挠头,嘿笑一声:“司主,那我那两个异父异母的手足兄弟能不能带上?” 周敦眉毛轻轻一挑,认真道: “你想让他俩入斩妖司也不是不行,但你小子在江南得给我干出一番动静来。 虽然不知道那些山精野怪在弄什么名堂,但我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陆去疾拱手道: “司主放心,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 看着陆去疾信誓旦旦的模样,周敦提醒道: “江南多世家,势力错综复杂,更是余苍生深耕之地,你现在名声在外,难免会遭受打压,希望你小子能抗得住。” “我还是那句话,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一边说,周敦一边解下了自己的腰带,亲手递给了陆去疾,“这紫玉腰带是一件藏器,乃是先皇拜师时送的拜师礼,现在我将他送与你了。” “老夫这一生就只有先皇一个学生,但是老夫不介意再收一个。” 这礼物和这一番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帝师周敦有意收陆去疾为学生,这可让陆去疾有些受宠若惊,低头看了一眼递上来的紫玉腰带,他没敢接,小声问道: “司主,您这话是真的?” 周敦将腰带塞给陆去疾,笑道: “自然是真的,难不成我周敦没资格收你这个武会魁首做学生?” 第121章 司徒贺有请。 “毕竟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陆去疾眸光骤亮,似星子落入眼眸,映着满室昏黄的光,话音中暗藏着一抹激动。 拜周敦为师,这不就意味着与先皇同门? 啧啧,自己在大虞这辈分高的令人不敢想象啊,这可比那些天子门生高多了。 陆去疾也不是迂腐之人,明白这份主动找上门的靠山到底有多么雄厚。 他赶忙伸出手接过紫玉腰带,恭恭敬敬道了一声: “学生,拜见先生。” 周敦抚了抚胡子,罕见打趣了一声:“记得把束脩补上哈。” 陆去疾挠头笑道: “先生放心,学生一定会给先生送上一份满意的束脩。” “老夫逗你玩的。”周敦呵呵笑了一声,摆了摆手,重新躺回了藤椅上,手指轻轻叩击在椅把上,交代道: “炼化藏器的人方法是将自己精血融入其中,这藏器的空间约莫有一间屋子这么大,足够你用了。” 陆去疾按照周敦的话挤出一丝精血融入紫玉腰带上,血珠触玉,并未四溅,反而如活物般缓缓渗入,紫玉表面泛起一圈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不一会儿时间,陆去疾脑海中多了一抹联系。 他意念一动,意识忽然沉入了紫玉腰带内的空间内。 在这堪比屋子大小的空间中,他找到了两块斩妖司腰牌,显然是周敦早就准备好的。 “看来自己这位先生早就算计好了。” 盯着那两块斩妖司黄衣使的腰牌,陆去疾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简单看了几眼后,他的意识从藏器中脱离了出来,扭头看着藤椅上的周敦,笑道: “先生,有心了。” 周敦撇了撇嘴,赶人似的说道: “行了,没什么说的就回去吧,整理一下行李,明日就赶赴江南吧。” “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老夫想睡午觉了。” 说完,这个大虞朝堂堪比定海神针的人物,靠在轻轻摇晃的藤椅上,发出了富有节奏的鼾声。 “学生,告退。” 陆去疾再次一拜,接着他蹑手蹑脚的退了下去。 待到他走后,藤椅上的周敦忽然张开了眼,看着陆去疾离去的背影,他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 “要破余党,先破江南,老夫,大千岁王冕、新帝东方朔三方已经暗中联手,准备以江南三州为擂台和余苍生捉对厮杀。” “陆小子,我这个当先生的,能给你的基本全给你了,望你不要埋怨先生将你当做棋子。” “说到底,先生自己也是一枚棋子啊。” …… 走出斩妖司总司,陆去疾没有在街道上过多停留,而是直接走向了云深巷的方向。 只是,他刚走出朱雀街之际,两个红甲士卒忽然拦在了他的身前。 过河卒? 陆去疾眉头紧皱,手下意识搭在了刀柄上,问道:“敢问两位,有何贵干?” 其中一人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声音——“陆魁首,有位贵人要见你。” “请!” 不等陆去疾拒绝,身前的过河卒便自觉带起路来,好似根本不怕他动手,更不怕他逃走。 扫视了一圈,陆去疾发现了人群中有十几道异样的视线后,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暂时跟着过河卒的步伐。 不一会儿时间,过河卒竟然带着陆去疾来到了听风楼。 门口的小厮看见陆去疾的刹那,笑嘻嘻的说道:“哟,这不是陆魁首吗?今个怎么有时间来我们听风楼了?” 小厮的话还未说完,前方的过河卒发出了一道低沉的怒吼: “滚!” 这一声打断了小厮的话,吓得他连滚带爬跑回了大堂的角落。 这时,小厮忽然想起了紫衣女子的话——“下次陆魁首出现在我听风楼,第一时间通知我。” 于是乎,小厮壮着胆子对着一旁的侍卫小声说道: “快去通知楼主,就说陆魁首被甲士带进了咱们听风楼。” “看陆魁首的神情不像是自愿的。” 侍卫没有片刻停留,急匆匆的跑向了楼顶。 陆去疾则是跟着过河卒来到了二楼窗边。 只见视野最为开阔的窗前,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独自饮着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书卷气,但眉眼间又萦绕着一抹阴翳,说不出来的怪。 注意到陆去疾的身影后,中年人又多倒了一杯茶,接着,他扭过头对着陆去疾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陆去疾被笑容弄得有些发毛,背后的汗毛不自觉的立了起来。 明面上有过河卒亲自护卫,暗地里又有其他高手相随,难不成此人就是先生口中的司徒贺? 怀揣着疑惑,陆去疾坐到了中年男子身前。 中年男子率先打破了平静,道:“陆魁首,喝茶。” 陆去疾捧起桌子上的茶水,只是轻轻含了一口,舌尖触到那苦涩回甘的茶气,喉结却未动,他不敢咽下。 见此,对面的中年男子阴笑一声: “陆魁首放心,我司徒贺还不屑于用下毒这种手段。” 果然! 这中年男子就是新帝首席谋士司徒贺。 只是……他为何找我? 陆去疾瞳孔一缩,缓缓将喉间的茶水吞下后问了一声: “不知道司徒大人找我有何贵干?” 司徒贺淡淡笑了一声: “没事儿就不可以找陆魁首喝喝茶?” 陆去疾指了指身后满甲的过河卒,反问道:“有这样请喝茶的?” 司徒贺诡笑了声:“陆魁首多虑了,现在不太安稳,我这是为了我俩的安全着想。” 紧接着,司徒贺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不过我倒是想拜托陆魁首帮我做一件事。” 陆去疾:“什么事儿?” 司徒贺目光一凝:“帮我查一个人,但是对方很有可能不是一个人。” “嗯?”陆去疾一脸不解: “司徒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没听太明白。” 司徒贺:“那人很有可能不是人,而是一头已经化形多年的大妖。” “咳咳……”陆去疾被茶水呛了一下,反问道:“司徒大人是不是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个二境修士,怎么敌得过化形多年的大妖?” 第122章 建制? 司徒贺:“又不是让你与它搏杀,只是让你寻找他的踪迹,弄清楚它到底想干什么就行。” 陆去疾哪能相信司徒贺的鬼话? 他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陆去疾立马反驳道: “话说,司徒大人手下能人异士不计其数,还需要我帮忙?” 司徒贺也有自己苦处,如今局势未定,处处都是用人的地方。 他手下的人都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根本无暇分身,陆去疾有能力有手段,重要的是斩妖司的人,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干这件事了。 司徒贺长叹一声: “陆魁首,攘外必须安内,我人手几乎都在用在稳定朝纲上了。” 下一刻,他的话音变得有些凌厉: “怎么,陆魁首难道连这个小忙都不肯帮?” 陆去疾从中听出了些许威胁的意味,于是压低了声音,冷冷问道:“司徒大人,倘若我就是不肯帮呢?” “不肯帮?”司徒贺嘴角上翘,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那你那两个苗疆兄弟怕是走不出云深巷了。” 啪! 陆去疾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勃然大怒: “他俩已经入了斩妖司,难不成司徒大人要杀我斩妖司的人?” 司徒贺面如平湖,淡淡道: “不过是两个戴罪之人,陆魁首不妨猜猜我敢不敢杀?” 别人或许没有这个胆子,但是司徒贺绝对有。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司徒贺基本上就是未来的当朝首辅了,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要自己不杀陆去疾,他相信帝师周敦不会和自己翻脸的。 陆去疾脸色十分难看,事关大傻和猴子的性命,他不敢赌。 司徒贺注意到陆去疾情绪的变化,凌厉的话音温和了几分: “此事非我一人之私,而是事关天下人。” “陆魁首若是答应,朝廷这里我可以为你消去那两个苗疆之人的通缉令,如何?” 陆去疾额上青筋爆出,死死捏紧了手中的茶杯,道: “司徒大人看我有的选吗?” 司徒贺笑着拍了拍手,“那我就当陆魁首答应了。” 陆去疾翻了翻白眼,又开口问道:“司徒大人,我还是有些不解,为何要将注意力放在一个化形大妖身上?” 司徒贺伸手指着听风楼内的残荷听雨池道:“人乃是万物之长,草木鱼虫想要得道就得修成人形,所以世间便有了妖魔鬼怪。” “最近我手中的情报网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事儿,疑似有大妖混入百姓中主动学起了做人,甚至还在江南三州的一个小县做过几年县令。” 此话一出,陆去疾瞳孔猛缩,大妖混入百姓这倒是没什么,竟然还当上了县令? 这就令人细思极恐了,人治下,妖却当了官? 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有大问题,江南三州的官僚有大问题。 司徒贺目光沉凝,又说出了一个令人更加惊讶的推测: “古人云,无规矩不成方圆。” “我猜测那大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找到“规矩”然后自成方圆。” 陆去疾插上一嘴:“司徒大人的意思是?” “自古以来,山精野怪都是各自为营,如若是有大妖真的找到了“规矩”自成了方圆……”司徒贺沉吟了一刹,一字一句道:“他或许要建制。” 何为建制? 那就是建立一个满是山精野怪的国度。 天道至公,人群居而立国,享天地气运,妖若是群居,建制立国,那自然也能享受天地气运。 嘶嘶~ 陆去疾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都不敢相信要是有大妖立国了,他都不敢相信这个世界究竟会走向何方。 细细前因后果后,陆去疾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他的语气也不像是刚才那般呛人,平缓的出声道: “若是真按照司徒大人所说,我到江南之后会尽力追查。” 闻声,司徒贺微微颔首,又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见事情已了,他便起身离开了听风楼,现在的他要忙着准备登基大典,根本脱不了身,来见陆去疾这段时间都是从百忙之中抽出来的。 见司徒贺走下了楼,陆去疾在心中小声嘀咕道: “这司徒贺脸上总挂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容,做的都是勾心斗角的事儿,竟然字纯良?这可纯良根本不搭边……” 阿嚏。 走到门口之际,不知怎的,司徒贺忽然打个喷嚏。 他回头看了一眼听风楼的二楼,耸了耸鼻子,心中猜测道:“不会是这小子在骂我吧……” 待到司徒贺走后,陆去疾也准备起身离开。 他刚从椅子上站起身,听风楼顶便传来了一道温雅的声音——“陆魁首,这么急着走?” 声未落,人已至。 只见一袭倾国倾城的紫衣慢慢走下楼来,腰如细柳,足若白玉,虽不见其面容,却已经被其绝美的仪态所折服。 再见紫衣女子,陆去疾既没有大惊也没有大喜,十分平静的打了个招呼:“楼主。” 紫衣女子走到陆去疾身前,颦笑道: “陆公子,今日可否赏光喝一杯?” “改日吧。”陆去疾略带歉意,道:“我今日实在是脱不开身。” 紫衣女子面纱下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浮现出一抹愠怒,她瞥了一旁桌子上的茶水,埋怨道: “陆公子有空陪其他人喝茶,没空陪奴家?” 陆去疾一脸冤枉:“楼主,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司徒纯良,未来的大虞首辅,我敢不来吗?” 紫衣女子瞳孔猛缩,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寒枭士司徒贺的名号她也是有所耳闻,她只是有些好奇,司徒贺找陆去疾会有什么事儿? 但看陆去疾这模样是不会说的了,紫衣女子也只好作罢,放弃了追问。 她朱唇轻启,有些惋惜道: “改日是哪日?陆公子可真是难请。” 陆去疾叹道:“实不相瞒,明日我即将赶赴江南,改日恐怕遥遥无期了。” 听到这话,紫衣女子眼眸黯淡了不少,思索了片刻后,轻声道: “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与陆公子把酒言欢呢。” “只是陆公子既然要离开京都,能否赏脸在听风楼内留下一幅墨宝?” 第123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 这天下还会有人要自己的墨宝? 这可真是头一次见。 陆去疾正纳闷之时,紫衣女子却已经让侍卫端来了笔墨纸砚,笔是雪白狼毫笔,墨是龙泉丝墨,皆属上品。 如此笔墨,陆去疾要是还拒绝,倒显得有些不解人意了。 提笔的瞬间,陆去疾忽然停顿了片刻,不是因为没灵感,只是没想好用哪种字体。 见状,一旁凑热闹的几个文人骚客看着陆去疾迟迟不下笔,不由得小声议论道: “写不出来!?” “难不成那一首《长相思》是人代笔之作?” “我看有可能,文武双全之人实属罕见,陆魁首虽有武才,这文采可就差了一点。” “一点?我看是一点都没有吧。” 紫衣女子瞪了一眼议论不休的众人,怒道: “够了!” “你们这些半桶水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罕见。 实属罕见。 楼主竟、竟然为了一个男子发火了? 空气忽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那几个议论声最大的长衫男子乖乖闭上了嘴。 不敢招惹紫衣女子的他们用埋怨的眼神看着陆去疾,也不知道是谁小声嘟囔了句: “武修就武修嘛,装什么蒜? 连下笔都下不了,真是废物。” 这一声十分刺耳,一字不落的传入了陆去耳中。 本就受了一肚子气的他毫不犹豫一脚踹出! 扑通一声。 一个身高七尺有余,长得人模狗样的男子倒飞出去,脸部与地面近距离摩擦,在地板上滑行了六七米后方才停下。 “唉哟我的腰……”男子哀嚎了几声后伸手指着陆去疾,龇牙咧嘴道: “陆去疾,我要写文章抨击你!” “我要发动同门对你口诛笔伐!” 对此,陆去疾不屑一笑:“随便你,你要是不怕斩妖司的话。” 听到“斩妖司”三个字眼后,男子的话音戛然而止,指着陆去疾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时,刚才还大放厥词的几人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哼!” “都不过是一介鼠辈罢了。” 陆去疾挥了挥袖子,十分解气的骂了一句:“几个沙币!” 此话一出,紫衣女子身后的几个文人脸色铁青,气得牙根痒痒。 要不是打不过,他们恨不得把陆去疾抓起来打一顿。 陆去疾可没空管这几个脑残,踱步走到了紫衣女子身前,腕下力道千钧,笔走龙蛇。 狼毫笔先如苍鹰掠过山巅,力透纸背,后似游龙摆尾入渊,回环婉转。 纸上墨迹未干,字字却已带着金石之音,在寂静中铮然作响。 最后一笔勾勒完,陆去疾掷笔于案,酣然大笑: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肆无忌惮的笑声挟着墨香,穿窗而去,惊起檐下宿鸟数声。 彼时,有风起于微末,吹得那张宣纸沙沙作响,陆去疾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一楼。 紫衣女子低头看见墨迹的刹那如遭雷击,好似连呼吸都忘了,眼睫微颤,似想眨动,却终是未动分毫。 那双清亮的眸子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蝶,翅膀在风中簌簌欲动,却再飞不起来,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一张沙沙作响的宣纸。 见状,那些小厮、侍卫还有身后的几个文人纷纷凑了上来,他们倒要看看陆去疾到底写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诗句,竟然能引得楼主如此震惊。 但见宣纸上赫然写着一句诗——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且不说这内容如何,光是这字便让众人为之一惊。 “笔划细劲,如春蚕吐丝,又如游丝飘空,轻盈处似可乘风而起!” “转折处却锋芒毕露,棱角分明,如刀刻斧凿,力透纸背!” “横画收笔处轻顿,如鹤嘴点水,峭拔而雅致,这这……这究竟是何种字体!?” 众人挤在一起不断哄抢着宣纸。 听到众人的惊叹,刚才那个被陆去疾一脚吹飞的男子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瞧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本公子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大作。” 男子扒开了几个同僚,凑到了宣纸前,不同于其他人,他的注意力则是放在了内容上。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男子念出这一句诗后表情逐渐精彩,最后更是一头蹦了起来,不断拍手道: “妙哉,妙哉,妙哉!!” 从此诗中男子好似看到了一头睥睨天下大鹏鸟振翅高飞,直至天穹顶后俯瞰众生,此等磅礴之意气,五百年难得一见啊! “陆魁首大才啊!” 男子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声。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瞬间对他投来鄙夷的目光,刚刚骂得最凶的人是你,现在吹捧的人又是你,怎么哪里都有你? “呸!不要脸的玩意儿。” 有个看不惯的小厮小声骂了一声。 男子听到这话后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大声宣布道: “从此以后我王自强甘愿成为陆魁首门下走狗,谁要污蔑陆魁首,我与他不共戴天!” 听到这话,紫衣女子翻了翻白眼,环视了一圈却没发现陆去疾身影后,她赶忙走到了窗边,看着下方还未走远的陆去疾,不顾形象的大声喊道: “陆公子,这字出自哪里,可有名字?”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陆去疾并未转身,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漫不经心道:“我自创的,叫做天骨鹤体。” 这消息让紫衣女子的心神再次一震,不知怎的,她又开口道: “陆公子,下次见面叫我的名字,奴家叫做李明月……” “行。” 陆去疾对着身后敷衍的回了一声,忙着赶回云深巷的他根本顾不上什么明月不明月的。 不一会儿,陆去疾渐行渐远,紫衣女子口中仍然念叨着:“一路顺风啊。” 不知不觉间,紫衣女子的一颗心已经被陆去疾的才华所折服。 不,不仅是紫衣女子,凡是看了那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人,皆会被陆去疾的才华所折服!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但同代之中,陆去疾文武第一! 第124章 武僧围攻云深巷 正值下午时分,云深巷内却弥漫着一股寒意,街道两边的大门紧闭,街道上竟无一人。 巷子入口和出口被过河卒重兵把守,屋顶上站着十几个二境武僧,手持戒棍,严阵以待。 街道中央,一个冷峻和尚将手中的破戒刀直指身前的二戒和尚。 他怒道: “二戒,你给我让开!” “我师父死在苗疆十八寨寨主手中,我今天必须为他报仇!” 二戒和尚陷入了两难之地,不让,他对不起死去的慧云师叔,让开了,他对不起陆去疾和徐子安。 “再不让我连你一起打! 你一个修酒肉禅的装什么仁义,到处败坏我金刚寺名声,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此话一出,原本摇摆不定的二戒和尚也来气了,他一个修酒肉禅的怎么就没有仁义了? 岂不闻,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二戒和尚向前一步,罗汉身骤然浮现,坚定道: “我佛有云,一因一果当了结。” “七戒师弟有理由出手,师兄我也有自己的理由不让!” 手持戒刀的冷峻和尚七戒,对着二戒怒道: “叛徒!” 二戒身上的金光更胜,一脚踏碎地板,道: “我已向主持说明原因了,主持也准许了,是师弟你不肯放下,何来叛徒之词!?” “放下!?”七戒和尚怒上眉头,喝道: “我怎么放得下!那是我待我如子的师父啊!” “凡苗疆之人,见一个我超渡一个!” 二戒手捏佛号,道: “杀慧云师叔的人又不是这两人,为何师弟执意如此!?” “是为出气?还是因为打不过那些强者,就来欺负弱者?” “够了!”七戒暴喝一声,他已经没有耐心和二戒纠缠下去了。 一息之间,七戒和尚抬起了手中的破戒刀,径直朝着二戒杀去! 二戒和尚握紧了拳头,摆出了大罗汉拳的拳架。 唰唰! 七十二路破戒刀在七戒手中变得杀机四起,刀上已无禅意,只剩下杀意,杀心更是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出手狠辣且不留半点情面,欲要将二戒斩于刀下! 戒刀泛起的寒光直射二戒眼眸,锋利无比的刀锋朝着二戒和尚的面门劈下。 “师弟你入魔了!” “那师兄就不收手了!” 二戒和尚低喝一声,双臂暴涨,玄色僧衣鼓荡,一双铁拳悍然递出! 唰唰! 拳风顿时呼啸而出,隐隐有梵音相伴。 二戒和尚的拳很快,甚至比七戒的破戒刀还要快。 只见他左拳直捣七戒面门,右肘横扫如铁闸,逼得七戒不得不暂时矮身避让。 然,避让之际正是露出破绽之时。 “大罗撞钟!” 二戒一弯好似一张紧绷的大弓,以轰雷之势递出一拳! 七戒避无可避,胸口处实打实挨了这一拳,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三米远,一口鲜血喷在青石墙面上。 “为什么要拦我!” “是苗疆人杀了我的师父,我为师报仇天经地义!” “佛祖也拦不了!!” 七戒仰天嘶吼,诉说着自己心中的不公。 接着,他对着屋顶上的十几个二境武僧喝道:“你们平日里没少受我师父的恩惠,现在是你们报恩的时候了!” 他手指侠客行的方向,怒道:“给杀进那家铺面,将里面的人通通镇杀!” 屋顶上的武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手捏佛号,叹了一声:“阿弥佛陀。” 说实话,他们都不太想动手,但谁叫他们平日里欠了恩情呢,无论什么情,最后都是要还的啊。 蓦然,十几武僧从屋顶一跃而下,直冲侠客行。 二戒刚想动,原本倒飞出去的七戒却又爬了起来,重新拦在了他身前。 “师兄,这世间本就是一报还一报,你救不了他们!” 二戒和尚看了一眼侠客行的方向,道:“七戒师弟,我从来都不是救他们,而是救你们。” “救我们?” “无稽之谈!”七戒冷哼道:“师兄要么就杀了我,不然我不会让你干扰铺面之内的战斗!” 他破戒刀再次一横,铁了心要和二戒过不去。 见其如此执拗,二戒和尚苦口婆心道: “师弟,你们不是徐子安和陆去疾的对手。” “况且,那两个苗疆人也只不过是鱼饵,是大人物用来做局的棋子,你们要是杀了,届时棋局毁于一旦,杀子不动,那就是我金刚寺顶上了!” 气上头的七戒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棋子也好,鱼饵也罢,他只要这两个苗疆人死! 七戒半步不让,破戒刀寒光一闪,再次重复道:“师兄,除非杀了我,不然我不会让你干扰武僧。” 七戒话音落下,侠客行铺面之内响起一道龙吟似的剑鸣。 徐子安对着床榻上猴子和大傻说了声“安心待着,等着陆哥回来”后,义无反顾的冲出了侠客行。 猴子和大傻听见外面的喊杀声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看着徐子安的背影瞬间潸然泪下。 说到底两人都是山里出来的,一颗心仍旧是十分淳朴,看着有人为自己搏杀,如何能不感动? 两人床上不断挣扎,想要站起身来去门口帮忙,然而,只要他们一动,身上刚刚结痂的伤口便会撕裂。 有心无力的两人只能在心中祈祷徐子安不要有事。 侠客行门口,徐子安一人持剑傲立在台阶上,看着围上来的一众武僧丝毫不惧。 陆哥让我看好你们,今日有我徐子安在,你们便不会有事。 我徐子安身为大侠,怎可言而无信? 徐子安气贯大周天,体内真元沸腾到了极致,大声嘶吼道: “侠客行徐子安在此!” “谁人敢造次!” 其中一个武僧挥了挥手,道:“迟则有变,一起上!!” 十几个二境武僧手持戒律棍瞬间一拥而上。 霎时间,棍影翻飞,棍声呼啸如风,棍棍无情,棍棍都打向徐子安的周身大穴,有狠心者甚至想要一棍戳破徐子安的气海。 一柄黑色长刀刺破空气,以一种无可匹敌之势挡在了徐子安身前。 “找死——!” 第125 章 七戒和尚? 陆去疾矫健的身影在房顶快速奔袭,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瓦片碎裂。 借着反作用力,陆去疾身形陡然拔高,如蛟龙抬头猛然腾空。 紧接着,他身形在空中一个不可思议的拧转,双腿猛地一蹬,如踩在无形的阶梯上! 这一蹬,让他整个人的速度与方向都骤然改变,不再是单纯的垂直下落,而是带着一股横扫千军的气势,斜斜向前射向那些武僧! 围攻徐子安的十几个武僧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带着破空的锐响,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轮廓 陆去疾从天而降,如陨石坠地般,骤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双乌黑的眸子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让十几个武僧齐齐退后了一步。 人的名,树的影。 拿下武会魁首后,陆去疾在京都风头正盛,这些武僧多多少少都听过他的名声。 其中不少人更是在武会擂台下观看过陆去疾厮杀,他们看见那柄黑刀的一刹那,瞬间汗毛竖立,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陆去疾握住黑刀天不戾,扫视了一眼站着的十几武僧,怒道: “你们金刚寺好大的胆子!” “连我斩妖司的人也敢动!?” “难不成你金刚寺要和我斩妖司开战不成!!?” 陆去疾扯出斩妖司这张虎皮后,对面的十几个武僧皆面露难色。 那两个苗疆人什么时候成了斩妖司的人? 众人互相对视,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不解。 恰在这时,其中一个武僧站了出来,沉声道: “陆公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希望你不要为难我们。” “奉命?”陆去疾手中的天不戾发出了一声铮鸣,厉声道:“你们奉了谁的命!?” “是当今陛下的命令!? 还是你金刚寺的命令!?” 紧接着,陆去疾又搬出了帝师周敦和司徒贺两座大山——“帝师周敦、寒枭士司徒贺都已经赦免了里面的两人,你们有什么资格上门拘人!?” “帝师周敦”,“寒枭士司徒贺”两个名字一出,十几个武僧顿时哑然,他们磨蹭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是因为他们太过胆小,而是因为这两个名字实在是太过唬人。 一个是帝师,手握斩妖司,地位与辈分大得没边,自身更是一尊极为特别的五境大修士。 一个是当今新帝手下的首席谋士,明日的当朝首辅,玩弄人心的高手。 莫说是他们,就算是金刚寺主持慧空在场,听了陆去疾这话也会心生退意。 另一边,见武僧站在原地不为所动,正在和二戒和尚搏杀的七戒足迅速与二戒和尚拉开了距离。 旋即,他调转了方向,对着十几手持戒棍的武僧怒吼道:“上啊!” “你们倒是上啊!” 然而,哪怕七戒喊破了嗓子,这十几个武僧仍是不为所动。 一是真打不过,二是真不敢打。 “一群忘恩负义的废物!” “你们不上,我上!” 七戒竭力嘶吼了一声。 此刻的他双目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理智与清明被恨意与疯狂吞噬得一干二净。 忽然,七戒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决绝,高举起了手中的破戒刀,带着同归于尽之势朝着陆去疾快速冲去。 与此同时,站在侠客行门口的陆去疾手腕一拧,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天不戾嗡嗡作响,似乎在渴望鲜血。 “不好!” “陆去疾已经动了杀意!” “不对!不对!破戒刀没有这种起手式!” “七戒师弟是想…死在陆去疾手上!他是想用自己性命让金刚寺和陆去疾之间结下梁子!” 二戒心头一震,反应过来后不断追赶着七戒的步伐! 就在七戒杀到陆去疾身前的一刹那,二戒终于是及时赶到了。 “陆施主,且慢!!!” 二戒和尚扯着嗓子呐喊了一声。 声音响起的同时,他对着七戒后背全力递出一拳! “砰”的一声闷响。 七戒双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手一松,破戒刀掉在地上发出了“当啷”一声。 陆去疾也吐出了一口浊气,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收不住刀了。 二戒和尚心里松了一口气,收了拳后气喘吁吁的走到了陆去疾身前,道: “多谢陆施主收住了刀,否则我这师弟的性命今日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陆去疾看了一眼地上的七戒,冷冷问道:“二戒和尚,这便是你口中的五成把握?” 二戒和尚指着地上的七戒,叹了一口气,缓缓解释道: “这是我师叔慧云的弟子,从小跟着我师叔长大,我师叔待他如子,他视我师叔如父。” “可是前几日,我师叔死在了苗疆十八寨其中一个寨主手中,所以我这七戒师弟才会集结这么多人来到云深巷,他这是想为我师叔出一口气。” 解释完,二戒和尚走到陆去疾身前,苦笑了声:“若是小僧没有出力,来的就是三境以上的大修士了。” 陆去疾想想也是,别看这次金刚寺声势不小,但来的也不过是一些二境武僧罢了。 看来自己真的冤枉二戒和尚了。 “多谢。” 陆去疾收起了天不戾,对着二戒和尚拱了拱手。 二戒和尚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陆施主,无需多谢,我们扯平了。” “三百香火钱与一碗蛋炒饭的人情,还真是难还。” 说完,二戒和尚将昏倒的七戒扛在肩上,带着一众武僧离开了云深巷。 那些围堵在巷子的过河卒也自觉些退了下去。 陆去疾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徐子安将剑归鞘后,砸了砸嘴: “雷声大,雨点小,我还以为今日要好好打一架呢。” 陆去疾吐槽道:“浑身上下就嘴最硬,我要是不来,你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 “陆哥,小瞧我了不是?”徐子安吹嘘道:“你要是不来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们。” 陆去疾翻了翻白眼:“能不能少吹点牛皮?” …… 一边说,两人一边走进了房间。 只是刚一回头,就看到了令他俩瞠目结舌的一幕。 一个独臂大汉背上背着大傻,手里拽着猴子,竭力跳上屋顶后却一脚踩空。 独臂大汉惊呼一声:“握草。” “咚”的一声。 独臂大汉摔了个人仰马翻,原本重伤的猴子和大傻伤上加伤,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哀嚎。 第126章 王二虫认东家 猴子重重砸在地板上,本就单薄的身子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我的腰啊……” 大傻摔在了一旁的台阶上,西瓜大小的大头磕出了几个大包,疼得龇牙咧嘴。 独臂大汉更是凄惨,额头砸在了花盆上,眼冒金星,双腿一撅昏死过去。 …… “喂,喂,喂。” “王二虫,醒醒” “王二虫,醒醒。” 王二虫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于是缓缓睁开了眼,四张模模糊糊的脸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几个呼吸后,他涣散的瞳孔微微一缩终于看清了这四张脸。 “东家?” “二东家?” “还有你俩?” 王二虫混浊的眸子看了看徐子安,而后又看了看陆去疾,最后定睛在猴子和大傻的脸上。 陆去疾看着摔了狗吃屎的王二虫,打趣道: “猴子和大傻没死在外面那些人手中,差点葬送在你手中。” “还有你叫我……东家?” 王二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笑道:“东家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日酒馆里我说了,东家要是能为大虞江湖争一口气,打败那剑冢天骄李飞仙我就跟你混了。” “后来东家果真不负众望,脚踏小明王高云山,刀劈剑冢天骄李飞仙,扬我大虞国威。” “男子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我王二虫说到做到,这辈子就跟你混了,那你自然是我的东家了。” 说到这里,王二虫又扭过头看向了一旁的徐子安,“那你就是我的二东家了。” 看着面前如此耿直的王二虫,陆去疾和徐子安相视一笑。 陆去疾笑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真的打算跟着我?”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跟着我一不小心很有可能会死的。” 王二虫嘴角一咧,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性命都是拴在裤腰带上。” “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下半辈子就跟东家混了,生死不论。” “那些书生不是有句话嘛,近朱者…什么红,近黑者…什么黑,我这条小虫也想沾点豪杰气。” 王二虫这一番话说的十分有水平,让一旁的陆去疾和徐子安都咧开了嘴,露出了笑脸。 王二虫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臂,挠头道:“只是……两位东家不要嫌弃我笨手笨脚的就好。” “怎么会呢。”徐子安一把拉起王二虫,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 “王二虫,你简直是慧眼识珠啊。” “不过,我可先说好了,跟着陆哥除了管饭可没啥工钱哈。” “要知道,我个侠客行的二东家到现在为止,兜比脸还干净。” 说着,徐子安故意看了一眼陆去疾。 “咳咳……”陆去疾故意咳嗽了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犹豫了半天后从怀中掏出了几十枚香火钱递给了徐子安,忍痛道:“拿着,不够再找我要。” “那我就不客气了。” 徐子安深知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的道理,赶忙伸手接过了陆去疾手中的香火钱。 陆去疾一扭头,又看到了一旁猴子和大傻。 他低头想了想,子安是兄弟,大傻和猴子也是兄弟,既然都是兄弟,那就不能此厚彼薄。 于是,他又从怀中掏出了一百枚香火钱,分别给了猴子和大傻一人五十枚。 两人本想拒绝,陆去疾却开口劝道: “拿着吧,不然就是不认我这个兄弟。” 有了陆去疾这话,猴子和大傻才肯收下香火钱。 不然就这两个愿意将自己第一份俸禄送于陆去疾的“傻愣子”,怎么可能会要陆去疾的钱。 紧接着,陆去疾又从手中拨出二十枚香火钱,亲手递给了王二虫,“既然你跟了我,那我也不能亏待了你。” “你也是个一境修士,二十枚香火钱对你来说可能不多,日后再给你涨俸禄。” 王二虫看了一眼陆去疾递上来的香火钱,摇了摇头,反倒是直勾勾的盯着陆去疾,憨厚一笑: “东家,我不要俸禄,管饭就行。 一旁的徐子安对着王二虫挤眉弄眼,小声提醒道: “陆哥老抠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哈。” 王二虫只是挠头笑了笑:“没关系,管饭就行。” 陆去疾走到王二虫前,将手中的二十枚香火钱强塞给了他,道:“饭我管够,钱你留着买酒喝。” 王二虫看着手中沉甸甸的二十枚香火钱,粗黑的眉毛一挑,天底下还有主动给钱的东家? 一下子支出一百七十枚香火钱,陆去疾心疼不已,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靠着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缓了缓后,他看向几人,忽然出口道:“京都暂时待不下去了,今夜收拾东西,明日我们便赶赴江南吧。” “啊!?”徐子安一脸疑惑,“这不是待得好好的吗?” 陆去疾解释道: “司主有令,江南多妖患,让你我二人明日赶赴江南,斩妖除魔。” 徐子安听到这话兴奋不已,斩妖除魔可比京都之内的尔虞我诈有意思多了。 一旁的猴子眼底深处浮现出一抹愧疚与自责,一向机灵的他大抵已经猜到陆去疾下江南的原因。 “唉,到头来还是自己和大傻拖累了陆哥啊。” …… 入夜,微凉。 皇宫深处,生冷异常。 司徒贺站在东方朔旁边,汇报道: “陛下,事情已经妥当了。” “只是出了点小插曲。” 东方朔坐在一旁的榻上,双手握住将手炉放才感受到一丝温暖,问了声:“余苍生插手了?” 司徒贺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是金刚寺的一个小和尚带着一群二境武僧差点将那两个苗疆人杀了,幸好陆去疾回去的及时。” 东方朔理了理身上的鹤氅,道:“金刚寺死了这么多人,心中有怨气也是正常的,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 话锋一转,东方朔沉声道:“陆去疾可是一枚杀子,金刚寺要是让这枚杀子变成黑子或者白子,坏了这刚刚串联起来的大好局面,那朕就不得不让金刚寺的人顶上了。” “江南的妖患愈演愈烈,希望这位武会魁首能够带给朕一个惊喜吧。” 第127章 主仆对话,离别? “陛下,公主……又该如何处理,一直关押在天牢内?” 司徒贺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东方朔指节分明的大手把玩着精致小巧的手炉,沉吟了片刻后,缓缓说道: “天牢里说不准也有余苍生的眼线,我决定半年后将皇姐秘密圈禁在青城山上吧。” “青城山?陛下这怕是有些不妥吧?”司徒贺弯了弯腰,有些诧异道:“这岂不是虎归山林?” 东方朔自信回道: “区区一个青城山翻不起什么风浪,不久朕会令其封山,任何人不得下山,违令者,灭其九族。” “传闻青城山有条水脉,享千年水运,你让钦天监的人去一趟吧,先斩了青城山千年气运,再让监正出手断了那条水脉让水运流向蜀州百姓。” 说完,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司徒贺,道: “至于皇姐那就得麻烦司徒你了,朕希望她修为丧失但又不能损伤根基。 至于是下毒,还是请大修士出手封印,司徒你自己看着办,最好是能逼真些,让我那个自诩天资无双的皇姐能够尝尝失败的滋味。“ 司徒贺小声道:“陛下,会不会太仁慈了些?” 东方朔拢了拢身子的鹤氅,“对谁?青城山还是皇姐。” “微臣感觉您对两者都、都太过仁慈了些。” “陛下可是因为大千岁的话……心存顾虑?” 司徒贺十分清楚自己主子的为人,更清楚自己主子的手段,按理来说青城山应该满门抄斩,但东方朔却只是下令斩其气运与水运,这的确不是东方朔一贯的作风。 东方朔没有反驳,大千岁王冕的话确实让他不敢把事情做绝,帝师周敦的话也在提醒着他,现在的他是一国之君,肩膀上扛着的是大虞十三州,不能以一己之私行事了。 东方朔走到司徒贺身前,伸手在司徒贺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意味深长的安抚道: “司徒,莫要如此狭隘, 过了山,就要看得更远。 有些事可做也可不做,要给你我、给大虞、给一京十三州的百姓,留下一线生机。” 司徒贺岂能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但他这个做谋士的,自当全心全意为自家主上着想。 “陛下,您可要想好了……万一” 司徒贺的话还未说出便被东方朔朗声打断: “司徒!不必再说了,此事朕心中已有决断。” “朕这个皇位不是靠父皇的偏爱得来的!而是靠自己光明正大抢来的!” “羽翼丰满的东方璎珞,朕不怕,手下败将的东方璎珞,朕更不怕!” “这个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握得住,更坐得稳!” 东方朔的声音振聋发聩,身上那股雄主之气显露无遗,让司徒贺都忍不住俯首跪拜。 昏黄的宫殿之内,主仆二人皆心事重重,一个为天下谋,而心意已决;一个为主子谋,却话不得出。 多年的默契让两人相视一笑,他懂他的不易,他更懂他的忠心。 寒枭佐真龙,天下负有谁是敌手? …… 翌日,新帝东方朔率文武百官至天坛圜丘,执玄圭祭天,顺利登基,号明武! 明武元年,紫微垣星象大变,紫微帝星与破军同辉。 钦天监内,白胡子老头司徒长青看着浑天仪不禁感慨道: “明武之治,或可媲美乾文、道顺。” “大虞要迎来一位中兴之主了啊。” 陨仙村内。 春秋士穷秀才和疯道士难得坐在一起对弈,两人就桦树棋盘上的棋子论道了一番。 穷秀才诧异道: “两道紫微星,千年来头一次吧。” 疯道士咂了咂嘴,随手落下一子,道: 两道紫微星又如何?南方大奉欲要鲸吞天下,留给大虞的时间不多了。” “不过相比于这两座朝堂,我更关注的还是那白发异瞳的大妖,此妖要做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若是让他成事了,后患无穷啊。” 穷秀才眼皮直跳,看疯道士的眼神就像是看怪物一般,问道: “如今你最多不过剩下七百年修为吧?为何还能看到这么多东西?” 疯道士翘起二郎腿,淡然道: “所失必有所得,没了些许修为,反倒是让我看得更清晰了些。” 穷秀才有些不信,质疑道:“你真的看清了?” 疯道士抠了抠鼻,一双散发着酸菜味道的脚翘得高高的,十分扎心的反驳道: “反正是比你看得远。” 穷秀才:…… 另一边,京都门口。 一架马车和两匹千里马缓缓驶出了京都。 马车内坐着的是伤势未愈的猴子和大傻,车后还装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行李,赶车的是独臂大汉王二虫。 你别说,走南闯北的王二虫赶车还真有一套,说停就停,说走就走,说抬脚就抬脚,此等手艺让陆去疾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陆去疾则是和徐子安各自骑着一匹千里马走在马车前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忽然,一道紫色身影出现在了两人前方。 不是别人,正是听风楼主李明月。 知道陆去疾要走,她一大早就赶到京都大门前等候,就是为了送陆去疾一程。 看着身前的李明月,陆去疾感觉有些意外。 她怎么来了? 我不过与她有两面之缘,说了几句诗词,不至于如此吧? 陆去疾不知道的是,有些时候诗词也会开口说话,当初他那一首《相见欢》已经让李明月将他视作知己。 陆去疾翻身下马,看了一眼李明月,“楼主……这是来送我的?” 李明月轻轻咬了咬唇,似是有些生气,“陆公子难道不欢迎我?” “还有……奴家不是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吗?” “难不成奴家的名字这么不好听?” 一旁的徐子安听到这话十分有眼力见的勒马到一旁,只给了陆去疾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陆去疾看着说一步上前一步的李明月,赶忙改口道:“明、明月。” 闻声,李明月方才不再上前,她嘴角上翘,淡淡一笑,问道: “陆公子,你可知道自己在京都文坛出名了吗?” “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让多少翰林学士自愧不如,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更是在京都文坛之内疯传。” 第128章 送别的香包。 “余阁老更是为你站台,说陆公子诗压全虞,笔镇天下,文第一,武第一,文武更是第一。” “相信过不了多久,整个大虞文坛中陆公子的大名将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明月这一句话不知是否有意提醒陆去疾,但陆去疾倒是真的反应了过来。 什么叫诗压全虞,笔镇天下? 这他娘的不就是捧杀吗? “这余苍生不安好心啊,把我捧这么高,是想看我摔得更惨啊。” 陆去疾微微颔首,目光沉静,落于无形。 李明月朱唇微抿,继续说道: “陆公子不必惊慌,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有人为你扬名,未尝不是好事。” “万一余阁老就是那北冥清风,公子也可借此直上青天俯瞰人间。” 说着,李明月耳根蹿上了一抹微红,将一个香包塞到了陆去疾手中后,低着头说了声: “江南三州鱼龙混杂,京都附近的龙脊山最近也不太平……” “总而言之,陆公子多加小心。” 见此一幕,后方的马车旁探出四个脑袋分别是猴子、大傻、下马的徐子安还有赶车的王二虫。 徐子安靠在马车旁偷窥,下意识啧了一声:“看来这听风楼主是看上陆哥了,竟然连香包都送了。” 车上的猴子和大傻一脸茫然,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感觉十分疑惑,香包是什么包? 大傻挠了挠头,问了一声: “猴子,你说香包有肉包好吃吗?” “你傻啊!”猴子拍了拍大傻的脑袋,道:“香包当然比肉包好吃了,不然怎么叫香包。” 大傻嘴角流下一丝晶莹的口水,“那香包是什么味儿啊?” 猴子思索了片刻,挠头道:“应该和叉烧包一个味儿。” 此话一出,王二虫和徐子安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香包不是吃的!”徐子安连眼泪花子都笑了出来,他先是对着猴子和大傻说了声。 旋即,他拍着王二虫的肩膀,挑眉道: “老王,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对感情应该有所涉猎,你给这两个活宝讲讲什么叫做香包。” “二东家,你这算是问对人了。”王二虫咧开大嘴,露出了几颗大门牙,扭头看向猴子和大傻,缓缓解释道: “香包乃是女子寄思之物,寓意心有所属。” “以我十八个相好,二十六个红颜知己的经历来看,这女子多半是看上大东家了。” 听完王二虫的话,猴子和大傻恍然大悟,原来香包不是能吃的包子啊,寄情之物对于他俩来说还比不上肉包子来的实在。 徐子安脸上表情一僵,他在王二虫耳边小声问道:“老王,你真有十八个相好的?还有二十六个红颜知己?” 王二虫拍了拍胸膛,一脸自豪:“那是当然了。” 徐子安一脸信,“那你怎么到现在还孤身一人?” 王二虫叹了口气,一脸义正言辞道: “我不能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啊。” “曾经的几个相好中确实有几个想要和我结为道侣的,但是有些晚了。” “晚了?是年龄大了?”徐子安插上一嘴。 “不是。”王二虫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我有新的相好了。” 徐子安整个人一怔,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王二虫,“老王,没看出来你年轻时还挺风流。” 王二虫撩了撩头发,“二东家,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年轻时确实是帅得不像话。” 马车中的猴子和大傻实在停不下去了,两人看着王二虫反驳道:“老王,少吹点牛皮了,看你现在跟个烟熏老腊肉似的,年轻时也帅不到哪里去。” 王二虫重新跳上马车,觑道:“你们都不懂,男人越老越纯,像一杯老酒,越老越有味道。” 徐子安听到这话一阵反胃,补上一刀: “老人味?” “那不得馊了?” 王二虫一脸郁闷,怎么都不信他年轻的时候风流无双呢。 马车旁的四人聊得起劲,陆去疾和李明月则是有些尴尬。 陆去疾低头看着手中的香包,一眼便认出上面绣着的正是听风楼内的两尾锦鲤,李明月的手艺极好,两尾锦鲤栩栩如生,一看便是费了心思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陆去疾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香包代表的含义不简单。 他愣在原地了一会儿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喜欢面前的李明月吗? 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轻易招惹。 毕竟,人这一辈子最难还的债便是情债。 打定主意后,陆去疾将手中的香包重新递给了李明月,找了个托词委婉拒绝道:“明月姑娘,我一个大男人身上不适合带着这东西。” 李明月心头一颤,眼中肉眼可见的失望。 这是她第一次给男子绣香包,也是第一次表达自己的心意,没成想却被拒绝了,难道是自己没摘下面纱,陆去疾怕自己是个丑女? 李明月纤纤玉手一颤,收回了陆去疾手中的香包,忍不住开口问道:“陆公子可是担心我的相貌?” 陆去疾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摆了摆手,认真道: “不是,只是在下觉得若是在下真心喜欢一个姑娘,一定要拿出十成十的赤诚,喜欢最是马虎不得。” “今日我若是真的收了你的香包,倒显得有些不赤诚了。” 不知为何,原本只是对陆去疾有好感的李明月听了这一番话后,喜欢如同野草疯长,瞬间贯穿了心脏。 文武双全的男子,天下少有。 不仅文武双全又对感情如此认真的男子,更是少有。 这样的奇男子,哪位姑娘都不想错过啊。 李明月转悲为喜,对着陆去疾摘下来自己的面纱。 那是一张美到没有任何一个词可以形容的脸。 眉似远山含黛,疏疏淡淡, 眼眸如秋水横波,琉璃般澄澈。 雪白的肌肤衬得这张脸吹弹可破,美得让人心醉。 陆去疾不由得痴了神,莫说是他,就连天空掠过的飞鸟也痴了。 “此去江南,陆公子早晚登高台,能否为我折一枝梅?” 李明月的声音十分柔和,不疾不徐,带着几分天然去雕饰的空灵。 第129 章 离开京都。 陆去疾嘴角上翘,回了声:“好。” 李明月笑了,笑得倾国倾城。 “保重。” 她对着陆去疾说了声,伸手遮上面纱后,走回了京都之内,只给陆去疾留下了一个风情万种的背影。 回到城内,侍女凑了上来。 瞥见紫衣女子手上的香包,侍女有些不解,于是小声问道:“主上……没送出去?” 紫衣女子叹了口气,莞尔一笑: “是啊,没送出去呢。” 侍女瞪大了眼睛,失声道: “这怎么可能?主子如此美又如此有才,天底下怎么会有男子拒绝呢?” “难不成那陆公子……不行?” 听到这话,李明月轻轻打了侍女一巴掌,有些嗔怒道: “小铃,瞎说什么呢。” “陆公子只是不想这么随便罢了。” “若是我和他有缘分,最后自然能走到一起的,香包送与不送其实都无伤大雅,他知道我的心意就好。” 侍女额头上挨了一巴掌,小声嘟囔道: “主子不是常说事在人为嘛?现在又拿缘分做托词,既然喜欢,那就去争取啊。”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喽。” “我要是有主子这张脸,全天下的男子都得跪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李明月回眸看了一眼走远的陆去疾,小声呢喃道: “小玲,真正喜欢一个人看的并不是外貌啊,有些时候还得看感觉和缘分。” “有缘躲不开,无缘碰不到,缘起则聚,缘尽则散,一切随缘吧。” 侍女小铃听到这话撇了撇嘴,对着李明月做了鬼脸: “主子,事在人为,不是无缘,是不愿。” “你这般含蓄何日才能与陆公子修成正果,二十年?一甲子?我看一百年都悬。” “你这个丫头,瞎说什么呢。”李明月伸手在小玲的头上拍了拍,这次下手重了些,小铃疼得龇牙咧嘴,抱头鼠窜。 余府,后花园内。 余苍生握着剪刀正在修剪着枝干,一旁站着的余诗诗出声道: “祖父,陆去疾已经出城了。” “我们要不要出手?” 咔嚓。 余苍生手腕一沉,精准的绞断了一截横斜的枯枝,徐徐出声道: “无需出手,有人会为我们出手。” 余诗诗眉头微微蹙起,眉宇间满是疑惑。 谁会为余府出手? 正当她不解之时,余苍生浑厚而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对外放出声,就说消失了七百年的天书就在陆去疾身上,得之可一步跨入五境。” 天书!!? 传闻中万法本源的天书在陆去疾手上!? 此事是真是假?还是说祖父是要借刀杀人? 余诗诗有些激动的追问道:“祖父,天书真的在陆去疾身上?” 余苍生看着动了心思的余诗诗,赶忙提醒道: “丫头,天书在不在陆去疾身上对于你真的重要吗?” 余诗诗有些意动,也有些想不通,那可是传说中的天书啊,祖父为何不心动?反而要将这个事情传出去,难不成陆去疾的性命比得上天书? 历经世事的余苍生一眼便看穿了余诗诗的心思,他踱步走到余诗诗身前,解释道: “天书又叫无字天书,从古至今能让天书现法的人只有三个人。” “傻丫头,当年的道家大天人李猛入五境,斩大妖,败春秋士,何等意气风发,可就是那样的人物都没有让天书现法,你觉得你能吗?” “佛家有句话讲得好,我本具足,莫向外求,一步一脚印,也能走到最高。” 这一番话让余诗诗大为受教,心中生起的贪念也随风消散,她灿烂一笑: “祖父,学问高深。” 余苍生抚了抚花白的胡子,笑了笑: “不过是多看了几年书罢了。” “祖父,我心中倒还有一个疑问, 你说那陆去疾能让天书现法吗?” “不好说,也说不准……” …… 京都外十五里。 陆去疾一行人不快不慢行驶在官道上。 蓝天白云,微风和煦,马蹄叩击着青石板上发出了沉闷而规律的“嗒嗒”声,惊起道旁草丛里几只麻雀,扑棱棱飞向更高处的枝桠。 不知为何,一出京都陆去疾便感受到了了一股寒意,他眉头微微一皱,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天不戾。 一旁的徐子安也同样心有所感,将手搭在了自己宝剑红尘上。 见状,后方赶车的王二虫出声解释道: “大东家,二东家,不必如此惊慌。” “出了京都出现一抹心悸的感觉实属正常。” 陆去疾回头看了一眼王二虫,问道: “老王,详细说说?” 王二虫娓娓道: “传闻我们大虞京都本就是一座巨大的阵法,十四条街乃是十四条阵纹,有此大阵在,妖魔鬼怪不敢轻易靠近。” “我们走出京都,没了大阵的庇佑,所以新中华才会浮现出一抹心悸。” 呼~~ 听了王二虫这话,陆去疾和徐子安方才松了一口气。 陆去疾脑中想不通的事儿也在一刻想通了。 难怪城内无妖魔,原来是有护城大阵。 以占地几十万亩的皇城为大阵,十四条街道为阵纹,啧啧,不知是谁哪位修士有如此手段。 陆去疾在心中长叹了一声后,脸上少了些许戒备,轻轻夹一下马腹,胯下的黑马加快步伐,领着身后的马车继续向前。 三个时辰后,四野的景物,在日光倾斜的角度下,影子被拉得老长,斜斜地投在地上, 天色渐晚,人倦马疲,一行人索性停在了一座青山下歇息。 王二虫从腰间拿出羊皮地图仔细琢磨了半天,对照四周的景色认出这座山后,瞥见正在埋锅做饭的陆去疾赶忙制止道: “东家不可生火,此处乃是龙脊山,据说有虎妖出没。” “听不少江湖人说这龙脊山上的虎妖十分精明,遇见大修士就躲得远远的,遇见修为低下的人就吞吃了,最后还会抽出修士的魂魄炼制成伥鬼。” 王二虫的表情极为认真,说得十分邪乎,让陆去疾放弃了生火做饭的想法,转头从紫玉腰带中拿出了干粮分发给了大家。 徐子安接过干粮,一脸羡慕道: “陆哥,你哪里来的藏器?” 陆去疾啃了一口干瘪的肉饼,回道: “司主送的。” 唰唰。 两人说话间,一阵阴风袭来。 第130 章 虎妖来袭。 这风与寻常之风大不相同,带着一股子冰凉的寒意,直透骨髓,吹得陆去疾一行人寒毛倒竖,后颈发麻。 风过处,枯叶簌簌。 无数细碎的低语,呜呜咽咽,听不真切,只叫人心头发毛。 “难不成是鬼!?” 陆去疾低语了一声 锃—— 没有丝毫犹豫,他手中的天不戾瞬间出鞘,身上一袭黑色劲装无风自动,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 几乎就在同时,一旁的徐子安也拔出了腰间宝剑,气海中的真元沸腾,手腕一拧,身上的剑气不断翻滚。 不远处的一株大榕树上,几个白乎乎的鬼影挂在枝头,他们眼神空洞,脸色惨白,浑身环绕着一丝红光。 见此一幕,陆去疾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天不戾,对着马车上的王二虫打趣道: “老王,看来你这张嘴可以啊,不仅可以指挥马,还能指挥鬼,说来就来。” 王二虫看着大榕树上那几只鬼,头皮好似炸开,浑身抖了抖,颤抖着回道: “东家,我、我可没让他们来啊。” “看这样子这应该是那山君手底下探路的伥鬼,咱还得多加小心啊。” “老王,我辈修士岂能畏手畏脚” “天下妖魔千百万,我徐子安一剑砍一半” 徐子安大了一声,随后一马当先,整个人好似离弦之箭飞速射向那株大榕树。 与此同时,树上的几只伥鬼从枝干上一跃而下,提着斑斑锈迹的铁剑朝着徐子安杀去。 这些伥鬼生前也不过是二境初期的修士罢了,死后能有生前十分之一的实力就不错了,如何是徐子安的对手? 剑光一闪而过,几只伥鬼还未看清徐子安出剑的动作便被剑气斩成了两半。 他们的尸体没有流出任何鲜血,只是滋滋冒着黑烟。 残阳照射在他们惨败的脸上,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而是浮现出一抹解脱。 他们已经被那只恶虎奴役了几十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让他们饱受煎熬,死了,反而轻松些。 “恶虎铜皮铁骨,能使阴风遮人眼,几位多加小心……” “罩门就在眼眸处……” “多谢……” 不一会儿时间,黑烟消散殆尽,空气中残留着那几只伥鬼微弱的声音。 徐子安抖落几朵剑花,看了一眼地上那几柄锈迹斑斑的铁剑,轻声道: “在我人族的地盘上岂能容忍妖孽横行,放心吧,我们一定斩了那恶虎。” …… 不久,天渐渐黑了下来。 王二虫提着剑护在马车旁,夜间的寒风吹得他汗毛直立。 他从怀中掏出一壶烈酒小酌了一口,感觉身子暖些了,再次打起了精神。 陆去疾和徐子安一个站在树上居高临下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个屹立在马车顶防止恶虎突然袭击。 马车内,猴子和大傻身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蛊虫,乍一看十分瘆人。 一只狰狞的千足蜈蚣趴在猴子的伤口处不断释放着淡绿色微光,一条胖乎乎的金蚕钻入了大傻的体内,渐渐的,两人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四周除了断断续续的蛐蛐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基本上没有其他动静。 树上的徐子安有些耐不住性子,开口道:“那恶虎今日应该来不了。” 马车旁的王二虫接过了话茬,道:“二东家此言差矣,伥鬼被灭恶虎一定心有感应,它恐怕正在某个角落注视着我们。” 听到王二虫这话,陆去疾扫视了好几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俯视了一眼马车旁的王二虫,陆去疾开玩笑似的说道: “老王,你这乌鸦嘴可得收一收,万一真被你说中了,那咱可就玩完了。” 王二虫嘿笑一声:“有两位东家在,区区恶虎不足为惧。” 突然,一个硕大的黑影从身后的灌木丛中蹿出! “小心!!!” 树上的徐子安最先反应过来,他大喊了一声,随后从树上一跃而下,手中的长剑狠狠刺向黑影。 锵——! 长剑红尘刺在黑影背上竟然发出了金属碰撞声。 咻! 徐子安还未反应过来,一条恰似钢鞭的虎尾骤然浮现在他眼前。 “不好!” 徐子安瞳孔猛缩,惊叫一声。 千钧一发之际,他手腕一翻,宝剑红尘挡在了身前。 砰! 虎尾上传来的巨力将徐子安打飞了出去。 “陆哥小心,这虎妖是三境修为……” 话未说完,徐子安整个人倒飞出去十几米远,一头栽进了灌木丛中。 陆去疾扔下一句“老王,看好猴子和大傻”后,化作一道残影赫然杀向了那道硕大的黑影。 吼!!! 一声极具穿透力的虎啸声以黑影为中心响起。 远近飞鸟惊起,四周草木皆惊,飞虫走兽都匍匐在了这一股霸道的虎威之下。 这一声虎啸堪比炸雷,震得陆去疾耳膜嗡嗡作响,心神俱颤,但他不敢有丝毫停歇,提着天不戾快速逼近黑影。 几个呼吸后,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终于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 这是一只双脚直立的虎妖,手足已有人形,甚至还学着人样,披着一件羊皮棉袄,顶着一个吊晴白额的虎脑袋,乍一看当真是异常惊悚。 “没有三境,走不过龙脊山。” “看来今日我能饱餐一顿了。” 虎妖喉间上下浮动,发出了一道戏谑之声,在它看来,陆去疾一个小小二境根本不足为惧,最终都会成为他的盘中餐。 轰! 虎妖抡起自己堪比金石的拳头砸向陆去疾手中的天不戾。 空气没有响起幻想中的崩碎声,而是响起了一种利刃切割血肉的声音。 一股钻心的疼痛让虎妖虎躯一震,赶忙收回自己的拳头。 “哼!” “真以为自己的铜墙铁壁了?” 陆去疾冷哼一声,握住天不戾的手一用力,五根粗壮的虎爪子被切了下来。 虎妖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嚎叫——“手,我的手……” 虎妖疼得目眦欲裂,额上的“王”字发出了一缕淡淡的金光,张大了嘴,嘶吼道: “阴风煞!!!” 第131章 捶杀虎妖。 唰唰唰! 一股冰冷刺骨的狂风贯穿林间,风中伴随着碎石铁砂和煞气,让人根本睁不开眼。 “本座是三境妖修,已经结成妖丹,就算你手中的刀是神兵利器,你也只不过是一个二境,拿什么我斗!?” “就算耗也得把你耗死!” 虎妖站在阴风之中狂笑,虎爪随手一挥,四周的阴风更甚。 吁~ 陆去疾等人的马匹发出了惊恐的嘶鸣,马蹄高高扬起想要挣脱缰绳的束缚,亏是王二虫一手拽住缰绳,这才没让这几匹价值不菲的千里马逃掉。 彼时,陆去疾站在虎妖身前,一张脸被阴风吹得生疼。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将手中的天不戾收入了腰间的紫玉腰带中。 此举让虎妖颇为不解,它张大了嘴巴,露出几颗尖锐的獠牙,大声嘲笑道: “你竟然收了刀!?” “哈哈哈,真是不知死活!” “嗤”的一声,低沉如闷雷的兽吼自虎妖喉间滚出,那双竖立的幽绿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住了陆去疾。 下一瞬,没了顾忌的虎妖脚下的枯叶猛地炸开,它如同一道离弦的暗箭,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蛮横劲风,朝着陆去疾扑去! 扑击之势,快如惊雷,猛如奔马! 剩余的那一只硕大的虎爪上泛出森森的寒芒,它的目标十分明确,直取陆去疾的咽喉和心脏! 然,陆去疾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他的皮肤上竟覆上了一层细细的龙鳞,脊椎好似散发着……龙威!! 那双乌黑的眸子竟在一瞬之间变得金黄,没有一丝杂质。 虎妖的爪子刚刚伸到陆去疾身前,一道难以言表的威压直击它的心头。 扑通!!! 一股堪比山岳般的压力瞬间席卷虎妖全身,它竟毫无征兆的跪在了地上,不是半跪,而是那种脸贴地面的匍匐! “什么东西!” “这这这……这是什么威压!?” 虎妖彻底慌了神,它想反抗,但是它却发现自己连起身都做不到。 不仅是虎妖,不远处的王二虫和马车上猴子和大傻都感受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 徐子安刚从灌木丛中爬出来,脑袋上还插着几片绿叶子。 他抬头一瞥看到了陆去疾的背影,不知是否眼花,此刻他眼中的陆去疾不像是人,而是一头人形真龙!一头散发着龙威的真龙!! 徐子安瞬间怔在原地,“陆哥,你到底是什么人……” 另一边,陆去疾俯视着匍匐在地的虎妖,淡淡道:“你真以为黑刀就是我的最大倚仗?”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 虎妖竭力昂起了头,注意到了陆去疾那双充满龙威的眸子,从中它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生命的蔑视。 这种渺小感是它诞生灵智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它盯着陆去疾,瑟瑟发抖的问道: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看不出来吗?我是人!”陆去疾嘴角浮现出一抹狞笑,握紧了拳头,对着虎妖的头狠狠砸下! “砰——!” 虎妖硕大的头颅凭空炸开,红白的液体撒了一地,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距离虎妖最近的陆去疾溅上了一身血,就连脸上都沾满了滚烫的虎血。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虎尸,伸手抹了抹脸颊上的鲜血,“三境妖修这么不禁打?” 低头看着自己皮肤上的龙鳞,他小声呢喃道: “这真龙观想法还真是变态,不愧是真龙一族不传之法。” 近日来陆去疾在真龙观想法上更进一步,这一次的搏杀他就想检验一下自己真龙观想图的修炼成果。 一拳捶杀三境的虎妖这个结果令他十分满意,有了这份底牌,他相信自己以后就算面对三境修士也无所畏惧。 不时,没了虎妖元气的支撑,林间的阴风也停了下来。 陆去疾的眼眸重新变回了乌黑色,那股前所未有的龙威也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意念一动,天不戾重新出现在了手中。 接着,他踱步走到虎尸旁,用天不戾划开了虎妖的丹田,从中取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 第一次见妖丹,陆去疾好奇的打量了一番,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后,他便将其收到了藏器中。 再将妖丹放入藏器的瞬间,他猛然发现被自己放在藏器角落中的天书竟然再次浮现出一行小字。 “十全虎骨汤:取三境虎妖脊柱骨与当归,茯苓,紫星草,……,决明子等十味甲子年份的药材炖煮三个时辰,服之可助二境后期修士破境。” “虎蕴丹:剔除虎妖妖丹之内的妖气后得虎蕴丹,服之可得一虎之力。” 看着上面的文字,陆去疾惊呆了,这天书竟然还可以这样用? 为了防止上面的文字消失,他赶忙将上面的十全虎骨汤和虎骨丹的配方背了下来。 而后,他又将虎妖的脊柱骨剔了下来,收入了藏器中。 做完这些,陆去疾方才走回了马车旁。 此时的马车旁,徐子安、大傻、猴子、王二虫四人用一种看鬼的眼神盯着陆去疾。 注意到四人异样的目光,陆去疾好奇道:“看我做甚?我脸上有花?” 徐子安头发上插着几片树叶子,围着陆去疾转了好几圈,最终停在了陆去疾眼前,幽幽问道: “陆哥,你藏得好深啊。” “那可是三境的虎妖啊,你一只手就捶杀了?” “你他娘的到底是刀修还是体修?” 陆去疾打了马虎眼,回了声: “刀修,顺便练练体。” 顺便练练? 怕是练了好多年了吧。 徐子安啧了啧嘴,看陆去疾的眼神就像是看怪物一般。 一旁,天赋不佳的王二虫更是备受打击,他这一辈子连二境的边都摸不到,自己东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二境修士,还练就了这么一副霸道的身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猴子和大傻更为惊讶,他俩可是跟着陆去疾一路走来的,陆去疾什么时候成为的练体修士他俩竟然毫无所知。 是一开始就在藏拙,还是说到京都才开始的练体? 可是,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在说明一件事——陆去疾的资质震古烁今。 第132 章 要不要跟我师父学几招? 夜深,树影幢幢,月光如碎银般筛落,洒下斑驳的光点。 几点流萤提着微弱的光,在草丛间、树根旁,忽明忽灭,如同坠落的星子,为这无边的暗夜,添了几分生气。 众人感慨完陆去疾之后,各自忙活了起来。 大傻天真的像个孩子,一见萤火虫就走不动路,跑去抓虫了。 王二虫和猴子负责砍树,徐子安负责将砍下的树斩成几段,陆去疾则是将一段段树木搭在一起点燃。 不一会儿时间,陆去疾、猴子、王二虫、徐子安四人围坐在篝火旁,手里都拿着一根剥了皮的树枝,上面各自串着几个肉饼。 在篝火大炙烤下,肉饼表皮被烤得金黄,油脂滴落在炭火上,腾起一缕细小的青烟,混着肉香和松木的焦香,在夜风里散开。 徐子安取下一块肉饼,小心翼翼地吹了口气,随即不管不顾地咬了一小口,烫得直吸气,脸上却绽开极满足的笑容:“香……” 陆去疾也有些饿了,取下树枝上的肉饼,狠狠咬了一大口,肉汁在舌尖炸开,好吃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篝火旁,徐子安瞥了一眼陆去疾,心中有些庆幸。 他庆幸陆去疾不是剑修,否则他这辈子都别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客了。 刚刚陆去疾一拳捶杀虎妖的场面实在是太过震撼,徐子安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想到体术,徐子安脑中想起了自己那个便宜师父。 “陆哥的体魄虽然霸道,但招式太过拙劣,完全浪费了这么一副完美的身躯啊, 老头子钻研体术数百年,是世间为数不多的五境体修,要是能让他指点一下陆哥,那陆哥的实力必定会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徐子安将屁股挪到了陆去疾身旁。 陆去疾还以为徐子安是要肉饼,于是拾起自己身前的肉饼,递给了凑上来的徐子安,“吃吧。” “陆哥,我不是来要肉饼的。”徐子安推开了陆去疾递上来的肉饼,对着他挑眉道: “陆哥,我是来问问你,要不要我让我师父教你几招?” “我家老头子在体修一道上也算是有点造诣。” 陆去疾脑中回忆起邋遢道人张道仙的身影,好奇的问道:“你师父是几境体修?” 徐子安右手伸出五根手指,得瑟一笑:“五境。” 嗯!? 五境!? 陆去疾瞳孔猛缩,有些不敢相信。 外表邋里邋遢的张道仙是五境体修? 果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不过,陆去疾转头一想好似也正常,毕竟是太一道门掌教大真人,倘若没点实力和手段,如何能坐上这位置。 思索之际,陆去疾又有一个疑问,张道仙身为五境体修怎么教出了徐子安这个二境剑修? 百思不得其解下,陆去疾对着徐子安开口问道: “子安,你师父是五境体修,你怎么成了剑修?” 徐子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讪讪笑道: “陆哥,实不相瞒,体修真的太苦了,我吃不了一点苦啊。” “六岁起每天挥拳万次,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狗都不练体。” “好在有一日,我在真武殿打扫神像之时,一把剑砸到了头,脑袋里多了一本剑经,自此我便改练剑了。” 说着,徐子安低头抚了抚自己腰间的宝剑红尘。 见状,陆去疾伸手指着徐子安腰间,猜测道: “砸你头的那柄剑就是你的红尘?” “没错。”徐子安嘿嘿一笑,举了举红尘吹嘘道:“陆哥你别看红尘现在比不上那些名剑,最多不过一甲子,天底下那些名剑见了红尘都得磕头。” “扯远了,扯远了,陆哥,你到底想不想和我师父学两招?” 见话题有些偏了,徐子安赶忙将其拉回了正轨。 有一个五境体修指点,陆去疾哪能不愿意啊,只是他和张道仙无亲无故,张道仙真的会看在徐子安这个弟子的面上教自己吗? 陆去疾不抱希望的开口道: “我倒是想学,只是不知道你师父愿不愿意教。” 徐子安拍手道:“只要陆哥你想学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老王,把地图拿过来。”徐子安对着王二虫招了招手。 王二虫叼着肉饼,从怀中掏出羊皮地图后将其丢向徐子安,“二东家…接好了……” 徐子安一把接过地图,指着上面的天君山问道: “陆哥,此去江南三州最起码要走五天天的路程,司主可曾规定我们何时到江南?” 陆去疾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 “那就好办了,那咱们可以慢慢走,可以先从青城山绕路下青州,过了青州再往东千里就是我太一道门所在天君山。” “上了天君山,我就有方法可以让我师父传授体术。” “陆哥,你觉得咋样?”徐子安对着陆去疾挑眉问道。 看着徐子安这副真诚的模样,陆去疾心中感动不已,轻声回道:“子安,谢谢。” 徐子安伸手搭在陆去疾肩膀上,吊儿郎当的说道:“咱们不是兄弟嘛,兄弟之间说什么谢。” 闻声,陆去疾没有多说些什么,因为兄弟之间无需多言。 他只是笑了笑,暗暗将这份情谊记于心中。 徐子安咬了一口肉饼,继续道:“陆哥,其实我也有私心,下山这么久了我也想家了。 回去看看我家老头子,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在云深巷内和谁动手呢,不知道有没有伤着哪里……” 见徐子安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陆去疾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出声安慰道:“放心吧,张前辈乃是五境体修,一定不会有事的。” …… 不久,陆去疾和徐子安闲聊了几句,才规划好了路线后,看着一旁的猴子心事重重的模样,于是主动起身坐到了猴子的旁边。 陆去疾率先开口:“怎么?有心事?” 猴子盯着陆去疾,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陆哥,夺嫡失败,苗疆这次多半是难逃一劫了。” “虽说愿赌服输,但我这心里难受啊……” 陆去疾意念一动,手中浮现出两块斩妖司黄衣使的腰牌,叹息道: “帝师周敦用传国玉玺救下了苗疆九寨的性命,另外九寨的人怕是保不住了。” 第133 章天书的消息。 闻声,猴子看着那块腰牌,眼中浮现出一抹了感激,他噙着泪,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去疾,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陆哥!” 他清楚陆去疾要拿到这两块腰牌到底有多难,他更清楚帝师周敦为什么会为苗疆说情。 这里面少不了陆去疾的斡旋,甚至是低头求人。 苗疆没有给陆哥什么,但陆哥却为了苗疆四处奔走求人。 最后还保下了自己和大傻的性命,夺嫡的死罪啊,天知道陆哥到底付出了什么…… 扑通—— 一想到这些,猴子噙着泪的再也忍不住了,稀里哗啦的往下流,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当着王二虫和徐子安的面,也不管丢不丢人,不由分说的给陆去疾磕起头来。 “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做什么!”陆去疾最是见不得这种,对着猴子暴喝一声,赶忙弯下腰去扶猴子。 猴子的手死死地拽住陆去疾,红着眼说道:“陆哥!” “我和大傻的命都是你救下来的!” “就连我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你让李前辈给我们买的。 我和大傻长这么大除了阿爹阿娘,没人给我们买过衣裳,你是第三个,这头你如何受不得了?” “陆哥,请受我三拜!” 砰砰砰。 猴子的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身子伏得很低,低的不能再低。 他心中已经决定,从今天开始他和大傻这条命就是陆去疾的了,与公主府再无瓜葛。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陆去疾都不喜欢别人给自己磕头,又何况是猴子这个兄弟。 陆去疾一把将猴子拽起,盯着他那双暗淡的眼眸,掷地有声道: “猴子,你和大傻已经为苗疆死过一次,接下来的日子得为自己而活,活得硬气,活得自由。” 猴子点了点头,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也不知道有没有将陆去疾的话听进心里去。 不一会儿时间,猴子扭头看着篝火旁的徐子安和王二虫,面色一红,尴尬的直挠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猴子你这是真性情。” 为了避免猴子尴尬,徐子安主动开口缓和了氛围。 王二虫也十分有眼力劲,打了个哈哈,附和道: “没错,想当年我和我第三十个红颜知己告别的时候,躲在了被子里哭了三天嘞。” “要不是我有新的道侣了,我是真舍不得她啊!” 徐子安立马补上一句:“老王,你丫当年是真畜牲啊。” 此话一出,陆去疾几人顿时哈哈大笑。 笑声惊醒了林中熟睡的猫头鹰,惊走了四周灌木丛内的小动物。 恰在这时,大傻双手捂着一把萤火虫来到了几人身前,憨憨笑道: “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陆去疾几人纷纷侧目望向大傻的手掌。 布满茧子的大手张开,数百只萤火虫从中飞出,好似一片流动的绿色星云,将几人身前的一切映照得如梦似幻。 微风一吹,这些流萤在枝桠间、叶隙里不断穿梭,给每一片叶子都镶上了流动的光边。 彼时,天上繁星点点,林间也繁星点点,陆去疾几人屏息凝神的看着这一切,心中的郁结,也随着这漫天飞舞的萤火,一点点消散。 …… 翌日,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 陆去疾一行人再次踏上了赶往江南的路。 与此同时,大虞江湖中天书再现的消息好似瘟疫一般传播来。 “天书就在陆去疾身上,有缘者得之可一步入五境”的消息不胫而走,仅仅一天便传遍了大半个江湖。 不知为何,陆去疾等人的行踪也被有心人泄露了出去。 霎时间,江湖风云再起,好似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接近八成的邪修和魔道之人不约而同的前往江南,其中不乏白骨老人,金蛇公子,五毒仙子等一众成名已久的四境大修士。 甚至连不少一流宗门也压制不住贪念,派人在通往江南官道上进行劫杀。 至于四大顶级宗门则是没有半点动静,都保持着看戏的态度。 斩妖司,那株遮天蔽日的芭蕉树下。 上官长夜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 “司主,乱了,全都乱了!” “探子来报,江湖上那些邪修疯一般的赶往江南,光是成名已久的四境大修士就有四五人!” “江南有人给陆去疾下了江湖追杀令,取陆去疾人头者,尚五十枚灵银钱!” “我们跟踪的那几个大妖修好似吃错了药了一样,竟然也在朝着江南的方向赶去。” “照这样下去,陆去疾那小子很有可能连江南都没到,就会死在路上。” 听到这话,周敦也忍不住为陆去疾捏了一把汗,他眺望了一眼余府的方向,怒道: “好一招借刀杀人。” 这时,上官长夜疑惑不解的问道:“司主,这天书真在陆去疾身上?” 周敦叹息道: “此事已经传开了,就算不在陆去疾身上,江湖上那些人也会相信天书就在陆去疾身上。” “个个都幻想着自己是那有缘人,人人妄想一步登天,这便是人性啊。” 上官长夜插话道:“司主,天书的吸引力这么大?真能让人一步登天,直入五境?” 周敦缓缓说道:“从古至今只有三个人能让天书现法,第一人便是万年前大奉开国的羽衣卿相李守仁,其以一己之力改变天下格局,助大奉高祖把宗天下变成家天下。 第二人乃是八千年前的太一道门的中兴之主,张红尘,以一己之力将太一道门发展成顶级宗门,坐化六百年尸身不腐,是为第一代道家大天人。 第三人则是四千年前的诗剑双绝,据说其已经达到传说中的人六境,破界飞升了。” “正因为如此才会使得天下人趋之若鹜,每一次天书现世都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听到这些,上官长夜不禁对周敦的学识感到佩服至极,他在周敦面前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孤陋寡闻。 “司主,那咱们怎么办?要不要通知陆去疾?” “你先派金隼追上这小子,我入宫一趟。” 交代了一声后,周敦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第134章 纷纷落子。 司徒贺端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听着手下传来的消息,瞳孔微微一缩, “余苍生这一手杀人不见血,妙手啊。” 他的话语未落,却见周敦的身影直接走了进来。 “司徒大人,可有良策?” 周敦十分自来熟,走到了司徒贺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甚至还对一旁的侍卫伸手讨来一杯茶。 司徒贺盯着周敦,阴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不信以周敦的聪明才智会想不出对策,来找自己,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出出力罢了。 司徒贺挽了挽自己的袖子,微微低头,笑了笑: “周大人,一个小小的陆去疾用不着往我这里跑吧?” “周大人可是帝师,这点小事还解决不了?” 周敦抿了一口茶,轻声道: “人老了,不中用了,有些事还请听听你这个年轻人的意见。” “陆去疾死了,对你也没好处不是?” 周敦这话倒是没说错,陆去疾可是他用来打开江南三州局面的一枚棋子,现在可不能死。 司徒贺思忖了片刻,开口道: “既然余苍生来了一招借刀杀人,那我们何不如来一招釜底抽薪。” 周敦嘴角微微抿开:“如何釜底抽薪?” 司徒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了一张巨大的土黄色地图前,眼神狠戾,道: “你派遣陆去疾前往江南,余苍生一定以为你我要对他的“钱袋子”动手, 你我何不如反其道行之,趁着这个机会剥夺了他的军权。” 听到这话,周敦嘴角上翘,立马从椅子上站起身,快步走到司徒贺身旁,他指着地图上边关的方向,道: “边关守将张定方乃是余苍生一手提拔的,已经镇守边关十年之久,在军中颇有威望,换人……不怕引起成兵变?” 司徒贺眼中闪烁出一抹精光,“张定方在军中是有威望,但比之过河卒主将王保如何?” “据我所知,王保就是从边关抽调入过河卒的,在边关之中也有不少人脉,本身实力也够硬,换上他最合适不过了。” 周敦低头沉思了一刹,补充道: “这件事必须得快,所以我建议司徒大人向陛下求来三道金牌,顷刻即发。” “宗人府皇室不是有一位五境老祖吗?陛下已经登基,应该可以调动他。” “届时,三道金牌,三架飞舟齐发,打余苍生一个措手不及。” 说着,周敦和司徒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周敦摩挲着衣襟上纹路,淡淡开口道: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陆去疾不能死。” “还有让你的人也别跟着他。” 对于这个要求,司徒贺没有拒绝,微微颔首,回了声:“可。” 接着,他好心建议道: “钦天监监正司徒长青正在赶往蜀州,陆去疾要是扛不住,可以往青城山脚跑,我会修书一封让他出手庇佑。” “实在不行,让陆去疾那小子随便买本书随手丢给青城山,对外宣扬天书就在青城山。” 听到这话,周敦摇头一笑: “司徒大人好一招祸水东引啊。” 说完,周敦缓缓站起身,伸手拍了拍褶皱的袖子后,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司徒贺看着周敦的背影,笑了声: “周大人,慢走不送。” 周敦走出三五步后停了下来,他回头瞥了一眼司徒贺,面无表情道: “司徒大人,你安插在陆去疾旁边那枚棋子,以后还是弃了吧。” 司徒贺心中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看来这帝师周敦手段远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 出了皇宫。 周敦快速回到斩妖司的庭院中。 见周敦回来,上官长夜赶忙凑了上来,他忙问道:“司主,宫里怎么说?” 周敦挥了挥袖子,面色有些凝重,“司徒贺是想让陆去疾这小子吸引火力,暗中拿下余苍生手中的军权。” “再给陆小子修书一封,告诉他可以往青城山的方向走,钦天监监正司徒长青正在赶往蜀州,可以向他寻求庇护。 对了,告诉那小子身边有司徒贺的安插的棋子。” “另外,让我们的人将陆去疾一行人的尾巴全部掐断,为其遮掩踪迹。” “长夜,你带着四位紫衣使立马赶往蜀州做为接应,老夫倒要看看谁敢动我斩妖司的人……” 随着周敦一道道命令下达,整个斩妖司都动了起来。 一封封密令先是发往江南三州,而后又发往了蜀州。 上官长夜则是带着四位紫衣使者亲赴蜀州。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余苍生也动了起来。 老谋深算的他先是注意到了斩妖司发往江南三州的一封封密信,于是立马派人前去拦截。 随后,他方才将目光放在蜀州之上。 “除了赶往蜀州斩水脉的司徒长青,陆去疾还能倚仗谁?” 余苍生抚了抚胡子,阴笑一声: “若是李轻舟这个半步五境一不小心出狱,遇上司徒长青又会怎么样?” “青城山的掌教大真人岂会看着司徒长青斩掉自己宗门千年气运?” 说着,余苍生微微阖眼,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良久,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悄然涌动的春水。 他对着凉亭中的那只邪魅无比的三眼乌鸦说道: “带着府内那几个四境高手,去天牢一趟,想办法将李轻舟放出来,送往蜀州。” “如果可以,顺便也把东方璎珞救出来。” 三眼乌鸦露出一个十分人性化的眼神:(* ̄m ̄) 它的声音十分沙哑,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余公,这里可是京都,你让我们几个四境修士去劫天牢?” 余苍生冷声道: “你们放心大胆的去,天牢内自会有人接应你们。” 看着面若寒霜的余苍生,三眼乌鸦虽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三眼乌鸦展翅高飞,余苍生望着天穹之上的残影,喃喃自语道: “新帝,你狠不下心来杀东方璎珞,是怕自己身体不佳走在老夫前头?” “既然如此,老夫偏要让你做出选择。” …… 第135章老王是棋子? 大傻和猴子在金蚕蛊的修复下好得七七八八后了。 众人索性将马车卖了,换上了两匹千里马。 五人五骑策马奔腾在宽敞的道路上,好生潇洒。 唳!!! 一道尖锐的鹰隼声响彻云霄。 一只巨大的黑金色鹰隼穿梭在九霄云端,径直扑向了陆去疾。 见状,猴子和大傻没有丝毫犹豫,准备动手将这金隼打下来。 徐子安甚至已经拔出了腰间的红尘。 “无需动手,是斩妖司的金隼。” 好在关键时刻,陆去疾出口制止了几人。 这黑金隼他在斩妖司总司中瞥见过。 “难不成是先生有事通知我?” 想到这,陆去疾尝试着举起了自己的右臂。 扑—— 果不其然,金隼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后稳稳落在了陆去疾的手臂上。 见金隼的爪子上绑着一个小竹筒,陆去疾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封信笺,封面写着——“陆去疾亲启。” 取出信笺后,陆去疾右臂一抬,金隼再次飞向了天穹。 紧接着,他打开了信笺,只见里面写着几行小字—— “余苍生对外散布了天书在你身上的消息,你即将被全江湖追杀。” “钦天监监正司徒长青将在蜀州斩青城山水运,你可向他寻求庇护,我已派遣上官长夜已带着四位紫衣使赶往蜀州青城山地界,你可与其汇合。” “司徒贺在你身边安插了一枚棋子,行事多加小心……” 信封末尾,周敦还特意写了一行小字:“遇事切勿逞强,保命要紧。” 陆去疾看完信件后脸色骤变,忍不住爆了粗口: “艹!余苍生不当人子!” “陆哥,怎么了?” 闻声,徐子安几人赶忙向陆去疾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 陆去疾一把手中的信件撕碎,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扫视了一圈身边的人后,他的眼底里闪烁出一抹忌惮。 四人之中,谁最有可能是司徒贺的棋子呢? 猴子和大傻是从苗疆出来的,又参与了公主府夺嫡,几乎不太可能。 徐子安是太一道门掌教的弟子,所以也不可能。 很显然,老王最有可能是司徒贺的棋子。 锵! 陆去疾意念一动,天不戾顿时浮现在手中,他死死盯着王二虫,怒道: “老王!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徐子安、猴子和大傻看着这一幕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陆哥怎么突然拔刀指向老王了? “陆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徐子安看了看王二虫,又扭头看了看陆去疾,赶忙调和道。 陆去疾对着徐子安大声喝道:“子安,王二虫是司徒贺棋子!” “我们都被他骗了,什么豪杰气,什么荣辱与共,都是假的!!” “什么……”一瞬之间,徐子安脸上写满了失望,他扭头盯着王二虫,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去疾也是一脸的大失所望,他心中已经将王二虫当成了自己人,却没有想到王二虫竟然是奸细。 一股背叛的感觉深深地席卷了陆去疾,他死死地盯着王二虫,手中的天不戾并没有急着出手,他在等,等一个解释。 见事情败露,王二虫脸上没有其他表情只有愧疚,他没有选择逃走,而是从马上一跃而下。 扑通一声,王二虫跪在了陆去疾身前,他带着哭腔对着陆去疾说道: “东家,我错了。” “但…我也有苦衷。” “武会过后,司徒贺绑了我的母亲,让我做他手底下的棋子,我要是不从,我母亲就得死, 东家,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母亲一直为我操劳,没有享过什么福,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自古忠孝难两全,是我王二虫对不起东家你了!” 噗哧一声。 满怀愧疚的王二虫拔剑割破了自己的咽喉,重重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喉间汩汩冒出。 这一刀,没有丝毫作戏的成分,抱着必死的决心。 江湖儿女,最讲义气。 失了义气,他王二虫又有何脸面存活于世? 见此情形,陆去疾赶忙收了刀,翻身下马,赶忙抱起了王二虫。 王二虫的意识一点一点消散,口中却还在不断念叨: “东家……对不起……我没出卖你…我上报的都是假情报……” “下辈子…再跟你混了……” 陆去疾自责不已,手忙脚乱的为王二虫包扎伤口,“蠢货!我要是真心想杀你为什么还会质问你!” “你才刚加入我们侠客行两天就要死,我这个东家不同意!” 无论他怎么用力,王二虫咽喉处的鲜血就是止不住,依旧咕咕往外冒。 这时,徐子安也凑了上来,他将自己怀中掏出的疗伤丹药全都掏了出来,对着王二虫喊道: “狗日的老王,陆哥都没砍你,你丫的自己割自己干嘛!?” “你要是死了,我从哪里学泡妞的技巧去!” 王二虫意识逐渐模糊,缓缓阖上了眼,竭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徐子安的方向咧了咧嘴: “二东家…人生当…风流啊…” 千钧一发之际,猴子和大傻一前一后出现在王二虫前后。 猴子抬头,大傻抬脚,两人从陆去疾怀中将王二虫抬到了平地上。 陆去疾和徐子安屏息凝神的看着这一幕,不敢出声打扰。 自古医毒不分家,两人都希望大傻和猴子能够救活王二虫。 “金蚕蛊!出!” 猴子咬破指尖血,喂给了耳边肥嘟嘟的金蚕。 刹那之间,金蚕金光大甚,顺着猴子的手臂跳到了王二虫咽喉处的伤口上。 猴子脸色变得惨白,十分虚弱的对着大傻说道:“该你了!” “得咧!”大傻一把拽掉了王二虫的鞋子,对着他的脚底板打出了几道神秘的手印。 “喝!!!” 随着最后一道手印打完,大傻的身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身上的衣服变得十分宽松,圆润的脸颊竟然出现了棱角? 与此同时,王二虫咽喉处的金蚕竟然将咕咕冒血的伤口缝合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王二虫的脸上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 猴子和大傻则是大汗淋漓瘫软在地上。 第136 章 分兵两处,入蜀。 王二虫缓缓张开了眼眸,眼前的一切让他十分熟悉,自己没有死? 待到他眼眸再次清晰了些,他看到了一张尖嘴猴腮的脸正冲自己笑,不用猜,这张脸的主人正是猴子。 猴子看着苏醒的王二虫,咧嘴笑了声:“哟,老王睡饱了?” 王二虫一脸茫然,他记得自己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自刎了,手中的剑可是将脖子上大动脉都划破了,怎么自己又活过来?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子,而后猛然一惊。 伤口……愈合了?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缓缓走到了王二虫的身前。 看着“死而复生”的王二虫,两人都笑了起来。 陆去疾嘴角上翘,打趣道:“老王,为了救你大傻恐怕瘦了一百斤,下颌线都瘦出来了,你个老油子以后可不能做傻事。” 王二虫仰起头看着陆去疾,不争气的流下眼泪来,“东家……” 徐子安双手抱在胸前,撇了撇嘴: “得了,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儿一样。” “要不是大傻和猴子,你现在已经在阴曹地府服徭役了,还不谢谢他俩?” 听到这话,王二虫扭头看向一旁的猴子和大傻,实打实得磕了一个头,“多谢两位兄弟!” 猴子走上前,一把将王二虫拽了起来,“老王,上次你不也救了我和大傻一次嘛,扯平了。” 一旁的大傻也对着王二虫憨憨一笑:“没错,幸亏没摔死我。” 王二虫老脸一红,低着头笑了笑:“脚滑,脚滑。” 哈哈哈…… 听到这话,几人都笑出了声。 笑声过后,陆去疾来到王二虫身前,郑重道: “老王,接下来,司徒贺那里你便如实禀报,至于你的母亲暂时无需担心,只要你还活着,还是我侠客行的人,司徒贺便不会对你母亲下手。” 王二虫思忖了下,有些不解的吱声道:“陆哥,我若是如实禀报,那咱们不是暴露了吗?” 陆去疾摇头道: “接下来我们分开走,我和子安一路,你、大傻和猴子一路。” 怕王二虫多想,他出声解释道: “司主信上说,余苍生在江湖中大肆宣扬天书在我身上,现在的我已经引得全江湖追杀,你、猴子和大傻还未痊愈,跟着我太过危险。” “你们三人先一步下江南,帮我摸清江南三州的局势。” 对于陆去疾的安排,王二虫没有任何异议,连连点头道:“我都听东家的安排!” 接着,陆去疾又扭头看向了猴子和大傻,细细嘱咐道: “我刚才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老王江湖经验多,你俩修为高,遇事多听老王的。” “别走官道,走小路,晚点到江南三州也没关系,江湖险恶,不行就撤。” “事不宜迟,你们便先行一步吧。” 说完,陆去疾将两块象征着斩妖司黄衣使的腰牌分别丢给猴子和大傻。 接过腰牌,猴子和大傻对着陆去疾说了声“陆哥,保重”后,带着老王消失在了原地。 无论是老王还是猴子,又或者脑袋不太灵光的大傻都知道陆去疾让他们分兵两处是为了他们好。 他们留在陆去疾身边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拖累陆去疾,走了,还能让陆去疾轻松些。 不一会儿时间,马蹄声渐消,通往蜀州的官道上只剩下了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 陆去疾盯着徐子安,笑了声: “子安,接下来咱们要面对的可是全江湖的人。” “怕否?” 徐子安双手仍然抱在胸前,嘴角一咧,淡然一笑: “怕?我徐子安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我以后可是要成为大剑仙的男人!” 相比于害怕,徐子安脸上更多的则是兴奋。 被全江湖的人追杀,他都不相信有多刺激。 看着徐子安这模样,陆去疾哭笑不得,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徐子安的思维确实与常人截然不同。 既然徐子安都不怕,他陆去疾岂会怕? 既然已经是穷途末路那便势如破竹,杀他个片甲不留! “子安,走,入蜀!” 阳关大道上,两骑绝尘,直入蜀州。 …… 一日后,蜀州一条名为飘渺津的津渡口。 陆去疾和徐子安各自带着一顶竹斗笠,走进了一家客栈。 客栈里坐满了持剑的大汉,三五成群,一边喝着酒,一边小声议论: “都听说了吗?天书重新现世了!” “切,这个消息早就过时了,最新消息是天书在两国武会魁首陆去疾的身上!” “话说,这陆去疾是个什么模样?长着几只眼睛?为何能拥有天书这等绝世珍宝。” “不知道,好像长得不咋地,听说还是个罕见的刀修,有二境修为呢!” “二境修为?呵呵,你知道前来抢夺天书的四境大修士有几尊吗?足足六七尊!” “六七尊又如何?斩妖司的人已经放话,谁敢动陆去疾,杀无赦!” “笑话!斩妖司又如何?那些大修士还怕斩妖司?届时天书到手,找个无人的山头闭关几十年,再出来谁人能敌?” “再不济,直接南下逃至大奉,斩妖司还能去大奉抓人!?” ……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有人觉得陆去疾为国争光,不应该受到如此对待,也有人认为陆去疾不配拥有天书,应该自己主动交出来。 反正说什么的人都有,可谓是鱼龙混杂。 陆去疾和徐子安没在大厅内过多停留,要了一间客房后便上了二楼。 房间中,徐子安在一旁盘膝修炼,陆去疾则是拿出了虎妖的妖丹。 一路上他已经用真元一点点剔除了里面的妖气,如今的虎妖妖丹已经可称得上是天书上记载的虎蕴丹了。 服下虎蕴丹,陆去疾腹部燥热异常,双臂之上青筋爆出,看起来十分狰狞。 《太上人间》的功法快速运转,陆去疾身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微光。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陆去疾猛然睁开了眼,感受到体内暴增的一虎之力,他双手轻轻一捏,空气竟然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爆鸣声。 第137 章 斩掉尾巴。 他看着徒手捏出爆鸣声的陆去疾翻了翻白眼,半天挤出一声:“妖孽。” 不是他太过大惊小怪,而是陆去疾修炼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些。 刀、体双修本就有些惊世骇俗,两者齐头并进更是让人想都不敢想。 想到这,徐子安自愧不如的说道: “陆哥,同辈之中怕是无人能追赶你的步伐了。” 对此,陆去疾只是笑了笑。 他的对手从来都不是同辈之人,而是那些四境、五境的大修士。 他缓缓道:“子安,一山更比一山高,眼界要开阔些。” “我从未想过和同辈比,我要的是和掌教大真人平起平坐,与王侯将相一较高下,真正从一枚棋子翻身为棋手。” 闻声,徐子安昂起了头目不转睛的陆去疾,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投去了钦佩的眼神。 接着,陆去疾从榻上缓缓起身,他对着盘膝而坐的徐子安交代一声: “我有事出去一趟。” “客栈之内人多眼杂,你多加小心。” 话音落下后,陆去疾戴上斗笠走出了房间,又不动声色的走出了客栈。 “走,跟上。” 客栈的前堂之中,四个白袍男子也跟着陆去疾的背影走出了客栈。 “师兄,你说那人真的是陆去疾吗?” “不会错的,我可是在黑市花了十枚香火钱买了陆去疾的画像,那人和陆去疾一模一样。” “看来这天书归我落云山所有了!” 四人相视一笑,小心翼翼的尾随着陆去疾,生怕打草惊蛇。 一开始,陆去疾并未发现异常,直到他在药店中买好了熬制十全虎骨汤所需要的药材后方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陆去疾不动声色,提着药材在街道上拐了好几个弯,最终停在了一个人迹罕至的死胡同。 将药材收入紫玉腰带中后,陆去疾纵身一跃跳上了房顶,手腕一翻天不戾瞬间出现在手中,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倒要看看是谁的鼻子这么灵……” 不一会儿时间,四道身影尾随而至。 看着走到了死胡同仍不见路陆去疾的身影,四人顿时意识到自己已经已经暴露。 “不好!” 为首那人惊呼一声,四人转身便要逃。 咻! 陆去疾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拦住了他们的退路。 “青山笑!” 落地的刹那,黑刀天不戾顿时斩出一道刺眼的刀光。 这一刀太快,快到落云山四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噗! 黑刀如砍瓜切菜般斩掉了三人的头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胡同被三具无头尸体喷出的鲜血染红,鲜血顺着褪色的墙壁慢慢流到了地砖上。 仅是一刀,落云山四人便只剩下了一个环眼男子。 “死、死了。” 环眼男子看着滚落至自己脚边的三颗头颅,直接僵在了原地。 “都、都死了……” 他全身上下溅满了鲜血,就连瞳孔都被染红,眼中的世界变成了猩红色,整个人已经被吓傻了。 陆去疾手持天不戾一步一步走向靠环眼男子。 “别、别过来” “别过来!!!” 环眼男子踉跄着身子不断退后,脸上写满了惊恐。 陆去疾挥了挥手中的天不戾,露出一丝狞笑: “你们几个是哪个宗门的?为什么跟踪我?” “如实招来!否则,死!!” 退至死胡同的环眼男子双腿一软,滑倒在地,他浑身颤抖的说道: “我、我们是落云山的弟子。” “我师兄认出了陆魁首的身份,想要陆魁首手中的天书。” 落云山!? 真是冤家路窄啊! 陆去疾气愤不已,后槽牙咬紧,一拳打在了胡同的墙壁上。 砰! 两三丈高的墙壁竟轰然倒塌,露出了后方狼藉的景色。 见此一幕,环眼男子震惊不已,大气都不敢喘,看向陆去疾的眼神如视鬼神! 他双手颤抖,不断求饶道: “陆魁首,此事与我无关啊,我是被我师兄逼着来的……”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黑刀破空的声音。 咻! 天不戾刀光一闪,环眼男子的头颅高高飞起,在空中滑行了几秒后落在了一旁的屋檐上。 陆去疾收了刀,将几人身上的符箓、香火钱洗劫一空后快速离开了胡同。 …… 陆去疾并没有忙着回客栈,而是叩响了一户农家的门。 “有人吗?” 破落小院中响起了一道微弱的女声——“谁啊?” 陆去疾随口编了个理由:“路过的行人,太过口渴,想进来讨碗茶喝。” 听到这话,院内之人似乎有些犹豫,思忖了片刻后,还是选择打开了门。 门开的瞬间,一个三十出头的朴素女子端着一碗水走了出来,碗口上还有几个泛黄的大豁口。 “家中实在太过贫寒,没有茶水,只有些许白水,莫要嫌弃。” 这位朴素至极的中年女子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嫌弃,有口水喝就很好了。” 陆去疾笑着接过了碗,一饮而尽,入口微甜,别有一番滋味。 喝完,陆去疾将碗重新递给了中年女子,“那个…我能否借一下你家的锅,熬一些东西?” 中年女子听到这话显得有些为难,不是不想,而是因为锅内还有她儿子的药。 见女子有些为难,陆去疾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心,我不白用。” “我、我不是要钱。”女子摆了摆手,缓缓解释道:“只是灶上的锅内还有我女儿的药,我家中只有一口锅……” 陆去疾反手从藏器中掏出了一个大铁锅,笑道:“锅我有,我就用一下灶台,可好?” 看着陆去疾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大铁锅,女子眼皮跳了跳,心中猜想: “难不成是变戏法的?” 沉吟了片刻后,女子终于答应了下来,开门让陆去疾进了家门。 中年妇女的家甚是贫寒,院墙都是用残砖碎瓦胡乱砌就的,墙头长满了枯黄的狗尾巴草,许是许久没有打理了。 院子内几根半朽的竹竿歪斜着,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应该是多年没有换过了。 令人有些诧异的是,屋檐上还有一窝燕子。 “家中寒苦,见笑了。”中年女子低下了头,声音中满是自卑。 “小兄弟,请跟我来。” 说着,她带着陆去疾来到了厨房。 一进门,陆去疾便闻到了一股中药味。 第138章 小女孩柒柒 “我女儿患有恶疾,常年需要吃药,所以中药味浓了点。” 见女子脸上有些惆怅,陆去疾没有继续往下问,而是将手中的铁锅放在灶台上,开始按照天书上的步骤熬制十全虎骨汤。 客栈人多眼杂,陆去疾不放心在哪里熬制这虎骨汤,因为是第一次熬制,他又没有什么经验,怕引起动静,所以精挑细选了中年女子这个小院。 此处人烟稀少,十分僻静,不会太过引人注意。 “娘,什么人来了?” 不多时,屋内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中年女子朝着屋内回了声:“来了个小哥,要借咱家灶台用用。” 屋内虚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让哥哥放心用吧,咱家的灶台可是爹亲手垒的,结实得很。” 听声音是个极为温柔的小女生。 陆去疾将提前准备好的虎骨和药草放入铁锅炖煮后,拍了拍手,对着中年女子称赞道:“夫人,你女儿真是个极好的孩子。” 做母亲的哪有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孩子的。 中年女子发白的嘴角微微一抿,温柔一笑:“是啊,我家柒柒是个温柔的孩子。” 回想起小女孩刚才的话,陆去疾好奇问道:“夫人,为何不见你夫君?” 闻声,中年女子好似想到了伤心事儿,眼神黯淡了下来,苦涩道:“死了。” 陆去疾心头一颤,赶忙转移了话题,“孩子的爷爷奶奶应该还在吧?” 中年女子面无人色,继续道:“也死了。” 她像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儿,又补上一句: “外公外婆也死了,只剩下我和柒柒两人相依为命了。” 多嘴。 陆去疾恨不得给自己这张嘴来几下。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他此刻却是动了恻隐之心。 陆去疾沉思了片刻,对着中年女子说道: “夫人可否让我看一下柒柒的病情? 实不相瞒,我手中有些仙人赠予的丹药,说不定能有点作用。” 中年女子面色一喜,她可没少听闻山上仙人救人的故事,要是眼前的小哥手中真的有仙人赠予的丹药,或许真的能治好柒柒的病。 就算不能,她也要试试,毕竟家中已经没有钱再买药了。 “小兄弟请跟我来。” 几个呼吸后,中年女子带着陆去疾来到床榻前。 只见一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女孩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厚厚的被子盖住了她脖子以下的身躯,只露出了她那小小的脑袋,看着好似一只受伤的小猫,让人心疼不已。 陆去疾没学过医术,更不懂得把脉,但出京都之时猴子偷摸给他塞了一颗丹药,据说可以治百病、解百毒。 只要小女孩生的病不是什么绝症,应该可以治愈。 手掌一翻,陆去疾手心处出现了一颗黄豆大小、檀木色的丹药。 床上的小女孩两只圆滚滚的杏眼盯着陆去疾,天真无邪的问了声:“哥哥,我家的灶台好用吗?” 陆去疾点了点头,咧嘴笑道:“好用。” 紧接着,他捏着那枚檀木色的丹药,递到了小女孩的嘴边,温和道: “柒柒乖,吃了这颗糖豆就好了。” 小女孩看了一眼中年女子,似乎在征求意见。 中年女子温柔的点了点头,弱弱的说道:“柒柒,这位哥哥是好人。” 有了中年女子这话,小女孩这才乖乖张开了嘴。 咕嘟~ 小女孩虚弱地张嘴含住丹药,舌尖触碰到丹药的一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意便如同小蛇般在她冰凉的体内游走,所过之处,寒意尽散。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小女孩脸上肉眼可见的有了血色,恢复了不少元气。 “娘、我感觉我好似有了不少力气。” 小女孩对着中年女子笑了笑,说话的声音竟有力了不少。 见状,中年女子泪流满面,对陆去疾投来感激的目光,双膝一软就要给陆去疾跪下。 像她这种贫苦人家,唯一能报答陆去疾的便只有磕几个头了。 陆去疾赶忙扶起了中年女子,微笑道: “夫人,无需下跪。” “我喝了你家的水,用了你家的灶台,这些都是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一报还一报,你不欠我的。” 中年女子双眼通红,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走入厨房的时候,陆去疾发现米缸中已经没有了余粮,于是便想着给中年女子和小女孩去买些吃食,但又怕伤了中年女子的自尊,于是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夫人,我有事先走一步,等一会儿再回来,劳烦夫人帮我照看一二。” 中年女子点了点头,道:“公子放心去,我会帮你照看的” 望着陆去疾暂时离开的背影,中年女子双手合十,不断躬身,口中念叨着: “公子真是个好人,我张李氏希望您这辈子大富大贵,平平安安……” 紧接着,她又握住自己女儿的手,轻声安慰道:“柒柒乖,快快好起来。” 小女孩挤出一个笑容: “娘,我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柒柒去捡柴火,卖好多好多钱,把爹欠的债还了,给娘亲买一身新衣服。” “好孩子。”中年女子发出了一声呜咽,将手放在小女孩的头上轻轻揉了揉,哽咽道:“柒柒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了。” …… 另一边,陆去疾在附近的街道上买了点熟食,又买了几十斤米,顺便还置办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瞥见一旁的街道上有个卖糖人的,陆去疾脑海中想起柒柒那张可怜的脸,于是又买了一串糖人。 看了一眼手中活龙活现的糖人,陆去疾下意识笑了声: “柒柒那个小丫头,应该会喜欢吧?” …… 半个时辰后,陆去疾刚走到小院附近,便发现了不对劲。 原本紧闭的大门为何会敞开?门口的地上为何会有血迹? 陆去疾真元沸腾,足下生风,快速奔向了小院的方向。 几个呼吸后,他一步跨入了小院。 此时的小院一片狼藉,灶台上的十全虎骨汤不见所踪,简陋的房间被翻了个底朝天,一道小小的身影在地上不断挣扎,口中不断哭喊着:“娘亲……” 第139 章 杀了那帮畜牲 看见小丫头的瞬间,陆去疾瞳孔一震,整个人瞬间怔在原地。 只见小丫头浑身是伤,衣衫褴褛,沾满了泥泞与血污,每一寸肌肤都布满了青紫的淤痕,像是被无数双恶手狠狠碾过。 那双又圆又大的眸子充满了眼泪,好似看不到生的希望,微微颤抖的指尖还在扒拉着地面,嗓子哭得嘶哑,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呜咽:“别、别抓走我娘亲……” 是哪个畜牲干的!? 老子要宰了他。 陆去疾看着小丫头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胸膛快速起伏,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为实质。 他竭力压着心中的怒火,赶忙将地上的小丫头抱了起来,往其嘴里塞了一颗疗伤的丹药后。 见小丫头有所好转后,陆去疾轻声问道: “柒柒,告诉哥哥,刚刚发生了什么?” “是谁将你娘亲抓走的?” 小丫头看着陆去疾的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恐惧和绝望,断断续续地飘散在冷风中: “是津渡口管货运的黑虎帮中的胡大爷……爹爹以前为了给我抓药找他们借了钱……就在刚才……他们破门而入把我娘亲抓走了,要将我娘亲卖、卖给人牙子,还有你的汤也被端走了……” “大哥哥……你救救我娘亲好不好?柒柒好了之后会去捡柴火……卖的钱都给你……求求你救救我娘亲…” 话未说完,小丫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了胸口的伤,让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发出了低沉的呜咽:“柒柒疼……” 陆去疾将糖人放在小丫头手中,对着她挤出一个笑容: “柒柒乖,闭上眼睛先睡一觉,哥哥会帮你把你娘亲带回来的。” 听了这话,小丫头轻轻靠在陆去疾肩上,缓缓阖上了眼,她实在太疼了,疼到不想活了,只希望身前这位好心哥哥不会骗她。 刺骨寒风中,陆去疾抱着小丫头快速奔向客栈的方向。 …… 半个时辰后,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了一抹橘黄。 客栈之内的徐子安见陆去疾久久不归有些担心,于是便在准备起身寻找。 咚咚。 他刚一起身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徐子安的手搭在了剑柄上,“谁!?” 陆去疾的声音随着敲门声响起:“子安,是我,快开门。”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徐子安方才放下戒备,上前打开了门。 吱呀—— 门一开,陆去疾抱着小丫头快步走进了房间,将小丫头轻轻放在了床榻上。 见此一幕,身后的徐子安一脸不解: “陆哥,这、这孩子哪来的?” 陆去疾忙着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对着徐子安问道: “子安,陪我去杀个人,顺便再救个人。” 杀人?救人? 徐子安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心中十分清楚陆去疾不会滥杀无辜,于是点了点头,道: “可以,不过陆哥你得告诉我杀谁,救谁。” 陆去疾怕打扰到床上小丫头歇息,拉着徐子安往外走。 一边走,陆去疾将事情娓娓说出。 听到小丫头和中年女子的遭遇后,徐子安勃然大怒,气愤道: “干他娘的!” “这么小的孩子,他们也能动得了手!?” 他的手搭在了红尘剑柄上,眼中燃起两团怒火,迫不及待道:“陆哥,走,杀了那群畜牲!” …… 飘渺津,津渡口。 七八个大汉牵着中年女子找到了人牙子。 人牙子瞥了一眼面黄肌瘦的中年女子:“二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七八个大汉中身材最为高大的胡姓大汉摆了摆手: “不行!这娘们老是老了点,但是模样也算是一等一的!” “少说也得五两银子!” “胡爷稍等,我先看看。” 说着,尖嘴猴腮的人牙子走到中年女子身前,先是掰开了她的牙,细细看了一圈后,又将手在她的腿上不断摸索,确认四肢健全后,这才安心退到一旁。 紧接着,人牙子对着胡姓大汉伸出了三根手指,“三两不能再多了,这又不是个雏儿。” 胡姓大汉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三两!?再加点,好歹还能生育!” 人牙子揣摩了片刻后,道:“三两半!胡爷,不能再多了,这都已经超出了行情价了。” 三两半? 这个价格不错了,买个小雏儿也不过是四两的价格。 胡姓大汉咧嘴一笑:“成交。” 紧接着,他走到了中年女子身旁,像是牵狗一样将其牵到了人牙子身前。 中年女子心如死灰,她不再挣扎,不再留恋,任凭命运摆布,只觉这滚滚红尘真是苦,苦得不能再苦了。 自己的丈夫不过欠了一两银子,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却变成了七百八十四两。 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的家还有那位公子的汤药都被黑虎帮的搜刮殆尽, 自己的柒柒明明刚有好转,却被七八个大汉拳打脚踢,被骂成扫把星,她还那么小…… 这世道真是糟糕透了啊。 这世间,于她,已了无生趣,望来世,化那山间野鸟,不入人世。 “噗”地一声轻响。 中年女子咬断自己的半截舌头,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滴落在地上。 啪! 见状,胡姓大汉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了中年女子的人脸上,将其打翻在地,“臭婊子!你tm还想自尽!?” “你自尽我的银子怎么办?” “怎么,忙着和你那个死鬼丈夫,还有那小扫把星团聚啊?” 倒在地上的中年女子浑身无力,脸上已经毫无知觉,竭力昂起头,对着胡姓大汉嘶吼道:“柒柒……不是扫把星……” 胡姓大汉走上前,一脚踩在中年女子的头上,怒骂道: “我说是就是!” “你还敢顶嘴!” “说,你女儿是不是扫把星!?” 说出这一句话之时,胡姓大汉脚上的力道大了几分,对着中年女子的脸狠狠踹了一脚。 中年女子还未开口反驳,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 “不是!” 听到这声音,胡姓大汉抬起了头。 只见两个高大的身影快速袭来,一人持刀,一人持剑,皆杀气腾腾。 不用猜,正是及时赶到的陆去疾和徐子安。 “什么人多管闲事!?” “知不知道这津渡口是我黑虎帮的地盘!?” 第140章 一缕清风在。 胡姓大汉瞥了一眼陆去疾和徐子安,看着两人年轻的脸庞,低头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两个童蛋子啊。”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七八个大汉顿时捧腹大笑。 对于这种拔刀相助的事情,他们早已经司空见惯。 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想不开、多管闲事,最后还不是一样都被沉江。 对付这些人渣,陆去疾和徐子安不想有半句废话。 陆去疾身上的衣襟无风自动,眼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手腕一抖,天不戾黑色的刀身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嘶鸣。 刀锋上的寒光映出陆去疾脸上那抹冰冷的杀意,这杀意并非是因仇怨而生,而是源于一种愤怒——对这世间不平的愤怒! 这个世道,在吃人。 讽刺的是,人也在吃人。 既然如此,那便让刀剑说话吧。 徐子安站在陆去疾身后,将一瓶止血散递给陆去疾后,极为认真地说道: “陆哥,尽管向前杀,后背交给我。” 陆去疾冰冷的唇角挤出一字:“好。”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只见他身形一晃,以一种鬼魅的速度瞬闪至胡姓大汉身前。 “修、修行者!?” 胡姓大汉刚刚惊呼一声,话都没说完,一柄黑刀便以雷霆之势劈向了他! 砰! 七尺高的胡姓大汉被天不戾从头到脚一分为二,鲜血如同被撕开的血袋猛地喷涌出来,混杂着破碎的内脏,溅射在四周的货物上。 这一幕实在太过血腥,太过诡异,令先前捧腹大笑的七八个喽啰感到一阵窒息。 一旁的人牙子更是直接呕吐了出来,甚至连苦胆都吐了出来。 陆去疾伸手扶起了地上的中年女子,注意到她苍白如纸的脸颊和黯淡无双的眼眸,他赶忙出声道: “柒柒我救下了,我答应过她要将你救回去。” “你也不想柒柒没有妈妈吧?” 果然。 知道自己女儿柒柒还活着的消息,中年女子眼底深处再次亮起了一束光。 见女子舌头断了大半截,陆去疾将手中的止血散亲手递给了中年女子,提醒道:“可能会有点疼。” 疼? 只要能活着见柒柒,疼又算得了什么。 为了自己女儿,中年女子将止血散全部倾倒在了舌上的伤口处,整个过程没有吱声,只是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陆去疾看了一眼中年女子后,心中钦佩不已。 接着,他将目光放在了另外七八个吓傻了的小喽啰和人牙子身上。 咻——的一声 陆去疾好似脱弦之箭,冲向了那七八个小喽啰。 天不戾如流星划破夜空,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噗! 第一个喽啰甚至没看清陆去疾的动作,咽喉便已中刀,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霎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黑色刀光每闪一次便有一人倒下。 陆去疾脸上却看不到丝毫表情,只有纯粹的杀意,仿佛杀得不是人,而是猪狗,甚至连猪狗都不如。 直至最后一个小喽啰,他方才停了下来,不是他善心大发,而是他想知道自己的十全虎骨汤在哪里。 “我的虎骨汤在哪里?” 陆去疾对着最后一小喽啰冷冷问道。 小喽啰额头的冷汗涔涔冒出,哆哆嗦嗦的指着不远处的食盒,颤抖着说道: “胡爷看出那汤是好东西,带回来准备孝敬给帮主,一口都没得动。” 陆去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无盖的黑色食盒,食盒最上面放着的便是他的十全虎骨汤。 然,就在陆去疾回头的刹那,这个小喽啰竟然想偷偷溜走。 就在他跑出十几步之时,一把雪白的苗刀破空而来,将他钉死在一旁巨大的货箱上。 陆去疾转身走到小喽啰的尸体旁,将一点雪重新收回藏器中后,冷哼一声: “想逃?” “问过我的另一柄刀了吗?” 不远处,徐子安也将那人牙子的性命了结了。 不好的是,两人的动静闹得太大,厮杀声和呐喊声引来了附近黑虎帮的其他人员。 “胡老大被杀了!” “有人来我黑虎帮闹事!” “叫人!叫人!” “去通知帮主!” ……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黑虎帮的帮众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暗巷、从船舱、从吊脚楼的阴影里蜂拥而出。 他们手持棍棒、短刀,甚至还有几张弓弩,脸上都带着嗜血的兴奋与狰狞。 听着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陆去疾回眸看了一眼中年女子,对着一旁的徐子安小声嘱咐道: “子安,你先带她回客栈,然后安排人送她俩离开,然后你悄悄将一艘船开至沁阳河中央,我会与你汇合。” 飘渺津渡口正是蜀中三大河之一的沁阳河的渡口,停靠着数以百计的船只。 来之前,陆去疾便计划着由沁阳河顺流而下,由此只需两日便可抵达青城山。 徐子安看着四周乌压压的人影,有些担心,“陆哥,这飘渺津江湖人甚多,其中不乏有来杀你的人,到时候暴露了怎么办?” 陆去疾轻轻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容: “暴露了就暴露了,杀出去便是了。” “快走吧,再不走就难走出去了。” 徐子安看了一眼陆去疾,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日云深巷内陆去疾对他说的那八个字——“苍生无言,侠为其声。” 人间总要有一缕清风沁人心脾不是? 不然人一抬头便看到了黑压压的天穹,岂不是太过压抑了些? 陆去疾也好,徐子安也罢,都算得上是侠客,侠客便是这一缕清风啊。 “陆哥。” “我在沁阳河中央等你。” 话音落下,徐子安扛着中年女子几个纵身消失在了陆去疾视野中。 陆去疾则是走到了黑色食盒旁,端起最上方的十全虎骨汤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滑入腹中,陆去疾非但不觉得灼烧,反而如同一股暖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刹那间,陆去疾浑身气血翻腾,仿佛沉寂已久的火山,骤然被引燃。 每一寸肌肉都绷紧、膨胀,筋骨间传来阵阵噼啪轻响,周围的天气元气疯狂的往他气海内钻。 第141 章 身份暴露? 陆去疾气海中的十滴真元快速膨胀最后融合成一摊真元液,不仅如此,这摊真元液因为《太上人间》的原因变得越发精纯。 陆去疾感觉丹田处仿佛有一轮小太阳正在冉冉升起,温暖而炽烈。 此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五感变得敏锐无比,仿佛能听到水中鱼儿的低语,能看见远处飞鸟翱翔的轨迹。 他体内的天地元气流转的速度加快了数倍,力量、速度、反应,一切都在以一种惊人的幅度提升。 突破!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在陆去疾脑海中炸响。 他清晰地感觉到,阻碍他晋升三境的那层薄薄的“膜”,正在这股狂猛力量的冲击下,寸寸碎裂! 然,就在陆去疾想要捅破这一层“膜”,真正踏入三境之时,黑虎帮数百帮众已然杀至他的身前,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之人身着一身短打劲装,乃是黑虎帮的帮主陈山。 这陈山也不是普通人,昔年是幽州的修行大宗落霞山内门弟子,突破二境以后下山来到了蜀州,凭借自身二境的修为霸占了飘渺津的漕运,一手创立了黑虎帮,眼界不说高,但也是一个老江湖了。 陈山先是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而后对着陆去疾小心试探道: “在黑虎帮的地界上,杀我黑虎帮的人,小兄弟胆子不小啊?” 陆去疾将天不戾扛在肩头,下颌微微抬起,站姿极其嚣张,环视了一圈后狂笑一声: “杀了就杀了,你能奈我何!?” 这么嚣张? 难不成是顶级宗门的弟子? 陈山又问道:“阁下是哪座山下来的?” 陆去疾嘴角上翘,道: “听好了,老子是落云山的!” 听到这话,陈山的眼眸冷了下来,心中没了忌惮,于是对着身边人下令: “上!” “老子要将他沉江!” 落云山下来的也敢这么狂? 他还是落霞山的内门弟子呢! 随着陈山一声令下,黑虎帮三百帮众一拥而上,那架势好似要将陆去疾砍成肉泥。 “去!” 陆去疾意念一动,一连打出十几张符箓,这些符箓都是先前摸尸得来的,他用起来没有丝毫心疼。 随着最前方七八张符箓炸开,熊熊烈焰凭空而生,化作数个滚烫的火球,呼啸着砸入黑虎帮帮众之中。 “啊!!” “火啊!” “……” 几十人瞬间化为焦炭,连惨叫都未能完整发出。 砰砰砰…… 几个呼吸后,剩余的七八张符箓也轰然炸开。 刹那间,寒气弥漫,无数冰锥凭空凝结,带着刺耳的破风声,密密麻麻地射出! “怎么又变成冰锥了!?” “啊——!” …… 这一次黑虎帮死伤更为惨重,接近百人死在了冰锥之下。 惨叫声、哀嚎声、火焰燃烧声、冰锥破空声混合在一起,整个飘渺津都能听得见。 咻! 突然! 陆去疾动了,不是逃走而是径直如鬼魅般杀向了剩余的帮众,他的身影在驳杂的身影中不断穿梭,每过一处便有十几人倒下。 陆去疾杀得兴起,杀意如潮水般涌动,刀光越来越快,越来越密,仿佛要将这飘渺津都劈成两半! 见自己一手经营的黑虎帮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死伤了大半,帮主陈山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对着陆去疾怒喝一声:“放肆!” 大袖一动,手中顿时浮现出一把黑金长剑,起手便是落云山二十四式扫雪剑法,出剑无情,直刺陆去疾的周身关节。 吼!!! 空中响起麒麟鸣! 天不戾散发出一道刺眼黑芒,陆去疾一脚蹬地,借助反作用力高高跃起。 紧接着,他双手握住天不戾的刀柄,举全身之力递出一式力劈华山! 这一刀,没有丝毫花里胡哨,只有纯粹的杀意,还有一股霸道的力道! 这一刀的速度太快,陈山避无可避,他双手握住黑金长剑的剑柄,身子一沉,转守为攻,想要接下这一刀。 锵! 是长剑断裂的声音! 在天不戾面前陈山的黑金长剑不堪一击,直接断成了两节。 噗哧! 黑刀天不戾顺着从陈山的肩颈处斩下,竟将陈山斜斩成了两截。 陆去疾收刀而立,刀尖滴下一滴晶莹剔透的血珠。 唰唰。 寒风吹拂而过,陈山上半截身躯诡异的滑落在地。 死前的最后一刻,他的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去疾,终于回过了神,“你…不是落云山的弟子……你是陆去疾……” 陆去疾冷冽道: “你知道的太晚了。” “今日你黑虎帮难逃一劫,全都要死!” 说着,陆去疾右手持天不戾,右手握一点雪,一黑一白,如狼如羊群般杀向了黑虎帮剩下的帮众 与此同时,一个手持黑刀的年轻男子正在津渡口疯狂屠戮黑虎帮的消息不胫而走。 黑刀、年轻男子两个词让不少江湖人都联想到了陆去疾的名字。 蓦然,码头、客栈、青楼中涌出了不少江湖人,他们直奔津渡口的方向而去。 “天书是我风雨剑张青的了!” “哼!天书是我慈悲手刘明的!” “那咱们走着瞧!” “……” 几个三境高手你追我赶的朝着津渡口的方向奔袭而去。 街道的角落中,徐子安看着那几个三境高手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担忧。 陆哥,你可要撑住啊! 接着,他转身走到了马车旁,将身上的剩余的香火钱全部给了中年女子,嘱咐一声: “财不露白,到地方安全了之后再取出来用。” 中年女子没了本截舌头说不了话,只能对着徐子安一阵比划,似乎想问陆去疾和他的名字。 徐子安看出中年女子意思,于是赶忙摆了摆手,道:“不用知道我们的名字。” “你们只需要好好活下去,别辜负陆哥的一片良苦用心。” “我还要去接应陆哥,告辞。” 说完,徐子安快速奔向了码头的方向。 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快些,再快些,陆哥我来了,你一定得撑住。 中年女子看了看徐子安渐行渐远的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香火钱,泣不成声。 原来……天底下真的还有好人。 第142 章 念头通达 原本堆满货物的津渡口,现在满是尸体。 黑虎帮三百人一个都没逃走,全部死在了陆去疾手中。 不少挑夫、水手远远的看着这一幕,拍手叫好,那些平日里被欺负得小摊小贩连买卖都不做了,纷纷停下来为陆去疾喝彩。 “公子!干得漂亮!” “杀!杀死这群畜牲!” 其中也有不少明眼人大喊道: “公子!速走!” “小心官府的人!!” 忽然,几十个江湖人将这些小摊小贩全都撞飞在地,而后疯了一样的冲向货堆中间的陆去疾。 他们之中有人是蜀中江湖人,也有人是蜀外的江湖人,境界更是有高有低,普遍都是一境修为,却都想凑凑热闹,个个都自命不凡,都以为自己就是那天书等待的有缘人。 “那就是陆去疾!天书就在他手上!大家一起上!” “杀了他!!!” “天书是我的!” …… 这些人如同阴沟里的老鼠,闻着味就来了,好似要将陆去疾生吃了。 陆去疾没有废话,手持双刀冲向这些人,他气海中的真元液在《太上人间》的高速运转下源源不断,真龙观想法使得他炼就了一身霸道的体魄,再杀上三天三夜也没问题! 刀光霍霍,一黑一白交相辉映,陆去疾的每一次挥刀便有一人倒下。 “鬼!” “他不是人!” “逃啊!” “快逃!陆去疾不是人!” …… 他们怕了! 这些被贪念吞噬的江湖人看着不断倒下的同伴,看着四处乱飞的残肢断臂,看着陆去疾那张冷峻的脸他们怕了! 然,陆去疾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我观蜉蝣,如宇宙观我” “朝生暮死,亦可惊鸿!” 念头通达之下,陆去疾竟以双刀斩出来一式蜉蝣泣! 绚烂的刀光一闪而过,二十一位一境修为的江湖人齐身死,二十一颗硕大的头颅滚落在地。 陆去疾手持双刀立在血泊之中,周身几十只蜉蝣虚影飞舞,营造出了一种超然物外的意境,寒风吹动了他的几缕碎发,衬得他愈发丰神俊朗,脸颊上丝丝缕缕的血迹为他增添了一抹邪魅。 此时的陆去疾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痛快!痛快极了! 咻! 一道破空声骤然响起,瞬间打断了陆去疾的思绪。 陆去疾一抬头猛然发现一个“黑点”快速向着自己袭来! 唰唰! 陆去疾快速抬起天不戾挡在身前。 叮! 一枚棺材钉撞在天不戾刀身上发出了一道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我这棺材钉有雷霆之势,却被如此轻松的接了下来,你陆去疾果真不愧是两国武会魁首。”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先后落在陆去疾身前。 一人手持一柄蓝色长剑,周身气息如风似雨,长着一字胡,看着四五十岁的年纪。 另一人则是有一双铁青色的大手,上面布满了厚厚的茧子,一双虎眼暗藏精光,看着十分精明。 陆去疾一眼便看出两人的不简单,于是横刀在前,问道:“来者何人?” 一字胡的中年男子大袖一挥带起一阵清风,眯了眯眼眸,“风雨剑,张青。” 另一人没这么多动作,死死地盯着陆去疾挤出一声:“慈悲手,刘明!” 风雨剑张青,慈悲手刘明两人皆是三境中的高手,在蜀中一带可谓是威名赫赫,甚至都足以立小宗,广收门徒了。 但这些陆去疾显然是没听说过,他撇了撇嘴,回道:“没听说过。” 这话可惹恼了两人,他们好歹是蜀中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陆去疾竟然如此轻视他们? “没听说过!?” “那老夫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慈悲手刘明率先发难,身为三境的高手的他早已凝出元丹,一招一式都有带着莫大的威能,其一双铁青色大手更是含有剧毒,被打中之后必死无疑。 面对刘明,陆去疾也不敢马虎,意念一动将一点雪收入紫玉腰带中,专心以天不戾对敌。 但见刘明五指微曲,掌心似有暗流涌动,隐隐泛着青芒,对着陆去疾一掌轰出! “轰!!!” 一声闷响,并非惊天动地,却带着一种沉闷而厚重的力量感。 看似缓慢的掌风却有千钧之力,裹挟着森然杀意,如同一道无形的巨浪,朝着陆去疾当头压下! 陆去疾双手握住天不戾,天地元气运行大周天,调动全身真元递出一式青山笑。 然而,刀气与掌力碰撞不过几个呼吸便难以支撑败下阵来。 陆去疾顿感一阵巨力袭来,他脚尖一点,赶忙退后! 见陆去疾不是自己敌手,慈悲手刘明顿时哈哈大笑: “我乃是三境元丹,可食气不死,寿元五百载! 你不过是二境真元,你拿什么和本座斗!?” 陆去疾被刘明霸道的掌风逼退至货物中央,扭头看向一旁的迟迟不肯动手的风雨剑张青,脑子一转,赶忙说道: “天书只有一本,而你们却有两人,我到底该给谁呢?” 听到陆去疾的声音,刘明和张青都笑了。 张青对着陆去疾不屑一笑,朗声道: “挑拨离间?在我们面前玩这种把戏?” “你真当我们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杀了你,天书我们自有决断!”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张青握紧剑柄,对着陆去疾狠狠递出一剑! 这一剑将陆去疾身前数千斤的货物全部掀飞! 一道凌厉至极、锐利无匹的剑意直直杀向陆去疾,仿佛要将他的魂魄都从中斩断。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顿感一股致命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自己的全身,仿佛被一柄最锋利的剑锋锁定了咽喉。 吼——! 忽然,一道龙吟声骤然响起。 陆去疾眼眸一眨,露出了一双纯洁无瑕的黄金瞳,瞳仁竖立如直线,带着一股不可触犯的威严! 砰! 陆去疾身形如蓄势已久的脱弦之箭,陡然射出! 他脚下的地面瞬间寸寸碎裂,裂纹蛛网般四散蔓延! 快!快得不可思议! 仅是一个睁眼,陆去疾竟已从张青的剑气中冲出,杀至两人身前! “给老子,死!!!” 陆去疾全身气力毫无保留地贯注于拳锋之上,拳未至,一道刚猛的拳风已如怒涛般汹涌而出,狠狠递向慈悲手刘明! 这一拳,没有丝毫花哨,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爆发力! 仿佛要将挡在面前的一切,连同那凛冽的杀意,都一并击溃! 拳风激荡,空气都被挤压出沉闷的嗡鸣! 第143 章 杀张青 “怎么会?” 慈悲手刘明怒目圆睁的盯着陆去疾,似乎是对他爆发出的力量感到疑惑。 传闻中陆去疾不是只有二境修为吗?为何能从张青的剑气中挣脱出来? 不过就算你能挣脱出来又当如何,我乃三境大修士,又岂会怕你这拳脚? 真当自己是炼体修士啊? 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下,慈悲手刘明成面对这陆去疾一拳没有丝毫退避,反而是握紧了拳头选择和陆去疾对拳! 轰——的一声巨响。 一道巨大的气浪轰然炸开。 慈悲手刘明的手竟然直接被轰成了血雾!? 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一头砸在了远处的船上。 噗。 刘明吐出一口鲜血,扭头看着“凭空消失”的半边身子,一脸的难以置信,颤巍巍道: “体…体修?” “陆去疾是体修……” 见此一幕,一旁的风雨剑张青说不出话来,身子立在原地愣了愣,甚至有些呆滞。 我看到了什么? 三境大修士的刘明被二境修为的陆去疾一拳轰飞了?半边身子都没了? 就算是刘明一时大意了也不至于此吧? 陆去疾这tm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多年的江湖经验让风雨剑张青看出了端倪,更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危机感。 撤,这陆去疾绝对有问题! 没有迟疑,没有回望,风雨剑张青当即转身,朝着身后快速奔逃。 “想走?” “晚了!!!” 陆去疾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赫然出现在了风雨剑张青身前。 风雨剑张青看着身前的陆去疾,忌惮的问道: “陆魁首原来倚仗的不是手中刀,而是拳脚, 扮猪吃老虎这一套玩得炉火纯青,果真是年轻有为,胆细手黑啊。” 陆去疾双拳紧握,眼中杀机毕露,冷冷道: “行走江湖要是手不黑,怎么和你们这些老狐狸玩?” “就让我领教一下风雨剑的厉害。” 陆去疾抡起了拳头,一拳接一拳,如疾风骤雨般轰向了张青! 张青的风雨剑自然不是浪得虚名,有刘明的前车之鉴在,他可不会再小看陆去疾半分,反而是拿出了十二分注意力! 刹那之间,张青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瞬间一变,浑厚的剑气激射而出! “叮——叮叮叮——” 清越的剑鸣陡然响起! 张青的剑法虚实相生,刚柔并济,竟将陆去疾逼退了十几丈,他深知一个千万不能让体修近身的道理。 “风为引,雨为刃!” “斩!” 见陆去疾节节败退,张青递出了自己最强的杀招。 呜呜~ 四周顿时风雨大作,紧接着,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陆去疾站在雨中,感受到雨中凌厉的剑气后,脸上流出了一丝极为明显的茫然。 好似每一滴雨都是一柄剑,又好似都只是普通的雨,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哪一滴雨才是真正的杀招。 剑气化风雨,杀人于无形,这便是风雨剑的要义。 就是现在! 厮杀经验极为老道的张青抓住了陆去疾愣神的机会,一剑刺向他的天灵盖! 与此同时,陆去疾的黄金瞳猛缩成一条竖立的直线! 他未言语,亦未抬手,只是身躯微微前倾,一股磅礴而古老的威压,从他的脊柱轰然散开! 这股威压裹挟着睥睨天下之势,源自他体内的那块逆鳞龙骨。 原本淅淅沥沥、轻柔敲打着屋檐与砖瓦的小雨,竟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 雨丝悬停在半空,不再下落,也不再飘散,而是原地停滞! 一息之间,天地变色,风停,云滞,远处鸟儿的啼鸣也戛然而止,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凝固的雨幕,以及雨幕中心散发着煌煌龙威的陆去疾,还有杀至陆去疾身前的风雨剑张青。 “等得就是你。” 陆去疾嘴角勾勒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对着张青的脑袋递出了自己的全力一拳! “不好!” “他是故意引起我近身!?” 张青后知后觉,迫切的想要动起来。 然而,在那霸道的龙威下他根本动弹不得,陆去疾也不会让他这么轻松的躲开。 只是一刹那,陆去疾的拳头已然杀至张青的面门! 砰! 张青的脑袋好似熟透的西瓜一样轰然炸开。 血肉四溅,张青化作一具无头尸体倒在了雨中。 哗啦哗啦。 停滞的雨水重新落下,天边的黑云重新浮动,就连远处的点水鸟也重新出声,好似一切都回归了正轨,唯一不同的是少了一个风雨剑张青,地上多了一具无头尸体。 陆去疾抬头望天,任由雨水洗刷掉脸颊上的污血,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雨,越下越大。 津渡口地砖上的血渍却依旧洗刷不掉,地上血流成河。 陆去疾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快速朝着沁阳河的方向赶去,不敢有丝毫停留,就连风雨剑张青和慈悲手刘明身上的符箓法宝,他也没时间收走。 因为他感受到后方有一道恐怖的气息正在逼近,那种威压他曾经在梵净山掌教李逋身上感受到过,是四境大修士的威压! 面对三境陆去疾凭借霸道的体魄尚且有一战之力,但若是面对四境大修士,现在的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逃,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 陆去疾离开后五分钟,一个看起来瘦骨嶙峋的老人缓缓出现在津渡口。 看着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他啧啧出声道:“风雨剑张青,慈悲手刘明,都是蜀中一带有名的高手啊,难不成是蜀外的高手干的?” 显然,老人并不知道出手之人是陆去疾,看着刘明尸体旁掉落的符箓,他甚至还有时间出声打趣: “连符箓都不捡?真是有钱人啊。“ “你不要,老头子我可要喽。” 老人弯腰捡起了刘明尸体旁掉落的符箓后,又走到了刘明身旁。 还未咽气的刘明看见老人的一刹那,瞳孔猛缩,一激动,竟然吓破了胆,被活活吓死了。 老人愣了愣,扪心自问道:“我白骨老人有这么吓人吗?” 接着,他又弯腰在刘明身上一顿摸索,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忽然,他在刘明衣襟的背面上看到了五个用鲜血写的大字——“陆去疾,杀我!” 第144章 沁阳堕龙 杀人者是陆去疾!? 白骨老人顿时反应了过来,但现在想要追上去却已经为时过晚。 摩挲了两下手中的符箓,他一脸懊悔叹气道:“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话音落下,他又觉得心有不甘,毕竟那可是天书啊。 “或许,我现在追上去未必没有机会……” 说干就干,白骨老人御风而行,顺着自己的直觉,直奔沁阳河的方向而去。 …… 沁阳河乃是一条自远山之巅流下的大河,河水湍急,似万马奔腾,有千军列阵之势。 虽然比不上两国交界的乾陵江,但足足有八百里长,乃是蜀中母河,一眼望不到对岸边际,唯见水天一色,苍茫浩荡。 飘渺津正是位于其中岸的渡口,附近多有渔家,于是乎,徐子安很容易便买到了一艘大船。 他将船开到河中央,眼神不断扫视着岸边,试图找到陆去疾的身影。 久不见陆去疾来,他心中也有些忐忑。 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不可能,陆哥行事向来稳妥,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再等等……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一道暗红色身影快速出现在岸边。 不是别人,正是从津渡口奔袭而来的陆去疾。 他那副浑身是血的模样将岸边来往的商贾和渔夫、水手都吓了一大跳。 刚结束杀伐的他周身杀气还未消散,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指缝之间还残存着血痕,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不少人甚至被陆去疾吓得躲在了摊子后方,透过缝隙偷偷瞄着陆去疾,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连黑色的衣服都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这、这得杀多少人啊? 莫不是哪里来的江洋大盗?” “惹不得,惹不得……” 见众人向自己投来异样的目光,陆去疾没有时间解释什么。 他快步走到岸边后跳上一艘小船后并未拿起船桨,而是以体内的真元推动小舟。 咻! 在陆去疾浑厚真元的推动下,小舟的速度比之天上掠过的白鹭还要快上几分,径直冲向沁阳河中央。 “我的船!” 一须发皆白的老渔翁对着陆去疾大声呐喊。 话未说完,一枚香火钱凭空而落,掉在了他腰间的鱼篓子中。 低头看着那枚香火钱,老渔翁转怒为喜,对着陆去疾背影挥着手,傻傻笑道: “贵人,一路顺风啊。” …… “来了!” “终于来了!” 河中央,徐子安瞥见陆去疾的身影后十分激动。 他迫不及待的拿起船上的旗杆不断挥舞,大喊道: “陆哥——! ”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陆去疾身上真元沸腾,一脚蹬在小舟上。 咻咻! 他脚下小舟的速度又快了几分,激起了一团团雪白的浪花。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徐子安终于看清了陆去疾的小舟。 然而,下一刻他就傻眼了。 谁家小舟能划这么快?还没有船桨? “真元推舟!!!?” 徐子安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 “握草~” 陆哥的真元到底有多少? 哪个二境修士敢这样玩? 徐子安估猜若是换作自己最多不过离岸二十里就精疲力尽了。 然而,陆去疾现在离岸至少五十里,却还是一脸轻松? “非人哉,非人哉……” 徐子安嘴角抽搐了几下,一连叹了好几声,感到有些自闭。 不一会儿时间,眼看陆去疾的小舟就要靠近徐子安那艘稍大的船只之时,水面忽然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 陆去疾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定睛一看,猛然发现水面之下隐有暗流汹涌,似有庞然巨物在翻腾。 哗啦! 只听一声巨响,一条奇大无比的怪物自水中猛地窜出,半截身子已离开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狰狞的弧线! 竟是一只巨大的泥鳅!!? 这大泥鳅鳞片黝黑,沾满泥浆,在日光下泛着湿滑油亮的光泽,身躯异常粗壮,竟比陆去疾脚下小船还要宽阔。 最令人惊骇的是,陆去疾发现这泥鳅已经长出了龙须、龙牙,仔细一看,就连那黝黑的鳞片都长出了龙纹! 下一刻,一声沉闷如闷雷般的嘶吼在沁阳河中央响起! “吼!!!” 这一道滚雷声非驴非马,却带着一股暴戾! 岸边的老渔翁听到这声音顿时陷入了癫狂。 他疯狂的举起双手,对着河中央的人呐喊: “快跑!” “是堕龙爷!” “堕龙爷发威了!!” 老渔民的话音还未落下,沁阳河中央的河面如同沸腾了一般,剧烈地翻滚起来,河水疯狂地涌起,一卷卷巨大的水浪如同山峦般堆叠、升起,又重重地摔落下去! 刹那之间,十几只小船顿时被巨大的风浪掀翻,就连那些吃水较深的大船都陷入了剧烈的颠簸。 陆去疾的小舟也不例外,一股巨大的水流疯狂的撕扯着他的小舟,槐木制作的小舟只不过坚持了几个呼吸,最后直接散架沉入了河中。 好在关键时刻,陆去疾一脚蹬在船头之上,借力在空中划行了一段距离。 “陆哥!接着!” 眼看陆去疾便要掉落水中之际,徐子安对着丢出了长绳。 陆去疾一手抓住绳子的一端,警惕的看着水面下不断游弋的黑影。 徐子安双臂猛然一拽,陆去疾借着绳子传来的力道再次腾空! 见陆去疾要逃,水下游弋的堕龙急不可耐,它在陆去疾嗅到了一丝龙气,只要吃了陆去疾它便可走蛟化龙。 咕嘟咕嘟。 水下再次传来异响。 哗啦! 堕龙再次钻出水面,张开了布满獠牙的巨口,欲要将半空中的陆去疾一口吞吃! “滚!!!” 陆去疾衣襟下脊柱散发出一道金光! 泥鳅虽为“堕龙”,却终究只是下贱泥胎,沾染了太多污浊之气,又从未真正见过、感受过龙威。 此刻,在陆去疾突如其来、纯粹的真龙之威下,它那点微末道行根本不够看。 “是龙威……” 它顿感一阵头晕目眩,竟调转了头,一头扎入翻滚的河水之中,瞬间没了踪影,只留下巨大的漩涡和水流。 不一会儿时间,河面上的狂暴翻滚骤然减弱,恢复到了先前的模样。 第145 章 白骨老人。 看着那大泥鳅不见了踪影,陆去疾喘了一口粗气后借力飞到了大船上。 落地之际,他不敢耽搁一点时间,赶紧对着徐子安说道: “子安,赶快扬帆,顺流而下。” 听到这话,徐子安也不磨叽,立马拉起了巨大的船帆。 许是天意,又或者上天眷顾,此时河面上竟刮起了一阵狂风,而且风力极大。 借助风力,陆去疾和徐子安吃乘坐的大船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顺流而下,不过是三五分钟的时间便混入了江面上的其他船只中。 另一边,白骨老人终于是赶到了岸边,虽然稍晚一步,但船只也并未走得太远。 见状,他面色一喜: “看来上天眷我白骨啊!” “陆去疾必定在那些船上,老夫有的是耐心,一艘一艘的找也要把你揪出来!” 说着,白骨老人脚尖一点快速飞向了天穹。 四境大修士御空的速度非比寻常,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他便追上了顺流而下的船只。 从天上往下看,此时沁阳河上的场面十分壮观,说是百舸争流也不为过。 要想单独找出一人实在太难,再加上风太大,饶是白骨老人身为四境大修士一时之间也无法分辨陆去疾究竟在是哪艘船上。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扫视了几圈后,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终于发现了陆去疾。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右眼有一颗明显的泪痣,身高七尺八,是他!就是他!” 注意到陆去疾的一瞬间,白骨老人激动的叫出了声。 而后,他顿时化作了一道黑影,迫不及待的坠向陆去疾和徐子安所在的大船。 “有大修士靠近!” 几乎就在同时,陆去疾忽然心有所感,猛地抬起了头,注意到那越来越近的黑影,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天不戾! 而后,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徐子安,大声劝道: “子安!你快逃,这四境大修士是奔着我来的!” 锃! 回应他是飞剑红尘出鞘的声音! “陆哥,你我手足兄弟,我岂能弃你而去!?” 徐子安铿锵有力的回了声。 他放弃了逃跑的最佳时机选择与陆去疾并肩作战。 陆去疾感动不已,眼角微湿,眼底深处有泪花闪过。 他陆去疾这辈子有徐子安这个兄弟,值了! 旋即,陆去疾浑身真元沸腾,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眼看着天上那股越来越近的恐怖气息,徐子安心头一震,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这股威压……是四境大修士!? 看来今日多半是难逃一死了。 想到这,他用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的陆去疾,却又莫名的笑了? 书上说:君子死知己。 今日他徐子安就做一回君子又当如何? 况且,和陆哥死在这里也不算太寂寞。 只是有些辜负便宜师父的希望了,他老人家应该不会骂我吧。 陆然,白骨老人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两人头顶,他俯视着陆去疾和徐子安,没有丝毫言语,直接递出一掌,整个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一只阴风大手瞬间朝着陆去疾和徐子安盖去! 掌风伴随着阴风怒号,甚至还婴儿的啼哭声,听起来十分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青山笑!” 陆去疾没有迟疑,气海中的真元瞬间沸腾,周身刀气纵横,握紧天不戾对着那只大手斩出了自己全力一刀! “红尘一笑!” 徐子安浑身剑意攀升至巅峰,手中的红尘发出了一声长鸣,双手握剑,斩出一道声势浩大的剑气! 陆去疾的刀气好似一条青色蛟龙,徐子安的剑气恰似一只白虎,一龙一虎不断交织,前仆后继的撞向了半空中那只阴风大手! “可笑!”白骨老人发出了一声怒吼: “两个蝼蚁罢了!还敢翻天不成!!” 只见他大袖一抖,半空中那只阴风巨手竟然变大了三四倍,掌力比之刚才暴涨了数倍! 咔嚓! 陆去疾的刀气和徐子安的剑气竟然被阴风直接瓦解了。 “给本座死!” 突然,白骨老人又轰出一掌! 陆去疾和徐子安心中同时大叫一声“不好!” 这一掌范围太广,来势太快,以两人的速度根本避无可避! 眼看着陆去疾和徐子安便要葬身于阴风大手之下,一只由浩然正气凝结而成的大手半路杀出! “轰隆隆!” 那只不知从何而起的白色大手以无可匹敌之势直接白骨老人的阴风大手拍成了齑粉! 白骨老人眼皮直跳,赶忙退后了数千米,扭头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放在了下方的船只上。 他作为邪道有名的高手,一眼便认出了那只白色大手是由浩然正气构成的,能把浩然正气修到这个地步,少说也得是儒家大先生级别的高手。 白骨老人十分忌惮的问道: “是哪位大先生插手?” “可敢出来一见!?” 距离陆去疾五百米处的一艘巨大艅艎上,一个穿着一袭青衫、满头华发的老生仰头看了一眼白骨老人,道: “老夫诗剑李家,李鹤!” 老生的话还未说完,白骨老人便没了踪影。 “诗剑李家”,不仅是传承了四千年的大世家,更是蜀中最负盛名的修行世家,而李鹤正是诗剑李家三祖之一,其修儒道,乃是一尊半步五境的大修士,更是天下闻名的大儒,莫说在蜀州,就算是整个大虞都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白骨老人哪里敢碰瓷?只能灰溜溜的逃走。 “想走?那也得给老夫脱层皮!” 那青衫老生李鹤大袖一挥,已经逃窜出五十里以外的白骨老人瞬间被一只突如其来的大手打入了沁阳河中,生死不知。 处理完白骨老人,李鹤抬眸看了一眼对面船上的陆去疾和徐子安后,缓缓走入了船舱之中,似乎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得救的陆去疾扭头看了一眼对面那艘巨大的艅艎,随后坐在甲板上喘着粗气,低头沉思了片刻后,他对着身旁的徐子安问道: “子安,诗剑李家是什么来头?难不成是那四千年前青云书院那个诗剑双绝的家族?” 第146 章 李鹤的一生之敌。 徐子安点了点头,道: “没错,正是四千年前诗剑双绝。” 陆去疾又疑惑道: “他……怎么会出手救下我俩?” 徐子安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也无从所知。 他看着陷入沉思的陆去疾,忽然问道: “陆哥,你说我们要不要将船靠近去道一声谢?” 陆去疾思索片刻后,眺望了一眼对面那艘十分典雅的艅艎,缓缓说道: “别人既然出手相助,那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走,把船靠过去。” …… 挂满字帖的艅艎上,一个头上扎着两个小丸子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偷偷瞄一眼窗边,忽然对着正在临摹字帖的青衫老生李鹤说道: “三爷爷,他们靠上来了。” 李鹤的心思完全沉浸在了桌子上的字帖上,随口答道: “靠上来了就靠上来了,小丸子你激动什么?” 名叫小丸子的小姑娘嘟着嘴,蹦蹦跳跳的走到李鹤身旁,有些不满的说道: “人家只是好奇嘛……三爷爷一门心思全在这两张烂字帖上了,等过年的时候见了曦月姐姐,我可得好好抱怨一下她,没什么事儿给三爷爷你送什么字帖啊,害得您茶不思,饭不香,天天临摹,都不陪我玩了。” 李鹤盯着那两张字帖,反驳道: “小丸子,你不懂,这两张字帖可是宝贝啊。” “这可是两种新字体啊,一种名飞白体,又叫江湖体,十分有意境 另外一种叫天骨鹤体,横画如削玉,棱角分明,大家之作也!” 一边说,李鹤一边摇头,完全沉浸在了书法世界中不能自拔。 小丸子露出两颗小虎牙,对着李鹤露出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怒道: “什么飞白不飞白的,什么骨头不骨头的,我只是知道你不陪我玩,我不要和你去青城山找什么陆去疾了,我要回家告三奶奶去!” “可别!” “我的小祖宗诶!” 天生妻管严的李鹤赶忙认输,左哄右哄,最终以三串冰糖葫的代价才将小丸子的怒意打消。 恰在这时,陆去疾和徐子安的船缓缓驶到了艅艎旁边。 摸不清这神秘高手的脾性,两人没有冒然跳上艅艎,而是站在了甲板上问道: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我俩想当面道谢一番,可有打扰?” 李鹤牵着小丸子手,征询意见似的问道: “小丸子,你说咱们见不见?” 小丸子咬下一颗甜滋滋的糖葫芦后,翻了翻白眼,小声道:“三爷爷才贱呢,小丸子可不贱。” 李鹤双眼一黑,扶了扶额头,“哎吆我的祖宗欸,是见面的“见”不是犯贱的“贱”,叫你多看点书,你一天就知道打珠珠。” “哦~”小丸子嘟囔了声,笑道: “见啊,怎么不见,咱俩都见。”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呢。 李鹤嘴角一抽,看了一眼小丸子,愣是拿她什么办法都没有,谁叫自己家唯二的女娃子呢。 唉。 叹了口气后,李鹤牵着小丸子的手缓缓走出了船舱,面不改色的对着陆去疾两人回了声:“不打扰,你俩上来吧。” 有了准许,陆去疾和徐子安纵身一跃跳上了这艘十分典雅的艅艎。 刚落地,陆去疾便嗅到了一股墨香,这味道与当初听风楼内的墨香一模一样。 不过,他并未多疑,只是觉得有文化人的品味都大差不差。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待待李鹤从船舱中走出来之时,陆去疾和徐子安对视了一眼后,对着身前的李鹤深深一拜。 “请起。”李鹤摆了摆手,道: “顺手之为罢了。” “身为读书人,老夫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反倒是你们两个小子究竟是何人?不过是二境怎么会引得白骨老人追杀?” 看来这位前辈并不知道我和子安的身份,既然如此还是暂且隐瞒身份吧,他可不敢低估人性的恶。 想到徐子安是太一道门的弟子,太一道门又和那位诗剑双绝有着不解之仇,自然也不能暴露真实身份。 于是乎,陆去疾抱拳道: “在下王二虫,旁边的是我兄弟王小虫,因为在飘渺津杀了几个恶人,不知怎的就被这白骨老人惦记上了。” 为了增强说服力,徐子安赶忙补上一句:“听说蜀中多龙阳之好,那白骨老人或许是看上我们兄弟俩了。” 此话一出,陆去疾嘴角微微一抽。 “咳咳……” 李鹤捂了捂上翘的嘴角,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高手风范。 这时,小丸子歪着脑袋,对着李鹤问了声:“三爷爷,龙阳之好是啥?” 李鹤出声想要解释,但又觉得小丸子太小知道这些不太好,于是小声敷衍道: “你、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小丸子看李鹤冷不禁来了一句: “三爷爷,那你有没有龙阳之好。” 陆去疾和徐子安看着这一幕都愣了愣,想笑但又不敢笑。 李鹤看了小丸子,心想:“这小丫头简直是我的噩梦。” 堂堂半步五境的大修士,竟然有些无能为力的说道: “小丸子,三爷爷我没有龙阳之好,你……你先回船舱可好?” 李鹤的话音中甚至带着一丝哀求。 “好吧~” 小丸子叹了一声后,蹦蹦跶哒的走回了船舱内。 小丸子走后,李鹤便又恢复了自己的高人风范。 他看了一眼陆去疾,又看了一眼徐子安,道: “老夫心中倒是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为何那堕龙对你俩这么感兴趣,总不成它也看上了你俩了吧?” 陆去疾苦笑一声,回道: “这事儿我俩也不得所知。” “不过我那时身上的血腥味太大,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李鹤沉吟了一会儿,心想:“不无这种可能……” 解开了自己的疑惑后,李鹤便对陆去疾和徐子安没来兴趣,打发道:“江湖路远,你们年轻人还是多加小心些。”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回了自己的船舱中,对于他来说,那两幅字才是重中之重。 陆去疾和徐子安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十分有庆幸李鹤对他俩都没兴趣。 旋即,两人快速回了自己船上。 第147 章所思所悟。 接近三十米的大船,他们两个人操作起来还真是费劲,忙活了一阵之后,两人躺在甲板上直喘气。 这一刻,两人就这么躺在甲板上,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看云卷云舒,听风起风落,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哈哈哈…… 不知为何,徐子安忽然笑了出来。 陆去疾嘴角一咧,也跟着笑了出来。 “陆哥,这算是咱们侠客行第一次行侠仗义吧? 真他娘的刺激啊。” 徐子安一边擦着额头的汗,发出了一声长叹。 陆去疾缓缓坐了起来,看向远方天际之上即将沉没的夕阳,笑了笑: “也不知道柒柒那个小丫头吃到我送的糖人没有……” 徐子安一个鲤鱼打挺站身来,眯着眼睛看向远方水天一色的沁阳河,唏嘘道: “那小丫头活着就已经很苦了,幸亏有陆哥送的“一点甜”。 否则我都不知道她们母女怎么活下去。” 忽地,徐子安对着陆去疾问了一个问题: “陆哥,你说对于那些普通百姓来说,什么叫人生啊?” 陆去疾也从甲板上站了起来,吹着微风,沉思了一会儿后,缓缓道: “沁阳河中的鱼儿被凌迟了,叫做鱼生,是一道美味佳肴。” “平民百姓被凌迟了,叫做人生,也是一道“美味佳肴”。” 身为太一道门当代大师兄,徐子安也颇具灵性,将陆去疾的话“咀嚼”了一番后,接过了话茬: “陆哥,百姓吃的是米,修士吃的是肉,明明都是人,为何会如此?” 陆去疾十分现实的说道: “百姓和修士从来都是一个台阶上的! 这天下,百姓为鱼肉,修士为刀俎。” “修士不想和百姓混为一谈,所以总是自称仙人。” 徐子安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心有所感,对他来说,心即是剑,心境有所悟,剑道上必定有所得。 见状,陆去疾没有打扰他,而是走到船舱之内盘膝而坐,全身心投入了修炼中,不想浪费一丁点儿时间。 他一直都活得清醒,看得现实,只有从更强走向最强,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足足两个时辰。 徐子安在甲板上足足站了两个小时,方才清醒了过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感受到其中的力量后,诧异道:“难不成这就是顿悟?” 这时,陆去疾缓缓走到了他的身旁,笑道: “子安,你的修为更加精进了啊。” 徐子安咧嘴回道:“多亏陆哥点拨,我才能有所悟。” “这和我没什么大关系,是你自己有灵性。”陆去疾摆了摆手,上前一步问道: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究竟悟到了什么。” 徐子安眨了眨眼,十分平静道: “其实只是想通了一些事罢了。” “现在才明白为何那些刚入门的弟子为何疯狂修炼,会对山下的百姓更加瞧不起了。” “穷怕了的人,想狼吞虎咽的,又何止是肉?” “同样,山上人随意挥霍又何止是钱财?” “仁义道德在人性面前不堪一击,这天地终究是弱肉强食。” 话音落下之时,徐子安身上多出了一抹出尘的气质,眼神好似清澈了几分,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他腰间的那柄名曰红尘的长剑嗡嗡作响,暗暗发出了一道暗红色的光芒,竟成为了一柄地器。 “子安,你这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我怎么感觉它变得更强了?” 陆去疾盯着红尘飞剑,一脸不解的问道。 徐子安得瑟一笑,缓缓解释道: “陆哥,地器算得了什么,我腰间的这柄红尘可是大有来头,日后板上钉钉的天下第一名剑。” “哦?”陆去疾有些好奇的问道:“那比之我的天不戾如何?” 徐子安挑了挑眉,嘿嘿一笑: “我的剑是天下第一剑,陆哥的刀那就是天下第一刀咯,两者同为天下第一,不分伯仲。” …… 夜深,一轮明月映照在一望无际的江面上,远处几星渔火点缀在江湾深处,明明灭灭,透着几分孤寂。 陆去疾和徐子安忽然发现了一件令他们两人后背发凉的一件事—— 身后那艘典雅的艅艎一直在跟着他们。 徐子安沉吟道:“陆哥,难不成那位前辈的目的地也是青城山?” 陆去疾皱了皱眉头,“大抵是……”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他和徐子安两人心中都浮现出一个不好的猜想——李鹤也是奔着自己(陆哥)去的。 就在两人诧异之际,后方的典雅艅艎上,小丸子也发现了不对劲,她扭头看向了还在临摹字帖的李鹤,好奇问道: “三爷爷,我都睡了一觉了,那两个哥哥的船为什么还在我们前面?” 嗯? 听到这话,李鹤皱了皱眉头。 那两个小子的目的地也是青城山?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二境修为也敢去掺和天书的事儿,多半是顶级宗门的弟子,想要去碰碰机缘。 思忖了片刻后,李鹤出声道:“小丸子,不用管他们。” 小丸子先是低头想了想,随后抬起肉嘟嘟的小脸对着李鹤说道: “三爷爷,他俩不会也是去找那个陆去疾的吧?” 李鹤瞳孔微微一震,低头看了一眼小丸子,心想:“不愧是我诗剑李家的人,就是聪慧。” 小丸子又问道:“三爷爷,那陆去疾究竟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多人要找他?” 李鹤将双手背负在身后,踱步走到窗边,扫了一眼远处的渔火后,唏嘘道: “这陆去疾乃是两国武会魁首,天不戾之主,一尊绝世天骄啊。” 小丸子眨了眨呆萌的大眼睛,“那他有曦月姐姐天资高吗?” 李鹤回头瞥了一眼桌上的字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一字一句的说道: “陆去疾之才,千年之内无人能望其项背。” 接着,小丸子恍然大悟的说道: “难怪三爷爷收到曦月姐姐的信后就迫不及待的赶往青城山,敢情您是看中他的才华?” 李鹤点头道: “此行确实是惜才,也有结交之意” “但……若非你曦月姐姐修书一封让我出手一次,我是不会出手的。” 第148章 徐子安看天书。 陆去疾、徐子安乘坐的大船与李鹤、小丸子乘坐的艅艎先后驶出了沁阳河,转入了青城山下的长情河。 约莫两个时辰后。 大船终于靠在了青城山脚下的拜水城外的渡口。 陆去疾和徐子安缓缓走下了船。 刚下船,两人便与李鹤、小丸子不期而遇。 一见面,小丸子赶忙对着两人热情的打招呼: “二虫哥哥,小虫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试问谁会不喜欢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呢。 陆去疾上前一步,笑道: “是啊,又见面了。” 说着,他嘴角微微上扬,从紫玉腰带中拿出了一包黄皮纸包裹的话梅糖,对着小丸子温柔的笑了笑: “请你吃话梅糖。” 小丸子眼巴巴的看了看李鹤,嘴角不争气的流下了口水,那表情好似在问“小丸子,能吃嘛?” 瞥见小丸子这副不争气的模样,李鹤无可奈何的点头道:“还不说谢谢。” 得到准许后,小丸子伸出两只短短的小手接过了话梅,对着陆去疾露出一个小太阳般的微笑:“谢谢。” 见陆去疾送了零嘴,旁边的徐子安也想送点东西,左找右找最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桃木小剑。 他学着陆去疾的模样,伸手递给小丸子,嘴角一咧,憨笑道:“送你个小玩具。” 小丸子看着那桃木小剑,没有想要的意思,甚至还有些嫌弃。 徐子安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家中逼着她练剑,小丸子才哭着喊着跟着李鹤出来玩,现在看见剑自然是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会喜欢呢。 她刚准备开口拒绝之时,李鹤的声音突然响起——“小丸子,还是收下吧,别辜负这位哥哥的一番好意啊。” “好吧~” 听到这话,小丸子十分乖巧的收下了徐子安的桃木小剑,并对着徐子安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谢谢哥哥。” 这一声“哥哥”让徐子安的心都有些化了,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不用谢。” 深深看了一眼那柄桃木小剑,又见陆去疾和徐子安不像是穷凶极恶之辈,李鹤好心出言提点道: “青城山的水太深,不是你们两个二境能掺和的,若是来游山玩水倒是挺合适的。” 陆去疾和徐子安自然知道李鹤在暗指什么,他们倒是想游山玩水。 只是这水如洪流直奔他俩而来,就算是想逃也没处逃啊。 “前辈说得是。”陆去疾苦笑了一声,对着李鹤抱了抱拳: “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 闻声,李鹤面不改色的回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就此别过了。” 说完,他便带着小丸子缓缓走向了拜水城。 走出三两步后,李鹤低头看了一眼小丸子手中后的话梅和桃木剑。 罢了,罢了。 看在小丸子的面上,还是再提点一句吧。 李鹤忽然回头朝着陆去疾和徐子安说道: “老夫虽然不知道你俩有什么苦衷,但是入城之后,最好是不要去南桥。” 话至如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李鹤也不愿多说了,带着小丸子渐渐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陆去疾和徐子安听到李鹤的话后对视了一眼。 徐子安一脸不解道:“不要去南桥?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去疾回忆起金隼信上的内容,猜测道: “难不成是钦天监监正要在那里斩青城山的水运?” 这时,徐子安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陆哥,我倒是觉得应该是那些想要天书的四境高手聚集在了那里。” 无论是哪种都说明南桥就是拜水城的风暴中心。 想到这,徐子安扭头看向陆去疾,“陆哥,咱们去不去?” “去!”陆去疾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们不是要天书吗?我就给他们一本天书!” 徐子安瞥了一眼陆去疾,好奇道: “陆哥,你真的有天书?” 两人同生共死这么多次,陆去疾相信徐子安的人品,对于徐子安这个手足兄弟,他也不想欺瞒。 他点了点头:“有。” 听到这话,徐子安倒是显得十分平静,对于他来说,陆去疾有没有天书都是他大哥,没什么两样。 徐子安对着陆去疾调侃道: “陆哥,余苍生的话并非是空穴来风啊。” “难怪这么多人要杀陆哥你,这是有原因滴啊!” 瞥见四周没什么人,陆去疾直接将天书塞给了徐子安,“诺,给你看看。” 徐子安并未打开,只是低头看着手中蓝皮黄纸的书籍,一脸震惊的看着陆去疾, “陆哥,真给我看啊?” 陆去疾笑了笑:“一本书罢了,有什么看不得的。” 尽管陆去疾话至如此,徐子安依旧没有翻开天书的意思。 对于他来说这天书根本无足轻重,重的是手足之情。 恰在此时,陆去疾上前一步,主动翻开了天书,示意徐子安低头看看。 徐子安向下低头,扫了一眼后,疑惑道:“一片……空白?” 陆去疾缓缓解释道:“这天书应该叫做无字天书,只有有缘人才能看见上面的字。” 闻声,徐子安将手中的天书重新递给了陆去疾后,长叹一声: “那些江湖人为了一本无字书籍你死我活,唉,果真应了那句贪心不足蛇吞象。” “不过,陆哥,你真的要将天书交出去?” 陆去疾收起天书后,嘴角上翘,露出了一抹坏笑:“他们不是要天书吗?那我便给他们买一本。” 徐子安反应了过来,他也露出了一抹坏笑:“仿一本?” …… 另一边,李鹤和小丸子两人进入拜水城后,小丸子便举起了手中的桃木小剑,问道:“三爷爷,你为啥要我收下这桃木剑啊,咱家多的是剑。” 李鹤谆谆教诲道:“小丸子,这不仅是一柄剑,更是那位年轻人的一番好意,不收不太礼貌哦。” “况且你知道这桃木小剑是什么来头吗?这可是太一道门内的那株千年桃木的枝干打磨而成,蕴含道家剑气,可遇不可求。” “你个小丫头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149 章 拜别,女掌柜。 “这么贵重啊?” “那小丸子收了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李鹤伸手在小丸子的头上揉了揉,轻声笑道:“三爷爷我可是出手救了他们的命,他俩这也算是了却因果了。” 说着,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拜水城外,随后幽幽一叹: “两日后,钦天监监正司徒长青奉旨斩水运,青城山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届时必定是一扬厮杀,希望这两个小子不要自寻死路。” 他的话刚说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前些日子李曦月寄来两封字帖和一幅画卷,拜托他前往青城山为陆去疾出手一次。 只见他手掌一翻,手中顿时浮现出了一幅画卷,画上不是别人,正是陆去疾。 李鹤低头看见画像的一刹那,顿时傻了眼,古井不波的眼中泛起惊天骇浪,嘴角猛地一抽: “他就是陆去疾!?” 原以为那画卷又是李曦月所画的风景,他便没怎么注意,只是专心研究那两幅字,一不小心便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导致错失良机。 身旁的小丸子踮起脚尖,视线看到陆去疾的画像后,也是一惊: “曦月姐姐送来的画卷竟然是二虫哥哥!?” “难不成她喜欢二虫哥哥?” “唉——!”听到小丸子这话,李鹤深深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钻研那两幅字帖了,这不是错失良玉嘛!” …… 拜水城内,偏僻一隅。 陆去疾和徐子安走进了一家小客栈。 一进门,还未见人影,徐子安便开了口:“小二,来间上房。” 听到这声音,一个风韵犹存、气质出尘的女子走了出来,出人意料的是女子的头发已经盘起,说明已经嫁为人妇。 女子从柜台上走了出来,一双灵动的杏眼在陆去疾和徐子安身上一扫而过,笑道: “抱歉了客官,本店小本买卖,请不起小二,小二、掌柜都是一个人。” 接着,女掌柜又说道: “小店没有上房,只有客房。” 听到这话,陆去疾回了声:“客房也行吧,来一间。” 哒哒哒。 女掌柜的手在算盘上快速拨动,对着陆去疾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二两银子。” 陆去疾掏出一个大约五两大小的银锭,道:“再给我们上一桌子好酒好菜。” 女掌柜上前接过银子,豪爽一笑: “好嘞。” 随即,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被女掌柜带到了二楼的一间客房中。 “酒菜马上就来,两位先歇息。” 女掌柜对着两人莞尔一笑,而后自觉离开了房间。 吱呀一声。 客房的门缓缓闭上。 徐子安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回想起刚才女掌柜的眼神,他眉宇间渐渐浮现出一股不解。 他抿了一口茶后,发出了一声诧异: “陆哥,为什么我感觉这女掌柜有些问题?” 陆去疾双眼微微一眯,还以为徐子安有什么特殊癖好,赶忙打趣道: “你小子可别乱想,人家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我、我是那种人嘛?”徐子安老脸一红,极力辩解:“我是觉得她眼底深处有一种耄耋老者的迟暮感,但她身上又没有修为。” 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后,他猜测道: “难不成这女掌柜已经是老年人了,只是驻颜有术?” 陆去疾倒是没怎么注意女掌柜的眼神,但光凭声音和身段来看,女掌柜怎么看都不像是老年人。 但徐子安的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陆去疾只能赞同似的点了点头,道:“不无这种可能。” 瞥见徐子安那感兴趣的模样,他又提醒道: “子安,咱们只是住店,有些事没必要深究。” “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秘密,要是刨根问底,会给咱们带来麻烦。” 这个道理徐子安自然懂。 他只是在这女掌柜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 那气息很特别,有点类似他师父修出的道家三色莲,一时之间引起了他的好奇罢了。 徐子安将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抬头看着陆去疾,笑道: “陆哥放心,只是一时好奇罢了,我徐子安断然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瞥见徐子安这副实诚的模样,陆去疾也不再多说,而是低下头,陷入了沉思,好似在酝酿着一扬大戏。 …… 两人休息了片刻后,女掌柜将酒菜端了上来。 “都是些农家酒菜,莫要嫌弃。” 女掌柜一边说,一边酒菜放到了桌上。 这次,陆去疾特意看了一眼她的眼神。 结果也与徐子安说的一模一样,女掌柜的眼神深处有一股特殊的感觉,就好似沧桑中带着三分哀莫,根本不是一个中年女子所拥有的眼神。 待到女掌柜上完菜,准备离开房间之际,陆去疾忽然开口问道: “掌柜的,敢问高姓大名?” 女掌柜一只脚跨出了门槛,淡淡一笑: “我姓云,命朝朝,朝朝暮暮的那个朝朝, 不过我丈夫姓李,所以你也可以叫我李夫人。” 不知是不是陆去疾感觉错了,他感觉女掌柜提及自己的丈夫之时,眼底深处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 话音落下,女掌柜云朝朝关上了门,离开了房间。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徐子安估摸着女掌柜走下了二楼后,扭头看向陆去疾,求证似的开口问道: “陆哥,你也觉得那眼神不对劲吧?” 陆去疾自顾自端起一大碗米饭,一边扒拉着米饭,一边点头道:“确实不对劲,这种沧桑感我只在我刘大爷身上看到过。” 徐子安冷不禁插上一嘴:“刘大爷是谁?” 陆去疾撇了撇嘴:“我大爷,也是你大爷。” 陆哥这话好像有点问题,但又好像没有问题。 徐子安迟疑了片刻,赶忙将话题拉回了正轨,“陆哥,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要去南桥吗?” 陆去疾将碗中的最后一粒米扒干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 “不急,等我出去买本天书回来。” 徐子安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买一本?陆哥,会不会太假了些?” 陆去疾嘴角勾勒出一抹坏笑,道: “放心,我的造假技术堪称一流。” 第150章 造假。 风起时,云便活过来,翻卷如浪,烧得半边天都成了琉璃盏,盛着人间未散的余温。 陆去疾从客栈中走出,特意换了一袭青衫,来到了一处书肆。 书肆不大,但就连墙角都堆满了书,看起来品类十分丰富,老板是个极为面善的中年人,姓赵,据说还考取了秀才功名,最擅编些小故事。 走进书肆,见来往客人都称呼老板为“赵秀才”,陆去疾索性有样学样,自来熟的开口道: “赵秀才,有没有蓝皮黄纸的书?” “最好要无字的。” 赵秀才看着陆去疾身上的青衫后瞬间咧嘴一笑,道: “兄台好些日子没来了,多日不见,甚至想念啊。“ “你且随处看看,我去帮你找。” 要说这赵秀才能开书肆,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愣是让陆去疾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闲着也是闲着,趁着赵秀才找书的间隙,陆去疾在这书肆中四处打量了起来。 忽然,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本泛黄的老书,上面写着《仙影御风》四个大字。 好奇之下,陆去疾拿起这本书。 打开一眼后,他的眼神骤然一缩,“这书竟然是一本身法?” “好东西……” 恰在这时,赵秀才拿着一本蓝皮黄纸的书走了出来,只是那书好像是刚刚制作完成一般。 “老夫拿的那本书是一个老秀才卖的,说是祖传的,报价十五两银子,怎么?兄台想要?” 说话间,赵秀才走到了陆去疾的身前,顺势将手中按照要求制作出来的书递给了陆去疾,“你看看满意否?” “不满意也没关系,我可以再给你“改良”一下。” 陆去疾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心中不禁感叹这赵秀才有些门道,猜测其手中应该掌握了一门造书的技术。 这样也好,他也能省去不少功夫。 旋即,陆去疾接过赵秀才手中的蓝皮黄纸的书本。 入手翻了翻,他总觉得差了一点意思,好似太新了些。 “既然赵秀才开口了,那我索性也直接些。” “我要的这一本书长一尺二寸,宽半尺四寸,最好能用牛皮纸做,上面不能有任何字迹,我还要做旧处理。” “其他一切不变,照样是蓝皮黄纸。” 赵秀才听到这话,沉吟道: “兄台牛皮纸可不便宜,这工程耗时耗力,可能需要一天时间,最起码都要十五两!” 陆去疾竖起食指,道:“我给三十两!” 赵秀才挥了挥袖子,露出一副难为情得模样:“也罢,谁叫你我是兄弟的,我全力赶工,半天的时间造出来。” 下一刻,陆去疾又开口道:“五十两!” “多少!!?五十两!?”赵秀才咽了咽口水了,立马撸起了袖子,“给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包给你弄出来!” 陆去疾掂量着手中《仙影御风》,从藏器中掏出了六十两纹银,“外加十两银子,这本书我也要了。” “成交!!!” 赵秀才喜出望外的接过银子后,一头钻进了书肆后院,只留下一句: “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必定将你想要的东西做出来!” 陆去疾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说完,他将手中的《仙影御风》收入了藏器中,转身坐在书摊上静静的看起书来。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赵秀才满头大汗的拿着一本书走了出来。 他将这本倾注了他二十年造假心血的书递给了陆去疾,“兄台,验验货吧。” 陆去疾接过这书,翻阅了几页后,还真从中感受到了一股厚重感,对此很是满意。 赵秀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小声道: “兄台放心,我这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要不是当初我曾曾曾祖父伪造圣旨,导致满门抄斩,我现在少说也是个五品织造。” 好家伙,伪造圣旨? 人才啊。 不对,满门抄斩那怎么还会有后人? 陆去疾收下赵秀才的书本后,好奇道:“赵秀才,你曾曾曾祖父都满门抄斩了,怎么还会有你?” 赵秀才一脸汗颜,唏嘘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我爷爷说是有一个遗腹子尚存……” 听到这话,陆去疾对他挤出了一个笑容,打趣了声“你祖宗倒是坚挺”后,大步走出了书肆。 看着陆去疾远去的背影,赵秀才啧啧出声道:“那本书可是我用了祖宗传下来的材料,十八道传统工序,绞尽了脑汁做出来的,比之圣旨也不差啊……” …… 不久,天渐渐黑了。 陆去疾回到了房间中,将那本仿的天书放在桌子上,拿出了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在首页写下——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十二个字写完之后,陆去疾停顿了片刻,露出一抹坏笑后,又翻到最后一页,写下十六个大字——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法不可外传,自宫则现。” 恰在这时,徐子安凑了上来,他看着上面的字迹他情不自禁念了出来,“道可道……” 短短十二字却蕴含深意,完美符合天地运转之规律。 忽然,他又看到了最后一页上的十几个大字,顿感下身一凉。 嘶嘶! 徐子安后背一凉,缩了缩脖子,啧啧道: “陆哥,你这一招够狠啊。” 陆去疾对着还未干透的墨迹吹了吹,回道:“子安,相信过不了多久,江湖上便会出现一堆阉人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哈哈哈……” …… 深夜,客栈之内一片寂静无声。 一道落魄的身影忽然敲响了客栈的后门。 女掌柜正在算账,听到这声音之后赶忙从后厨拿了一把锋利的菜刀。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后门,问道:“谁!?” 门口那道狼狈的身影开口道: “云娘,是我,李轻舟” 听到这一声,女掌柜娇躯一震,豆大的泪花在眼眶中直打转。 “哐当!” 许是太过激动,她手中的菜刀一个没拿稳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声响。 二楼的客房中,陆去疾和徐子安同时睁开了眼。 “难不成我俩的行踪暴露了?” 第151 章 李轻舟和云朝朝。 此时,女掌柜听到门外传来“李轻舟”三个字后颤巍巍的打开了后门。 嘎吱一声。 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了她眼前。 “我、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 女掌柜云朝朝看着身前狼狈男子发出了一声啜泣,露出了自己最柔弱的一面。 狼狈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从天牢逃出来的青城山掌教大真人李轻舟。 身为大剑仙级别的高手,此刻的他满眼愧疚,不敢抬头去看女掌柜。 啪! 下一刻,云朝朝一巴掌扇在了李轻舟的脸上,她一字一句道: “六十年!我等了你足足六十年!” “你知道这六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我还以为你死了……” 说着,云朝朝竟然哭了起来。 于是乎,李轻舟上前一步,轻轻的将云朝朝搂入怀中,轻声道: “抱歉,我来晚了。” “让你苦等了六十年。” 云朝朝一把推开了李轻舟,泪如雨下,愠怒道: “六十年春去秋来,你一句抱歉,我就该原谅你!?”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轻舟!你心中当真有我云朝朝吗?” 云朝朝的声音接近嘶哑,一声声的诉说着自己六十年来的委屈。 她从二十八岁开始等,已经等了六十年,这期间她甚至想过自杀,但又怕李轻舟突然下山找不到她,于是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活下去,要等他回来。 她等啊等,谁一等就是六十年啊…… 对于那些修士来说,六十年可能不算长。 但她身为一个凡人,六十年几乎就是她的一生。 若非李轻舟最后一次告别之时给他吃了一朵神秘金莲,使得她朱颜犹在、延长了阳寿,现在的她恐怕早已化作一捧黄土了。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一句“抱歉,我来晚了”,而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云朝朝红着眼,啜泣道: “李轻舟,这六十年你去哪儿了?” 李轻舟自己也有苦衷,六十年前的他作为青城山内定的下一代掌教大真人,那些长老怎么会允许他娶一个凡人为妻? 况且,历代青城山掌教大真人不允许有妻妾,这开山祖师定下来的规矩,谁也不敢违背。 “云娘,山上不同于山下,有些规矩大于天,饶是我也跨不过去。” “六十年前我本想卸了身上的担子和你远走高飞,然而,后山十二位长老却联手相逼,我要是下山,青城山宗籍上就要除掉我的名字,养育到大的师父也要和我断绝关系。” “最后我被禁足在了山上……” 一边是从小养育自己的师父,是将自己视为己出的一众长老,是自己的家,另一边是自己的心上人。 无论是六十年前,还是现在,李轻舟都难以做出选择。 云朝朝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听到李轻舟这一番话后气消了大半。 自两人相爱之时,她便知道她与李轻舟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毕竟她喜欢的人可是山上的仙人啊,而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修行资质的乡野村妇。 六十年虽然苦了些,好在她等到了。 她抹了抹眼泪,话音哽咽道: “那你现在怎么能下来了?” 听到这个问题,李轻舟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惆怅,缓缓笑道: “宗门遇到一件事关存亡的大事,我和十二长老立了个军令状,赢了我就卸任青城山掌教,风风光光的娶你上山。” 云朝朝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注视着李轻舟的眼眸,问道: “所以李轻舟你……赢了吗?” 云朝朝的话音带着一抹期待,六十年辛酸苦辣若是能换来名正言顺四个字,那她也不后悔。 她翘首以盼,静待下文,就像是年轻时听某个傻小子告白一样。 李轻舟嘴角上扬,挑眉一挑,似他少年时那般自信,“当然赢了。” 仔细一听,李轻舟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哑然。 但此刻的云朝朝被激动冲昏了头脑,哪里能听出来。 “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云朝朝嘴角情不自禁的咧开,破涕为笑的问道。 李轻舟牵起云朝朝的手,温和道: “在你想嫁给我的时候。” “云娘,你什么时候想嫁给我?” 云朝朝推开李轻舟,双手叉腰,佯装生气道: “你让我等了六十年,我要罚你!” “罚你……三天后娶我!” “三天之后嘛……”李轻舟小声呢喃一声,似是有些为难,于是又道:“云娘,能不能早点?” “不能!” 云朝朝怒喝一声,她注视着李轻舟的眼睛,问道:“怎么!?连三天都不肯等!?” 她也要让李轻舟也尝尝等待的滋味,另外,三天的时间够她梳妆打扮,准备嫁妆了。 李轻舟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轻声回道:“好。” 说话间,李轻舟仰头看了一眼清冷的天穹,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抵达拜水城之际,他便从一个黑衣人口中得知三日后是钦天监监正司徒长青斩倾城殇气运与水运的日子。 而现在云朝朝又要在三日后和他成婚……这难不成就是天意? 李轻舟正惆怅之际,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了一抹异样。 “谁在哪里!?” 李轻舟的目光死死盯着陆去疾和徐子安房间上的窗户,手中顿时浮现出一柄山青色飞剑。 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剑意,在楼上看了“一出好戏”的陆去疾和徐子安赶忙将窗子完全支起。 陆去疾将头探了出去,笑了笑: “李前辈,好巧,你也在晒月亮哈。” 徐子安拱了拱手,装傻充愣道: “李前辈,今夜的风很浪啊,不对,是很凉,风很凉。” 李轻舟原以为是二皇子东方朔的人,没成想一抬头竟然是陆去疾和徐子安? 这俩货怎么在这里? 不对,那岂不是说刚才我和云娘说的话都被这俩小子听到了? 李轻舟脸色顿时涨红,对着陆去疾两人没好气道:“你俩怎么在这里?” 第152 章厨中闲谈。 对于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拜水城十分不解。 同样,陆去疾也对李轻舟的突然出现感到不解。 原本关押在天牢的李轻舟突然出现在了拜水城内? 难不成东方璎珞有什么后手反败为胜了? 还是说这又是某些大人物做的一扬局? 怀揣着疑问,陆去疾和徐子安速走下了二楼。 “陆哥,客栈之内人多眼杂,保不齐有什么眼线,你和李前辈先聊着,我去给你们放风。” 徐子安说完,几个纵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多加小心。” 陆去疾嘱咐了一声后走进了客栈后厨。 不一会儿时间,陆去疾、李轻舟、云朝朝三人围坐在一张四方桌上。 “你们认识?” 云朝朝看了看李轻舟,又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陆去疾,率先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李轻舟缓缓解释道: “算是朋友,我去办事遇到的朋友。” 说着,李轻舟给了陆去疾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 陆去疾瞬间心领神会,赶忙附和道: “没错,我和李前辈算是忘年交。” 云朝朝看着陆去疾半信半疑道: “我怎么有些不信呢……” 恰在这时,李轻舟舔了舔干裂的嘴角对着云朝朝挤出一个笑脸,“云娘,我渴了,能不能给我弄壶茶?” 活了几十年的云朝朝哪能不明白李轻舟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支开自己罢了。 旋即,她对着李轻舟翻了翻白眼,嘟囔道: “想支开我就直说, 我也懒得管你们这些修士的闲事。” “只要…你别走就行。” 话音落下,云朝朝将近在咫尺的茶壶重重放在桌子上,转头拿着账本走到前堂算账去了。 待到云朝朝走远之后,陆去疾看了一眼茶壶,哭笑不得,“李前辈,您也不找个好的借口,这可是厨房,茶壶就在旁边。” 李轻舟反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云朝朝的背影,嘴角微微抽搐,反问一声: “你小子就别调侃我了,我们长话短说,你先告诉我,你和徐子安怎么会在这拜水城?” “此事说来话长,李前辈,那日你们被捕后猴子和大傻逃到了云深巷……” 陆去疾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在京都的遭遇说了出来。 李轻舟听完之后便陷入了沉默,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陆去疾,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小子现在被全江湖追杀?” 陆去疾无奈的点了点头:“是啊。” 李轻舟不禁叹了口气:“这余苍生果真是不愧是四朝元老,一出手就是杀招啊。” 话音未落,他抬头看着陆去疾,又问道: “你小子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陆去疾摇了摇头,坏笑道: “想了个脱身之计。” 李轻舟好似想到了什么,他看着坏笑的陆去疾赶忙出声道: “你小子可不要祸水东引到我青城山上,我青城山可没有招你惹你” “李前辈多虑了。”陆去疾笑了声,随后摆手道:“我保证绝不会扯上青城山。” “那就好……” 李轻舟松了一口气,随后将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蓦然,他看向陆去疾的眼神忽然犀利了几分,带着些许钦佩的语气叹道: “讲真的,你小子真够义气,竟然能把猴子和大傻保下来,不容易啊……” 陆去疾谦虚道: “前辈说笑了,猴子和大傻以仁义待我,我出手救下他们不是应该的吗?” 既然李轻舟提起来夺嫡这茬,陆去疾索性也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据我所知,前辈和公主都被羁押在了天牢,为何能脱身?而且还能抵达蜀州?” 他眸光一凝,递出一个猜测的眼神,“难不成是青城山的高手劫狱了?” 李轻舟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道: “大虞皇室的底蕴比你想象的更加深厚,二皇子东方朔已经登基称帝。 既可以调动皇室供奉,又可以调动宗人府,还有宦官令,青城山派人劫狱就是自寻死路。” “天牢里阴暗潮湿,我没看清是谁救的我,但我感受到了一股妖气。” 是妖救了李轻舟? 陆去疾皱了皱眉,发出了一声疑惑: “妖气?京都不是一座大阵能使得诸邪辟易,百邪不侵吗?” 李轻舟面若寒霜,猜测道: “应该是有大修士用异宝为其遮掩了妖气,大阵识别不出来。” 陆去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出了两个问题: “前辈又如何到了这拜水城?” “公主可曾逃出天牢?” 李轻舟一边理了理自己杂乱的鬓发,一边回道: “有修士一直追杀我,一路追杀到了拜水城,方才罢休。” “至于公主……我也无所知晓。” 陆去疾看了一眼李轻舟,不由得联想到了三日后的钦天监监正司徒长青奉旨斩水运、气运。 看来这是有人想要青城山和朝廷撕破脸皮。 “李前辈,可曾知道三日后的那件大事?” 李轻舟点了点头,“知道。” 陆去疾提醒道: “相信前辈已经察觉到了些许端倪,这幕后有一只推手想要让青城山和朝廷结下不解之仇。” “我建议前辈三日后还是不要出面为好。” 李轻舟的眸光异常复杂,陆去疾说的这些他又岂能不知道? 但三日后他必须出手,不仅是因为他身为青城山掌教,还因为这一条水运事关他师父仙羽的性命,他不得不出手。 这一切都是一扬阳谋。 幕后的推手就是要让他李轻舟做出选择。 在李轻舟眼中从小养育自己的师父从来都不是选择题。 六十年前他这个不孝徒已经让自己师父失望过一次了,六十年后他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师父去死? 所以这一局,无解。 唉—— 李轻舟重重叹了口气,他侧目看了一眼前堂中的云朝朝,叹道: “陆小子,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 “但是有些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或许,我别无选择。” 说完,李轻舟拍了拍衣袖上的泥土后缓缓起身,大步走向了前堂。 陆去疾看着李轻舟的高大背影,好似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无力感。 这个天下,大剑仙也不得自由啊。 第153 章 老道士,当年人 客栈内的客人忽然发现客栈竟然多了一个跑堂的小二? 而且,不少客人还察觉到了一件事,这小二每次上菜前都要和掌柜的眉目传情一番。 女掌柜算账,这小二打算盘。 女掌柜拖地,这小二便擦桌, 两人整天都粘在一起,如胶似漆。 见此,不少女客人都认为女掌柜肯定是受了小二的美男计,于是纷纷旁敲侧击的提醒: “掌柜的,你可要小心啊,男人的话最是不能信。” “是啊,你家这小二虽然长了一副好脸,但不一定有好心啊。” “我看你家小二多半是看上你了,想吃绝户。” “我看他就是个不安好心的小白脸儿!” “没错,就是小白脸!” “凤凰男!” 正在角落中擦桌子的李轻舟听到这这些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堂堂一个大剑仙还需要做小白脸吗? 见状,柜台旁的女掌柜云朝朝则是笑得合不拢嘴,她赶忙解释道: “诸位放心,那是我丈夫,不是什么小白脸。” 女掌柜的……丈夫? 众人的眼神齐刷刷的看向了李轻舟,目光之中皆是浮现出一抹艳羡之意。 不少人心中更是吐槽道: “唉,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可惜了,这货一看就是个银枪蜡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然而,李轻舟将抹布搭在肩膀上,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拿出了自己作为男主人的气质,淡淡一笑:“诸位,吃好喝好啊。” 二楼走廊,徐子安看着这一幕有些不敢相信。 那可是青城山的掌教大真人啊,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的大剑仙啊,现在竟然屈尊做了客栈的小二,而且看这样子还干得挺开心? 徐子安咽了咽口水,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旁边的陆去疾,有些诧异道: “陆哥,李前辈是不是疯了?” 陆去疾笑着反驳道: “子安,你看李前辈像是疯了吗?他那模样不正是乐在其中吗?”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会很满足的,凡人如此,仙人亦是如此。” 徐子安摇了摇头,木讷道: “我不信,那两人在一起拉屎也很满足?” 此话一出,陆去疾额头布满几条黑线。 他对着徐子安的屁股踹了一脚, “滚蛋!!” “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 …… 青城山,后山的神仙洞内。 一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站在一座烛台前。 两只凹陷的眼睛盯着烛台上的忽明忽暗的红色蜡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甲子前的扬景。 甲子前的烛台前,尚且年轻的李轻舟双膝跪地,有哀求的语气对着老道士说道: “师父,我不想做青城山的掌教,我想下山和云娘白首不相离!” 听着自己一手带大的李轻舟说出这一番话,最是易怒的老道士差点喷出一口鲜血,苦口婆心的劝道: “轻舟!她只不过是一个凡人,你和她是没有结果的!” “你是青城山第四十三代弟子的大师兄,也是我青城山当代扛鼎者! 为了一个女子,你便要放弃你的师门!?” 那时尚且青涩的李轻舟听到这话根本抬不起头。 三观告诉他这样做不对,但他又不想辜负她。 一时之间,他难以做出选择。 李轻舟陷入了语塞,只是把头埋得很低,低得不能再低。 “去年宗门十二长老刚刚昭告修行界立你为少掌门。 今年你便闹出这种幺蛾子,你让我青城山的脸往哪里搁!!?” 老道士对李轻舟可谓是寄予了厚望,李轻舟天资无双,做事稳重,是青城山千年以来最有希望踏入六境之人。 然而,现在却被一个女子耽误了大道!? 脾气暴躁的老道士实在气不过,更是想不通! 于他而言,不过是红粉骷髅。 他看着李轻舟这副窝囊样狠狠一脚踹了上去! 砰! 李轻舟化作一道断线的风筝,狠狠的砸在了凸出的岩壁上,喷出了一口鲜血。 “李轻舟,少他娘做出这副窝囊样!!!” “抛弃宗门你做不到,放弃那女子你也做不到。 酿成了不仁不义的局面,枉费了一身天姿!” 老道士的话音听起来全是恨铁不成钢,但其中夹杂着一丝于心不忍。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他又怎么会真的下狠手。 看着地上的鲜血,老道士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 紧接着,他缓缓走到李轻舟面前,再次问道: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要为了女子放弃青城山掌教之位??” “是。” 李轻舟点了点头,随后再次跪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老道士大袖一挥,气上心头,怒道: “既然如此,你便将欠宗门的还清吧。” “老夫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从今日起你就待在山上,好好做你的青城山掌教,尽职尽责一百年! 百年之内,你与那女子不可见面,百年之后,你便可下山与其白首。” “第二,你大可叛出青城山,你我师徒情谊就此别过,你与青城山再无瓜葛,而我会亲自出手将那女子斩杀!” “你……选择哪个?” 李轻舟双拳紧握,指节泛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思索了片刻后,他仰头看着老道士,哀求道: “师父,百年太久了,云娘没有修行的资质啊。” “那我不管!”老道士不近人情的背过身去,“这是你的事儿。” 闻声,李轻舟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后,他好似下定了决心,齿间挤出了一声: “弟子选第一个。” 听到这答案后,老道士背对着李轻舟,轻轻地挥了挥手,道: “老夫累了,你走吧。” 李轻舟看不清老道士脸上的表情,傻傻的磕了三个头,说了声:“多谢师父”后离开了神仙洞。 李轻舟走后不久,老道士仰头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语重心长道: “痴儿,为了一个女子值得吗?” “为师本想你知难而退,却没想到你这么轴……” 那一日,李轻舟带着自己修出道家金莲下了山,亲手断送了自己入五境的道路。 那一日,在李轻舟看不到的地方,老道士搭上自己的老脸,亲自找到了十二长老赔罪,平生第一次低三下四求人。 第154章 当年事,三境元丹。 恰在这时,一道魁梧的身影沿着石壁上的云梯缓缓走来。 “师父,您还在担心师兄?” 来人对着老道士拱了拱手。 老道士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对着来人忽问道: “小山子,你说为师当年是不是太狠心了些?” 名叫小山子的魁梧修士想了想,点头不合适,摇头也不合适,只能拱着手说道: “师父,当年的事儿,说不上狠心,更说不上是谁的错,您的脾气暴躁,师兄脑子又轴。 要是双方各退一步,师兄也不会舍了自己苦修出来的金莲,后面也不会被妖魔追杀。 您也不会将自己道家金莲渡给师兄,最后只能靠着山下那条水运吊着命。” 老道士看了一眼魁梧修士,澄澈的眼眸射出一抹精光,有些惆怅的说道: “轻舟与十二长老对赌,以身入局,换取四十年光阴,现在看来应该是败了。” “钦天监监正司徒长青要斩我青城山千年气运和水运以儆效尤,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老道士如同一株挂满了寒霜的深山古松,嘴唇逸出一声低低的叹息,眼底深处萌生出了一股死志。 呼呼~ 寒风拂过山岗。 烛台上的火光飘摇不定,风吹过便只剩下几点火星。 老道士看着熄灭的烛火,若有所思,而后缓缓出声道: “小山子,青城山以后就交给你了。” “师父,您、您老这是在说些什么?”听到这话,魁梧修士慌了神,嘴唇上下颤: “十二长老正在商讨如何应对司徒长青,您老可不要放弃。 大不了我青城山和他大虞皇室拼了!” 魁梧修士这最后一声近乎嘶吼,他攥紧了手心,露出殊死一搏的决绝。 自己的师兄被关了,现在师父也要死了,试问他这个做小师弟的如何能平静!? 老道士却看破了一切,所以显得格外平静,他踱步走到了旁边的松柏下,扭头看向魁梧修士,极为平静道: “一念万殊,各得其时, 知无定法,道在众生” “小山子,要顺应天道,我青城山既然敢于落子,那就要承受输的代价。” 魁梧修士情不自禁往前迈了一步,“可、可是这事关您的性命啊!” 老道士背着手,看了一眼山间云雾,尽管非常留恋,依旧表现得无所谓,道: “老道我活得够久了,死便死了,死我一人无伤大雅也。” “小山子,你去和十二长老知会一声,让他们不必再商讨了,我青城山既然敢落子,自然也输得起,这一次既是新帝的杀鸡儆猴,也是一次试探。” “青城山,不准有一人出手。” 不准一人出手。 那不是变相的看着自己师父死嘛…… 魁梧修士愣在原地,死死的咬紧了后槽牙,不为所动。 见状,老道士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喝道:“还不去!难不成我老头子说话不管用了!?” 魁梧修士噙着泪,从牙关中挤出一声: “弟子,得令。” 待到魁梧修士离开后,老道士再次走到了烛台前,布满皱纹的大手轻轻拂过烛台,原本熄灭的蜡烛又重新燃了起来。 老道士好似从这些烛火中看到了李轻舟当年那张脸,十分愧疚道: “轻舟,是师父对不起你……” …… 拜水城内一隅那间小客栈的后院。 陆去疾盘坐在地,身上的衣袖无风自动,疯狂的吸收着天地元气,他气海中的真元液正在快速堆积! “给我凝!!” 陆去疾疯狂的运转着《太上人间》,下一刻,他气海内汪洋恣肆的真元液,被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疯狂压缩! 现在的陆去疾每一息,每一瞬,都如同经历着千锤百炼。 即使骨骼发出了细微的爆鸣,经脉寸寸断裂,他依旧咬紧牙关,眼神坚毅如磐石! 此刻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破二境,入三境! 气海内的真元液在他体内翻滚、碰撞,仿佛要将这方寸之地彻底摧毁,《太上人间》如同一只无情的铁钳,不断收紧,不断挤压! 此时的陆去疾痛苦与快意交织,置身于炼狱与极乐之间! 轰隆! 不知怎的,拜水城原本的晴空万里忽然响起一道惊雷。 这一声可把正在擦桌子的李轻舟吓得不轻。 “这小子吃了什么这么快就要入三境了?” “麻烦,还得为他遮掩一番。” 李轻舟意念一动,袖下双指并拢,对着客栈正上方快速递出一剑! 铮的一声剑鸣,一股霸道的剑气撕碎了即将成形的乌云,天地重新恢复清明。 “夫人,我去一趟后院。” 李轻舟对着云朝朝知会了一声后赶忙前往了后院。 他要去看看陆去疾这个变态到底是怎么搞出平地起惊雷这么大的动静来。 拜水城,南桥。 司徒长青正抚着琴,听到雷声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穹,随即快速掐算了起来。 半刻钟,他额头开始冒汗。 一刻钟,他的手指都掐冒烟了。 三刻钟,他放下了抽筋的手,眉宇间蹿上一抹疑惑。 “怪!怪!怪!” “究竟是谁?” 与此同时,南桥不远处的小吃摊。 小丸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对着身边的李鹤说道: “三爷爷,晴天也会打雷吗?” 李鹤注视着天上的残云,皱了皱眉头,作为诗剑李家三祖之一的他对剑意极为敏感,他从那些残云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剑意。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道剑意的主人叫做李轻舟。 …… 另一边,李轻舟跨入了后院,看着满头大汗、浑身气机紊乱的陆去疾,赶忙开口道: “陆小子,抱元守一,不要过于紧绷,让你的心神放松下来。” 听到这话,陆去疾尝试着放开了心神,尽量使得自己的神经放松下来。 “咔嚓”一声。 原本沸腾的真元液此刻凝聚成了一颗浑圆的珠子,色泽温润,内里仿佛有星河转动,霞光流转,其上更是有着十条熠熠生辉的龙纹 。 三境元丹,成!!! 呼~ 陆去疾睁开了眼,随后吐了一口浊气。 紧接着,他缓缓站起了身,对着李轻舟出声谢道: “多谢李前辈提点。” 第155 章 人间的面 李轻舟撇了撇嘴,小声道出一声,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一年之内,连破三境,此等天资当真是恐怖如斯! 李轻舟有些纳闷的问道: “你小子到底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陆去疾明白李轻舟在打趣,于是笑着回道:“前辈说笑了不是,人哪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李轻舟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对着不远处的徐子安问道: “徐子安,你觉得你大哥像人吗?” 徐子安看了一眼陆去疾一眼,啧啧道: “在我看来,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陆哥根本不是个人!” 越说,徐子安越自闭。 他有些想不通,一个人的天姿怎么能如此惊才绝艳,短短一年的时间连破两境啊。 他三十几岁踏入二境在太一道门已经是天之骄子,然而若是和陆去疾相比简直是黯然失色。 “江湖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李轻舟轻飘飘的叹了一声,便听到前堂传来云朝朝的声音——“相公,有客人来了,快过来帮忙。” “来了。” 李轻舟昂着头对前堂喊了一声后,赶忙离开了后院。 这时,徐子安凑到了陆去疾身前,有些郁闷的开口道: “陆哥,咱俩刚见面的时候你还只是一境,没成想你现在都三境了,我还是二境。” 陆去疾握了握拳,一边感受着体内的磅礴的力量,一边笑着安慰道: “以你的天资入三境只是时间问题。” …… 客栈前堂。 李鹤带着小丸子坐在角落,对着柜台的方向喊了声:“小二。” 李轻舟从后院一路小跑到了前堂,听到这声音后没有多想,赶忙跑到角落。 “客官,要点什么?” 李轻舟拿起计菜板,下意识的问了声。 李鹤抬头看着身前的小二,瞳孔骤然猛缩,眼中尽是不可思议,“轻舟道友,别来无恙。”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李轻舟愣了一下,赶忙抬起了头。 看着身前的白发老人,他也有些不解,“李道兄,你怎么来了?” 李鹤坦白道:“顺着残云中那抹剑意来的,不请自来,还望恕罪。” 李轻舟有些吃惊的回道:“亏我还特意遮掩了一番,没想到还是被你这个老家伙逮住。” 李鹤哈哈大笑道:“轻舟道友,忘记我是何人了?你瞒得了别人,瞒得过我?我对剑意的嗅觉比大剑仙还灵。” 接着,李鹤环视了一圈,压低了声音: “传闻你不是被关押在天牢中了吗?怎么在这拜水城一间小客栈内当起了小二?” 李轻舟叹了口气,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不方便说,知道太多对你反而不好。” 李鹤听到这话十分识相的没有追问,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这时,李轻舟又反问一声: “反倒是道兄你,足不出户的人竟然来到了拜水城?” 李鹤幽幽一叹: “我家那丫头求我出手救一个人,从小到大第一次求我啊,我这个做爷爷的不得不来。” “昨日明明在沁阳河上与其擦肩而过,我因一时疏忽没认出来,唉,悔恨莫及啊。” 一旁的小丸子小声补刀:“什么叫做一时疏忽,明明是三爷爷沉浸在字帖中,光顾着临摹字迹去了,连画像都没打开看过。” “咳咳……”李鹤老脸一红,给了小丸子一个眼神暗示她闭嘴后,对着李轻舟掩饰一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李轻舟没少和李鹤打交道,知其对书法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这件事多半就是小丫头说得那样。 见李鹤有些尬然,李轻舟赶忙转换了话题:“李道兄,吃点什么?” 李鹤看了一眼拆台的小丸子,随即道: “就来两碗阳春面吧” 来客栈吃饭就点两碗阳春面多少有些报复小丸子拆台的嫌疑。 小丸子瘪了瘪嘴,“三爷爷,咱家是不是没钱了,就吃两碗阳春面?” 就连一旁的李轻舟也感到不可思议,真就点两碗阳春面? 李鹤给了李轻舟一个眼神,“轻舟道友,就来两碗阳春面。” 李轻舟心领神会后,点头道:“行。” 说完,他便拿着点菜板走到了柜台前,“夫人,两碗阳春面。” 小丸子嘴巴张得大大的,抬头盯着李鹤,抱怨道: “三爷爷,和你出来我吃尽了苦头。” 李鹤腹黑一笑,伸手在小丸子的头顶揉了揉,轻声道: “吃面有什么不好的。” “人间的面,吃一碗,少一碗” “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面要常吃,面要常见。” 你别说,李鹤此话一出,小丸子顿时打消了怨气,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 柜台前的李轻舟和云朝朝听到这话后对视了一眼。 李轻舟牵起了云朝朝的手,眼底深处浮现出一抹柔和,轻声道: “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夫人,这话说得真好。” 云朝朝与李轻舟十指相扣,她依偎在李轻舟的肩膀上,附和道: “我倒是觉得面要常吃,面要常见,这一句才是精髓。” 李轻舟和云朝朝两人腻歪在一起,全然不知陆去疾和徐子安从后院走出。 这让刚踏入前堂的陆去疾和徐子安吃了好大一口狗粮。 咳咳。 陆去疾和徐子安咳嗽了两声。 闻声,云朝朝赶忙松开了手指,脸色红晕,赶忙走到一旁,慌乱的拨动着算盘。 李轻舟转过身来,对着陆去疾和徐子安翻了翻白眼,挤出一声: “你俩怎么老是破坏气氛,能不能滚一边去?” “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吗?” 陆去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徐子安则是捂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李前辈,肚子饿了,整点饭菜?” 李轻舟拿起旁边的点菜板,对着后厨大喊一声: “十斤猪头肉,一只烤鸭,一只烤鸡,一坛子酒。” 说完,他又白了一眼陆去疾和徐子安,“再送你俩二斤猪脑子!” 李轻舟的话音刚刚落下。 李鹤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陆去疾!” 第156 章两封信。 旁边的徐子安也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待到看清楚出声之人是李鹤后,陆去疾和徐子安仍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今日不同往日,李鹤既然能叫出陆去疾的名字,显然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陆去疾可不敢赌李鹤是不是为天书而来的。 夹在三人中间的云朝朝一脸茫然,完全不知三人之间有什么恩怨。 难不成李鹤口中的人是陆去疾? 李轻舟回过神来,赶忙调和道: “李道兄,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误会?你赶忙说清楚” 李鹤盯着陆去疾,有些激动的说道: “陆去疾,你俩不必如此动刀动剑的,老夫不是为了天书而来 老夫是受明月奴所托,前来为你护道的。” “对了,明月奴是我孙女的小名,她叫做李明月。” 李明月? 听风楼楼主李明月? 陆去疾听到这话,将信将疑的将手中的天不戾放下,随即开口道: “李明月怎么会让前辈你来为我护道?” “前辈又怎么会真的甘愿为我护道呢?” 李鹤手掌一翻,掌心处赫然浮现出了两张字帖,“飞白体和天骨鹤体是你小子所创吧?” “明月为什么会请我,我不知晓,但我大老远走到这里,就是因为你这两幅字。” 因为两幅字,所以决定出手? 陆去疾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李轻舟走到了他的耳边,小声道: “李鹤此人爱字如迷,平生最爱钻研这些东西,为人颇有文人风骨,不是坏人。” 有了李轻舟这话,陆去疾方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收起了手中的天不戾。 “李前辈,抱歉,行走江湖,自当是谨慎些。” 陆去疾对李鹤深深一揖,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李鹤脸上没有半点怒气,反而一把拉着陆去疾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来来来,让老夫领教一下你的天骨鹤体和飞白体。” 说话间,李鹤已经从自己的藏器中拿出了最好的笔墨纸砚。 对此,陆去疾有些哭笑不得,他握住毛笔,却不知道写什么,于是扭头看向李鹤,“李前辈,写什么?” 李鹤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正想说声“随便”。 恰在这时,李轻舟忽然插话道: “我看就写”人间的面,吃一碗,少一碗,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面要常吃,面要常见”, 也算是帮我夫人这小客栈增添点文气了。” 陆去疾对于李轻舟的性情十分敬佩,对于这个要求自然不会拒绝。 只见他手腕轻抬,悬腕而书,姿态闲适却又暗含着力道。 笔尖触纸的刹那,仿佛有冰裂之声悄然响起。 运笔如游丝引线,细若蚊足,却又力透纸背,时而顿挫分明,折处如断金截铁,锐利非常。 每一笔划都拉得极长,却又控制得恰到好处,绝不拖泥带水。 一刻钟后,陆去疾停笔,客栈内墨香四溢,十几只蝴蝶被这股墨香吸引,从门外飞了进来。 接着,他又将一幅递给了李轻舟,又将另外一幅递给了李鹤。 李轻舟不是读书人却也能看出陆去疾这字不输大家之作。 李鹤则是完全沉浸在了这字中,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口中不断念叨: “好啊!好啊!字字皆有筋骨,力在其中,一笔一划,皆是风骨,皆是性情。” 缓过神来后,他看着身前的陆去疾越看越满意,莫名道出一声: “你和明月的事儿,老头子我同意了。” “你放心倘若拜水城有人敢对你出手,老头子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嗯? 我和李明月的事儿? 敢情…李鹤是把我当成孙女婿了? 见状,陆去疾赶忙解释道: “李前辈,我和明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懂。” “我什么都懂。”李鹤递给陆去疾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笑着摆了摆手,“老夫也是过来人。” 陆去疾刚想开口解释,李鹤却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好了,无需多言。” 李鹤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须,随后踱步走到了陆去疾身前,塞给了他一张刻画着一柄小剑的符箓,嘱咐道: “老夫就住在南桥旁边的客栈,你要是遇到了危险就捏碎这张符箓,老夫自然会来救你。” 说完想说的,李鹤便走到角落处,牵起小丸子的手,转身离开了客栈。 “三爷爷,不吃面了?” “吃什么面? 等会儿爷爷带你吃满汉全席。” “好耶……” 一刻钟后,一老一少消失在了街道上。 陆去疾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符箓,探出一声:“又欠一个大人情。” 闻声,一旁的李轻舟搭上一句,“这天下不就是这样嘛?你欠我,我欠你,你还我 我还你,修行者也免不了人情世故四个大字。” 说完这一声,李轻舟来到陆去疾身后,极为认真的问道: “天书在你身上的谣言一日不破,你小子便一日不得安宁,你想好怎么破局了吗?” 陆去疾腹黑一笑,“前辈放心,此事我心中有数,反倒是前辈你……真的要出手?” 李轻舟看了一眼正在柜台前算账的云朝朝,于是将陆去疾拉到了一边,道: “我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我若是死了,你小子得帮我个忙。” 说着,李轻舟将两封亲笔信交到了陆去疾手中,嘱咐道: “第一封信,你帮我交给云娘。” “第二封信,你上青城山,交给一个叫仙羽的老道士。” 察觉到李轻舟脸上的死志,陆去疾摇了摇头,忙道: “李前辈,何至于此?” “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自寻死路。” “算是我求你,可好?”李轻舟双眼紧盯着陆去疾,挤出一丝微笑: “所有人都拿你小子当棋子,只有我知道你小子胆大手黑,就算身为棋子亦可胜天半子。” “再说了,如今拜水城内,我只认识你,你连这个小忙都不肯帮?” 最终,陆去疾还是收下了这两封信。 他看了一眼女掌柜,又看了一眼李轻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后,拉着徐子安离开了客栈。 …… 两人走出客栈后便在拜水城四处传播一件事——“明日陆去疾将于南桥之上迎战所有人,天书有能者居之!” 霎时间,整个拜水城内风声鹤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南桥。 第157章 波橘云诡。 南桥之上,钦天监监正司徒长青盘坐于桥上,闲来无事独自抚琴。 忽然,旁边一个蒙面士卒走到他的身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司徒长青听完之后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片疑云,“这陆去疾究竟要干什么?” “寻求庇护为何如此大张旗鼓?” 发出了两声诧异后,司徒长青侧目看向了身旁的蒙面士卒,问道: “皇室供奉到位了吗?” “十尊四境供奉就在城外山丘之上,顷刻待发!” “行了,下去吧。” 蒙面士卒走后,司徒长青抬头看了一眼拜水城后的青城山,小声呢喃道: “莫要执迷不悟……” 另一边,客栈之内。 云朝朝熟睡之后,李轻舟独自一人飞上了屋檐。 他盘膝而坐,不断抚摸着手中那柄山青色长剑。 “昔年游四方,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唯有一剑斩无忧” “年少踏遍山岳七十二座,自认为高峻数倍我青城山者有之,而从无此阔而大者,要斩我青城山气运?得问过我这个掌教大真人!” 说话间,他的指尖划过剑锋,轻轻一笑:“宴青亭,可愿再与我杀一局?” 宴青亭,正是山青色长剑的剑名。 嗡嗡! 感受到李轻舟心中的战意,宴青亭嗡嗡作响,给予了他最激烈的回应。 六十年前他已经不孝过一次, 六十年后他不能再不孝了。 …… 翌日,清晨。 南桥之上,尽是江湖客。 朱漆廊柱旁靠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大难不死的白骨老人,听到风声的他也想来掺和一手。 一旁的石台上坐着一个鹰钩鼻的阴鸷男子,腰间挎着一柄蛇头飞剑,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桥头的另一边矗立着一个身着水洗连衣裙的女子,手腕上缠着一条银环小蛇,时不时还发出了嘶嘶声,让人不寒而栗。 桥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柄宽阔大剑,一个魁梧的中年人才不断抚摸着剑柄。 一个老人身穿素衣,腰间系着一个小鱼篓,独自坐在南桥凸来的石雕龙头上,手持一根黄木鱼竿独自垂钓。 四境大修士在桥上,四境以下的修士只配站在桥旁的柳树下围观。 其中大宗弟子站树荫,小宗弟子则是站在了最后方,整座南桥看似拥挤混乱、杂乱无章,实则就连站位都有讲究,山上有山上的规矩,谁都不敢逾矩。 “白骨老人,金蛇公子,还有五毒仙子,三尊四境的大邪修啊!” “霸剑门主,梵净山老祖,啧啧,这等人物都来了!?” “正邪两道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齐了,此等扬面百年难得一见啊。” 站在后方凑热闹的人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唏嘘声。 桥上的五尊四境大修士却显得异常平静,钓鱼的钓鱼,抚剑的抚剑,谁都不理谁,谁都防着谁。 咻咻。 忽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桥顶部,不是别人,正是李家三祖之一的李鹤。 他站在桥顶,环视了一圈,不由得暗暗一惊: “霸剑门主王霸天,梵净山闭关百年的老祖陈景青,好家伙,都是四境巅峰的存在。” “邪道后起之秀四境初期金蛇公子和五毒仙子墨夭夭也来凑热闹?” 这时,李鹤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时……白骨老人?” “这老家伙受了我一掌还没有死?” “真是命硬。” 与此同时,廊柱旁的白骨老人也感受到了李鹤的气息, “李鹤怎么来了?” “麻烦……” 不久,李鹤细数了一圈,发现除了桥上的五尊四境修士外,竟还有两尊四境藏在在暗处,除此之外,桥旁还有十几尊三境,数百尊二境! 此等阵容,饶是他李鹤身为半步五境的大修士也感到头皮发麻。 “看来这一次的动静不会小。” “也不知道我这老头子顶不顶得住……” 又是一个时辰。 南桥上的众人还是不见陆去疾的踪影。 不知怎的,拜水城上空天象骤变,原本的晴空万里一去不返,黑云层层叠叠,云脚低垂好似要压下人间。 哗啦! 南桥之下的长情河忽然掀起了一阵波涛,河水不断高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与两岸齐平,浪潮不断拍打两岸,发出一道又一道的滚雷声。 蓦然,天地一片晦暗,视野所及尽是翻滚不休的乌云,云层翻涌如怒海倒悬。 见此情形,不少修为较低、胆子较小的修士乱了心神,为了宣泄压抑的气氛,不少人逮着陆去疾便是一顿痛骂! “艹!” “这陆去疾是不是放我们鸽子!?” “他娘的,让老子找到他,给他剁成臊子!” 有不少心思变态者更是直接放下狠话, “老子要将陆去疾先奸后杀,杀了再奸,奸了再杀!” “……” 此时的陆去疾正站在人群后方,听着众人的怒骂声,他也跟着骂了起来—— “忒!” “这陆去疾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怂货!” 站在在不远处的徐子安看着对面的陆去疾自己骂自己骂得这么起劲,嘴角微微抽搐: “要不你能当大哥呢,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不一会儿时间。 一个颇具威严的白胡子老头,身穿正五品官服忽然出现在了半空中。 他脚踏虚空,手托着金色圣旨,从云端之上一步步走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奉旨斩运的钦天监监正司徒长青。 司徒长青周身却无半点气息外泄,静若渊薮。 可就在他坠落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如实质般自天而降! 刹那间,整个南桥之上的修士呼吸为之一窒,连思想都变得迟钝,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更让人震惊的是,原本翻滚不休的长情河顿时平息了下来,随风乱舞的柳絮也十分识相,不敢再肆意肆虐。 “人倒是来的不少。” 俯瞰了一眼南桥上的众人后,司徒长青幽幽一叹。 紧接着,他抬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穹,掐指算了算,呢喃道:“这个时候还不现身,陆去疾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第158 章 脱身之法。 徐子安顿时心领神会,腰间的红尘悄然出鞘。 与此同时。 陆去疾意念一动,天不戾和一点雪一黑一白两柄长刀赫然出现在手中。 “斩妖司蓝衣使!陆去疾在此!” “谁敢杀我!!!” 位于人群后方的陆去疾发出了一声嘶吼。 此话一出,全扬哗然! 桥旁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将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陆去疾。 桥上的五尊四境大修士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了陆去疾。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陆去疾已然提着双刀在人群之中大杀特杀! 不到三个呼吸,先前那几个大放厥词的修士已经被他砍成了几段! 特别是那位亲口说出要将陆去疾先奸后杀的变态修士更是被陆去疾砍成了十几段,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陆去疾单脚踩着一具尸体,手持黑白双刀,冷冷的看了一眼四周,对着旁边的修士挑衅道道: “就凭你们这点修为也想要天书!?” “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毫无疑问,陆去疾这话直接刺痛外围这些二三境的修士。 他们好歹是二三境的修士,岂能容忍陆去疾这么欺辱? “狂妄!” “陆去疾你找死!” “杀了他!” “……” 岸边的修士磨刀霍霍,正想一拥而上之际,南桥之上的忽然传来几道不约而同的怒吼声——“住手!!!” 几乎就在一瞬间,南桥之上的五尊四境大修士动了! 霸剑门主和梵净山老祖两个四境巅峰速最快,冲在了最前方。 白骨老人稍慢一步,金蛇公子、五毒仙子两个后起之秀则是被甩在了最后。 不过是一个呼吸,五人先后落在陆去疾身前一米处。 五道四境威压瞬间席卷而来,陆去疾如坠冰窟,额头冒出了涔涔冷汗。 “陆去疾!把天书交给我,我保证护你周全!” 一见面,手握一柄巨大宽剑的霸剑门主率先开口道。 一旁腰系鱼篓的梵净山老祖听到这话有些也赶忙开口:“陆去疾,将天书交给老夫,老夫保证你安然无恙。” 白骨老人听到两人的话嗤笑一声: “两位道友不必如此,杀了陆去疾天书也是我们的啊!” 言罢,白骨老人面露杀机,对着悍然递出一式白骨大手印! 千钧一发之际,南桥顶上的李鹤骤然挡在了陆去疾身前。 唰唰! 李鹤大袖一挥,一道沁人心脾的清风白骨老人的白骨大手印吹散。 李鹤浑身上下爆发出了一股白色文气,手中浮现出了一支极为特别的毛笔,其上缠满了紫色雷光,“几位要想动陆去疾,得先问问我李鹤!” “雷霆毫,诗剑李家李鹤?” “这名字在蜀中或许够用,但可吓不到我!” 霸剑门主将手中的宽剑一横,身子微微前倾,那模样似在挑衅? “李鹤的名字不够用!?” “那我司徒长青的名字够不够用?” 半空中的司徒长青喝出了一声,他那双犀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霸剑门主。 仅是一眼,霸剑门主瞬间哑然,直咽口水。 司徒长青是成名已久的五境大修士,而他至今还困在四境巅峰,两者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在司徒长青面前耍横?他还想多活几年。 不仅是霸剑门主,梵净山老祖、白骨老人、金蛇公子、五毒仙子四人皆因为司徒长青的一句话停下了脚步。 他们原以为司徒长青此番来只是为了斩青城山气运,没成想竟然还会为陆去疾亲自站台。 一尊五境,一尊半步五境,再想动陆去疾,难矣! 眼看天书就在眼前,现在让他们放弃这个机会,他们又觉得不甘心。 察觉到几人眼底深处的贪欲,站在李鹤身后的陆去疾恰到好处的掏出来了那本精心仿制的天书。 他对着半空中的司徒长青说道: “司徒大人,这天书在我身上实在不妥,我陆去疾自认为没有福分拥有这等宝物,就赠予司徒大人了!” 陆去疾深情流露,露出了一副极为不舍的模样。 而后,他用力一抛,将手中那本仿制天书丢向了半空中的司徒长青。 “嗯哼?” “他真的有天书?” 好奇之下,司徒长青隔空一摄,将那本仿制的天书吸入了手中。 伸手摸到蓝色封面的一瞬间,他的神色骤然一变,“这股感觉是……圣旨?” 紧接着,他赶忙翻开一看,只见首页六个大字十分醒目——“道可道,非常道。” 看着这六个字,他先是一愣,眼底深处顿时泛起一阵异彩,“这六个字,有深意。” 他又摸了一下黄色的页张,彻底打消了自己心中的疑虑,“没错,这股感觉和圣旨一模一样,看来这天书是真的!” 尽管司徒长青表现得十分淡定,但他眼中的激动却还是被下方的霸剑门主、梵净山老祖等人捕捉到了。 连五境大修士都面露异色? 看来这小子给的天书是真的! 霸剑门主、金蛇公子几人对陆去疾瞬间没了兴趣,如今的陆去疾根本没有值得他们出手的价值,冒然出手还会引得一身骚。 白骨老人虽然对陆去疾有些怨恨,但碍于李鹤的存在又不敢动手。 五人将投向陆去疾的目光转移到了半空中的司徒长青。 如此一来,陆去疾便成功摆脱了余苍生这一手借刀杀人。 …… 犹豫了片刻后,霸剑门主、梵净山老祖等人未选择离开,而是飞回了南桥之上。 他们在等,等一个司徒长青和青城山两败俱伤的时机。 屹立于半空的司徒长青看着这一幕冷哼了一声: “在我面前玩这种心思?” “都想坐收渔翁之利?” “一群乳臭未干的后辈罢了。” 话音落下,他又忍不住好奇翻开了第二页。 “空白?” 紧接着,他又往后翻。 “空白?还是空白?” 直至最后一页之时,他又看到了一行字迹——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法不可外传,自宫则现。” 司徒长青心头一震,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这天书的秘密竟然是自宫……难怪陆去疾那个小子肯给我。” 呼~ 司徒长青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这本伪天书小心翼翼的塞到了自己的藏器中。 轰隆! 忽然,天穹之上传来一声巨响。 司徒长青掐指一算,察觉到时机已到。 旋即,他手腕一抖,一道金色的圣旨破空而出! 司徒长青喝道: “青城山一脉,不遵朝纲,目无君上,实乃无道无德之徒也!霸占山下水脉千年!” “即日起,斩去其千年积累之不义气运,使其回归凡俗,重修德行,以儆效尤!!” “斩其水运,令甘霖普降,泽被苍生!” 第159章李轻舟现身。 “敕——!” 那道金色圣旨射出一道刺眼无比的金光,天地之间响起一道嘹亮的龙吟! 盖上传国玉玺印的圣旨非同凡响,能调动国运之力。 拜水城上空的黑色云海探出一只堪比山岳的龙爪,直直压向青城山顶上的气运莲池! 青城山顶。 十二个白发老头看着一旁莲花池内的震荡不休的池水,一脸的惆怅。 有人握紧拳头,问道: “真就不出手?” “眼睁睁看着满池气运被斩?看着仙羽师兄身死!?” 一个面善的老头摇了摇头,眺望了一眼神仙洞的方向,叹出一声: “不能出手,这是命令。” “仙羽师兄心意已决……” 突然,其中一个胡茬老者站了出来。 他并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若是轻舟回来,找我们要师父该当如何?” 这一句,让其余长老都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于李轻舟来说,他们是长辈。 六十年前他们破坏了一桩姻缘,六十年后他们又见死不救。 他们又有何脸面做这青城山的长老呢? 这一刻,青城山十二尊长老的心动摇了。 青城山后山的神仙洞内。 老道士仙羽盘坐在烛台前,静静的接受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令人有些不解的是,身为青城山太上长老的他竟然穿了一双草鞋。 觉察到了莲花池异动,最熟悉自己那十二个师弟的老道士赶忙传音道: “都不要做傻事。” “现在不是万年前,一宗撼动不了一国,负隅顽抗只会引来兵临山下。” 最终,莲花池旁的十二长老听到凭空响起的声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 拜水城上空。 司徒长青特意停顿了一会儿,发现青城山上没什么动静后,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双手捏出十几个天机印,准备调动国运之力进行最后一步。 此时,南桥之上,白骨老人看着毫无动静的青城山,叽叽歪歪的骂了一声: “还万年大宗,还蜀中执牛耳者,一点胆子都没有。” 面色冷峻的金蛇公子也出声嘲讽道: “青城山不过如此!” “依我看,也就是大猫小猫两三只。” 梵净山老祖听到两人的骂声不屑一笑:“现在的邪修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青城山能坐稳西蜀第一山,又岂能没有底蕴?” “无非就是落子京都输了,愿赌服输罢了。” “有本事你俩就打上青城山,那样老夫必定给两位道友竖起大拇指。” 梵净山老祖的这一番话怼得白骨老人、金蛇公子不敢出声。 见两人吃瘪,一旁没有说话的五毒仙子和霸剑门主都笑了起来。 然,两人轻盈的笑声还未持续多久便被一道剑鸣打断! 听到这剑鸣声,众人赶忙侧目望去,只见一柄山青色长剑从拜水城内冲天而起!! 陆去疾抬头注视着那柄山青色飞剑,小声呢喃: “李前辈,你终究还是动手了。” “今天可是你与女掌柜约定成婚的日子……” 另一边,客栈之内。 李轻舟最后望了一眼榻上昏迷不醒的云朝朝,依依不舍道: “云娘,下辈子别在遇见我。” “我李轻舟欠你的,这辈子还不清了。” 话落,李轻舟脚尖一点,整个人瞬间出现在了南桥上空。 他一手握住先行一步的山青色飞剑,而后注视着对面的司徒长青,道: “李轻舟在此!!!” 看着突然出现的李轻舟,司徒长青皱紧了眉头。 李轻舟不是被关押在天牢里吗? 什么时候跑到来了蜀州? 司徒长青大袖一挥卷起了一阵狂风,不怒自威的喝道: “李轻舟!你大胆!” “此乃新帝圣旨!你胆敢不尊!?” “难不成你青城山要造反不成!?” 李轻舟持剑而立,仰天长笑: “我李轻舟已经叛出师门!” “李轻舟只代表李轻舟,所做之事的后果,由我一人担之!!” 紧接着,李轻舟又高喊了一声: “宴青亭!!!” 他手中那柄山青色长剑顿时射出一抹璀璨的青光。 一瞬间,李轻舟的剑意瞬间攀升至巅峰,目光如炬,剑气如虹! 司徒长青掌心之处浮现出一柄拂尘,沉声道: “李轻舟,你不要执迷不悟!” “现在退走,老夫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少废话!” “接我一剑!” 李轻舟手腕一拧,手中的宴青亭一剑劈下! 这一剑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只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剑意! 李轻舟虽未入五境,但其一身剑气剑意比之五境丝毫不差! 轰隆! 拜水城上空黑压压的天穹被一剑劈开,一道道被云层遮挡的金光仿佛找到了入口,顺着那长长的剑痕倾泻而出! 李轻舟沐浴在剑光之中,宛若一尊剑仙! 见此一幕,南桥旁数以百计的修士都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惊叹。 “这便是大剑仙的恐怖实力吗?” “这便是青城山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掌教大真人!!!” “一剑开天,仙人之资!” …… 南桥之上,先前口出狂言的白骨老人和金蛇公子也露出了一副瞻仰的神态,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 几乎就在李轻舟挥剑的同时,司徒长青也动了! 他不退反进,拂尘前端的丝束一化万千,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向李轻舟递出的无形剑气笼罩而去! “叮叮叮——” 剑气所过之处佛尘丝束寸寸断裂,两者相撞发出了金铁交鸣声。 司徒长青接连退后了几步,境界更高的他竟处于了下风? “不愧是青城山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掌教大真人,此等实力比之一般五境都强。” 说着,司徒长青脸色一变,冷哼一声: “但老夫能稳坐钦天监监正五百年也不是徒有虚名!” “星斗大阵!起!!!” 司徒长青脚下浮现出一道圆环,其上刻画着无数神秘符文。 随着他脚尖轻轻一踩,这道巨大阵法瞬间变大,不到一息的时间便笼罩了整个拜水城! 第160 章 李轻舟入五境。 “此阵可借日月星辰之力,乃是千年来的第二杀阵!” 南桥之上年岁最大的梵净山老祖发出了一声唏嘘,“看来今日,大剑仙李轻舟怕是要栽了。” 咻咻! 果不其然,梵净山老祖的声音刚刚落下,天穹之上便射出了三十六道星辉,每一道都似一条蓝色银蟒,朝着李轻舟的方向撕咬而去! 司徒长青操控着星斗大阵,直视着对面的李轻舟,不怒自威的问道: “李轻舟!” “你可知罪!?” “何罪之有?呵呵……” 李轻舟轻笑了一声,而后握紧了手中的山青色飞剑。 仰头看着自天穹而来的三十六道星辉龙蟒,他笑了,笑得肆意张狂!! “十六岁挥剑如狂龙,二十岁拔剑如有神助,三十岁一剑败尽蜀中天骄! 剑道一途,我自平步青云,未曾有过坎坷。 除了四千年青云书院那位诗剑双绝,我李轻舟不弱于天下任何一位剑修!” “你司徒长青坐拥星斗大阵又如何? 万千法门不足我手中一剑!!” 李轻舟浑身剑意如日中天,竟短暂的踏入了五境! 那柄山青色长剑嗡嗡作响,释放出了百年来最为耀眼的剑芒! 陆然,李轻舟身形一晃,竟然朝着星斗大阵冲去! 就在他残影消失的刹那,一道剑光骤然亮起! 不!那不是剑光! 那更应该是一道划破天地的惊鸿! 所过之处,无声无息,却仰头观者无不心神俱颤! 这是何等霸道的剑气,这是何等肆意张狂的剑意!! 青城山掌教大真人,轻舟大剑仙名副其实! 南桥旁的修士齐齐噤声,桥上那五尊四境大修士更是噤若寒蝉,看着这一幕只觉得震撼无比。 四境观五境,如凡人窥仙。 五境俯四境,若人视猪狗。 此时此刻,以霸剑门主和梵净山老祖为首的五位四境大修士不约而同的生出一股渺小感。 轰——的一声巨响! 三十六道星辉龙蟒被李轻舟一人斩于天际。 恢宏的星斗大阵竟然被李轻舟的本命飞剑宴青亭硬生生斩掉了一角。 待到李轻舟的身形再次清晰,脸上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他手中的长剑微斜,一滴清光凝结的“水”珠从剑尖滑落竟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 李轻舟的剑,快得看不清,美得不可言,威力更是惊世骇俗! 他此刻的模样更是称得上风流倜傥,叫人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方。 就连下方的陆去疾和徐子安都大开眼界,忍不住惊叹道: “李前辈这一剑实在是太过风流。” “难怪女掌柜说她是一见轻舟误终生。” 另一边,青城山上。 莲花云池内七七四十九朵金色莲花,无一例外,全部绽放! 池中锦鲤腾欢,不断跃出水面,好似在庆祝什么大喜事一样。 “怎么回事!?” “金莲为何会绽放!?” “锦鲤跃池?有何喜事?” 见此一幕,青城山十二位长老皆是一脸茫然。 斩运之日金莲顿开,鱼跃莲池? 难不成,天要亡我青城山? “你们快看!” “拜水城上空的剑意……是不是轻舟的!?” 一位长老指着拜水城的方向大声喊道。 这时,又一位长老站了出来。 他拍了拍手,十分激动的说道: “没错!那股剑意就是轻舟的!” “轻舟他、他入五境了!!?” 听到这话,一众长老嘴角上翘,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 “走!我们一起去找仙羽师兄!” “我们一起出手,护住轻舟!!!” “在我青城山的地界上,我青城山掌教又岂能受欺负!?” 众人化作了十二道流光飞向了青城山后山的神仙洞内。 此时的神仙洞内。 老道士仙羽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李轻舟的剑意。 他俯瞰着下方的拜水城,面色复杂道: “痴儿,你为何会出现在拜水城内?” “偏偏是这个时候,这里面不正常……” 正当他低头思索之际,十二位长老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他身边。 “师兄!轻舟从天牢里出来了,此刻正在拜水城与司徒长青博弈!” “我们一起杀下山去!” “对!杀下山去!” 仙羽看着身后激动的十二位长老,泼了一盆冷水—— “都给我冷静些!” “杀下山去?那不就意味着青城山便要和大虞开战!?” “我青城山万年道统难不成要葬送在你我手中!?” “轻舟本应该在天牢里,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拜水城? 这后面的推手到底想干什么,你们用脑子想一下都能想到!” 不得不说,老道士仙羽果真是心思缜密,一语便道出了这其中的关键。 他心中虽然也很激动,但他可没被激动冲昏头。 能成为青城山十二长老,众人的智商自然不差,老道士一点,他们便反应了过来。 这是有人做局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话又说回来了,虽说是个局, 但他们也不能看着李轻舟孤军奋战,最后身死啊。 想到这,十二人扭头看向老道士,问道: “师兄,我们总不能看着轻舟去死吧?” 唉——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众人,道: “你们不可轻举妄动,我下山将轻舟接回来。” “以后,青城山就交给你们了。” “青城山若是将那凡人女子接到山上,还请诸位师弟给我一个面子,不要过分计较。” 十二长老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对着老道士点了点头。 随后,老道士手捏道印,朗声道: “诸天气荡荡,吾道日兴隆!” 说完,老道士纵身一跃,骑着一头黑色巨虎下了青城山。 十二长老看着黑虎离开的背影,手捏道印,齐声道: “诸天气荡荡,吾道日兴隆!” “恭送仙羽师兄!!” …… 拜水城上空,司徒长青看着对面真正踏入了五境的李轻舟眉头一蹙,道: “李轻舟,你以为你入了五境便天下无敌了吗?” “一宗撼一国,难! 一人撼一国,难于上青天!” “此番我可是代表大虞朝廷,手握圣旨!可调用大虞气运之力镇压你!”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李轻舟浑身衣袖猎猎作响,手持飞剑,道: “不曾有错,为何要回头!” “即使是一国之力,我李轻舟也愿意斗胆一试!” 第161 章老道士身死。 “既然你听不进去!” “老夫只能送你去死了!” 司徒长青面露杀机,意念一动,那道金色圣旨再次出现在手中。 他对着天穹躬身一拜,道: “臣,司徒长青,请旨镇杀乱臣!” 虚空之中响起东方朔那冷漠而具有无上威严的声音——“准!” 刹那之间,原本压向青城山莲花云池的龙爪忽然调转了方向,径直朝着拜水城的方向袭来! 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势瞬间笼罩了李轻舟! 厚重! 一股无法形容的厚重压得他喘过不气来,这股力量即使他现在成功踏入了五境也难以招架。 注意到李轻舟的困境,司徒长青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轻舟啊李轻舟,我承认你杀力无双,甚至连我都要避你锋芒,但你真以为你能一人战一国?” “这国运之力老来自大虞天下十三州的山川草木,来自数不清的大虞百姓,你抗的起、受的住吗!?” “天下二字足以将你碾碎成渣!” 轰隆! 司徒长青花园落下的瞬间,天空响起滚雷声,一只金色龙爪以雷霆之势从天而降! 李轻舟面色凝重,想要挥动手中的长剑,头顶的大虞国运之力却使得他提不起一丁点儿力气! “我李轻舟岂能坐以待毙!?” “给我,斩!!!” 李轻舟浑身青筋爆出,眼角流下了两行血泪,筋脉寸断,气海撕裂,调动全身剑气递出了自己平生最强一剑! 不远处与其对峙的司徒长青看着这一幕瞳孔猛缩,震惊道: “他、他竟还可递出一剑?” “如此看来,若是不为情所困,李轻舟有望六境……” 砰! 天空一声炸响! 刺眼的剑气被硕大的龙爪拍成了碎片,李轻舟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 他的眼前泛起了走马灯,他看到了许多画面。 有当年山上小溪三捡草鞋暴揍老道士, 有仗剑走天涯时,长情河中一剑斩大鼋。 最后,他看到一个笑靥如花的新娘,那一声“夫君”,胜过世间万般温柔。 “我李轻舟一生高不成,低不就,负了师恩,也负了她。” 李轻舟从齿间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声音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坦然面对死亡。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清瘦的身影挡在了李轻舟身前。 这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青城山太上长老仙羽。 老道士仙羽的背后浮现出了一对阴阳鱼,以自己血肉之躯为李轻舟挡下了大部分国运之力。 李轻舟感受到这气息后猛然睁开了眼睛,看着身前的老道士,顿时流下了两行血泪,“师、师父!!!” 老道士一边以自己六百年的修为艰难的抵挡着国运之力,一边像当年那样伸手抹去李轻舟的血泪,安慰道: “傻徒弟,别哭。” “有句话为师憋在心中很久了,六十年前是为师错了。” “耽误你与那女子,为师给你说声……对不起。” 老道士话说到一半,身后的阴阳鱼承受不住大虞国运之力最终破碎开来。 噗哧! 老道士胸口处破了个大洞,鲜血汩汩冒出。 “师父!” 李轻舟看着这一幕,发出了一声悲痛的嘶吼。 然而,下一刻,那只龙爪便将李轻舟的身影连同他与老道士一同被拍下半空! 轰! 李轻舟与老道士的身影落在南桥旁,将地面砸出了一个蜘蛛网似的大坑。 见状,陆去疾和徐子安、李鹤三人赶忙凑了上去。 弥漫的烟尘之中,老道士浑身血肉模糊,不成人样,气息微弱到了极点,距离咽气只差一口气。 李轻舟浑身衣袖被撕裂,气海崩碎,身受重伤,但性命无忧,若非老道士一直在用自己元气护着他,此刻的他恐怕早已驾鹤西去。 “轻舟……别怨为师……” 老道士的手轻轻在李轻舟脑袋上揉了揉,断断续续的说了声,而后便没了动静。 李轻舟双膝跪地,双手紧紧握住老道士的大手,泣不成声: “师父……是徒弟对不起你……” “我不怪你……” 天穹之上。 司徒长青看着这一幕并没有继续动手,若他真的动手斩尽杀绝,青城山的修士怕是不会放他离开。 相反,他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赶紧完成斩运回去复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多时,金色的龙爪再次飞扬,一爪斩去了青城山气运莲池内的四十朵金莲。 而后好,司徒长青又打出了一道敕令,一爪斩去了系于老道士仙羽身上那条长情河的水运,使得水运流向了蜀中的万亩良田。 未来十年,甚至五十年,蜀中百姓皆会因为水运而丰收。 做完这些,司徒长青挥了挥袖子,看了一眼青城山后,快速离开了拜水城。 …… 察觉到陆去疾、徐子安和李鹤三人靠近,李轻舟抹了抹眼泪,收了哭声。 见状,陆去疾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从紫玉腰带中将那两封信重新交给了李轻舟,说上一声: “李前辈,节哀。” 李轻舟接过信件,回道:“多谢。” 李鹤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白玉丸,看了一眼死去的老道士,叹惋道: “先送仙羽道士归山吧。” “多谢李道兄。”李轻舟没有拒绝,伸手接过了白玉丸。 咽下白玉丸后,李轻舟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随后,他背起老道士仙羽的尸体,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良久,聚集在南桥的修士渐渐散去。 桥上那五位四境大修士则是跟着司徒长青的踪迹不断追赶。 他们就不信了江湖中那些五境的老怪物会看着司徒长青坐拥天书安然无恙的回到京都? …… 见事情已了,陆去疾也摆脱了追杀的局面,李鹤便准备带着小丸子返回李家。 临别前,他对陆去疾笑道: “你若是真心喜欢我家明月,那可要把握时间。” “青云书院的天骄陈白衣可是天天惦记我家明月,你小子再不把握机会,可就错过了。” “对了,江南的妖患闹得有些严重,你要想有所作为,必须拿出雷霆手段。” 交代完,李鹤便牵着小丸子的手离开了拜水城。 这一趟,他对陆去疾这个孙女婿非常满意。 陆去疾有勇有谋,天资无双,比那些花花公子强多了。 目送李鹤和小丸子离开后,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收拾好东西后,也准备离开拜水城前往天君山。 只是,两人刚走出城门便遇到了一群修士。 第162 章 城门杀戮。 一群二、三境修士将陆去疾和徐子安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去疾手握双刀,环视着四周的生面孔,问道: “我陆去疾与诸位并没有矛盾,诸位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一个青脸男子站了出来,他的眸光死死的盯着陆去疾手中的天不戾,发出了一声刺耳的讥笑: “久闻陆魁首手中的刀乃是一柄绝世神兵, 这等东西陆魁首把握不住,不妨交出来!” 其他人听到这话顿时响应: “没错!交出天不戾!” “神兵利器,有能者居之, 陆魁首莫要执迷不悟!” “交出天不戾,我们尚且可以饶你们一命!否则,休怪我们心狠手辣!” 一个身材肥硕、脸上长了一颗大痦子的三境修士从人群挤了出来。 不同于其他人,肥硕修士的目的不是陆去疾手中的天不戾,而是为自己大哥慈悲手刘明报仇! 他指着陆去疾怒不可遏道: “陆去疾,你可记得飘渺津的慈悲手刘明!?” 陆去疾瞳孔微微一缩,暗暗一惊: “飘渺津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开了?” 他手腕一拧,暗中蓄势,表面上装傻充愣道:“不认识。” 徐子安也在一旁附和: “什么慈悲手,我们不认识。” 肥硕修士嘴角勾勒出一抹狞笑: “不认识!?” “你们竟然敢说不认识!?” “慈悲手刘明是我一母同胞的大哥,我化丹手刘青誓要为我大哥报仇!!” 气愤不已的刘青身形骤闪,掌心浮现出一抹幽光,朝着陆去疾快速冲杀而来! 他在自己大哥的衣襟上发现了五个大字,上面赫然写着“陆去疾,杀我”五个大字。 李鹤离开了,如今的陆去疾再无倚仗,他要亲手宰下陆去疾的脑袋,以奠他大哥刘明的亡灵! 有了化丹手刘青的带头,其余人也抡起刀剑紧随其后,生怕慢了就抢不到天不戾似的。 也有心思缜密者不敢轻举妄动,躲在后方射出了十几道暗器和符箓。 “咻咻!!” 破空之声连响,数枚暗器直取陆去疾的要害! 步入三境前期,陆去疾六感通透,更是拥有了灵觉。 灵觉又称心眼,只凭一心,便能将周围千米之内的风吹草动,悉数纳入眼底,了无遗漏。 所以当暗器和符箓射出的一刹那,陆去疾已然捕捉到了。 他身形微晃,身如柳絮被风轻拂,巧妙地避开了所有致命角度。 暗器几乎是擦着他的衣角掠过,钉入身后的土墙。 唰唰! 紧接着,他大手一挥,黑色刀光一闪,后方修士射出的符箓还未来得及爆炸,竟被天不戾斩了两半? 锐不可当的刀锋斩断符箓的刹那,数道爆炸声响起。 砰!砰!砰…… 见状,藏在人群后方偷袭的修士张大嘴巴:“我擦!还可以这样!?” 爆炸产生的气浪掀起了一片烟尘,更是让最前方的修士暂停了脚步。 天不戾的刀身映着日光,泛起一抹冷冽的寒光。 陆去疾眼神一凛,借着烟尘得掩护,提着刀直卷向众人! “子安!杀!” 徐子安的红尘长剑绽放出寒光,也跟着陆去疾的身影杀入了烟尘中。 霎时间,烟尘之中尽是刀光剑影! “青山笑!” 陆去疾对着化丹手刘青斩出全力一刀! 一道可以肉眼可见的凌厉刀气从天不戾的刀锋斩出! “刀气离体,三境!?” “你竟然已是三境修士!?” 刘青看着斩向自己的刀气大惊失色,身子赶忙往后退却了十几步,掌心之处迸发出一道肃杀掌气! “哼!” “老子已经是三境中期,掌力雄厚,我就不信会输给你!!” 刘青掌心微沉,五指轻拢,再次递出一式推掌! 陆去疾双腿一蹬,脚下的石块顿时裂成了碎石,整个人借着这股力道腾空而起! 在半空滑行了十几丈后,他锁定了刘青后,竟凭空借力再次一蹬! 砰! 半空中的空气发出了爆鸣声! 陆去疾的身形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径直砸向刘青! 陆去疾的速度极快,比军中大弩射出的箭矢还要快上三分,刘青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选择以自己最强的掌力与其对冲! 他始终相信自己三境中期的修为会更胜一筹。 咔嚓! 是骨头粉碎的声音。 刘青整条手臂被陆去疾一拳轰成渣。 “你是体……” 他的话还未说完,陆去疾手中的天不戾悍然落下。 噗! 刀锋轻而易举的斩下了刘青的头颅。 了结完刘青,陆去疾并未停步,反倒是杀心大起,提着天不戾将旁边的修士全部屠戮! 杀心一念起,顿感天地宽! 此时此刻的陆去疾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 既然这些人要他的刀,他便要了这些人的命! 一炷香后。 清风轻轻一吹,烟尘散去。 拜水城门,满地尽是残肢断臂,四周的墙壁已经被鲜血染红,空气中残存着刺鼻的血腥味, 陆去疾和徐子安站在尸体中央大喘气,两人衣袖已经鲜血浸湿,袖口处不断滴下混浊的血珠。 “子安,打扫战扬。” 缓了缓神后,陆去疾对着徐子安说道。 “摸……尸?” 徐子安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臂,心中有些膈应。 陆去疾点头道:“自然,这些可都是咱们的战利品。” 说着,他习以为常在尚有余温的尸体上一阵摸索,暗器、丹药、香火钱通通搜刮殆尽。 徐子安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是看着陆去疾不断搜刮出了好东西,也忍不住了开始动手了。 见此,陆去疾笑道: “子安,自古以来,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来钱最快。” “这些人虽然不干净,但钱、符箓和丹药是干净的,不要白不要。” 徐子安想想也是,这些人虽然不干净, 钱、符箓和丹药是干净的,拿了也是理所应当。 远处的城头,两道身影死死地盯着陆去疾和徐子安。 其中一人说道: “是他吗?” 另一人回道: “应该没错,此人长相和主子有几分相似。” “应该就是当年的阴阳子中的阴子。” 第163 章 上官长夜现,扬名。 “是杀还是?” “主子说了,既然他命大,那就将他带回大奉,顺便将天不戾也带回去。” 话音落下后,两道身影消失在了城头。 …… 几个时辰后,青城山脚。 青翠的竹影在石阶两侧斜斜铺开,叶尖凝着露珠,似是昨夜星子未眠,不小心跌落了人间。 石阶蜿蜒如龙脊,苔痕斑驳,青石棱角处被岁月磨得圆润。 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出现在石阶上,他们并不是打算上山拜访,而是准备翻过青城山,由此出蜀从而踏入青州地界。 但,不知为何,陆去疾总觉得背后一凉,仰头看着青城山有股阴森森的感觉。 “子安,你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陆去疾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目光微微一凝,总觉得有些不正常。 前方的徐子安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于是缓缓解释道: “陆哥,不必多虑,青城山被称为天下至幽之山,传闻其后山封印着一尊千年妖魔呢。” “当真?” 陆去疾眨了眨眼,显然有些不信。 徐子安咂了咂嘴,回道: “其实吧……,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太一道门的典籍是这样写的。” “鬼知道真不真,咱们趁着天明赶紧翻过去就好了。” “说得也是。” 陆去疾回了一声后,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与其考虑青城山后山有没有千年妖魔,还不如快点赶路。 两人足下生风,在林间快速穿梭,几个眨眼便没了身影。 …… 两人走后的一刻钟后。 两道魁梧身影出现在了他们刚才所站的台阶上。 其中一个虎目男子看了一眼上方的青城山,有些犹豫道: “这两小子是要上青城山?那我们还追不追了?” 另外一个长眉男子咬牙道: “追!上了青城山也得追!” “他再不济也是我大奉皇子,如今又得了天不戾,主子已经下令让我们必须将他“接”回去!” 谁料,两人的话音刚刚落下, 四道紫色身影从四周悄然走出。 “悲情剑王胜,开山虎褚云,你大奉的爪子伸得够长啊!” 上官长夜背负双手,从天而降,一语便道破了两人的身份。 “什么时候!?” “五、五尊斩妖司紫衣使!?” “你们什么时候跟在我们身后的!?” 虎目男子和长眉男子两人脸上写满了疑惑,他们明明已经足够低调,为何会引来斩妖司,还引来了五尊紫衣使! 上官长夜几人本是来奉命来为陆去疾撑腰的,谁知道刚到拜水城却发现什么也没赶上。 陆去疾祸水东引,他们没赶上。 李轻舟和司徒长青之间的大战,他们还是没赶上。 原以为这次帮不上什么忙了,几人便不打算现身,暗中护送一段距离后就回去复命。 谁曾想却发现了王胜和褚云这两个大奉探子,这可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看着大惊失色的王胜和褚云,上官长夜嘴角上翘,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道: “真是不知死活,不知道陆去疾和徐子安是我上官长夜的下属吗!?” 滋啦! 上官长夜形如鬼魅,一手扼住了虎目男子的咽喉,怒道: “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上官长夜的手如同千年寒铁,虎目男子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不一会儿,虎目男子的脸色变成了紫红色,却依旧不肯吐露半句。 不是不想,而是上官长夜的手上传来的力道实在太大,他实在说不了话啊。 “呜呜……” 虎目男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是块硬骨头,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上官长夜无情了!” 噗哧! 上官长夜五指成爪,将虎目男子的头颅从其脖子上生生拽了下来。 粘稠的血液不断滴落,血淋淋的喉管吊在了半空,看起来十分瘆人。 虎目男子虽然已经身死,但一双虎眼死死地瞪着上官长夜。 咕嘟~ 如此血腥残暴的扬面,让一旁的长眉男子头皮发麻,灵魂颤栗。 他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见上官长夜向自己走来,他怒吼一声: “我和你拼了!!!” 手中庚金色长剑猛地一挥,斩出一道威力不俗的剑气! “和我上官长夜拼?你有这个实力吗?” 上官长夜嗤笑一声后,紫衣大袖内瞬间灌满了清风。 与此同时,周遭空气仿佛被无形之手攥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 只见上官长夜右手五指微屈,掌心向上,而后,他瞳孔骤然收缩,掌心猛地翻转,朝下拍出一掌! “轰——!!!” 一式大手印瞬间从天而降! 悲情剑王胜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最后残存的狠厉被纯粹的恐惧取代。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抵抗,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从头顶倾泻而下。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在幽静的竹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悲情剑王胜轰然倒地,身下的石阶也被上官长夜无形的气劲震得龟裂开来,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 上官长夜收回手掌,缓缓垂下眼帘,淡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 这时,一个体型壮硕的紫衣使上前一步,看了一眼地上的无头尸体,道: “我说上官兄,你这下手忒狠了些。” 上官长夜狞笑一声: “对待敌人可不能心软,心狠手辣是我一贯的作风!” “没有将他们两个挫骨扬灰已经算我上官长夜仁慈了。” 处理完这两个“尾巴”后,上官长夜看了一眼陆去疾离开的方向,小声道: “小子,边军已经成功换将,江南三州将是余苍生手中最后一张牌,关键时刻,你这枚杀子可不能软……” …… 三日后,南桥之事传遍了大半个江湖。 陆去疾和徐子安彻底扬名,飘渺津、拜水城门两战让两人成了江湖中的风云人物。 那些船夫和水手将两人事迹说遍了大江南北——“说那蛰枭太岁陆去疾,一柄黑刀杀穿整个飘渺津,将那黑虎帮三百帮众悉数斩杀!” “再说剑侠徐子安,下山之后便一路撒钱,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与陆去疾结为异姓兄弟,两人于拜水城门斩化丹手刘青……” 传着传着,陆去疾因杀伐太甚,得了个“蛰枭太岁”的凶名。 徐子安乐善好施,侠肝义胆,倒是得了一个“剑侠”的美名。 第164 章 封魔台下的恶鬼? 陆去疾看了一眼前方满是骸骨的树林,咽了一口口水,对着旁边的徐子安再次确认道: “子安,你确定咱俩没走错?” 徐子安看着前方无路可走也不敢确定了,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按理来说,应该没错。” 陆去疾插上一嘴:“那要是不按理呢?” 徐子安的话音有些颤抖:“那咱们很有可能走了一条几百年没人走过的路。” 注意到落叶中散落的骸骨,徐子安往后退了一步,弱弱的说了声: “陆哥……要不咱原路返回?” 陆去疾摇了摇头,而后在徐子安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道: “咱都走了两天了,你现在说返回?” “有位先生说得好,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眼看就要到青州了,就算里面有妖魔鬼怪咱们也得闯一闯。” 说完,陆去疾提着天不戾走在了前方。 见状,徐子安赶忙跟了上去,他冷不禁来了一句: “陆哥,你刚才那句话是哪位先生说的?” “还挺有道理的。” 陆去疾淡淡一笑: “那当然了,那位周先生可是位大儒。” 徐子安想着如此有学问的大儒,日后一定得见见。 两人越深入,越觉得不对劲。 地上有骸骨就算了,怎么连树上都挂满着骸骨,而且还是用红布包裹的婴儿骸骨,这树林处处透着诡异。 “子安,小心点,我感觉这里有邪祟。” 陆去疾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徐子安,小心提醒道。 徐子安拍了拍胸膛,朗声道: “陆哥放心,邪祟来了我自一剑挑之!” 呼呼~ 他这话刚刚说完,林间忽然刮起一阵阴风来。 徐子安背后一凉,浑身发毛。 锃! 红尘飞剑瞬间出鞘,他朝着阴风吹来的方向怒喝了一声: “谁在哪里!?” “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碰一碰!” 嘻嘻。 不知从何处传出了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徐子安浑身发毛,赶忙看了一眼身后的陆去疾,道:“陆哥,你…你听到了没?” “听到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小孩。” 陆去疾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天不戾,小心翼翼的环视四周。 嘻嘻。 寂静无声的林间又响起了一道嬉笑声。 阴天、密林,嬉笑声,一切都是那么诡异。 此时的陆去疾心中也有点发毛,他环顾四周,皱紧了眉头。 也不知道搬出那位管不管用…… 思忖了片刻后,他缓缓说道: “我们此番只是借道而行,若有无礼之处,还请阁下多多包涵。” 一边说,他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香火钱,而后又将香火钱洒在了地上。 林间的嬉笑声忽然停了下来,一道神秘的身影正站在某个角落观察着陆去疾和徐子安,微微颔首,好似是在思考要不要放过陆去疾和徐子安。 “祂……” 陆去疾唇齿微张,嘴里发出了几道十分神秘而特殊的音节。 那道神秘身影听到这声音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看向陆去疾的眼神由戏谑转变成了害怕。 “陆哥叽里咕噜的这是在说些什么?” 徐子安一脸的不解。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干! 什么妖魔鬼怪,提剑就是干! 吾辈修士,一身正气,还能被妖魔鬼怪吓住了? 大不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徐子安握紧剑柄,刚准备动手之时,陆去疾却一手将他拽了回来。 陆去疾拽住徐子安衣领,道:“别冲动,已经解决了。” 徐子安伸手挠了挠头,一脸疑惑:“陆哥,什么叫做已经解决了?” 陆去疾伸手指了指前方,道:“人家放了我们一马。” 徐子安顺着陆去疾的手看去,只见原本堆满了枯枝败叶的地面竟然出现了一条小路? 就连刚才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骸骨也消失不见了。 “走。” 陆去疾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毫不犹豫的拉着徐子安离开了这片阴森之地。 待到两人走后,一株枯树的枝干上出现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 她低头望着陆去疾离开的背影,小声呢喃道: “阴天子,竟然还活着……” “看来我也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 另一边,青城山上。 原本沉寂了数千年之久的封魔台竟然剧烈晃动了起来。 四周的草木尽数枯萎,化作灰烬,唯有封魔台周围的八根镇魔石柱,此刻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就连贴在上面的符纸也化作了一缕缕飞灰。 “不好!” “得赶紧通知掌教和长老!” 见此情形,负责看守的弟子赶忙飞向了大殿的方向。 半个时辰后,青城山大殿外响起了一道急促的声音—— “禀告掌教,封魔台异动!!” “千年符箓烧成了灰烬!” “后山镇压的千年大魔恐要再次出世!” “……” 正在守灵的李轻舟听到这话立即站起了身,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他没有丝毫耽搁,当即下达了命令: “立刻通知十二长老前往封魔台!” “立即召回在外历练的弟子!” “另外,全宗上下做好迎战的准备!” 有条不紊的下达了命令后,李轻舟提着宴青亭先行一步飞往了封魔台。 “数千年都未曾有过动静的封魔台在这个时候出了差池,究竟是为何?” 百思不得其解下,李轻舟深深叹了一口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凶之兆……” …… 青州边疆的一座无名小山下。 阳光明媚的官道上,徐子安好奇的问道: “陆哥,你究竟和那鬼怪说了什么?它竟然放我们离开了。” 陆去疾眸光中闪过一丝凝重,缓缓回道: “没什么,只是搬出了一个老鬼的名字。” 徐子安有些诧异道: “什么鬼有这么大名头?” 陆去疾神秘一笑: “以前认识的一只老鬼,凶神恶煞极了,差点就把我一口吞吃了,亏是有个朋友镇住了它。” “后来闲来无事,我便去找那老鬼叙旧,一回生二回熟,也就成了忘年交了。” 第165 章 清风坞。 徐子安竖起了大拇指,佩服的不行。 “子安,有时候和鬼打交道,比和人打交道轻松多了。” “就拿京都来说,无论哪一方势力,心眼子少说得有八百个,所有的一切看似偶然,实则都是有人在暗中推动。” “这世间少有偶然,多是必然啊。” 感慨一声后,陆去疾双手抱头,悠哉悠哉的走在青州官道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起来悠闲极了。 “说得也是。”后方的徐子安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陆去疾。 他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叹息道: “下山之前,我师父曾言,俗世洪流,人心险恶,站得住脚已是千辛万苦。 “大道崎岖,仍能前行,实属不易啊。” 前方的陆去疾听到这叹息声后,忽然回过头,他盯着徐子安问道:“怎么,累了?” “没有。”徐子安摇了摇头,淡笑道: “只是觉得咱们这一路没一步是咱们愿意走的,皆是形势所逼。” “大势如洪流,迫使人不得不往前,但这洪水太脏,我怕脏了咱们的心。 到最后,咱们或许会变得不像咱们。” 说着,徐子安眼中浮现出一抹担忧。 注意到这一点后,陆去疾从旁边择了一根狗尾巴草,将其插在了徐子安头顶,道: “天不为人之恶寒也辍冬,” “地不为人之恶辽远也辍广,” “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也辍行。” ““洪水”再脏,脏不过人心, 子安,记住了,咱们侠客行做事只求十二字。” 徐子安凑了上来,追问道: “哪十二个字?” 陆去疾朗声道: “莫欺良心,莫弃初心,莫改本心。” 说完,他大步朝天,向着阳光大道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坚定,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踏实。 “莫欺良心……”身后的徐子安却是愣在了原地,他将陆去疾说出的十二字咀嚼了一番后,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忽然,他的余光注意到前方已经走远了的陆去疾后,于是赶忙挥手,“陆哥!陆哥!” 听到徐子安的呼喊声,前方的陆去疾还以为徐子安被自己这一番话折服了。 他嘴角上翘,向着身后轻轻摆了摆手,轻声道: “子安,不必崇拜我,我只是比你多看了几天书罢了。” 下一刻,徐子安的声音再度响起—— “陆哥!你路走岔了!!” 闻声,前方的陆去疾顿时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_??)? 走错了你不早说? 我都走了几百米了。 这不是让我尴尬嘛…… …… 青城山,封魔台。 青城山十二位长老盘坐在封魔台旁边,口中不断默念着道家经文,每个人身后更浮现出了一尊金甲神将虚影! 李轻舟一人站在封魔台中央,手捏太极印,喝出一声: “诸天炁荡荡,吾道日兴隆!” 十二个长老顿时掐出金甲伏魔印,十二尊金甲神将虚影将金剑猛地插入地面!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随着李轻舟一掌拍下,十二金甲伏魔大阵成! 原本躁动不安的封魔台瞬间安静了下来。 呼~ 李轻舟如释重负般的吐出了一口白气,朝十二位长老躬身一拜:“诸位长老辛苦。” “掌教客气了。” 十二位长老齐齐回了一声。 作为主持大阵的李轻舟才是最为辛苦的那个,他们也只不过是打打下手罢了,当不起这一拜。 这时,其中一位面善的长老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好端端的封魔台为何会躁动?” 一个大胡子长老猜测道: “难不成是因为我青城山气运受损,导致封印不稳?” “不过,我等联手布下十二金甲伏魔大阵,应该没有大碍了。” “说不准…”李轻舟反驳了一声,随后弯腰捡起一块碎石,一脸凝重道: “我认为封印与气运关联不大,怕是另有原因。” “这尊千年妖魔怕是已经达到传说中的六境了,真要让它出来蜀中百姓恐要遭殃……” 青城山脚,幽暗的竹林中。 一个扎着双马尾,身穿红色襦裙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走下了山。 “一群臭道士也想镇压本座?” “十二块废材罢了。” “也就持剑之人有几分本事。” 小女孩回头看了一眼高耸的青城山,大摇大摆的从那座刻着“司神”二字的巍峨山门走了下去。 旋即,她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边,飞向的方向好似是陨仙村。 …… 两日后,青州。 陆去疾和徐子安行至一处名为清风坞的地方。 原本不准备停留的两人却被一个十分魁梧高大的汉子拦了下来。 魁梧汉子那堪比水桶粗细的手臂挡在了两人身前,直接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陆去疾,徐子安,可否进坞中一叙。” 被叫出名字的陆去疾和徐子安暗暗一惊,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此人是谁!!?” “看这架势不像好人。” 陆去疾和徐子安瞪大了眼睛,手下意识放在了兵器上。 正当两人准备动手之际,,清风坞内的一间庭院中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陆魁首,别来无恙。” 听到这声音的一刹那,陆去疾愣了愣,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见陆去疾怔在原地,徐子安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小声问道: “陆哥,怎么说?打不打?” 陆去疾收起了身上的战意,扫了一眼身前魁梧的高大男子,心中顿时生出一抹心悸。 灵觉告诉他,面前的魁梧汉子极度危险。 看着跃跃欲试的徐子安,他赶忙制止道:“子安,别拔剑了,我们不是对手。” 随后,又嘱咐道: “等会进去之后,无论看到了什么都别声张。” 听到这话,徐子安不禁有些好奇,里面的人究竟是谁,竟然使得陆哥如此紧张? 不一会儿时间,两人跟着魁梧男子走进了清风坞。 一见面,徐子安看到身前出现的人,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ps:今天感冒了,还差一章,明天补上 成绩太差了,差到我都没话说,但我会坚持下去的,在线求十个五星书评,感谢 ??????? ???????? 第166 章 再见东方璎珞。 特别是那一双深邃的凤眸,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 “这张脸好像在武会的观景台上看过……” 仔细想了想,徐子安终于想起来了。 这、这不是公主东方璎珞吗!? 她、她怎么在青州!? 咕嘟~ 徐子安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赶忙向旁边陆去疾递了个眼神。 陆去疾脸上虽然有惊讶,但却异常冷静,对着徐子安回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就在两人眼神交流之时,坐在紫檀椅上的东方璎珞对陆去疾和徐子安身后的魁梧汉子摆了摆手,道:“岳叔叔,你先下去吧。” 这一声十分虚弱,听起来有种病态的感觉,不禁让陆去疾有些好奇, 难不成东方璎珞受伤了? “有事叫我。” 魁梧汉子扫了一眼陆去疾和徐子安,似是有些不放心,交代了一声后消失在了庭院中。 此时的东方璎珞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打量了一眼陆去疾,缓缓开了口: “陆魁首,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陆去疾看着东方璎珞这副病怏怏的模样,轻声问了句:“公主这是受伤了?” 东方璎珞微微颔首,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惨笑:“算是吧,准确的说是中了毒。” 紧接着,她抬了抬自己无力的手臂,又补上一句:“天下奇毒,化凡曼陀罗。” 听到“化凡曼陀罗”五个字,徐子安瞳孔猛缩,最先反应了过来。 他赶忙侧头在陆去疾耳边小声解释道: “陆哥,这化凡曼陀罗没有任何解药,中毒者不仅修为会全部丧失,而且一天比一天虚弱。” 闻声,陆去疾肩头微微一僵,露出些许惊讶的目光。 对于修士来说,修士若是没了修为,简直比死了还要难受。 东方璎珞最为自豪的地方便是她那惊才绝艳的资质,现如今却成了毫无修为的凡人。 到底是谁下手如此狠辣? 陆去疾心惊的同时,却发现面前的东方璎珞的脸上却显得格外的平静? 这就让他有些好奇了,东方璎珞这到底是大彻大悟了?还是心理扭曲了? 思忖了片刻后,陆去疾缓步走到了东方璎珞身旁,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带着些许试探又带着些许调侃,缓缓出声道: “公主果真不愧是公主,中了这等奇毒竟然还能做到面如平湖,当真是百折不挠。” 并不知道陆去疾和东方璎珞关系的徐子安看着这一幕顿时就不淡定了。 不管怎么样,那可是公主啊! 明知道她中了毒,竟然还主动出言调侃? 陆哥,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徐子安冷汗直冒,对着陆去疾一阵挤眉弄眼,从牙间挤出一道微弱的声音: “陆哥,那可是公主,你注意点。” 然而,出乎徐子安意料的是,东方璎珞面对陆去疾的调侃,不仅不恼,反倒是亲手为其倒了一杯茶。 见此一幕,徐子安身子一僵,瞳孔微微一颤。 陆哥和公主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难不成……两人有一腿? 徐子安将双手抱在胸前,靠在一边墙上,静静的看着陆去疾和东方璎珞,试图从两人的言行举止中找出两人关系密切的佐证。 “这天下也就你敢调侃我了。”东方璎珞白了一眼陆去疾,而后抬眸看着陆去疾,道: “你果真如我当初所说的那样扬名于江湖了。 蛰枭太岁陆去疾之名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 对此,爬了三天山的陆去疾根本毫无所知。 “蛰枭太岁?” “谁给我起的外号?这么难听。” 陆去疾吐槽了一声后,低头抿了一口茶,眉头微微一皱。 这茶的味道竟然如此苦涩?和以前在公主府喝的茶差远了,甚至比子安以前买的还要苦涩几分。 反观一旁的东方璎珞却是面无表情的饮下了苦茶,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沉稳的气息。 原本雍容华贵的气质中多了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茶有些苦吧?” 东方璎珞忽然出声问道。 陆去疾点头道: “是有些苦,公主的品味倒是有些独特。” 东方璎珞凤眸深处闪烁出一丝不甘,咬牙道:“茶虽苦,比不上本宫所受的苦。” 接着,她幽幽一叹,话音有些哀莫: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我那位弟弟比我父皇当年还能忍。” “我不得不承认,我输了。 不是输给了他,而是输给了自己的孝心。” 陆去疾感受到东方璎珞身上那抹气质,搭话道: “公主好似沉稳了些,看来应该是大彻大悟了。” 东方璎珞不屑一笑,反驳道: “这天下从来没有大彻大悟,无非就是步步错,步步悟,边走边悟罢了。” 陆去疾可不管什么悟不悟的,他现在想的只有脱身二字。 他现在可不想和东方璎珞再扯上关系,让京都那些老狐狸知道了,少不了又要给他使绊子, 陆去疾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案桌之上,对着东方璎珞拱了拱手,道: “公主,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和子安便要赶路了。” 东方璎珞那双眸子紧紧的盯着陆去疾,好似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见状,陆去疾赶忙说道: “规矩我懂,今天我们没见过。” 见东方璎珞沉默不语,陆去疾对着身后的徐子安递了个“扯呼”的眼神后,自觉退了下去。 就在他和徐子安即将离开庭院之时,东方璎珞唇齿微张,轻声道: “替我对猴子和大傻说声对不起。” “江南三州多妖患,你多加小心。” 陆去疾一只脚停在了门槛上,回头一眼东方璎珞叹道: “哀莫大于心死,身死亦此之。” “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看开些。” 不多时,话音随风消散。 陆去疾带着徐子安离开了清风坞。 东方璎珞独自坐在庭院中,静静的看着院内风起风落,时不时饮上一杯苦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风停。 刚才那尊魁梧修士又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魁梧修士淡淡道: “公主,陆去疾已经步入三境了。” 啪! 东方璎珞手中的茶杯一个不注意没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 三、三境? 东方璎珞缓缓扭头看向一旁的魁梧修士,问道:“岳叔叔,你见过有人一年的时间连破三境吗?” 魁梧修士:“闻所未闻。” 第167 章 疯道士与小女孩。 魁梧修士看了一眼东方璎珞,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啊。”东方璎珞点了点头,叹道:“我入陨仙村之时他还只是个凡人,没成想现在的他竟然已经成了三境修士。” “绝世天才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天资。”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魁梧修士,好奇的问道: “岳叔叔,依你来看,陆去疾凝结的元丹能不能达到天品?” 修士入三境可凝元丹,而根据修士的资质不同,元丹又分仙、天、地、人四品。 其中拥有仙品元丹的修手修炼速度最快,体内天地元气的纯度最高,杀力也越强。 魁梧修士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先问了个问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公主当年凝结的是天品元丹吧??” “没错。”东方璎珞低头抿了一口茶,缓缓点了点头,“正是因为我凝结出了天品元丹,父皇才会破祖制让我参加夺嫡。” “陆去疾的元丹最起码也是天品吧?” 魁梧修士摇了摇头,轻声一叹: “一年破三境,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仙品,要是不夭折,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诗剑双绝。” “要是能将他拉入我们的阵营就好了。” 东方璎珞无奈一笑: “我以前在京都的时候拉拢过他,但他拒绝了。” “明明年岁不高,办起事来却显得十分老成,既不失少年心气,又有中年人的沉稳,陆去疾这种人才,五百年难得一见。” 感慨完,东方璎珞放下了手中茶杯,赶忙对着魁梧修士问道: “对了,拜托岳叔叔查的事情这么样了,那幽州参将黎云山为何会死在茶马古道上?” 魁梧修士掌心浮现出一抹光芒,拿出了一道卷宗,“只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据说和大奉皇室盛传的阴阳子有关。” 东方璎珞接过卷宗,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段模模糊糊的小字—— “启昌214年,有大奉宫廷之人闯入幽州,怀抱婴,疑似大奉阴阳子,帝命幽州参将黎云山携八百幽州大戟士追杀。” “启昌215年,黎云山连同八百幽州大戟士失踪不见,大奉宫廷之人疑似逃向了西北……” 看完,东方璎珞放下了卷宗,指尖在桌案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叩、叩”声。 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庭院的任何一处,而是穿透了眼前的檀木桌椅,望向了西北的方向。 忽然,她灵光一闪,小声呢喃道: “西北的方向…难不成是陨仙村?” “那岂不是说……” …… 万里之外,陨仙村口的那株大槐树下。 穷秀才周长安眉头紧蹙,抬头看着天边不断靠近的红色流光,“如此恐怖的鬼气,怕是来战不善。” 恰在这时,疯道士李猛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他身旁。 不同于穷秀才的愁眉不展,疯道士脸上显得十分淡然,甚至还能笑出声来: “来得好啊,几百年不打架了,老子手都痒了。” 穷秀才看着丧失了大半修为的疯道士说出这样一番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李猛,你疯了吧?你修为丧失了大半,那恶鬼最起码都是一尊五境,你拿什么打?” 疯道士大袖一挥,扭头看着穷秀才,笑道:“拿什么打?自然是拳头喽!” 仰头看着即将落下的红色身影,疯道士对着穷秀才说了声:“帮我压阵。”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疯道士化作一道白虹贯穿了天际。 “别逞强。”说着,穷秀才一脚跺在地面上,整个陨仙村上空顿时笼罩了上一层看不见的透明禁制。 苍穹之上,疯道士拦在了身穿红色襦裙的小女孩身前,双手插兜,吹了个口哨,吊儿郎当的说道: “大白天穿个红衣,吓唬谁呢?” 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青城山封魔台下镇压的千年妖魔。 她看着身前的疯道士,恶狠狠的说道: “臭道士,敢挡我的路,你难道想死吗!?” 疯道士右手从兜里拔了出来,对着小女孩伸手道: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只是一瞬间,小女孩的双眼变成了血红色,浑身缠绕着一丝红线。 “这是你逼我的!” 猩红的光芒一闪而过,原本扎着双毛尾的小女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位白皙如玉的女子。 女子身上的衣襟少得可怜,只遮住了几个关键部位,胸前的波涛更是呼之欲出。 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却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颠倒众生的媚态。 好似只需一眼,便足以让人沉沦,万劫不复。 疯道士不争气的流下两行鼻血,随便找了两团纸巾塞住后,对着红衣女子喝道: “过路费,小孩五百枚香火钱,大人一千枚香火钱。” “既然你这么快就长大了,那你就交一千枚香火钱吧。” 小孩五百,大人一千? 真不把我赤衣鬼王放在眼里啊! 红衣女子咬牙切齿,脸色阴沉的好似能滴出水来,她怒目圆睁的嘶吼道: “你找死!!!” 霎时间,血云翻滚近乎千里,女子化作了森然鬼气,最后竟然变幻成一只血红色的骷髅头,欲要将疯道士一举吞下! “微末伎俩罢了。” 疯道士冷哼一声后食指和中指并拢,大袖一挥,喝道: “夜深鹤透秋空碧,万里西风一剑寒!” 轰隆! 云端之上一声炸响,一柄堪比山岳大小的巨剑破云而出。 轰——隆——!!!” 这柄镌刻着道家神秘符文的巨剑携着无可匹敌之势,精准无比地刺穿了那颗硕大的骷髅头颅。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剑尖自猩红骷髅的天灵盖而入,从下颚骨而出,带着万钧之力,深深钉入了大地! 以落点为中心,一道道龟裂如蛛网般疯狂蔓延,直至百丈之外。 那颗不可一世的骷髅头,此刻已如标本般被死死钉在剑柄与大地之间。 头骨上布满了裂痕,眼窝中的鬼火已然熄灭,只剩下无尽的死寂与空洞。 巨剑静立,剑身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噗! 女子吐出一口鲜血,重新变成了扎着双毛尾的小女孩,整个人匍匐在地。 第168 章 稻草人对疯道士。 疯道士的身影出现在巨剑前。 他踱步走到匍匐的小女孩身前,他咧嘴一笑: “抱歉,我以为你是六境修士,所以力道大了点。” 小女孩瞪着血红的瞳仁,不服输的说道: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要不是我刚破封,你又怎么可能胜过我!” “本座可是赤衣鬼王!!!” 小女孩对着疯道士张牙舞爪的嘶吼道,她刚破封没多久,尚且属于虚弱,若是她巅峰期的实力,一掌便可拍死面前的疯道士。 “不行就是不行,你这鬼王是靠嘴吗?” 说着,疯道士给了小女孩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啪——的一声脆响。 小女孩揉着发烫的脸,胸膛快速起伏,怒吼道:“你怎么敢!!?” “我tm修道的什么不敢!”疯道士手下败将的小女孩顿时来了脾气。 他撸起了袖子,将自己的道家元气附于掌心,猛地挥动手掌! 啪!啪!!啪!!! 三声极为清脆的声音响起。 不用想,又是三个惨不忍睹的大嘴巴子。 小女孩半张脸肿成了猪头,脸上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她赶忙求饶:“别打了,别打了……” 陨仙村口,大槐树下。 穷秀才周长安眺望了一眼远方,微微一惊: “我说你个疯道士怎么有恃无恐,原来是摸到六境的门槛了。” “心地清静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一步先,步步先,你比我强啊。” 陨仙村的后山竹林之内。 一个满脸褶皱的黑脸老头子坐在石凳子上编着竹篾。 忽然,他抬眼看了一眼烟消云散的天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砸了砸嘴,道: “来就来吧,还光明正大的来,撞上那臭道士算你倒霉了。” “唉,麻烦。” 幽幽叹了一声后,他对着身旁的稻草人吱了一声:“你去将她接回来吧。” 不知为何,老头这话好似有魔力一般,话音刚刚落下,稻草人竟然活了过来。 “诺!” 稻草人对老头弯了弯腰,而后化作了一道狂风消失在原地。 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几根稻草,老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还是差点火候,比不上道家的撒豆成兵。” 另一边,疯道士一手扼住小女孩的脖颈,像是提着小鸡仔一般提着她往陨仙村的方向走去。 小女孩双手被缚,一张嘴还是不老实,“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的人!?” 疯道士掏了掏耳朵,一脸不屑的回了声: “你是谁的人关我屁事?” “在我的地盘上捣乱,不管你是谁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小女孩怒道:“你可要想清楚,我可是阴天子的人!” 尽管小女孩搬出了“阴天子”的大名,疯道士脸上依旧是没有丝毫惧怕。 “阴天子?” “原来你是后山竹林那个老家伙的人。” “那我更得抽你了。” 说话间,疯道士已经撸起了袖子。 看着那疯道士泛起金光的巴掌,小女孩态度顿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别别……” “别什么别!先吃道爷我一掌!” 疯道士手臂都抡起了风,打得小女孩直冒黑气,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哀嚎。 不一会儿,疯道士正打得上头之际,天上忽然掉下一个稻草人。 落地之后,稻草人走到了疯道士身前,的声音比磨砂还要沙哑: “我主要见她,能不能给个面子?” 疯道士宽大的衣袖灌满清风,手上的力道大了几分,好似要把小女孩一把掐死,他抬眸看了忽然出现稻草人,反问道: “你一个稻草人,面子这么大?” “让那老东西亲自来。” 稻草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团黑气,下一刻,竹林内老头的脸依附在了稻草人脸上。 “小道士,卖我一个面子,如何?” 稻草人内发出了老头的声音。 不知为何,疯道士看着稻草人感受到了一丝死亡的威胁。 疯道士脚步一沉,面不改色道:“要是我不卖这个面子,会如何?” 稻草人内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就只有打一架了。” “别看老夫只能附身于稻草人上,真要厮杀起来,你会死。” 老头的声音不徐不疾,却掷地有声,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疯道士目光凝视着身前的稻草人,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啊……啊…”小女孩顿感一阵窒息,喉间挤出了哀嚎声。 “真的要和老夫试试!?” 稻草人身上阴气不断翻滚,只不过是一个瞬间竟然变得有血有肉,好似活过来了一般,宛如一尊滔天大魔。 霎时间,千里苍穹漆黑一片,不见天日,鸦鹊惊叫,走兽奔袭,仿佛有大恐怖现世。 “临!兵!斗!者!!” “皆!阵!列!前!行!!!” 疯道士口吐道家九字真言,身上顿时金光大作,左手扼住小女孩的咽喉,右手成剑指状,蓄势待发,一身气势如虹,丝毫不肯让步! 无形之中,两股气势不断碰撞,使得云海翻涌,撕裂出一道巨大的裂痕。 僵持了好一会儿之后,附身于稻草人的老头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并不是他弱于疯道士,而是他附身于稻草人的时间快到了,再不离开自己的本体怕是要出问题。 旋即,稻草人扔下一句“好个小道士,你有种。”,化作了一道狂风消失在了原地。 稻草人这一走,天色逐渐恢复了晴明。 疯道士手中的赤衣鬼王一脸的生无可恋。 主上,你怎么丢下我走了。 完了,我在这疯道士旁边得挨多少巴掌啊? 疯道士低下头,注视着小女孩,嘴角上翘,带着一丝狞笑: “别害怕,道爷我会轻点的……” …… 青州。 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站在了天君山脚。 徐子安指了指上方巍巍然耸立的山峰,笑道:“陆哥,上面就是天君山了。” 陆去疾仰头看着耸入云端的峰峦,问了个问题:“这么高,咱们怎么上去?” 闻声,徐子安淡淡一笑,随后将小拇指放在嘴里吹响,发出了一道清脆的长鸣声。 只见天际尽头,忽然出现了一抹黑影。 陆去疾定眼一瞧,赫然发现那是一只巨雕,翼展逾丈,羽翼如铁,十分威猛霸气。 只是几个呼吸,这只巨雕九天之上俯冲而下,扑腾着翅膀,落到了两人身旁。 第169 章 天君山。 “高大吧?威猛吧?帅气吧?” 徐子安摸了摸黑雕的翅膀,对着陆去疾嘿嘿笑道,话音之中带着炫耀。 陆去疾看着面前的黑雕,脑中忽然浮现出一抹想法,要是徐子安断了一臂,再配上这黑雕,这不就是妥妥的修行版神雕大侠杨过? 陆去疾啧啧出声道:“确够威猛高大。” 而后,徐子安翻身盘坐在了黑雕的背上,对着下方的陆去疾招了招手,“陆哥,快坐上来,让你感受一番翱翔于天地的快乐。” 凤眼黑雕的背部十分宽敞,上面足以容纳七八个人。 陆去疾和徐子安两人坐上去都还有空余的位置。 陆去疾坐到徐子安身旁后,徐子安轻轻拍了拍黑雕的背部,道:“起飞!” 呼呼~ 黑雕双翼一振,卷起一阵罡风。 下一瞬,它庞大的身躯如离弦之箭,冲天而起! 陆去疾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身形后仰,若非雕背之上安有雕鞍,他恐怕要被狂风甩飞出去。 不一会儿时间,两人脚下的景物开始模糊,最后汇聚成一片斑斓的色块,唯有头顶的蓝天,愈发清晰、辽阔。 陆去疾低头俯瞰大地,只见村落如棋,江河如带,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孤高与自由,油然而生。 放眼一望,江山尽在脚下,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 恰在这时,徐子安起哄道: “陆哥,你腹中有墨水,不来一首?” 陆去疾本来就是个文抄公,不怎么爱卖弄,于是摇了摇头,“算了吧。” 徐子安却是不死心,继续起哄道: “一首不行,一句也行啊!” 架不徐子安的软磨硬泡,陆去疾看了一眼下方的山川草木,颂出一声: “山! “刺破青天锷未残!” “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徐子安品味了一番,赶忙拍手,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好!!!” 陆去疾摆了摆手,抬头看了一眼天穹,又道一声:“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好!” 徐子安一脸仰慕地盯着陆去疾,大声喊道: “陆哥,你有诗仙之姿啊!” 陆去疾摸了摸鼻子,笑了笑:“不过是多看了几年书罢了。” 徐子安听到这话还以为陆去疾是在谦虚。 毕竟这天下读书人多了,有几人能写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与“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不愧是陆哥,真他娘的谦虚啊。 一柱香的功夫,黑雕便将两人送到了天君山的主峰真武崖。 彼时的真武崖烟雾缭绕,殿影若隐若现,恍若仙家楼阁。 青石铺就的台阶上还有不少弟子手持扫把,扫着夜间掉落的枯叶。 从黑雕上跳下之后,徐子安便领着陆去疾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途中不少弟子看见徐子安后都停步行礼,恭恭敬敬道上一声:“师兄好。” 徐子安一边回礼,一边对着旁边的陆去疾得瑟: “怎么样,陆哥,我没骗你吧?” “我徐子安可是太一道门当代大师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倩影便拦在了他面前,“师兄,掌教让你带着陆魁首去找星月台他。” 这道倩影,徐子安认识,陆去疾也认识,正是当初代表太一道门参加武会的李曦月。 “行。” 徐子安随口回了声后,带着陆去疾直奔星月台的方向。 李曦月注视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微微颔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星月台位于天君山之巅,乃是由白玉砌成,通体莹白,四周以白玉雕栏环绕,栏上刻有二十八星宿之图,栩栩如生。 立于台上,脚下是翻涌的云海,头顶是浩瀚的星河,仿佛举手可摘星辰,俯身可揽明月,天人合一,物我两忘。 台子中央,邋遢道人张道仙只披了一件宽松袍子,风一吹,衣袖猎猎作响,里面蕴含力量的肌肉若隐若现,为其增添了一抹粗犷的气质。 看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连两道身影,他将双手背负在身后,展露出了自己作为掌教的威严。 他的目光更多的不是在自己的亲传弟子徐子安身上,而是在陆去疾身上。 回山之后,他终于想起在陆去疾身上感受到的那抹气息是什么了。 对面的道路上。 陆去疾也发现了张道仙那道锐利的目光,他觉得这目光带着一股洞察力,似要把他看穿。 陆去疾有些不安,但是看了一眼旁边的徐子安后又不安的心又静了下来成。 半炷香的工夫,陆去疾和徐子安走到了星月台中央。 一见面,徐子安便走到了张道仙身前,左摸摸胳膊肘,右捏捏大腿根,再三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后,吐出一口白气: “还好还好,没少啥。” 张道仙看着在自己身上一阵摸索的徐子安,拳头捏出了爆鸣声,露出一个十分瘆人的笑容: “逆徒,听说你去了一趟蜀中,是不是养成了什么特殊癖好?” 见状,徐子安赶忙退后了几步,解释道:“师父你放心,我一直喜欢的都是女的,我是看看你有没有少啥零件。” 听到这个解释,张道仙顿感欣慰,但依旧没有好脸色。 他翻了翻白眼,怒道: “老子能出什么事儿,反倒是你小子,净给老子惹事!” “老子有没有告诉过你,做事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你小子倒好,剑侠徐子安之名传遍了大江南北,如雷贯耳啊!” 徐子安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师父,你也听说了?” “看来我这外号还挺响亮。” “滚一边去!”张道仙对着徐子安踹了一脚,没好气道:“少她娘的装蒜,陆小子蛰枭太岁的名头比你响多了。” 说完,他又走到了陆去疾身前,问道: “陆小子,我有问题想问你,能否如实回答我?” 停顿了一刹,陆去疾缓缓点头道:“若是情理之中,自然可以。” 张道仙:“你和我师叔大天人李猛是什么关系?” 陆去疾沉思了片刻,回道:“应该算是忘年交,但在我心中,他一直是我敬仰的长辈。” “仅此而已?”张道仙继续追问。 “嗯。”陆去疾斩钉截铁的回了声。 张道仙又问道:“那他为何会把天书给你?” 第170 章 张道仙的话。 据他所知,天书应该在他师叔大天人李猛手中。 而这天下能胜过呀他师叔的人又寥寥无几。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自己师叔李猛心甘情愿的将天书送给陆去疾。 能做到这个地步,张道仙心中甚至已经笃定陆去疾就是自己师叔选定的传人。 陆去疾看着张道仙那好似看穿一切的眼神,也不再隐瞒,实话实说: “疯道士为什么要给我天书,我也不知晓。” “许是看我顺眼,又或者觉得我对胃口。” 一旁的徐子安注意到张道仙话音的重心全在天书,生怕自己师父也听信江湖中的谗言。 于是,他上前一步,赶忙为陆去疾打掩护,道: “师父,那天书都已经被钦天监监正司徒长青夺走了,也不在陆哥身上了。” “咱们挺大个太一道门应该不缺天书吧?” 张道仙听出了徐子安话音中的另一层意思,哼声道: “为师好歹也是太一道门的掌教大真人,会看稀罕天书?” 白了一眼徐子安后,张道仙又小声嘀咕了句: “以前又不是没看过,一本无字书,拿来有什么用……” 说话间,张道仙目光眺望了一眼远方。 紧接着,他说出来一个令陆去疾和徐子安都感到惊讶的消息—— “恐怕你们两人还不知道,钦天监监正司徒长青回京的途中被一尊神秘妖孽袭击,那本天书已经落在了大妖手中。” “什么?” 闻声,徐子安和陆去疾都感到有些惊讶。 徐子安有些不解的问道: “师父,当今天下可是咱们人族的天下,还有大妖敢如此猖獗?” 张道仙的目光眺望远方,想要开口解释,但话到嘴边却又成了叹息: “近千年来,大妖愈发嚣张,恐已成祸患。” “我有预感,要不了多久,这个天下将会掀起一扬惊天动地的大战。” 能让一个顶级宗门的掌教大真人都忍不住叹息的大战,那得多大? 陆去疾的心不由得一颤,但是转念一想,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自己又何必杞人忧天? 一转身,张道仙又将目光放在了陆去疾的身上,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口中的疯道士是我师叔李猛,乃是太一道门近千年以来最强者,也是最不循规蹈矩之人,我年轻时也看过天书,上面根本没有所谓的“道可道,非常道”。” 张道仙这一句话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我知道司徒长青手中那本天书不是真的天书,但我对天书没有其他想法,你也无需顾虑。” 陆去疾身子微微一愣,听出暗示后,对着张道仙躬身一拜,道:“前辈果真是得道高人。” 张道仙淡淡一笑,继续说道: “另外,按理来说,但师叔既然将天书交给你了,那你便是我太一道门的人。” “按照辈分来说,你应该和我一辈,理应受我一声师弟。” 张道仙此话一出,徐子安率先不淡定,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陆去疾,大声插话道: “那岂不是说陆哥是我师叔!?” 张道仙看着插话的徐子安,对着他的屁股毫不犹豫踹了一脚,“逆徒,老子说话能不能不要插嘴!?” 徐子安屁股上挨了一脚,疼得龇牙咧嘴,赶忙退了几步,连连低头: “得嘞,您说,我不插嘴了。” 瞪了一眼徐子安后,张道仙又对着陆去疾问出了自己心中最想问的一句话: “陆去疾,你可愿入我太一道门?” 陆去疾显得有些为难,他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紫玉腰带后,还是决定出声拒绝: “张前辈,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已经拜了帝师周敦为师。” 张道仙听到这话也是一惊。 帝师周敦竟然亲自下扬收了陆去疾为弟子? 好家伙,看这样子是要把陆去疾当成接班人啊。 张道仙脸上写满了惋惜,有些不甘心的叹道: “那真是可惜了。” “陆小友和我太一道门有缘无分呐~” 一旁的徐子安则是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幸好幸好,要是陆哥真的入了太一道门,到时候大哥就得变成师叔了。” 然而,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帝师周敦收了陆哥为弟子了!!? 那岂不是说陆哥和先皇是师兄弟!? 当今皇上的师叔!? 这辈分怎么越算越大呢? 徐子安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一眼陆去疾,心想:“陆哥,你到底有多少身份? 怎么层出不穷的,还一个比一个吓人……” 不久,眼见时机差不多了,徐子安忽然将张道仙硬着头皮拉到了一旁,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师父,我有件事想求你。” 张道仙看着自己徒弟一脸严肃,忙问道: “你小子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有事求我?” “嗯嗯。” 徐子安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的两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张道仙的手,恳求道: “师父,能不能将你的体术传给陆哥?” “你可不知道陆哥的体质有多变态!” “绝对是天生炼体苗子!” “啊?”张道仙当扬就愣了,当即给了徐子安一拳头,动怒道: “你当我这体术是大白菜啊!想给谁就给谁!?” “一口一个陆哥,你小子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见张道仙不答应,徐子安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张道仙的大腿开始哭喊: “师父啊!师父啊!” “我长这么大没求过你什么!”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师弟你下山逛勾栏, 绝对不会告诉六长老你烤了他最爱的白鹤, 也绝对不会对七长老说你偷给她写情书。” “打住!打住!!”张道仙一把拉起了地上徐子安,有些心虚的说道: “乖徒弟,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谈。” 徐子安盯着张道仙的眼睛,轻声问道: “那你愿意教了?” 张道仙回头看了一眼陆去疾,松口道: “天罡霸体术可是咱太一道门顶级炼体术,私自传授外人恐有不妥。” “但话又说回来了,陆去疾也算我太一道门半个弟子,那我便给他一个机会。” “若是他能从大风谷里出来,那我便破例传授他天罡霸体术。” 第171 章 大风谷,入谷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张道仙看着徐子安这副傻笑的样子,有种想抽他的冲动。 唉,算了。 谁让是自己亲传弟子呢。 抑制住这股冲动后,张道仙跨过了徐子安,径直来到陆去疾身前。 张道仙:“陆魁首,听子安说你要跟我学炼体?” 陆去疾弯腰作揖,态度十分诚恳:“没错,还请前辈为我指一条明路。” “明路?这世间哪有什么明路? 我自己都还一条路走到黑呢。” 张道仙轻声一叹。 紧接着,他对着陆去疾朗声说道: “陆小友,我在大风谷尽头等你,我会派出我太一道门所有的亲传弟子镇守大风谷。” “若你能走到我面前,炼体一道,我自倾囊相授。” 所有亲传弟子? 陆去疾嘴角上翘,眼底深处燃起一股战意。 此举他的正合心意,他刚好试试自己凝结出的元丹究竟有多强,只希望太一道门的亲传弟子不要太弱。 张道仙察觉到陆去疾眼中的战意,笑了声:“我太一道门亲传弟子七十二人,皆是天骄,个个都是二境修为,你可不要轻敌。” 七十二个二境? 貌似有些……不够打啊。 不对,张前辈这是打算借我磨砺宗内弟子? 陆去疾沉思之际,徐子安忽然凑了上来。 他对着张道仙问了声:“师父,这样会不会不好?” 张道仙挥了挥袖子,“怎么?太多了?” 徐子安捂着眼,弱弱的说道: “不是,我是怕咱们太一道门那些天骄输得太难看。” 看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徐子安,张道仙额上青筋直跳,丢下一声“逆徒!”之后,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他就不信了,他太一道门七十二亲传弟子齐出,还拦不住一个三境前期的陆去疾? 待到张道仙走后,星月台上便只剩下徐子安和陆去疾两人。 徐子安对着陆去疾挑了挑眉,嘻笑道:“陆哥,怎么样,我就说我有的是办法让我师父教你吧。” 陆去疾心中颇为感动,但也忍不住打趣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方法,没成想竟然是爆张前辈的黑料。” 徐子安挺起胸膛,笑道: “方法是下作了些,但管用啊。” “不过,归根到底,还是我师父愿意教陆哥你。” 陆去疾心中也明白,些许黑料根本不是打动张道仙这位太一道门掌教大真人的关键。 关键是徐子安这个亲传弟子开口了,再加上疯道士身份的加成,张道仙这才肯松口教自己。 “子安,多谢。”陆去疾看着身前的徐子安,发自内心的说道,“有你这个兄弟,我陆去疾这辈子值了。” 徐子安嘴角一咧,一把搂住陆去疾的肩膀,“陆哥,咱哥俩说什么谢?” “走,我带你去大风谷。” 两人勾肩搭背,歪七扭八的走出了星月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俩地痞流氓。 不久,随着张道仙的一声令下,七十二亲传弟子齐赴大风谷,此举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你们听说了吗?陆魁首要闯大风谷!” “陆魁首?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大师兄的手足兄弟,蛰枭太岁陆去疾!” “什么!?两国武会斩剑冢李飞仙一臂,听风楼内暴打大奉小明王高云山的陆魁首!!” “你那消息都过时了,可曾听闻飘渺津灭黑虎三百人!?” “如此人物,咱们势必得去看看!” “同去,同去!!” …… 霎时间,整个太一道门都躁动了起来,不少弟子疯狂的奔向大风谷,都想一观陆去疾的英姿。 其中不少亲传弟子的师父更是下达了命令,绝对不能输,更不能让陆去疾闯过大风谷,一定要打出太一道门的威严来! 这正是张道仙想要的效果,他要这群亲传弟子见识到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个个的都自诩天才,殊不知在真正的妖孽面前,天才只是见他们的门槛罢了。” “顺便看看师叔选的传人怎么样,会不会堕了他大天人的威名。” 怀揣着期待,张道仙不紧不慢的飞向了大风谷。 大风谷乃是真武崖和旁边千嶂峰之间的山谷,谷中常年狂风肆虐,风势如刀,刮面生疼,传闻是太一道门某位祖师一剑劈出的,所以格外险峻。 另一边,陆去疾在徐子安的带领下也来到了谷口。 不过此时的谷口却是挤满了太一道门的弟子。 当陆去疾和徐子安出现的一刹那,数百的弟子的目光瞬间向两人投来。 有弟子小声议论: “这便是蛰枭太陆去疾?看起来也不像是传闻中那般凶神恶煞。” “相貌倒是不错,但就是有些黑了,要是再白点就不错了。” “你们懂个屁,黑的才好看!” 其中不少女弟子更是盯着陆去疾眼睛都挪不开了,其中几人的眼神都拉丝了。 少年天骄,丰神俊朗,名声传遍了大江南北,又是自家大师兄的手足大哥,试问哪个花季少女见了能不动心? 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就连徐子安都没享受过。 他对着身旁的陆去疾,笑道: “陆哥,这么多人看着,你可不能输啊。” “更不能放水,能有多横有多横。” 陆去疾甩了甩手腕,有些不解的问道: “子安,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徐子安解释道:“有什么不好的,这群亲传弟子整天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谁都瞧不上,陆哥你出手打压一下也好。” “还有就是因为我师父眼界甚高,你若是表现得畏手畏脚,他反而会瞧不上你。”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打穿大风谷!” 陆去疾本还想收敛一些,但是既然徐子安都这样说了,他便好好打压一下这些山上天骄。 不一会儿时间。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陆去疾大步走向了入谷口。 深入其中数千米后,陆去疾终于看见了人,而且还不少,足足有十几人。 一见面,其中一个蓝衣男子打量了一眼陆去疾后,嗤笑一声: “你便是陆去疾!?” “看起来也就那样嘛!” 第172 章 一起上,我赶时间。 “若是当初是我在飘渺津也能覆灭黑虎帮,那慈悲手刘明、风雨剑张青恐也不是我李江涛的一合之敌。” “说到底,你陆去疾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蓝衣男子越说越嚣张,举手投足间满是对陆去疾的嘲讽。 “哈哈哈……” 其余弟子听到这话纷纷笑出了声,丝毫没有将陆去放在眼里。 嘲讽之声,声声入耳。 对此,陆去疾却是轻蔑一笑: “看来子安说得没错,你们确实挺狂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狂妄的资本!?” 锃——的一声,黑刀天不戾顿时出现在了陆去疾手中。 砰——! 一刹那,陆去疾脚下的地面瞬间崩碎,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残影直冲大放厥词的李江涛! “来得正好!” “都别动!让我和他单挑!” 李江涛对着身边人吩咐了一声,手中顿时浮现出一柄庚金长剑。 只见他身如离弦之箭直奔陆去疾而去! 李江涛乃是太一道门亲传弟子中实力数一数二的存在,一柄庚金长剑主杀伐,自身修为也达到了二境后期,前不久曾越阶对战一尊三境前期的修士对战不落下风。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他才会有自己不弱于陆去疾的错觉。 “惊涛拍岸!” 靠近陆去疾的一瞬间,李江涛浑身真元沸腾,手腕一拧,庚金长剑直刺而出! 剑锋破空而出,发出了一道争鸣,带着惊涛之威直取陆去疾胸膛而去! 这一剑,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却又快如闪电,势不可挡! 然而,李江涛这一剑在历经厮杀的陆去疾看来不过如此。 陆去疾不退反进,脚下步法诡异莫测,身形如鬼魅般一晃,直接躲开了这一剑。 与此同时,手中的天不戾无声无息地划出一道漆黑的弧线! “不好!” 一剑落空,李江涛心头顿时一震。 “铛——!!!” 庚金长剑与黑刀天不戾悍然相撞,一道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锵! 庚金长剑连一息都没坚持住直接断成了两截。 黑刀以无可匹敌之势砍向李江涛胸前! 噗!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一股巨大的疼痛席卷了李江涛全身。 关键时刻,陆去疾及时收刀,一脚将李江涛踹飞出去。 李江涛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倒飞出去,双脚在地面拖曳出两道深深的沟壑,衣衫被劲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原本挺拔的身躯此刻却如破败的麻袋般蜷曲。 砰! 他的后背狠狠撞在一根巨树上,发出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他胸前如遭雷击,喉头一甜,一股腥气已然涌至口中。 噗—— 终于,一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喷洒而出。 只剩下半截的庚金长剑脱手而出,落在地面上发出了一道令人心碎的声响。 这一声让其余弟子瞬间哑然,怔在原地不知所以。 李江涛师兄……败了? 一个照面就败了? 全扬顿时陷入了一阵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树下的李江涛连抬头都做不到,看着自己身旁的断了一半的庚金长剑,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的剑……断了……” “庚金铸就的剑怎么可能会断……” 一招都抵不过? 我李江涛可是顶级宗门的绝世天才啊。 不可能,不可能…… 咔嚓。 李江涛的道心出现了一道裂痕。 凑巧,恰巧这时,陆去疾开口道: “李江涛,你放心,我刚才用的是刀背,这点小伤养几天就好了。” “刀、刀背?” 噗! 听到这话,倒地的李江涛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彻底浑死过去。 一颗道心就此破碎…… “这就昏了?”陆去疾瞥了一眼李江涛后,随即扭头对着其他弟子说道: “你们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许是陆去疾一招败李江涛太过震撼,十几个弟子听到这话第一时间竟都没敢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 “你们不上,那我来了!” 陆去疾看着犹豫的众人嘴角上翘露出一丝狞笑。 只见他身形如箭,朝着众人扑去! 众人见状,齐齐色变。 “快!结阴阳困蛟大阵!” 其中有人反应过来后高喊了一声。 这一声让其他弟子瞬间回过了神,他们手持长剑,口中念动玄门真言: “天地为炉,阴阳为炭, 八卦为阵,五行为链……” 真言响起,众人的剑尖之上,清气流转,隐隐有太极阴阳之象浮现。 一道巨大的阴阳图瞬间笼罩在了陆去疾头顶! “不愧是顶级宗门的弟子,手段就是多。” 陆去疾看着头顶笼罩的太极图发出了一声感慨。 随即,他收起了天不戾,甩了甩拳头,轻声一笑: “不过,你们这大阵困的是蛟,又怎么能困住一头龙!?” 砰!砰!砰! 刹那之间,陆去疾拳出如龙,硕大拳头带起一阵刚猛的拳风,不断轰击在了头顶的太极图上! 在陆去疾变态的力道下,阴阳困蛟大阵被打出了一个缺口。 “不好!” 众人惊呼一声,想要调动真元之力补上那一个缺口。 然而,陆去疾又岂会让他们得逞? 他身形一晃便轻松跳出了阴阳困蛟大阵,身形好似一道鬼魅不断穿梭在这十几个弟子中。 拳打脚踢,肘击膝撞,陆去疾的每一击都精准而狠辣,却还是留有三分余地。 太一道门十几个亲传弟如断线木偶般被击倒在地,阴阳困蛟阵法瞬间崩溃。 三息过后,太一道门十几个亲传弟子有的呻吟不止,有的直接昏厥,再无一人能够站立。 陆去疾立于人群中央,衣袂飘动,气息如龙,扫了一眼众人后,抱拳道: “得罪了,诸位。” 地上的众人听到这话纷纷把脸捂上,不敢吱声。 无他,实在是丢人。 他们十几个二境结出了阴阳困蛟大阵,还夺得了先手,最后竟然还是败了。 己方倒地不起,对方衣角微脏,他们简直无脸见人。 见此一幕,在云端之上的观战的长老气得脸都紫了。 “一个个的平时都以为自己是什么天才,盛气凌人,这下好了,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掌教说得没错,真是一代比一代差了,是该好好打压一下了!” 其中,要数李江涛的师父骂得最大声——“丢人啊!连一个照面都没撑过,别人还是用的刀背。” “老夫后半生的声誉都被那逆徒毁了,灵米灵食都白吃了!!” “……” 处理完这些人,陆去疾没有继续停留,而是继续往大风谷里深入。 中途,一道倩影拦在了他的身前。 第173 章 横扫,龙丹之说。 只见她身着一袭淡绿色素衣,勾勒出了曼妙的身姿,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 瓜子脸,高马尾,看起来十分清纯。 不过,她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开口对陆去疾问了一个问题: “听闻你当初在飘渺津是为了一对凡人母子出手? 我相信你也知道在那种境况之下暴露身份并不是一明智选择,为了一大一小两个凡人,差点身死,真的值得?” 陆去疾沉吟了片刻后,笑了笑: “没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凡人的命也是人,凡人的命也是命。 我这个人心眼子软,见不得不公之事,但我能力又太小,管不了天下不公。 但发生在我眼皮子下的事儿,让我视而不见,我心不明啊。” 陆去疾嘴角上翘,又道: “曾经有个老人告诉我,在外面要活出个人样来。 我想,要活出个人样,最起码得是个人。” 说完,陆去疾直接绕过了李曦月,继续深入。 不知为何,陆去疾虽然离开了,但话音却在李曦月响彻了许久,从耳中传入了脑中,最后刻于心上。 待到她再回眸,陆去疾的身影已然不见。 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李曦月小声喃喃道: “难怪大师兄愿意跟你闯荡江湖,这样的人真的很有人格魅力……” …… 不久,陆去疾以碾压之势一路行至大风谷深处。 在他身后,太一道门亲传弟子跪倒了一片,道心破碎者不下一手之数。 那些亲传弟子望着陆去疾的背影,皆是抬不起头来。 他们所谓的骄傲,所谓的天资纵横,所谓意气风发,通通被碾碎,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与钦佩。 这一幕,就连云端之上观战的太一道门长老都忍不住感慨: “看来师叔选的传人比他年轻时还要强,我太一道门弟子除了子安一人之外,无一人能望其项背啊。” 有个别长老抱怨道: “七十二亲传弟子跪伏一片,掌教师兄请的这块磨刀石太硬了,剑都给磨断了。” 也有明事理的长老出声反驳: “哼!自身修行不够就怪别人太强?磨断的剑就不是好剑!” “修行路上多磨折,这点压力都抗不了,我看这些道心破碎的弟子日后也难成大器。” 一时之间,天上长老争论不休,有的力挺陆去疾,有人心疼自家弟子。 还有的两不掺和,掏出一把花生米来,静静的看着这一出好戏。 大风谷口。 不少普通弟子看着平日趾高气昂的亲传弟子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从谷内走出,顿时议论纷纷—— “那不是刘师兄吗?他不是扬言自己可斩三境修士吗?” “快看!那是不是钱师兄?他不是咱们太一道门唯一一个二境体修吗?他的脸怎么肿成了猪头?” “李、李江涛师兄!!?他上个月不是亲手击败了一个三境前期的修士吗!?” 被点名的几位亲传弟子赶忙低下了头,捂着脸从人群中溜走,现在的他们心中没有一丁点傲气。 徐子安在暗中看着几人灰溜溜的模样,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这回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 大风谷最深处,一块青钢石之上。 张道仙估摸着陆去疾最起码也要两三个时辰才能走到他身前。 闲来无事,他便准备躺下休息一番。 怎料,前一秒他刚刚闭眼,后一秒陆去疾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身前。 “前辈,您睡着了?” 陆去疾看着石头上卧睡的张道仙,特意压低了声音。 闻声,张道仙从石头上坐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身前的陆去疾,诧异道: “你现在就来了?” 陆去疾挠了挠头,带着些许歉意道:“不好意思,打扰了前辈休息” 张道仙摆了摆手,道: “不,不是这个问题。” “我是想问我太一道门七十二位亲传弟子没拦住你?” 陆去疾思忖了片刻,小声回道: “太一道门不愧是顶级宗门,亲传弟子个个都是英杰,我也只不过是小胜罢了。” “小胜?”张道仙嘴角猛地一抽,神情有些难绷,在心中破口大骂: “七十二个二境!让陆去疾一个时辰不到全部横扫!?” “还英杰!?蠢才!都是一群蠢才!” 骂了好半天,张道仙不断告诉自己“陆去疾不能与常人相比,要冷静,冷静。” 呼~ 他深深吐出一口白气,压制住对门下弟子的怒意,扭头对着陆去疾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张道仙说到做到,明日我便教你天罡霸体术。”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你的元丹是何等品阶?是不是传说中的天品?” 陆去疾一脸茫然,“品阶?元丹还有品阶?” 张道仙解释道: “当然!什么东西都有个高低之分,元丹也不例外。” “丹成三纹之下是人品,三纹到六纹是地品,六纹之上八纹之上可称天品,九纹乃是仙品。” “陆小友,你的元丹有几条纹路?” 陆去疾眼珠子一转,还是选择低调,“八纹。” “八、八纹。”张道仙咂了咂嘴,唏嘘道:“果真是天品元丹!” 张道仙不知道的是陆去疾的元丹不仅是十纹,而且上面纹路不是普通的天地元气纹,而是真龙纹! 准确的说,陆去疾的元丹已经不能算是元丹,而是龙丹! 当然,这个秘密陆去疾是不会泄露出去,低调才是王道。 对面的张道仙心中则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师叔当年天资无双也才是七纹元丹,陆去疾竟然能凝出八纹,这天下果真是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如此人物日后必定冠绝天下,我若是传授其体术,结下一份香火情,日后我太一道门若是遭遇大难,他必不会袖手旁观。” “最多不过一甲子,陆去疾可以坐稳天下第一。 子安若是明悟前世今生,红尘一鸣天下惊,天下第二也可坐得。 届时,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都是我教出来的,我张道仙在历代掌门人中,说什么也能搏一个中兴之祖的称号吧?” 想到这,张道仙笑得合不拢嘴,赶忙对着陆去疾问道: “陆小友,我太一道门的天罡霸体术虽不看重资质,但却要吃不少苦头,你真的想学吗?” 陆去疾点头:“想!恳请前辈赐教!” ps:换书名了,想听听大家的意见>?o? ps:大家可以在此评论,一经采用,有神秘奖品。 第174 章 体修五境。 张道仙带着陆去疾继续往大风谷里深入。 越往里走,四周的风就越大,吹得陆去疾都睁不开眼。 透过眼缝看去,只见脚下草木早已绝迹,唯有嶙峋石骨,甚至还有白骨骷髅,显得十分荒凉。 见张道仙还要带着自己深入,忍不住问道:“前辈,咱们这是去哪儿?” 张道仙瞥了一眼前方的风眼,低头看着陆去疾,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小子空有一副妖孽的身躯却不懂怎么开发利用。” “老夫已经想好了一套“惨不忍睹”的方法,若你能撑下去,一定能将自己身躯中的埋藏的潜能挖掘出来。” “我有预感你小子身躯中蕴含的力量一定非常恐怖。” “这大风谷内的罡风最适合炼皮,你小子皮太厚,得往里走走。” 注意到张道仙说话时嘴角不自觉浮现出的一抹坏笑,陆去疾有些心虚,问道: “惨不忍睹的方法,有多惨?” 张道仙微微颔首,又摇了摇头,坏笑道:“大风谷炼皮,黄沙瀑炼筋,真武崖炼骨。” “啧啧,想想都惨。” 对于炼皮、炼筋、炼骨的境界,陆去疾一无所知,于是赶忙追问道: “炼皮、炼筋、炼骨,难不成就是炼体修士的境界?” 张道仙笑着回道:“是也不是,体修一道格外特别,从低到高共有五个境界。” “一境:皮龙象,二境:筋蛟蛇,三境:骨金刚,四境:血君子,五境:神天人。” 听到这个说法,陆去疾倒是觉得十分新奇,于是好奇的问道: “张前辈,我有些不解为何前二境用龙象蛟蛇命名?后三境又用金刚、君子、天人来命名?” 看着陆去疾脸上写满了求知欲,张道仙孜孜不倦的解释道: “陆上象力最大,水中龙力最猛,两者的象甲、龙鳞更是坚不可摧,故而古时大修士以其命名了第一境。” “蛟蛇钻林入海,一身筋脉柔而不软,刚而不绷,极具力量与韧性,故而将其命名第二境。” “后三境的金刚、君子,天人,则是分别代表了释、儒、道三家。” “佛家金刚骨,儒家君子血,道家天人神皆蕴含大道理,细细解释恐怕要说上个三天三夜,你只需略微了解即可。” 陆去疾双目微凝,似有所悟,沉思了片刻后,他对着耐心解释的张道仙拱了拱手,“晚辈受教了。” 张道仙看着陆去疾这般有礼的样子,生出不少好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其实吧,这番理论还有另一种说法。” “据说是未知岁月前的大修士和大妖联手钻研出了体修一道,为了争命名权双方大打出手。 为此,双方各自派出五人,约定不动用任何法宝,也不动用符箓飞剑,来了一扬拳拳到头的厮杀!” “一二扬大妖获胜,三四五扬我人族先贤获胜,最后终于制定了体修一道最基本的框架脉络。” 张道仙绘声绘色的描述,让陆去疾听得心潮澎湃,不禁在脑中想象上古修士是如何力压大妖的。 或许,那个时代才是人道最为巅峰的时候。 当然,这一段传闻是真是假,早已无从所知。 说话间,陆去疾在张道仙的带领下已经靠近了风眼。 风眼周围的风势已臻极致,几乎凝为实质。 如此剧烈的狂风之下,陆去疾连站都站不稳,张道仙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脸上写满了轻松惬意。 “这便是五境体修的实力吗?当真恐怖如斯。” 陆去疾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敬意。 张道仙看着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的陆去疾,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风眼,面色严肃道: “三天,你会在这里待上三天,风眼散发的罡风会淬炼你的每一寸皮肤。”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沉甸甸黄色葫芦,伸手递给陆去疾后,郑重道: “这里面有一壶酒,每当你坚持不住就喝一小口。” “三天之内,你必须走到风眼前一百步,否则你就失去了继续学下去的资格。” 陆去疾接过黄色葫芦,眼底深处闪出着坚定的目光,回道: “前辈放心,三天之内我一定会走到风眼前一百步!” 张道仙笑了笑,“希望你不要让老夫失望。” 唰唰。 罡风一出,张道仙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肆虐的罡风中便只剩下了陆去疾一人的身影。 没了张道仙的遮挡,罡风愈发迅猛,陆去疾已无法直立,只能蜷缩身体,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缓慢挪动。 滋啦—— 他往前缓慢挪动了十几步后,身上的衣袖被罡风撕扯成了布条,脸上也开始出现一个个柳叶状的伤口。 不仅如此,罡风更是掀起了一阵飞沙走石,陆去疾眼前一片昏黄,细小的沙砾如针般刺在他的伤口上,使得他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啊……” “艹!!!”他脸上的表情因为剧烈的疼痛扭曲在一起,豆大的汗珠哗哗往下流,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狰狞。 “难怪子安说炼体狗都不炼,真他娘的疼!” 骂完,陆去疾还是咬着牙,往前迈出了步子。 对力量的强烈渴望,对自身命运不屈,使得陆去疾一次又一次的迈出了步子。 虽然每一步看起来不是很大,但不可否认,他一直在前进,从未有过后退! 他身上背负与真龙的约定,背负了棠溪山扬名刀道的希望…… “不能退!”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纵使前路暗无天日、荆棘丛生,我陆去疾也要一条路走到黑,在那无人之地璀璨生辉!” 还有太多事等着他,他怎可停步!? 刹那间,陆去疾身上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毅力,眼神坚定的可怕。 漫天呼啸的罡风中,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朝着肆虐的风眼踱步前进。 走出大风谷的张道仙似乎心有所感,驻足停步后回头瞥了一眼,喃喃自语道: “想当年我也只不过迈出了四十九步便不敢在往前了。 那小子走了八十一步竟然还没有停下的趋势。” “天骄并不可怕,不以天骄自称,比其他人更加勤奋的天骄才令人可怕。” 第175 章 天赋与努力。 看着张道仙的身影从谷中走出后,赶忙上前询问道: “师父,陆哥呢?他应该通过考验了吧?” 张道仙看着徐子安这副急躁的模样,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道:“你小子能不能不要如此急躁!” “小事心稳,大事心平!” 徐子安疼得龇牙咧嘴,连连点头道: “弟子、弟子知晓了。” 哼。 张道仙冷哼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手。 而后,扫视一眼围在大风谷口凑热闹的弟子,对比起陆去疾那坚韧不拔的模样,一股怒意涌上了心头。 他大袖一挥,怒道: “光阴如白驹过隙,岂容尔等虚掷于这无谓的凑趣之中? 还不速速归去,打坐练功,淬炼己身!” 被张道仙注视的几个弟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慌忙垂首,“是,弟子这就告退。” 转眼间,大风谷外的数百弟子便如潮水般散去,恢复了往日的清静,只留下几片被风吹落的树叶,在地上轻轻打着旋儿。 徐子安站在原地揉着耳朵,吱声道: “师父,你还没告诉我陆哥咋样了。” 张道仙瞥了徐子安一眼,道: “陆去疾没事,反倒是你小子整天游手好闲,到现在连三境都没达到。” 徐子安低着头,小声嘟囔道: “我哪里游手好闲了,我这一路可是经历好几扬厮杀,斩恶人,救穷苦人,谁不说我徐子安一声侠气。 再说了,我才三十几岁就已经是二境后期,这个速度比师父当年你快多了。” “你……” 徐子安这话让张道仙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毕竟他当年是典型的大器晚成,一百岁才踏入三境,比现在的徐子安差多了。 张道仙气得脸发红,一把扯住徐子安的耳朵,狠狠扭了一下! “啊!” 徐子安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一个劲儿的求饶道: “师父,我不说了,您轻点儿!!!” 张道仙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陆去疾已经是三境了,你还在二境后期停滞不前,日后如何能追赶上他的步伐?” “徒弟,难望项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儿,想要与光同行的前提是自己也要发光!” “他日若是陆去疾站在修行界最高的山上俯瞰人间,而你却只能站在半山腰,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那样的话会很失落的。” 张道仙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让徐子安愣在了原地,陷入了沉思。 是啊。 连陆哥这样的妖孽都如此努力, 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徐子安缓缓抬起了头,眼中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坚定,刚准备开口却被张道仙再次打断。 张道仙一脸感慨看了看自己这个正得发邪的傻徒弟,像个家里的老人一样出声唠叨——“子安呐,为师的修行天赋不佳,所以只能走上炼体一道,好在勤能补拙,最终也算是大器晚成。 但你不一样,你天资卓绝,是有望登顶的那一波人,为师不希望你浪费自己的天赋。” “大道如长河,自身为船,努力为桨,天赋为帆。 有风时帆动,无风时桨动,如此反复,方能走得更远。” 徐子安将这一番话牢记于心,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张道仙,坚定道: “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荒废天赋!” 一向严肃的张道仙破天荒的露出一个憨态可掬的笑容:“你小子别嫌我唠叨就行。” “怎么会呢?” “天底下怎么会有徒弟嫌师父唠叨,您老放心,我这就去练剑。” 徐子安对着张道仙躬身一拜,随即大步朝着真武崖的方向走去。 注视着徐子安渐行渐远的背影,张道仙伸手在半空中比了比,小声道: “一眨眼都长这么高了,真的是长大了。” …… 另一边,京都,皇陵。 帝师周敦身着一件素衣,踱步走在通幽小径上,手里还攥着一串糖葫芦。 今天他特意放下所有的事情,来看看他那位情深不寿的弟子。 穿过皇陵前的阴森树林,周敦来到了启昌帝东方启的陵墓前。 保险起见,他先是挥手在四周布下一道隔绝天机的阵法,细细检查了一番后方才放下戒备。 他弯下腰,将手中的糖葫芦放在墓碑前。 而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小声喃喃道: “最近有些忙,糖葫芦和我都来晚了来晚了些,希望你别怪先生我。” 伸手摸了摸冰凉的墓碑,他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段时间,我给你找了个小师弟,他可比你当年强多了,天资震古烁今,为人心狠手黑又不失善心,让我动了收徒的心思。 对了,我还把你当年给我的束脩送给了他,你九幽之下可不能埋怨我。”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璎珞孩子没上位,上位的是最像你的小朔,手执玄圭告上天,号明武大帝。 这孩子比你当年还要狠,以你小师弟做饵,不声不响换了边关守将,夺了余苍生手中的兵权。 有了兵,他的胆子会更大,我猜他处理了江南三州便会着手削藩,但是南方大奉那位帝王有鲸吞天下之心,应该不会给大虞喘息的机会了。 老夫会尽力给大虞争取到喘息的机会,只不过要苦一下你的小师弟了。” “还有件事我也说不准,我怀疑璎珞这丫头和小朔两人在天牢里达成了某种协议,宗人府的皇室高手都随着璎珞消失了,就连我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一刻钟后,周敦的话音缓缓落下,心中畅快了不少。 旋即,他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对着墓碑露出了一丝微笑: “走了,勿念。” “要不了多久,我也会下来陪你。” 这一趟,周敦了却了那日在养心殿内的承诺,亲自给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学生东方启送上了一串冰糖葫芦。 他已草灰蛇线伏脉千里,只待东风,便可一举重塑朝纲。 至于大奉那边的厉兵秣马,他心中也有应对之策,只是这方法大抵会会苦了陆去疾。 然,他这个当先生心中虽有于心不忍,但是为了大虞,一切都值得。 话音落下,周敦独自一人走在幽静的小道上,看了一眼即将落下的夕阳,忽然停步,叹出一声:“天,要黑了。” 第176 章 老来多惊梦,疑有献策人。 京都,余府。 余苍生满躺在床上,额上冒出了涔涔冷汗,耳边总是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一身文人风骨,卖于帝王家……臣余苍生请旨困龙……” 忽然,一道白衣卿相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房间中。 他注视着床上熟睡的余苍生,质问道: “仲文,忘记你的初心了吗……” “老夫没忘!!” 余苍生猛地睁开了眼,从床上一头坐了起来,整个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抬眸看了一眼四周却不见那道白衣卿相的身影。 再三确认没什么异常后,他那悬着的心方才缓缓落下。 咚咚。 这时,敲门声响起。 余诗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祖父,张定方将军来了。” 余苍生从床榻上站了起来,拿起旁边的手帕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对着门外说了声: “让他在后花园等我。” “好的。” 站在门外的余诗诗点了点头后,自觉退了下去。 “祖父越来越老了,也越来越睡不着了。” “看来我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房间中,余苍生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不一会儿,他下颌微抬,缓缓闭上眼,自嘲似的从齿间挤出一声: “老来多惊梦,疑有献策人啊。” 再次睁眼,他的眼中看不到半点困意,而是闪烁出一抹精明的眸光。 “来人,更衣。” …… 余府,后花园。 一个国字脸的刀疤大汉十分忐忑的坐在石凳子上。 大汉不是别人,正是被东方朔连下三道金牌夺了兵权的边关守将张定方。 前不久明武帝东方朔三道金牌夺了他的兵权,又命他进京觐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新帝这是要对余党下手了。 他这个板上钉钉的余党,进了京都之后再怎么忙也应该见一面余苍生,毕竟他可是余苍生一手提拔起来的。 “定方,你来了。” 身着一袭青衫儒袍的余苍生迈着四方步淡定自若的走进了后花园。 看见余苍生的一瞬间,张定方赶忙站起了身。 出于愧疚,他低下了头,道: “阁老,边关的军权没有守住。” “先坐。” 余苍生并没有出言责怪,反倒是伸手示意张定方坐下。 而后,他又亲自给张定方倒了一杯茶,“边关的日子苦吧?” “回京享受享受也挺好。” 仅是这一句话,便让这位征战沙扬多年的大将军红了眼眶。 张定方两只粗糙的大手接过茶杯,牛饮而尽,憨笑一声:“好茶好茶。” 这副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但余苍生却没有笑他,反倒是又给他续上了一杯。 茶水入杯的间隙,余苍生开口问了两个问题: “边关的形势如何?那王保有能力镇守边疆吗?” 张定方是个粗人,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他答道: “大奉命镇北王高子幽陈兵乾陵江,隔江眺望,旌旗蔽空,鼓声如雷,大有一举北上的趋势。” 回答完第一个问题,张定方注意到余苍生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又开口道: “尽管王保不是咱们的人,但不可否认此人不是庸才,手段和魄力都不在我之下。” “有他在,边疆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余苍生放下了手中的茶壶,伸手抚了抚自己胡须,幽幽一叹:“不是个庸才就行。” 而后,他端起了紫砂制作的茶杯,瞥了一眼张定方,叮嘱道: “定方,国家大义在前,党争在后,后面若是边疆告急,万不可因为这件事使绊子。” 张定方虎躯一震,重重的点了下头,道:“阁老教训的是。” 两人闲谈了一番后,余苍生看着天上明月,自嘲一笑: “一朝天子一朝臣,看来要不了多久我余苍生便要倒台喽。” 闻声,张定方战战兢兢,赶忙表态道: “余阁老您放心,我张定方这辈子可以不当名将,绝对不会当小人。” 张定方的话十分真挚,让余苍生心里十分舒服。 相比于官扬的尔虞我诈,他更喜欢和这些军伍打交道。 无他,诚也。 临近天明,张定方才离开了余府。 余苍生正准备回房歇息,余诗诗突然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 她看着日渐消瘦的余苍生,坚定道: “祖父,我想下江南。” 她十分清楚余党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当今首辅司徒贺、新帝、帝师周敦、大千岁王冕,四方人马都在不断撕扯着余党这株大树,若是江南三州根基被坏,余党必定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你?”余苍生的话音停顿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轻声道: “你不是陆去疾的对手,去了也无济于事。” 余诗诗咬了咬牙,掷地有声道: “我是二境后期的修为,我腹中也有经略筹谋,自认为不输陆去疾半分!” “他是四方杀子,孙女我愿意以身入局成为祖父你手中的杀子。” 余诗诗本以为自己这一番话会让余苍生松口,谁料余苍生却是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胡闹!” “陆去疾自有江南三州的修行大族和地方官吏对付,你还是待在京都吧。” 余诗诗还是不死心,用恳求的语气问道: “祖父,我难道还比不上陆去疾!?” “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余苍生神情复杂,看了一眼即将升起的红日,不留情面的说道: “若拜水城中被追杀的是你,你必死无疑。” “陆去疾并不可怕,可怕是他背后的四方势力。” 余诗诗还想继续说,余苍生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背着手直接离开了后花园。 “祖父,我不服,我就是要和陆去疾过过招!亲手碾碎新帝和帝师手中的杀子!” 气愤之下,余诗诗摔门而去,目标正是江南。 ……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天君山,大风谷。 陆去疾的身影停在了距离风眼十步的地方,每一寸皮肤都覆盖上了一层血痂,看起来就像是个血人。 令人有些诧异的是,那些血痂竟然神似龙鳞。 陆去疾嘴唇干裂,摇了摇手中的黄色葫芦,竭力抿了一口。 滋溜~ 酒水下肚,全身的疲惫减轻了不少,他尝试着往前迈出步子。 第177章 小白脸儿? 眼下只剩下最后十步便可触及风眼,他又岂会放弃。 一步,两步,三步,…… 陆去疾一步一血印,朝着风眼不断走去。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专注。 终于! 历经一刻钟的时间,陆去疾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成功踏入了风眼! 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周身一轻,耳畔再无喧嚣,唯余一片死寂,整个天地都好似静了下来。 呼~ 陆去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发现自己身上只剩下几根布条,赶忙从紫玉腰带中拿出了一套崭新的衣裳换上。 做完这些,他盘膝而坐,五心向天,陷入了修炼之中。 风眼内的天地元气浓郁的几乎要化为实质,如涓涓细流,顺着他的呼吸,涌入四肢百骸。 他只觉体内经脉被这股力量不断冲刷、拓宽,隐隐作痛,却又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 咕嘟~ 忽然,他灵机一动将黄色葫芦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霎时间,一股狂暴的力量在他体内内炸开,他气海中的龙丹疯狂运转。 “心似渊,静观流云聚散,身如舟,徐行浊浪人间。 呼吸间,天地纳,动静时,阴阳辨……” 随着《太上人间》的高速运转,陆去疾顿感奇痒难耐,身上的血痂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脱落。 新长出来的皮肤虽然白里透着红,但却闪烁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光辉。 不一会儿时间,陆去疾由原本的小麦色转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小白脸。 低头看着自己皮肤,他皱了皱眉头, “这么白?像个娘们一样。” 下意识握了握拳头,感受到增长的力量后,他的眉头方才舒展开,嘴角一咧: “小白脸就小白脸吧,就当拿颜值换实力了。” 轰。 突然,陆去疾胸膛发出了一声闷响,三境前期的瓶颈竟然松动了。 他赶忙盘膝而坐,准备抓住这个机会踏入三境中期。 另一边,张道仙不紧不慢的出现在入谷口。 走在路上的他满怀期待,自言自语道: “陆去疾能不能走到风眼前五十步?” “又或者是十步?” “最不济也应该走到六十步吧?” 不多时,张道仙几个闪身便出现在了之前与陆去疾告别的地方。 当他看到陆去疾身影的一瞬间,整个人瞬间呆愣在原地,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风、风眼。” “他、他竟然走到了风眼前?” “我太一道门上万年的道统走体修一道者不下万人,能抵达风眼的人也不过是一手之数且都是我太一道门历代高手中数一数二的强者。” “傻徒弟,你这个大哥简直是惊世骇俗……” 好一会儿之后,张道仙平复了自己内心的激动,再次恢复一代宗师的气质。 他足下生风,视漫天呼啸的罡风于无物,径直飞到陆去疾身前。 看着正在突破的陆去疾,他并未打扰,反倒是从自己藏器中拿出了一对珍藏的护腕。 不一会儿时间,陆去疾再次睁开了眼,身上的气势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 早在张道仙出现在风眼附近的第一时间,陆去疾的灵觉便已经察觉到了。 故而,他一睁眼便朝着旁边的张道仙笑道: “张前辈,我没让你失望吧?” 岂止是没失望, 简直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张道仙故作镇定,拿出了自己宗师的气度,沉吟道: “确实没令我失望,但我年轻之时也曾走到过风眼处,万不可因此骄傲自满。” 陆去疾嘴角上翘,淡笑道: “前辈所言极是。” “孺子可教也。”张道仙十分满意陆去疾的态度,伸手将准备好的护腕递了上去,“看你小子顺眼,这云铠兽吞就送与你了。” “那多不好意思啊。” 陆去疾盯着递到手边的护腕,嘴上不好意思,手倒是十分实诚,十分干净利落的接了过来。 张道仙嘴角微微一抽,笑道: “这叫不好意思?” 陆去疾腹黑一笑,三下五除二便将护腕戴到自己手上,一本正经的对着张道仙拱手道:“前辈赐,不敢辞。” “我又怎么能辜负前辈一番好意。” 你别说,陆去疾这话还真让人挑不出理来。 张道仙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将手搭在陆去疾的衣领上,嘴角上翘露出一丝坏笑。 陆去疾弱弱的问了声:“前辈,你这是?” 张道仙坏笑道:“大风谷距离黄沙瀑有一段距离,你走得太慢,为了不浪费时间,我带你去。” 砰!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张道仙脚下的地面忽然裂开了几道蜘蛛网般的裂痕。 只听咻——的一声! 他双腿一蹬,提着陆去疾飞上天。 “啊……” 陆去疾哀嚎的声音响彻整个大风谷上空,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 真武崖西陲绝壁,有巨瀑垂天,因其水含沙带金泛起昏黄,得名“黄沙大瀑布”,简称黄沙瀑,乃是太一道门苦修之地。 咚! 两道身影从天穹之上猛然坠落在黄沙瀑下方的水潭,溅起了数十丈的水花。 不一会儿,张道仙和陆去疾的身影缓缓从白色水雾中走出。 只是陆去疾脸色惨白,脚步有些虚浮,好似受过什么惊吓。 张道仙嘴角则是挂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为了“磨练“陆去疾,他刚才将从大风谷上空扔向了黄沙瀑的方向。 没错,就是扔,而且是从一座山头全力扔向另外一座山。 此刻的陆去疾都感觉自己的灵魂都tm快出窍了。 走到岸边,陆去疾稳了稳心神,看向一旁坏笑的张道仙,直摆手: “前辈,咱们下次还是用腿走吧。” 张道仙嘴角下压,笑道:“怕了?我只不过是检验一下你小子的修炼成果罢了。” 陆去疾咽了咽口水,眼皮直跳,道:“前辈,我可是被你从一座山头丢向了另一座山头啊,这就是校验一下?” “咳咳……”张道仙咳嗽了几声后,赶忙转移了话题,他指着不远发出滚雷声的黄沙瀑,道: “此事不宜再提,下面老夫将会传你天罡霸体术。” 第178 章 天罡霸体术? 张道仙的话音一落,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整个人散发出了一股磅礴的气势。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掌心朝上。 “天罡霸体术,总有三字窍诀,一为引,二为锻,三为化,引天罡,锻五脏,化气血。” “何为引? 即是引天罡之气于周身八万四千毛孔, 何为锻? 以天罡元气反复冲刷、锤炼筋骨血肉,去芜存菁,化凡为圣。 何为化? 化天罡之气于气血,届时,举手投足皆含天罡之威;一呼一吸,可引风雷之变。” 说着,张道仙抬手一指,一道金光没了陆去疾眉心,无数玄奥古老的文字和图谱在他脑海中清晰呈现,仿佛天生便刻印在其中。 陆去疾瞬间呆愣在地,眼前仿佛换了一片天地,好似置身于一座山巅之上。 在这山巅之上屹立着几道极其雄壮的身影。 最左方一个虬髯大汉瞥见陆去疾的一刹那,朗声一笑: “又有后生来了?” “我太一道门真是人杰辈出啊。” 站在最中间、最高处青面汉子望了望陆去疾,道: “后生!既见祖师,为何不跪!”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股难以言表的压迫感瞬间压向了陆去疾! 陆去疾身形猛然一滞,一股沉闷如山的巨力自他头顶灌入,直透四肢百骸,压得他脊背微弯,膝盖几欲跪倒。 “不许跪!” 陆去疾对自己说了声。 旋即,他猛然抬头,竭力挺直了脊梁,直视着前方那几道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反问道: “为何要跪!!!” “小子不才,傲骨天成,弯不得半点!” 陆去疾这一声掷地有声,响彻云霄! 山巅之上,黑发飞扬,陆去疾如磐石般屹立,虽身负万钧,却依旧傲骨不屈。 天地无声,唯余那股滔天威压,与陆去疾孤傲的身影,在山顶罡风中无声对峙。 “来了个有骨头的。” “老子喜欢。” 青脸汉子看着陆去疾眼睛都亮了,心中大为赞赏。 左边的虬髯汉子也对陆去疾投去了欣赏的目光,这样硬骨头,理应交给他来调教才是。 “祖师,其他人我不和你抢,但这小子,我要了!” 虬髯大汉对着青脸汉子“大逆不道”的说道。 青脸汉子斜斜的瞥了一眼虬髯大汉,冷冷道: “老子才是开山祖师,你认为你能比老子更懂?” “信不信老子三拳将你打出拳山?” 虬髯大汉也来气了,祖师爷怎么了? 又不是真身,怕个卵? 虬髯大汉伸了伸脖子,“孝”道: “来来来!祖师爷怎么了,祖师爷也得讲道理不是!?” “真要对拳,我也不怂你!” 眼看两人便要打起来,右边一道温良的身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祖师爷拳理最为高深,陈前辈拳意最为刚猛,我最为不才但收拳收得还行。” “按照拳山的规矩,那小子只能学三拳,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三人一人教他一拳,如何?” 青脸祖师微微颔首,道:“可。” 虬髯大汉也点了点头,“善!” 见两位前辈没有意见,那道温良的身影向前迈出了一步,露出了真面目,竟是一个面如冠玉的白面男子!? 白面男子伸手驱散了陆去疾头顶的威压,对着陆去疾招了招手,温和一笑: “后生,不妨往前走些。” 陆去疾听到这声音顿感浑身轻松,于是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 靠近最高处,他终于看清了刚才的几道身影。 左边是一位头戴斗笠的虬髯大汉,站在中间是一个青脸大汉,披发跣足,颇有一派祖师的气质,最右边则是一个略显清瘦的白面男子,看起来不像是体修,倒像是一位玉面君子。 看了看虚无的四周,陆去疾抱拳问道: “敢问三位前辈,我这是身处何处?” 白面男子最先开口,道: “后生,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们三人每人会传授你一拳。” “你需沉心静气,好好看,好好学。” 对此,陆去疾心中疑惑不已。 一上来便要传授自己拳法? 这里面会不会有猫腻? 他正欲开口询问却被虬髯大汉出声打断。 “休要婆婆妈妈!”虬髯大汉上前一步,喝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只管学便是了,祖师爷还能害了你!?” 显然,三人都将陆去疾当成了太一道门的弟子。 听到这一番话,陆去疾也不再反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送上门来的拳术,不学白不学。 白面男对着中间的青面大汉伸手道: “万事理为先,祖师您先来。” “是这个理。”青面大汉简单回了声,而后走到了陆去疾身前。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陆去疾,声若洪钟道: “小子,我之拳法,不取巧,不藏锋,唯有一字——摧!” “摧风,摧云,摧山,摧海,摧尽天地间一切桎梏,摧破万古不变的宿命!” “任你千般变化,万般诡谲,我只一拳,便是定数!” “记不住也没关系,你只需记住,我辈体修,一拳递出,高山低头,江涛让路,天堑变通途!” 青面男子纵身一跃至高空,握拳,出拳一气呵成,一身拳意攀升至巅峰! “大日凌空式!” 青面男子一拳递出,如日中天! 虚空之中,一轮大日悬于山巅,威压四方,令一切妖邪无所遁形! 陆去疾此时已经看傻了,完全沉浸在这一拳的风华之中。 体修竟然有如此惊天之力!? 良久,日光散去。 青面男子的身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白面男子上前一步,对着陆去疾问道:“可曾记下?” 好在陆去疾还有点天赋,青面男子那一拳他已经牢记于心。 陆去疾回道:“记下了。” 见此,白面男子心中一喜:“看来这后生天资不错。” 紧接着,他又对着虬髯大汉说道:“陈前辈,到你了。” 闻声,虬髯大汉摘下斗笠,露出刚毅的面容,他没有丝毫废话,纵身一跃至长空。 “后生,老夫这一拳很简单,名字简单,要义简单,出招更是简单。” “以前叫撑天抓蛇式,后来门下弟子嫌弃丢人,重新取了个名字,名曰:擎天伏龙式!” ps:求一波小礼物?????><)? 第179章 若无十万岁,做甚谪仙人? 巨龙盘旋于天穹之上,鳞爪飞扬,遮天蔽日,龙眸俯瞰拳山之巅,似要以真身降临。 与此同时,虬髯大汉动了,他腾挪于九霄之上,对着那巨龙虚影递出了一拳! 这一拳十分简单,看不到半点华丽,但其一身霸道拳意却如银河倾泻人间! 拳锋所指,山河当避,日月当藏! “千地万物,一拳可破!” 喝出一声后,虬髯大汉的拳头实实落在了巨龙虚影狰狞的龙头上。 咔嚓! 巨龙的珊瑚状的龙角折断。 下一刻,一股霸道的拳意将它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身躯悉数碾碎成齑粉! “拿老子教拳? 陈奉天!这事儿老子和你没完!” 巨龙虚影虽然消散,但它的声音在拳山之巅回荡。 闻声,虬髯大汉站在半空甩了甩手,吐槽道:“龙君,只是一道演化虚影罢了,这么小气干嘛。” 瞥了一眼陆去疾后,虬髯大汉也消失在了半空。 拳山的规矩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他只管倾囊相授,能习得几成,全靠陆去疾自己的造化。 …… “陈奉天。” 拳山之巅,陆去疾下意识念叨了一声,将虬髯大汉的名字牢牢记在了心中。 这时,白面男子走到了他身前,道:“下面我教你收拳。” 别看面前的白面男子虽然身材清瘦,但能和青面祖师和虬髯大汉站在一起又怎会是泛泛之辈? “多谢前辈。” 陆去疾不敢失礼,对着白面男子深深一揖。 “孺子可教也。” 白面男子笑了笑,而后,他面色一变,爆发出了一股惊天拳意,一步踏出便已至苍穹。 他看着拳山之巅的陆去疾,朗声道: “我是儒道转体修的故而多少有些先天不足,拳理比不上祖师,拳意也比不上陈前辈,但好歹脑子灵光,钻研出了一式收拳。” “体修出拳虽不畏死,但要想长活须学收拳式! 何为收拳?一般来说是收回自己拳意与气机,但我这一式有些特殊,不仅能收回自己的拳意和气机,也能收回对手的气机化为己用。” 什么?收回对手的气机化为己用? 这简直和北冥神功异曲同工啊。 陆去疾仰头看着半空中白面男子,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敬意。 “小子,注意我的呼吸和动作!” 提醒一声后,半空中白面男子双拳如渊,猛然间收于腰际,一连打出三个神秘手印。 刹那间,只见他四散而出的气机,尽数倒卷而回,沉入了丹田气海。 那股睥睨天下的拳意,也随之收敛,如神龙归海,猛虎入林,再无半分外泄的锋芒。 出乎意料的是,演示完毕后白面男子的身影并未消散,而是转身缓缓落在了陆去疾身前。 落地的一瞬间,白面男子一指点在了陆去疾眉心,口中念出一段口诀 “拳之道,有死无生……” 良久,白面男子缓缓收回了手指。 陆去疾的眉心赫然多出了一道金色的印记。 “招式和口诀都传给你了,自己以后多加练习。 “拳打百万遍,真意自然现。”白面男子对着陆去疾说了一声后便要转身离开。 这时,陆去疾眨了眨眼,出声问道: “前辈,你那一式叫什么名字?” “还有…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想知道?”白面男子回眸一笑,意味深长道: “你要是以后能走到我面前,我便告诉你。” 他仰头看了看天穹,摇头道: “这方天地太小太窄,残缺的太多,等你出来自然会知道。” 闻声,陆去疾身子一愣,心中掀起了一阵惊天骇浪: “此方天地太小?” “难不成这三位前辈是上界真正的仙人!?” 白面男子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淡淡一笑,回道: “若无十万岁,做甚谪仙人。”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的身影随之消失在了拳山之巅。 “十万岁……” 陆去疾瞬间怔在了原地,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人能活到十万岁? 不多时。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白面男子的声音—— “井鱼焉知身在渊,错把方寸作世间。” “小子,记住,法不可外传。” …… 不知过了多久,陆去疾站在拳山之巅,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呼呼~ 一阵罡风吹拂而过。 他眨了眨眼,眼前重新恢复了清明。 拳山之巅什么的荡然无存,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一只大手正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不用想,这只大手的主人正是张道仙。 看着陆去疾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张道仙不由得有些担心,试图伸手唤醒陆去疾。 “陆小子、陆小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愣在了原地呢?” “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顿悟?” 回过神后,陆去疾看着一脸焦急的张道仙,赶忙出声道: “张前辈,我没事。” 见陆去疾终于开口了,张道仙心中松了一口气。 要是天罡霸体术把陆去疾练成了白痴,别说帝师周敦了,就算是自己那个傻徒弟都和自己没完。 注意到陆去疾眉心处忽然出现的金色印记,张道仙有些好奇,于是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想起白面男子最后的提醒,陆去疾舔了舔干裂的唇角,看着张道仙的眼睛,掩饰道: “不知道前辈你信不信,我刚才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玄之又玄的状态? 那应该就是顿悟了。 张道仙对陆去疾的话深信不疑,笑道: “你小子真是好福气,竟然能顿悟。” “可曾悟到了什么?” 陆去疾淡淡一笑: “不过是一些拳脚招式罢了。” 张道仙拍了拍陆去疾的肩膀,道了一声: “有所悟便是极好。” 而后,他又问道:“天罡霸体术的招式和口诀可曾领悟到?” 陆去疾看着脑海中多出的口诀和招式,回道:“当然。” 张道仙指了指前方声势浩大的黄沙瀑,道: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陆去疾看了一眼堪比洪水猛兽的黄沙瀑,咽了咽口水,“前辈,我该怎么做?” 张道仙指了指瀑布下方,道: “很简单,承受住瀑布的冲击即可。” 陆去疾冷汗直冒:“这怕是有点痛哦?” “不是有点。”张道仙嘴角上翘露出了一抹坏笑,“是非常!” 下一刻,他一手拽着陆去疾的衣领,直接将陆去疾丢向了黄沙瀑。 第180 章 破而后立。 恍若白练的瀑布直接将陆去疾淹没,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冲入了水中。 咕嘟咕嘟…… 陆去疾渐渐没了声响。 岸上的张道仙却是不慌不忙笑了声: “陆小子,什么时候炼出虎豹雷音就可以离开这黄沙瀑了。” 说完,张道仙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扑! 几息之后,陆去疾终于从水中爬了出来。 在岸边歇息了片刻后,他又重新站了起来,再次朝着黄沙瀑冲去! 这一次他是自愿的,而且速度比上一次更快! “就像青脸前辈所说的,吾辈修士,一拳递出,要让高山低头,江河让路,天堑变通途!” “老子就不信了,征服不了一个小小的黄沙瀑!” …… 大奉,剑冢。 一座坐落于一片红色枫叶林中的小院中。 一个只剩下一臂的俊朗男子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灌着酒,眉宇间尽是颓然。 然而,尽管醉了,他依旧忘不掉那一柄黑刀。 因为他所有拥有的一切都被那一柄黑刀斩断,就连他的骄傲都被斩的干净利落,让他这个往日的天之骄子生不出半点脾气。 沙沙。 枫叶林在清风吹拂下发出了令人心碎的声音。 清风无情,卷起带走了千百片枫叶。 恰巧,一片枯黄的枫叶落在独臂男子的脸上。 他从地上坐了起来,拾起那片枯黄的叶子,自嘲一笑: “入秋了,叶子落了。” “剑冢天骄李飞仙也一去不返了。” 咕嘟~ 颓然男子猛地灌了一大口烈酒,酒入愁肠,勾动了他心中的愁思。 忽然,一道身影快速在枫叶林中穿梭,仅是几个呼吸便落在落魄男子的院中。 来人看着借酒消愁的落魄男子,出声问道: “何以至此?我认识的那个剑冢第一天骄可不是个烂酒鬼。” 颓废男子布满红血丝的眼眸看了一眼身后的黑衣男子,摇头苦笑: “剑冢第一天骄?” “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个剑心破碎的废物罢了。” 黑衣男子走到了颓废男子身前,冷冷问道: “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李飞仙,你的飞剑呢?” 颓废男子随手指了指庭院一角,嗤笑道:“在那里。” 顺着颓废男子的手看去,黑衣男子看到了一柄布满了灰尘的剑,他大失所望的看向颓废男子,道:“你的剑生锈了。” 颓废男子又灌了一口酒,垂头道:“剑怎么会生锈呢,是我的心生锈了。” 黑衣男子抱剑而立,问: “是因为两国武会那一战?” “听说,你败给了一个刀修?” 颓废男子满眼愁绪,看了一眼自己不知所踪的右臂,长叹道: “不仅败了,还留了一只手在那里。” 黑衣男子走到颓废男子身旁,道:“他很强?” 颓废男子点了点头,大口大口灌着酒。 见此,黑衣男子没再说话,独自走出了小院。 “你去哪儿?” 颓废男子看了一眼黑衣男子,出声问道。 黑衣男子冷峻的脸微微一侧,道:“我说过等我出关之后要和你分个高下,看看谁才是剑冢第一天骄。” “如今你却败在了一个刀修手上,丢了握剑的手,碎了所向披靡的剑心,和你打没什么意思,我要向北上大虞,向那刀修拔剑!” 颓废男子将手中的酒坛子随手丢在地上,泼了一盆冷水:“你不是他的对手。” 锃—— 黑衣男子怀中长剑出鞘,一剑斩断院子周围数十株枫树。 “我的剑,只会比你强!” “我黄潮生会为剑冢争回这一口气!” 黑衣男子心意已决,几个纵身消失在了枫树林中。 颓废男子望着黑衣男子的背影,幽幽一叹: “你只比半年前的我强,但那陆去疾又怎么会原地踏步?” 咕嘟~ 颓废男子又灌了一口酒,试图让自己忘记一切。 ……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出现在了院子中。 颓废男子注意到老人的身影后,赶忙跪了下来,踉踉跄跄的行礼道: “徒孙李飞仙,拜见老祖宗。” 老人看了一眼浑身酒气的颓废男子,没有怪罪,反倒是问了一句: “飞仙,你几岁开始练剑?” 颓废男子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在剑冢老祖宗面前,他不敢放肆,只能如实回复: “禀老祖宗,徒孙三岁练剑。” 老人将双手背在身后,发出了一声唏嘘:“你三岁握剑之际,手腕一抖便是一朵剑花,十六岁自创一剑飞仙,败尽剑冢同代天骄,二十岁便入了二境。” “如今遇到一点挫折便自暴自弃?” “当年那个站在剑峰之上,意气风华,自诩世间第一流的李飞仙呢?”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问出的问题更是直击颓废男子的内心。 颓废男子低着头,不禁扪心自问了起来。 是啊, 当初十六岁败尽剑冢年轻一辈的自己呢? 那个三岁握剑便能挽出一朵璀璨剑花的稚子见了自己这番颓然的模样,会很失望吧…… 老人上前一步,继续道: “你这前二十年一帆风顺,失败对于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失败并不可怕,一个真正的剑修从来不怕失败,心不死,则道不生!” “直面失败!承认失败!走出失败!! 你记住,无论如何,明天依旧在你手中。” 老人这一番话成功点燃了颓废男子心中的希望。 但他到自己空荡荡的衣袖,却突然失声道: “老祖宗,我握剑的手已经没了,我……” 老人冷哼了一声,指了指颓废男子完好的左手,道: “左手亦可持剑。” 话音落下,老人的身影骤然消失。 与此同时,空气中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我希望你李飞仙能自己争回那口气。” “剑冢第一天骄李飞仙,应该回来了。” 颓废男子站在原地,左手紧紧的握住,眼中的颓然渐渐消失。 院子墙角,那柄积灰的飞剑太常仙嗡嗡作响,凌厉的剑光刺碎了剑身上的尘埃,恰巧射入颓废男子眼中! 破碎的剑心慢慢合拢,颓废男子身上的气质越发锋利起来。 剑冢李飞仙,破而后立! 第181 章 下山。 一只极其雄壮的金隼盘旋在黄沙瀑上空,似乎在寻找某人的身影。 咚! 一道身影从势若奔雷的黄沙瀑冲出,随手一捏,四周的空气瞬间发出了爆鸣声。 收拳之际,筋骨隐隐散发出了虎豹雷音。 不用猜,正是苦修的陆去疾。 与此同时,天上盘旋的金隼直下云霄,径直朝着陆去疾飞来。 陆去疾走到了岸边,高高举起了手臂。 扑! 一阵狂风吹起,金隼稳稳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往金隼嘴里丢了一条小鱼后,陆去疾从它爪子上捆绑的小竹筒中拿出了信件。 “去吧。” 陆去疾手臂轻轻一抬,金隼叼着一尾小鱼直飞上了天。 送了这么多年信,头一次有报酬。 不白来啊。 岸边,陆去疾打开信件一看,上面只写着一行小字——“你该下山了。” 这字迹不是帝师周敦的,但却是由斩妖司金隼传递。 看来自己待在太一道门太久,京中有人急了。 低头看着这五个字,陆去疾发出了一声苦笑: “我和子安这一路跋山涉水,小心翼翼的隐藏踪迹,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穹。 放眼望去,天高云淡,是个好日子。 “也罢,今日便下山吧” …… 真武崖上,真武大殿之内。 陆去疾找到了张道仙,说出了自己要下山的想法。 对此,张道仙似乎早有预料,他眼底深处闪烁出几抹精光,颇为可惜的说道: “若你不被这些琐事耽搁,专心炼体十年可触摸神天人的境界。” 陆去疾无奈一笑: “身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在太一道门待得确实有点久了,许多事都耽搁了。 再不下江南,京中的几位大人物怕是要坐不住了。” 正说着,陆去疾忽然双膝跪地,给张道仙磕了一个头。 砰。 他的额头实打实的磕了青砖上,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承蒙前辈倾囊相授,我无以为报,日后若是太一道门有难,我陆去疾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只有陆去疾清楚,自己这一次究竟得了怎样的造化。 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给张道仙磕一个头,理所应当。 张道仙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扶着陆去疾的肩膀,心中收徒的欲望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样一个彬彬有礼、知恩图报的少年,很难不让人喜欢。 张道仙拍了拍陆去疾的肩膀,发自内心的说道: “你小子虽然未入我太一道门,但却是师叔认定的传人,又与子安是兄弟,算是我太一道门的半个传人。” “京中那些人希望你改变江南局势,我老头子只希望你记住保重自身,要是真遇到什么难题了就给老头子我传封信。” 这一番话让陆去疾颇为感动。 在张道仙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就好似当初的疯道士一般。 陆去疾弯下腰,深深一揖,谢道: “多谢前辈。” 张道仙缓缓转过身去,抬头注视着身后的祖师神像,对着陆去疾轻轻摆了摆手, “子安出关之后我会让他去寻你,江湖险恶,一个人下山更要小心。” “有几句话作为过来人,我必须叮嘱你一下。” 陆去疾站在原地挠了挠头,抢先答道: “江湖险恶,不行就撤,路见不平,绕道而行。” “好男儿志在四方,早晚饿死他乡。” 张道仙撇了撇嘴: “你小子知道就好,下山去吧。” 告别完张道仙后,陆去疾独自走下了山。 因为徐子安触摸到了三境的门槛正在闭关,所以这次的他是孤身一人。 没了徐子安在身边唠叨,陆去疾还真有点不习惯。 半个时辰后,他走到了半山腰的凉亭旁。 一抬头,只见一道倩影挡在了路中央,似是有意而来。 陆去疾看着身前的女子,笑着问道: “李姑娘,你这是要当山贼劫道?” 李曦月一身淡黄连衣裙,脸上好似还抹了些胭脂,显然是有所准备。 面对陆去疾的调侃,她耳根蹿上一抹微红,从腰间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酒葫芦,朱唇轻启: “知道你要走,怕你路上口渴,给你送个酒葫芦。” 陆去疾注意到李曦月耳根上的微红和微微颤抖的手,心中顿时生出一个不好的想法。 平白无故给我送酒葫芦? 这姑娘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又或者说这酒里下了东西? 秉承着无功不受禄的想法,陆去疾出声拒绝道: “好意心领了,酒葫芦还是算了。” “行。” 面对陆去疾的拒绝,李曦月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变化。 收回酒葫芦后,她看了一眼陆去疾,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到说什么。 最后,她轻轻道了一句:“一路顺风。” 出于礼貌,陆去疾微微颔首,回了声:“有缘再见。” 话落,陆去疾头也不回的走下了天君山。 目送着陆去疾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之中,李曦月提着没送出去的酒葫芦,独自走上了山。 说真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 送东西?平白无故的送什么东西。 专程来告别?两人也不过是一面之缘,犯得着嘛。 最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涂了胭脂。 要知道,自从上山修行之后,李曦月便从未涂过胭脂。 今日她却破天荒的涂了上好的胭脂,她自己都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许,只是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见陆去疾一面罢了。 但真的见到了,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没由来的生出一抹胆怯。 …… 真武崖上,张道仙俯瞰着下方的山林,直叹气: “十二人道心破碎,现在又添了一个痴情种。” “陆小子,你小子是长了三头六臂?以前黑得时候还俊朗些,现在不过是一个小白脸,这样也能把我太一道门剑仙种子的魂儿勾走?” 吐槽完,张道仙摆了摆手,释怀道: “罢了,情字一道最是莫名其妙,老夫也管不了这么多。” “江南妖患严重,希望你小子能杀出一条血路吧。” 第182章 别跪,起来说话。 一路奔波,他早已身心俱疲,想要找个地方歇息。 凑巧,旁边有个庄子。 看了一眼旁边的石头上镌刻着的“陈家庄”三个大字,陆去疾没有多想,牵着马便走了进去。 只是,刚进入陈家庄的一瞬间,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十分诡异的气息。 不对劲… 明明是青天白日,为何庄子内的人家门户紧闭? 路上为何一个人都没有? 陆去疾意念一动,天不戾顿时出现在腰间,时刻保持着戒备状态。 一只手放在刀柄,一只手牵着缰绳,陆去疾牵着马,向陈家庄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陆去疾忽然发现前方的祭台上聚集了一大群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但是人群之中隐隐约约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好奇之下,陆去疾走近了些。 只见几十个百姓围在了祭台旁,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不苟言笑。 祭台上有一个巨大的竹篾笼子,像是用来关猪狗的,不过现在里面正关着一男一女两个稚童,他们双手抱住大腿,蜷缩在笼子中,口中不断哭喊: “爹!娘!我不要喂蛇!” “爹!娘!救救我!” 祭台下的一对夫妇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平儿和玉儿还不到四岁啊!” “何里正,能不能放过他们,让我们代替他们去吧!” 祭台上,夫妇口中的何里正挺着圆润的大肚子,低头看着台下的夫妇,冷冷道: “那黑蛇就连县令也束手无策,县令说了,黑蛇好吃童男童女,只要每年上供一对童男童女,那他就不会上岸作乱,。” “如今抽签轮到你家了,你们夫妇两个可不能不识大体连累了大家。” 围在祭台旁的其他人听到这话,赶忙出声附和: “没错!黑蛇若是兴风作浪,来年咱们陈家庄颗粒无收,到时候大家都得饿死!” “玉儿她娘,你要连累大家一起死嘛?” “玉儿她爹,你也不想看到了来年大家一起饿死吧?” “没错,要是来年颗粒无收,咱们交不上税,县令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所以,为了大家,就牺牲一下玉儿和平儿吧!” “……” 涉及到每家每户的利益,众人你一言我一句,一口一个唾沫星子,恨不得将哭泣的夫妇淹死。 在众人的道德绑架下,哭泣的夫妇纵有千般不舍,也束手无策,只能死死的抱在一起掩面哭泣。 大家!大家!! 谁又关心他们的家? 那可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啊! 想到这,夫妇两人不顾一切,想要上前解救自己的孩子。 然而,两人刚迈出一步便被旁边的人拖了回来,甚至还被暴怒的村民狠狠打了一顿,双双倒在了血泊之中。 笼子内的两个孩子看着一幕哭破了声: “别、别打我爹娘!” “我们愿意……” “我们愿意……你们别打我爹娘……” 许是两个孩子的哭声太过刺耳,何里正听得有些烦了。 他撇了撇八字胡,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夫妇两人,摇头叹道: “唉,我这个人就是心善,我自掏腰包,额外给你家再添上二两银子。” 二、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便要让我两个孩子去死? 天道不公啊! 倒在血泊之中的夫妇两人踉踉跄跄的站起了身,疯了一样的冲向了擂台。 何里正极其冷漠的扫了一眼夫妇两人,挥了挥手,啐道: “不识好歹的东西!打死他们!!”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个手持棍棒的大汉直接将那对夫妇掀翻在地,不仅如此,他们高高举起了手中棍棒,欲要将两人活活打死! 就在夫妇两人万念俱灰之时,几个大汉竟然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没错,出手正是陆去疾。 听清楚前因后果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拳将这几个手持棍棒的大汉轰杀,护住了这对可怜夫妇。 然,陆去疾的突然出手却引得祭台下的村民勃然大怒,他们一个个的对着陆去疾不断指责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掺和我们陈家庄的事儿!” “再不走开,我们连你一起打!” 更有嚣张者直接指着陆去疾的鼻子怒骂: “你算哪根葱!给老子滚!” 仗着自己人多势众,这些村民个个趾高气昂,完全没有将陆去疾放在眼里。 陆去疾脚边的夫妇脸上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两人仰头看着陆去疾,哽咽道: “恩人,谢谢你的仗义出手,但你还是快走吧。 再不走……他们真的会连你一起打死。” 陆去疾低头看了一眼两人,安抚道: “没关系,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说完,陆去疾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村民,在这一张张脸上,他只看到了四个字——愚昧、麻木。 斜眼看了一眼祭台上的圆润何里正,陆去疾忍不住骂了一声:“杂碎!” 听到这一声,何里正怒不可遏,对着四周的村民下令道: “大家一起上!” “打死这个多管闲事的外乡人!” 霎时间,四周的村民提着镰刀和锄头瞬间朝着陆去疾冲来。 唰唰! 陆去疾拔出腰间的天不戾,隔空斩了两刀。 黑色刀光一闪而过,原本人头攒动的村民不约而同的倒在了地上,接近百位村民齐齐被天不戾腰斩。 既然天道不公! 那他陆去疾便持刀做这人间的公道! 凡披着人皮吃人者,一律腰斩! 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陆去疾都感觉自己耳边清净了不少。 反观祭台上的何里正则是被陆去疾这两刀吓得瘫软在地。 “仙人!” 何里正手脚并用不断退后,不断认错:“仙人,我错了。” 陆去疾对着何里正挤出了一丝狞笑: “错了?你刚才可没说你错了。” “和阎王爷说去吧。” 陆去疾大手一挥,一阵刀光闪过,祭台上的何里正成了一堆碎肉。 处理完这些人渣,他又走到祭台上斩开了竹篾笼子,将两个孩子从中抱了出来。 “多谢仙人!” 见状,倒在血泊中的夫妇泪如雨下,对着陆去疾一个劲儿的磕头。 陆去疾上前一步扶起了两人,轻声道: “别跪,起来说话。” 第183 章陈家庄。 因为陆去疾不让两人下跪,于是乎,夫妇两人拉着孩子对着陆去疾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仙人!” “起来吧。” 陆去疾抬手示意几人起身,忙问道: “你们口中那黑蛇是怎么回事?” 夫妇两人中的庄稼汉子站出来说道: “仙人有所不知,我们这陈家庄附近有条碧水河,河里有条成精的大黑蛇,不仅上岸吃人,而且还会妖法掀风作浪,淹没庄稼。” “我们上报官府后,县太爷说他也没办法,让我们每年选出一对童男童女让这黑蛇吃了,以此来平息它的怒气。” 听完之后,陆去疾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童男童女来平息黑蛇的怒气? 看来这县令也是个庸碌之辈。 陆去疾攥了攥拳头,问道:“为何不找斩妖司?” 夫妇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脸茫然:“斩、斩妖司是个什么东西?” 陆去疾瞳孔微微一缩,指尖泛白,心中沉吟道:“普通百姓竟然对斩妖司一无所知,看来江南的局势比我想象的还要严峻。” 他看了一眼夫妇两人,沉声问道: “平日遇到了妖患,你们是如何解决的?” “也是像如今一样,听信谣言献上自己的孩子?” 夫妇两人听到这话,低下了头。 身为丈夫的庄稼汉子弱弱的回道: “仙人,我们一般来说都是上报官府,但现在的官府只会收钱根本没什么用。” 有富裕一点的村子会筹钱给那些仙人世家,祈求他们派出自家子弟出手解决妖患。” “要么就是把钱给附近的修行宗门,让他们派出门下弟子出手。” “我们陈家庄附近没有什么仙人世家,更没有什么修行宗门,只能依靠官府,怎料官府也不靠谱。” 说到这,庄稼汉子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再度哽咽: “累死累活的我们庄稼人,交了这么多税,最后朝廷还是对我们不管不顾。” “这个世道没有王法了,没有盼头了……” 看着身前的七尺大汉泪如雨下,陆去疾叹了一口气。 窥一斑而知全豹。 一个小小的陈家庄都是如此,其他地方可想而知是多么黑暗。 思忖了片刻后,陆去疾沉声道: “碧水河在哪个方向,指给我。” 夫妇两人一听这话,忙道: “仙人,那黑蛇甚是凶猛,您不能以身犯险啊。” “是啊,您是个大好人,不能葬身于蛇口啊!” 陆去疾没有理会两人的提醒,继续道: “我心中自有打算,你们只需指给我便是了。” 见陆去疾心意已决,庄稼汉子伸手指了指北方,“前方十五里便是碧水河了。” “仙人多加小心。” 陆去疾扫了一眼夫妇两人和两个可怜的孩子,扔下十几两银子后,说了声:“记住,我不是仙人而是斩妖司的人。” 话音落下,陆去疾骑着自己的千里马朝着碧水河的方向奔袭而去。 庄稼汉子低头看着地上闪闪发光的银子,又看了一眼陆去疾离去的背影,发出了一声诧异: “斩、斩妖司的人?” ……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 陆去疾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庄稼汉子所说的碧水河。 这碧水河不大不小,河水碧绿澄清,却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跳下马,陆去疾在岸边扫视了几圈,仍然没发现庄稼汉子口中黑蛇的踪迹。 难不成这黑蛇不在河中了? 正当他以为今日要无功而返了,河水忽然炸开! 一条狰狞的黑色大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河水中蹿出! 它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便将陆去疾的马儿吞入了腹中。 嘶嘶~ 吞吃完马儿后,黑蛇吐出了猩红的蛇信子,又将目光转移到了陆去疾身上。 直觉告诉它陆去疾非常危险,它也不敢轻举妄动,吐出蛇信子后问道: “你是哪家的修士?” “苏州赵家?还是杭州白家?又或者扬州余家?” 说话间,它竟然化作了一个全身布满黑鳞的“人”。 看似是“人”,但却没有一根毛发。 眼眶内是竖立成线的蛇瞳,舌头是“嘶嘶作响”的蛇信子,无耳也无眉,看起来十分恐怖。 竟是一尊三境前期的蛇妖? 陆去疾心头微微一颤,眼神沉凝,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天不戾,反问一声: “你又是哪里来的妖?” “该不会是这碧水河土生土长的吧?” 黑色蛇妖冷哼一声: “一条小河罢了,安能孕育出本座?” “实话告诉你,我乃是罗刹河蛟龙王手下的妖将!” “罗刹蛟龙王?” “很有名吗?” 陆去疾面不改色的问道。 黑蛇听到陆去疾问出的问题后,蛇瞳微微晃动,心中猜测道: “连罗刹河蛟龙王都不知道,看来他应该不是三大世家的子弟。” “既然如此,那本座也无需顾忌这么多了。” 咻! 察觉到陆去疾没有什么背景后,黑蛇化作一道黑色狂放朝着陆去疾杀来。 锃—— 几乎就在同时,黑刀天不戾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就在黑蛇杀至陆去疾身前不足一米之际。 陆去疾手腕一拧,斩出一记势大力沉的力劈华山! 一股霸道刀气瞬间从天不戾的刀锋之上斩出! 他也是三境!!!? 黑蛇感受到陆去疾身上的气息后心中一惊,更让他吃惊的是陆去疾霸道的刀气。 这刀气,不可硬抗!!! 黑蛇心生退意,收手往身后退去。 然而,他和陆去疾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根本来不及躲闪。 噗! 天不戾的霸道刀气如砍瓜切菜般的将黑蛇的半边身子斩了下来。 “啊……” 黑蛇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栽倒在地上显出了原形,一条长达十丈、水桶粗细的黑色大蛇。 黑蛇不断挣扎着仅剩的半边身子,想要钻入碧水池中。 怎料,一柄黑色长刀忽然从天而降直接插入了它的头顶! 肆虐霸道的刀气让它动弹不得,眼看自己便要身死,它赶忙搬出了自己的靠山, “前辈,我可是罗刹河蛟龙王的人!” “你要是杀了我,罗刹宫饶不了你!” “死到临头还敢放肆?” 陆去疾冷哼一声,脚尖轻轻一点,几个腾挪出现在黑蛇头顶,对着巨大的蛇头狠狠踩了一脚! “啊!” 这一脚足有千斤巨力,黑蛇顿感头痛欲裂,感觉自己的头颅快要炸开,赶忙求饶道: “前辈!我不敢了!” 陆去疾冷哼道: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听说你还要吃童男童女!?” 黑蛇吐出蛇信子,赶忙辩解道: “前辈!冤枉啊!童男童女不是我吃的!” 第184 章 阴鸷县令。 “都是那县令胡说的!” “真正喜欢吃童男童女的他,不是我啊!” 在死亡的威胁下,黑蛇极力解释道。 陆去疾听到这话心中“咯噔”跳了一下。 他都没有想到,吃人的不是蛇,而是县令。 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人比妖还要可怕。 陆去疾的脚微微用力,继续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县令吃人?” 黑蛇不敢隐瞒,实话实说道: “他是三大世家的人,前不久才走马上任这西峰县的县令。 为的就是在这江南边境之地劫杀陆去疾!” “此人恶好吃人,最喜欢童男童女,但其毕竟出身三大世家又看重名声,所以就将脏水泼到了我身上。” 三大世家? 就是黑蛇口中的苏州赵家、杭州白家、扬州余家? 我这还没有上任,三家就迫不及待的派出人劫杀。 为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三境修士大动干戈? 他们究竟在怕什么? 想到这些,陆去疾的脸渐渐冷了下来。 思忖了片刻后,他看了一眼脚下的黑蛇,问道:“你也是来劫杀我的吧?” 天下手持黑刀的三境修士不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江南的更是少之又少。 黑蛇再怎么笨此时也应该猜出了陆去疾的身份。 只是,现在的它根本别无选择,陆去疾轻轻一动便能要了它的性命。 它也想装傻充愣,但陆去疾又怎放过他? 万般无奈之下,黑蛇只能承认道: “没错,罗刹河蛟龙王和三大世家达成了协议,派出了两将十三妖准备劫杀陆大人你,我就是两将其中之一。” 说话间,它竖立的蛇瞳向上瞟了瞟陆去疾,求饶道: “陆大人,我说了这么多,能不能放我一马?” “当然!”陆去疾嘴角勾勒出一抹狞笑:“不能!” 砰! 话未说完,陆去疾狠狠一脚踩在天不戾的刀柄上。 咻! 插在黑蛇头顶的天不戾贯穿了黑蛇的头颅。 巨大的蛇头在地上扭曲了几下后便没了声响。 黑蛇本就奄奄一息,陆去疾踹出的一脚使得天不戾贯穿了它的头颅,直接将它最后一丝生气斩断。 陆去疾从蛇头跳下,意念一动,天书顿时浮现在手中。 天书浮现出了两行字迹—— “黑蟒鳞蛇,妖丹历经天雷可洗涤成蛇丹,食之可平添十年道行。 第七节骨头内孕有蛇髓,食之可延年益寿。” 果不其然,每当我杀妖之际,这天书便会浮现出文字。 这岂不是在暗示我杀妖证道? 江南这么大,妖孽少说也得有几十万只吧? 说不定,我可以凭借这次机会踏入四境。 不久,陆去疾将天书上的字迹牢记于心后,小心翼翼的将天书收入了紫玉腰带中。 他按照书上的指示,提着天不戾开始寻找黑蛇体内的妖丹和那第七节蛇骨。 黑蛇的蛇鳞在天不戾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一阵刀光闪过,陆去疾手中多了一颗珠圆玉润的黑色珠子和一根长长的蛇骨。 将这两件东西收入紫玉腰带中后,他没有过多停留,快速离开了碧玉河。 …… 西峰县衙内。 一个阴鸷男子光明正大的坐在公堂上。 在他身前摆着一笼小火和一张桌子。 小火内炭火烧得正旺时不时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桌子上摆着两条婴儿手臂,尚有余温,应该是刚切下来没多久。 看着那白里透红的婴儿手臂,阴鸷男子下意识舔了舔唇,随后拿出了一柄宽刃匕首。 取婴儿小臂外二两肉于匕首之上,架在小火上慢慢炙烤,待到有油渍冒出之时,阴鸷男子撒上了一把精盐,随后慢慢吞咽。 经过炙烤的婴儿血肉入口即化,一点儿都不腻。 阴鸷男子割一块,炙一块,将两条白白嫩嫩的婴儿手臂吃得一干二净,他拿起桌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接着,他对着旁边战战兢兢的主簿问道:“那陈家庄的童男童女为何还没送到?” 主簿直冒冷汗,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手下衙役来报,陈家庄的人大部分都死在了祭台旁,不知道是谁下得手。” “您选中的童男童女也不知所踪。” 阴鸷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匕首上残存的油渍,发出了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你是在跟我说煮熟的鸭子,飞了?” 听到这话,主簿双膝跪地,瑟瑟发抖道: “他们跑不远,属下已派出衙役去追赶,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阴鸷男子将匕首放在桌子上,扫了一眼跪下的主簿,面无表情道: “一个时辰之内,我要见到那对美味佳肴。” 瞥见阴鸷男子那吃人的眼神,一把年纪的主簿差点吓死,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将他们绑回来!” 听到这话阴鸷男子方才满意,对着主簿挥了挥手,“下去吧。” 主簿如释重负,踉踉跄跄的往门外走去。 还未走出公堂,身后的阴鸷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顺带帮我将这些骨头丢出去。” “记住只能丢在那口井中。” 闻声,主簿咽了咽口水,而后缓缓转过身,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阴鸷男子身前,颤抖着拾起那些细弱枝条的骨头。 捧着这几根“骨头”,主簿麻木不仁的走出了门外。 最后,这位主簿停在了一口枯井旁,按照阴鸷男子的吩咐将这几根婴儿骨丢入了枯井内。 “别怪我。” “走好。” 小声念叨了一声后,主簿带着一众衙役走出了县衙,骑着马不断寻找着陈家庄童男童女的踪迹。 他明白若是一个时辰内找不到陈家庄的童男童女,那阴鸷男子能把他生吃了。 那口枯井下,大大小小的骨头横七竖八,有的是手骨,有的是腿骨,最粗不过手指大小,最细堪比柳树枝条。 井口时不时冒着黑烟,怨气深重,似是有意为之。 约莫半个时辰后。 主簿带着一众衙役带回了四个人,不,应该说是两个孩子和两具尸体。 那对夫妇的尸体被衙役随手摆在了县衙入口的鸣冤鼓下。 被活活打死的庄稼汉子怀中掉落出了几锭银子。 时值正午,太阳光直射人间,其中一缕恰好照射在了那几锭银子上,银子的反光照射在鸣怨鼓之上,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第185章 屠戮县衙。 阴鸷男子躺在了一张摇摇晃晃的太师椅上。 不久,主簿将两个孩子“带”入了公堂。 “县尊大人,陈家庄童男童女我抓来了!” 主簿牵着两个孩子走到了阴鸷男子身前。 阴鸷男子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两个孩子,嘴角一咧,阴笑道: “不愧是几十年的主簿,办事就是麻利。” 随后。 他抬眸看了一眼主簿,继续问道:“弄清楚陈家庄是怎么回事了吗?” “没、没有。”主簿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道: “那对夫妇守口如瓶打死都不肯交代,手下衙役下手重了些,一不小心就将两人打死了。” “打死就打死吧。”阴鸷男子面无表情,轻轻挥了挥手,道:“将尸体拖去喂狗即可。” 说完,阴鸷男子又将注意力放在了两个小孩身上。 陈家庄夫妇这两个小孩长得极为白嫩,皓齿红唇,说是金童玉女也不为过,阴鸷男子嘴角都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他赶忙对着主簿交代道: “先拉下去洗个澡,记住要用上好的花椒水,从头到脚都要洗的干干净净的。” “最后交给后厨给我处理干净,男的留大腿,女的留小腿,要用香料腌制过。” “诺。” 主簿不敢忤逆只能照做,牵着两个小孩走了出去。 吩咐完,阴鸷男子又躺在了太师椅上。 他阖上双眼闭目养神,口中不断叹息: “家主也真的是,非要我来劫杀什么陆去疾。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口“好吃的”都吃不上……” …… 陆去疾找了个地方服下蛇骨中的玉髓恢复了元气后,几番打听终于找到了西峰县衙的位置。 时值秋日,秋高气爽,空气中带着一股肃杀的味道。 陆去疾的身影出现在了县衙的大门前。 门口的几个值班衙役看着他,一脸不耐烦的说道:“有钱有怨,无钱无怨!” 陆去疾扫了一眼这几个贼眉鼠眼的衙役,不由得冷笑了声:“当真是蛇鼠一窝。” 他意念一动,天不戾顿时出现在手中。 眼中浮现出了杀意,一步一步朝着县衙走去。 民冤鼓下尽是鲜血,主簿衙役尽是豺狼,这样的县衙留着何用? 唯有一字,杀! 陆去疾下手狠辣,几刀便将看门的衙役直接斩杀。 跨入县衙之后,他却呆滞了。 无他,只因他看到了几只狼狗正在吃人。 而且,吃得不是别人,正是他先前出手救下的那对夫妇。 “还是没能躲过……” 陆去疾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笑得不是夫妇两人,而是这个吃人的世道。 他握紧了手中的天不戾,眼神逐渐冷了下来,朝着公堂的方向大步走去。 江南三州遍地硕鼠,鼠大吃人! 既然他陆去疾来了,一个都跑不掉! 妖,他要杀! “鼠”,他更要杀! 路上的衙役陆去疾见一个杀一个,一个也没放过。 很快,他一路杀到了公堂。 当他一只脚跨入公堂之时,一股特别的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一抬眼,只见一个阴鸷男子双眼布满红血丝,正在坐在一笼小火前烤着肉。 阴鸷男子咬下一块小腿肉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闯入的陆去疾。 黑刀? 眼下有一颗泪痣? 这、这就是家主口中的陆去疾啊! 见此,阴鸷男子激动的站起身来,狂笑道: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陆去疾!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嘛!” 陆去疾看了一眼桌子还未吃完的“小腿”,死死的盯着阴鸷男子,脑中已经为其想好了死法。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想多套出点有用的信息。 陆去疾试探道:“你是三大世家哪家的子弟?” 然,阴鸷男子又岂会告诉陆去疾? 阴鸷男子大手一抖,几枚丧魂钉顿时射向了陆去疾! 依靠灵觉陆去疾轻松躲过了丧魂钉,身形一晃突然闪身至阴鸷男子身前。 这速度!? 阴鸷男子顿感大事不妙。 他刚想动手,脖子上却传来了一股刺骨的冰凉! 是一柄黑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陆去疾的刀什么时候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个出手速度,我竟然没有捕捉到!? 陆去疾手腕微微用力,天不戾的刀锋划破了阴鸷男子的脖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哪家子弟了吧? “陆魁首!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阴鸷男子大惊失色,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陆去疾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的头颅削下来。 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疼痛,阴鸷男子不再嘴硬,赶忙开口道:“我是苏州赵家的子弟!” 陆去疾架着天不戾,又问: “三大世家为何要劫杀我?” 阴鸷男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家主只是下令让我劫杀你,根本没有告诉我原因。” 陆去疾继续问道: “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他们又是什么境界!?” 阴鸷男子明白陆去疾问完之后是不会放过他的。 于是乎,他暗中蓄力,随口答道: “四个三境的赵家供奉,一个半步四境的家中族老。”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阴鸷男子猛地退后。 他再怎么快,能快得过陆去疾的天不戾快!? 唰! 黑色的刀光一闪。 陆去疾一刀将阴鸷男子的头颅斩了下来! 咚咚。 阴鸷男子硕大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陆去疾一脚踩在这颗人面兽心的头颅,冷笑道:“蠢货,你再快,快得过我的刀?” 做完这些,陆去疾仍不解气,于是将阴鸷男子的尸体丢给了那两条狼狗。 狼狗毫不留情,大口大口的撕咬着阴鸷男子的尸体。 不知为何,它们总觉得这阴鸷男子的肉要比刚才那两具尸体的肉香一些。 不久,陆去疾提着刀将整个西峰县衙血洗一空,主簿、衙役一个都没放过。 鲜血染红了公堂、溅在了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上。 与此同时。 西峰县附近的几个县衙之内,赵家安排的那四个三境供奉猛然一惊: “赵鸷的魂灯灭了!” 要知道,为了防止意外,他们出发之前赵家家主赵垚特意给了他们一人准备了五盏特制的魂灯,灯灭则人死。 如今赵鸷的魂灯灭了,不用多说,西峰县肯定发生了大事! 一时之间,四个三境供奉快速奔向了西峰县。 另一边,赵家那尊半步四境的族老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骑着一只苍鹰飞向了西峰县的方向。 第186 章 超渡,狐裘男子。 “周围四县距离此处还有些距离。” “也罢,我就在这西峰县衙等等你们。” 陆去疾坐在公堂前的石阶上,手杵天不戾,静静的等着即将到来的赵家供奉和那一尊半步四境的族老。 呼呼~ 穿堂风拂过空荡荡的西峰县衙,吹散了刺鼻的血腥味。 陆去疾眼神一扫,总觉得这院子中有些怪怪的。 最终,他将目光放在了院子那口枯井上。 为了弄清楚怎么回事,陆去疾手持天不戾,小心翼翼的走到枯井旁。 还未靠近,他便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 鬼气? 陆去疾小心翼翼的低头井底看去。 一低头,一张娃娃脸突然浮现在他眼前! “艹!” 陆去疾怒喝一声,手中的天不戾斩出一道凌厉的刀气。 “啊!” 娃娃脸发出了一声尖叫,缩头躲进了枯井里。 “哪里走!” 陆去疾纵身一跃跳进了枯井里。 几个腾挪之后,陆去疾稳稳落到了井底。 他也终于看清了那“娃娃脸”的模样。 两只脚大小不一,两只手长短不同,就连那一张娃娃脸都好像是东拼西凑出来的,看起来格外别扭,甚至有些瘆人。 出乎陆去疾意料的是,这娃娃脸并未主动攻击他,只是站在阴影中直勾勾的盯着他,眼中好似浮现出了一抹感激。 发现脚下有东西,陆去疾低头看了一眼,不低头不知道,一低头便让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枯井底部竟布满了皑皑白骨,看大小,多是婴儿骸骨。 陆去疾脑子灵光一闪,终于反应过来“娃娃脸”是从哪里来的了,多半就是由这些白骨产生的怨气凝结出而成。 陆去疾也不知道这娃娃脸现在有没有灵智,于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你的仇人已经被我杀了。” 他又补上一句:“就是那个吃人的阴鸷男子。” 娃娃脸听到这话瞬间怔在原地,两只拼凑的眼珠子转了转,眼角流出了一丝晶莹,好似听懂了陆去疾的话。 “谢……谢……” 娃娃脸对陆去疾吱呀呀的说了一声。 说完,它竟慢慢走向了陆去疾,身上缠绕的黑气肉眼可见的减少。 见此情形,陆去疾也不敢马虎,赶忙举起了天不戾。 只要娃娃脸一有动手的趋势,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斩杀。 然而,他刚举起天不戾,娃娃脸竟然主动撞向了刀口。 噗——! 娃娃脸的胸膛被天不戾刺出了一个大窟窿,身形快速消散。 它竭力抬起了头,对着陆去疾挤出了一丝微笑,一道和声响起—— “谢谢仙人,愿仙人顺颂时祺,秋绥冬禧。” 这一道和声中有两道陆去疾格外熟悉,正是那陈家庄那对童男童女的声音。 话音落下,娃娃脸化作了一缕齑粉消散于天地,陆去疾脚底的皑皑白骨也消失不见了。 不知为何,明明是入秋的季节,枯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井底竟然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草。 陆去疾低头看着那一丛绿草,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口中喃喃道: “希望你们来世投个好胎……” 突然,他在墙角看到了一杆黑色小旗。 走上前将其从地上拔了出来,拿在手中掂量了一番,陆去疾不禁好奇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入手格外冰凉,旗面画有夜叉像,似乎不是什么正道之物。 …… 不久,将黑色小旗收入紫玉腰带后,陆去疾纵身跳出了枯井。 凑巧,一个身披狐裘大衣的中年男子刚好走进了衙门。 看着井边的陆去疾一瞬间,身披狐裘大衣的男子怒喝一声: “你是何人!?” “县令赵鸷又在何处!?” “我是谁并不重要。”陆去疾伸手拍了拍自己衣袖上的尘土。 而后,指了指前方的正在被狼狗啃食的尸体,笑道:“重要的是赵鸷在哪儿呢。” 狐裘男子顺着陆去疾的手看去,看到了被啃得只剩下下半身的赵鸷顿时勃然大怒。 “可恶!” “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可是赵家家主赵垚最为看中赵家子弟!” “你竟然杀了他喂狗,你该当何罪!?” 陆去疾掏了掏耳朵,吹出一丝耳屑后,不屑一顾道:“那又如何?” 见状,狐裘男子忍无可忍,袖中顿时射出了十几道符箓! 这些符箓的品阶并不是很高,只是人品罢了。 陆去疾足下生风,借助灵觉十分轻松的躲过了这些符箓。 见状,狐裘男子没有丝毫犹豫,拔出了腰间的虎口大刀,径直朝着陆去疾杀去! “敢在我面前耍刀!?” “你也配!” 陆去疾意念一动,天不戾顿时出现在手中。 “青山笑!” 陆去疾低吟一声,手中的天不戾悍然斩出一道狂暴刀气! 黑色的刀光如泰山压顶,令狐裘男子避无可避只能硬扛。 “猛虎一刀!” 狐裘男子也递出了自己的最强一刀,刀锋撕裂了空气发出了一声虎啸声。 难得遇到一个刀修,今天他说什么也要和身前的男子拼一拼! 锵——! 令狐裘男子怎么都没想到是,自己那坚不可摧的虎口大刀在遇到黑刀的一刹那竟然直接断成了两节。 “不好!” 狐裘男子大喝一声,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他的刀可是百炼精钢打造,为何在那柄黑刀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不对!黑刀!! “你、你是陆去疾!!” 狐裘男子终于回过了神,下意识大喊了一声。 然,回应他的却只有天不戾的破空声! 几个呼吸后,刀落,风停,尘定。 陆去疾的身影出现在狐裘男子身后,神情淡漠如初,大气都没喘一下。 狐裘男子身子一僵,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后,向着身后的陆去疾问了一声: “你的刀为什么这么快?” 陆去疾掸了掸刀锋看不见的血珠,冷冷回道:“不是我快,而是你太慢了。” “砰”的一声闷响。 狐裘男子一头栽倒在地。 第187 章 捶杀! 一刻钟过后,有鸟儿飞过县衙上空,发出了叽叽喳喳的声音。 “来了。” 陆去疾侧目看向大门的方向。 只见三道身影同时跨入了县衙的大门。 左边一人名叫王虎,人如其名,神似矮脚虎,身高不高,但是长得极具威严。 中间那人个子最高,名曰:陈贡,留着八字胡,一双眼眸古井不波,处处都透着心机两个字。 右边之人乃是刘安,长相最是普普通通,腰间悬挂着一个八卦阵盘。 进门之后,三人看着衙门内满地的尸体,皆是皱了皱眉头。 旋即,他们又将目光放在陆去疾身上。 中间男人看了一眼陆去疾后,对着旁边的两人开口道: “王兄,刘兄,你们看对面这人是不是和家主口中的陆去疾长的极为相似?” 矮脚虎王虎打量了一眼陆去疾之后,点头附和道:“黑刀、泪痣,七尺八的身高,又是三境修为,一切都对上了,十之八九就是陆去疾。” 右边的刘安好心提醒道:“咱们可不能小瞧了这陆去疾,江湖传闻他在飘渺津斩了两尊三境高手。 我看不如这样,我在后方布阵,你们两人联袂而出,咱们仨一起出手将其拿下,回到赵家之后领取的奖励咱们三平分。” 矮脚虎王虎对于这个提议十分赞同,附和道:“我没意见。” 中间的陈贡虽然有些想法,但眼下刘安的方法无疑是最优解,他也只好出声答应,“行。” 此时,坐在枯井旁的陆去疾却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听着几人商量的声音,大声道: “你们三个商量好没有?” “到底出不出手!?” 闻声,矮脚虎王虎狂喝一声: “陆去疾,你放肆!” “你以为这里是京都吗!?” “这里可是江南苏州!没人会罩着你!” 陆去疾站起了身,将手中的天不戾扛在肩头,用一种极其嚣张的站姿看向门口的三人,大声挑衅道: “一个矮子,一个衰脸,一个丑逼。” “就你们这几块料也想杀我陆去疾?” 陆去疾这一句话字字诛心,让门口的三人暴跳如雷。 特别是相貌平平的刘安,被陆去疾戳中痛点之后,迫不及待祭出来自己的腰间的阵盘,咬牙切齿道: “王兄,陈兄,你们两个先上!” “待我大阵完成便是陆去疾的死期!” 矮脚虎王虎和陈贡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各自持剑杀向了陆去疾! 两人都是三境中期的高手,不过凝结的元丹不过三纹,在陆去疾眼中犹如蝼蚁。 陆去疾弹射而起,身影化作了一道残影,径直朝着两人冲去。 “叮——叮——叮!” 一阵刀光剑影闪过,空中响起了断断续续的金属碰撞声。 一个照面之后,陆去疾与矮脚虎王虎、陈贡拉开了距离。 陆去疾持刀而立显得格外轻松,王虎和陈贡两人则是大惊失色。 两人预想到陆去疾会很强,但没想到会这么强! 仅是一个照面,两人手中的武器便碎成了几节。 陆去疾身上的磅礴的天地元气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同为三境中期,陆去疾的天地元气是两人加起来的五六倍还不止,可谓是变态到了极点。 眼看己方没什么胜算,心思最为活络的陈贡心生退意,对着旁边的王虎小声说道: “王兄,盛名之下无虚士,这陆去疾好生恐怖,要不咱们……退?” 王虎心中也产生了退意,毕竟他身为赵家供奉,一个月也才几十枚香火钱,玩什么命啊? 王虎点头道:“好!” 几乎就在一瞬间,两人同时转过身去,欲要离开此地。 怎料,两人刚回头却发现刚才怒气最重,看起来最为恼怒的阵法师刘安此刻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早在你们手中长剑断裂的那一刻,你们身后那人便已经溜走了。” 陆去疾的声音陆然响起,身形一晃出现在了王虎和陈贡身前,挡住了两人的退路。 陈贡手中捏着一张黄色符箓,对着陆去疾沉声道: “陆魁首,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何不如各退一步?” 王虎看着杀气腾腾也犯怵,赶忙道: “是啊,传闻陆魁首最是大方,何不如放我们两人一马。 日后,我们两人必定对陆魁首你感恩戴德!” 陆去疾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好啊。” 而后,他更是收起了手中的天不戾。 看着这一幕,王虎和陈贡两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陆去疾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战胜我们,不然他怎么会收刀? 又或者说,陆去疾不想和苏州赵家彻底撕破脸皮。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各有猜测,渐渐放下了戒备,毕竟陆去疾连刀都收了起来。 江湖传闻陆去疾以刀杀人,如今主动收了刀,不正是收了杀意吗? 两人正准备上前套近乎,怎料,下一刻,陆去疾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日凌空式!” 刹那之间,陆去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出了一拳! 这一拳之威十分恐怖,打得王虎和陈贡两人猝不及防! 尽管最后关头陈贡点燃了袖中那张黄色符箓,唤出了一团团赤焰却难抵陆去疾这一拳之威! 拳风呼啸而过后,王虎和陈贡两人倒飞出去几十米远。 轰隆! 县衙公堂更是被一拳打塌陷了大半,碎石瓦砾将两人掩埋在其中。 “收!” 陆去疾口站在大门处,利用白面男子教的无名收拳式将自己这一拳的气机收了回来,一身拳意不减半点,仍然保持巅峰。 陆去疾细细算了下,赵家四位供奉死了三个,跑了一个。 还有一个半步四境的族老没现身。 等还是不等? 正当陆去疾犹豫之际,天穹之上传来了苍鹰的声音! 陆去疾双手抱在胸前,仰头看着天空中越来越近的黑影,道: “说曹操曹操到,看来我陆去疾真是你赵家的劫数。” 呼呼! 一阵狂风吹拂而过。 一只巨大的苍鹰停在了陆去疾身前。 一个面色阴沉的老头从鹰背上缓缓走了下来。 第188 章 杀赵阳 他一眼便认出那尸体身上的衣服是赵鸷的。 “两只畜牲。” 老者的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怒骂了一声后,指尖瞬间弹出了两道元气。 “嗷呜!” 两只狼狗的头颅被老人的元气洞穿,发出了两道惨叫声。 收拾完狼狗,老人这才将目光放在了陆去疾身上。 身为半步四境的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足够的自信,故而并没忙着出手,而是缓缓出声道: “江湖真是人杰辈出,小小年纪便已经是三境修士,蛰枭太岁陆去疾果真是天资无双。” 陆去疾双手自然下垂,活动了下手腕,道:“还行,比你赵家的子弟强一些。” 面对陆去疾这番言语拉踩,老人的脸也有些挂不住,冷冷问道: “陆太岁,江南三州的水很深,你不怕淹死?” 陆去疾脑袋一歪,狂笑道: “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 “况且,你江南的水再深比得上京都?我在京都尚且如鱼得水,如今入江南岂不是真龙归海?” 老人目光一凝,嘴角一咧,摇头笑道: “好一个陆去疾!” “好一个蛰枭太岁!”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就让我赵阳来领教一个蛰枭太岁的高招!” 身为赵家族老,赵阳的实力毋庸置疑,元丹成四纹为地品,其一手奔雷剑法更是炉火纯青,距离四境大修士也不过是临门一脚罢了。 赵阳手中浮现出了一柄紫色长剑,宽大的衣袖无风自动,身上爆发出了一股狂暴的剑意,有雷霆之势! 轰隆! 数道白色雷霆从天而降将院子劈出了几个大坑。 “去!” 赵阳一手手持紫色长剑,一手成剑指状指向陆去疾。 与此同时,一道竹竿粗细的雷霆劈向了陆去疾。 雷霆? 来的好! 陆去疾意念一动将紫玉腰带中的黑蛇妖丹抛向半空,而后高高抡起了拳头! 他正愁找不到雷霆来洗涤妖丹,赵阳这可就帮了他的大忙。 轰隆——! 白色的雷霆劈在黑蛇妖丹之上将其中的妖气全部劈散,而后不减其威,直直劈向了陆去疾的头顶! 几乎就在同时,赵阳也动了起来,他可不放过这个最佳时机! 因其修炼的惊雷剑法的缘故,赵阳的速度极快,仅是一个呼吸便已经杀至陆去疾身前! 头顶有雷霆即将落下,身前有杀气腾腾的赵阳,一时之间,陆去疾似乎陷入了两难境地。 “老夫倒要看看你怎么躲!” 赵阳大笑了一声,手中的紫色长剑以雷霆之势直奔陆去疾胸膛而去! “躲!?” “陆去疾又何须躲!?” “擎天伏龙式!!!” 陆去疾仰天长啸一声,直接忽略了头顶的雷霆,拳头调转了方向,对着赵阳狠狠轰出了一拳! 此拳递出之际,卷起漫天狂风,吹倒县衙两墙十八梁,带起一阵飞沙走石! 砰! 赵阳手中的紫色长剑从中折断,整个人十分狼狈的倒飞出去,直至后背撞在衙门大门上才停了下来。 “咳咳……” 赵阳艰难起身,看着自己手掌心处咳出的鲜血,满眼尽是惊骇。 再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折断的紫色长剑,身子瞬间一僵,好似石雕一般震惊得不知所以。 要知道,他手中的惊雷剑可是一柄地器啊! 一拳折断地器? 陆去疾还是个体修!? 轰隆! 也就在此时,白色雷霆劈中了陆去疾的后背,他的上衣凭空燃了起来,整个人上半身冒着白烟。 见此情形,原本打算逃离的赵阳又停下了步伐。 “中了我这引雷之术,就算是四境前期的大修士也得重伤。” “我就不信你还能安然无恙。”赵阳依靠在县衙的大门上,看着一动不动的陆去疾小声啐道。 几息之后,陆去疾动了。 他一把扯掉了自己正在燃烧的上衣,露出了自己健硕的体魄,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烟尘,一步步走向了赵阳。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赵阳像是见了鬼一样不断嘶吼。 被天雷劈了还跟没事人一样,这、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大风谷罡风炼皮,黄沙瀑炼筋,这些苦不是白吃的,如今陆去疾的体魄强度可谓是十分变态。 那道天雷虽然强,但却没有伤到他的五脏六腑,无非就是让他恍惚了片刻罢了。 若赵阳趁着陆去疾恍惚的刹那骑着苍鹰离开,尚有一线生机。 偏偏他就是不肯离开,对自己的引雷之术太过自信。 如今陆去疾回过了神,赵阳再无任何生路。 一眨眼,陆去疾已经出现赵阳身前。 单手扼住赵阳的咽喉,陆去疾逼问道: “我与赵家无冤无仇,赵家为何要杀我?” 赵阳喉结上下涌动,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后,挤出一声: “不是赵家要杀你,江南三大世家都要杀你。” “三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江南三州早已经是我们的地盘,又岂能容忍你来染指?” “斩妖司在江南的总司设在苏州,而苏州又是我赵家的地盘,在其他两家的指使下,我赵家也是不得已为之。” 陆去疾从紫玉腰带中将枯井中的那杆黑色小旗拿了出来,对着赵阳审视道:“这东西,你认识吗?” 赵阳看着黑色小旗的一刹那,瞳孔微微一颤,显然是认识,但他却摇头道: “不认识。” 陆去疾手上的力道大了几分,“是不认识,还是不想告诉我!?” 赵阳呼吸困难,脸都发紫了却还是不肯说。 “不愿意说?那你就去死!” 砰!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后,陆去疾毫不犹豫一拳打爆了赵阳的头! 紧接着,陆去疾看到赵阳手上的戒指,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东西应该是一件藏器。 赵阳死后,这件藏器便是无主之物,陆去疾轻而易举便将其打开了。 里面除了大把大把的香火钱外还有一些毒药,化骨散什么的。 翻找了半天陆去疾发现了一封信,信上写着—— “将噬魂黑旗安插后,速速将陆去疾斩杀,老祖宗的时间不多了。” 陆去疾看了一眼信上的署名——赵圭。 第189 章 莽牛坪,赵家老祖。 一开始那只苍鹰对陆去疾十分抗拒,后来经过陆去疾的一番“教育”后变得十分温顺。 陆去疾指哪里,苍鹰就飞哪里,一点都不敢忤逆,生怕被陆去疾一掌拍死。 …… 苏州,丹阳城。 赵家祠堂之内。 数百盏牌位前站着一个眉目清朗,鬓角微霜的中年男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家家主赵垚。 赵垚身披一袭青灰色长衫,看着身前熄灭的几盏魂灯,不动声色的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狠戾。 他对着身后的两个族老下令道: “去查一下西峰县是怎么回事!” “另外派人去把噬魂大阵重新布置好!” 两个族老不敢忤逆赵垚的命令,赶忙拱手道:“诺!” 随即快速走出了祠堂。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一个小小的陆去疾就想改变我江南格局?” “猛龙过江之时尚且不压地头蛇,又何况你还是只虫!” 赵垚背着手跨出了祠堂的大门,往赵家腹地莽牛坪的方向走去。 …… 莽牛坪上一株遮天蔽日的玉兰花下,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盘坐在树下,那姿势似是参禅更似悟道。 忽而,老者双手捻住一片飘零的花瓣,轻轻叹息道: “朝见花开满树红,暮见花落树还空。” “若将花比人间事,花与人间是一同。” 老者那沧桑的声音响起没多久,赵垚便缓缓落在了他身前。 “老祖宗。” 一见面,赵垚便对着老者弯腰行礼。 “起来吧。”老者轻轻看了一眼赵垚,出声问道:“那东西布置的怎么样了?” 赵垚沉吟道:“中途出了点岔子,但问题不大,只是……” 赵垚的话音忽然停了下来,他看着老者露出了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 老者瞥了一眼赵垚,摆手道: “都是一家人,有话不妨直说。” 赵垚挽了挽宽大的袖子,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老祖宗,那白发妖的方法真的靠谱?” “您真的可以凭借此踏入五境?” 老者缓缓站起身,眺望了一眼远方即将落下的夕阳,发出了一声感慨: “有没有用都得试试,我没几年可活了。” 紧接着,他转过身看向了赵垚,问道: “作为家主,你可道咱们赵家共有多少四境大修士?” 赵垚点头道:“不算供奉的话应该是四尊,算上供奉应该是七尊。” 老者将双手背负在身后,沉声问道: “我这个半步五境若是死了,你们压得住那三尊四境供奉吗?” 赵垚保持了沉默,他细细一想,若是那三尊四境供奉反叛,赵家没了这位老祖宗,还真压不住。 哪怕就算最后真的压住了,那也得元气大伤。 要知道江南三州修行世家林立,素有三姓七望占江南的戏称。 三姓自然是扬州余姓,杭州白姓,还有就是苏州赵姓。 在这三姓之下还有七家望族,实力也不容小觑,苏州除了三姓之一的赵家,还有钱、孙两家望族。 若赵家元气大伤,那么钱、孙两家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届时他赵家基业不保矣。 想到这些赵垚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老者拱手道: “老祖宗,您说的没错,此举虽然有伤天和,为了我赵家基业,但是无论如何,咱们都得试试。” 看着开窍的赵垚,老者十分欣慰,看来自己选的这个家主不是无能之辈。 其实在这件事上他也有私心,虽然他已经活了七百载春秋,但他还不想死,更放不下这赵家老祖的身份,放不下身为半步五境大修士享受的一切。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想活。 赵垚沉声道:“老祖,京中那位帝师派了一个人下江南,此人恐怕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老者眉毛一挑,唏嘘道: “帝师周敦?多少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当年那个青云书院的天骄,如今都已经走在了我赵山前面了。” 见状,赵垚好奇道: “老祖和帝师周敦认识?” 老者眼中泛起回忆,长叹道: “于老夫而言,周敦算是后起之秀,不过他的天赋可比老夫强多了。” “曾有青云的书院大儒说他“才子词人,自是羽衣卿相”。 果不其然,百年过后他已经是老夫仰望的存在了。” “他看中的人应该就是那两国武会首甲,江湖人称蛰枭太岁的陆去疾吧?” 闻声,赵垚对这位足不出户却知道天下事的老祖宗更加佩服,直呼:“老祖果真是天机妙算。” 然而,此时,老者的面色却是十分凝重。 作为江湖中的老资历,他十分清楚帝师周敦的心机城府,当年若非周敦的辅佐,启昌帝根本坐不上那个位置。 被这样的人物盯上,真是让人背后发凉,汗毛直立啊。 老者面色愈发阴沉,显然是动了杀意,他对着赵垚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道: “务必找到那陆去疾,将族内四境高手全部带上,一举将其诛杀!” “绝对不能让他发现噬魂旗的秘密!” 赵垚郑重的点了点头,道: “老祖放心,只要那陆去疾一现身,吾必杀之!” 待到赵垚离开莽牛坪之后。 老者盘坐在那株步入晚年的玉兰花下,面带愁容眺望了一眼远方。 “忆当年,儒生才调更无伦。” “周敦你要干什么……” …… 另一边,京都斩妖司。 那株依旧碧绿的芭蕉树下。 周敦低头看了一眼杀局已成的棋盘,沉声道: “老而不死是为贼也,你个老小子活得也够久了。 历经三代江湖潮起潮落,竟然还想活?” “这次,由不得你了! 先帝都不敢做的事情,你赵山竟然敢做!” 周敦杀意凌然的吃掉棋盘上的一子,而后对着旁边的侍从下令道: “帮我传句话给首辅司徒贺,就说要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天下哪来这么便宜的事儿!” “顺便给陛下上一封奏折,问陛下要一道圣旨。” 不久,侍从走后。 周敦又对着暗处的一个黑影说道: “去!将苗疆大祭司请过来。” ps:求十个五星书评,?( ?''?''?)? ps:请假一天调整状态,有点怀疑自己了。 第190章 大祭司见帝师。 大虞京都已被夜幕笼罩,一轮明月高挂天穹,洒下万千清辉。 素白的月光下,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老者拄着拐杖缓缓走在街道上,地上的影子显得格外落寞。 他时不时抬头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神情复杂,似是想到了什么。 然,他无论心中有多少不甘,最终都化作了一声长叹:“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忽然,一道黑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苗疆大祭司蚩一,我家司主有请。” 黑影的声音低沉有力,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多少年没人叫过自己名字。 拄着拐杖的老者冷笑了声,佝偻着背,扫了一眼来人后,冷冷挤出两字——“带路。” —— 一刻钟后,斩妖司内。 帝师周敦身披文武袖,矗立在枝繁叶茂的芭蕉树下。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被他那无形的气扬所慑不敢太过放肆。 垂落的文武袖,一静一动,一柔一刚,勾勒出了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宽袖是运筹帷幄的从容,那窄袖是决胜千里的锋芒。 风过,衣袂微动,宽袖轻拂,窄袖沉凝,衬出一股文心雕龙、武定乾坤的气质。 “司主,苗疆大祭司蚩一到了。” 不久,黑影带着老者来到斩妖司的庭院。 听见声响,周敦并未转身,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辛苦了。” 听到这话,黑影自觉退了下去。 偌大的庭院便只剩下身穿苗疆服饰的蚩一和一袭文武袖周敦。 周敦没有转过身。 年岁已高的蚩一没有出声。 两人好似石雕一样站在原地,似在僵持? 明武帝东方朔登基之后,下令让南岳正神江慕白带着山水司一众高手前往南疆。 而后,又下令幽州将领陈启明领三万精兵、十架斩仙弩直入苗疆! 正所谓,帝王一怒,血流千里。 苗疆十八寨的寨主以及大部分高手本就在夺嫡之战中的全部身死,只剩下蚩一这个大祭司根本就是孤木难支。 最终,苗疆十八寨只剩下了九寨,寨中的高手也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可谓是凄惨至极。 就在蚩一以为苗疆就要覆灭之时,山水司和幽州大将陈启明却莫名其妙的退兵了。 京都更是来了一道旨意,让他这个苗疆大祭司进京负荆请罪。 他不明白,这位明武帝究竟想要干什么,是想羞辱苗疆?还是想借此收服苗疆? 他这个大祭司虽然愿赌服输,但亲眼看着苗疆上万人身死,心中难免会有怨气。 如今他和周敦对峙便是因为心中这口气咽不下。 周敦也知道老者心中有气,故意磨一磨他,毕竟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苗疆如今的一切说到底还是咎由自取,既然败了,那就坦然面对结局。 输家还敢有怨气? 真不怕苗疆十八寨彻底死绝?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敢退让半步。 良久,明月高悬。 年老的蚩一终究是败下阵来。 他看着身前背影如松的周敦,缓缓开口道: “帝师,找我这个老头子何事?” 听到这声音,周敦这才转过了身,注视着年老志衰的蚩一,放声道: “今日请大祭司来只有两件事。 一是劝大祭司不要做傻事, 二是希望大祭司下一趟江南。” 抬眸瞥了一眼周敦犀利的眼神,蚩一从腰间拿起了烟袋子。 而后,坐在旁边的石凳子开始抽起旱烟来。 他咂了咂嘴,吐出一口浑浊的咽气,昏黄的瞳孔微微一缩,掷地有声道: “他东方家的天子既然敢让我入京负荆请罪,借此来羞辱我苗疆,那老头子我便斗胆试一试,以命换命。” 呵呵—— 周敦不屑一笑,旋即坐到了老者身前。 “羞辱苗疆?” “你有没有想过是给你苗疆一个生的机会?” “蚩一,你作为苗疆大祭司应该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你真的以为那三万精兵和山水司的人撤走是偶然?” “至于你口中的以命换命更是不切实际。 只要你入了京都,莫说是皇室的高手,我周敦一掌便可将你镇压!” “该低头的时候就应该低头,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听到这话,蚩一陷入了沉默,一口接着一口抽着旱烟,好似要将自己埋入略显昏黄的烟气中。 人如蝼蚁总会迷失在左右的旋涡之中,老者活了一把年纪也不例外,依旧深陷其中。 如今周敦的一番话倒是让他有些醒悟。 呼嘶~ 蚩一吐出一口烟气,佝偻着的背又弯了不少,“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只是我心中仍有一个疑惑。” 周敦大马金刀的坐在石墩上,“但说无妨。” 蚩一问道:“朝廷有机会将我苗疆彻底铲除,为何会留手?” 周敦笑了笑,“因为我用传国玉玺换下你苗疆九寨村民。” “当真!?” 蚩一顿感意外,继续追问道: “帝师与我苗疆无亲无故,为何要这样做?” “那位明武帝又为何要答应?” 周敦站起身来,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坦诚道: “因为我新收的学生欠你苗疆一个人情。” “我这个做先生的帮他还了这个人情,他不至于和新帝之间结下解不开的仇怨。” “至于新帝那边其实也需要我这个学生做些事,也不想结下深仇大恨,于是便借坡下驴放了苗疆一马。” 周敦的学生? 又和苗疆有旧? 那就只有一人了。 蚩一褶皱的眼皮跳了跳:“是陆去疾?” 周敦点了点头,“没错。” 蚩一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如此看来,帝师刚才那一番话说的倒是有些冠冕堂皇了。” “你倒不如说你和新帝都想拿陆去疾那孩子做棋子,为了顾全你们所谓的棋局,这才对我苗疆下手留情。” 对此,周敦没有否认,缓缓点头道: “是这么个理。” 蚩一低下头,沉声道: “也就是说是陆去疾那小子甘愿入局为子,救了我苗疆九寨?” 周敦保持了沉默,算是默认了这句话。 所有的人情债都是要还的。 他当初用传国玉玺救下陆去疾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自从他去公主府了解到陆去疾的身份后,心中便有一个猜想。 他需要陆去疾成为他拔除余党根基的手套,而苗疆之事正好能让陆去疾甘愿成为手套,说到底所有一切的都是利益交换罢了。 但要说没有半点情谊,那是假的。 他发自内心的欣赏陆去疾那小子。 不知为何,蚩一的眼角竟然微微一湿。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 “帝师为何让我下江南?” 第191章 下江南,江南总司。 周敦淡淡说道。 老者眸光中闪过一丝泪花,挤出一声: “够。” “见完明武帝,我就下江南。” 周敦撩了撩自己的衣角,道: “不用见了,你直接下江南吧,新帝那里我打过招呼了。” 蚩一迟疑了片刻后,挤出一字:“行。” 旋即,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斩妖司。 周敦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出声道: “对了,你苗疆那两个年轻人也被陆去疾救下了,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斩妖司的人。” “他们已经为苗疆付出了一条命,该让他们为自己活一次了。” 说完,周敦从袖间拿出一道事关江南官吏生杀大权的圣旨。 “替我交给陆去疾。” 他随手一挥,圣旨顿时飞向了蚩一。 蚩一伸手接过圣旨后,默不作声的走出了斩妖司的大门。 …… 大抵是夜晚的风太大了些,吹红了这位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泪如雨下。 偌大一个苗疆,最后还要靠着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才能有一条生路? 苗疆已经对不起棠溪山了,现在还要对不起他的弟子? 蚩一这心里不是滋味,但好歹活了这么久,有些东西他还是看得很清楚。 他眺望了一眼苗疆的方向,心中暗暗道: “小山呐,他们都拿这个弟子当成棋子啊。” “或许他周敦和司徒贺早就算到了今天,所以才会留着苗疆,为的就是今天。” “每一步后面都有一双大手,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纽带,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 “帝师周敦、寒枭士司徒纯良两人对人性的把握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不一会儿时间。 老者的身影出现在了京都外的官道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雄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与此同时,他的面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 此去江南,他不仅要为陆去疾撑腰,更要提醒陆去疾看清局势,这天下谁也不能信。 …… “陆小子,你师父是我苗疆男儿。” “他死了,老头子我就是你的长辈。” “谁要敢动你,得先问过我蚩一。” 蚩一足尖一点 ,快速消失在了官道之上。 …… 另一边,斩妖司内。 司徒贺身披大红色蟒服从房间中缓缓走出。 走到桌旁,他看了一眼帝师周敦,开口问道: “蚩一这个老家伙会尽心尽力吗?” 周敦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一定会。” 听见满意的答复,司徒贺挽了挽宽大的袖子,朗声一笑: “还是帝师想的周到,让蚩一送出这道圣旨最为保险不过。” “蚩一下江南之后,三家的大修士也不敢轻易对陆去疾下手,就算真的打起来蚩一死了,对朝堂来说也是好事。” “如此一来,我们便有调兵的时间。” “真可谓是一石三鸟。” 周敦背负双手,眸光极其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淡淡的扫了一眼司徒贺之后,问道: “首辅大人,新帝对于陆去疾可有什么安排?” “不让马儿吃草光让马儿跑,可是会累死的。” 周敦这话无非就是在帮陆去疾讨要好处。 司徒贺笑了笑,道: “放心,陛下已经决定封陆去疾这个小师叔为侯了。” “至于是几等侯尚未拟定。” 封侯!? 这个结果,周敦都感到意外。 他没想到东方朔竟然这么大方。 司徒贺注意到周敦的神色,哈哈一笑: “帝师,一朝天子一朝臣,朝中正是缺少新鲜血液的时候。” “早说了,陛下从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瞥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司徒贺,周敦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又道: “司徒大人,陆去疾那小子给老夫来了一封信。” “让老夫向你要一个人。” 司徒贺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王二虫的老母我会安排人送往江南,劳烦帝师转告陆去疾,我司徒贺与他并无嫌隙” …… 两天之后。 江南,苏州。 一只巨大的苍鹰落在了斩妖司江南总司的大门。 门口的侍卫赶忙拔出了腰间的刀,喝出一声:“来者何人!?” 陆去疾鹰背上跳了下来,手持腰牌,笑道: “斩妖司蓝衣使陆去疾,前来述职!” 蓝衣使!? 这么年轻? 门口的侍卫对视了一眼后对着陆去疾说道: “阁下稍安片刻,容我等通报一下。” 陆去疾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约莫三五分钟后。 猴子、大傻还有王二虫三道久违的身影出现在了陆去疾视野中。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一道紫色身影。 “陆哥!!” “东家!” 一见面,猴子、大傻和王二虫一人给了陆去疾一个熊抱。 特别是大傻,抱得那叫一个劲,水桶大的双臂可驱虎掷象,要不是陆去疾体魄强健,指不定要断几根肋骨。 “你们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困难吧?” 陆去疾看着三人出声问道。 猴子和大傻指了指旁边王二虫,憨笑道:“陆哥,有老王指点我们这一路过得那叫一个滋润,每天小酒喝着,大馒头吃着,五六天就到了苏州。” 陆去疾伸手在王二虫肩膀上拍了拍,笑道:“老王你可以啊,不愧是老江湖。” 王二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东家过奖了,我就是带带路什么的。” 这时,猴子扫视了一圈没发现徐子安的身影,不禁好奇道: “陆哥,徐大哥呢?” 陆去疾解释道:“子安在天君山闭关,突破了就会下山与我们汇合。” 不久,见陆去疾几人寒暄过后,身后那道紫色身影方才缓缓上前。 “久闻陆魁首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不愧是渔人传唱千里,侠肝义胆的陆太岁。” 这道紫色身影国字脸,身高七尺有余。不是别人,正是斩妖司江南总司的司主——戚歌笑。 见戚歌笑身披紫衣,陆去疾不敢失礼,赶忙行礼道: “陆去疾,拜见紫衣使!” “不必多礼,司主来信了,让我全力配合你。”戚歌笑赶忙扶起了陆去疾,带着他往江南总司走去, “走,我带你看看咱们江南总司!” 第192 章 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酣睡? 甚至比之京都的总司都不差。 大门乃是由一整块玄铁铸就,其上镌刻着一尊狰狞的饕餮兽首,口衔铜环,目光如炬,好似能洞察人心。 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斩妖司”三字,笔锋如刀,铁画银钩,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与肃杀。 穿过玄铁大门,戚歌笑拉着陆去疾来到了一片开阔的演武扬。 一边走,戚歌笑一边叹气: “去疾啊,实不相瞒,江南三州妖患颇为严重,莫说其他地方,就连丹阳城旁边时常都会冒出妖患。” 连江南斩妖司总司附近都有妖患? 陆去疾心中暗暗一惊,江南的妖孽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下官斗胆问一句,紫衣使大人没带人围剿这附近的妖孽?” 戚歌笑:“忘了和你说了,我名戚歌笑,你叫我戚哥就行。” 陆去疾摆了摆手,“那怎么行,上下有别,这个规矩我还是懂得。” “我还是叫你戚大人吧。” “行吧。” 戚歌笑的国子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言归正传,戚歌笑摇头道: “正如去疾你所言,那些妖孽敢在我斩妖司眼皮子底下作乱,我戚歌笑岂能容忍? 我带着手下当即就斩杀了那些妖孽,然而,这些妖孽就像是地里的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 今日杀了一波,明日又冒了出来,弄得我这个紫衣使都感到一阵头疼。” 忽然,陆去疾愣了愣,他缓缓低下了头,他不用脑子猜都能想到这是世家在捣乱。 沉吟了片刻后,陆去疾抬眸看向了戚歌笑,道: “戚大人,你有没有怀疑是其他人在搞鬼?” 戚歌笑能坐到紫衣使的位置,自然不傻,这其中的道道他岂能不知? “不用怀疑,就是有人搞鬼,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让我斩妖司失信于民罢了。” “关键是拿他们没办法啊。”戚歌笑停下了步子,发出了一声长叹。 他扭头看向陆去疾,意味深长的说道: “去疾,江南三州的斩妖司一共只有十八座分司,但是三州却有四十二个县。 百姓已经不愿意相信无能的斩妖司,他们更愿意相信世家子弟和本地宗门。” “我戚歌笑调任江南三州已经两年了,这两年可谓是寸步难行。” “依你来看,可有破局之法?” 戚歌笑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去疾。 他不相信司主派遣陆去疾来,没有教给他破局之法。 然而,事实就是周敦还真没教陆去疾什么破局之法。 陆去疾看了一眼戚歌笑,掷地有声道: “妖孽作祟,那就斩妖。” “世家挡路,那就灭族” “纵观江南三州,我只悟出一字——杀!” 戚歌笑听到这回答有些意外,而后皱紧了眉头。 江南三州的三姓七望盘踞多年,族内大修士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其背后的势力更是错综复杂。 一个杀字,谈何容易? 人无刚骨,安身不牢。 刀无铁身,剔骨不利。 打铁还得自身硬啊。 戚歌笑瞥了一眼陆去疾,驳道: “去疾,不是我打击你,咱们斩妖司在江南三州只有三个紫衣使十六个蓝衣使。 三姓七望加起来可是足足十几个四境大修士,外加肆虐的那些妖孽,敌我力量悬殊啊。” 陆去疾看着一脸忧愁的戚歌笑,笑道: “戚大人,三姓七望并不是聚集在一州之地。 况且,他们也并非是一条心,咱们可以分而破之。” “卧榻之席,岂容他人酣睡? 要我说,咱们先扫了这苏州赵家!” 陆去疾心中可是憋着一口恶气, 这赵家他非灭不可。 退一步来说,若是让赵家发现了他的踪迹率先动手,那他就丧失了主动权。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然,戚歌笑做事一向求稳,对于陆去疾这个胆大的提议不敢苟同。 在苏州这两年,他见识到了三姓七望的强大后心中早已没了刚上任时的那股冲劲。 于是,他沉声道: “赵家乃是三姓大家之一,其在苏州根深蒂固,族中可是有四尊四境大修士!” “我就算把其他两州的紫衣使调过来,咱们也才三尊四境修士,安能抗衡?” 陆去疾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傻和猴子,道:“戚大人,忘记跟你说了,我那两个兄弟可以抵得上一尊四境。” 戚歌笑回头看了一眼瘦得像猴的猴子和一脸憨态的大傻,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两人一个看起来营养不良,一个脑子不太好使,可战四境? 陆去疾真的不是在骗我? 见戚歌笑仍旧摇摆不定,陆去疾又补上了一句:“另外,我也可战一尊四境修士。” 此话一出,戚歌笑顿时不淡定了,他猛然扭头盯着陆去疾,脸上浮现三个大大的问号。 这陆去疾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这个年纪成为三境修士便已经天才中的天才了,竟然还能越阶战四境修士!? 天下竟然有这般妖孽!? 咳咳…… 戚歌笑被口水呛得直咳嗽。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戚歌笑决定跟着陆去疾疯一把。 一是因为他在苏州这两年处处掣肘于赵家,心中也憋着一口恶气。 二是他不相信司主会看着陆去疾这么一个妖孽送死。 戚歌笑长舒了一口气后,看着旁边陆去疾问了声:“赵家老祖宗可是一尊半步五境的大修士,你有几成把握?” 陆去疾看得出来戚歌笑这是有些意动了,于是赶忙添了一把火:“六成。” “六成?这么高?” 戚歌笑有些迟疑。 陆去疾问道: “那就要看戚大人和另外两位紫衣使联手能不能将赵家老祖诛杀了。” 身为江南总司的司主,戚歌笑也是一尊四境后期的大修士,要让他和赵家老祖单打独斗,他肯定是打不过。 就算是再添上扬州、杭州的两尊紫衣使机会也很渺茫。 见戚歌笑摇摆不定,陆去疾又补上了一句: “听闻七望中的钱家、孙家也是苏州的修炼世家,若是再加上他们两家的强者,戚大人可有把握?” 第193 章 早有计划? 陆去疾点了点头,道: “据我所知赵家已经在苏州一家独大了千年,钱、孙心中难不成没有怨言?” “我不信他们不想取而代之?” 听到陆去疾这一番话,戚歌笑的手放在下巴上,瞳孔微微一缩,心中渐渐有了决断。 若是再加上钱、孙两家,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戚歌笑:“既然司主来信说了让我听你的,那我就听你的!” 陆去疾嘴角上扬,笑道: “事不宜迟,戚大人赶紧通知另外两位紫衣使吧。” 戚歌笑点了点头,“行。”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不久,陆去疾和戚歌笑你一句我一言的筹划着计划之时,一袭黄衣突然上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司主,丹阳城外的牛脊沟又出现妖孽。” 戚歌笑正准备亲自带人去解决之时,陆去疾站了出来,自告奋勇的说道: “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 戚歌笑扫了一眼陆去疾一听到“妖孽”就发光的眼眸,笑着嘱咐道:“小心谨慎些,别让赵家人发现你的身份。” 陆去疾摆手一笑:“发现了也无妨。” 戚歌笑看了一眼黄衣人,道出一声: “带陆大人去牛脊沟。” 黄衣人看着陆去疾这么年轻的面孔下意识挠了挠头,心想: “此人是谁?竟然能得司主如此信任?” “难不成是新来的二境大修士?” 虽然感到好奇, 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黄衣使可不敢违背自家司主命令。 “诺!” 黄衣人先是对戚歌笑摆了摆手。 而后,又对着陆去疾说了声:“大人,请跟我来。” 另一边。 猴子和大傻、王二虫三人看着陆去疾要离开赶忙凑了上来。 “陆哥,你这是去哪儿?” 猴子叫住了陆去疾,一脸不解的问道。 陆去疾给黄衣人递了个“回避”的眼神。 “大人,你们先聊。” 黄衣人自觉走到了一旁。 陆去疾上前一步,在猴子耳边小声说道:“猴子,我出去办点事。” “你最机灵,我走之后你留意一下斩妖司内的人,你懂我意思吧?” 猴子皱了皱眉头,悄声道:“陆哥,你是怀疑有内鬼?” 陆去疾微微颔首,不动声色的说道: “帝师给我的信上只说戚大人可以相信,不代表其他人可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还是小心点。” 猴子:“行,我会盯紧其他人的。” 安排好猴子,陆去疾又走到了大傻身前,“大傻,你有没有一种不易被修士发现的毒,最好能毒倒一片的。” 大傻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最终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宝贝”——一只透明色的独角仙。 “陆哥,俺手中的这个“宝贝”毒性老大了,传了四代了,要是将它放在水井里,整座水井都会变成毒液哩。 不过听我阿娘说,四境修士也能毒倒。” 听到这话,陆去疾面色一喜,赶忙道: “大傻,你这“宝贝”传出的毒液,能不能瞒得过四境大修士?” 大傻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三境修士肯定是发现不了。” 这就够了。 他就不相信赵家的四境大修士能天天看着自己家的水源。 陆去疾腹黑一笑,对着大傻讨要道: “大傻,你这“宝贝”能不能借我一下?” “当然可以。” 大傻乐呵呵的将手中那只透明独角仙放到了陆去疾手中,并且小声喝道:“这是我大哥,你不准毒它。” 透明独角仙十分通人性的点了点头,对陆去疾表现得十分温顺。 陆去疾小心翼翼的将透明独角仙放在怀中,而后又走到了一旁的王二虫身前。 “东家,需要我做些什么?” 王二虫一脸严肃的问道。 陆去疾伸手在王二虫肩膀上拍了拍,轻声道: “有个事告诉你,我已经修书一封给了帝师,你母亲不日就会抵达江南。” “多谢东家!” 王二虫眼睛一红,当即就要给陆去疾跪下。 陆去疾瞪了他一眼,喝道: “老王,你知道我不喜欢有人给我下跪的。” 想起这茬后,王二虫对着陆去疾深深一拜,道:“东家,以后老王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陆去疾从袖中拿出了早就写好的两封信,“什么命不命的,老王,等会儿我离开之后你帮我去送两封信。” “城东的钱家,城南的孙家。” “他们要是不让你进去就搬出帝师周敦的名字。” “东家放心,我一定送到。” 王二虫接过陆去疾手中的信件,郑重回道。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 陆去疾和黄衣人离开了斩妖司。 不久,猴子找了个借口蹿上斩妖司房顶,开始注意司内众人的动向。 大傻则是拿起演武台上的铁锤玩了起来。 王二虫则是换了一身行头,在斩妖司内兜兜转转好几圈后方才从后门离开,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陆去疾走后一刻钟后。 斩妖司偏僻的别院内,数道身影放飞手中的信鸽。 一时之间,七八只信鸽一前一后的飞向了天空。 厨房之内,一个老实憨厚的厨子见四下无人,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只千纸鹤,为其注入了天地元气,这千纸鹤竟然从厨房的窗户飞上了天空。 然而,这一切刚好被在房顶把守的猴子逮了个正着。 “七八只信鸽!还有传音千纸鹤!” “陆哥猜的果然没错!” 猴子暗中记下信鸽和千纸鹤飞出的房间之后,手中后浮现出一把铁制弹弓和石子。 不一会儿时间。 猴子站在屋顶,看着七八只鸽子的尸体,发出了一声感慨: “好家伙,这么多信鸽?” “看来戚大人是凭一己之力打入敌人内部啊。” “幸亏陆哥有先见之明。” 话音落下,猴子提着信鸽跳下了屋顶,带着大傻直奔厨房。 路上,大傻看着猴子手中的信鸽嘿嘿笑道: “猴子,今天吃鸽子啊?这点肉还不够我一个人吃啊” 猴子啧了啧嘴,笑道: “走,大傻,我再带你逮几只大鸽子!” 第194章 送信,有故人? 然而,当戚歌笑看着猴子手中的七八只信鸽一张老脸瞬间变得通红,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陆去疾前脚刚走,后脚七八只信鸽便已经起飞? 我江南斩妖司竟然已经被渗透到这个地步了? 戚歌笑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对着旁边的猴子和大傻挤出一丝笑容: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斩妖司内刮起了杀戮的风。 这阵风不大,但吹掉了不少“钉子”。 …… 丹阳城东城,钱家。 王二虫敲响了高大的朱门。 门内走出两个二境修士。 两人打量了一眼只有一臂的王二虫,赶忙问道:“你是什么人?” 王二虫故作高深,压低了声音:“斩妖司密信信使,奉帝师之令前来传信!” 作为老江湖,王二虫最是清楚这种大户狗眼看人低的性格,丝毫不敢露怯,扯出帝师周敦这张虎皮后露出了一副沉稳的模样。 果不其然。 钱家这两个看门的二境修士听到“帝师”两字之后赶忙将王二虫迎进了府邸之中。 不一会儿时间。 王二虫便被钱府下人带到了钱家家主钱江面前。 钱江不高,也就是一米六的个子,四五十岁的面相,看起来普普通通,唯一出彩的就是一双眼眸锐利得可怕。 钱江扫了一眼王二虫,试探道: “听下人说,信使手中有帝师给某家的信?” 王二虫掏出陆去疾给的信件,不卑不亢的回道:“是也不是,钱家主一看便知。” 待到钱江接过信件后,王二虫说了声: “我身上还有公务,告辞。” 而后,快速走出了钱府,消失在了街道上。 钱江扫了一眼王二虫雷厉风行的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件,小声嘀咕: “帝师周敦怎么会给我写信?” 旋即,他打开信件一看,只见上面用瘦金体写着一行小字—— “帝师周敦关门弟子陆去疾,邀钱家家主今夜子时斩妖司总司面谈。” 陆去疾? 两国武会魁首陆去疾? 帝师周敦的关门弟子? 见还是不见…… 钱江眼珠子转了转,有些拿不定主意。 恰在这时,一个十分丰腴的美妇人走了过来。 “大哥,刚刚那是何人?” 钱江看了一眼美妇人,沉声道: “不瞒小妹,那是斩妖司的信使。” “那蛰枭太岁陆去疾今夜子时要在斩妖司见我。” “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美妇人脑海中全是王二虫的身影,赶忙出声附和道:“去,为什么不去。” 钱江看着美妇人这副激动的模样有些好奇? 自己这个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得如此激动? “此事还是先通知一下老祖吧。” 钱江对着美妇人说了声后,攥着信件走向了钱家老祖所在的别院。 美妇人站在原地小声呢喃: “二虎,我不会看错的,那背影就是你……” 钱家,观雨苑内。 一个老头扛着锄头正在一小块灵田里翻土,这灵田种的东西可不是凡品,乃是钱家几代人传下来的灵材。 别看老头年岁已高,刨起地来堪比一头老黄牛,吭哧吭哧就把一块灵田的杂草全部铲除。 老头不是别人,正是钱家老祖钱景和。 他看着散发着灵韵的灵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再过几个月,我钱家几代人培育这些灵材就能成熟了。” “届时依靠这些资源,我钱家最起码也要添上两尊四境大修士。” 正感慨之时,钱江走了进来。 “小江?” “你来找我有何事?” 钱景和看到钱江的身影后当即出声问道。 钱江走上前,将手中的信件递到了钱景和手中,道: “老祖,今天斩妖司的人给我送了一封信。” “邀我今夜子时去江南总司商议一件事,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钱景和接过信件看了一眼,而后放下了手中的锄头。 思考了片刻后,他出声道:“去吧。” 钱江:“可若是赵家那里……” 钱景和打断道: “不用管他们,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赵家要和余家一起疯,我们钱家可不掺和。” “戚歌笑这人优柔寡断难成大器,所以帝师周敦和新帝东方朔才会派遣杀伐果断的陆去疾下江南。 你尚且年轻,不知道帝师周敦的厉害。” 钱江撇了撇嘴:“有多厉害?” 钱景和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唏嘘道: “千年以来共有三代江湖豪杰,一代领风骚者乃是儒家春秋士和道家大天人,两人平分江湖九成分流。 二代便是剑冢慕容长空与周敦,那时的周敦还不是帝师,江湖人称其为谋鸢! 后来启昌帝东方启三顾茅庐,周敦出江湖而入庙堂,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尚是陈留王的启昌帝扶上太子的位置。” “再后来不知怎的,飞鸟尽,良弓藏,方才沉寂了下来。” “这样的人物走一步看百步,甚至是千步 ,你觉得余家能赢吗?” 钱江沉吟一声: “可是余阁老还没有倒台,谁知道最后的结果呢?” 唉…… 我钱家家主怎么是个二傻子? 钱景和深深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许怒意,挑明道: “不是斩妖司要动江南世家,是新帝!是朝廷!” …… 另一边,同样一幕也在孙家上演。 孙家家主孙彬同样也拿不定主意,手中的信件也格外烫手。 再三思索下,还是也找到孙家老祖商讨起来。 孙家大院内。 孙家老祖看完信件之后,当即拍板道: “去!” 见孙家老祖答应的如此利落,孙彬有些疑惑道: “老祖,你应该知道那陆去疾找我什么事,无非就是利用我们对付赵家。” 孙家老祖也是明眼人,这其中的道理他岂能不清楚。 他看了一眼孙彬,缓缓道: “新帝已经掌握边关十几万大军的军权。” “整顿江南是大势所趋,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孙家这是顺势而为。” “况且,那陆去疾利用我们,我们何尝不能利用他? 赵家在苏州独大了千年,也该挪挪屁股了吧?” 第195 章 牛脊沟狐妖女子。 据古书记载,此地山梁蜿蜒数十里,主峰高耸,状如神牛负天,山上有一条天然沟壑,故而得名牛脊沟。 此刻的陆去疾正手持黑刀在牛脊沟上不断搜寻着妖孽的踪迹。 忽然,一阵刺骨寒风吹过,身后的密林中传出了“沙沙”声。 陆去疾猛然转过身去,喝出一声: “何方妖孽!?” 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陆去疾定睛一看,差点没“闪瞎”他的眼。 丛林之中走出的竟然是一个“沉甸甸”的女子? 女子身上衣襟十分稀少,胸前丰盈饱满,似春山初露,令人不敢直视,却又移不开目光。 那白皙的腰肢,盈盈一握便轻松可握住,行走间,如弱柳扶风,却又暗藏一股勾魂摄魄的风流。 这女子头顶竖立着两只白色的狐狸耳朵,翘起的臀瓣上还有一条白色的狐狸尾巴,散发出着一种不言而喻的魅惑。 显然,这女子就是一只成了精的白色狐狸。 “小哥哥,妖就是妖,何来一个孽字?” 狐妖嗔笑一声,一举一动皆含魅惑,浑身上下散发着万千风情。 咕嘟~ 陆去疾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按耐住了心中那抹燥热。 他不得不承认面前的狐妖女子确实是诱人,差点让他道心失守。 锃—— 陆去疾手腕一抖,天不戾顿时散发出了一抹寒光。 “牛脊沟下的村民三百口都被残忍杀害,作孽的妖不就是妖孽吗?” 闻声,那狐妖女子讥笑一声,有理有据的驳道: “小哥哥,这些山下的人猎杀我族那些尚未开智的狐狸,将其抽筋扒皮,制皮贩卖,难道就不是作孽?” “退一步来说,你们人族修士可以为了炼丹炼器杀妖。 我妖族就不可以为了增强修为食人肉了?” “敢问,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不得不说,狐妖女子这一番话说得很是有道理。 陆去疾竟然一时语塞,反驳不了。 但他转念一想,天下最大的道理不就是拳头吗? 人也好,妖也罢,自古以来不都是谁的拳头大,谁就大吗? 退一步来说,人若是狠起来,莫说是狐狸了,就连自己人都“吃”。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是天道!” “山下村民对你同胞抽筋扒皮,你杀了他们,我无可厚非! 但他们又是我所治下的人,所以现在,我来杀你!” 话音一落,陆去疾悍然出手,天不戾发出一声长鸣后卷起了一阵狂风,朝着狐妖女子袭杀而去! “我刚开智之时对你们人族甚是向往,曾经偷摸下山去看你们人族城镇,去看风筝,去吃糖葫芦,去看清风明月,去看人间烟火,最后甚至学着你们人族的模样读了几天书。” “但渐渐的我发现,其实你们人族比禽兽更禽兽!贪嗔痴慢疑,五毒俱全!” 狐妖女子脸上浮现出一抹冷意,喝出一声之后,双手变成了一双凌厉的狐爪! 唰唰! 泛着寒光的狐爪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 锵——的一声。 狐爪和黑刀天不戾碰撞的一瞬间断成了两截。 “啊——!” 狐妖女子吃痛一声,赶忙朝身后退去。 陆去疾可不会在这种时候怜香惜玉。 只见他手中的天不戾一横,当即朝着狐妖女子冲杀而去! “这小子手中的刀是地器!” “看来不能和他硬碰硬。” 狐妖女子意念一动,体内的妖丹释放出一抹红晕。 紧接着,她那风情万种的鹅蛋脸浮现出了两朵绯红,空气弥漫出了一股异香。 狐妖女子一双狐眸子弱弱的盯着陆去疾,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小哥哥,你真的舍得杀了奴家吗?” “舍不得!” 陆去疾嘴上这么说,手中的天不戾却是快了几分! 只是一个照面,天不戾锋利无比的刀锋砍在狐妖女子的香肩上。 噗。 鲜血如同喷泉直接喷了出来。 狐妖女子一头栽倒在地。 她的眼中满是不解,她不明白陆去疾为何能守住本心? “你…为何…没有中…我的…媚术……?” 狐妖女子脸色惨白,胸前快速起伏,断断续续的问道。 陆去疾一本正经的说道: “脱去皮囊,无非二百零六骨,我观美人如观白骨,立地成修罗,自然不会中你的媚术。” 陆去疾话虽如此,实则不然。 就在异香入鼻之时,他刚刚差一点就本心失守了,好在他咬了一口舌尖瞬间清醒了过来,快速运转起了《太上人间》。 这《太上人间》对于静守本心有着巨大的作用,陆去疾很快便摆脱了心中那股躁动。 狐妖女子倒在了血泊之中,口中念叨: “观美人如观白骨,倒是有一番哲理……” 陆去疾上前一步猛地挥动了手中的天不戾,正准备一刀斩下狐妖女子的头颅之际。 狐妖女子忽然开口,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声: “小哥哥……我错了吗?” 噗嗤—— 陆去疾手中的天不戾直接斩落了狐妖女子的头颅。 滚烫的鲜血溅在了陆去疾脸上,低头看了一眼狐妖女子的尸体,回了声: “你没错,但我也没错。” 说完,陆去疾取了狐妖女子妖丹,转身消失在了牛脊沟。 嘎嘎…… 陆去疾走后两三个时辰,林中发出了鸦鹊的惊叫声。 一个白发异瞳的邪魅男子从林中走出,最后停在了狐妖尸体旁。 看着地上身首分离的白色狐狸,他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丝邪魅的笑容: “没想到,这只小狐狸竟然这么有血性,为了自己族人屠了山下的村庄。” 白发男子肩膀的一条青蛇发出嘶嘶声,随即开口道: “不光有血性而且还有人性,是个好苗子。” 白发男子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样的人才就应该入我勾陈山。” 说着,白发男子掌心浮现出一抹幽光,念出了一段口诀,“魑魅魍魉皆听我令,搜魂……” 呼~ 做完这些,白发男子吐出了一口浊气,“差点救不回来,好在死的时间不长。”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身首分离的白色狐狸竟然诡异般的站了起来,自己捧着自己的头颅重新按了上去。 一道幽暗的红光闪过,狐妖女子再次出现在林中。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身前极具压迫感的白发男子,问道:“你是何人?” 白发男子意念一动,一股巨大的压力让狐妖女子瞬间跪倒在地。 他俯视着那抹雪白,邪魅一笑: “你可以称呼我为妖天子。” 第196 章回斩妖司。 狐妖女子低着头念叨了几声,仍旧一脸茫然。 妖族何时有过天子? 白发男子那两只异瞳好似能看穿一切。 “以前没有。” “但是现在有了!” 他怒喝一声,而后眉眼一低。 霎时间,一股恐怖威压凭空出现! 扑通! 原本跪倒在地的狐妖女子匍匐在地,头都抬不起来。 嘶嘶~ 白发男子肩膀上的青蛇不知何时游弋到了狐妖女子身前。 青蛇吐出细长的蛇信子,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小狐狸,可愿为天下妖族争一口气?” 狐妖女子眼中的余光与青蛇那双血红的眸子对上之时头皮好似炸开,赶忙出声: “吾愿。” “很好。” 青蛇笑了声后蛇鳞散发出一阵青光,最后化作了一个绿发血瞳的高大男子。 “垂野,天书参悟的怎么样了?” 见狐妖女子服软后,白发男子对着青蛇化作的男子问了声。 绿发血瞳的高大男子摇了摇头,叹气道:“不怎样,除了那十二个字以外,我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天书就是假货。” 白发男子挺起胸膛,掷地有声的反驳道: “不可能,要是假货,那大虞钦天监的监正不可能和我拼命。” “要不……你切了试试?” 绿发血瞳的高大男子下身一凉,伸手拒绝道:“陛下,蛇性本淫,你让我切了我、我受不了啊……” 白发男子看着一脸不情愿的绿发男子,嗤笑一声: “算了,只要东西在我们手中就好,孤可不想让你变成不阴不阳的鬼东西。” 说完,白发男子转过身看向远处的丹阳城,一脸戏谑道: “走,入城。” …… 另一边,陆去疾从牛脊沟回到丹阳城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下来。 入城之后,他没有忙着回斩妖司,而是换了一身叫花子的行头一路摸索找到了赵家的地盘。 陆去疾一只手杵着一根竹竿,另外一只手捧着一个缺口大瓷碗小心翼翼的在赵家府邸外围观察。 为了防止赵家人起疑,陆去疾特意找了个有乞丐的墙角蹲了下来。 一边看,他一边暗中记下赵家府邸周围的地形与戒备情况。 叮啷一声。 三枚铜子儿落在了他的缺口大碗中。 这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下意识抬头一看。 只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子正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陆去疾明显愣了一下。 这是把我当真乞丐了? 看来我这身装扮还挺逼真…… 为了不被其他人看出端倪,陆去疾双手抱拳,露出傻笑的模样: “谢谢姑娘,祝姑娘一生平安。” “你个小乞丐还挺会说话。”那女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又丢给了陆去疾三枚铜子儿,笑道:“去吃顿饱饭吧。” 说完,女子转身消失在了人海中,只留给了陆去疾一个英姿飒爽的背影。 “二境修为?” “应该是某个大宗的弟子……” 陆去疾望着女子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 待到他低头一看,碗中的六个铜子儿已然消失不见。 他扭头看了一眼左边的装睡的老乞丐,骂骂咧咧的站起了身,“玛德,六个铜子儿都抢,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老乞丐装作没听到,靠在墙边打起呼噜来。 年轻人,姜还是老的辣。 再去多要几年饭吧。 不久,天色渐晚。 光,一丝丝地被远山吞噬,被暮色稀释,最后消失在地平线下。 天地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合拢,白日的喧嚣与明亮,尽数敛去,唯余一穹如墨的夜色。 陆去疾换回了自己本来的衣裳,回到了斩妖司内。 他穿过演武台来到后院,戚歌笑便迎了上来。 戚歌笑的眼神在陆去疾身上打量了一眼,问道:“妖患解决了?有没有受伤?” 陆去疾点头回道:“一只狐妖作祟罢了,已经被我斩杀了。” “对了,戚大人,钱、孙两家的家主来了吗?” “两家家主都来了,来得极为隐秘,王二虫正在接待他们。” 说着,戚歌笑领着陆去疾走向院子深处。 路上,戚歌笑对着陆去疾介绍道: “钱家家主钱江四境前期的修为,修行天赋并不高,但其以手段狠辣著称,不过长相倒是极为老实。” “孙家家主孙彬,字如其名为人彬彬有礼,处事井井有条,在这丹阳城的名声极好。” “不过,无论是钱江还是孙彬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去疾,你可有把握说服他们?” 陆去疾嘴角上翘,自信一笑: “戚大人放心。” 如今朝中局势动荡,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新帝和帝师要清算余党。 陆去疾不信这些世家大族的家主不知道,这些老狐狸会跟着余家一起反抗朝廷。 约莫五分钟后。 戚歌笑和陆去疾走进了一间十分安静的密室。 “哈哈哈,姗姗来迟,姗姗来迟。” 一进门,戚歌笑便挤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对着坐在椅子上的钱江和孙彬拱了拱手。 钱江和孙彬也十分识相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个哈哈,齐声道:“不碍事。” 而后,两人将目光放在了陆去疾身上。 钱江看了一眼戚歌笑,明知故问的问道:“戚大人,这位是?” 戚歌笑拍了拍陆去疾的肩膀,笑呵呵的介绍道: “这位便是帝师周敦关门弟子,江湖人称蛰枭太岁的陆去疾。” 戚歌笑又补充了一句:“两位可不要小瞧了去疾,他可是司主和新帝亲自点的“将”,江南三州斩妖司全都要听他的。” 戚歌笑这话可不是没凭没据,就在陆去疾去牛脊沟的斩妖的间隙,他又收到了一封京中的密信,上面已经任命陆去疾为紫衣使。 不仅如此,还授予了陆去疾江南斩妖司分司司主之位,而他则是被调入京都,配合完陆去疾处理完赵家的事后恐怕就要被调入京都。 对此,戚歌笑没有怨言,毕竟江南这份差事可不好做,稍不注意就是掉脑袋,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回京都养老。 钱江和孙彬听到成戚歌这话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上面竟然给了面前这个年轻人这么大的权利? 看来这次的动静是不会小了。 第197 章 说服,蚩一现。 上面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要陆去疾放开膀子干罢了。 陆去疾扫了一眼钱江和孙彬,明显感觉到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他也能理解,毕竟自己实在是太年轻了些。 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自己这张又白又丰神俊朗的脸,难免会受到轻视。 咳咳。 陆去疾咳嗽了一声,直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戚歌笑和陆去疾对视了一眼后也坐到了椅子上。 见状,钱、孙家家主知道这是要谈正事了。 不过,两人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王二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作为老油条的王二虫自然是不傻,很自觉的走出了密室,出门的时候还顺带关上了门。 眼看没有外人在,钱江和孙彬也不藏着掖着了。 钱江率先打破了平静,只见他捧起桌子上的青花瓷杯,装傻充愣道: “戚大人,陆太岁,这次见面是为了什么事?” 孙彬正襟危坐,他不似钱江那般圆滑,不喜欢弯弯绕绕。 于是,理了理袖子上褶皱后,直接开口道: “现在没人了,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戚大人和陆太岁是想要动赵家?” 戚歌笑没出声,而是递给了陆去疾一个眼神。 注意到这个眼神陆去疾有些疑惑,戚歌笑是他上司,更是江南总司的司主,于情于理怎么说都得是他先开口啊。 难不成是试探? 想到这,陆去疾也不敢轻易开口,这就导致整个密室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见陆去疾仍没有开口的意思,戚歌笑心中暗道: “做事滴水不漏,难怪会被帝师委以重任。” 旋即,他索性直接开口道:“去疾,你来说说吧。” 这话打消了陆去疾心中的疑虑。 “看来是我过分谨慎了,戚大人应该不是在试探。” 于是,陆去疾也不再墨迹,捡起了刚才的话茬: “不是我们要动赵家,而是首辅司徒贺和帝师要动赵家。” “希望钱家主和孙家主能够配合一下。” 钱江身子一沉,接过话茬:“配合肯定是要配合,只是……” 他的话音忽然停了下来,一双犀利的眸子盯着陆去疾,挤出一声: “我钱、孙两家和赵家可是世交,不好帮呐。” 一旁的孙彬也是一脸为难,他附和道: “钱家主说得没错,实在是不好帮。” 陆去疾瞳孔微微一凝,扫了一眼两人,直接开口道: “灭了赵家之后,我斩妖司拿六成,你们两家各拿两成。” “两成!?” 钱江的声音忽然拔高,瞅了陆去疾一眼后转身便要离去,“既然陆大人没诚意,那我钱家怕是帮不了什么。” 陆去疾冷哼一声,伸了伸手,一脸平静道: “钱家主可要想好了,是坐下分糕点,还是成为糕点,全在你一念之间。” “我还是要提醒钱家主一句,江南是朝廷的江南,不是三家的江南。” 陆去疾的声音十分平静,言语之间传递出了一抹自信。 钱江本来是打算以退为进,听见陆去疾这话后身子一愣,往后一仰又坐回了椅子。 他认为陆去疾敢这么硬气一定是十拿九稳。 陆去疾越是表现得不在乎,钱江和孙彬越是相信他。 “两成……少了点吧?” 孙彬看了一眼陆去疾,轻声问道。 陆去疾站起了身,道: “两成不少了,你们拿了朝廷不拿?我斩妖司不拿?” “贪心不足蛇吞象,帝师希望看到你们两家的“态度”。” “能接受就谈,不能接受大可出门去!” 钱江和孙彬两人对视了一眼后最终选择了妥协。 “我钱家(孙家)唯朝廷马首是瞻……” …… 一夜过去。 东方的天际,裂开了一道极细的鱼肚白。 那抹白色缓缓晕染开来,如同宣纸上滴落的清水,温柔地推开层层墨色。 钱江、孙彬两人也在天明前离开了斩妖司。 密室中,陆去疾看了一眼戚歌笑,问道: “戚大人,另外两尊紫衣使什么时候来?” 戚歌笑算了算时间,回道: “今天下午便能到。” 陆去疾: “行,那咱们今夜就突袭赵家!” 戚歌笑看了一眼陆去疾,道:“京中来人了,在后院等你,你去看看吧。” “哦?” 陆去疾有些惊讶随即走出了密室。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陆去疾终于来到了后院。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自己那个先生应该给自派了援手。 会是谁呢? 难不成是上官长夜? 有这个可能。 怀揣着期待,陆去疾来到斩妖司的后院。 然,当他跨入院子看到来人后,身子猛然一僵。 院子中的藤椅上,蚩一正在抽着旱烟,瞥见陆去疾的身影后笑了声: “怎么,认不出来了?” 陆去疾赶忙上前一步,追问道: “您怎么在这?” 蚩一从袖子中拿出了一道圣旨,道: “人老了没骨气服软了,谋了个送信的差使。” “顺便为你小子撑腰。” 陆去疾听到这话面色一喜,蚩一可是一位五境大修士,有他在铲除赵家便有九成的把握。 陆去疾坐到一旁,小声询问道: “苗疆怎么样?” 蚩一叹了口气: “不怎么样,只剩下九寨寨民了。” “直到现在,我依旧有些想不通为何会输。” 陆去疾也叹了一口气,道: “你老不是说东方璎珞身上有帝命吗?难不成算错了?” 蚩一摆了摆手,道: “不可能,天机蛊不可能会错。” 说着,蚩一面色一变,伸手将周围的天机全部屏蔽,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去疾,道: “陆小子!” “下面我说的话你全部要牢记于心。” 陆去疾从未见过蚩一如此严肃,明白接下来蚩一要说的事情非同小可,于是赶忙竖起了耳朵。 “你那个先生周敦其实早就知道你的身份,铲除完余党之后,他恐怕就要亲自给你设局,要你去死!” 听到这话,陆去疾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第198 章 风声鹤唳。 他开口问道:“前辈,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蚩一那一双泛黄的眼眸看了陆去疾一眼,徐徐道: “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大奉皇子,而且还是大奉皇室的嫡长子。” 此话一出,陆去疾顿时陷入了沉默。 对于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不是没有猜测过。 原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宗室,没成想竟然是大奉皇室的嫡长子? “前辈,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 陆去疾盯着蚩一,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蚩一眼神中有躲闪之意,发黑的唇角微张,道: “这个并不是关键,关键是你小子要清楚,你这个身份注定了帝师周敦对你不会有真心。” “我此番下江南的最大用意便是让你小子早做打算。” 陆去疾听到这话,眼底有忧伤闪过,眉宇间萦绕着一股失落感。 自己拜的那个先生一直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一直在利用自己? 换做是谁,谁的心中都难免会有失落。 只是,帝师周敦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陆去疾愣在原地,不断梳理着与周敦的一幕幕,脑海中想起了周敦以前的一句话——“此番我为将你从夺嫡之中抽出来,亲自走了一遭公主府,还去了一趟国库。” 想来从那时开始,帝师就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 越想,陆去疾越觉得胆战心惊。 他的面色逐渐阴沉,好似能滴出水来。 先生,难不成我陆去疾真的只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 唉—— 陆去疾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复杂。 他看着身前的蚩一,由衷感谢道: “多谢前辈告诉我这件事。” 蚩一嘴角微咧,露出了泛黄的门牙,缓缓说道: “你陆去疾为我苗疆做的一切,我都已经知晓,我又岂能看着他们算计你小子。” “况且,你小子还是小山的徒弟,怎么着也算是半个苗疆子弟。” “小山不在了,我这个做长辈的不护着你,这天下又有谁会护着你?” 陆去疾听到这话,眼角一湿,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 有长辈护着的感觉,真不错。 “你小子打算怎么办?千万不要想着帝师周敦收了你当学生就对其抱有希望,帝师是大虞的帝师,而你是大奉的皇子,有些事不是人决定的而是立扬。” 蚩一苦口婆心的说出这样一段话,他希望陆去疾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要太过相信周敦。 人性,不可言,不可研,不可验。 蚩一知道虽然帝师周敦是个读书人,但却不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 对于蚩一的好心提醒,陆去疾笑了笑,轻声道: “前辈所言极是,我心中已有打算。” 帝师周敦要对付余苍生,自己也要对付余苍生,而且,勾陈山还有一扬比试。 陆去疾相信,就算自己那个先生要对付自己,也不会这么快动手。 现如今的首要目标还是先把赵家覆灭,以此打开江南的局面,灭了余苍生的根基。 陆去疾看了一眼蚩一,笑道:“麻烦前辈今夜替我压阵了。” 蚩一吐了一口烟气,道:“放心,赵家那个老家伙不是我的对手。” 说着,蚩一大手一挥,一袭紫衣和一道圣旨浮现在桌子上,他撇了撇嘴,道: “京都那些大人物给的,你小子可不要客气,抓紧时间培植自己的势力。” 陆去疾走上前,伸手摸了摸紫衣,又打开了那一道圣旨,定睛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如朕亲临。” 有了这四个字,他也能放开手脚大干一扬了。 …… 入夜。 丹阳城的气氛逐渐阴沉了下来。 另外两州的紫衣使带着手下的蓝衣使陆陆续续进了城,这使得城内的气氛更加紧张了些。 轰隆——! 昏暗的天穹之上惊现一道雷霆,丹阳城上空的黑云越堆越厚,城内更是刮起了一阵狂风。 赵家腹地莽牛坪,赵家老祖盘坐在那一株巨大的玉兰树下,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黑云,面无表情叹出一声: “满城风唳,大雨将倾。” 恰在这时。 赵家家主赵垚急急忙忙的走到了他的旁边。 “老祖宗,探子来报,扬州、杭州两州的紫衣使已经入了丹阳城。” “另外,斩妖司内的探子也没有消息传出来,我猜测会有大事发生。” 赵家老祖赶忙站起了身,他目光沉凝,当机立断道: “立刻下令,赵家子弟不准外出,严阵以待! 供奉、长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打莽牛坪的护族大阵!” “另外,派出两队人,一队去探一下钱、孙两家的口风,另外一队直接赶往扬州余家求援。” “将那些噬魂旗送上莽牛坪,我要准备突破。” 赵垚不敢马虎,回了声“诺!”后快速离开了莽牛坪。 随着赵家老祖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整个赵家都动了起来。 夜深,一滴豆大的雨点,重重地砸在丹阳城门楼的青瓦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仿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雨点渐密,织成一张漫天大网,笼罩了这座古老的城池。 风越来越急,雨越下越大。 此刻的丹阳城已完全沉浸在一片风雨飘摇的昏暗之中。 城内,万籁俱寂,唯有风声、雨声、雷鸣声,还有刀剑出鞘的声音。 斩妖司外,十六尊蓝衣使站成一排,在他们身后,三百黄衣使列队而立,头顶斗笠挡住了滂沱大雨,更挡住了他们那激动的神色。 嘎吱—— 斩妖司高大的铜门打开。 陆去疾、戚歌笑、扬州紫衣使何大友,杭州紫衣使陈亮,四尊紫衣使一同走了出来。 其中,陆去疾最为引人注目,不仅是因为四人之中他的身姿最为挺拔,还因为他的紫衣上有金丝蟒纹! 陆去疾意念一动,黑刀天不戾浮现在手中。 他扶了扶自己的头顶的斗笠,对着下方的所有人喝出一声: “斩妖一出,谁与争锋!” “随我,灭了赵家!” 十六位蓝衣使连同三百多位黄衣使同时踏出右脚,整齐划一的回了一声:“诺!” 第199 章 你们被包围了。 斩妖司五百人马朝着城中那座灯火通明的赵家府邸汹涌而去。 …… 赵府。 门前高悬的灯笼,在狂风中剧烈摇曳,昏黄的光晕在雨水中显得如此微弱而凄凉。 府内,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咚咚咚…… 不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不断在赵家的高墙外响起,弄得赵家人心惶惶。 “二境以下的赵家子弟退入莽牛坪。” “其他人,随我迎敌!” 赵家家主赵垚连同四尊供奉、三尊族老,带着赵家二境以上的子弟手持利剑,站在了赵家大门后方。 只是不知为何,赵家不少子弟接二连三的昏倒过去。 赵垚走到其中一人前,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后便得出了结论——有人下毒。 “什么人竟然能在我赵家下毒?”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啊!” 就在此时,陆去疾、戚歌笑等人已然出现在赵家大门外,两方人马仅有一墙之隔。 所有人都在等陆去疾发号施令,然而,陆去疾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一旁的戚歌笑凑了过来,他好奇的问道:“去疾,为何还不下令进攻?” 陆去疾看了一眼怀中的透明独角仙,不慌不忙的说道: “戚大人,再等一会儿。” 戚歌笑见陆去疾成竹在胸,索性就不再追问。 过了好一会儿,赵家府邸内的子弟倒了一大半,军心大乱。 门外的陆去疾好似嗅到了这个时机,手中天不戾猛地挥出一刀! 砰! 赵家那座高大的朱红色大门被天不戾的霸道刀气直接劈成了两半,轰然倒塌! “杀!!!” 陆去疾一马当先,率先一步冲入赵家府邸! 大傻、猴子、戚歌笑以及其他两尊紫衣使紧随其后,五百斩妖司在职司众鱼贯而入! 霎时间,整个赵府的陷入了混战。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大雨倾盆的声音通通交织在一起,是那么的嘈杂,那么的令人胆战心惊。 猴子和大傻相互配合与一尊四境的赵家供奉厮杀在一起。 戚歌笑和另外两尊紫衣使则是各自找上赵家的四境的供奉,双方顿时扭打在了一起。 最不容乐观的则是陆去疾。 因为他一人便被以赵垚为首的三尊四境包围。 赵垚一眼便认出了陆去疾,他扫了一眼四周的黄衣和蓝衣,有些意外的说道: “陆魁首,我赵家不找你的麻烦,你反倒是先找起我的麻烦来了。” “区区三个四境,你也敢攻我赵家!??” “你莫不是以为用点下三滥的手段便可以将我赵家置于死地!?” “很不巧,现在的你已经被包围了。” 赵垚嘴角上翘,露出一丝讥笑,似在嘲讽陆去疾的无知。 他赵家可是有七尊四境! 陆去疾此举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呵呵。 令赵垚没想到的是,陆去疾竟然笑了。 “错!” “是你们被包围了!” 陆去疾的话音一落,雨幕之中立马浮现出了五六尊四境大修士的身影。 紧接着,一道道振聋发聩的声音响起 —— “孙家家主孙彬前来助阵!” “孙家族老孙二前来助阵!” “孙家族老孙器前来助阵!” “钱家家主钱江前来助阵!” “钱家供奉钱森前来助阵!” “钱家族老钱城前来助阵!” 足足六尊四境修士直接出现在了陆去疾背后。 局势一下子逆转,赵垚肉眼可见的慌了。 他看着钱江和孙彬歇斯底里道: “钱江!孙彬!你们两家疯了不成!?” “你们也是三姓七望竟然会联合斩妖司对付我赵家!?” 钱家家主钱江义正言辞道: “赵家不遵法度,罪有应得,人人得而诛之!” 孙家家主孙彬也朗声道:“赵家该亡了!” 赵垚算是看出来了,钱、孙两家这是已经和斩妖司串通好了,准备将他赵家分为食之啊。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浪费口舌。 赵垚握紧手中长剑,对着旁边两位族老小声说道: “一起上,陆去疾修为最弱,先杀陆去疾!” 只是,他的话刚收到一半,陆去疾的身影如鬼魅悄然出现在他身前。 “赵家主,死到临头还这么针对我陆去疾?” “你倒是说说看,我陆去疾到底是哪里冒犯到你赵家了?值得你赵家如此针对!?” 陆去疾的声音沙哑而又富有节奏,好似来自九幽地狱一般凄冷。 什么时候!? 赵垚听到这声音抬头一看,刚好对上了陆去疾那双充满杀戮的眼眸。 赵垚瞳孔骤缩,心头一颤,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恐惧来。 陆去疾不过是三境,我堂堂四境修士怎么会怕? 赵垚咬了咬牙,嘶吼道: “陆去疾!” “江南是三姓七望的江南,世家就是容不下你这把剔骨刀!” “你给我,死来!!!”赵垚朝着陆去疾斩出了一道声势浩大的剑气! 他虽为赵家家主,每天要处理家中事务,但修行一直没落下,在剑法上颇有一番成就! 这一剑蕴含了他六十年的寒山剑意! 滋啦! 剑气所过之处,连绵的雨帘被硬生生撕裂,形成一道真空的通道。 雨珠在接触到这道气锋之时瞬间蒸发,化向两侧翻滚。 “陆魁首!我来助你!” 孙家家主孙彬高喊一声,提着剑正要上前相助陆去疾。 然而,陆去疾突然开口打断了孙彬—— “不用,我一人足矣。” 什么? 孙家家主孙彬身子一愣,看向陆去疾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就在赵垚那道无形剑气即将触及陆去疾眉心的刹那,异变陡生! 只见陆去疾不退反进,竟放弃了所有防御,将全身气力尽数灌注于右拳之上。 他周身肌肉虬结,青筋如龙蛇般暴起! “给我——破!” 陆去疾一声暴喝,递出了自己全力一拳! 这一拳平平无奇,没有花哨的轨迹,没有迅猛的速度,却带着一道让高山低头、让江河让路,让天堑变通途的蛮横意志,悍然轰向赵垚的剑气!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拳锋与剑气,在这瓢泼大雨中轰然相撞! “嗡——!” 赵垚斩出的剑气,竟被这一拳硬生生地打成了碎片? 第200章 踏破赵家。 赵垚愣了, 钱江和孙彬愣了。 赵家另外两尊四境族老也愣了。 江湖传闻陆去疾不是刀修吗,什么时候炼就了这一身霸道的体魄? 嘶嘶~ 瞥见这一幕。 正在和赵家供奉厮杀的戚歌笑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便是两国武会头甲的含金量吗? 难怪帝师会对其委以重任。 陆去疾的天资果真是恐怖如斯啊!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赵垚身子微微前倾,一双犀利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陆去疾,脸上写满了惊愕。 陆去疾不过是三境修士如何能挡住他的剑气!? 赵垚陷入了自我怀疑。 看着众人脸上的神色,陆去疾心中很是满意。 他要借这次机会量量自己的拳头,震慑一下宵小之辈,顺便为今后统领江南斩妖司做好铺垫。 让那些黄衣使、蓝衣使看看他这个新晋紫衣使到底够不够格! “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 “井底之蛙初窥天上月罢了。” 陆去疾笑了声,身子一晃,竟然朝着赵垚主动出击!? 天下只有四境修士对三境修士主动出击,怎么会有三境修士对四境修士主动发起进攻? 这一幕,使得赵家两位族老傻了眼,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然,就在他们愣神的间隙。 钱江和孙彬抓住这个时机! 两人各自带着族内的四境高手一拥而上! 赵家两个四境族老怎么能招架得住钱、孙两家足足六位四境修士的围攻?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节节败退,一边艰难抵着钱、孙两家修士的进攻,一边扯着嗓子喊道: “家主!救我!” “家主!!!” 被陆去疾纠缠的赵垚听到这声音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倒是想施以援手,但陆去疾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只要他一愣神,陆去疾拳头便会如毒蛇般咬上来,难缠到了极点。 “陆去疾!” 两人交手几十招后,被陆去疾弄得心烦意乱的赵垚忍不住怒吼了一声:“你真以为自己金刚不坏了!!” “吃我一剑,寒山松柏!” 话音一落。 赵垚身上衣袖猎猎作响! 脚一蹬,赫然飞至陆去疾头顶,手中长剑直刺而出! 赵垚在剑道上的造诣很深,甚至已经达到开宗立派的地步。 他这一剑刺出之际,赵家府邸上空的雨滴纷纷停滞在了半空。 一股好似寒山松柏的高寒剑意裹挟满城风雨,聚集于赵垚的剑尖之上! “诛——!” 半空中的赵垚嘶吼一声,猛地伸长了自己的手臂。 他手中长剑刺破空气发出了一声刺耳长鸣! 百兵之内以剑为王,万道之中数剑道杀力最强! 手中长剑已成一往无前之势,赵垚不信刺不死陆去疾! 这一剑的威势属实不小,陆去疾也不敢轻视。 只见他双腿微弯如大弓绷紧,沉心静气如古井不波,臂如天上神将掷金鞭,宛若立地太岁镇魑魅! 就在这一刻,三道声音同时在他脑海中响起—— “吾辈体修!擒日月!搬山河!” “吾辈体修!与天争高!与地角力!” “吾辈体修,头顶苍穹!脚踏乾坤!” 刹那之间,三道虚影缓缓出现陆去疾身后。 一人青面一峰独高似青天! 一人虬髯竹笠镇江河! 一人玉面儒冠吞日月! 三道虚影只有陆去疾能感受到。 他们跟着陆去疾的动作而动,握拳,出拳,递拳,动作整齐划一,好似是陆去疾的影子一般。 “喝!!!” 陆去疾嘶吼一声,拳出如龙! 三道虚影轰然散开,化作了三缕霸道拳气,聚集到了陆去疾的拳头之上! 当初拳山之上三人不约而同的送了陆去疾一缕拳气。 他们都希望这个天资无双的年轻人,有朝一日能走到他们面前,成为拳山的第四位祖师。 有了这三缕拳气的加持,陆去疾的拳头比之地器还要坚硬!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陆去疾沙包大的拳头与赵垚的剑锋碰撞在一起! 赵垚自认为自己满城风雨化出一剑寒山松柏必能将陆去疾斩杀。 其他人也认为陆去疾必败无疑,就连在暗中护道的蚩一都准备动手了。 但是下一幕,他们看到了令他们震惊的一幕。 身为四境修士的赵家家主赵垚竟然倒飞了出去,狼狈不堪的砸在了赵家的假山之上。 反观陆去疾却依旧屹立在地,一袭金丝紫袍猎猎作响,雄姿英发,举手投足间好似有千丈凌云之气! “这……” 见此一幕,远处的戚歌笑直接惊得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更是直接哑然,震惊得不知所以。 从这一刻开始,所有人都不会再轻视陆去疾半分。 江南总司这些蓝衣使、黄衣使更是对陆去疾心生一股强烈的仰慕。 因为他们年岁都不高,心中都藏着一个意气风发的“自己”,而陆去疾恰好活成他们幻想中的模样。 如此意气风发,如此风流无双的人物,光是站在那里便会引得人不自觉俯首。 感受到众人眼中的炽热,陆去疾淡然一笑,吐出一字——“杀!” 仅是一字,却使得斩妖司众人士气大涨。 反观赵家则是截然不同,赵垚一死,赵家的士气骤然大减。 “家主……败了?” “完了!” “赵家完了!” 大部分赵家子弟直接放弃了抵抗,他们的眼眸变得浑浊无光,心如死灰。 一炷香的功夫后,赵家府邸内的众人已然伏诛。 陆去疾走到了被猴子和大傻押解在手中的赵垚,扔出了一杆黑色小旗,问道: “赵垚,这东西你应该认识吧?” 垂头丧气的赵垚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惊慌。 他缓缓抬起了头,答非所问的反问道: “那一剑你不可能接下,就算你是体修三境也得死!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赵垚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要不是有那三缕拳气的加持,陆去疾还真不一定能接下那一剑。 陆去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声: “若是我告诉你,我出拳如有神助,你相信吗?” “如有神助……” 赵垚苦笑了一声,脸上浮现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苦涩。 陆去疾走上前,大手按在他的天灵盖上,冷冽道: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不是也应该回答我一个问题?” ps:还有一章明天白天更,今天赶高铁。 第201章 攻上莽牛坪。 这一举动可让陆去疾生出了一股无名火。 咔嚓! 是头骨碎裂的声音。 陆去疾五指微曲,按碎了赵垚的头骨。 “啊……” 赵垚疼的瑟瑟发抖,双腿紧绷想要站起身反抗。 “放肆!” 猴子和大傻怒吼一声。 只听“咔咔”两声, 猴子和大傻直接废了赵垚的两只手。 巨大的疼痛席卷了赵垚全身,但他那双嘴就好像上了锁一般,仍然没有要交代的意思。 陆去疾意念一动,天不戾顿时浮现在手中,黑色的刀锋对准了赵垚的气海。 他不会、也不想给赵垚第二次机会了。 噗呲—— 天不戾的刀尖直接划破了赵垚的气海。 随着陆去疾加大了力道,天不戾的刀锋深深没入了赵垚的气海,最后直接捅穿了赵垚的腹部。 滋啦一声。 陆去疾将天不戾从赵垚手中抽出,赵垚直接倒在雨中。 “陆去疾,你的好日子不多了,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淅沥淅沥。 雨,越下越大,直接淹没了赵垚的声音。 彼时的赵家高墙内早已血流成河,赵家供奉、族老一共七尊四境修为的高手全部伏诛。 斯哈斯哈~ 站在院内的斩妖司数百黄衣使、蓝衣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战当真是酣畅淋漓啊! 陆去疾、戚歌笑以及其他两州的紫衣使脸上依旧看不到半点松懈,依旧是一脸沉凝。 他们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赵家还有一尊底牌,那就是莽牛坪的赵家老祖赵胤。 赵胤不死,那赵家就不算真正灭门。 拔刀指向赵家腹地的方向,陆去疾沉声下令道:“走!杀上莽牛坪!” 滂沱大雨中,杀意正浓的斩妖司众人连同钱、孙两家的高手浩浩荡荡的向着赵家腹地进发。 …… “来了!” “他们来了!” 莽牛坪上剩余的赵家子弟站在高处望见斩妖司的人后惶惶不安。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聚集在了那株玉兰树下盘坐的老者。 “老祖宗!您可一定要突破五境啊!” “外面全是斩妖司的人,您要是突破不了,我赵家就完了。” 眼看着下方的人影幢幢越来越近,这些还未达到二境的赵家子弟急得直跺脚。 一个体型微胖的半大小子忍不住骂道: “斩妖司未免太过心狠了些,我赵家何罪之有? 不就是占了点田,卖了点人,竟然要将我赵家置之死地?” 赵家身为修行大族,族内弟子自然也有聪慧者。 听见这一番话,另一个身着天青色窄袖长衫、略显沉稳的少年,小声反驳道: “二弟!我赵家占地上万顷,府下佃户成千上万,又控制着苏州大部分的漕运、青楼、灵材生意,树大招风,才会酿成今日祸端。”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实力的无能狂怒是没用的,现在的我们只能祈祷老祖宗能突破五境吧。” 其余人听到这话连忙侧头看向了玉兰树下的赵胤,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赵家这位老祖宗身上。 然而,那个身着天青色衣裳的孩子却已经拉着刚才那个胖小子走到了莽牛坪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两人合力快速挖了一个大坑。 “进去躺下。” 身着天青色衣裳的少年对着矮自己半个头的胖小子说道。 “什么?” 胖小子挠了挠头,一脸疑惑的说道: “大哥,你、你要干嘛?” 咚。 天青色衣裳的少年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一脚将胖小子踹入了土坑中,接着开始往回填土。 见状,胖小子急了,他赶忙说道: “大哥,你到底要干什么,莽牛坪还有老祖宗,还有护族大阵呢,用不着现在就把我埋了吧!?” 身着天青色衣裳的少年手上动作不停,缓缓解释道:“我刚刚扫了一眼下方,瞥见了四个紫衣使,还有钱、孙两家的家主以及族老,这等阵容看样子是吃定我赵家了。” 胖小子一脸骄横,仍旧不死心的说道: “大哥,还有老祖宗呢!只要老祖宗一出手!这些人和田里那些贱民一样俯首称臣!” 啪! 少年直接给了胖小子一耳光。 他压低了声音,小声嘶吼道: “老祖宗大限将至,要突破早就突破了!护族大阵再强,挡得住十几位四境大修士!?” “其实,我赵家遭此大劫的原因只有两个。 一个就是家主听信谗言,派人猎杀童男童女,以怨气养出噬魂旗,据我所知苏州境内明面上至少死了三千多个孩子!” 另一个就是派人劫杀那陆去疾了,劫杀不成,反倒是因此招惹上了这尊瘟神。 陆去疾此人心狠手辣,绝对不会放过我赵家!” 胖小子一脸悚然,瑟瑟发抖的问道: “这么狠!?他要斩尽杀绝!?” “那些脏事又不是我们做的……” 身着天青色衣裳的少年眸子一冷,吸了一口凉气,心颤道: “不是我们做的,但我们是“喝人血”长大的,以后也逃不掉“吃人”。 再说了,赵家子弟谁手上没几条凡人的命?” 紧接着,他又对胖小子嘱咐道: “待会儿用龟息功陷入沉睡,坚持不住了再想办法爬出来,一定不要急,不要被他们找到。” 说完,身着天青色衣裳的少年将自己这个傻弟弟埋在了地下。 不远处的玉兰树下。 赵家老祖赵胤周身盘旋着几十杆小旗,额头浮现出了豆大的汗珠,口中直念叨: “不够,不够……” 不一会儿,直到最后一面小旗内的生息之气被他贪婪的吸食完之后,他不仅没有突破至五境,脸上的皱纹反而加深了不少,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是被那白发大妖骗了。 “可恶!” 噗! 急火攻心之下,赵胤胸膛快速起伏吐出了一口鲜血。 恰在这时,陆去疾等人已然杀至莽牛坪前。 十尊四境修士对着莽牛坪外的大阵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咚!咚!咚! 空中响起了一道道宛若洪钟的撞击声。 莽牛坪内一众赵家子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朝着赵胤身边靠近。 第202 章 赵胤,跪了! “我没能突破五境,你们自己想办法逃命去吧。” 这一句话对莽牛坪上这些赵家子弟无疑是晴天霹雳。 老祖宗没突破五境,赵家没有生路! 他们眼中希冀彻底熄灭,只余一片死寂的灰白。 “逃啊——!” 不知道是谁先行开嗓。 听到这一声,赵家子弟顿时朝着莽牛坪后方跑去。 赵家护族大阵准出不准进,这群人一下子便跑出了莽牛坪。 可惜,陆去疾早已经在这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此举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出乎意料的是,那身着天青色衣裳的少年并未跟着这些人下山,而是持剑走到了赵胤身旁。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 赵胤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即将破碎的大阵,又将目光放在少年身上。 赵胤:“不走?” 少年沉着道:“赵家已是强弩之末,去哪儿都一样。” 赵胤目光一沉,有些刮目相看,竟笑了出来:“好后生,那一脉的?” 少年如实答道:“出自伯脉,名漳。” 突然,空中响起一声巨响。 莽牛坪半空中的护族大阵出现了几道明显的大裂痕,好似立马就会裂开。 然,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少年看了一眼赵胤这位老祖宗,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老祖宗,请恕后辈不孝,斗胆问一句,您为了突破害了多少性命?” 赵胤袖中浮现出一柄长剑,抬头看向半空中的紫色身影。 他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剑,漫不经心道: “记不清了,应该有上万吧。” 少年的手死死握住剑柄,沉吟了一刹,又问道:“那我赵家可算是魔道?” “说不定今天过后会是。”赵胤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低头看了一眼少年,又道: “后生,你要记住其实修士并无正邪之分。” “凡人于修士而言,不过猪狗,只有极少数修士会看中凡人的性命。” “任何世家、任何宗门的起势都是血腥、暴力的。 本质上都是吃人罢了,只是大家吃人的方式有所不同,有的明显些,有的隐晦些。” “我赵家经此磨难的最大原因并非是因为杀戮过甚,也不是残害生灵,只是皇帝和帝师想动江南罢了。” “你所看到的一切归根结底就是两字——博弈。” 少年似懂非懂,心中对赵胤这位老祖宗有所改观,但不多。 赵胤看着懵懂的少年,笑了笑: “老夫五百岁之前觉得,好人之中总是掺杂些坏人。 后来发现,一堆好人中也有坏人,仔细想了想,各掺一半吧。 “最后才弄清楚,好人会变成坏人,坏人也会变成好人,但是,实际上,都是人。” “天地从无善恶之分,阴阳本是一体。” 砰! 一声极其刺耳的破碎声响起,忽然打断了赵胤的声音。 莽牛坪护族大阵,碎!!! 就在大阵破碎的一瞬间,陆去疾、戚歌笑、另外两尊紫衣使,钱、孙两家的四境高手一同冲向了那株巨大的玉兰树。 没有丝毫犹豫,赵胤抬手就是一剑! 一道巨大的剑气从其手中长剑之上迸发而出,径直砸在了钱、孙两家家主的身上。 同时,赵胤的声音陆然响起: “同为三姓七望,你们两家竟然吃里扒外,罪该万死。” 钱江和孙彬面对这一道剑气毫无还手之力,竟然双双跌落莽牛坪。 他们心中掀起了一阵狂澜,赵家老祖赵胤竟然这么强!?这便是半步五境的恐怖实力? 两人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赵胤一剑击退钱江和孙彬后直接让陆去疾一行人不敢轻举妄动。 “老夫这辈子天资不佳,所以便在莽牛坪上钻研剑法,如今一看,还算是小有成就。” 赵胤自嘲般的笑了声。 而后,他抬起了手中长剑,指着陆去疾问道:“皮龙象,肉蛟蛇,骨金刚,血君子,神天人,体修五境你小子应该还停留在肉蛟蛇之上。” 赵垚的声音很平缓,像个世俗老人。 “你小子能否告诉我,为何你能拳杀半步四境赵阳,又能将四境的赵垚击败?” 眼见赵胤一语看破自己的体修境界,陆去疾先是暗暗一惊。 这赵家老祖有点东西,眼界之毒辣实属罕见。 陆去疾上前一步,笑道: “赵垚问了你也问,你赵家是不是有刨根问底的传统?” 赵胤:“那倒是没有,老夫老了就喜欢刨根问底。” 陆去疾冷冷道: “知道自己老了还作妖?” “我看你就应该直接入土。” “年轻人,口气不小。”赵胤冷哼一声,他高举手中长剑,道:“老夫虽然破镜失败,但可以一剑斩下你的头颅,你信不信?” 陆去疾抬头瞥了一眼已经停雨的天穹,反问道: “你这一剑还未递出便会身死,你信不信?” 一人是斩妖司最为年轻的紫衣使。 一人是赵家擎天玉柱般的老祖宗。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几个呼吸,吓得旁边的戚歌笑等人都不敢妄动。 最终,赵胤率先开口了——“我不信。” 话音响起的一瞬间,赵胤手中长剑大放异彩,斩出了一道不弱于大剑仙递出的剑气! 轰隆! 剑气斩出之际,刚刚停雨的莽牛坪顿时风雨大作。 那株枝繁叶茂的玉兰树被剑气所引起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就连地面上都出现了恐怖的裂痕。 “不好!” 见此情形,一旁戚歌笑想要出手为陆去疾挡下这一剑。 他明白要是陆去疾死了,他难辞其咎。 然而,赵胤的剑气很快,快到只是一瞬间之间便已经突袭至陆去疾身前。 “完了!” 戚歌笑万念俱灰,脑中已经想到了自己所要承担的后果了。 说不定还会被夷三族。 此地危急关头,陆去疾却是嘴角一抿,道出一声:“劳烦前辈出手。” “你不说我也会出手的。” 一道浑厚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佝偻的身影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赵胤斩出的那道剑气瞬间化为齑粉。 下一刻,一股威压笼罩了整个莽牛坪。 扑通一声。 赵家老祖赵胤,跪了! 第203 章 自刎。 “连老祖都扛不住的威压,看来对方是五境大修士!”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地面,心中不断祈祷自己弟弟不要被这突然出现的五境大修士发现。 在陆去疾身后,以戚歌笑为首的一众高手也仰头看了一眼凭空出现的那道佝偻身影。 然,仅是一眼便让他们心头一窒,仿佛有千钧巨石凭空压下,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五境大修士!” “是五境大修士!” 众人瞳孔猛缩成,纷纷愣在了原地。 “赌对了!” “我就知道帝师不会看着陆去疾这个关门弟子身死江南!” 戚歌笑嘴角浮现出了一抹洋洋得意,看向陆去疾的眼神充满了羡慕。 整个大虞境内的五境大修士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陆去疾却能有一尊五境大修士护道,日后定能平步青云。 蚩一出现之后,整个莽牛坪内,风,不敢吹,草,不敢摇,人,不敢言。 一眨眼,他的身影稳稳落在了陆去疾身旁。 泛黄的眼神瞥了一眼前方跪地的赵胤。 蚩一对着旁边的陆去疾开口问道:“要死要活?” 陆去疾的目光注意到后方玉兰树下的几十杆黑色小旗,瞳孔微微一缩,道:“等我问一个问题后便可以杀了。” “行。” 蚩一不紧不慢的回了声。 而后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黄铜烟斗,在脚上拍了两下后开始抽了起来。 这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五境大修士,反倒是像个农家老人,但其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压让身后的戚歌笑等人望而生畏。 陆去疾则是走到赵胤身前,俯视着赵胤,带着几分笑意说道:“看来还是我技高一筹。” 赵胤没抬头,而是发出了一道悲凉的笑声: “哈哈哈……” “谋鸢不愧是谋鸢,根本不给老夫反扑的机会。” “稳坐京都却依旧洞悉江南格局,老夫佩服啊。” 谋鸢? 赵胤应该是在说帝师周敦。 旋即,陆去疾意念一动,手中又浮现出了一杆黑色小旗。 将小旗递到赵胤身前,他问道:“这东西你应该知道吧?” 赵胤攥了攥拳头,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吐露道:“这东西叫做噬魂旗,用于吸收童男童女的生息之气。” 陆去疾脑中灵光一闪,继续追问道:“你想利用这些噬魂旗突破至五境?” “没错。”赵胤没有隐瞒,直接承认: “这东西是一个白发大妖传授给我的,直到刚才我才发现被他骗了。” “那些生息之气根本不能助我突破。” 白发大妖!? 难不成是司徒贺口中的那个!? 陆去疾沉声问道:“你口中的那白发大妖是不是异瞳!?” 赵胤抬起头盯着陆去疾,“怎么你认识它?” “不认识”陆去疾摇了摇头,“但我知道它所图不小。” “哦?”赵胤忽然插上一嘴:“有多大?” 陆去疾沉吟道:“听某人说很大,大到可以倾覆整个天下。” “这样嘛……” 赵胤低下了头,小声呢喃了一声,不知道想些什么。 忽然,他昂起了头,对着身前的陆去疾笑了笑: “陆去疾,希望你最后可以杀了它。” “老夫一生作恶多端,就不劳你动手了。” 说完,赵胤握紧手中长剑对着自己心脏猛然刺去。 噗哧—— 跟随了他一生的长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赵胤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死前毫无悔意,只是一脸坦然。 他从不认为自己输给了陆去疾这个毛头小子,他只是输给了谋鸢周敦罢了。 陆去疾看着自杀身亡的赵胤面无表情,紧接着,他直接跨过了赵胤,走到了那株玉兰树下,来到了身着天青色衣裳的少年身前。 只是,他还未走近,少年便举剑刺向了他。 陆去疾只是轻轻一晃便躲开了这一击,后脚一蹬,突袭至少年身前! “不好!” 少年心中一惊,直接放弃了手中的长剑,不断向后退却。 然而,只是一息之间,一只大手好似钢筋一般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你逃不掉。” 陆去疾单手举起了少年,冷冷一笑。 少年从喉间挤出一声:“陆去疾……你是个好人……为何就不能饶我一命……” 陆去疾面无表情的问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好人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我岂能不懂?” 砰——的一声。 天青色衣裳的少年身死。 陆去疾甩了甩手,转身对着前方的众人说了声:“埋了吧。” 至此,雄霸苏州的赵家彻底灭亡。 …… 回去的路上。 蚩一抽着旱烟凑到了陆去疾身旁。 两人并肩而行,蚩一缓缓睡道: “我还以为你小子下不了手,没想到你倒是果断。” 陆去疾回道:“那少年眼里有恨,若是放了他一马,日后必成祸患,我不会为自己埋下祸患。” 蚩一嘴角上扬,看向陆去疾的眼神充满了欣赏。 随后,他缓缓说道: “那莽牛坪上还埋着一个人。” 陆去疾摆手道:“死人就不用管了,我也没达到掘坟扬灰的程度。” 蚩一冷不禁的回道:“是个活人,只不过用了龟息术。” “为什么不早说!” 陆去疾忽然停下了步伐,黑刀天不戾已经出现在了手中,当即便要转身回去。 蚩一一把拉住了陆去疾的胳膊,道: “别急,我已经对其下了蛊,出土必死。” 听到这话,陆去疾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蚩一,抱怨道:“前辈,下次能不能把话说完?” 蚩一笑着打趣道:“你小子刚才的样子好似要吃人,哪里还有蛰枭太岁的风度。” 陆去疾收起天不戾,眺望了一眼莽牛坪的方向,淡淡一笑: “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少了谁,我心不安。” “至于前辈口中的风度纯属无稽之谈,我一个刀客,要什么风度,专心杀戮即可。” …… 赵家最近的一座酒楼内。 白发男子忽然骂了一声:“有五境修士来江南了。” 第204 章 赵家灭,分脏? 闻声,同一张桌子上的绿发男子则是有些不屑,他看向白发男子比划了下手中的筷子,“陛下,只不过是一个老不死罢了,我一个人就能收拾他。” 见绿发男子如此轻敌,白发男子冷哼道: “杀了他有什么用?下次来的可就不止一个五境了。” “他们人族应该正在内斗,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多收集点生息之气。” 绿发男子一听这话有道理,也不再反驳了,低着头不断夹着菜。 白发男子也没再说话,夹起了桌子上的菜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那模样,不露一点儿妖气,比人都像人。 …… 天微微亮。 莽牛坪不起眼的角落拱起了一个小土包。 一只覆满污泥的手,猛地从中伸出,而后狠狠扣住冰冷的大地。 紧接着,另一只手也钻了出来,两只手同时用力,原本夯实的泥土簌簌而落,一道肥硕的身影缓缓从泥土的怀抱中挣脱而出。 不是别人,正是被埋在地下的胖小子,也是赵家唯一残存的嫡系血脉。 看着玉兰树下的残留的血迹还有一座新立的坟茔,他跪坐在地,仰首望天,不断喘着粗气,喉间发出一声沙哑低沉的嘶吼: “陆去疾!” “我一定要杀了你!” 怎料,他这话刚刚说完,一张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猪肝色。 下一刻,他的嘴里不断吐着白沫,一口气没喘上来,最后活活窒息而死,一头倒在了地上。 俄而,一道无情的秋风骤起,来得急,来得烈,拂过玉兰花树的枝头。 满树的绿叶仿佛一夜之间读懂了离别的谶语,纷纷挣脱枝头的挽留,随风流逝。 唯余两片树叶,一片落在了坟茔之上,一片盖在了胖小子的尸体上。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繁华落尽,满目萧然。 赵家,灭。 …… 整个赵家府邸都被斩妖司和钱、孙两家抄了。 因为有蚩一这位五境大修士在,两家十分默契的退了一步。 无论是古董字画,还是香火钱、丹药和灵银钱都只敢拿一成。 赵家家大业大,就算是钱、孙两家抽走两成之后,剩下的东西依旧装了满满三十辆马车,全部被陆去疾安排人拉到了江南总司。 时至正午,陆去疾在斩妖司的人别苑中找到前来相助的扬州紫衣使何大友和杭州紫衣使陈亮。 刚进门陆去疾便看到两人正在收拾东西。 “两位为何如此着急走?最起码也要留下吃顿饭不是?” 陆去疾上前一步,赶忙对着两人说道。 何大友和陈亮对视了一眼,缓缓解释道: “司主,一州之地何其大也,我们两个要是离开了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很显然,两人已经从戚歌笑口中知道了陆去疾成为江南总司司主的消息。 对于这个成为自己上司的年轻人,两人也不敢有丝毫不敬,连说话都做足了礼数。 如此年轻便有四境战力,陆去疾的前途光明的让人睡不着觉啊。 陆去疾听到两人的说辞也觉得有道理,低头沉思了片刻后,忽然高喊了一声:“老王!” 一溜烟的功夫,王二虫拿着一个算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东家,你找我啥事啊? 那还几大车财务没清点完呢。” 王二虫对着陆去疾好奇的问道。 陆去疾对着王二虫说道:“给何紫衣使和陈紫衣使各自三辆马车,让他俩带点特产回去犒劳一下兄弟们。” 特产? 何大友和陈亮听到这话还有些不解。 但脑子一转就明白了。 陆去疾说的那里是特产,那是赵家的家产啊。 何大友和陈亮对着陆去疾客套的笑了笑:“司主,不好吧?这些东西按理来说都是要上交的。” 上交? 到嘴里的东西还能吐出去? 厮杀不要死人,死人不要抚恤?抚恤不要钱? 陆去疾看着两人摆手一笑: “弟兄们拼死拼活打下来的,上交咱们吃什么?弟兄们吃什么,别寒了弟兄们的心。” 你别说,陆去疾这一番话倒是十分接地气,十分暖心,说到了何大友和陈亮心坎上。 见两人还是有些犹豫,陆去疾上前一步,两只手搭在了两人的肩膀上,道: “当然,这些钱不仅是给你们两个,也是给其他兄弟的,年关将至,都给家里人备点好年货。” “只有吃饱饭了,才有力气杀妖,才能护一方平安。” “别的我不管,凡是跟我混,就是这个待遇,你俩要是不要,那就是看不起我这个新上任的司主。” 最终,何大友和陈亮也不再推辞,一人带着满满三大马车的财宝离去。 接下了这三大马车,两人便算是陆去疾的人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回过神来。 “老陈,你说陆司主这算不算贿赂我们?” “贿赂个屁,陆司主只想让弟兄过个好年。” “咱们江南总司三任司主都是吃素的,这次来了个吃肉的,弟兄们也该跟着喝汤了吧?” “老何,我不管你怎么想,别看陆司主年轻,但是实力不弱,杀伐果断,又对下属好,我陈亮对这个上司算是服了。” 何大有沉思了片刻,打开了其中一个马车上的大箱子,看着里面闪闪发亮的香火钱,猛地一拍手,道: “艹!以后就和陆司主干了!” …… 斩妖司大院之内。 陆去疾来到了戚歌笑的院子前,准备商议一下司主交接的事情。 怎料,一进门,他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你!?” 只见一个高马尾、英姿飒爽的女子正在舞剑,看见陆去疾之后挽了个剑花忽然停了下来。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赵家对面街道实施给陆去疾六枚铜子儿的少女。 少年打量了一眼陆去疾,有些疑惑道: “你不是乞丐吗?怎么穿得人五人六的?又怎么能进斩妖司内院呢?” 陆去疾来了兴趣,笑道:“我被戚大人看中,成为他的侍卫了。” 少女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珠子,不可思议道: “什么,我爹选了你做侍卫!?” 第205 章 戚歌笑的女儿 “我可是有把子力气。” 陆去疾拍着胸膛打趣道。 不知道陆去疾身份女子信以为真,听到这一番话后捂嘴一笑: “小乞儿,做我父亲的侍卫可是会死的,你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陆去疾挠了挠头,露出一副憨态: “不知道……要不你写给我看?” “算了。”女子本想动手,但又觉得麻烦,嘟起红唇说道:“以后再教你吧。” 恰在这时,一道严厉的声音赫然响起——“你要教谁啊!?” 戚歌笑从房间中走出,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这个傻女儿。 “教这个小乞儿啊。” 女子扭头看向自己老爹,指了指陆去疾下意识说道。 戚歌笑看着自己这个还未回过神来的傻女儿,声音拔高了不少: “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可是斩妖司最为年轻的紫衣使!” “啊咧!?” 女子一个趔趄没站稳,扭头看了看陆去疾,一脸的不可思议。 下一刻,戚歌笑又说出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同时也是上面指认的斩妖司江南总司司主,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蛰枭太岁——陆去疾,陆大人!” “馨儿!还不给陆大人道歉!” 戚歌笑板着脸喝出一声。 他是陆去疾!? 昨夜带着斩妖司灭了赵家的陆去疾!? 飘渺津上灭了黑虎帮的陆去疾!? 女子吓得冷汗涔涔冒出,不敢再放肆,赶忙走到陆去疾身前,抱拳行礼道: “陆、陆大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无须多礼。”陆去疾没难为她,摆手一笑:“你可是我的恩公。” 女子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陆大人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接着,她用余光偷偷瞥了瞥戚歌笑,对着戚歌笑挤了挤柳叶眉。 那模样好像在说“老登,这样可以了吧?” 戚歌笑狠狠白了一眼女子,絮絮叨叨的说道: “你看看人家陆大人,年纪轻轻便是紫衣使!” “你再看看你,在洗剑池待了这么久还是个二境前期,十几年了,是头猪也得二境后期了吧?” 果然,无论在哪个世界,当爹当妈的就是喜欢拿自己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对比。 陆去疾看了一眼女子,投去了些许同情的目光。 “我去后厨端一壶上好的茶叶来,你和陆大人聊事情吧。” 女子一听见戚歌笑唠叨就头疼不已,找了个借口后一头钻入了后厨,根本不给戚歌笑发挥的机会。 “你你……” 戚歌笑看着跑得没影的女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缓了缓神后。 他方才扭头看向陆去疾,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亡妻独女从小到大就是个假小子,让我给宠坏了。” “让陆大人见笑了。” “哪里。”陆去疾笑着回应道:“贵千金虽然活泼了点,但却是个有善心的好姑娘。” 戚歌笑听见这话也笑了,心中十分认同,但嘴上依旧谦虚道: “一个丫头片子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 客套完,戚歌笑方才询问起了陆去疾所来的目的,“陆大人,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陆去疾笑道:“听老王的说戚大人你下午就要进京了,我是准备来和你商议一下交接的事情。” “瞧我这记性。”戚歌笑拍了拍额头,拉着陆去疾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徐徐道: “咱们江南总司之内共有三百六十二名黄衣使,个个都是二境前期的好手。” “蓝衣使只有四名分别是陈大牛,陈风,王磊,刘二,四个人应该都没什么大问题,你要是信得过他们直接用,要是信不过,那就考核一番。” “江南三州的斩妖司分司一共十八座,苏州八座,扬州五座,杭州五座,三州之地共有四十二个县,陆大人,你道阻且长啊。” 说到这,戚歌笑伸手在陆去疾肩上拍了拍,道: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赵家一灭就代表着你与余、白两家宣战,后面才是真正的较量。” “我年长些,见识也比你多些,我希望你量力而行,江南不仅有我们斩妖司还有一堆朝廷官员,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世家门下的走狗,少不了要在背后插刀子。” “总而言之,你小子多加小心,我老了,心里没那股劲儿了。 希望江南斩妖司能因为你小子的到来变得不一样。” 陆去疾能感受到戚歌笑这一番话确实是发自内心。 他咧嘴笑了笑: “想来戚大人年轻时也是一个热血少年。” “是啊。” 戚歌笑坐在椅子上,眼中泛起回忆的涟漪,幽幽一叹: “哪个江湖儿女不热血?只是岁月催人老,时光磨我少年志,被磨平了棱角罢了。” 陆去疾看着感慨万千的戚歌笑,放声一笑: “戚大人,江湖路远,人生还长,不必如此感怀。” “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 戚歌笑目光柔和了几分,打趣道: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文武全才。” “要是现在的我是一个孤家寡人,就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我也跟着你干。” “可惜了,我戚家还有一大家子,我还有一个女儿,我戚歌笑不敢赌。” 对此,陆去疾也表示理解,并没有出声反驳。 而后,他又从怀中掏出了两封信,两封写给李明月的信。 毕竟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什么也不说属实是不太礼貌。 陆去疾将信件递到了戚歌笑身前,“劳烦戚大人抵达京都之后帮我送两封信。” 戚歌笑接过信件一瞬间嗅到了一股香味,他接下信件后,调侃道: “哟呵,是芍药花香,你小子这是送给心上人?” 江南的习俗,芍药乃是定情之花。 男子送了女子芍药那就是对她有意思。 陆去疾面色一红,他只叫老王给他弄点干花来,谁知道老王弄了芍药。 “不是,戚大人,我暂时不送了。” 陆去疾伸手便要夺过戚歌笑手中的信件。 “别了,将就吧。” 看着陆去疾脸红的模样,戚歌笑这个过来人哪能看不出端倪,手掌一翻直接将这两封信放入了自己的藏器中,根本不给陆去疾反悔的机会。 老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呐。 第206 章 天冷了,衣衫单薄了吧。 “陆大人,喝茶。” 许是为了赌气,这第一杯茶,女子没有递给戚歌笑这个老父亲,反倒是先递给了陆去疾。 陆去疾看了一眼戚歌笑,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英姿飒爽的女子,笑着接过茶杯后一饮而尽。 随后,他对着戚歌笑说了声:“戚大人,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又对着女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告辞,戚姑娘。” 话音渐渐消散,陆去疾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院子里。 女子愣在原地,不知所以。 少年明媚似阳光,衬得她心头一漾,这种感觉名曰——悸动。 咳咳…… 戚歌笑见事情不对劲,猛地咳嗽了几声。 女子转过头白了一眼戚歌笑,“爹,你有病啊?” 戚歌笑如鲠在喉,驳道:“我没病啊,身体好着呢!” “没病瞎咳嗽什么呢……” 女子小声嘟囔了一句,而后走到戚歌笑身后,破天荒的为他捏起肩来。 一边捏,一边问道: “爹,陆大人……可有相好的?” 知女莫若父,戚歌笑哪能听不出自家女儿这是什么意思。 陆去疾绝非良人,自家女儿可不能喜欢上这小子。 戚歌笑决定掐灭自己女儿心中的悸动。 思索了片刻,他故意大声说道: “当然有了!” 为了增强说服力,他甚至还掏出了陆去疾拜托他送的信件,指着上面的收件人,他大声念道: “听风楼主李明月收!” “这李明月应该就是陆大人的相好的了。” “丫头,你趁早给我打消心思。” 闻声,少女原本亮起的人眸子瞬间暗淡了下去。 忽然,她觉得李明月这名字好似有些熟悉。 细细一想,她终于想了起来,这不是自己宗门少掌门喜欢的那个女子吗? 江南谁不知道,洗剑池少掌门陈少恭倾心于诗剑李家大小姐李明月? 傍晚。 天边升起一抹残霞,如美人迟暮,敷上最后的胭脂。 两辆马车缓缓驶出了江南总司,上面装了十几个大箱子。 不用说,那也是陆去疾给戚歌笑准备的特产。 车轮滚滚,碾过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作为接任的陆去疾在礼数上自然做足了功夫,亲自站在门口相送。 “一路顺风。” 陆去疾对着马车挥了挥手。 马车的车窗之内,伸出一只手来,对着身后的陆去疾竖起了大拇指。 一道声音不偏不倚的传入了陆去疾的耳中—— “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陆去疾,你比我强。” 不久,马车渐行渐远,身影在暮色中愈发渺小。 最后消失在了陆去疾的视野中。 陆去疾吐出了一口白气。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斩妖司江南总司姓陆了。 回过神来后,陆去疾扯着嗓子道:“老王!” 一溜烟的功夫,王二虫的身影从斩妖司走了出来,“东家,你找我?” 陆去疾走到王二虫身前,说道: “通知一下,让兄弟们今夜子时在演武台上集合, 另外,去库房搬出十几箱香火钱来,给弟兄们分钱。” “行。” 王二虫吱了一声后赶忙下去通知,办起事情来雷厉风行,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做完这些,陆去疾回到独属于他的院子。 “来了?” “自己盛饭哈。” 陆去疾一进门,蚩一便招呼他吃饭。 陆去疾定眼一看,只见猴子、大傻、蚩一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大口大口的吃着饭。 一旁还有一双已经用过了的碗筷,想来应该是王二虫吃剩下的。 猴子给陆去疾拿了一副碗筷,大傻给陆去疾搬了一张凳子。 陆去疾就这么和三人凑在一张桌子上吃起了饭菜。 饭桌上的只有五个菜,酸辣土豆丝,松鼠桂鱼,酱肘子,拔丝地瓜,炒豌豆,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菜,但几人吃得那是津津有味。 忽有一阵凉风吹拂而过。 蚩一扫了一眼陆去疾,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借机开口道: “你小子衣衫单薄了吧,天怕是要变。” 陆去疾夹起一块鱼肉,缓缓回道: “前辈这话什么意思?” 见四下无人,蚩一也不隐瞒,直接开口说道: “一是天冷了,我希望你小子多穿几件衣裳。” “二嘛,我希望你小子能够快速招兵买马,将这斩妖司江南总司变成自己的地盘。” “届时,两司独立,你是司主,他也是司主,指不定谁指挥谁,周敦就算是想动你也得掂量掂量。” 对于这个提议,陆去疾没有拒绝,因为这也是他的想法。 他也拿不准自己那个先生对自己的真实态度,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万事还得有两手打算。 “前辈说得是。” 陆去疾对着蚩一挤出了一个笑容。 蚩一看了一眼猴子,又看了一眼大傻,轻声一叹: “你小子别嫌我烦就是了。” 接着,他话锋一转,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去疾说道: “不管你做什么,老夫也给你托底。” “百年前小山被剑冢所伤,老夫没能赶到,百年后老夫稳坐江南,谁动你陆去疾,我杀谁。” 说完,蚩一继续扒拉着饭菜。 陆去疾听得出来,蚩一这是真把他当成苗疆子弟了,心中颇为感动,大口大口的扒拉着饭菜,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饭格外的香。 吃完饭菜,陆去疾找到了大傻将透明独角仙还来回去,而后回到了房间盘膝而坐。 接着,他拿出了黑蛇的妖丹。 这妖丹阴差阳错的被赵阳的雷霆去除了杂质,按照天书上说的,服之可平添十年道行。 咕嘟一声。 陆去疾咽下了妖丹,腹部顿时燥热起来,一股暖流由丹田流向四肢。 陆去疾赶忙运转《太上人间》不断消化着这妖丹内的狂暴力量。 一转眼,几个时辰过去。 估摸着到了子时后,陆去疾有些失望的睁开了眼。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并没有精进很多,而是卡在三境中期与后期的那道坎上。 咚咚。 是敲门声。 门外,老王的声音响起:“陆哥,时间到了,该给弟兄们分钱了。” 第207 章 分钱。 嘎吱—— 推开门后,看着激动的王二虫,陆去疾笑了笑:“走吧老王,咱们分钱去。” 王二虫嘴角一咧:“得咧,东家!” 前往演武台的路上,陆去疾忽然停下了步伐。 仰头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穹,陆去疾小声呢喃了一句: “戚歌笑一走,我便是鱼入大海,青鸟归天。” “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便坐断江南! 届时,试问天下英雄,谁敌手?” 陆去疾这一番自信发言被旁边的王二虫听到,他冷不禁插上一嘴: “东家,你要把谁坐断?” “难不成是哪位相好的?” “不应该是人家把你坐断嘛……” 听到王二虫的调侃,陆去疾露出一抹坏笑,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老王,我去你大爷的!” 王二虫从地上爬起之后,一个劲的傻笑,“我大爷早死了,要不要挖出来给东家看看?” “可别。”陆去疾回了一嘴:“我还是不打扰他老人家清净了。” …… 不一会儿时间,两人来到演武台。 此时的演武台下已经站满了人,所有人看着台上这些箱子眼冒绿光。 不是因为贪婪,而是因为年关将至,他们都想让家人过个好年,仅此而已。 陆去疾站在台上,俯视着下方剩余的黄衣使和蓝衣使,他先是自我介绍道: “可能有些人还不认识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陆去疾,新任紫衣使,更是斩妖司总司新任司主,诸位以后就在我手下的兵了。” 台下这些人都是跟着陆去疾灭赵家的一份子,自然见识过陆去疾的厉害,丝毫不敢摆出骄横之态,不约而同抱拳行礼,齐声喝出一句:“吾等拜见司主!!!” “免礼。”陆去疾对着下方行礼的众人摆了摆手,紧接着爽朗一笑: “入了我斩妖司的门,那以后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做兄弟,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砰! 说着,陆去疾打开了一个木箱,露出了满满当当的香火钱。 一抹月光刺破黑云,恰巧照射在这一大箱的香火钱上,反射出的银色光射在了台下众人的眼睛上,直击众人的心灵。 许多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双腿甚至有些发软。 咕嘟…… 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陆去疾嘴角上翘,抓起一把香火钱,看着台下的众人朗声问道:“想不想要!?” “想!” “做梦都想!” “想得快疯了!” …… 台下众人一个个激动不已,扯着嗓子不断发出呐喊。 陆去疾看时机差不多,于是对着旁边的王二虫吩咐道:“老王!给兄弟发钱!” “黄衣使每人一百枚香火钱!蓝衣使五百枚香火钱!” 陆去疾的声音很大,台下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要知道,黄衣使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是一百二十枚香火钱。 陆去疾这相当于发了他们一年的俸禄啊! 那四个蓝衣使也是激动不已,五百枚香火钱够他们买上好些灵材了,有了这些灵材他们的实力也能更进一步。 一时之间,台下众人欢呼雀跃极了。 “去年司内不过是发了二两饺子,今年便发了一年的俸禄,天底下去哪里找这样的司主!?” “老李,你家婆姨不是嫌弃你赚的少吗?回去把这钱甩她脸上,让她好好伺候你。” “老刘,你不是一直想让孩子读书吗?有了这钱,别说上私塾了,请个名师上门都可以嘞!”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身为如今江南总司的大管家的王二虫凑到陆去疾旁边,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问道: “陆哥,是不是太多了些?” “这样下去最起码要发两三万香火钱嘞。” 陆去疾心意已决,坚定道: “没事,发!赵家六代的家产撑得起!” “让兄弟们过个肥年!” 既然陆去疾都已经放话了。 王二虫也只能照办。 他从怀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花名册对着下方开始一个个喊名字。 “李老二!一百香火钱。” 人群中一个瘦高个举起了手,笑嘻嘻的上前接过香火钱。 “张德发……” 半个时辰过后,演武台下的众人手中都捧着沉甸甸的香火钱,一个个笑开了花。 陆去疾身着一袭金丝紫衣,学着周敦的模样双手背负在身后,对着下方的众人喊话道: “历经这一战咱们斩妖司损失不少兄弟,急需补充人员。” “相信大家各自都有人脉,十天之内你们要是能为我斩妖司拉一个二境修士,我奖励二十枚香火钱,拉两个四十枚香火钱,以此类推,上不封顶!” 陆去疾此话一出,台下众人沸腾了! 人自古以来都是群居动物,谁没几个知心好友? 再说了能成为修士,谁没几个师兄弟? “司主,所言当真!?” 台下有人不放心,想再确认一遍。 陆去疾自然不是开玩笑,现在的斩妖司人手急剧短缺,他准备利用韩信招兵的那一套增强人马。 陆去疾看着下方出声的那个黄衣使,笑道道: “不仅是真的!而且你要是能带回来十个以上,我升你小子做蓝衣使!” 听到这话,那黄衣使一头蹦了起来,激动的说道:“我回去就写信!骗也要把我师兄弟全部骗过来!” 听到这话,陆去疾笑了,摆手道: “什么叫做骗?我江南斩妖司可是全大虞最正直的地方。” “对对!”那黄衣使嘿嘿一笑,改口道:“咱这个叫做邀请!” 哈哈哈…… 众人笑得不亦乐乎。 陆去疾轻轻一挥手,众人便静了下来。 紧接着,他又说道: “从今天开始咱们江南斩妖司开始实行贡献制。” “杀一头一境妖孽有一贡献点,杀一头二境妖孽有十贡献点,只要咱们库房有的东西,都可以用贡献点兑换。” 陆去疾这一句话又掀起了狂澜,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不可置信。 有人伸头问道:“功法也能兑换?” 陆去疾点头一笑:“能!” 又有人问道:“灵材呢!?” 陆去疾:“也能!” 第208 章 贡献制,余家高手来袭。 陆去疾此举无疑是开创了先河,从今往后斩妖司杀妖不再是任务,而是一条可以改变自身命运的通天大道! 世家、宗门强在何处? 无非就是资源和传承。 如今陆去疾所提出的贡献制度便可打破这一壁垒,让他们这些黄衣使、蓝衣使看到一条通向三境、甚至是四境的道路! 这一招可谓是直击众人内心,让这群人发自内心的折服。 谁以后要是敢说陆去疾一个不字,这群黄衣使和蓝衣使定会将那人生吞活剥了! 扑通…… 众人争相跪下,对着陆去疾齐齐拱手,喝出一声: “从今日起!” “司主刀锋所指,吾等心之所向!!” 声音冲上了云霄,惊醒了屋檐下熟睡的燕雀。 后院,蚩一躺在藤椅上不断摇头叹息道: “这鬼小子哪来这么多歪点子?” “好一个蛰枭太岁呐。” “还是老话说的好,天底下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话了,蚩一眺望了一眼京都的方向后,哈哈一笑:“你们谁都小看了他……” —— 三天之后。 赵家被灭的消息慢慢传出,整座江南都笼罩上了一层阴霾,隐隐约约散发出了硝烟的味道。 与此同时。 赵家先前派出去求援的人带着余家的一众高手抵达了丹阳城外。 余家这次来了五尊四境大修士,修为最高的甚至达到了四境后期。 因为乘坐飞舟赶路的原因,扬州余家本家派出去信使迟迟追不上他们的步伐,所以这便导致了这五个余家的四境大修士对于丹阳城的情况还停留在三天之前。 气势磅礴的余氏飞舟落在丹阳城外,五道身影从其中一跃至丹阳城的城墙之上。 修为最高的那尊四境后期大修士,卯足了劲,对着城内喊话道: “陆去疾何在!?” “还不出来速速受死!” 不得不说,余家这尊大修士嗓门真是大到离谱,这一声传遍了大半个丹阳城。 陆去疾正在演武台上修炼刀法,听到这一声后愣了一下。 刚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见老王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王二虫:“东家!” “余家的高手乘坐飞舟到了城门处,正在喊话让您过去……受死。” “哼!” “岂有此理!” “他余家还真把江南当成自家属地了!” 陆去疾骤然一变,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杀意。 披上自己的金丝紫衣后,他对着王二虫安排道: “老王,你去后院通知一下蚩老爷子。” “行,东家你小心点哈。” 王二虫吱了一声后,赶忙跑向了后院。 陆去疾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后,又对着旁边的侍卫下令道: “传我命令!命猴子、大傻、陈大牛,陈风,王磊,刘二六大蓝衣使带着司内数百黄衣使速速赶往城门!” “告诉他们,余家的“狼”来了。” 说完。 陆去疾带着几十个黄衣使快速奔向了丹阳城城门处。 如今尘埃已定,他倒要看看余家究竟能掀起什么风浪。 有蚩一这尊五境大修士在,陆去疾根本无所畏惧。 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罢了。 …… 半刻钟后。 丹阳城高耸的城门下,出现了一群杀气腾腾的人。 为首的正是陆去疾,只见他一袭金丝紫衣,手持黑刀天不戾,身后跟着几十个黄衣使,气势逼人。 如今大权在握的陆去疾少了几分青涩,多了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气质,特别是那一双深邃的眸子,时不时散发出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矗立在城墙之上的余家五位四境修士看着下方的阵仗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当是什么人物?一个三境中期的毛头小子罢了。” “我看除了脸白了一些,简直就是平平无奇嘛!” “放肆!” “安敢辱我斩妖司主!!?” 陆去疾身后的几十个黄衣使见不得这些大修士出声嘲讽自家司主,一个个的咬牙切齿的盯着城墙上方的五人。 余家五位四境高手中一个手持破空刀的中年男子发出了一声嗤笑:“斩妖司主?就他?” “我看这斩妖司怕是要灭啊。” 这时,修为最高的那尊四境后期的大修士,余家二长老余常平看向了旁边报信的人,故意拔高了声音: “你赵家的胆子忒小了!?” “这样一个烂白萝卜也值得不远千里的求援!?” 报信的人只是赵家一名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供奉,他只是收到命令让他报信,根本就不知道三天前的情况。 听到这话后,他也没细想,只是一味的附和:“常平大爷,您说的对!” “应该是家主他们过于震惊了。” 紧接着,他俯视了一眼下方的陆去疾,放声道:“我看他就是一块烂白萝卜!” “哈哈哈……” 听到这话,城墙之上的五位都笑了,笑得肆无忌惮,完全没有将陆去疾放在眼中。 唰! 突然! 一道快到令人反应不过来的刀光直接将那名供奉劈成了两半。 不必猜,始作俑者正是陆去疾。 陆去疾掏了掏耳朵,瞥了一眼从中裂开的赵家供奉,漫不经心的叹出一声:“这么不禁砍?” 这一刀可让城墙之上的五位余家四境高手勃然大怒。 他们没有想到一个只有三境中期的陆去疾竟然敢当着他们的面杀了赵家供奉,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五人正要动手之际,手持破空刀的那尊四境高手却突然站了出来。 “四位老哥不必动手,这小子手中的天不戾可是一把绝世宝刀,同为刀修我要和他过过手!” 修为最高的余常平小声交代道:“听闻那小子可是师承百余年前赫赫有名的苗刀刀客棠溪山,你可不要玩脱了。” “放心,我好歹也是江南享誉一方的破空刀余笑天,又岂能打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说着,余笑天一举跃下城墙,右手抡起手中的破空刀,对着陆去疾的头顶狠狠劈下,大声嘶吼道: “陆去疾!” “受死!” 陆去疾抬眸扫了一眼杀来余笑天,冷哼一声:“你的刀,太慢了。” 第209章 五尊四境? 只是一个睁眼,天不戾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美如画的弧线。 一道狂暴的刀气砍在了破空刀余笑天胸膛之上。 噗哧一声。 余笑天的胸膛之上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他手中的破空刀还未落下,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了城墙之上。 陆去疾这一刀对他这个四境修士造成的伤害并不重,但这一刀快到令他发指,他甚至都没看清陆去疾是在哪一瞬间拔刀的,这才是令他害怕的地方。 见此一幕,城墙之上余家的四位四境大修士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 余笑天出手了。 余笑天倒飞回来了。 整个过程不过是几个呼吸,这、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余常平俯视着墙角的余笑天,怒吼道: “我说了让你别玩脱了,你怎么搞的!” “我大意了,没有闪。”余笑天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头顶说了一声后,再次握紧了手中的破空刀,“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斩下陆去疾的头颅!” 砰——的一声,余笑天双腿一蹬化作了一道流光冲向陆去疾。 他要召回自己作为四境修士的尊严。 这一次,他一定要比陆去疾快! 陆去疾猜测这一次余笑天会注意自己出刀的速度,索性不再以速度取胜,而是握紧了天不戾,不断蓄起刀势来。 这是他第一次翻开天书时,上面浮现出的刀法——藏! 藏万刀之势于一式,动指之间! 这三天他都在演武台上钻研这一式刀法,今日正好试试威力。 然,余笑天也不是吃素的,作为江南三州享誉一方的刀修,他的实力自然不弱,一手破空刀斩妖无数,修炼的刀法以刚猛闻名,小成便可碎石崩山,大成更可破碎空间! “破碎须弥!” 余笑天嘶吼一声,突袭至陆去疾身前,手中的破空刀悍然落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 这一刀已有七分大成刀意! 他不认为自己会输! 弹指之间,陆去疾也动了! 原本压低的身子猛然绷直,手中的天不戾以雷霆之势斩出,一身刀意轰然炸开! 吼—— 一声刺破云霄的麒麟鸣骤然响起! 锵。 天不戾与破空刀碰撞在了一起。 刹那之间,火花四射,两股刀意争锋相对!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你来我往,针尖对麦芒,谁都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陆去疾眸光一变,恐怖的龙威顿时席卷余笑天心头。 果不其然,从未感受过龙威的余笑天,心乱了。 心一乱,刀自然也就是乱了。 就在这一刻,陆去疾身上那股霸道的刀意瞬间变得更加狂暴! 咔嚓! 一道破碎声响起。 余笑天的刀意,碎了。 哐当一声。 不知怎的,天不戾变得更加狠戾直接斩断了余笑天手中的碎空刀。 噗! 天不戾直接没入了余笑天的胸膛,锐利的刀锋竟然在吸收着余笑天的血液。 “不好!” “这刀不对劲!” 余笑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想要逃离却发现胸口插着的黑刀竟然爆发出了一股恐怖的人吸力,他根本脱不了身。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肌肉和皮肤正在快速萎缩、干瘪。 他明白,自己要是再逃不了,恐怕要被黑刀吸成人干! “救我!” 迫于无奈,余笑天扭头朝着身后余常平等人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嚎。 “竖子尔敢!” “放肆!” “找死!” 听到这一声,城墙之上的余常平等人再也坐不住了,顾不得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直接一拥而下,准备将陆去疾就地正法! “谁敢动我们司主!?” 陆去疾身后几十个黄衣使纷纷站在了陆去疾身前,他们修为不够,只能肩并肩堆起了人墙,准备以身家性命为陆去疾挡下余常平等人的冲锋。 士为知己者死,江南三代司主皆孱弱,唯有蛰枭是男儿! 众人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们可亡,司主不可亡! “就凭你们这些土鸡瓦狗也能挡住我们!?” “找死!” 以余常平为首的四人各自递出了一剑! 欲要将拦在陆去疾身前的几十个黄衣使斩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六道身影从天而降,挡在几十位黄衣使身前。 猴子、大傻、陈大牛,陈风,王磊,刘二,六个三境修为的蓝衣使及时赶到! 猴子和大傻两人没有犹豫,直接祭出了自己的本命蛊。 陈大牛为首的其他四个蓝衣使也没有退后半步,而是选择迎难而行,各自递出了自己平生最强的术法招式! 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顶得住,但是他们不会退后一步!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你余家真是好生猖狂!” 蚩一的声音响彻在丹阳城上空。 话音响起的一瞬间,他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丹阳城头。 只是一挥手,以余常平为首的四尊四境大修士,通通跌落半空。 蚩一再一挥手,面无表情吐出一字——“跪!” 扑通! 以余常平为首的余家四尊四境高手直接跪在了地上,头都抬不起来。 “五、五境大修士?” “来的时候没人告诉我丹阳城有五境大修士啊?” “完了!” “斩妖司派出了五境大修士,那赵家岂不是……,难怪这么久都不见赵家高手的踪影。” 几人渐渐回过了神,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不断往外冒,情绪跌到了谷底。 他们知道自己今天多半是要栽了。 见局势反转,猴子和大傻等人松了一口气。 陆去疾则是不慌不忙的拔出了余笑天胸口的天不戾。 咚。 余笑天一头栽倒在地,浑身瘦弱干柴,脸颊凹陷,双目无神,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 天不戾则是发出了一抹幽光,刀锋好似锐利了不少。 余笑天仰头盯着陆去疾,气若游丝道: “我并没有输给你,只是输在你的上。” “你的刀,邪性太大,会吃人。” 说完这两句话,余笑天当场身死。 不是被陆去疾砍死,而是被天不戾活活吸死。 这时,猴子和大傻两人走到了刚才大放厥词的余常平身前。 啪! 大傻一巴掌直接呼在了余常平的脸上。 “小厮儿,还得瑟不?” 第210 章 一一斩杀,余诗诗? 大抵的意思是把别人当成自己不成器的儿子。 做为余家,乃至整个江南赫赫有名的四境大修士,余常平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自己竟然被打了一个大耳光子? 打人的还是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傻子? 士可杀,不可辱啊! 余常平昂起自己高傲的头颅,展现出自己江湖前辈的傲气,注视着身前的傻大个,怒道: “尔安敢如此辱我!?” “汝知晓我是谁吗!?” 啪! 一声脆响直接打断了余常平的话音。 大傻甩了甩手掌,撅了撅嘴,说道: “俺管你是谁,你要杀陆哥,俺就打你。” 出乎意料,余常平没有再开口,因为他的脸此刻火辣辣的。 他知道要是自己再张嘴,面前的傻大个一定会再给他一个大耳光。 大傻看着余常平服软了后也没再出手,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也忒怂了……” 不一会儿。 陆去疾也走到了余常平身前。 相对于大傻,陆去疾更加过分,一只脚狠狠踩在余常平的肩上,丝毫没给这位四境后期大修士面子。 陆去疾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将天不戾搭在了余常平的脖子上,低声问道: “你刚刚说我是什么来着?烂白萝卜对吧?” 余常平脖子一凉,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冒出。 看着前方已经走了一会儿的余笑天,又用余光瞥了一眼半空中的蚩一,他的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涌动,求饶道: “陆、陆太岁,此时是个误会。” “刚才风太大,我等刚才昏头了,还请您高抬贵手。” 因为害怕,余常平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是四境后期的大修士不假,但他也怕死啊。 陆去疾俯视着余常平,冷冷问道: “你余家的人这么没骨头?” 余常平不敢反驳,只是一个劲的点头,“是、是是。“ 头一次见这么怂的四境大修士,陆去疾吐槽道:“如此心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入的四境。” 说着,陆去疾举起手中的天不戾,眼看他便要挥刀之际。 “慢!”余常平赶忙开口道:“陆太岁,你不能杀我!” 陆去疾握刀的手停在了半空,“为何?” 余常平卸下了懦弱的伪装,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去疾的眼睛,道: “我是余家家主的胞弟!更是余家二长老!” “杀了余笑天,你和余家之间的恩怨尚且可以化解。 杀了我,你和余家之间的梁子可就解不开了!” “我余家作为江南世家,不仅仅因为我父亲是四朝元老的原因,而是因为我余家也有一尊五境族老!” 为了活命,余常平顾不得这么多,直接选择爆出了余家真正的底蕴。 他相信如果陆去疾是个聪明人的话,应该会掂量一下他的身份。 余常平心中暗暗发誓,只要今天陆去疾放过了他,他回去之后一定请老祖出关直接镇杀陆去疾,一雪前耻!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不如他所料。 陆去疾听到这话后竟然只是笑了笑,而后毫不犹豫挥下了手中的黑刀天不戾。 他和余家的梁子早就结下了,放虎归山的道理他岂能不懂? 现在杀了余常平等人还能削弱余家的力量,要是放了他们回去指不定第二天就打回来了,届时更加麻烦。 至于余家那位五境大修士,陆去疾心中也有对策。 若是蚩老真的抵不过对方,那他就厚着脸皮写信向张道仙求援。 唰—— 黑色刀芒一闪而过。 余常平的头颅直接掉落在地。 在蚩一这尊五境大修士的刻意压制下,他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 鲜血喷洒在地,溅到了余家剩余的三位四境修士的脸上,使得他们心乱如麻,惶恐不安。 陆去疾则是不慌不忙的在余常平尸体上不断摸索,最终还真到了余常平身上的藏器——一个玉扳指。 意识沉入余常平的藏器中后,陆去疾发现了不少好东西,一堆香火钱,千年灵芝、五百年份的黄精,还有厚厚一打黄色符箓,其中夹杂着几张蓝色符箓。 简单的扫了一眼后,陆去疾将这玉扳指放入了怀中。 紧接着,他又扭头看向了余家剩余的三名四境修士,眼神中充斥着一抹炽热。 咕嘟~ 半跪在地的三名四境修士不约而同的咽了一口口水,身躯忍不住开始颤抖。 “陆太岁,有话好说。” “陆太岁,高抬贵手啊!” “陆太岁,饶命啊!” 三人仰头望着陆去疾,姿态极低,声音中充满了哀求。 回应他们却只有三道冷冽到极致的黑色刀光。 扑通。 三人应声倒下。 陆去疾收了刀上前在三人的尸体上一阵摸索。 过了好一会儿,陆去疾方才找出了三人身上的藏器。 还未来得及打开,一匹白色鳞马一骑绝尘,出现在城门处。 “住手!” 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有些熟悉,陆去疾下意识抬头一看。 不是别人,正是余苍生的孙女,余诗诗。 陆去疾掸了掸天不戾刀锋上残存的血珠,对着鳞马上的余诗诗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当是谁,原来是余姑娘。” “你来晚了,你这些叔伯一个个不知道怎么了,都往我刀口上撞,一不小心全都撞死了,真是不好意思。” 余诗诗刚从鳞马上跳了下来,听到陆去疾这话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得知赵家被灭、斩妖司有五境大修士的消息后,她便意识到不对劲了。 于是从扬州骑着鳞马一路追赶余常平等人的步伐,没想到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余诗诗面色阴沉,站在城门之下,也不说话,就这么死死地盯着陆去疾。 过了好一会,她往前迈出了一步,沉声道: “陆去疾,你下手竟如此狠辣! 枉费那些渔夫为你唱名!” 陆去疾呵呵一笑:“余姑娘,只准你余家对我出手,不准我还手?” “休要用那些仁义道德来压制我,且不说如今你余家五位四境大修士对我出手。 想当初我出京都之时,你爷爷余苍生便设计杀我,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些债,我会向你余家一笔笔讨回来!” 第211章 软饭硬吃王二虫 “就凭你陆去疾!?” “天大的笑话!” 见陆去疾如此不客气,余诗诗也露出自己真实的面目,指着陆去疾发出几声怒吼。 旋即,她瞥了一眼城墙之上的蚩一,又放下了一句狠话: “不要仗着有一尊五境大修士便以为无人能动你了。” “余家不是无根之水,余家还有人!” “你既杀了我二伯,从今日开始,你陆去疾便与我余家不死不休!” 话音落下,余诗诗跳上白鳞马便准备离去。 “蚩前辈,给我捉住她!” 陆去疾突然对着天空中的蚩一喊道。 既然已经不死不休了,那怎么能放过余诗诗呢? 几乎就在一瞬间,蚩一伸出手掌对着下方的余诗诗狠狠一握! 余诗诗顿感一阵窒息,意念一动,手心处浮现出了一张紫色符箓。 就在蚩一即将抓住她的一瞬间,那张紫色符箓瞬间燃烧殆尽,她的身影也凭空消失了。 “陆去疾,你不讲武德!” 半空中只留下了一道近乎嘶吼的余音。 一阵清风拂过。 蚩一的身影缓缓落在了陆去疾身边。 陆去疾看了一眼蚩一,有些疑惑道: “老爷子不应该啊,您老竟然失手了?” 蚩一抽了一口旱烟后,咂了咂嘴,解释道: “她手中的符箓是儒家紫符,要不然她逃不掉。” 儒家紫符? 看来这余诗诗保命的手段不少。 陆去疾收起了天不戾,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后,指着地上的尸体,“将这些尸体拖下去,把地洗干净,别影响百姓做生意。” “得令!” 一众黄衣使抱拳回道。 随后,陆去疾便带着猴子等人走回了斩妖司。 几十个黄衣使手脚很是麻利,很快便把街道清扫干净。 原本肃杀的街道又恢复了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有胆子大的百姓走出了街道,看着一众黄衣使的背影,不由得感叹道: “这斩妖司的人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身上好像多了点什么……” …… 斩妖司,内院。 陆去疾、猴子、大傻、王二虫、蚩一五人坐在石桌旁。 蚩一吐出一口白色烟气,发出了一声担忧:“我用天机蛊算过了,一个月之后,余家有大动作。” “我们可以抢占先机,做好准备。” 猴子和大傻听到这话,质疑道: “村长,你算的到底准不准哦?” 啪! 啪! 蚩一挥着手中的古铜色烟杆直接在猴子和大傻的头顶各自敲了一下,“两个小崽子还敢质疑我?找打——” 嘶嘶~ “哎哟唉……” 猴子和大傻疼得龇牙咧嘴,不断搓着头发,眼泪花子都流出来了。 也不怪两人不相信蚩一,毕竟有夺嫡的前车之鉴。 陆去疾和王二虫看着猴子与大傻那搓头发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几声。 蚩一捕捉到这几声笑意,白了一眼陆去疾和王二虫,“怎么?你们两个也不相信我?” “信!” 王二虫生怕自己脑袋也挨上烟杆子,赶忙道:“您老可是五境大修士,天底下哪有算不准的事儿。” 陆去疾则是蹙了蹙眉头,再次确认道: “老爷子,靠谱嘛?” 蚩一一屁股坐在藤椅上,一边从烟袋子里抽着烟丝,一边回道: “余家这次要憋个大的,不会轻易出手,咱们有一个月的喘息时间。” “但下一次来的,可就不止是四境了,说不定那尊五境也会出手,你小子还是早做打算。” 陆去疾听完愣在了原地,陷入了沉思。 见此情形,蚩一不禁多想些,他出声问道: “你小子这是不相信我?” “不管你信不信……夺嫡的那件事老头子我真没算错。” 夺嫡失败始终是蚩一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直至如今依旧耿耿于怀。 “哪能啊。”陆去疾回了神,注意到蚩一的神色变化后赶忙转移了话题: “我是在想退敌之策。” “朝堂之上有帝师周敦和首辅司徒贺帮我们撑着,我们倒是无需担心。” “要是余家联合白家以及江南剩下的世家一起对我们发起猛攻,以江南总司现在的底子怕是招架不住。” 蚩一眼眸一变,猛抽了一口旱烟,叹道: “既然朝堂之上他们没优势,那他们应该会动用江湖上的手段。” 陆去疾有些诧异:“什么是江湖上的手段?” 蚩一:“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刀光剑影,打打杀杀罢了。” 陆去疾坐到了椅子上,指尖敲击着石桌,理智的分析道: “虽说现在江南总司现在每天加入的人都不少,但来的大多都是二境修士,真正厮杀起来根本发挥不了大作用。” “就算钱、孙两家相助恐怕也不占优势。”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陷入了沉默。 空气突然陷入短暂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 王二虫最先打破了寂静。 他脸色微红,缓缓说道:“我在江南只有十几个红颜知己。 其中有两个是四境修士,我、我出卖一下色相应该可以说动她们出手一次。” 嗯!!!? 同一时间。 陆去疾、猴子和大傻全都盯着王二虫,就连蚩一这个见多识广的老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一境后期勾搭上四境大修士,这、这得有多大魅力啊? 陆去疾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老王,你一个一境后期是怎么勾搭上四境大修士的?” 王二虫一张饱含风霜的老脸滚烫无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承认我以前是嫩牛吃老草了。” “但是老草说实话真开胃啊,要不是我意志坚定,恐怕都被她们包养了。” 说着,王二虫看向了陆去疾,坚定道: “我也是斩妖司的一份子,我也想为东家出力。” 陆去疾心中一暖,但是嘴上依旧不饶人:“老王啊,你年轻时这张面皮到底有多帅?竟然引得四境大修士都为你折腰。” “你可得小心啊,万一惹得你那些红颜知己不高兴了,把你腰子给你掏了。” 王二虫拍了拍胸膛,胸有成竹的说道:“放心吧东家,我王二虫一向软饭硬吃,她们舍不得伤我的。” 第212 章 王二虫——老少通吃。 王二虫说完便急匆匆离开了内院。 他要好好捣拾一下自己,理一理胡茬,换身新衣裳再去见那些红颜知己。 不然就凭他现在这副模样,别说出卖色相了,倒贴也不一定有人要啊。 王二虫走后。 猴子和大傻赶忙跟了上去。 见此,陆去疾好奇出声道:“你俩去干嘛?” 猴子嘿嘿一笑,偷感极重的说道: “陆哥,我去看看老王收拾完到底有多帅,顺便去学几招,以后找媳妇儿用得上。” 这理由倒也十分充分。 不过,猴子也就算了。 怎么连大傻都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陆去疾赶忙瞥了一眼大傻,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大傻,你也要去?” 大傻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一抹憨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道: “对,俺也要学。” “学了能找媳妇儿。” “哈哈哈……”闻声,一旁看戏的蚩一放声大笑起来。 他笑得前仰八叉,手中的烟杆子指着大傻,眯着眼睛说道:“你小子难得机灵一回。” 陆去疾也笑了起来,谁说大傻傻的? 这股聪明劲儿能是傻子有的? “村长、陆哥,那俺们走了。” 见老王走远,大傻和猴子对着陆去疾和蚩一知会了一声后也离开了内院。 两人走后,内院便只剩下了蚩一和陆去疾。 陆去疾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入口甘甜,回味微苦。 喝完,他看着藤椅上的蚩一,沉吟道: “老爷子,你说余、白两家会动兵吗?” 蚩一半张半阖的眼皮微微一抽,斩钉截铁的回道:“不会。” 陆去疾质疑道:“这么笃定?” 蚩一声音一沉,娓娓道: “江南始终是朝廷的江南,他们两家要是真的动兵了,朝廷一定会比我们先知晓,是一定!” “党争需要有个合理的理由,但造反可就不需要了。” “小子,大虞皇室的底蕴远比你想象的更强,顾忌到这一点,对方只会按照江湖的规矩办。” “一个月后江南三姓七望可能会倾巢而出,大大小小的世家都会派出家中高手鼎力相助,届时这丹阳城便是决战之地, 若是你小子败了,那便代表朝廷败了,若是你小子胜了,那剩余的世家宗门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陆去疾皱了皱眉头,有些诧异道: “对付我陆去疾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犯得着这么多人?” 蚩一笑了笑:“小子,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天资有多么恐怖?一年的时间便有四境战力,普天之下,谁能容得下你?” “这天下谁都不是傻子,三姓七望不会犯蠢一家一家的送给你杀。 对于你这种妖孽,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字——快!” “将你碾死在摇篮之中!” 陆去疾又抬起一杯茶,顺势接过了话茬:“我这个朝廷代表要是死了,他们的处境就一定会好?朝廷不会震怒?” 蚩一缓缓从藤椅上坐了起来,朗声道: “陆小子,看事情不要拘泥于区区三州之地,你要放眼的是整个天下。” “南方大奉开春便会北上,届时外忧在前,朝廷要想动江南三州就难了。” 陆去疾身躯微微一颤,停顿了几秒后,一口干了杯中的茶水。 喝完,他看向蚩一再次询问道:“您老真的没算错?他们会在一月之后动手?” 啪! 蚩一拿着手中的古铜色烟杆狠狠敲了一下陆去疾的脑袋,“老夫一生从未出错!” “天机蛊暗合先天八卦,就算是钦天监监正司徒长青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不得不说,蚩一手中的烟杆打人是真的疼。 陆去疾摸着脑袋上肿起的大包,疼得嘴角直抽搐,看着蚩一又抬起的古铜色烟杆,连连摆手致歉:“老爷子,是我错了。” “哼。” “小兔崽子。”蚩一对着陆去疾小声骂了一声,眼中却满是欣赏。 他都不记得陆去疾什么时候改口叫他“老爷子”,但这三个字听起来是真的舒心,纵有天大的火气也能消下去。 呼~ 深深吐出一口旱烟,蚩一搭话道:“你小子想好解决办法了?要动用自己的人脉了?” 陆去疾双手一摊,笑道:“我哪里有什么人脉,不过我背后有人啊。” 蚩一啧了啧嘴:“也是,也该让周敦和小司徒贺出出力了。” 陆去疾没有耽搁,赶忙走到了房间中拿出了文房四宝,开始写信求援。 陆去疾笔走龙蛇很快便写好了两封信,每封信上都是求援,诉说着自己在江南的艰难困境。 嘘~~ 紧接着,他将小拇指放在口中吹响了口哨。 唳!!! 不一会儿,一道刺耳的鹰唳声凭空响起。 一只巨大的鹰隼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内院的屋顶上。 陆去疾脚尖一点跃上房顶,将三封信放入竹筒之内,又将竹筒绑在了鹰隼的爪子上,并嘱咐道: “送到京都斩妖司。” 鹰隼十分人性化的点了点头,而后扑腾着翅膀飞向了苍穹。 陆去疾仰头看着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中的鹰隼,攥了攥手心,“老爷子,我要闭关,劳您帮我看着一下斩妖司。” 藤椅上的蚩一随意挥了挥手,“小事儿,欲速则不达,要是突破不了也别钻牛角尖。” 另一边,斩妖司侧院之中。 王二虫洗漱完毕,换了一套崭新的藏青色衣衫,从房门之中跨了出来。 正在拐角处偷看的猴子和大傻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珠子,就像是见到鬼了一样。 这、这他娘的是老王!!? 此时的王二虫一袭藏青色袍子,鼻梁高挺,唇线微微抿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鬓角处的刀疤更是为他平添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沧桑,一双眼眸异常深邃,好似写满了故事。 大傻和猴子都已经傻了眼。 原来老王不是吹牛皮啊! 他这张面皮堪称江湖第一女性大杀器啊! 注意到猴子和大傻两人那呆滞的目光,王二虫轻轻咳嗽了下,厚着脸皮说道: “实不相瞒,我年轻的时候,行走江湖全靠这张脸。” “我这张脸——老少通吃。” 第213 章 王二虫的相好。 期间,王二虫跨出门外之际遇到司内的一条大黄狗。 那条大黄狗看着王二虫的模样立马就跑了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开始做一系列的怪动作。 低头看着这一幕,王二虫毫不犹豫直接给了大黄狗一脚,“滚!你她娘的把老子当成司内的母狗了?” 看着这一幕,猴子和大傻捧腹大笑, “大傻,你说老王闯江湖的时候有没有卖过钩子?” 大傻不知其意,呆呆的问道:“啥叫勾子?” “就是屁股……” …… 辗转七日已过。 这七天陆去疾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间中,白天修炼《太上人间》,晚上修炼天罡霸体术与真龙观想法,不敢浪费一丁点时间。 步入三境中期之后,他已经不需要进食了,可以做到了食气不死,也有了更多的时间修炼。 三境中期与后期之间的瓶颈在他不懈得努力下也在一点点松动。 …… 江南第一大宗——藏剑山庄。 附近的十里桃林。 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站在一株巨大的桃花树下,一双杏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前面的中年男子,开口道:“你来了。” 中年男子自然就是王二虫。 站在他面前的则是他年轻时的相好,藏剑山庄当代庄主——王曼枝。 王二虫微微颔首,“我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王曼枝好似回到了十几年前,一切好似都没有变。 王二虫一声“我来了。” 便让这藏剑山庄的当代庄主慌了神。 她这一生只倾心于一个男子。 现在那个男子就在她眼前,让她如何能不激动? 忽然,王曼枝注意到王二虫的空荡荡的袖子。 王曼枝上前一步,失声道: “虎子,你的右手怎么……” 王二虫下颌微抬,四十五度望向了天空,一脸坦然道: “没了,丢在了一扬大雪中。” 话锋一转,他薄情一笑,略带自嘲的开口问道:“怎么,连你也嫌弃我了?” “怎么会!” “我嫌谁也不会嫌弃你!” 王曼枝泪眼盈盈,猛地冲入了王二虫怀中。 她一度哽咽道: “以前我让你跟着我来藏剑山庄,你不肯。 说什么要去看看这个天下,说什么这座江湖少了点东西,你要去找找。 现在可倒好,东西没找到,还丢了一条胳膊。” “告诉是谁伤的你,我要杀了他为你报仇。” 王二虫绷着脸,看着怀中落泪的王曼枝,伸出自己仅存的一只手为她抹了抹眼泪,“别哭,那人已经死在我的剑下了。” “我的手臂虽然丢了,但我终于找到这座江湖缺少的东西了。” “真的?”王曼枝依偎在王二虫胸膛,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那你说江湖少了什么东西?” 王二虫毫不客气,像年轻时那样一手搂着王曼枝,缓缓吐出一字道——“侠。” “侠?” “这东西倒是新奇?是何物?” 王曼枝不紧不慢的问道。 王二虫回想起了侠客行那一副对联,又想起了徐子安和陆去疾的所作所为,沉吟道: “侠,从不拘泥于形式,可以是一间客栈,一股气。 也可以是一个人,一把剑,一座江湖。” 王曼枝更加疑惑了,她一脸茫然的问道:“侠到底是什么?” 王二虫读的书并不高,要让他完全诠释这个“侠”字,他也不能完全说出来,只能尽其所能的解释道: “所谓侠,就是路见不平绕道……咳咳,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有侠气的江湖才是真江湖,有侠气的人那就叫侠客。” 越说,王二虫越来劲,脑子中回想起以前陆去疾所念的诗词,忍不住说给王曼枝听: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 一诺千金重!!!” 王曼枝愣了。 这一番理论,不,应该是学问,让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渐渐的,她看向王二虫的眼神中充满了光芒。 王二虫眼看气氛差不多了,于是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曼枝,我遇到一件事,你可愿出手相助?” 王曼枝没有多想下意识的点头,“好。” 王二虫又补上一句:“二十三天后,你能否前往丹阳城,为我出手一次?” 丹、丹阳城? 王曼枝听到这三个字眼神肉眼可见的清醒了许多。 作为藏剑山庄的庄主,她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前不久她手下刚刚有人来报江南的世家已经在暗中集结,准备将江南总司司主陆去疾挫骨扬灰,而那陆去疾就在丹阳城之中! 虎子是为陆去疾而来! 不过是几个呼吸,王曼枝便已经洞悉王二虫来找她的目的。 王曼枝主动与王二虫拉开了距离,手中后的长剑搭在了王二虫的脖颈上,冷冷道: “你根本不是为了来找我的,你是为了陆去疾而来!?” 只要她稍稍一动,王二虫便会身死。 尽管王曼枝的剑已经搭在了王二虫的脖颈上,王二虫依旧没有半点慌张,反倒是一字一句的说道: “是!我是为了陆去疾而来!” “因为陆去疾是一个侠客!他救了我的命!他是我的东家!他是个好人!” “我不想看到他被江南的高手围攻而死,好人不应该孤立无援!” “小曼!你要是与那些喝人血的世家同流合污,你就动手杀了我吧!” 说完,王二虫闭上了眼睛,一脸慷慨就义的模样,实则手心脚心已经不自觉冒出了冷汗。 最终,王曼枝的剑还是没能落下,她收了剑,历经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缓缓道:“我可以出手,但是事后你要跟我回藏剑山庄。” 王二虫张口就来:“好,我一定和你共度余生。” “不过,我还有急事,今日能否先让我离开?” “好。”王曼枝没有纠缠,反倒出声问道:“你身上缺不缺香火钱?要不要我给你几百枚花着?” 王二虫挺了挺脊梁,一本正经道:“不用,真男人从不用女人的钱。” “小曼,我走了。” 王二虫对着王曼枝露出一个依依不舍的眼神后,快速离开了藏剑山庄,奔向另一个宗门。 …… 京都。 周敦和司徒贺在听风楼之内对弈。 棋盘旁边放着三封信件,写信人正是陆去疾。 第 214章陆去疾的信 周敦拾起一枚棋子,不快不慢的回道: “那小子要人。” “不是派了蚩一去吗?”司徒贺冷笑一声:“一个五境大修士还不够?” 叮! 周敦素手微扬,一枚温润玉棋自指间滑落,不偏不倚,落于纵横十九道之天元,“江南余家也有一个五境大修士。” 司徒贺拈起一枚玄墨棋子,沉声道: “边疆动乱,我手下没有余人。” “再说了,我可是听说陆去疾灭了赵家之后拉回了满满三十车赃物。 结果就给朝廷送了三车,其余的全部贪墨了,他的胃口可真大。” 周敦面不改色的驳道:“我斩妖司的俸禄低,他拿一点也是正常的。” 一点? 二十七架马车!? 司徒贺心中骂了一句。 随即,他抬起头瞥了一眼周敦,道: “这段时间那小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招揽了五六百个二境修士,甚至还有几个三境修士。” “他甚至还推出了一个贡献制,大刀阔斧的革新。” “帝师,你不怕这小子做大?” 周敦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缓缓道:“不怕,他做的很好。” “只要我在世一天,他便做不大。” 司徒贺停顿了一刹,又问道:“要是你不在了呢?大虞可有人能压住他?” 周敦摇了摇头,徐徐道: “十六岁便有四境战力,如此天骄,放眼大虞谁能压住?” “你寒枭不行,新帝也不行。” 司徒贺知道陆去疾年轻,但没想到这么年轻! 十六岁的四境高手啊! 细数大虞建制万年以来,有几人能做到? 更让司徒贺毛骨悚然的陆去疾那恐怖的破境速度,简直是千古无一人能比肩。 嘶嘶~ 司徒贺皱紧了眉头,手中后的棋子不知不觉间已成齑粉。 陆去疾这把刀太锋利了些,要是最后刺主了,那恐怕比余苍生还要恐怖。 思考了片刻后,司徒贺沉声问道:“帝师,你说让陆去疾回来如何?” 他的声音充满了忌惮。 周敦缓缓回了四个字:“不是时候。” 两人说话间,窗外雨声渐起。 淅沥淅沥…… 雨打在屋瓦之上,因瓦片新旧、厚薄之别,音色亦各有不同。 新瓦之声,清脆如玉磬;旧瓦之响,沉闷如木鱼。 周敦看了一眼窗外,而后缓缓起身。 瞥了一眼对面愁眉不展的司徒贺,说道: “我准备调遣六个紫衣使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你也派点人吧,宗室的刚好在京都,就由你出面请他走一趟江南吧。” 司徒贺没有立马出声回答,反而是陷入了犹豫。 陆去疾起势太猛,他想压一压这股势头。 但江南局势就摆在那里,陆去疾要是死了那就更难办了。 这时,察觉到异样的周敦缓缓出声道: “陆去疾是我斩妖司的人,更是我周敦的学生,先帝的师弟,我想陛下很乐意伸出援手。” “司徒首辅,猛药方能去苛!” 听了这一番话,司徒贺终于松了口: “行。” “我会前往宗人府请那位下江南。” …… 不久,两人闲谈了几句后,缓缓离开听风楼。 周敦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走在街道上,看着飘零的雨丝,伸出了自己的手,“有人等烟雨,有人怪雨急,世间纷纷,皆是雨中人。” 另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司徒贺坐在一架马车之中。 不同于周敦的多愁善感,司徒贺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冷意。 指节分明的大手把玩着一枚香火钱,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世事纷纷一局棋,输赢未定两争执。” “多事之秋……” …… 半个时辰之后。 听风楼之内响起了一道空灵的声音—— “楼主,有你的书信。” 一个梳着羊尾辫的丫鬟拿着两封信笺往楼顶跑去。 李明月正拿着银剪不断修剪着盆栽,回眸瞥了一眼后方匆匆忙忙的丫鬟后,说道: “瞧你这急急忙忙的模样,不就是有书信嘛,应该是爷爷又发牢骚了。” “不是哦~”丫鬟将手中的信笺举过了头顶,对着李明月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 “楼主,这可是陆公子给你写的信哦。” 李明月赶忙将手中的银剪子放下,一手便夺过丫鬟手中的两封信,速度之快,让丫鬟都反应不过来。 看着手中后不翼而飞的书信,丫鬟背着双手,打趣道:“老爷的信楼主你置之不理,陆公子的信你就迫不及待。”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呐~” 李明月红了脸,对着丫鬟伸了伸手,佯装生气道:“你这丫头,真是讨打。” 这丫鬟从小和李明月一起长大,对她的脾气自然是了如指掌,明白李明月这不是生气而是害羞。 她躲闪了几下后,指了指李明月手中的两封信,嘿嘿笑道: “楼主,你还是先看看陆公子给你写了些什么吧。” 听到这话,李明月小心翼翼的拆开了封缄,一缕幽香随信笺舒展,忽见一抹艳红自函中翩然坠落。 她赶忙伸手接住,低头一看竟是一朵芍药,虽然失了水分但色泽犹鲜,瓣瓣如丝,美丽极了。 丫鬟翘起脚尖,看到了李明月手中后的那一朵芍药,起哄道: “楼主,芍药可不一般呐,江南方言,勺与约同声,故假借为结约也。” “芍药代表意思可是情有独钟哦~” “你个小妮子,别乱说……”李明月耳根蹿上一抹红,还未来得及看信,整个脸都红透了。 她从自己的藏器中拿出了一个专门封装丹药的盒子,将里面的丹药拿出,小心翼翼的将这朵芍药放进去。 做完这些,她方才低头看着手中的信件,上面只有一段大白话,都是感谢她的出手相助。 不死心的李明月又打开了另一封信。 不同于上一封信,这一封信上只写着短短七个字——“山有木兮木有枝。” 李明月咬了咬红唇,眉宇间萦绕上一抹不解。 山有木兮木有枝,何解? 第 215章 黄朝笙。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李明月做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她收起了信件,忽然对着旁边的丫鬟说道:“小翠,收拾一下,我们去江南。” “啊咧?”丫鬟身子一僵,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李明月,小声嘟囔道: “主子,哪有主动上门的……” 对于这话,李明月没有放在心上,她认为喜欢,可以男子主动,也可以女子主动。 大不了,她娶他便是了。 李明月朱唇微抿,柔情一笑: “我要去让他补全这后半句。” 入了心的人,见与不见都会想念。 与其想念,不如相见。 …… 江南,斩妖司的大门。 一个身披黑衣男子站在大门前再三确认自己没走错。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剑冢第二天骄黄朝笙。 自从黄朝笙见过李飞仙之后便快马加鞭从大奉一路北上。 进入大虞境内之后,人生地不熟的他迷路了三十几次。 这都不算最坏,中途他更是被人贩子卖了十几次,要不是他一身身修为足够强劲,恐怕早就被卖到那个犄角旮瘩去了。 黄朝笙抱着自己的剑,确定没找错地方后,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向了大门。 凑巧,今天正是陆去疾出关的日子,接近小半个月没吃东西的他属实是有些馋了,准备出门吃吃路边摊。 怎料,刚到大门口便看到一个略显狼狈的黑衣人。 “你是什么人?”陆去疾站在斩妖司大门前,对着想往里面闯的黑衣人问道:“可是前来讨要吃食的?” 讨要吃食? 那不就是乞丐? 黄朝笙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火。 他可是剑冢第二天骄,如今竟然成了他人口中的叫花子? 黄朝笙抬头注视着陆去疾,咬牙切齿道:“你看我哪里像是乞丐?” 陆去疾来了兴趣,笑着回应道: “阁下顶着鸡窝头,穿着灰尘朴朴的衣裳,脸上还有泥沟,很难不让我多想。” 闻声,黄朝笙才注意到自己如今的模样,被卖了十几次的他早已经没了刚出剑冢之时的潇洒,有的只是一身得狼狈不堪,就连袖子都破了几个大洞。 “该死的人贩子!” 黄朝笙低下头狠狠骂了一声。 这时,陆去疾双手抱在胸前,低头看着黄朝笙,饶有意思的问道: “阁下既然不是来讨饭的,那是来找茬的?” 黄朝笙板着脸,高冷的点了点头,“没错,我要找一个人。” “谁?”陆去疾有些好奇,下意识接过了话茬。 黄朝笙缓缓吐出三个字——“陆去疾。” 陆去疾愣了一下,“谁?” 黄朝笙皱了皱眉,似是对问来问去的陆去疾有些无语,“我不喜欢重复说过的话,你要是识趣的话就走远点,待会儿我和那陆去疾打起来刀剑可不长眼睛。“ 听到这话,陆去疾确认黄朝笙不认识自己。 关键,他也不认识黄朝笙啊。 怀着疑惑,陆去疾走下了台阶,踱步走到了黄朝笙身前。 “你和陆去疾有过节?” 陆去疾试探道。 黄朝笙眨了眨死鱼眼,回道:“没有。” “那你找他干嘛?还在斩妖司大门口找他,不怕被里面的高手直接镇压?” 黄朝笙被陆去疾这两句话点醒了。 他逐渐反应了过来,自己好像真的有些欠考虑。 “你说的对,那我找时间再来。” 黄朝笙并未回答陆去疾的问题,只是眨了眨自己的死鱼眼,而后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陆去疾几乎已经确定面前这黑衣人缺一根筋。 为了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陆去疾出声叫住了他,“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黄朝笙脚步停顿了一下,一脸戒备的看着陆去疾。 这套说辞他实在太熟悉了,当初有不少人贩子就是这么开口的。 黄朝笙:“不必了,你我之间无亲无故吃什么饭。” 说完,黄朝笙的脚步快了几分。 陆去疾追上黄朝笙的步伐,笑道:“南街有家羊杂馆不错,去不去?” 咕嘟~ 黄朝笙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三秒之后,摇头拒绝,“不去。” 陆去疾注意到他眼里的犹豫,继续说道:“吃完我带你去找陆去疾,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和那陆去疾究竟有何恩怨,竟然值得你找上斩妖总司。” 黄朝笙停了下来,他回头盯着陆去疾,问道:“你真的能找到陆去疾?” 陆去疾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那是自然。” 黄朝笙思考了一会儿,回头看着陆去疾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心中泛起了嘀咕: “这小子瞅着不像是坏人,他总不能也把我卖了吧?” “姑且先答应他,如是他不怀好意,我再收拾他。” 不得不说,黄朝笙确实少了一根筋。 他回头看了一眼陆去疾,微微颔首,道:“带路。” 听到这话,陆去疾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这是谁派来的奇葩? 不一会儿,陆去疾在前,黄朝笙在后,两人慢悠悠的朝着南街羊杂馆的方向走去。 路上,陆去疾出声试探道:“我瞅阁下也是个体面人,为何会弄得如此狼狈?” 黄朝笙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阵红一阵绿,惜字如金的回道:“迷路了。” 迷路能弄得如此狼狈? 陆去疾向黄朝笙递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黄朝笙冷不禁又补上一句:“迷了三十几次,故而衣袖染灰。” 噗。 陆去疾嘴角有些难压,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死鱼眼竟然还是个路痴? 黄朝笙瞥见陆去疾嘴角的笑意也不生气,只是依旧板着一张脸。 路痴这毛病,他从小到大便有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他心想:“笑就笑吧,只要能为他找到陆去疾就行。” 走了一段时间,两人终于来到陆去疾口中的那家羊杂馆子。 “老板,来两碗羊杂。” 陆去疾拉着黄朝笙在馆子门口坐下,对着里面的老板招呼了一声。 “得嘞。” 热火朝天的羊杂馆内传出了一声。 不一会儿时间,两大碗色香味俱全的羊杂汤被端了上来。 汤色乳白,宛如新磨的羊脂玉,温润而厚实,不见半分浑浊,其间点缀着翠绿的香菜末、鲜红的辣椒油,宛如一幅水墨丹青,浓淡相宜,煞是好看。 第216章 撞见老王。 陆去疾早已迫不及待,抄起那厚重的粗瓷大碗,只将碗凑到唇边,深深一嗅,满足地喟叹一声:“好!就是这个味儿!” 黄朝笙不为所动,瞅了一眼自己身前色香味俱全的羊杂汤,露出一丝犹豫。 陆去疾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说道:“别看了,再看下去,这汤可都要被风喝尽了。” 见陆去疾吃了几大口,黄朝笙方才放下了戒心,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起微微发烫的羊杂汤。 “呼噜”一大口,滚烫的羊杂汤入口,鲜、香、辣、烫,诸般滋味瞬间在黄朝笙口中炸开,顺着喉咙一路燎下,暖意直抵丹田。 黄朝笙吃得极快,大口咀嚼着软韧的羊肚,吸溜着滑嫩的羊肠,额上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显得格外豪迈。 这霜杀百草的季节,喝上这一口羊杂汤别提多痛快了。 “爽。” 吃完,陆去疾擦了擦嘴,吐出了一口热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顺便也给我也倒一杯。” 黄朝笙也放下了碗筷,十分丝滑的将自己身前的茶杯推到了陆去疾身前。 陆去疾看着递上来的茶杯,笑了笑: “你倒是不客气。” 黄朝笙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拿出了一枚香火钱。 因为被拐太多次的原因,这枚香火钱是他身上仅存的钱财。 他将这枚香火钱递到陆去疾身前,一字一句的说道:“这顿,我请。” 陆去疾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这枚香火钱,婉拒道:“不用,这顿我请你。” 说着,他手腕轻转,手中的茶壶如白鹤低头,一道细若银丝的水流从壶中倾泻而出,不一会儿便注满了杯子。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律感。 陆去疾将一杯热茶递到了黄朝笙身前,余光瞥了一眼黄朝笙身旁的长剑,“剑修?” “是。”黄朝笙接过茶,看了一眼陆去疾,十分认真的说道: “你是我在大虞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若是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杀了他。” 看来这小子还是个重情义的人。 陆去疾心中对黄朝笙多了几分善意,能为了一顿饭答应帮别人杀人的二愣子,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我不需要你杀人,单纯的请你喝汤。” 陆去疾眯了眯眼眸,上下打量了黄朝笙一眼后,说道:“吃饱了没?我带你去找陆去疾。” “饱了。” 黄朝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眼底燃起一丝战意。 “希望你到时候别手软就行。” 陆去疾笑着回了一声而后主动起身去结账。 黄朝笙双手抱剑,低头拾起看着桌子上陆去疾迟迟不肯收的那枚香火钱,又抬头看了一眼陆去疾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暖意。 这是个好人, 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这是黄朝笙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一路上经历了人间险恶的他,对这份善意格外珍惜。 只是脑袋缺了一根筋的他竟然对陆去疾的身份完全没有深究 他也不想想能从斩妖总司大摇大摆走出来的能是普通人?普通人都能看出的问题,他愣是没有这份机警,也难怪被人贩子卖了十几次。 不久, 陆去疾结完账走了出来。 “走,我带你去找陆去疾。” “行。” 两人并肩而行,走在来来往往的街道上。 凑巧,迎面便撞上了刚从外面求援回来的王二虫。 只是此时的王二虫像是换了个人,颇有一番风流浪子的气质,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 三人擦肩而过之时,陆去疾一时之间都没认出来。 还是老王先开口叫住他,“东家,你这是要去哪儿?” 陆去疾听到这熟悉的嗓音赶忙停下了脚步。 他扭头看着出声之人,停顿了片刻后方才认了出来。 “老王,你他娘的是去整容了吗?” 陆去疾看着如今一袭藏青色长袍,浑身散发着风流浪子气质的王二虫,发出了一声诧异。 王二虫撩了撩额头放荡不羁的碎发,得瑟道: “东家,我早和你说过了,我要是洗干净这张面皮,天下男人都要汗颜,如今信了吧。” 要是别人说这话,陆去疾可能会给他两个嘴巴子。 但从王二虫中说出这话,陆去疾竟然挑不出刺来,因为王二虫现在确实帅得不像话。 就连一旁的黄朝笙都在心中感叹: “这男人,长得好生不讲道理。” 寒暄了几句之后,王二虫对着陆去疾邀功道:“东家,援手我给你找到了。” “你放心至少两尊四境大修士。” 陆去疾伸手拍了拍王二虫的肩膀,眼转子一转,笑了声:“老王,赶快回去休息吧,精疲力尽了吧?” 王二虫听出另一层意思,抬头回道: “东家,小看我了不是?” 他凑到了陆去疾耳边,咧嘴笑道: “我以前行走江湖也有个诨号,叫做云城玉郎,也叫十八郎。” “你猜那十八怎么来的?一个十八次不在话下。” 陆去疾还以为王二虫是在吹牛,对着他的肩膀轻轻捶了一下,“少吹牛皮了,一波奔波赶紧回去歇息。” 听到两人对话的黄朝笙低下了头,好似在思索什么。 十八郎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只是现在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这时,王二虫注意到了旁边黄朝笙。 见黄朝笙有些面生,王二虫对着陆去疾好奇的问道:“东家,这位是?” 陆去疾摇了摇头,指着黄朝笙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是来找陆去疾的。” 嗯!!? 陆去疾不就是东家你吗? 王二虫一脸不解,但是看着陆去疾的眼神后便不再追问。 “老王,你先回司内吧,我带着他去找陆去疾。” 陆去疾对着王二虫意味深长的说道。 王二虫顿时心领神会,回了声“风大,东家小心着凉”后便离开了。 打发走王二虫之后。 陆去疾便带着黄朝笙往斩妖司后门走去。 行至一个僻静的街道,陆去疾忽然停下了步伐。 他看着身旁的黄朝笙说道:“到了,陆去疾就在这里。” 黄朝笙看了一眼无人的四周,“陆去疾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 第217 章 收黄朝笙,徐子安出关。 突然,黄朝笙猛地扭头盯着陆去疾,后知后觉,发出了一声惊愕:“你、你就是陆去疾!?” 陆去疾看着终于反应过来的黄朝笙,问道:“我怎么不像吗?” 黄朝笙眉头紧皱,双手立马握住了怀中的长剑,却没有第一时间出鞘,反倒是怒火中烧的问道:“你一开始就在耍我!?” 陆去疾摆了摆手,笑道:“那倒是没有,只是很久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品种天然呆了,觉得有趣罢了。” 老品种天然呆!? 真是气煞我也! 锃—— 黄朝笙顿感脸上无光,赫然拔出了手中的剑。 想要出剑却突然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陆去疾忽然想起了那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羊杂汤。 老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黄朝笙深吸了一口气,道: “我黄朝笙向来知恩图报,你请我吃了一顿饭,我让你三招。” “三招之后,我便要认真了。” “好啊。”听到这话,陆去疾没有拒绝,而是腹黑一笑:“既然你如此知恩图报,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是哪个势力的人。” 黄朝笙摆出了防御的架势,掷地有声道:“某为剑冢第二天骄,听闻李飞仙败在了你手中,所以不远万里前来问剑,为的就是找回我剑冢在两国武会丢的脸面!” “你记好了,三招!我只会让你三招!” 陆去疾一边抡了抡手,活动了下筋骨,一边设套:“你要是败了,该当如何?” 黄朝笙沉声道:“我要是败了,我把命给你!” 他的脸色异常严肃,显然是没开玩笑。 陆去疾接过话茬,反驳道:“谁要你的命?你的命值几个香火钱? 我看不如这样,你要是败了,你就在我手下做一年的事,听从我的调遣,如何?” 黄朝笙陷入了犹豫,思考了好一会儿后,补上一句:“行,但我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不做对不起大奉的事情,违背良心的事情,你更不能逼我。” 陆去疾嘴角上翘,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一言为定。” 说完,两人十分默契的拉开了距离。 呼呼~ 寒风穿过这条无人问津的街道,带着几分入冬的凉意。 就在风起的一瞬间,陆去疾动了! 只见他行如猛虎下山,骤然踏前一步。 “咔嚓”一声! 他脚下的青石板竟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他握紧了拳头,臂上筋肉虬结如龙,不带一丝花巧,裹挟风雷之势,悍然轰出! 面对这一拳,黄朝笙不仅不避,反倒是迎难而上,准备以血肉之躯接下这一拳! 说让三招,就让三招! 他黄朝笙说到做到!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声音响起。 黄朝笙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透过胸膛,瞬间贯穿四肢百骸。 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尚未喷出,整个人便已离地,如断线纸鸢般向后飞去。 “轰隆!” 烟尘弥漫,砖石簌簌而落。 黄朝笙竟被那霸道无匹的一拳,硬生生“镶”在街道尽头的青砖墙上! 那面青墙体以黄朝笙为中心,裂开了数道狰狞的龟痕。 当啷一声。 黄朝笙手中长剑坠地。 他双目圆瞪,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身体被死死嵌入墙中,动弹不得,唯余胸口微弱的起伏。 好…强!!! 一种碾压式的强大! 强大到让他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黄朝笙深深垂下了头,只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可笑。 陆去疾负手而立,衣袂飘飘。 他看着墙上的人影,淡然一笑:“如何?” 黄朝笙垂着的头缓缓抬了起来,注视对面的陆去疾,纵有千种不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输的一塌涂地。 “你,赢了。” 黄朝笙齿间蹦出了三个字。 突然,他不知道怎的,竟然放声大笑了起来,似是对自己坐井观天的自嘲,似是对自己实力的否定。 总而言之,这笑声十分苦涩。 闻声,陆去疾还以为自己把黄朝笙的道心打碎了。 他可不想得到一个半死不活的手下,于是出声安慰道: “输便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再赢回来便是了。” “黄朝笙,你不会连追赶的勇气都没有吧?” 黄朝笙听到这话,原本一片死寂的眼眸渐渐亮起了一抹光芒。 他缓缓抬起了头,用接近嘶吼的声音,喊道——“陆去疾!!!” “我一定会赢回来!” 坚毅的声音冲上了云霄。 新秀如林起,后浪逐前笙。 往后一年,剑冢少了一个第二天骄。 斩妖司,又添一员大将。 …… 天君山。 真武崖上。 张道仙站在山顶俯瞰山下,手中捏着陆去疾厚着脸皮写的一封求援信,忍不住掐指算了算。 只是,他在天机一道上的造诣并不算多么高深,也能算到了点皮毛罢了。 “潜龙在渊,潜龙在渊” 小声重复了两声后,张道仙发出了一声爽朗的笑声: “师叔,您这个弟子比你当年还要强!” “我太一道门的人,还能让江南世家欺负了?” 轰隆! 忽然,一道惊雷劈在了真武崖最上方的一个山洞之内。 同一时间,太一道门之内,所有飞剑不知怎的,莫名的躁动起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山洞之内走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闭关的徐子安。 随着他腰间的红尘剑发出一声长鸣,整个太一道门之内躁动的飞剑立马恢复了平静。 听到这动静之后,张道仙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徐子安身前。 “成了?” 张道仙一脸激动的问道。 徐子安挑了挑眉,笑道:“成了!” 张道仙好奇道:“几纹?” 徐子安抬头一笑,得瑟道: “丹成七纹,属天品,入四境只是时间问题。” 张道仙笑得合不拢嘴,“好徒弟,好徒弟。” 稳了! 我太一道门稳了! “师父,我已经三境了,可以下山了吧?” 徐子安对着傻笑的张道仙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张道仙面色一变,敛了敛笑意,道: “可以。” “这次不光你下山,我也要下山。” 徐子安挠了挠头,“您也要下山?” 第218 章 师徒两人下山。 徐子安知道张道仙的性格,没什么大事是绝对不会下山的。 难不成是山下发生了什么大事? 好奇之下,徐子安赶忙追问道: “师父,您老下山干嘛?” 张道仙伸手从袖中拿出陆去疾的求援信,缓缓道: “陆去疾遇到麻烦了,我岂能不去?” 徐子安接过信件一看,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他十分清楚陆去疾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写信求援的。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徐子安握紧了手中的飞剑红尘,对着张道仙说了一声: “师父,我先走一步,你慢慢来。” 话未说完,徐子安一个纵身便跳下了真武崖。 张道仙看了一眼徐子安的背影,骂骂咧咧的说道: “山上有路你不走,跳什么崖!” “老寿星上吊,怕自己活的太长了是吧!” 唳!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清脆的鹰啼。 真武崖下云海翻涌,一只通体墨黑的大雕,自云海深处猛然冲出! 徐子安脚踏黑雕,大袖灌满清风,喝出一声:“雕儿,直下江南!” 唰! 黑雕双翼一振,搅动风云! 刹那间,方圆百里的云气如潮水般向两侧退避,形成一道巨大的白色旋涡! 一眨眼,一人一雕已然消失在云海之中。 张道仙看着徐子安潇洒的背影,抚了抚胡须,“这小子简直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就是长相差了点。” 不久,张道仙将四大长老喊到了星月台,说出了陆去疾求援的事情,更表达了自己要亲自下山相助的想法。 事关重大,太一道门四大长老听完张道仙的话后皆是陷入了沉默。 要知道张道仙可是太一道门当代掌教大真人,一行一言皆代表了太一道门。 此番若是亲自下江南,那便是告诉天下人,太一道门要为陆去疾撑腰。 “掌教,为了一个不在宗门宗碟、连记名弟子都不算的人出手,值得吗?” 太一道门四大长老之一的执法长老贺公明发出了一声质疑。 其他三位长老也抬头看了一眼张道仙,似乎对于贺公明这话也表示赞同。 张道仙双手背负在身后,扫了一眼四大长老后,开口道: “陆去疾是师叔选的传人,他老人家要是知道咱们见死不救,恐怕会很不高兴。” “另外,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陆去疾在江南亲手击败了赵家家主赵垚。” “什么!?” 四个满头华发的老头瞪大了眼珠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张道仙。 据四人所知赵家家主赵垚在剑道的造诣不浅,可斩四境中期修士,在江南也是赫赫有名的剑修。 而,陆去疾下天君山之时不过是三境中期吧? 跨了一个大境界而战!!? 嘶嘶~ 四人齐刷刷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就连刚刚出声质疑的贺公明都识趣的闭上了嘴。 这时,张道仙又说了一声:“听子安那小子说,陆去疾今年骨龄不过十六。” 此话一出,四大长老彻底失态,纷纷僵在原地,几人张大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仿佛连呼吸都已忘记。 贺公明嘴唇哆嗦着,却只能反复念叨: “这……这……这……” 骨龄十六便有四境修为! 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张道仙看着几人的模样,呵呵一笑: “锦上添花比不上雪中送炭,这个道理我相信四位不会不懂。” 四个白发老头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对着张道仙拱手道: “吾等谨遵掌教之令!” …… 不久,张道仙将门内的事务一一交付给四大长老后独自下了山。 一直以低调行事的他,一生只下过一次山,那就是在京都和青云书院周存礼大战的那一次。 如今第二次下山,身上少了些许担子,心境自然不同。 “水惟善下方成海,山不矜高自及天。” “如今百溪汇海,山已及天, 我张道仙也是时候放肆一回了!” “希望三姓七望不要太弱,此一行,且尽兴!” …… 扬州。 余家府邸坐落于三月城的东深巷,不同于赵家的奢华,余家并无高墙大院,也无朱漆金匾,只有一对古朴的石狮镇守两侧。 然而,余家的底蕴却是三姓之中最为深厚的,其中最负盛名的余家的一座楼,此楼名曰夫子楼,高三层,飞檐翘角,内藏典籍数万卷,自经史子集到地方杂记,无所不包。 更有无数孤本、手稿,皆是历代余家家主耗尽心血搜罗而来。 据说,四朝元老余苍生少年时,曾在此楼中翻书三年,方才有后来的满腹经纶。 正是因为有如此深厚的文化底蕴,故而余家盛出儒修,家中大半子弟都入了青云书院修行。 此番陆去疾以雷霆之势灭了赵家成功让余家感受到了危机,故而招回了正在青云书院修行的族内子弟。 夫子楼之内。 余家家主余常安看着下方人影幢幢的族内子弟,朗声道: “此番招你们回来是因为余家现在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能进青云书院的余家子弟个个都是饱读诗书,听到风声之后也能猜到是什么事,无非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罢了。 众人握紧了手心,目不转睛的盯着余常安,期待着他的命令。 余常平扫视一圈夫子楼之内的长老供奉,又道: “江南斩妖司总司来了个年轻人,不识青天高,黄土厚,以雷霆之势灭了赵家。 相信大家都能看清局势,他的下一个目标便是我余家!” “你们说,我余家该当如何!?” 余家的七八个供奉率先站了出来,齐声喝道:“杀!” 而后,余家子弟和族老也站了出来。 “杀了他!” “朝廷不让我余家活!那我余家就反了!” “反了!” “他东方家能坐天下,我余家也可以!” 其实,并不是这些人失了智。 而是他们都深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 与其看着陆去疾这把刀一步步杀向余家,还不如放手一搏! 横竖都是死,那动静自然要闹的大些! 成了,那便是改换春秋! 不成,余家也能青史留名。 第219 章 造反?余诗诗的理智。 这一声“反了”成功喊到了余常安的心坎上。 他总觉得自己那个四朝元老的父亲对当初的文帝太过忠心,明明有很多次机会“余代东方”,却迟迟不肯踏出这一步。 既然做老子的不敢,那就由他这个做儿子的来! 杭州在白家掌握之中,扬州在他余家的掌握之中,只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苏州。 许诺三姓七望共分大虞天下,以三姓七望雄厚的财力,很快便能聚起一支庞大的队伍! 以三州之地为跳板,便可图谋整个大虞天下!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这里一动,他就不信自己的父亲在京中会坐以待毙。 要知道余苍生可是在边关中享有极高的威望,上任边关守将张定方是余苍生一手提拔起来的,可谓是心腹。 他相信以他父亲的聪明才智足以策划出一场边关兵变,到时候里应外合,会师京都,则大事可成! 这场梦,他已经做了三十年! 如今也是时候付诸行动了。 想到这些,余常安心潮澎湃极了,不过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他赶忙对着下方激动的众人泼了一盆冷水,道:“都给我冷静些!” “造什么反!?” “都不想活了是吧!” 余常安的声音一出,众人瞬间静了下来,整个夫子楼内噤若寒蝉,可见其在余家的威望之高。 “族内弟子都下去修炼吧。 记住,都把嘴闭好些!” “长老、供奉留下。” 余常安一挥手,一个个余家子弟走出了夫子楼。 不一会儿,偌大一个楼内只剩下了三四十人。 余常安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众人,缓缓出声道:“我准备先拿下苏州之后,起事!” 嗯!? 一个脸上长着一颗痦子的老者站了出来,他疑惑出声道:“族长,您刚才不是……” 余常安解释道: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人多眼杂怎可说实话?” “我意已决,还请诸位与我一起共谋大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的声音嘶哑,却如平地惊雷,瞬间点燃了夫子楼之内的空气。 此刻,烛火摇曳,将夫子楼内余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映得忽明忽暗,也照亮了余常安脸上的野心。 他的话音一落,整个夫子楼内陷入了一阵死寂。 最先起变化的,是余家族老之首——“烈伯”。 他须发皆白,是族中辈分最高之人,素以沉稳著称。 听到余常安的话后,他那只端着茶盏的手,却微微一颤,滚烫的茶水泼洒在手背上,竟浑然不觉。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八个大字对他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 好似勾出了他心底的野望。 他看着余常安,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一股巨大的情绪扼住了喉咙。 那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压抑了整整一生的狂澜! “砰”的一声巨响! 这声音来自余家供奉之首的“刚夫子”。 他狠狠的拍响了身前的案桌,震得烛火狂跳。 这“刚夫子”未入余家之前,乃是百余年前江湖中赫赫有名谋士——蛇鹫! 因启昌帝纳了自己心爱的人入宫,于是暗暗发誓要倾覆大虞天下!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百年之前便加入了余家。 余常安的野心也正是因为他的鼓吹变得愈发膨胀。 如今余常安终于决定起事,他自然是举双手赞同。 “说得好!我这把老骨头,早就等这一天了!” 刚夫子站起身来,对着余常安深深一拜,道:“愿为明公肝脑涂地!” 嘎吱—— 突然,一道倩影推开了夫子楼的大门,缓缓走了进来。 来者不是外人,正是余常安的亲生女儿,从小养在余苍生身边的余诗诗。 不过,此刻的余诗诗脸色有些惨白,走路的脚步都有些虚浮,体内还有蚩一残存的掌力。 刚才的话,余诗诗听得一清二楚,她那一双桃花眸子注视着已经着魔的余常安,毫不犹豫的泼了一盆冷水, “父亲,单靠三姓七望绝对不可能颠覆大虞的。” “大虞宗室之内还有众多四境修士,且不说幽州的十万预备军,山水司,斩妖司四境修士不计其数。” “我余家若是真的起事,必定是万劫不复。” “丫头,你不相信我?”余常安微微低沉的眸子瞥了一眼余诗诗,自信一笑,问道: “若是再拉上青云书院和青城山呢?” 余诗诗咬了咬红唇,反驳道:“青云书院和青城山怎么可能会和我们一起起事!?” 这时,一旁的刚夫子站了出来。 他信誓旦旦的说道: “大小姐,我余家族内子弟皆是青云书院的弟子,在院内颇有号召力,青云书院院长陈子初此人的学问一直主张“宗天下”, 某愿意亲自上青云书院,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他。” “至于青城山,那就更好办了,青城山本就钦天监监正斩去了千年气运,上代掌门仙羽更是直接身死,他们心中对朝廷肯定有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我们许下足够的好处,我不信他们不心动。” 余诗诗听着刚夫子这一番话,还是觉得风险太大,甚至她总觉得自己父亲就是被这刚夫子蛊惑了。 “还请父亲三思而后行!” 余诗诗对着余常安劝诫道。 “丫头,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是我余家没得选。”余常安伸手在余诗诗的头上轻轻揉了揉,“你祖父总以为自己能保住余家,但明武帝东方朔是何人?杀弟囚姐都能做得出来,我余家已经成为他口中餐食,退无可退。” 余诗诗低下了头,陷入了沉默。 确实,以东方朔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余家? 赵家便是前车之鉴,上上下下无一活口。 陆去疾蛰枭太岁、抄家灭门的凶名已经传遍了江南,她不认为陆去疾会对余家心慈手软。 见状,刚夫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然,这一抹笑意还是被余诗诗捕捉到了。 但是她并未声张,而是对着余常安以及一众余家长老朗声说道: “江南不是世家的江南,而是朝廷的江南。” “以帝师周敦和司徒贺的聪明才智岂能想不到我们狗急跳墙?说不定现在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我们往里面钻。” 第220 章 孤臣,徐子安抵达江南。 余诗诗的声音不大,却让夫子楼之内的余家供奉、长老都心头一震。 以帝师周敦和寒枭士司徒贺的聪明才智,又岂会算不到他们余家有可能起事? 说不定在京都那群人眼中,余家已经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插翅难飞。 被余诗诗这么一说,众人起事的士气大大受损,心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夫子楼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余常安表现得有些不悦,他看了一眼余诗诗,道: “丫头,勿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江南三州尽在我三姓七望手中,那些官员更是我三姓七望手中的提线木偶。 明武帝东方朔刚登基不久,朝中党争严重,南方大奉又蠢蠢欲动,哪里来的人和力量设下天罗地网?” 余诗诗看着近乎偏执的余常安,退了一步,道: “父亲,据我所知苏州现在可不在世家手中。” “既然父亲有雄霸天下之心,不妨先拿下苏州,正好以此试探一下明武帝手中的底牌, 倘若父亲连苏州都拿不下,起事一事就此打消,如何?” 余常安思忖了片刻,也觉得余诗诗说得有些道理,应声道:“好!” 余诗诗又补上了一句:“不可动兵。” 余常安也不傻,笑道:“放心,就按照江湖厮杀的规矩来,只不过动静会大些。” 不一会儿,余家长老和供奉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夫子楼。 余常安和余诗诗父女两人出门之际,一阵狂风大起,漫天柳絮随风而起,非雪,却胜雪三分轻盈,非云,却具云七分缥缈。 余诗诗伫立夫子楼前,看这漫天飞絮,心中无端生出几分怅然,小声呢喃道: “人如絮, 风起之时,高飞入云,一时风光无两。 风停之际,低落尘埃,转瞬湮灭无痕” 一旁的余常安则是负手而立,轻笑道:“傻丫头,这是四季柳,一年十二月,月月皆飘絮。” 他背负双手,独自走向风中,高声道: “虽说有风时絮起,无风时絮落,但那又如何?” “依我观之,春秋不过一株柳, 月月青!四季青!岁岁青!!” 余常安准备七日之后请族内老祖出关,带着三姓七望的一众高手奔赴苏州,先灭陆去疾,后灭钱、孙两家。 然,他选定的日子竟然与当初蚩一掐算的日子竟然毫无偏差。 天机蛊,名副其实。 …… 入夜,气温逐渐下降。 京都,御书房之内架起了两个大暖炉,温度比之白昼还要燥热几分。 明武帝东方朔披着厚厚的鹤氅,一手握着一个迷你暖炉,一手手持朱笔不断批阅着手中的奏折,时不时抬头看了一眼身前正在汇报事务的司徒贺。 突然,他心血来潮,问道: “司徒,怎么样?鱼(余)咬钩没有?” 听到这话,司徒贺摇了摇头,“没有,余阁老的孙女及时出手抑制了余常安的野心。” “哦?”东方朔停下了手中的朱笔,笑了声:“这余诗诗有余阁老之风啊,不枉费余阁老从小将她养在身边。” 司徒贺拱手作揖道: “陛下,陆去疾如今可就不好办了。” “江南三姓七望联袂而出,他怕是招架不住,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伸以援手?” 东方朔愈发清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缓缓道:“派人通知皇姐,让她想办法派遣李轻舟去吧。” “另外,王叔不是刚刚回来吗?让他走一趟吧。” “告诉他狠狠的打!朕要让三姓七望群龙无首,更要让余阁老心神大乱。” 东方朔此话正合司徒贺的心意,他赶忙附和道:“陛下高见。” 约莫半个时辰后,司徒贺汇报完事务便自觉退下。 他前脚刚跨出门槛,正在伏案批阅奏折的东方朔忽然说了声: “司徒,没事可以和皇姐多接触一下,你是个大才,她纵有千般不喜也会用你的。” “我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掌心一天比一天冷,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也要为你司徒家谋条后路不是?” 司徒贺眼角一红,哽咽一笑: “陛下说笑了,寒枭佐真龙,天下负有谁是敌手?” “真龙若是崩了,寒枭自然不会做那背主之事。” 话音落下,司徒贺走出了御书房孤身一人走在漆黑的夜中。 文人有文人的风骨,谋士有谋士的风骨。 孤臣可弃,绝不折节。 纵使天下易主,他司徒贺也不会换主子。 …… 不知不觉,六天的时间已然流逝。 唳! 一道鹰啼之声响彻在江南总司上空, 下一刻,一道潇洒的身影从天而降。 “陆哥!” “子安来也!” 徐子安高喊一声之后,稳稳落在了内院之中,一张石桌前。 凑巧,此时陆去疾、猴子、大傻、王二虫,四人正围坐在石桌旁吃饭。 看着突然出现的徐子安,四人赶忙从饭桌上站了起来。 陆去疾快步走到徐子安身前,伸出拳头在徐子安结实的胸膛上轻轻打了一拳,笑道: “子安,你小子距离成为天下第一大剑仙又迈了一步。” 徐子安嘿嘿一笑:“还是赶不上陆哥你。” 大傻也凑到了徐子安身前,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盘旋的黑雕,傻笑道:“徐大哥,你的大雕,真好看。” 这话怎么怪怪的。 徐子安嘴角一抽,赶忙纠正道:“大傻,这话可不能说哈,容易让人想歪。” “哦哦。” 大傻盯着天上的黑雕十分呆萌的回了一声。 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只黑色大雕身上,他在想要是将这只雕烤了,那得老香了。 天穹之上的黑雕莫名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赶忙振翅飞入了云端,片刻都不想停留。 “奇怪,这次雕儿没我的命令竟然自己走了?” 徐子安小声嘟囔了一声,一脸的不解。 “想什么呢?先过来吃饭。” 还不等徐子安细想,陆去疾便给了猴子和王二虫一个眼神,两人一左一右将徐子安拉上了桌。 不一会儿。 五人围坐在一张石桌上,谈天说地,自在极了。 徐子安看着王二虫现在的模样差点不敢认,打趣道: “老王,你也闭关了?炼的是脸吧?” 第221 章 纷纷到场。 王二虫夹起一块红烧肉,笑道: “那可不,二东家都进步了,咱也得进步不是?” “哈哈哈……” 王二虫的话引得几人哈哈大笑。 欢快的笑声溢满了斩妖司内院,檐角铜铃被这爽朗的笑声惊动,发出了叮咚声,混着几声清越的口哨,似要惊起栖霞。 晚风拂过,携来几分凉意,吹散了余温。 吃完饭,陆去疾为徐子安耐心介绍了一下江南总司的情况以及现在的局势。 听完,徐子安心中对陆去疾更加佩服了。 十六岁的紫衣使,十六岁的江南总司司主,普天之下也是独一份! 但他更清楚陆去疾现在所要承受的压力究竟有多大,不然陆去疾这么要强的一个人也不会低头写信求援。 想到这,徐子安对着陆去疾挤出一个笑容,笑道: “陆哥,兄弟来了。” “什么江南世家,我侠客行无所畏惧!” 陆去疾撇了撇嘴,调侃道:“有你这个“天下第一大剑仙”在,我自然是无所畏惧。” “过奖了。”徐子安嘿嘿一笑,而后继续说道:“陆哥,放宽心,这次我师父亲自下山了。” “我师父虽然在江湖中名声不大,但实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存在,打个十个八个的五境大修士不是问题。” 徐子安的话音还未落下,内院响起了一道骂声——“小兔崽子,你吹牛不要带上我。” 张道仙从天而降,身着一身白色道袍,浑身散发着仙风道骨的气质。 看着张道仙的到来。 陆去疾如释重负般的喘了一口气。 又多了一尊五境大修士,他心中的底气又足了不少。 踱步走到张道仙身前,陆去疾深深一揖,道:“这一次麻烦前辈了。” 张道仙摆了摆手,轻声一笑:“不麻烦,子安虽然夸大了些,但我应付一两个五境大修士还是可以的。” 说着,他的眼神望了望旁边的另一个院子,好奇的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里面是苗疆那位吧?” 陆去疾点了点头,“没错。” 两人的对话被旁边的清净小院中的蚩一听得一清二楚,原本躺在藤椅上晒太阳的他,缓缓睁开了眼,笑道: “张掌教,进来一叙?” 听见邀约,张道仙没有拒绝,对着陆去疾说了声:“你们小一辈的聊着,我进去找大祭司前辈聊聊。” “前辈请便。” 陆去疾点头一笑。 待到张道仙走入旁边的清净小院之后, 徐子安忽然来到了陆去疾身边,“陆哥,里面的是谁?” 他很好奇这院子中的人究竟是谁,竟然能让他师父喊上一声“前辈”。 陆去疾嘴角上翘,没有选择隐瞒,直接回道:“苗疆大祭司。” 苗疆大祭司!? 陆哥连这等神秘的强者都能请来? 徐子安问出了埋藏在心底疑惑:“陆哥,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的身份你不都知道吗?”陆去疾走到了徐子安身旁,凑近了他的耳朵,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我要说我是大奉不要的皇子,你信不信?” 徐子安当然不信,他以为陆去疾是在他逗他玩,“我才不信呢,你要是那什么子,我还是天下第一大剑仙嘞。” “不信拉倒。” 陆去疾笑了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把瓜子开始嗑了起来。 忽然,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看见此人的一刹那,陆去疾的脸皮明显抖了一下。 徐子安更是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磕磕绊绊说道:“陆哥,我是不是看错了?” 陆去疾看着来人,眯了眯眼睛:“应该没有。” 猴子、大傻、王二虫三人赶忙侧目望去,三人都有些好奇,来的到底是谁竟然会引得陆去疾和徐子安如此吃惊。 “李剑仙!?” 看清楚来人之后,猴子、大傻和王二虫三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惊叫。 没错,姗姗来迟的正是青城山掌教大真人——李轻舟! 如今的李轻舟可是一尊实打实的五境大剑仙! 一身实力比在拜水城之时还要强上几分。 陆去疾记得自己没有给李轻舟写信,为何他会不远千里前来援助呢? 难不成是朝廷委派? 不可能,仙羽道长一事已经让青城山和朝廷结下了梁子,以李轻舟的脾气,不可能会听从朝廷的调遣。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陆去疾开口问道: “李前辈,你这是来帮我的?” 李轻舟自来熟的坐到了陆去疾旁边的石凳子上,不快不慢道: “是这样没错,但我也是受人所托。” “那人叫我告诉你,她欠你的大人情还了。” 闻声,陆去疾终于反应了过来。 原来请李轻舟出手的是东方璎珞。 “劳烦前辈走一趟了。” 出于礼貌,陆去疾对着李轻舟拱手谢道。 李轻舟抓起桌子上的瓜子开始嗑了起来,“不麻烦,了结完江南的事儿,我顺便下山将她接上山。” 陆去疾回道:“那敢情好,愿前辈和女掌柜有情人终成眷属,要是成婚了记得给我发张喜帖,我去青城山讨一杯酒喝。” 徐子安忽然插上一嘴: “我也要一张。” 见状,李轻舟笑了,许诺道: “行,要是真的成婚了,我邀请你俩来喝酒。” 闲聊了几句之后,陆去疾看了一眼李轻舟,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前辈,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轻舟:“咱俩也算是忘年交了,何需如此见外,但说无妨,” 陆去疾小心翼翼的暗示道: “李前辈,既已抽身,何必再陷?” 李轻舟叹道: “青城山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总要看到收获不是。” “而且,这次不太一样,无需打杀,只需顺其自然。” 陆去疾已经从李轻舟这两句话中猜测出了一些事,但也只是猜测。 既然李轻舟有自己的想法,那他也无需咸吃萝卜淡操心。 “李剑仙,进来一叙?” 蚩一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轻舟没有拒绝,径直走进了清净小院。 好家伙,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聚集了三个五境大修士。 一个青城山掌教大真人, 一个太一道门掌教大真人。 还有一个苗疆大祭司。 放眼大虞天下,也是独一份。 第 222章 上官长夜来。 “希望三姓七望也能凑出三个五境大修士,别浪费了我的一番苦心呐~” 陆去疾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有李轻舟、蚩一、张道仙三个五境大修士在,江南总司几乎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除非那余家有通天手段,否则其败局已定。 唰唰!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 黄朝笙出现在陆去疾旁边。 此时的他身披斩妖司蓝袍,腰挂飞剑,身姿挺拔如青松,气质格外出尘。 黄朝笙眨了眨自己那纯真的死鱼眼,看了一眼陆去疾,道: “外面来了一个人说要见你,好像叫什么上官长夜。” “我帮你把他拦在了门外。” 听到上官长夜的名字,陆去疾面色一喜,他知道应该是京都的援手到了。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他咽了一口口水后,看了一眼黄朝笙,“你将他拦在了门外了?” “没错。”黄朝笙点了点头,道:“此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杀气,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陆去疾嘴角一抽,“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他说他叫上官长夜。” 黄朝笙十分平静的回答道。 “你……” 陆去疾不知道怎么和天真的黄朝笙解释,索性也不再解释,而是快速走向了斩妖司的大门。 陆去疾走后,徐子安走到了黄朝笙面前,“你就是那个陆哥口中的天然呆?” 黄朝笙的死鱼眼打量了一下徐子安,“你哪位?” 徐子安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道: “我是陆哥的手足兄弟,江南总司二号人物,未来的天下第一大剑仙,徐子安。” “徐子安?”黄朝笙瞅了一眼徐子安,“不就是李飞仙的手下败将罢了。” “就你还天下第一大剑仙?我看差了十层楼。” 这一番犀利的言辞,再配上黄朝笙那双死鱼眼,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 徐子安面色顿时一沉,走到了黄朝笙身前,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输给了李飞仙又不是输给了你,既然你也是剑修,搭搭手!?” 黄朝笙的手握住了腰间的飞剑,沉声道:“正合我意!” “这里施展不开,敢不敢和我去演武台?” 放下一句狠话, 徐子安提着红尘剑大步走向了演武台。 “有何不敢?” 黄朝笙看着徐子安背影,大步跟了上去。 猴子和大傻、王二虫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三人对视了一眼后也跟了上去,三人都想看看出关之后的徐子安究竟有多强。 另一边。 陆去疾刚走到斩妖司门口,被拦在外面的上官长夜便出声调侃道: “哟,是陆司主来了啊。” 陆去疾苦笑了一声,略带歉意的说道: “上官前辈,您就别寒碜我了。” 说着,他缓缓解释道: “刚收的人不太懂事,前辈你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 上官长夜笑道:“我上官长夜是那么小气的人嘛,再说了,我今天又没穿紫衣,那小子对我有防备之心才是正常的。” 陆去疾淡笑道:“前辈不愧是前辈,果真是通情达理。” 好话谁听都高兴,上官长夜哈哈笑道: “你小子做了司主是不一样,油嘴滑舌的。” “走,带我去看看江南总司。” 在收到周敦的命令之后,上官长夜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了江南,日夜兼程下,昨日他便已经到了苏州。 不过,他并没有忙着来见陆去疾,而是去了苏州各县,看了看如今苏州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苏州各地的妖患竟然少了大半,不仅如此,各地的斩妖司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装备精良不说,一个个的竟然还抢着杀妖,这股不畏死的态度让上官长夜都感到惊讶不已。 更重要的是苏州百姓对斩妖司的态度比以前好了太多,民心正在一点点往斩妖司靠拢,这才是令上官长夜最为惊讶的地方。 要知道陆去疾接手江南总司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啊。 两人跨入大门后,上官长夜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开口问道: “为何你治下的江南总司一片欣欣向荣?而戚歌笑治下的江南总司却总是捉襟见肘?” 陆去疾不想贬低他人来拔高自己,于是笑了个哈哈,回答道:“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一样。” “要说真的有不一样的地方,可能就是因为抄了赵家有钱了吧。” 说到赵家,上官长夜发出了一声唏嘘: “你小子胆子可真是大,满满三十马车的财务,你小子却只送了三马车入京都。” “有几个御史在朝中对你口诛笔伐,要不是陛下主动为你开脱,你小子少不要了要被扣上一顶中饱私囊的帽子。” 陆去疾呵呵笑道: “随他们去吧,我只求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 上官长夜看向陆去疾的目光满是欣赏,已经暗访苏州的他十分清楚从赵家搜刮来的钱被陆去疾用到了什么地方。 这一声问心无愧,陆去疾还真有这个资格说。 “上官前辈,这次先生派了多少人?” 陆去疾对上官长夜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担心筷子不够多,吃不下三姓七望?” 上官长夜笑着问了一声。 陆去疾:“那倒没有。” 上官长夜伸手拍了拍陆去疾的肩膀,道: “边疆告急,司主那里抽不出人手,但也派了六位紫衣使来,都是四境中期以上的大修士,保证不会掉链子。” 六位紫衣使少吗? 说实话,属实不少了。 和陆去疾的预期也大差不差。 六位紫衣使再加上扬州紫衣使何大友,杭州紫衣使陈亮,也就是八位紫衣使! 外加李轻舟那三个五境大修士,陆去疾只希望三姓七望最好倾巢而出,否则根本不够打啊。 说话间,上官长夜和陆去疾已经走到了演武台旁。 两人一抬头便看到正在台上打得难舍难分的徐子安和黄朝笙。 上官长夜指了指两人,调侃道:“这是在……切磋?” 陆去疾也摸不清情况,尴尬一笑:“应该…算是吧。” 第223章 小谈。 锵! 一道金属碰撞声响起。 台上的徐子安和黄朝笙也分出了胜负。 终归到底,还是徐子安更胜一筹。 黄朝笙输了一剑。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被徐子安划破的衣衫,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开口道:“你……赢了。” 徐子安看了一眼自己破了一个洞的袖子,朗声一笑:“你也没输。”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一笑泯恩仇。 台下,陆去疾看着傻笑的两人,头疼不已:“你俩傻笑什么呢?” 徐子安挠了挠头,憨笑一声: “没啥,我和天然呆一见如故,切磋呢。” “谁和你一见如故。”黄朝笙白了一眼徐子安,而后对着陆去疾说道: “单纯看他不爽,想和他分个高低, 没想到这刁毛剑客还有点实力。” 不知道为何,从黄朝笙这个天然呆口中说出这话,总有一股莫名的喜感。 就连一向严肃的上官长夜听到这话都憋不住笑了。 陆去疾的嘴角也压不住,憋笑着对两人摆了摆手,“滚滚滚,你俩要打要杀滚一边打去。” 听到陆去疾这话。 徐子安和黄朝笙两人赶忙走下了演武台。 中途,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拌着嘴。 “天然呆,你刚刚说谁刁毛剑客?” “刁毛剑客说得就是你。” “……” 到后面,两人你踹我一脚,我给你一拳,谁都不想吃亏,但却十分默契的没动剑。 看着这一幕,躲在角落中观战的猴子三人齐齐一愣。 “这哪里是什么天才剑修,倒像是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地痞流氓。” “可惜没看到两人好好抡开膀子好好干一架。” “可惜了,俺瓜子都准备好了。” …… 越过演武台后,陆去疾带着上官长夜往内院的方向走去。 路上,上官长夜想起徐子安和黄朝笙的身影,好奇道: “你小子身边为什么总能围着这么多天才?” 陆去疾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徐子安和黄朝笙,有些头疼的说道: “可别说了,两人一个正得发邪,一个天然呆。 现在两个突然杠了起来,我都感到头疼。” 上官长夜撇了撇嘴,道: “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两个三境的天才剑修,去哪里找?” “我可没有找。”陆去疾轻声一笑:“都是自己凑上来的。” 接着,他对着上官长夜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其实吧都是缘分。” 闻言,上官长夜想要反驳。 但细细一想,陆去疾说得好像没什么毛病。 不一会儿。 两人转过几个拐角来到了后院。 落座之际,陆去疾出声问道: “上官前辈,敢问其余五位紫衣使什么时候到?我这东道主说什么也应该请他们吃一顿饭不是。” 上官长夜笑道:“你不必担心,他们已经到了,而且就在丹阳城某个角落中猫着,明日大战之际自然会现身。 至于吃饭就不必了,都不是什么矫情的人。” 话锋一转,上官长夜扭头看了一眼陆去疾 ,问出一声: “对了,听说你小子现在能战四境修士了?” 陆去疾:“马马虎虎,应该可以和四境前期的修士一较高下。” “了不得,” “了不得。”上官长夜一连叹了两声,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前辈过奖了。”陆去疾摇了摇头,谦虚一笑:“我哪里算是英雄,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罢了。” “毛头小子?”上官长夜轻声叹道: “天底下可没这么妖孽的毛头小子。” 隔壁,清净小院中。 蚩一躺在藤椅上,双眼微阖,似睡非睡,一只手随意搭在扶手上,一只手拿着古铜色的烟枪。 藤椅吱呀吱呀的响, 蚩一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着旱烟。 整个人仿佛与那藤椅融为了一体,没有一丝一毫的锋芒,却透着一股渊渟岳峙的沉静。 张道仙宽大的道袍领口微敞,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大马金刀的坐在旁边的石凳子上,手捧一杯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以他为中心,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浪扩散开来,空气瞬间变得燥热了几分。 李轻舟则是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不似蚩一那般“静”,也不似张道仙那般“烈”,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游刃有余的从容。 一时之间,三股气息不断交织、碰撞,三人不言一句,却在暗处各自试探。 渐渐的,清净小院上空的积云停滞不前,院内刮起一阵狂风。 咚。 一番僵持后,蚩一手中后的烟枪敲了敲地上的石砖,笑道:“两位不愧是顶级宗门的掌教大真人,实力果真是深不可测。” 张道仙抿了一口茶,道:“哪里哪里,还是大祭司更胜一筹。” 李轻舟附和道:“张道兄说的是,大祭司不愧是前辈。” 刚刚一番的暗暗较量下来,两人都被蚩一的实力折服,这番话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半点客套。 蚩一咂了咂嘴,吐出一口烟气,道: “只不过多活了几百年罢了,胜在年龄,真要打起来,怕是打不过你们年轻人喽。” 张道仙和李轻舟怎么会信这一番话,都认为蚩一这是在谦虚。 江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千万不要听信老人、小孩、女人的话,否则会吃大亏。 闲聊了几句之后,蚩一看了一眼李轻舟,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声: “栽了一个跟头还不够?” 李轻舟自然听的出来,蚩一这是在说当初夺嫡的事。 李轻舟看了一眼逐渐黑了下来的天穹,缓缓回了一声:“在那里跌倒就在那里爬起,我不信我青城山的运气这么差。” 蚩一抬了抬眉头,没有反驳,咧了咧嘴,露出了几颗大门牙,“我苗疆可没有你青城山这么深厚的底子,折腾不起喽。” “不过我观你小子的面相,emm,有件事还是要告诉你——迟了的喜欢不是喜欢,而是拖累。” 蚩一恰到好处的闭上了嘴,再多说可就要遭天机反噬了。 李轻舟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对着蚩一拱了拱手,“多谢前辈。” …… 入夜,整个斩妖司动了起来。 八百黄衣使手持陆去疾手令换防丹阳城! 第224章 来袭。 随着陆去疾一声令下, 整个丹阳城进入了戒备状态。 不过一盏茶功夫。 喧嚣的丹阳城便陷入一片死寂,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就连那些平日里打更人都没有出门,唯有风声、鼓声、以及偶尔传来的金属碰撞声。 丹阳城头,朔风猎猎。 陆去疾身披一袭金丝紫衣,身形挺拔,负手而立,眉宇间凝着霜雪般的冷峻。 在他左右,徐子安、猴子、大傻、王二虫、黄朝笙、以陈大牛为首的四位蓝衣使,一共九人依次排列开来,全都严阵以待的看着远方黑压压的地平线。 风似寒刀,吹得众人的脸生疼。 王二虫浑身一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羊皮酒葫,灌了一大口烈酒之后身子暖了不少,咂了咂嘴:“朔风配烈酒,爽!” 徐子安嗅到了酒香,嘴角露出一丝晶莹,对着王二虫说道: “老王,有好酒不分享,不地道哈。” “二东家说的哪里话,我可不是个小气的人。” 睡着,王二虫将手中的羊皮酒壶抛向了徐子安,并嘿笑了一声:“这是南街羊汤馆旁边的小摊上买的烧刀子,三两银子十八斤,不是很纯,但是烈的很,二东家怕是喝不惯。” 徐子安伸手接过羊皮酒壶,猛灌了一大口,顿感喉咙火辣辣的疼,哑声道: “你别说,这酒有点力气哈!” “我试试。”黄朝笙听到徐子安这话来了兴趣,一手夺过徐子安手中的羊皮酒壶,灌了一口后,脸色顿时一变,倒吸了一口凉气后,嘴硬道:“咳咳…,也、也就那样。” 徐子安白了一眼黄朝笙,撇了撇嘴: “浑身上下就嘴最硬。” 眼看两人又要绊嘴, 陆去疾忽然夺过了黄朝笙手中的羊皮酒壶,出声打断道:“光你们仨喝算怎么回事?大家一起尝尝。” 说着,陆去疾举起羊皮酒壶,豪饮了一口,而后将其抛向了半空,“想喝的自己拿。” 猴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酒壶,轻轻喝了一小口后吐了吐舌,龇牙咧嘴道: “这酒太辣,比米酒辣多了。” 大傻偏偏不信邪,接过酒壶又灌了一口,一张毫无棱角的脸瞬间变红,咳嗽了一声:“辣舌头。” “哈哈哈……” 看着两人滑稽的模样,众人都笑出了声。 一壶四斤多的烧刀子就这么一个传一个,最后竟然喝得一干二净,滴酒不剩。 你别说,一口廉价的烧刀子,不仅暖了身子,还暖了人心。 这一刻,气氛也不再似刚才那般压抑,众人心中反倒是充满一股豪气。 特别是以陈大牛为首的四个蓝衣使,眼中闪烁出了一抹炽热的目光,胸膛上下起伏,激动不已。 “司主这样的人物,和我共饮一壶酒,我陈大牛这辈子不亏!” “和蛰枭太岁陆去疾共饮一壶酒,以后传出去,这江南武林谁不高看我一眼!?” 突然! 一片模糊的黑影出现在了模糊的地平线上。 这一片黑影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推进,仿佛一头吞噬光线的巨兽。 所过之处,连最后一丝天光都被彻底抹去,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几乎在同一瞬间,夜穹之上,数道更为锐利的阴影撕裂了月华。 那是六架飞舟! 舟身狭长,轮廓如刃,通体漆黑,唯有舟首的几颗晶石散发着幽冷的红光。 这六架飞舟破空而行,悄无声息,却在空中划出凌厉的轨迹,直奔丹阳城而来! 来了! 丹阳城上的众人心头一震! 陆去疾纵身一跃跳上了城头之上,眺望了一眼正在快速逼近的飞舟,发出了一声感叹:“不愧是雄踞江南千年之久的三姓七望,真他娘的有钱。” 飞舟,又称元气飞舟,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但造价极贵,少说也要上万香火钱。 据说大虞皇室也仅仅只有八艘,江南三姓七望一出手便是六艘,可见其财力之雄厚。 咻咻—— 一阵寒风吹过, 三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丹阳城头。 蚩一、李轻舟、张道仙三位五境大修士赫然出现在陆去疾身后。 蚩一看着远方地平线出现的黑影,对着陆去疾呵笑了一声: “陆小子,怎么样,还怀疑我吗?” 陆去疾回头看了一眼蚩一,竖起了大拇指,心服口服道: “老爷子,先前是我眼拙, 您这一手天机蛊,果真是技术活!” 蚩一嘴角上扬,笑得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两人说话间。 扬州紫衣使何大友,杭州紫衣使陈亮随寒风而落。 紧接着,上官长夜带着五位紫衣使也落在了城头之上。 上官长夜双手背负在身后,扫了一眼陆去疾身后的三人后瞳孔猛缩,嘴角猛地一抽。 蚩一这位苗疆大祭司来江南,他倒是知道。 怎么连李轻舟这个青城山掌教大真人都来了? 旁边那个白色道袍是太一道门掌教大真人张道仙!? “难怪你小子有恃无恐,原来是有两手准备。” “有这三个五境大修士在,三姓七望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上官长夜深深的看了一眼同为紫衣使的陆去疾,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服老不行啊。 因为时间仓促的原因,先前陆去疾并没有告诉上官长夜张道仙和李轻舟的存在。 在上官长夜抵达内院之后,蚩一也没有主动邀请上官长夜这个四境入清净小院,所以上官长夜这才表现的如此惊讶。 不一会儿,陆去疾先是看了一眼蚩一三人,而后又看了上官长夜几人,指着天穹之上的六架飞舟,朗声一笑: “我未入四境,还不能御空,天上的飞舟就交给诸位了。” 蚩一、李轻舟,张道仙笑了笑,没有说话,身上的气息则是越发骇人。 上官长夜背负双手,响应道:“陆小子放心!我等必定全力以赴!” 扬州紫衣使何大友和杭州紫衣使陈亮并不清楚上官长夜与陆去疾之间的关系,听到上官长夜称呼陆去疾为“陆小子”后面色一黑。 京都来的紫衣使了不起? 敢这么称呼我江南总司司主? 何大友狠狠瞪了一眼上官长夜,故意拔高了声音回应陆去疾,“司主!吾必定肝脑涂地!” 第225章三姓七望的飞舟! 杭州紫衣使陈亮心领神会,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了一眼上官长夜,喝出一声: “司主放心!我亦不会落后于人!” 古人云,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有陆去疾这一个敢打敢杀的顶头上司在,何大友和陈亮根本不惧上官长夜这些个京中来的紫衣使。 两人作为镇守扬州与杭州的紫衣使也是一路杀出来的,根本不惧上官长夜。 作为人精的上官长夜洞察力十分敏锐,哪能看不出这是什么意思,这是陆去疾手底下的人不高兴了。 两人的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他,他是紫衣使不假,但现在的陆去疾也是紫衣使,还是江南总司的司主,手底下四十二座分司,权利比他大多了。 他可以仗着与陆去疾有旧这么称呼,陆去疾是不会多想,但他手底下的人难免会有想法。 这个年轻人不知不觉间就应该站的比他还高了。 上官长夜摇头一笑,小声呢喃道: “别人下江南是虎落平阳,你陆去疾是游龙归海……” 陆去疾看着忽然拔高音调的何大友和陈亮两人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他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自己的三大车香火钱没有白费。 轰隆! 黑压压的天穹忽然响起了雷声。 三姓七望的六架飞舟已然出现在丹阳城上空! 最前方的一架飞舟之上,余字大旗猎猎作响,余家家主余常安站在飞舟最前端,一头乌黑发随风乱舞,颇有一番乱世枭雄的气质。 他俯视了一眼下方一片寂静的丹阳城,由于时值黑夜,故而他并未看出什么端倪,只是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一战,他势要一举歼灭江南总司! 而后以碾压之势迅速占领苏州! 要让那些至今还摇摆不定的势力看一看三姓七望的实力! 更要为自己胞弟余常平报仇! 蓦然,余常安举起了手,对着身后的众人下令道:“杀——!” 说完,他跃下城头! 三姓七望的十几个四境大修士化作十几道流星紧随其后! 飞舟之上,刚夫子手持羽扇,伫立在甲板之上,俯瞰着下方。 不知为何,一颗心总是怦怦直跳,莫名的生出一股不祥之兆。 “难不成有变数?” 自我怀疑了一声之后,他又摇了摇头,小声道:“不可能,此时正是深更半夜,斩妖司不可能反应过来。” “就算是反应过来了,以斩妖司那点底子根本无法与三姓七望抗衡,应该是我多虑了。” 说着,刚夫子回头瞥了一眼后方对弈的两位老人,顿时感觉心安了不少。 这两位老人可不一般。 一人是余家老祖,和余苍生平辈的一个儒道五境,也是出自青云书院,也是余家除了余苍生外的最大的底牌——大儒余苍祁! 一人是青云书院数百年前已经归隐山林的一位大先生——陈翰林! 两人皆为儒修五境,修浩然正气,单凭唇枪舌剑即可杀人。 有这两位人物在,刚夫子相信斩妖司翻不起什么风浪。 怕什么来什么, 事实却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由余常安领衔的一众四境大修士还未落地,伫立在丹阳城城头之上陆去疾仰天长啸道: “有朋自远方来!必杀之!” 下一刻,一众紫衣使瞬间拔地而起!对着三姓七望的四境大修士冲杀而去! “你们三姓七望好大胆子!!” 上官长夜一马当先! 只见他纵身一跃突袭至一尊四境身前,狠狠一拳将其打飞! 其他紫衣使也不甘示弱,各自找上了对手! 其中,何大友、陈亮两个本地紫衣使最是凶猛,两人抱着以命换命的打法,愣是将余家两尊四境前期的供奉打得节节败退,口吐鲜血! “我们也上吧!” 见此一幕,钱家老祖钱景明看着半空中混乱战局,对着钱家为数不多四境修士下达了命令。 见钱家动了,孙家老祖也不甘落后,带着孙家的四境修士纷纷加入了战局! 两家老祖都明白,他们与陆去疾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们根本没得选,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要是他们现在不帮陆去疾,三姓七望的人能将他们这两家叛徒生撕了。 有了钱孙两家四境高手加入战局之后,三姓七望基本没了人数优势,战况一时之间陷入了焦灼。 “砰砰砰……” 半空中传出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天穹之上时不时就会落下剑气、刀气,丹阳城高耸的城墙毁了大半,就连城楼都被一道凌厉的剑气削去了一角。 “不可能!” “陆去疾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 飞舟之上,刚夫子额头的冷汗涔涔冒出。 他眸中闪烁出一抹狠戾的目光,赶忙对着旁边之人下令道: “让下方的三境修士冲入丹阳城!” “先把陆去疾杀了!” 说完,刚夫子又对着半空中正在厮杀的余常安喊道: “家主!先杀陆去疾!” 余常安听到这话双臂一震摆脱了一个紫衣使的纠缠,直直坠向丹阳城的城头! 上官长夜、何大友、陈亮等人都想阻拦余常安,奈何三姓七望的修士也不是吃素的,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拼了命也要死死缠住众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陆去疾身后的李轻舟本想出手,陆去疾却突然出声拒绝了——“李前辈稍安勿躁,这一次,我自己来!” 只见陆去疾快速收起手中的黑刀天不戾,双拳紧握,摆出一个奇怪而又十分霸气的姿势! 咔咔! 陆去疾脊柱忽然发出一声声骨骼碰撞的清脆声。 他目光骤然一变,原本深邃的黑色瞳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纯粹至极的黄金瞳! 周身肌肤之上,细小的龙鳞如金铁次第浮现,血肉筋骨隐隐发出金石交鸣之声! 一股无形的威压自他体内爆发,如狂澜般席卷四方! 仿佛真龙降世,睥睨苍生,令人不敢直视,不敢心生半点不敬! “这股威压……” 李轻舟、蚩一、张道仙三人感受到这股威压后,对陆去疾投去了惊诧的目光。 他们身为五境大修士竟然也感受到压制!? 陆去疾一个三境,为何能散发出这么强的威压? 然,更让三人惊讶的是陆去疾接下的一番话! 第226章 余常安败了? “余氏家主,既见本司,为何不跪!?” 陆去疾此话没有给余常安丝毫面子, 甚至把余家的脸狠狠踩在了脚下。 “这小子是不是狂了点?” 后方,张道仙抚着自己的青茬笑了一声。 “人不轻狂枉少年~”李轻舟看着前方的陆去疾倒是颇为欣赏,出声反驳道: “何况,这小子确实有狂的资本。” 要知道余常安的身份可不一般,那可是执掌余家一甲子,跺一跺脚,江南三州都得抖三抖的一方豪杰。 陆去疾言语之中却没有丝毫尊重,这让余常安瞬间勃然大怒! 修行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一个后辈敢这么和他说话! 早有准备又如何?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谋算都是徒劳! 余常安手腕一抖,周身剑意瞬间攀至巅峰,神觉死死锁定陆去疾,以落雷之势坠向了他! 何为神觉? 四境又名曰阴神境,道家又称真人境,佛家称十地菩萨境,儒家曰:大先生。 四境前期修士可御空而行,享六百寿元。 四境中期便可开辟上丹田,其中有极少部分人灵觉演化成神觉,储存在上丹田中,故而上丹田也称为神海。 若是能觉醒神觉,神满之后便可轻松踏入四境后期,可窥五境一角。 若是不能觉醒神觉,那便终其一生不能踏入四境后期。 所以神觉也是四境修士的一道坎,从古到今不知道卡死了多少天骄,赵家家主赵垚便是最好的例子。 被余常安的神觉笼罩后,陆去疾身子骤然一僵,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浑身动弹不得。 “不好!” 察觉到陆去疾的困境之后,李轻舟立马握紧了手中飞剑宴青亭,准备出手解围。 这时,蚩一却突然叫住了他,“不必出手,那小子根本没被余常安的神觉束缚住。” “嗯?” 李轻舟仔细观察了一下陆去疾的眼神,果真从中看出了一抹狡黠。 “这小子心思深沉,腹黑的很。” 蚩一一边说,一边从烟袋子中掏出了一小撮土黄色的烟丝,不慌不忙的点上,脸上看不到半点担忧。 他十分清楚陆去疾若是没有把握,是绝对不会轻易出手的。 李轻舟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忽然意识好像自他认识陆去疾以来,这小子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只是一眨眼,余常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陆去疾头顶。 看着僵持在地的陆去疾,手中飞剑直刺陆去疾颅顶! 咻咻! 剑尖所向,空气被一分为二,发出一声细微却刺耳的尖啸。 “终究不过是一个三境中期的蝼蚁罢了。” 余常安得意一笑,心中甚至觉得陆去疾不过如此,“毕竟还是个竖子,能有多大本事?” 呵呵。 突然,僵持在原地的陆去疾笑了,笑得极其腹黑。 “鱼,上钩了。” 话音还未落下,他动了! 他那怪异而霸道的姿势骤然一变,手腕之上兽吞护腕绽放出了一抹刺眼寒光,蓄力已久的拳头一拳轰向了余常安的头颅! 这一拳,有音爆之声! 比余常安刺出的剑还要快! 余常安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根本来不及躲闪。 棕黄色的瞳孔骤然一缩,他那张颇具威严的国字脸狠狠的撞上了陆去疾的拳头! 咔嚓—— 头骨碎裂的声音响起。 余常安的脸肉眼可见的扭曲了! 本就不高的鼻梁甚至被陆去疾拳头砸得扁平,甚至还凹陷了几分。 紧接着,他的身影好似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在空中不断滑行。 “不可能…他的拳上力道怎么会这么大……” “他为何没有被我的神觉影响……” 砰——的一声。 半空中不断滑行的余常安狠狠砸在了自家飞舟之上。 整个人嵌入了飞舟外的铁板之上,面目全非,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脑子一片混乱,顿感四周一片天昏地暗,分不清天南地北。 然,即使他如此狼狈,却依旧想不通。 自己可是四境中期的大修士啊! 比陆去疾整整高了一个大境界,为何倒飞出去的是他? 莫说是他想不通,就连站在陆去疾身后观战的李轻舟都有些想不通。 注视着陆去疾完好无损的身躯,李轻舟发出了一声诧异: “这不合理,他的身躯怎么会如此变态?” “是啊。” 一旁,身为体修五境的张道仙脸上也写满了疑惑不解, “这小子金刚骨都没有修出来,哪来这么大的力量?” 在他看来陆去疾顶多能在余常安手中坚持十几招,没有想到陆去疾能胜。 万万没有想到余常安会被陆去疾打飞出去! 直觉告诉他,陆去疾这副躯体有古怪,仅有三境中期的修为,却能以肉身力量轰飞四境中期的余常安,这怎么想都不合理啊。 琢磨了半天还是弄不清其中缘由的张道仙也不再想了,而是轻声一叹: “非人哉……” 正在半空中厮杀的一众紫衣使瞥见这一幕后士气大涨! 反观三姓七望那些四境长老、供奉则是心头一紧。 家主,败了!? 他们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陆去疾独立城头,朔风灌满了他的衣袖,他却不觉得冷,只觉得心潮澎湃。 滴答滴答…… 他的拳头落下了几滴鲜红的血珠。 其实,刚刚那一拳他取巧了。 余常安的神觉虽然强,但在他的龙威下根本没什么用。 相反,他借着这个机会,以弱示敌,降低了余常安的戒心,最后打了一个出其不意,成功将其击退。 但那一拳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元气,甚至还用上龙威。 所以现在的他有些虚弱,但他知道天上有眼睛在盯着自己,故而没有露出半分虚弱之态。 相反,他还变得更加嚣张,指着仰头注视着天穹上的六架飞舟,发出了一声长啸: “明犯我斩妖司者!” “杀无赦——!” 丹阳城上矗立的八百黄衣使胸中的热血被陆去疾这一声杀无赦点燃,不自觉的跟着呐喊—— “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众人浑厚的声音如滚滚春雷,层层叠叠,绵绵不绝,越过了崇山峻岭,穿透了云层,响彻云霄! 第227 章 逆转局势的关键。 飞舟之上,听到这一声“杀无赦”的刚夫子一脸凝重。 眼看对方士气不断高涨,自方士气越发低迷,他握紧了手中的羽扇,俯视了一眼下方的陆去疾后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于是当即下令道: “地面那些三境是干什么吃的,传令让他们给我冲入丹阳城!!” “诺!” 一旁的一个黑衣人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声后,迅速向半空扔了一张符箓。 注入一丝天地元气之后,那道符箓瞬间自燃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穹上赫然出现一个大大的“杀!” 看着天上的信号,地面之上由三姓七望派出的五六十个三境高手骑着鳞马浩浩荡荡的冲向了丹阳城。 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三姓七望中的三境好手。 这一行人声势极其浩大,马蹄踏地如响雷,卷起了一阵阵烟尘,直奔丹阳城头而来! 几乎就在同时,丹阳城头之上十几道身影没有犹豫,纷纷跃下城头。 冲在最前方的赫然是徐子安、大傻、猴子、黄朝笙、还有陈大牛为首的四个蓝衣使。 八人齐头并进,脸上都浮现出了坚毅的神色,纵使敌众我寡,他们依旧不惧! 他们不想给陆去疾、给江南总司丢人! 王二虫虽然境界稍弱,但一身胆气不弱于人,只比众人稍慢一步,仅有一臂的他也提起了剑,也发起了冲锋! “杀!!!” 城头有一黄衣使高喊一声,而后跳下来城头。 下一刻,只见丹阳城上的八百黄衣使齐齐跃下城头! 他们这些人可不管什么谋算,更不管什么局势。 他们只知道一个道理——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只知道陆去疾这个司主来了之后,领的俸禄是平常的三四倍!一次性发了一年的俸禄 家有余粮!妇孺有衣裳!司内各位兄弟有粮饷! 陆去疾一手推出的贡献制更让他们看到了向上爬的希望! 如今三姓七望要掐灭这点希望!? 要杀陆去疾!? 要灭斩妖司!? 他们,不答应!!! 霎时间,八百黄衣使如潮水般涌动,一举淹没了三姓七望的几十尊三境高手。 十换一他们不亏,五十换一他们都不亏! 一时之间,天上地下,皆陷入了混战之中。 …… “虎哥,我来助你!” 忽然,一道前凸后翘的身影凭空而落,紧紧跟在了王二虫身后。 这道丰腴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藏剑山庄庄主王曼枝。 王二虫吸了一口凉气,回眸看了一眼王曼枝,“你男人实力不差,不用帮我,去帮天上的紫衣使吧。” “可是…” 王曼枝看了一眼前方的几十个三境中、后期的敌人,有些犹豫。 “嫂嫂放心,老王我和大傻会照顾,你先去帮天上的紫衣使。” 猴子的声音响起,他回头给了王二虫一个眼神,好似在说“老王你可以啊,真忽悠来一个四境大修士。” 你别说,猴子这一声“嫂嫂”让王曼枝十分舒心,嘴角都不自觉上翘露出了一抹微笑。 “虎子,你小心,我去支援紫衣使了。” 在猴子的助攻下,王曼枝对着王二虫说了一声后,纵身飞上了空中。 然而,王曼枝前脚刚走。 一个美妇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这美妇人含情脉脉的看着王二虫,“小虎,我来了。” 王二虫看了一眼美妇人,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对王曼枝的话: “你男人不差,不用帮我,去帮天上的紫衣使吧。” “可是……” 不知是否巧合,美妇人的反应与刚才的余曼枝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这次猴子比上次说的更好听了些: “早就听老王说嫂嫂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老王的安全就交给我了,嫂嫂实力高强,还请出手援助其他紫衣使。” 猴子这一番话对美妇人同样十分有效。 美妇人没有多想,对着王二虫眉目传情,轻轻说了一声“小虫,等我。”后,纵身一跃飞向了半空。 约莫五分钟过后。 猴子、王二虫等人与三姓七望的三境修士碰撞在一起。 就在这一刻,又一个红衣女子御空而来,一掌便将王二虫身旁敌人击毙。 “二虎哥,我来了!” “又来!?”正在和一尊三境修士厮杀的猴子看着这一幕,实在有些人忍不住了,下意识骂了一句:“艹!老王真不是个人。” 王二虫给猴子递了个眼神,示意他配合。 “你男人还行……” “嫂嫂……” 两人故技重施,一番完美的配合下,又将这红衣女子弄去支援上官长夜等人了。 待到红衣女子走后,猴子解决完身前的凑到了王二虫身边,竖起了大拇指,啧啧出声道: “老王,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才是这一战最大的变数。” 王二虫捂了捂自己肚子,“从小我的胃就不好,大夫说这辈子怕是只能吃软饭了。” 猴子听到这话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好家伙,老王不光吃软饭,还吃上了好几碗,真叫人羡慕啊。 有了王二虫三个红颜知己的加入,局势瞬间逆转,三姓七望的四境修士节节败退,已露败军之相。 飞舟上。 “哪里冒出三个四境女子修士!?” “三个实力还如此高强!?” “见鬼了不成!” 刚夫子怒骂了一声,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从容。 “看来还是要请这两位出手。” 刚夫子快步走到了船中正在两位对弈的老人身前,躬身道: “还请两位老祖出手相助。” 余家大儒余苍祁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缓缓站起了身,瞥了一眼刚夫子后,笑了一声:“小看天下人了吧?” 刚夫子躬着的腰更低了几分,不敢反驳半句。 旋即,余苍祁对着陈翰林微微颔首, 道:“这一次,劳烦陈兄了。” 陈翰林起身一笑: “那里的话,都是些四境蝼蚁罢了,挥手可灭。” 唰唰。 两人脚尖一点身影瞬间消失在飞舟上。 两人走后,刚夫子缓缓直起了身子,眼底里闪过一丝玩味。 他刚才看到了陆去疾身后的三人,其中有两人他认识,无一例外,皆是五境。 “良禽择木而栖,余家栽了,我蛇鹫也应该走了。” 第228 章体修五境,神天人! 刚夫子身形骤然一变,一步踏出已然改头换面。 一张厌世脸,一双薄情眼,由内而外散发出了一股阴鸷的气息。 说到底,余家只不过是他手中棋子。 如今没了利用价值,自然要弃子。 “腹有谋略三千卷,欲撼一家之王庭。” “千古滔滔谁试手?倾覆天下惊蛇鹫。” 一转身,刚夫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半空。 至此,这个身份彻底湮灭。 但谋士蛇鹫依然在。 下一次出现,他会披上另一个身份。 …… 半空中。 余家老祖余苍祁,青云书院大儒陈翰林,两人负手而立,从容不迫,好似没有将半空中正在厮杀的四境修士放在眼中。 于他们而言,四境修士,无异于舍中鸡鸭,弹指可灭。 “陈兄,还请与我一起扫除这些蝼蚁。” 余苍祁对陈翰林拱了拱手。 陈翰林看了一眼城头上那道迎风独立的身影,笑道: “余兄放心,都不过是些四境前期、中期的修士罢了。” 余苍祁哈哈一笑:“那就有劳陈兄了,事成之后,你我再把酒言欢。”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两人加入了战局。 陈翰林手中浮现出一捆竹简,口吐金言:“刀剑起!” 他的话音刚落,半空中一缕缕白光乍现,一柄柄长刀利剑凭空出现! “去!” 陈翰林双手一指,这些长刀利剑顿时射向了何大友、陈亮等一众紫衣使。 不远处。 余苍祁身形骤闪,凭空出现在了紫衣使中实力最为强劲的上官长夜身后。 他冷声道:“周敦的手下,当真是有几分本事。” 说着,他抡起大手对着上官长夜的后背拍下一掌! “不好!” 感受到这股恐怖的气息之后,上官长夜如坠冰窟, 浑身上下汗毛倒竖。 他下意识想要反抗。 然,五境之威又岂能是他这个四境修士能够抗衡的? 一股窒息感瞬间笼罩在上官长夜心头,使得他连最基本的呼吸都感觉有些困难。 “大修罗手!!!” 千钧一发之际,上官长夜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转过身与余苍祁对上一掌! 噗! 上官长夜连一刹那都没坚持住,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倒飞出去十几米远。 “哼,不自量力。”余苍祁用一种看蝼蚁的眼神看着上官长夜,说道: “这一掌我只用了三成力,你竟然能接下,也算是四境修士中的佼佼者了。” “可惜,还是蝼蚁。” 上官长夜稳住步伐后,一手捂着胸口,看着对面的余苍祁眼神逐渐沉了下来。 余家,竟然派出了余苍祁这个老家伙? 五境大修士,他真的有些顶不住啊。 于是乎,他赶忙扭头看向了丹阳城头,高喊一声:“陆小子——!!” 呵呵。 闻声,余苍祁不屑一笑,道: “斩妖司的紫衣使不过如此,竟然向陆去疾求援?” “你真以为他能救你一命?” 托大的余苍祁并没有立马杀了上官长夜,反而负手而立看向了丹阳城头 他倒要看看陆去疾在他手底下救下这上官长夜。 上官长夜嘴角上翘。 陆去疾救不了是不假。 但他身后有人啊! 丹阳城头。 听到上官长夜求援的陆去疾,看了一眼身后李轻舟三人,拱手道: “上官前辈不是那余家老祖的对手,还请三位前辈出手相助。” “这次我去吧,正想和儒修交交手。” 蚩一和李轻舟还未反应过来,张道仙率先一步说道。 “有劳张前辈了。”陆去疾笑了笑,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对方也是五境,您老小心。” “陆小子,莫小看我这个世间罕有的五境体修,该小心的是那余家老祖!” 张道仙发出了一声狂笑,笑得肆意张扬,笑得霸道无常。 旋即,他双腿一蹬,如离弦之箭直直冲向余苍祁! 同时,他那原本滴水不漏的气息如银河倾泻而出! 一身恐怖的气血之力引得天上层云退避百里又百里! 注视着张道仙那霸道的背影,陆去疾身子一愣,嘴角微微上扬: “也对,体修本就霸道,或许,这才是张前辈真正的模样。” 这一刻,无论是正在厮杀的四境修士,还是丹阳城外鏖战的三境修士,心中都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心悸。 纷纷向张道仙投去目光,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好恐怖的气血之力!” “是谁!!?” “气成狼烟千里!是谁有如此本事!?” “我大虞五境体修不过金刚寺大衍法师、皇室老王爷两人,什么时候又冒出了一个!?” 众人不由得对张道仙的身份产生了好奇,但张道仙为人极其低调,前半生也不过下过两次山,认识他的人极少,这些人自然是认不出他太一道门掌教大真人的身份。 “是张道仙!” “太一道门的掌教大真人!” 陈翰林却一言道破了张道仙的身份。 他曾是青云书院四位大先生之一,有幸上过天君山,见过张道仙的真面目。 “嗯?太一道门掌教大真人!?” “此事与他太一道门无关,他来这里干什么?” 余苍祁听到陈翰林的声音有发出了一声疑惑。 “干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张道仙已然出现在余苍祁身后。 他嘴角上翘,露出一抹狞笑: “自然是打架!!!” “来来来!让我领教一下你这个余家老祖的实力!” 余苍祁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失去了平衡。 一晃眼,他的身子竟然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 一阵狂风刮起,一只大手以雷霆之势拽住了他的衣领,一个沙包大的拳头打在了他的脸上。 同时,一道霸道的声音响起——“五境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 强者只向更强者挥拳!像你这样的人入了五境也只是五境中的垫脚石!” 轰隆! 一声滚雷响。 余苍祁被张道仙一拳砸入了地面。 筋骨寸断,面目全非,奄奄一息。 “陈兄,救……我。” 冒烟的大坑中传出了一道哀求声。 陈翰林握紧了手中的竹简,拦在张道仙的身前。 “张大真人,能否高抬贵手?” 第229章 逃走? “倘若我拒绝呢?” 张道仙一把扯下自己的白色道袍,露出一副铠甲般的身躯,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千钧之力,双拳紧握,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陈翰林。 陈翰林周身泛起一道纯粹的白光,握紧了手中的竹简,喝道:“倘若拒绝…那就只能一战了!” “那便战!!” 张道仙没有丝毫废话,握紧了拳头,似一只蠢蠢欲动的猛虎! 龙脊山和青云书院那一战不够痛快!不够激烈! 今日,他只求痛快! 陈翰林感受到张道仙身上那股惊天战意之后,心中暗暗一惊:“这股气息比之金刚寺大衍法师也不差分毫。” “果真应了存礼那句,这天下有怀才不遇的人,也有怀才不漏的人。” 陈翰林深吸一口气,瞟了一眼下方余苍祁后,还是选择面对张道仙。 他幼时家贫,莫说修行了,就连读书都有些困难。 是余苍祁出资让他读书! 更是余苍祁拉着他一起拜入青云书院! 两人既是同窗,也是刎颈之交。 他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余苍祁身死? 读书人,怎么说都要有点良心。 这天下谁都可以说余苍祁的不是、余家的不是,但他不能。 “体修又待如何!?” “我青云书院和你太一道门本就有天大的恩怨,如今正好拿你张道仙撒撒气!” “浩然之气!起!” 陈翰林高举起了手中的竹简,周身迸发出一股纯粹的白色气息。 呼呼~ 一阵清风自云端而起,拂过青瓦白墙,掠过亭台楼,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浩然之气。 风过处,柳枝轻摆,如君子之谦逊,竹叶微响,似志士之坚贞! 凭借着这股纯粹的浩然正气,陈翰林不退反进,和张道仙厮杀在一起竟然没有露出半分颓势。 双方化作了两道流光不断在空中碰撞! 你来我往,针锋相对! 无人能看清究竟是谁更胜一筹,只能听到一道道恍若惊雷的碰撞声不断从天穹之上传来。 丹阳城内,有胆子大的百姓不小心窥见这一幕,张大了嘴巴,半晌未能合拢,“上天入地,这是仙人在打架啊……” 另一边,城头之上。 观战的蚩一托着手中的烟枪,发出了一声感慨: “此人有些东西。” “浩然之气如此纯粹,当属罕见。” 李轻舟也附和道: “确实,这陈翰林可是上一代青云书院的四大先生之一的绿柳先生。 后来入了五境便归隐山林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要为余家出山,还如此卖力。” 陆去疾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好奇的问道: “依两位前辈来看,张前辈和那陈翰林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李轻舟和蚩一异口同声道: “自然是张道仙。” 李轻舟对着陆去疾笑了笑,道: “陆小子,顶级宗门的掌教大真人几乎都是同辈最强,莫要小看了张前辈。” 说着,李轻舟感受到陆去疾生龙活虎的气息,有些诧异道: “你小子刚才不是已经力竭了吗?怎么现在好似没事人一样?” 陆去疾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用了无名拳式收回了八成元气。 陆去疾笑着掩饰一笑:“一不小心元气就回来了。” 一不小心? 李轻舟和蚩一对视了一眼,两人十分默契的咂了咂嘴,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心中都觉得陆去疾这小子太能藏拙了。 ……… 余家的仅存的两艘飞舟之上。 苏醒过来的余家家主余常安透过飞舟上的窗口,看到了地上奄奄一息的余苍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余家被做局了。” 瞟了一眼天上正在厮杀的众人,余常安悔不当初的说道:“诗诗,你是对的。” “陆去疾,不,应该说是朝廷早有准备,我余家这次算是栽了。” 余诗诗面色凝重的说道:“父亲,赶紧下令撤退吧。” “来不及了。”余常安苦涩一笑,摇头道:“三姓七望的供奉、长老大部分都已经落败,六架飞舟在这些紫衣使的攻击下也只剩下了两艘,现在退,太晚了。” “再说了以陆去疾果断的性格,也不会放我们离开。” 他手掌心处多了一张紫色符箓,将其塞入余诗诗手中,道:“这是你祖父当初给了我一张儒家紫符,可以转移到千里之外。” 余诗诗瞳孔一震,注意到余常安脸上的决绝,哽咽道:“父亲……您不走了吗?” 余常安伸出手在余诗诗头顶揉了揉,又捏了捏余诗诗的脸颊,笑道: “为父老了,不想走了,这个活的机会留给你了。” “作为余家家主,肩负一族之兴衰,因为我的失误,导致我余家遭此大劫,我又岂能一走了之?” “你回去之后想办法给余家留下一点香火,若是不能,那就首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去京都找你祖父。” “见到你祖父之际,帮我传一句话,孩儿不孝。” “事不宜迟,你赶紧注入元气逃走。” 在余常安的催促下,余诗诗往符箓中注入了一丝元气,整个人凭空消失。 看着余诗诗离开之后,余常安脸上露出一股坚决的意志。 世家有世家的高傲,世家有世家的风骨,世家之人,背永远挺直。 他余家作为书香世家,怎可如此籍籍无名的陨落于春秋青史中!? 他,要给余家一个体面的落幕。 他提着剑从舱内走到了船头,下意识喊了一声“刚夫子”,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他。 “果真是树倒猢狲散。” 余常安自嘲一笑。 而后,他俯视着下方的丹阳城头上的陆去疾,举起了手中长剑,对着身后仅存的余家子弟高喊道——“撞向丹阳城头!杀了陆去疾!” 呼呼—— 但见两架庞然飞舟自云层深处疾驰而下,带着毁灭之势径直朝着城头之上的陆去疾而来! 船头之上的余常安癫狂一笑: “余家三十六代家主!余常安,在此求死!!” 千钧一发之际,陆去疾转过身,吸气、握拳,一气呵成! “求死!?” “那我便让你死!” “擎天伏龙式!” 第230 章 单手接飞舟,一剑劈开? 陆去疾拳架刚刚摆出来,一只大手便把他拽了回来,大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抽着旱烟的蚩一。 对于陆去疾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行为,蚩一暴怒不已,对着陆去疾吼道: “你小子取了一次巧,真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那可是高速下坠的飞舟!” “四境后期的大修士都不敢接,你小子要是硬接的话非死即残!” 他 说着,蚩一抡起手中的古铜色烟枪,在陆去疾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虽说他的态度不好,但言语之中满是发自内心的关切,这让陆去疾下意识想到了刘阿爷,两个老人都是一样——刀子嘴,豆腐心。 “嘶嘶~” 陆去疾疼得龇牙咧嘴,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想试试嘛……” “试试就逝世!” 蚩一狠狠瞪了一眼陆去疾, 轰隆——! 飞两人话音未落,庞然飞舟已如天外陨石,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扑城头而来! 舟首尖锐如矛,欲要将整座丹阳城全部刺穿! “小心!” 陆去疾对着挡在自己前面的蚩一大喊一声! 蚩一并未言语,只是缓缓抬起了粗糙的右手,掌心对着高速下坠而来的飞舟! 仅是一息之间,一股无形的力量自他掌心涌出! 嚓——! 飞舟上的符箓骤然黯淡,舟身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庞大的舟身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死死按住。 “这这这……” “这怎么可能!” “一只手就停住了这么大的飞舟!!?” “这老者是五境大修士!!” 飞舟之上的余家子弟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嘶哑声,每个人肉眼可见的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试图操控飞舟后退,却发现那庞然大物竟纹丝不动,如同被钉死在了半空。 蚩一的蓝靛色长袖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身形稳如山岳,那只伸出的手臂甚至不曾颤抖分毫。 见此一幕,陆去疾嘴角猛地一抽,惊叹道:“老爷子,您老这么猛?” 蚩一撇了撇嘴,一缕烟气腾空而起,道: “若是我巅峰之时,一根手指便能接下这飞舟。” 这话蚩一倒是没有吹牛。 要知道,他可是苗疆之主,天下一等一的五境大修士。 若非气血衰败,年与时驰,意与日去,要接下这飞舟,一根手指,足矣。 “又是一个五境!” “他陆去疾又不是什么皇子王孙!” “哪踏马来这么多五境护道!?” 飞舟最前端的余常安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嘶吼声。 他有些想不通,甚至陷入了一种疯魔状态,“难不成真是天要亡我余家?” 然,就在此时。 另一艘飞舟破空而来,比前一艘飞舟的速度更快! 注意到这一幕后,余常安眼珠子一转,心中已经暗下决心,全力拖住面前的老者,让其脱不开手去帮陆去疾,他不信陆去疾也能单手接下一艘飞舟。 想到这,余常安纵身一跃跳下飞舟,手持长剑径直冲向了蚩一,“世家子弟,随我杀!!!” 见余常安这个余家家主都如此身先士卒,那些原本慌乱的子弟咬了咬牙,也跟着跳出飞舟,紧紧跟在他身后。 “想要拖住我让另一艘飞舟顺利撞向丹阳城?真是……天真。” 蚩一摇头一笑,回头看了一眼李轻舟,“看了这么久的戏,手不痒?” 李轻舟向前跨出一步,笑道:“有些痒,前辈放心,那一艘飞舟连同上面的人就交给我了。” 唰唰! 一步跨出,李轻舟瞬间出现在另一艘即将落下的飞舟之前。 只见他意念一动,一柄山青色飞剑顿时出现在他手中,手腕一抖,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无物不斩的青色剑光如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带着凛冽的剑气直劈而下!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飞舟,在这剑光面前竟如纸糊一般脆弱。 “轰隆——” 只听一声巨响,飞舟从中一分为二,断裂处光滑如镜,甚至能看到切开的木纹和金属骨架仍在微微颤动。 舟上符文瞬间熄灭,灵力四散,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失去控制,两半船体缓缓倾斜,最终轰然坠落在地,激起了漫天的烟尘。 “又、又是一尊五境!?” “完了!” “三姓七望完了!” “……” 李轻舟这一剑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三姓七望剩余的人几乎都放弃了抵抗,一个个的垂头丧气,心如死灰,连持剑的心气都没有了。 三个五境大修士,三姓七望拿什么赢? 凭借他们这些三境、四境的蝼蚁? 可笑…… “这飞舟也不怎么牢嘛。” “比军中的差多了。” “就这点家底也敢出来造反,余家胆子真是不小。” 李轻舟凌空而立,手中飞剑归鞘之后笑了声,青白色的衣袂在风中翻飞,神情淡然得仿佛只是劈开了一片落叶。 蚩一的余光瞥见这一幕,目光中充满了几率赞许。 “不愧是青城山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掌教大真人,千年以来最有望破六境者,果真是名不虚传。” 接着,他又叹了一声,声音只够他一人听到,“可惜败给了情……” 话落。 蚩一又将目光放到已经突袭至身前的余常安身上。 “跪!” 随着蚩一喝出一声,一股莫大的威压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扩散,瞬间笼罩在了跳下飞舟的余家子弟心头。 噗噗…… 吐血声不绝于耳,余家这些子弟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威压,双眼一黑,纷纷从半空中跌落。 就连余常安这个四境中期的修士在蚩一的恐怖威压下都变得举步维艰,连抬手都做不到。 咚! 蚩一一掌将飞舟震飞,而后踱步走到了余常安身前。 “明知不敌还要出手,你是太过天真,还是想求死?” 蚩一看着恍若石雕的余常安,十分平静的问道。 余常安心如死灰,什么都不说,眼珠子却死死的盯着蚩一身后的陆去疾。 察觉到这一点后,蚩一对着旁边的陆去疾说道:“陆小子,他应该有话对你说。” 陆去疾看了一眼动弹不得的余常安,有些不放心的问道:“老爷子,他不会突然挣脱你的控制吧?” 蚩一抽了一口旱烟,自信一笑:“不会。” 有了这话,陆去疾放心不少,于是踱步走到了余常安身前。 看着陆去疾的到来,余常安终于开了口。 第231章 尘埃落定? “陆去疾,你怎么长的有点像勾栏瓦舍里面的男娘子?” 真正看清楚陆去疾的长相后,余常安落寞一笑,心态倒是转变了不少,脸上少了几分癫狂,多了几分认赌服输的从容。 “男娘子?余家家主,我看你是想自寻死路。” 陆去疾有些愤怒,冷冷反驳道。 自己只不过白了点, 怎么就成了勾栏瓦舍里面的男娘子了? 越想越气之下。 他面露杀意,压低了嗓子,骂道: “余常安你他娘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这个处境还敢如此出言不逊!?” “你信不信我一刀就能杀了你!” 出乎意料的是,任凭陆去疾怎么骂,余常安都只是笑了笑,也不还嘴,一副求死的模样。 陆去疾眸光一变,收住了自己的怒气,沉声道: “死到临头,你竟然还有心思调侃我? “我倒是有些佩服你了。” 余常安嘴角上翘,露出了一抹凄凉的笑容,看了一眼东方渐白的天穹,缓缓道: “天要亡我余家,我就算再负隅顽抗,又有什么用。” “想我余家传承千年,最终竟然在我手中毁于一旦,当真是世事无常。” 接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去疾,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你是怎么知道我三姓七望在今晚出击的?可是朝廷在我余家安插了奸细?” 陆去疾翻了翻白眼,冷声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们可是敌人。” 余常安沉默了片刻,莫名其妙的说出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 显然,余常安心中已然将消失不见的刚夫子当成了朝廷派来的奸细。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有些细思极恐了。 他甚至以为朝廷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在布局落子,为的就是覆灭他余家。 半晌,余常安忽然咧了咧嘴,脑子里冒出一个主意。 他要给陆去疾埋下一颗名为野心的种子。 他盯着陆去疾,狞笑道: “陆去疾,你也不过是朝廷的棋子罢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朝廷不会看着你在江南做大的。” “陆去疾,我观你头角峥嵘,有真龙之相!” “大好头颅,今日赠予君,且助你潜龙出渊。” “这天下可以姓东方,未必不能姓陆啊!” 说完,余常安缓缓阖上了双眼。 “傻子一个。”陆去疾听着这一番话翻了翻白眼,“你真以为我是个毛头小子?我比你更看得清。” 话音落下,天不戾出现在了陆去疾手中。 噗嗤—— 陆去疾没有丝毫犹豫,一刀斩下! 余常安硕大的头颅在丹阳城头滚了好几圈方才停了下来。 接着,陆去疾向着旁边的蚩一递了个眼神后,单手拾起了余常安的头颅,而后将其高高举起,中气十足的吼道: “余家家主余常安已死!” “降者不杀!!!” 这一声直接摧毁了三姓七望最后的心理防线。 那些负隅顽抗的人也不再抵抗,纷纷放下了手中刀剑。 坠落在地的飞舟残骸上,三姓七望的旗帜破碎,在风中无力地飘摇,昔日的荣光如今只剩下斑驳的血迹。 三姓七望,彻底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 半空中,上官长夜等人也结束了厮杀,每个紫衣使脸上都染上了污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一战上官长夜带来的五个紫衣使死了两个,钱、孙两家也死了一两个四境大修士,可谓是损失惨重,这口气估计最起码要三十年才能缓过来。 要不是有王二虫那三个红颜知己的关键援助,恐怕死的四境高手会更多。 另一边,地面之上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 徐子安、猴子、大傻、黄朝笙等人站在横七竖八的鳞马尸体中,放眼望去,周围再无一个能够站着的世家子弟。 徐子安手中剑在滴血,对着背后的黄朝笙笑了笑,“天然呆,你还有点本事嘛,只比我差了一筹。” 黄朝笙撩了撩自己的剑,难得一笑:“你也不错,比我差了两筹。” 大傻听到两人的对话,对着旁边的猴子挤眉弄眼的问道: “猴子,他俩是不是在互吹?” 徐子安和黄朝笙的耳力极好,听到这话后不约而同的老脸一红。 猴子则是有些意外的看着大傻,笑道: “大傻,我发现你真的是越来越聪明了。” 大傻挠了挠头,憨笑道:“我也觉得,我阿妈说我老聪明了,天生就是读书的料。” 猴子嘴角微微一抽,眼皮一跳,小声反驳道:“读书就算了,你这么好的脑子可不要读坏了,还是背肥料适合你。” 大傻认真思索了片刻,觉得猴子说的十分有道理,阿妈阿爹给了一个好脑子,可不能读书读坏了,于是点了点头道: “没错,还是背肥料适合我。” 王二虫插上一嘴,看着大傻的粗壮的手臂,啧啧道:“大傻,你要被肥料指定比读书更有前途,说不定还能背回一个小媳妇嘞!” 大傻有些婴儿肥的脸红的发烫,有些羞涩道:“真的嘛?” 而后弱弱问上一句:“我力气大,能不能背俩?” 哈哈哈…… 听到两人天真幽默的对话。 徐子安、黄朝笙、王二虫,陈大牛等人爆发出一阵低沉却真挚的笑声。 不知不觉间,众人眼神交汇处多了几分默契。 一场血战,让他们磨合得更为圆融,情谊更上一层楼,少了几分权衡利弊,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 轰隆! 突然,一道爆炸声响起。 一道身影如流星坠落在丹阳城头,刚好落在了陆去疾身边,硬生生砸毁了仅存的半座城楼。 陆去疾赶忙扭过头看向砖瓦中的身影,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天不戾。 呼呼~ 一阵港风吹拂而过。 张道仙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了陆去疾身旁。 陆去疾看着大汗淋漓的张道仙,问道: “张前辈,胜了?” 张道仙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指着被砖瓦掩埋的陈翰林,“还用说嘛,高下立判。” 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 陈翰林狼狈的从石砖瓦砾中爬了出来。 第232 章 胜!!! 因为太一道门和青云书院几代人的恩怨,这一场对决,张道仙可是下了重手。 此时的陈翰林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沾满了灰尘,先前的风雅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和那不肯低头的傲骨。 他拍了拍自己领子上的灰尘,目光一凝,注意到了陆去疾手中余常安的头颅后,瞬间明白,三姓七望大势已去。 “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意。” 陈翰林露出了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好似把勘破了生死,言语间尽是从容。 这时,半空中的李轻舟落到了陆去疾身旁。 他抬头看着陈翰林,问道: “久闻绿柳先生高风亮节,今日为何助纣为虐?” 陈翰林发白的嘴唇微动,开口解释道: “余幼家贫,无资就学,幸得余家慷慨解囊,助我读书,送我入青云书院。 此恩深重,没齿难忘。今唯有以命相报,方不负其厚德。” 此话一出。 陆去疾等人脸上浮现出些许释然。 几人都没想到这陈翰林竟然还和余家有这么一层关系,如此一来,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李轻舟这时凑到了陆去疾耳边,小声提醒道:“陆小子,这陈翰林在青云书院之辈分极高,门下也有学生,是杀是放,还需慎重。” “就算真的要动手,也不能是张前辈动手。” 其实不用李轻舟提醒,陆去疾也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张道仙本就是太一道门掌教大真人,要是亲自动手杀了陈翰林,极有可能会成为两宗数千年恩怨的导火索。 同样的道理,李轻舟也是青城山掌教大真人,也不能动手。 嘶哈~ 陆去疾吸了一口凉气,面露杀意,“我来。” 握紧天不戾,陆去疾向着陈翰林走去。 余家对陈翰林有大恩,陆去疾又要灭了余家,故而两者之间的梁子算是结死了。 陆去疾做不到以德报怨,放任陈翰林离开,鬼知道陈翰林会不会再为余家出手。 突然,一道瘦瘦的身影挡在了陆去疾身前。 “小子,你靠后,让我来。” 蚩一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他又站在了陆去疾身前。 陆去疾看着身前的蚩一,认真道: “老爷子,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这件事我想自己来。” 苗疆如今本就势微,陆去疾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使得苗疆又和青云书院这个顶级宗门结下梁子。 蚩一看穿了陆去疾心中的想法,无所谓的说道:“虱子多了不怕被咬,我苗疆已经那样了,多一个敌人没什么大不了。” 咚。 陈翰林看着两人的对话,忽然丢出了手中的竹简,上面不知何时写着一个个端正的小字,末尾最后一行的字迹最为醒目—— “吾死乃自绝,与其他人无关,受恩于余家,受累于余家,一切都是吾自己的选择。” 紧接着,他看着陆去疾,朗声一笑: “陆去疾,我有遗书一简,若是有青云书院的人前来寻仇,你可拿与他看。” “古人云,死生亦大矣。” “就不劳你们动手了……” 陈翰林的声音随风而散, 他对着自己的额头狠狠拍下一掌。 扑通—— 陈翰林一头倒在了丹阳城头的废墟中,再无生息。 蚩一、陆去疾一老一少微微一愣,都有些意想不到,但很快两人便回过了神。 蚩一瞥了一眼陈翰林的尸体,轻声叹道:“这陈翰林倒真是“高风亮节”,这样一来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 陆去疾拾起地上的竹简,看着上面得小字,沉吟了片刻后,缓缓道: “余常安求的是世家的体面,陈翰林求的是读书人的体面。” “若非余家这一份天大的恩情,他应该不会出手。” “可惜……他站错队了。” 这世间被香火情胁迫的事与人太多太多。 欠一份情,还一份债,都有可能要付出自己性命。 随着陈翰林自绝身亡,整个丹阳城战局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听到京中紫衣使和钱、孙两家四境修士伤亡的那一刻。 陆去疾有些诧异,于是对着身旁的蚩一问道: “老爷子,张前辈和陈翰林厮杀无暇分身,李前辈和您老没搭把手?” 蚩一叼着古铜色的烟枪,不快不慢的解释道: “那几人身死之时,李轻舟和我都在抵御快速驶来的飞舟脱不开手。” “而且……我俩也不敢离你太远。” 陆去疾更加不解了,赶忙追问道: “为何?” 这时 一旁的李轻舟接过了话茬,他望东北方,说出了一个令陆去疾汗毛倒竖的消息:“陆小子,刚才有五境大妖在暗中窥视。” “还不止有一个,最起码都是三个。” “三个五境大妖……”陆去疾皱紧了眉头,有些后怕。 要是三个五境大妖和三姓七望联手,一拥而上的话,现在的局势怕是要逆转了。 见陆去疾眉头紧锁,李轻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那三个五境大妖已经离开了。” “他们也不敢赌我们和三姓七望的人会不会忽然调转方向来攻击他们。” “所以…”陆去疾眸光一闪,面露精明之色,接话道: “他们是在等一个两败俱伤的机会?” 李轻舟摇了摇头,笑道: “你小子就是聪明。” “可惜了,我们展现出了碾压之势,他们倒是不敢动手了。” “不过,若是我和蚩前辈去对付那些四境高手,一旦露出破绽,那三只大妖必会出手,届时,你小子的命保不住,丹阳城也不一定能保住。” 陆去疾听到这话恍然大悟,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抬眸看了一眼即将泛起鱼肚白的天际,暗暗发誓: “再给我三年,我一定扫清江南三州四十八县的妖孽。” 身边一直有大妖窥视,陆去疾实在是不安心,这感觉就像是心里扎了一根刺一样,指不定哪天就会让人“痛不欲生”。 不一会儿,一派萧瑟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一轮红日。 阳光如丝如缕,轻抚众人疲惫的脸庞,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喘了一口气。 “天亮了……” 陆去疾俯视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高高举起了手,喝出一声:“胜!!!” 第233 章 继往开来,舍我其谁! 不久,天明。 陆去疾命令剩余的人打扫战场,务必将一切可用的资源全部搜刮干净,长剑、符箓、丹药、甚至连飞舟残骸上的玉石都没有放过。 眼看大局已定,李轻舟走到了陆去疾身旁,出言告辞:“陆小子,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陆去疾出言挽留道: “李前辈这么急?不妨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先欠着吧。” 李轻舟轻声一笑,随即,翩然跃下,御剑而去。 回首望了一眼陆去疾,他眼中尽是洒脱与不羁,大笑一声: “人生何处不相逢,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眨眼,李轻舟的身影消失在苍茫暮色之中,只留下一道剑影,一缕清风。 蚩一深深抽了一口旱烟,看着李轻舟离去的背影,瞳孔微微一缩,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一旁,注视着李轻舟那般风流倜傥的模样,陆去疾好生羡慕,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黑刀天不戾,挑眉说道: “什么时候我才能这么潇洒?” 天不戾感受到陆去疾的想法后,嗡嗡震了震,震得陆去疾虎口发麻,好似在说“不是我不行,而是你这个刀主不行”。 “脾气还不小,又不是说你…” 陆去疾收起了天不戾,顺带嘟囔了一声。 恰在这时,张道仙来到了他的身前。 不出意料,他也是来告辞的。 张道仙:“这一战打得痛快!也算是让我过了过瘾。 陆小子,太一道门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就先走了。” 陆去疾:“张前辈,晚几天可好,好歹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不是?” 张道仙其实心里也想在江南呆几天,但是宗门不可一日无掌教,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李轻舟那句话说的好,人生何处不相逢,陆小子,你欠李轻舟一顿饭,是欠,不妨再欠我一壶酒。” “走了。” 张道仙对着陆去疾挥了挥手,而后跳下了城头,只是几个呼吸便消失在了陆去疾的视野中。 不同于赶路李轻舟那般潇洒绝伦,张道仙赶路则是十分低调,哼着小曲儿,背着手走在大路上,浑身上下不漏一丁点气息。 正在打扫战场的徐子安看到他之后,赶忙喊道:“师父,你要回山了?” “不留下来吃个便饭?南街有一家羊肉馆很不错,徒弟还想孝敬您老一下。” 张道仙白了一眼徐子安,刀子嘴,豆腐心的说道:“孝敬?你小子不要孝死我就行了。” “以后做事放机灵点,打不过就跑,记得给我写信。” 交代完, 张道仙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一下子没了两尊五境大修士,陆去疾安全感倍减,他看了看旁边正在抽烟的蚩一,担心道:“老爷子,你说那三只大妖不会再杀个回马枪吧?” 蚩一吐出一口烟气,自信道:“不会,那三只大妖不是一伙的。” “有一只应该就是那罗刹河的蛟龙王,另外两只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看到了一抹白。” “一抹白?” 陆去疾忽然低下了头,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一抹白有没有可能就是司徒贺口中的白发大妖? …… 丹阳城数千里外,一座承载千年风华的亭台,静立于洛水之畔。 亭角飞檐如凤凰展翅,亭口的台阶附近矗立着一块黄山石,上刻:洛阳亭。 附近枫叶如火,与远处山色相映成趣。 一个身形高大、绿发血瞳的邪魅男子靠在发黄的柱子上,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陛下,我们就应该上的!” “那个五境体修身上的气血如此浑厚,简直是大补啊!” 亭中。 一个白发男子端坐在石凳子上,一双大手正在把玩一个四四方方的印玺。 听到绿发男子发出的抱怨,当即出声驳道: “一叶障目,你信不信我们要是出现,那些人族瞬间就会化敌为友,一起来攻击我们?” “除了丹阳城头那三个五境大修士外,我还在暗处感受到了另外一个五境,那人身上还带着大虞的龙气。” “且不说这个藏在暗处的五境大修士,就说那李轻舟你都打不过。” “你真以为他们没有发现我们? 那李轻舟劈开飞舟的那一剑就是在警告我们。” 说到这里,白发男子忍不住叹息道: “人族英豪当真是层出不穷,可怜我妖族那些老顽固还在守着那一亩三分地。” 绿发男子听到这一番话识趣的闭了嘴,但仍有些不服气的小声道: “陛下,我又没和那李轻舟又没有真正打过,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白发男子十分冷冽的瞟了一眼绿发男子,意味深长的叙述道: “垂野,河流从不催促过河之人,脚踏实地的走,总能走到对岸,到时候有的是仗给你打。” 绿发男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知道自己这个雄才大略的主公看的不是大虞,而是整个天下。 旋即。 白发男子指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桌子上的龙形印玺,一步步走到洛阳亭口。 亭下,一群身披大虞官袍的大妖肃然而立,妖首人身,形态各异。 有的虎头人身,着五六品大红官袍,有的狐面人身,披六七品绯红官袍,还有的狼形人身,套上了青绿色八九品官袍,但却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凶残暴戾的气息,看起来诡异至极。 当白发大妖手持印玺走下洛阳亭之后,所有妖孽,无论品阶高低,皆俯身跪拜。 虎头低垂,狐面贴地,狼形匍匐,恭敬之态前所未见。 霎时间,洛阳亭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连最桀骜不驯的大妖垂野,此刻也不敢有丝毫违逆。 白发男子目光如炬,扫过匍匐在地的众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众卿,平身。” 一众妖孽缓缓抬起了头,仰望着高处的白发男子,眼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抹狂热,就连当初那狐妖女子也不例外。 白发男子高举手中印玺,发出了一道觊觎天下的声音: “今日尔等拜我,他日天下皆当跪伏!这江山,这社稷,终将易主。” “继往开来,舍我其谁!” 第234章 洛水出妖,称孤道寡,可得天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披官服的一众妖孽对着白发男子双手作揖,俯身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这些妖除了相貌与人有所差别外,其余一举一动都与人形似,不,应该说是神似! 见状,白发男子甚是满意,他对着绿发男子下令道: “垂野,你们先行一步回万妖山。” “诺。”绿发男子点了点头,好奇问道: “陛下,您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白发男子邪魅一笑,望了望丹阳城的方向,道: “我去见一见那陆去疾之后便与你们汇合。” 说完,白发男子直接化作了一道流光,去而复返,再次奔向丹阳城。 洛水七十二妖臣则是在绿发大妖的带领下前往万妖山。 …… 后世史书记载,明武元年,冬寒日甚,有大妖会盟于洛水,江南三州官吏莫名消失者十之有三,皆下落不明。 八百里洛水震荡不休,水面浮鱼成千上万,不知其因。 …… 三日后,钦天监之内。 伤势刚刚好转的司徒长青正躺在太师椅上歇息,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心慌,“不对劲 ,这股感觉不对劲……” 他忽然从椅子上一头蹦了起来,左手手心出现一缕白色的发丝,正是当初从白发大妖身上薅下来的。 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三枚香火钱,默念口诀:“一动一静,阴阳分明,上卦为天,下卦为地,中爻为人,三才定位。” 此乃梅花易数,乃是司徒长青五百年天机道之心血,号称可算尽天下事。 叮的一声。 三枚香火钱落在地上,露出了一副极为凶险的卦象。 低头看着这卦象,司徒长青瞳孔一缩,嘴唇颤抖,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洛水出妖,称孤道寡,可、可取天下。”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司徒长青下意识想要继续算下去。 怎料,下一刻,他手中的那一缕白色发丝忽然自燃了起来。 司徒长青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原本刚刚痊愈的伤势瞬间复发,一口鲜血涌上喉间。 噗。 司徒长青没忍住,喷出一口鲜血,他对着门外大喊——“我要面见明武帝,有…有大事禀告……” 一个时辰后。 在钦天监侍卫的通报下。 东方朔从百忙之中的抽出了身,亲自来到了钦天监。 他刚走入摆放着浑天仪的小院,便看到了面色苍白如纸的司徒长青。 东方朔提着手炉,疑惑问道:“监正这是怎么了?有何大事要禀告?” 司徒长青苦涩不已,有苦说不出,他微微躬身,道:“陛下,微臣刚刚心有余悸故而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洛水出妖,称孤道寡,可……” 东方朔那张冷峻的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凝重,一双桃花眼深邃的可怕,“可什么?” 司徒长青咬紧了后槽牙,挤出一声: “可得天下。” 这四个字一出。 东方朔下意识握紧手中的迷你手炉,面色阴沉的可怕,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盯着司徒长青,质问道:“可否算错?” 司徒长青将手中的三枚香火钱打开,道:“这三枚香火钱有两枚母钱,另一枚则是文帝把玩之物有龙气加持。 再加上我的梅花易数,算错的几率微乎其微。” 此话一出,周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司徒长青偷偷观察着东方朔的脸色,他也很想知道,这位大刀阔斧、铁血无情的新帝究竟会做出如何反应。 寒风吹拂着东方朔刀削斧劈的脸颊,吹动了他那厚厚的鹤氅,似要将他扑倒。 然,东方朔却屹立在风中,缓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对着司徒长青笑了,没错,就是笑了。 “监正,无需慌张,妖族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称孤道寡?” “只要我东方朔在位一日,它们便翻不起什么风浪! 你的卦象是天道,但孤从不信天道,孤是人,只知道“人定胜天”四个字。 孤在,大虞天下在,这是朕的承诺!” 话音落下,东方朔脚步沉稳,一步步踏过青石长阶,走出了钦天监,不疾不徐,却渐行渐远。 寒风掠过他宽阔的肩,吹散了身后纷扰的尘世,却吹不散那背影中承载的千钧重担。 院内,司徒长青愣在了原地。 他不得不承认,明武帝东方朔颇具帝王之气,一句“人定胜天”让他这位钻研天道五百年的监正都陷入了恍惚。 “难怪小贺执意追随于你,这样的帝王真是颇具人格魅力…” 走出钦天监之后,东方朔手中浮现出了江南三州的最新情报。 思忖了片刻后,他对着暗处的影子下令道: “给王叔传个消息,让他放弃干掉蛇鹫的计划,继续蛰伏在江南三州。” “要是能找出那白发大妖,必杀之。” “诺。” 影子拱了拱手,消失在黑暗中。 东方朔拢了拢身上的鹤氅,一边走,一边发出了一声嗤笑:“一介湿胎卵化之辈,安敢妄想建制?” …… 江南三州,扬州。 一艘花船之内,一白发老头站在高处,对着下方绘声绘色的人描绘道: “说那蛰枭太岁陆去疾,率领八百黄衣使独立丹阳城头,大喝一声“杀!” 剑侠徐子安率先跃下城头,一骑当先,率先杀入三姓七望的高手之中,路痴剑客,胖瘦蛊师,紧随其后,双方打得那一叫一个天昏地暗!” “其中,要数那斩妖司之虎王二虫最为神秘,据说其一人便可抵得上三尊四境大修士……” 船上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对陆去疾、徐子安等人赞叹不已。 角落之中,一脸阴鸷的蛇鹫坐在桌子上听着老头的描述,呵呵一笑,小声嘲讽道: “陆去疾也不过是借了朝廷的势罢了。” “此言差矣。” 忽然,一个散发着贵气的中年男子坐到了蛇鹫对面的椅子上,为陆去疾辩解道: “上官长夜等人是朝廷的人,但真正左右战局的可是张道仙和李轻舟这个两个五境大修士,这两人应该都是陆去疾自己请来的。” 看着身前的中年男子竟然对那日的情况如此熟悉。 蛇鹫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眉头紧蹙,小心翼翼的问道:“阁下是?” 中年男子先入为主似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嘴角上翘,道:“大虞宗室,老王爷。” 第235章 武安王——东方业 咻! 听到中年男子自报家门后,蛇鹫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跑。 大虞皇室老王爷东方业,一个曾经放着帝位不坐的武疯子,也是大虞皇室的底牌之一。 平常深居简出,钻研武道,只会听从于历代大虞君主,每次出手都会在大虞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直觉告诉蛇鹫面前的东方业极度危险! 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逃!逃得越远越好! 只是一溜烟的功夫。 蛇鹫便从花船之上逃到了百里外的一片树林中。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确定东方业没有跟上来后,这才放心的喘了一口气。 “东方业是怎么知道我的踪迹!?” “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江南的?“ 这两个问题萦绕在蛇鹫心头,让他陷入了思考。 但他不敢久留,回过神来后便准备动身离开。 沙沙。 是脚踩枯叶的声音。 东方业悄然而至。 他拿出了一封泛黄的卷宗,缓缓念道: “蛇鹫,百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谋士,原名不知,籍贯江南,启昌帝下江南之际曾与你对弈。” “后来因为你的青梅竹马,也就是百年前的江南第一美人南知意嫁入宫中成为熹贵妃后,便对启昌帝产生仇恨。” “曾策划了三场刺杀皆以失败告终,后化名刚夫子入了余家,挑唆三姓七望造反,犯下十恶不赦之罪,我说的可对?” 蛇鹫阴鸷的脸庞浮现出一丝惊愕,他没有想到东方业竟然对他如此了如指掌,不,应该说是大虞朝廷对他了如指掌。 他那张薄情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冷冽,反驳道:“我蛇鹫何罪之有?” “那可是夺妻之恨,我与启昌帝不共戴天。” 老王爷东方业也是过来人,对于蛇鹫这种痴情种,他明白道理根本就说不通。 启昌帝当年有没有强取豪夺,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他只用带回蛇鹫的头颅就行,用不着和蛇鹫浪费口舌。 “少废话,看拳!” 话音未落。 东方业抡起了拳头,对着蛇鹫递出了一拳。 这一拳看似平淡无奇,却蕴含着山崩地裂之势! 拳风未至,空气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周围的枝叶被无形气劲震得簌簌作响。 感受到拳势中蕴含的恐怖威压,蛇鹫双足急点地面,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退三丈。 同时,他的双手迅速结印,胸前的天地元气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形成一道淡蓝色的护体光罩。 他虽然也是五境,但是靠一些邪修手段突破的,真实的战力不过只有四境后期罢了。 咔嚓! 东方业的拳头砸在这护体光罩之上,将其砸成了碎片! 蛇鹫好似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不是敌手,看来得想个办法脱身了。” 确认自己打不过之后,蛇鹫也不顾得心疼,从袖中拿出了两张紫色符箓。 “敕!” “神霄紫雷!” 随着他一声喝出。 两张紫色符箓瞬间燃烧,化作了两道飞灰。 轰隆! 轰隆! 紧接着,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穹之上忽然降下了两道水桶大小的紫色雷霆! “哟,道家紫符?” “你身上好东西不少啊。” 东方业嘴角微扬,拳势不减反增,右脚猛地踏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即将落下雷霆。 在他右拳之上,天地元气凝聚成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气旋,周围的空气被压缩、扭曲,发出刺耳的爆鸣声。 “神霄紫雷又如何!?” “我辈体修,一拳破之!” 东方业臂膀肌肉虬结如钢,青筋暴起如龙,喝出一声后,拳锋再进! 一拳落,两道狂暴雷霆硬生生击得倒卷而上,如受惊之蛇,扭曲着、咆哮着,硬生生退回云霄。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只是一拳的洪都,蛇鹫居然不见了!? 其实,早在东方业对着天上雷霆递出拳头之际,自知不是敌手的蛇鹫又拿出了一张儒家紫符,注入了一丝天地元气后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扫视一圈,还是没发现蛇鹫的身影后,东方业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大意了,这蛇鹫手中应该还有一张逃命的符箓。” “不过,应该逃不远。” “找找?” “还是找找吧,不然不好交差啊。” 自问自答了一句后,东方业腾空而起,在方圆千里展开了地毯式的搜寻。 可惜,一连找了三天都没有找到蛇鹫的身影。 狡兔亦有三窟,又何况是蛇鹫这种城府极深的谋士。 眼看无望,东方业便准备折返回京。 然而,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然找上了他。 “武安王,陛下让您暂时放弃追杀蛇鹫的计划,蛰伏在苏州,寻找一个白发大妖的身影。” “找到之后,必杀之。” 黑影将东方朔的口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态度十分缓和,不像是命令,倒像是请求,可见东方业这个老王爷在皇室之中的地位。 东方业听到这话笑了笑,他正愁没办法交差,现在倒好,换了个差使,还是杀妖,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正合他的心意。 他瞥了一眼黑影,问道:“可是出手夺了司徒长青手中天书的白发大妖?” 黑影点头道:“没错,此妖野心勃勃,欲要颠覆天下,陛下有言在先,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将其就地正法。” 东方业扭了扭手腕,只吐出了一个字:“行” 说完,他双腿一蹬,在天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直奔斩妖司的方向而去。 黑影也渐渐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 江南总司。 演武台上,陈大牛等蓝衣使带着一众黄衣使正在如火如荼的修炼。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最近刚加入的江湖人,有了几人的指导,进步飞速,来日必定能成为斩妖司的中流砥柱。 历经这一战后,陆去疾将司内的大半黄衣使和新提拔的四五个蓝衣使全都派了出去,接手了苏州境内的十八座分司。 为了这些提高这些分司的水平,他还将徐子安和黄朝笙两人派出去指导。 历经小半个月的休整改编,整个苏州境内的斩妖司一片欣欣向荣。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了斩妖司门口。 第236 章 生死刀意 马车内走下一袭紫衣,身旁还带着一个梳着羊角辫的丫鬟。 紫衣自然是从京中赶来的李明月,旁边的丫鬟则是她的贴身丫鬟小翠。 自从上次上官长夜和黄朝笙闹出误会后,陆去疾特意安排了几个机灵的黄衣使把守大门。 见有来人,其中一个黄衣使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问道:“来者何人?” 李明月还未开口,梳着羊角辫的丫鬟小翠抢先一步走出。 小翠快步上前,一只手放在嘴边,像是说秘密一样徐徐道: “告诉你们个秘密,我家小姐是你们司主的…心上人。” “心上人?” “那不就是司主夫人?” 两个黄衣使对视了一眼后都不敢马虎,怕自己有失礼之处,赶忙对着下方的紫衣女子拱手道: “劳烦司主夫人多等片刻,我等先进去通报一下。” 李明月听到“司主夫人”四个字后脸颊通红,揪了揪丫鬟的耳朵,好一阵埋怨,“小翠,你怎么能说我是陆公子的心上人?”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儿,怎可如此声张。” 丫鬟大喊冤枉,嘟起小嘴,解释道: “小姐,陆公子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我要是不这么说,咱们还不一定能见到他呢。” 尽管这理由算是合情合理,李明月收回了自己的手之际,还是对着丫鬟小声嘱咐道:“下次不许胡说了。” 丫鬟揉了揉微微发红的耳朵,嘿笑道:“小姐嘴上这么说,心里听到这“司主夫人”四个字心里肯定可美了。” 被丫鬟说中心思,李明月佯装愠怒,轻轻敲了敲丫鬟的头,“你这丫头。” 司内,后院。 陆去疾挥动着手中的天不戾,不断演练着刀法。 尽管他已经对青山笑与蜉蝣泣两式刀法融会贯通,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乎缺了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闭目凝神,脑海中闪过过往练刀的种种画面,不知不觉中,耳边再次响起了棠溪山的声音—— “我观青山意难穷,青也惊鸿,黄也从容。” “我见蜉蝣朝生暮死,生不畏死,死而向生 ” 何为生? 何为死?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细小的裂缝中,发现一株枯黄如骨的草茎横卧其间,毫无半点生机。 忽然,在草茎的干枯的尸体上,一抹嫩绿刺破了死寂,自枯草根部悄然萌发。 那绿芽纤细却坚韧,如利刃划破黑暗,在枯黄与灰白间倔强地挺立。 见状,陆去疾愣在原地,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一股玄奥的气息自他体内慢慢散出。 清净小院中,正在种花的蚩一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花盆,忽然扭头看向了陆去疾的方向,发出了一声诧异: “这小子这是在……顿悟?” “练个刀也能顿悟,真是个怪物。” “我倒是有些期待,他能顿悟出什么东西。” 一阵风吹过。 陆去疾一头泼墨发丝随风而动。 忽然,他握刀的手动了。 旋即,他再次睁开了眼。 此时他周身刀势已变,不再拘泥于招式,而是随心而动,刀随身走,身随心动。 铮。 天不戾的刀锋划破空气,发出一道清越之声。 陆去疾的声音随着破空声响起—— “人生如蜉蝣,一世同一日,” “自无中而来,随有中而去。” 他终于找到了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生的最后一笔,是死的第一笔。 死的第一笔,是生的最后一笔。 至此,生死刀意——成! 清净小院中。 蚩一面色一僵,看到了令他匪夷所思得一幕,刚刚埋下的葵花种子因为陆去疾刀意的原因竟然已经发芽!? 看着盆栽中破土而出的黄色嫩牙,蚩一啧啧叹道:“不得了,不得了,这刀意之中竟然有生息之气!?” 话音未落。 他一低头,又看到了地砖缝隙中瞬间枯萎的绿草。 “不对,不止是生息之气,还有死亡气息。” “好家伙,这小子在刀道之上的天赋比小山还要有天赋。” 蚩一发出了一声惊叹,将手中得盆栽放在太阳底下后,缓缓躺在太师椅上,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日光浴,口中不断念叨着: “三代江湖豪杰陆续凋零,大江湖时代正在崛起,起于陆去疾……” 隔壁的院子。 陆去疾收了刀,眼中的锋芒渐渐隐了下去,感受自己刀法上的变化,嘴角微微上扬,“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这时,猴子和大傻忽然凑了出来。 “陆哥,下面有人来报,说是你媳妇儿来了,就在大门口。” 猴子一脸八卦的说道。 “什么玩意儿?” 陆去疾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己什么时候有媳妇儿了? “你俩不是开玩笑?我媳妇儿?” 陆去疾再三确认道。 大傻傻笑道:“没错,就是嫂子。” “对了,陆哥,你啥时候找的媳妇儿?能不能给我找一个?” 陆去疾双手一摊,苦笑道:“我哪有时间找媳妇儿。” 大傻挠了挠头,“不是你媳妇儿?” “都找上门来,难不成还能有假?” 猴子嘿嘿笑道:“假不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这年头送上门来的媳妇儿可不好找。” 猴子眼中浮现出一抹坏笑。 其实,他早已经提前去门口看过,并且一眼便认出了李明月,此番装傻只不过是为了牵线搭桥罢了。 依他来看,这听风楼主李明月简直和自己陆哥绝配, 自己这个做小弟,也该为大哥着想不是。 要处理公务的陆去疾本不想管这事,架不住猴子和大傻的生拉硬拽,于是只能跟着去看看。 走到门外,他抬头一看,身子明显一愣。 李、李明月!? 她怎么来了? 带着疑惑,陆去疾快步走到了李明月身前。 见面,两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都有些紧张。 随后,陆去疾率先打破了平静,他盯着李明月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眸,柔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明月微微低头,有些紧张的说道: “江南局势紧张,我来看看你。” 陆去疾有些惊讶,“专程来看我?” “没错。”李明月的脸瞬间一红,耳垂微微发烫。 陆去疾看得出来,她这是害羞了。 第237 章 李明月来。 对于李明月这个为自己写信求援的绝世美人,陆去疾不是没有好感,只是有些…不敢。 一个人行走江湖与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 这座江湖太过血腥,有了牵挂,就等于有了软肋。 何况,陆去疾现在的处境简直是如履薄冰,李明月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但一想到李明月为了自己奔波万里。 陆去疾心中便感动不已。 头一次,有一个女子对自己这么好。 陆去疾挠了挠头,对着李明月开口说道:“舟车劳顿,不妨先进来喝杯茶歇息一下。” “会不会影响你处理公务?” 对于陆去疾的提议,李明月自然是十分愿意,但她又怕自己碍事。 陆去疾笑了笑,“不会。” “嫂子请!” 猴子和大傻故意拔高了声音,两人亲自充当起了引路的向导。 看着热闹不嫌事大的猴子和大傻,陆去疾赶忙制止道:“你俩滚一边去,瞎说些什么。” 猴子和大傻嘿嘿的傻笑,打趣了声“迟早的事儿”后便跑得没影了。 陆去疾看了一眼李明月,略带歉意的说道:“我那两个兄弟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李明月温和一笑,道:“无妨,他俩倒是有趣。” 陆去疾看着猴子和大傻的背影,扶了扶额头,而后笑了笑:“是啊,确实有趣。” 就是有点爱凑热闹。 不久。 在陆去疾带领下,李明月和侍女小翠走进了斩妖司。 “听说了吗,咱们司主的夫人来了。” “是吗?” “真的,待会儿就会路过演武台。” “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司主?” “那自然是极好极好的女子了。” “……” 演武台上的汉子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脸上写满了八卦二字,也不知道是谁说漏了嘴。 待到陆去疾带着李明月和小翠途经演武台之际。 台上的众人对着李明月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人群之中,有几个胆子大的甚至还对着陆去疾开起了玩笑: “司主,您也老大不小了,可得把握住机会啊。” “这样的女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嘞!” 陆去疾没有生气,反倒是咧嘴一笑: “你们几个老光棍还好意思说我?” 瞅见人群中的陈大牛,陆去疾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大牛,给我狠狠的练他们!” “刚才说话那几个人,特别关照一下。” 陈大牛向前跨出一步,拍着胸脯道:“司主放心,我一定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不要啊!” “……” 台上又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闻声,陈大牛怒喝道: “嚎什么!?” “谁再嚎!出来举鼎五百下!” “司主说了,演武台上流汗,战场上才能少流血!这点苦都吃不了,那就不配待在我江南总司!” 一时之间,原本起哄的众人瞬间噤若寒蝉,最后井然有序的站回了原来的位置,重新开始了训练。 见此,陆去疾十分满意的带着李明月和小翠离开。 绕过演武台,陆去疾终于将李明月主仆两人带入了内院。 亲自给两人倒了一壶茶后,陆去疾也坐了下来。 李明月捧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入口微苦,倒也是隐隐散发出一股烟雨清香。 她好奇的问道:“陆公子,我怎么感觉你江南总司这些蓝衣使、黄衣使和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样?他们好像并不怕你。” 陆去疾没有回答,而是笑了声: “他们为什么要怕我?” “我是什么很可怕的人吗?” “自然不是。”李明月赶忙解释道: “我只是有些好奇,陆公子如今已然身居高位,竟然也会和这些黄衣使有说有笑,打成一片。 我甚至能感受到,这些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拥戴你。” 陆去疾双手随意搭在椅子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极为平淡的口吻叙述道: “身在微末,要把自己当人,身在高位,要把别人当人。” “我这人眼里没有高低之分,王侯将相也好,仙人大修士也罢,从来都是一视同仁。” 此话一出,李明月那双灵动的眸子瞟了一眼陆去疾,眸光中露出了一丝赞许。 一旁的小翠更是被陆去疾这一番话折服,她本就是奴籍,最能清楚一视同仁四个字的含金量。 在这个修行为主、拳头为理的世道,陆去疾这样的人,实属罕见。 这时,陆去疾笑了笑,幽默的说道; “他们拥戴我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人没事就喜欢发点钱吧。”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我这张脸长得比较帅,让他们都感觉自愧不如,通通折服了。” 嗤嗤。 李明月和丫鬟小翠听到陆去疾这话同时笑了。 李明月笑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紫色面纱下的朱唇微启:“陆公子,此话夸大了哦~” “是吗?”陆去疾咧嘴一笑,有些“厚颜无耻”的说道:“应该有一点,但是不多。” 一番交谈下来,李明月的话匣子彻底被陆去疾幽默风趣打开。 她对陆去疾说起来了自己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提到了不少人,其中着重提起了一个人——云朝朝。 “陆公子,你知道在青城山下的拜水城有一间小客栈,客栈门口写着一副字,字体竟然是你的飞白体。” “上面写着“人间的面,吃一碗,少一碗,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当真是十分暖心。” “哦?你们竟然也去了那家客栈?” 陆去疾有些意外的问道。 “也?” 能够执掌听风楼,李明月自然不傻。 从陆去疾的只言片语中她便能猜到些许蛛丝马迹。 于是,赶忙对着陆去疾投去期待的目光,“难不成……那字是陆公子写的?” 陆去疾点头承认:“没错,是我写的。” 他补充道:“内容还是你爷爷提出来的。” “他手中有一份天骨鹤体,女掌柜手中一份飞白体。” 李明月微微一惊,她没有想到这如此暖心的内容,竟然是自家那个顽固老头提出来的。 提到女掌柜,陆去疾也有些好奇,“对了,女掌柜最近怎么样?” 李明月叹息道:“不太好,听说是被丈夫在大婚之日抛弃了,郎中诊断是心脉受损。” 第238章 偏我来时不逢春。 “哦?” “心脉受损?严重吗?” 陆去疾继续问道。 李明月叹道: “古人云,哀莫大于心死,而身死次之。” “心脉受损,心气没了,恐怕很难活下去了。” 一旁的丫鬟小翠想起女掌柜云朝朝憔悴的模样,气愤的插上一嘴: “女掌柜的丈夫真不是个东西,让她等了这么久不说,大婚之日还逃走了。” 说起女掌柜云朝朝的遭遇,李明月也十分同情,啐道:“没错,那男子真是个负心汉。” “陆公子,你说是吧?” 李明月那双极为灵动的眸子盯着陆去疾。 陆去疾眉毛一挑,略带掩饰的笑道: “是、是吧。” 说完,他抬起了头,眺望了一眼青城山的方向,小声呢喃道: “李前辈,希望你能来得及。” “不然,你就真成了负心汉了。” …… 青城山下,拜水城中依旧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李轻舟特意换上了年轻时常穿的那件青色长袍,手捧一束江南茉莉,直奔那间心心念念的客栈而去。 他知道云朝朝最喜欢茉莉,费了好一番功夫,从江南给她找了一束花开九朵的茶香茉莉。 为了能让云朝朝看到这一束茉莉,李轻舟一路上小心呵护,甚至不惜用自己体内的元气蕴养,生怕其凋谢了。 茉莉的花语是——予卿茉莉,愿卿莫离。 他要亲口告诉云朝朝,这一次,他真的不会再走了。 一想到云朝朝正在等着自己,李轻舟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茉莉后,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他便走到了客栈门口。 他抬头一看,忽然发现客栈的大门竟然锁了。 “大白天的锁什么门?” 李轻舟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于是,他纵身一跃直接翻过了围墙。 再次抬头,发现里面的门也锁上了,铜黄色的长锁上已经落了灰,应该是锁上了一段时间。 “难不成是出去办事了?” 李轻舟心中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走上前,双指轻轻一捏,古铜色的长锁瞬间变形。 推开门的一瞬间,在最显眼的一张桌子上,他看到了陆去疾曾经写的那一幅字,上面也已经落了灰。 不对劲! 他知道云朝朝最喜欢这幅字了,不可能让它落了灰。 “朝朝?” 李轻舟尝试着呼喊云朝朝的名字。 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有一片死寂。 出事了! 李轻舟将手中的茉莉随手丢在桌子上,山青色飞剑宴青亭瞬间出现在手中。 他继续往客栈内走去,一边走,一边不断呼喊着云朝朝的名字。 走到了柜台之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台上的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一个娟娟小字——夫君李轻舟亲启。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 “轻舟,如果你看到这封信,那应该我走了,我……等不了你了。 豆蔻年华之时等你,似水年华之时等你,垂暮之年还在等你。 我讨厌等,可你一直在让我等,你真是个混蛋。” 这一行的字迹有些模糊,似是被泪水打湿了。 李轻舟说不出话来,一颗心好似碎了,涌上了一种描述不出来的情绪。 这股情绪很难描述,如鲠在喉,比惆怅更惆怅,比悲凉更悲凉,天地在他眼中瞬间陷入了一片昏暗。 发现背面还有字迹后,他赶忙翻过了信纸,不自觉的跟着念了出来。 “算了,不骂你了。” “轻舟,我不在的日子,记得刮刮你的胡子,你可是仙人,怎么能够满脸胡茬呢。” “对了,还有你腰不好,别久坐。 听街坊邻居说,仙人是不需要吃饭的, 但我还是希望你多多吃饭,还记得你我刚认识的时候,你可喜欢我做的饭菜了,你最喜欢我揉的糯米麻糍了,可惜以后不能给你做了……” 再往下的字迹划了又划,李轻舟看不清。 直至最后一行方才出现一行清晰的小字——“如果可以,忘了我。” 念完最后一字,身为大剑仙的李轻舟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他的身影在客栈之内乱窜,疯一般的寻找着云朝朝的身影,口中不断嘶吼: “朝朝!朝朝!……” 不一会儿,客栈之内整齐的桌椅被李轻舟撞的歪七扭八,账本、毛巾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散落一地,其中最为刺眼的当属一件崭新的红色嫁衣。 李轻舟看着那件大红嫁衣,心彻底碎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神黯淡无光,不断啜泣:“朝朝……” 不知哭了多久,李轻舟的嗓子已经哑了,眼睛都哭红了。 云朝朝走了,不要他了。 这股念头一直萦绕在李轻舟心头。 啪!啪!啪! 他给了自己三个耳光,自言自语的哽咽道: “也对,我让你等了这么久,你会走才是对的……”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吱呀—— 忽然,一道推门声响起。 听到客栈内的动静,一个老厨子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便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李轻舟。 “好好好!” “你个负心汉还敢回来!” 老厨子握紧了大门旁的一根手臂大小的棍子,三两步便冲到了李轻舟旁边,不由分说的对着李轻舟抡起了棍子。 一边打,一边怒骂: “懦夫!负心汉!” “你知道嘛,掌柜那日都穿好了嫁衣!嫁妆都买好了!” “你个狗杂种可倒好,一走了之,后面还送来一封信让掌柜的继续等!” “她都等了你多少年了!你还要她等!我等你妈个头!” 老厨子正是客栈之内的掌勺厨子,平日里受了云朝朝不少恩惠。 如今看到李轻舟这个负心汉,自然要为云朝朝出口恶气,卯足了劲揍李轻舟! 李轻舟认出了老厨子的身份,任凭老厨子怎么打都不还手。 半刻钟后,见李轻舟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老厨子也不打了,扔下棍子后,愤然离去。 李轻舟从地上爬起,对着老厨子的背影说了声:“留步。” 老厨子回头看了一眼李轻舟,语气十分不好:“干什么!?” 李轻舟红着眼问道: “能不能告诉我,朝朝…去哪里了?” “我、我想把她找回来。” 老厨子后槽牙咬紧,怒骂道: “现在说这个!?晚了!” “你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李轻舟追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老厨子也红了眼,哽咽道:“掌柜的,死了。” 死…死了? 第239 章 世间万般牵扯,情字最为难得。 死了!? 怎么可能!? 她体内可是有我的道家金莲,怎么可能会死!? 自己刚刚读的,竟然是她的绝笔…… 李轻舟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了老厨子,好似陷入了魔怔,口中不断念叨: “快告诉我她没死,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她不想见我没关系,只要知道她还活着的话,杳无音讯也没关系,她还活着对不对……” 老厨子看到李轻舟接近崩溃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或许,这个男人真的有苦衷。 唉。 叹了一口气后。 老厨子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说出了实情: “因你逃婚的缘故,掌柜当日心脉受损就昏了过去。” “郎中说要不是她体内有东西吊着她的命,她恐怕会当场去世,但那东西不属于她,时间越长作用越小,女掌柜就算醒了也只有三天可活。” “醒来之后的第一天,掌柜的心死了,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想法,于是就关了客栈,用攒下的银子给自己买了一口棺材和一块墓地。” “不知道为什么,她特意将自己的墓地选在了小孤山顶,听她说好像是因为这小孤山一抬头便能看到青城山。” “对了,她说你喜欢喝酒,在坟前给你埋了一坛子用灵材酿的女儿红,那是她用自己毕生的积蓄买的。” “她不让我告诉你她死的消息,说是怕耽误你…” 说到这里,老厨子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试问天下有哪个女子能做女掌柜这般情义? 听完,李轻舟则是将头埋了下去,整个人不断颤抖,无声的抽泣着。 小孤山。 距离青城山最近的一座山。 也是他与云朝朝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啊……” 李轻舟心如刀绞,原本破碎的道心彻底没了任何拼好的可能,气枯神浊,境界一泻千里。 仅是几个呼吸,从五境跌落四境,又从四境跌落三境,最后竟然跌成了二境。 “傻瓜……是我来晚了……” 李轻舟像是被抽干了灵魂,浑浑噩噩的站起身,踉跄着朝着小孤山的方向走去。 老厨子站在原地,泛黄的瞳孔看着李轻舟远去的背影,叹气道: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有情未必能白首,也未必能长久。 一定要所失才能有所悟吗……” 李轻舟在拜水城的街道上疯狂奔袭,走几步便跌倒在地,打翻了别人的摊子,也弄脏自己的衣服。 “哪来的疯子!?不长眼!” “这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赶着去投胎啊!” “他娘的……” 被李轻舟撞到的小摊小贩看着他的身影不断咒骂,骂的十分难听。 过往的行人纷纷避开了李轻舟的身影,头耳相接,七嘴八舌的议论: “哪家的疯子没管好,走路不长眼的玩意儿” “看这情况像是得了失心疯,应该受了什么打击。” “你别说,这背影还真像一只疯狗……” 对于这些骂声,李轻舟不屑一顾,只是一个劲的奔向了小孤山。 山路崎岖,他跌倒又爬起,脚上的鞋都跑丢了。 脚下碎石翻滚,荆棘划破肌肤,他却浑然不觉,双目赤红,口中不断喃喃道: “别怕…我来了……” 找遍了小孤山,李轻舟终于找到了一座新的坟茔,新立的墓碑上没有写着云朝朝的名字,而是写着“李云氏之墓”。 虽然只有过了门的妻子才会冠以丈夫之姓,但云朝朝早在李轻舟离开的那一天便将自己嫁于了他,以他之姓,冠她之名,合乎情理。 李轻舟踉跄着走到了墓碑前,伸手摸着墓碑,哽咽道:“我来晚了。” 来晚了? 但他又何时来早过。 他迟到了,迟到了整整一百年。 当初那个灿如春华、皎若明月的少女,如今已经安安静静的躺在了土里。 李轻舟咬破了手指,以自身精血为墨,以八百年的阳寿为笔,划出了一道青城山的禁道符箓! “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他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沙哑却坚定。 每一字一句,都如同刀割,割裂着他的经脉,吞噬着他的阳寿。 他的生命力正一点点流逝,头发肉眼可见的变白,脸颊上的皱纹开始堆积。 然而,他却毫不在意。 耗尽修为,折损阳寿,甚至付出性命,他都不在乎,他现在只想再见云朝朝一面。 轰隆! 天穹之上忽然出现了异象。 霎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青城山。 十大长老察觉到天象地变化后,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是我青城山的禁道符箓·九幽,是掌教!” “轻舟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用出一道符箓,这可是要付出五百年的阳寿啊!” “那个方向是小孤山! 走!我们一起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十道流光自青城山而起,划破了长空,径直飞向了小孤山。 青城山神司院内。 东方璎珞抬头看着天上的异象,心有余悸,对着旁边的魁梧大汉问道: “岳叔叔,可是李叔叔出了什么事?” 魁梧大汉靠在旁边的树下,低声叹道: “天下杀力最强之物,非剑,非刀,非符箓,而是情。” “李轻舟这个青城山最有望突破六境的掌教大真人,怕是要废了。” 东方璎珞瞳孔微微一颤,没再说话,只是抬头望了望拜水城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轰隆! 一道雷霆落在了李轻舟身上,他却欣喜若狂。 因为在他身前出现了一缕虚幻的身影,那是云朝朝,却又不是云朝朝,只是残魂一缕罢了。 “你终于来了。”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若隐若现的云朝朝看着身前的李轻舟笑了,笑得明媚似光,恰似当年初见那般模样。 李轻舟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说不出话来:“我……” 云朝朝走到了李轻舟面前,想为他抹去脸上的泥垢,然而虚幻的手直接穿过李轻舟的脸颊。 她忘了,她已经死了。 一缕残魂怎么能有实体。 她似乎一生都“抓”不住他,每次都好似差一点。 第240 章 卿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人的手就这么大,抓不住的太多太多。 或许……遗憾才是人间常态。 “抱歉…轻舟,我连给你擦脸都做不到了。” 云朝朝的虚幻的声音又黯淡了几分,尽管心中十分难受,但还是强忍着泪,对着李轻舟挤出了平生最后一个笑容。 她微微低下了头,笑起来嘴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这两抹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不是的…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李轻舟哭得不成人样,哭得撕心裂肺。 云朝朝看着他这副样子,似乎很是不喜欢,双腿微微用力,身子微微漂浮起来,待到比李轻舟高的时候,伸出了自己的手,摸了摸他的头,“我夫君可是天下无双的大剑仙,怎么能够哭成这样。” 李轻舟哭声仍然不止,嘴角甚至溢出了鲜血。 见状,云朝朝再次落到了地上,红唇嘟起,带着些许赌气的说道: “再哭……以后我就不来你梦里看你喽。” 这话一出。 李轻舟竭力收住了眼泪。 看着越来越黯淡的云朝朝,他做了个决定,他要把那场缺席的婚礼补上,他要与她缔结道婚。 忽然,小孤山上空风云大作, 青城山十大长老悉数落至远端。 看着下方的残魂, 他们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难怪……掌教会用禁道符箓。 若是这个女子的话, 掌教真的会舍了自身性命。 十人对视了一眼,各自叹了一口气,没有选择打扰,而是默默在云端上看着这一幕。 察觉到十大长老的到来,李轻舟仰头看了一眼天穹,掷地有声的说道: “今日我欲与夫人缔结道婚,还请十大长老做个见证。” 道婚? 那可是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啊。 十大长老沉默了半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刷刷的拱手一拜,齐声道: “善。” 青城山欠李轻舟的很多。 他们欠李轻舟也很多。 他们没有理由不答应。 那块新立的墓碑前。 李轻舟红着眼,低头看着云朝朝,柔声道:“朝朝,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等这一声,等了一生。 虽然有点晚,所幸,如今她等到了。 云朝朝再也憋不住了,眼泪不争气的滑落,“我…我愿意。” 李轻舟对着伸出了手,极具温柔的说道:“牵住我的手。” “我、我抓不住。” 云朝朝低头看着喜欢的手,哭成了泪人,她真的太想太想抓住他的手了。 忽然,云端之上传来了一道和声—— “李夫人尽管抓便是了,这一次,你抓的住。” 青城山十大长老指尖各自射出了一抹金光,他们以自身折损寿元为代价,以自身道家金光为引,为云朝朝构筑了一副接近实体的躯体。 算是他们这群“老顽固”给李轻舟这个青城山掌教大真人的份子钱,也是一份道歉。 十道金光射入云朝朝的残魂体内,她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好似有了温度。 她破涕为笑,伸手握住了李轻舟的手。 “青城山第七十四代掌教李轻舟愿与云朝朝结为夫妻! 今日,上表苍天,下表九幽,上奏九霄,青城山历代祖师为证,生生世世缔为夫妻! 若有丝毫变心,堕入九幽黄泉,生生死死不得好死!” 李轻舟的声音响彻整个小孤山,山间草木,林中走兽,万物共听之! 与此同时,十大长老的声音响起—— “一拜祖师,感恩教化。” “二拜天地,感念自然。” 李轻舟牵着云朝朝的手先是朝着青城山的方向拜了一下,而后又对着天地拜了一下。 十大长老高声唱喏——“夫妻对拜,结为道侣。” 随着这一道声音响起。 李轻舟和云朝朝相对而立,两人都笑了。 李轻舟与云朝朝同时俯身,双手交叠于腹前,深深一揖。 “礼成——!” 最后,十大长老不约而同的眼睛一红,统一高声道。 轰! 霎时间,九天之上,磅礴的云海不断翻滚,一道金色光柱刺破云霄从天而降,径直照射在李轻舟和云朝朝这对新人身上。 李轻舟与云朝朝十指相扣,相视一笑,但,笑着笑着便哭了。 一刻钟后。 云朝朝的手逐渐没了温度。 李轻舟无论怎么用力都抓不住。 云朝朝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 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对着李轻舟说出了最后的轻语:“轻舟,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李轻舟心如刀绞,泣不成声,“……好” 话音落下。 云朝朝身影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散于天地之间。 李轻舟脸色苍白,整个人瘫软在了冰冷的墓碑前。 今日,走的是女掌柜云朝朝,埋葬的却是大剑仙李轻舟。 他的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墓碑上,似乎这样才能得到些许慰籍。 他想死,但他答应过她要好好活下去。 …… 那间客栈之内。 桌子上的那一束茉莉尽数枯萎凋零。 风一吹,枯萎的花瓣散落而起,轻飘飘地落在泥土上,与尘埃化为一体。 …… 入夜。 天空飘落几粒细碎的雪星,如盐如絮,轻柔地洒落人间。 不多时,雪花渐密,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这是今冬第一场雪,来得悄然无声,却带着凛冽的寒意。 庭院中,屋檐上,树梢间,渐渐覆上一层薄薄的白。 天地白了头,小孤山也白了头,那座坟茔前的男子也白了头。 不日,青城山对外宣布,前掌教大真人李轻舟卸任掌教大真人之位,由师弟王小山接任。 青城山少了一位五境大剑仙。 拜水城内的那间小客栈内多了一个白发老头。 客栈照常营业,前堂最为显眼的位置摆上上了一幅泛黄的字迹。 “人间的面,吃一碗,少一碗,” “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来往食客看到这幅字后都停下了脚步,对着柜台前的白发老头招呼道: “掌柜的,来一碗面,要大份的!” “不!来两碗!” 白发老头拿起来了算盘,学着当初她的模样,挤出了笑容:“好嘞!” 不一会儿功夫。 白发老头便将面送到了食客身前。 “掌柜的,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你的面就好了?未免有些太快了。” “客官,面无需等,久了就凉喽。” 第 241章 江南落雪。 明武元年,冬。 蜀州先落大雪。 不久,江南也下起了鹅毛大雪。 银装素裹的江南总司内。 青瓦白墙间,细雪如絮,轻柔地飘洒,檐角挂着的红灯笼,在雪花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喜庆而温暖。 内院之中,炉火正旺。 陆去疾、大傻和猴子等人围坐品茗,窗外雪花飞舞,室内暖意融融。 嘎吱—— 蚩一推门而入,扫了一圈后走到了猴子身前。 他没说话,但却给了猴子一个眼神。 “您老坐,您老坐。” 猴子十分有眼力见,主动起身给蚩一让了位置。 蚩一躺在椅子上,双手下垂,平放在椅子的扶手上,罕见的没有抽烟。 目光扫了一圈众人后,他感慨道: “听说青城山掌教大真人李轻舟卸任了,手中飞剑宴青亭被他亲手葬了,不知所踪。” “什么!?” 猴子和大傻发出了惊讶之声,他俩可是亲眼见识过李轻舟的厉害。 这样天下无双的人物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一旁,桃木椅子上的陆去疾也有些不解。 到底什么事会使得大剑仙李轻舟亲手葬剑,告别江湖? 结合先前李明月所说,陆去疾只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女掌柜出事了…… 为了求证,陆去疾看着蚩一,出声问道: “老爷子,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您老应知道吧?” 蚩一看了看外面的鹅毛大雪,轻声一叹: “天下无双的意思是从此孤身一人。” “大虞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剑仙李轻舟败在了一个凡俗女子手上。” 蚩一的话印证了陆去疾心中的想法。 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女掌柜云朝朝出事了。 “情字不过十一笔,杀力竟然如此强,竟然连大剑仙都逃不过。” 陆去疾端起了手中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入口苦涩,回味甘甜。 吱——的一声。 李明月和侍女小翠也走了进来。 最有眼力见的猴子给两人搬了两张椅子。 两人落座之后,李明月看着陆去疾缓缓说道: “情字可杀人,也可救人,胜过天下良药。” “其实,最关键在于人。” “机会稍纵即逝,遗憾突如其来,要随心而动。” 陆去疾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明白李明月这话蕴含的另一层意思。 但在这路遥车马急的人间, 谁又能确定心动就是对的人? 谁又能记住谁多少年? 陆去疾掩饰一笑,附和道:“明月姑娘说的是。” 蚩一一眼便看出了李明月和陆去疾之间有猫腻,但他没有点破,只是下意识笑了笑。 旋即,他站起了身,缓缓走向门外,“人老了,就喜欢清静,我就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蚩一走后,猴子坐到了本来的位置上,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主动出声道: “陆哥,咱们什么时候去把老王接回来?” 三姓七望围攻丹阳城之后,王二虫便被他那三位红颜知己中修为最高的王曼枝抓走,去当了藏剑山庄的“压寨夫人”。 王曼枝想得十分周全,甚至还派出人还把王二虫的母亲接了过去。 期间。 王曼枝找到了陆去疾。 两人站在斩妖司门口,王曼枝有理有据的说道: “陆大人,你身边不差我夫君一人,现在不差,以后也不差。” “今日这一战后,陆大人必定水涨船高,但身边的危险也会越来越多, 所以,我想将我夫君带走,希望你能应允。” 老王境界只有一境后期,跟着自己确实有些危险。 若是按照老爷子说的那样,以后朝廷要拿我开刀,老王怕是逃不掉。 或许他跟着王曼枝上藏剑山庄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些,陆去疾便没有阻止王曼枝,只是告诫道: “老王是我的兄弟,我不希望他在你藏剑山庄受委屈。” “要是有人仗着修为欺负他,我江南四十二座斩妖司饶不了你藏剑山庄。” 王曼枝笑着保证道:“陆大人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夫君受委屈。” 咕嘟咕嘟…… 火炉上的茶水不断沸腾,将陆去疾的思绪拽回了现实。 他看了看猴子,笑道:“现在接他干什么,老王在藏剑山庄吃香的喝辣的,咱就暂时不要打扰他的美日子了。” 猴子想想也是,老王凭着那张脸,怎么着也不会吃亏。 两人的话音刚落。 李明月抬眸看向了陆去疾,大胆邀约道:“陆公子,明日我就要和小翠回京都了,今日能否陪我出去走走?” 来到江南这段时间,李明月不止一次对陆去疾暗示过自己的心意。 但陆去疾要么掩饰一笑,要么就是打岔转移话题,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这让她不禁有些怀疑,陆去疾是否对自己有好感。 这一次,她想再表达一次自己的心意,若是陆去疾还不为所动,那她便死心了。 许是因为李轻舟的前车之鉴,这一次陆去疾没有拒绝,而是应声答应:“好。”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听说咱们江南总司附近有座桥,名叫惊鸿,我想去看看。” 说完,李明月便站起了身,一脸期待的看着陆去疾。 与此同时,猴子、大傻、小翠三人也抬头看着陆去疾。 “去啊!陆哥,人家都要走了,你可不能再怂了!” “陆大人,上啊!我家小姐可喜欢你了!” 三人脸上写满急切,看那模样恨不得帮陆去疾答应。 在三人灼灼的目光下,陆去疾站起了身,披上了一件黑色狐裘后,走到了李明月旁边。 出门之际,陆去疾本想拿两把伞,猴子却一把夺过其中一把,嘿笑道: “陆哥,我等会要出去,需要一把。” 对于猴子送上的助攻,陆去疾没有拒绝,只是笑了笑,而后他和李明月肩并肩走出了门。 “多玩会儿,晚饭就不给你们两个留了,我一人全吃了。” 大傻在猴子的示意下,又送上了一份助攻。 已经走远的陆去疾两人假装没听到,若无其事的走出了斩妖司。 漫天大雪下,一柄绘着桃花的油纸伞慢慢走向了那座名为惊鸿的桥。 伞下。 李明月忽然出声问道:“陆公子,我还未来得及问,信上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做何解?” 第242章 大漆青蛇镯。 陆去疾直勾勾的盯着李明月那双灵动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不知。” 李明月愣了一下,唇边泛起一丝浅笑,却又迅速垂首,掩去了那抹羞红。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耳根染上绯色,心跳如鼓,却不敢抬眼看陆去疾。 这算是告白吗? “心悦卿兮卿不知……” 她口中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诗嘴角渐渐上翘,纤纤玉手背负在身后,踮起脚尖,迎着陆去疾那双深邃的眸子,鼓起勇气问道: “陆公子,你这话可是…在向表明心意?” 陆去疾没有否定,而是认认真真的说道: “李姑娘你很好,真的很好。” “我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喜欢。” 这话发自陆去疾的内心。 他对李明月,说不喜欢,那肯定是假的。 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为了自己写信求援,又为了自己奔波万里下江南,傻子才不喜欢。 “不敢?” 李明月伸手摘下紫色的面纱,蹙了蹙柳叶眉,一脸不解的追问道: “你可是江南总司的司主,更是斩妖司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紫衣使。 江湖中最为耀眼的后起之秀,不敢…喜欢我?” “难不成是因为当初拒绝了我的香包,怕我嫌你做作?” 陆去疾笑了笑,道: “这倒不是,只是现在我的处境确实不允许我喜欢一个人。” “若我真的喜欢上你,对你应该是件坏事。” 李明月能够执掌听风楼自然是十分聪慧。 仅是一眼,她便从陆去疾的眼神中看出了难言之隐。 不过,她依旧没有退缩。 不管陆去疾是什么处境,遭遇什么困难,她都可以和他一起扛。 李明月攥紧了手心,轻咬下唇,对着陆去疾说道: “喜欢怎么会有好坏之分。” “哪怕天塌地陷,日月颠倒,喜欢就是喜欢。” 这一番话甚是有道理。 陆去疾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 李明月又道: “我李明月可不是花瓶,我可是诗剑李家的大小姐,三境后期的剑修,你可不要小瞧了我。” “我知道你现在迟迟不肯带人灭了三姓七望是在养寇自重,是为了防范朝廷。” “我知道你怕朝廷对你下手会连累我,但是这些我都不在乎。” 说着,她伸出了手指了指昏暗的天穹,对着陆去疾露出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 “你看,无论天空如何阴霾,太阳都会照常升起。” “我想说,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愿意与你起扛。” 不知为何,李明月越说越大胆。 最后索性直接将自己的心意喊了出来——“陆去疾,我,喜欢你。” 这一声,并非索取关系。 而是在向陆去疾表达她的心意。 她始终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要大大方方,坦坦荡荡,要让他感受到。 陆去疾肉眼可见的慌了。 握住伞柄的手都有些颤抖,陷入了犹豫。 这时,蚩一的传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臭小子!人家女子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想当缩头乌龟?” “非要弄得像李轻舟那样你才能反应过来吗?” “你若是真心喜欢人家,那就告诉她,有些人错过了,可就真的错过了。” “你小子是不是男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陆去疾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李明月的。 或许是在她摘下面纱,见到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颊的那一刻。 又或许是知道她为自己写信求援的那一刻。 但他不可否认,他就是喜欢上了李明月。 听到蚩一的声音后,他不再考虑那么多,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十指相扣,靠在了一起。 她说:“别怕,以后我保护你。” 他笑了,“好啊,以后你保护我。” 一柄素纸伞下,两道身影并肩而行。 男子执伞,臂弯微曲,为女子挡去风雪,女子垂首,裙裾拂过雪地,留下一串浅浅的印记。 风雪中,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化作惊鸿桥上的一点墨色,定格在这幅素白的水墨画卷之中。 “这才对嘛!” “这才是我苗疆的后生!”蚩一站在江南总司的最高处,嘴角咧的巨大,发出一声畅快的笑声: “山上有句老话说的好,难得道侣是少年” “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何须多虑盈亏事,人间小满胜万全呐~” 大修士也好,凡俗之人也罢,看到后辈成家立业,总会生出一股莫名的幸福感,蚩一也不例外。 他望着桥上的那对身影,意念一动,掌心之处赫然浮现出了一对大漆青蛇镯。 这大漆青蛇镯通体墨黑如夜,镯身蜿蜒盘绕,似一条青蛇盘踞其上。 蛇首微昂,双目以朱砂点染,炯炯有神,仿佛随时会游走一般。 此物乃是苗疆的一件宝物,可抵四境修士全力一击。 如今蚩一拿出来,便是打算将其送予李明月。 “去!” 随着蚩一喝出一声后,大漆青蛇镯子径直飞向了惊鸿桥。 …… 桥上。 陆去疾正和李明月欣赏着桥下的雪景,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清风袭来。 定眼一瞧,风中正悬浮着一对极为好看的镯子, 与此同时,蚩一的声音再次响起。 “苗疆的规矩,男子有了心上人,家中长辈必须要给一份见面礼。 你师父虽然不在了,但你还有我这个长辈在。 这大漆青蛇镯可抵四境修士全力一击,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礼物,算是我送于明月丫头的一份见面礼。” 正所谓,长者赐,不可辞。 已经从心底里将蚩一当成了长辈的陆去疾笑着接过了大漆青蛇镯,亲手给李明月戴上。 大漆青蛇镯触手温润,却透着一丝凉意,李明月轻轻一转,其上的蛇目似在流转,仿佛有灵性一般。 这件东西,她很喜欢。 因为这象征着陆去疾的长辈认可了她。 …… 天色渐晚,刺骨寒风吹拂而过。 陆去疾和李明月正准备回去之际,一道身影挡在了两人身前。 来人一头白发,天生异瞳,行走间,脚不沾地,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了一股莫大的威严。 察觉到不对劲的陆去疾将李明月挡在了身后,握紧了手中后的天不戾,喝道: “来者何人!?” ps:老规矩,还有一章早上更。 ps:求求礼物。 第243章 扼杀在摇篮之中。 “天下知道有资格知道我名字的人,寥寥无几。” “你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知道。” 白发男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将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戏谑的看着陆去疾。 陆去疾面色凝重,见面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白发男子的身份。 白发异瞳。 显然就是司徒贺口中那个欲要建制的大妖。 陆去疾微微侧过头,对着身后的李明月小声嘱咐道:“你先走,去江南总司找蚩老爷子。” 李明月没有反驳,回了一声“你多加小心。”后便迅速离开了惊鸿桥。 她明白,以自己三境后期的修为留下就是拖累陆去疾,离开求援才是最优解。 陆去疾本以为白发大妖不会放任李明月离开,故而调动了全身元气随时准备出手。 怎料,白发大妖看着李明月离开的背影竟然没有动手。 陆去疾不禁有些疑惑,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是白发大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才会放任明月离开? 看着陆去疾眉宇间的疑惑,白发大妖不屑一笑: “你似乎很好奇,本座为何没有动手。” 陆去疾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他不知道面前这白发大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接着,白发大妖扫了一眼陆去疾,发出了一声嗤笑: “也对,在你人族的印象中妖一直是狡诈无端的。” “但本座要告诉你的是,其实人和妖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人心中住能着君子,妖心中何尝不能藏着道义。” “本座有自己的高傲,不屑于一个女子出手,哪怕她是去求援。” 白发大妖双眸微眯,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的声音很是平静,言语间散发出的自信,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咔嚓。 他的声波却如涟漪般扩散开来,使得惊鸿桥上的石栏微微震颤,桥下已经结冰的水面出现了蜘蛛网似的裂痕。 有道义的妖? 陆去疾简直闻所未闻。 这份气度,陆去疾更是从未见过。 然,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白发大妖这一番话。 白发大妖:“本座曾在江南读书一甲子,未学儒家术法,却读出了浩然正气。 也曾在苏州一小县担任过县令,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视我为青天大老爷。” 说着,白发大妖向前一步,身上的气势骤变,周身竟然浮现出了浩然正气,完全没有一丁点妖气。 这、这怎么可能? 陆去疾瞳孔猛缩,心中暗暗一惊。 未修儒家术法,仅仅靠读书,竟然读出了浩然正气!? 虽说儒家讲究的是有教无类,但这也不符合常理啊。 看来此妖不仅有大野心,而且还有大气运。 旋即,陆去疾收起了天不戾,握紧了拳头,盯着白发大妖,神情紧绷的问道: “说了这么多,阁下是专程来杀我的?” 白发大妖点了点头,邪魅一笑: “没错。” 陆去疾冷笑道:“我不过是一个三境中期的小修士,犯得着你亲自动手?” 白发大妖可不这么认为。 陆去疾初到江南崭露头角之际,他便派出了手底下的妖去调查了一番。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便让他夜不能寐。 一个毛头小子,不到一年的时间,从一境突破到了三境中期,如今甚至还能跨境而战。 这样的人物,必须扼杀在摇篮中,要是真的让其成长起来,那必定是后患无穷。 白发大妖扭了扭脖子,冷哼道: “你陆去疾可不是什么小人物,连那三姓七望之首,余家家主余常安都说你头角峥嵘,本座又怎么会轻视了你!?” 此话一出,陆去疾几乎可以确认这白发大妖就是那日潜藏在暗处的三个五境大妖其中之一。 “为了表示我的尊重,我会用全力杀你!” 话音落下,白发大妖意念一动,一股恐怖的威压以他为中心向四周铺开。 仅是一秒,周围的一切好似变成了灰色,鹅毛大雪停滞在半空中,世界好似静止了一般。 陆去疾浑身动弹不得,肩上好似压着一座大山,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仅在一瞬之间,他那漆黑深邃的眼眸变成了纯粹金眸,身上毫无保留的散发着龙威。 有了龙威的加持,陆去疾身上那股威压瞬间荡然无存,他看着白发大妖起手便是一式势大力沉的擎天伏龙式! 知道白发大妖是五境,所以陆去疾没有丝毫藏拙,用上了十成十的力道! 拳出之际,周围的空气被压缩的几乎凝固,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 原本停滞在半空的鹅毛大雪纷纷被拳风绞碎成了丝丝缕缕的齑粉。 然,就在陆去疾拳头即将轰到白发大妖身上的一刹那,白发大妖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么快的速度!?” 陆去疾的全力一拳落了空,心中暗暗一惊。 他没有气馁,反倒是将自己的灵觉铺开,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 几个呼吸后,白发大妖形如鬼魅,突然闪身至他身前。 没有丝毫迟疑,陆去疾抡起拳头如疾风骤雨般朝着白发大妖砸去! 白发大妖步法玄妙,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避开致命一击,仿佛早已洞悉了陆去疾拳头落下的轨迹。 “慢!” “太慢!” “你的拳头真是太慢了。” “若你现在是五境体修尚且能有能力和我一战,现在嘛,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 白发大妖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下一刻,他身形一晃,凭空出现在陆去疾身后,抡圆了手臂,对着陆去疾脊椎处狠狠砸去! 陆去疾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袭来,后背如遭重锤,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噗!" 陆去疾一口鲜血喷出,身体重重撞在桥栏上。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发现四肢百骸剧痛难忍。 白发大妖缓缓收拳,白发在风中飘舞,神情淡然如初。 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倒地的陆去疾,冷声道:“不过如此。” 就在白发大妖准备上前了结陆去疾性命之际,两道身影及时赶到。 第244 章武安王战白发大妖。 武安王东方业如流星坠落在惊鸿桥头,看了一眼白发大妖后伸了伸懒腰,手中提着一个陶瓷酒坛,灌了一大口后发出了一声长叹: “天下,狮与豺共生,人间,我与仙当歌。” 酒入豪肠,东方业看了一眼白发大妖,带着挑衅意味喝道: “如此大好人间,岂容妖孽放肆?” 咻—— 东方业说话间。 一道身影直接落在了陆去疾身前。 嘶哈~ 一团白色的烟气缓缓升空。 蚩一叼着古铜色烟枪,佝偻着背,回眸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陆去疾,担心道: “陆小子,可有大碍?” 白发那一圈拳近乎全力,陆去疾这次真的看见鬼门关了。 好在他皮糙肉厚,又有龙骨加持,恢复力十分妖孽,东方业和蚩一的出现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陆去疾喘了一大口粗气,踉跄着站起了身,眼神犀利的盯着不远处的白发大妖,又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没事。” 对面,白发大妖看着重新站起身来的陆去疾,眼底深处闪过了一丝惊讶,“陆去疾这么抗打?” 要知道,他的血脉高贵,本体妖身更是十分霸道,刚刚那一拳近乎全力,就算是四境修士受了都得当场死亡。 然而,陆去疾却能重新站起来。 这倒是让他对陆去疾有些刮目相看了。 同时,更坚定了他对陆去疾的杀心,这样的人,绝不可留。 黑白异瞳扫了一眼东方业和蚩一后,白发大妖忽然抬起了自然下垂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立,对着两人挑衅道: “你们两个是一个一个的来,还是一起来?” 一个正值巅峰的五境体修, 一个垂垂老矣的五境大蛊师, 他有八成把握可以压制。 这一番话可惹恼了东方业和蚩一。 两人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妖孽。 “哼!” “口气倒是不小!” “本王要摘了你的脑袋!” 东方业率先动身,只见他双腿一蹬,纵身一跃至半空,背赫然浮现出一只展翼金雕虚影。 一刹那,他身影闪现至白发大妖头顶,布满厚茧拳头砸下! 唳! 拳出之际,伴随着金雕的声音响起。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拳,白发大妖不退反进,同样抡起了自己的拳头! 刹那间,两拳碰撞在一起产生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并且不断向四周扩散。 屹立了百年的惊鸿桥不断震颤,好似要倒塌一般。 方圆百里的雪花被余波打回了天际,就连空气中原本的湿寒之气也消失不见了,竟隐隐燥热了起来。 东方业和白发大妖却还未分出胜负,一人悬着半空,一人脚踏大地,仍然在角力。 只是,前者额头上渐渐冒出了汗珠,后者却显得十分轻松,高下立判。 这时,陆去疾捂着胸口走到了蚩一身旁,问道:“看那人的模样应该快要支撑不住了,您老不出手?” 蚩一抽了一口旱烟,毫不隐晦的说道: “那人可是大虞武安王东方业,皇室的底牌之一,刚刚他可是在暗中看了好久都没有出手帮你,老夫巴不得他死。” “老爷子,你的意思是说,他刚刚早就来了,只是一直在袖手旁观?” 陆去疾面色一沉,扭头看向了蚩一。 蚩一吐出一口烟气,道:“没错,要不是老夫的出现,他恐怕会等你死了才会出手。” “陆小子,这东方业便是朝廷、东方皇室的态度。” “你小子“养寇自重”的事儿应该被京都那些人看出来了,老夫还是劝你早做打算。” 陆去疾沉思了片刻,望着前方的武安王东方业,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约莫一刻钟后。 东方业的动作多了几分迟滞,臂膀微微颤抖,已经露出败军之相。 反观那白发大妖,依旧气息悠长,银发在狂风中肆意飞扬,妖气丝毫不减,反而愈见凝练。 “怎么可能!” “他的力量竟然比我还要强大!?” 东方业呼吸渐促,眸中闪烁出惊讶的目光。 白发大妖似乎看出了东方业心中所想,嗤笑道: “我妖族天生血肉强大,不少族类更是天生便有二境体修的体魄,和我比拼力量?简直是痴心妄想。” 说着,白发大妖身子一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出一拳。 他的拳风异常凌厉,裹挟着一股摧山断岳的霸道,直逼东方业面门! 东方业步步后退,脚下地面被他踩成了一片狼藉。 身为大虞天下仅有的三个五境体修,大虞皇室的底牌之一,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败了。 东方业咬紧牙关,身上散发出了一股令陆去疾十分熟悉的气息,是大虞国运。 “妖孽休得猖狂!” “吃本王一拳!” 只见他身形一晃,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欺身而上! 刚猛的拳风中带着大虞国运之力,力量暴涨! “有意思!” 白发大妖嗅到国运之力之后笑了,一身战意高涨,他要试试这一国之力究竟有多重。 滋啦! 他右臂变成了一条白色虎爪,衣襟碎成了布条,彻底释放出了自己妖身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砰!" 拳头和虎爪相接之时爆发出了一声闷响。 东方业和白发大妖双双后退。 前者撞倒了一株柳树后堪堪停下了脚步。 后者则是退出十几步后自己停了下来。 显然,还是白发大妖更胜一筹。 “这白发大妖是五境中期的体修!?” “我的国运之力对他为何没有压制?” 东方业目光一凝,从白发大妖身上看到了一抹白光。 他嘴唇颤抖,心中一阵翻江倒海。 浩然正气!? 白发大妖有浩然正气护体!? 这怎么可能? 东方业赶忙向着桥上正在看戏的蚩一喊道:“还请前辈助我!” 蚩一摆了摆手,摇了摇头,拒绝道: “我老了,身子骨弱,敌不过他啊。” “你是体修耐造,再顶一会,等我发现他的弱点就会出手。” 听到这话的东方业差点气得吐血,等蚩一发现白发大妖的弱点,恐怕他都要开席了。 东方业十分急迫道: “这大妖是五境中期的体修,还是修出了浩然正气,根本无惧我的国运之力。” “要是今日放他离去,日后必成一大祸患。”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245章 插翅难飞。 蚩一泛黄的眸子扫了一眼东方业,撇了撇嘴: “你这个武安王眼界还是窄了,此妖不仅炼体,而且还修儒道,同时兼备道家神韵,他要走的是三道合一的路子。” 三、三道合一? 闻言,东方业瞬间怔在原地,看向白发大妖的眼神充满了惊愕。 细数古今有名有姓的大修士,想走三道合一的不下一手之数。 他们每一个都是冠绝千年的人物,但却无一例外,都没有走通这一条路。 现如今,却有一只大妖走出了三道合一的雏形,这让东方业如何能平静? 陆去疾同样也是一惊,虽说他不知道三道合一的路子究竟有多厉害,但他自身兼修体、法两道就已经很难了。 可这白发大妖兼修三道不说,而且每一道都展现出来不俗的造诣,可见其天资逆天。 被蚩一点破的白发大妖微微一愣,黑白异瞳微微一缩,死死的盯着蚩一。 要知道,他游历人间数个甲子,身上潜藏的那股道家神韵从未被人点破。 如今却被一个迟暮之年的大蛊师轻松点破,这不禁让他生出一股忌惮之意。 “看来一个都不能留。” 白发大妖动了。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东方业,而是桥上的蚩一和陆去疾。 在他看来,这大虞武安王东方业远没有陆去疾和蚩一的威胁大。 白发大妖一步踏出已然出现在蚩一和陆去疾身前,没有丝毫废话,径直一拳轰向了蚩一的面门! 轰隆! 这一拳,有响雷声。 就在白发大妖出拳的一瞬间, 蚩一也动了。 只见他那枯黄的掌心之中凭空冒出了一只蓝白蝴蝶,蝶翼上刻画的先天八卦散发出了刺眼光芒! 霎时间,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蚩一身前。 “嘭!” 白发大妖的拳头好似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壁垒上,无论他怎么用力都不得寸进。 不仅如此,他竟然发现自己动不了!? 他猛然抬头看向蚩一,这才发现其手中的古铜色烟枪竟然是一个阵盘! “老夫行事,向来是走一步看百步,望千步,算万步。” “妖孽,无需挣扎,你已入我樊笼!” 话音落下,蚩一挥动着手中的那杆古铜色烟枪,吐出一字:“镇!!!” 须臾之间,四周刮起一阵狂风,半空中出现一根根透明的丝线将白发大妖手脚全部束缚,任凭他怎么挣扎都难以动弹! “好谋算。” “不知不觉间布下一方大阵,果真应验了那一句,人老成精。” 白发大妖面色一沉,发出了一声赞叹。 随即,他面色一变,朗声道: “子曰:有教无类。” 话音未落,其眉心处一抹金光乍现,一道浩然正气瞬间破体而出,初如细丝,后转瞬化为光柱,直冲云霄! 蚩一手中的古铜色烟枪竟在一点点变白,显然,这是光柱中的浩然正气正在不断瓦解着他的阵法。 与此同时,白发大妖周身泛起了白色的光芒,这光芒纯净无瑕,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原本动弹不得的手指竟然开始微微颤动。 “去!” 白发大妖意念一动,天上的白色光柱转瞬化作一条通体雪白的蛟蛇,竖立成线的蛇眸锁定了蚩一,而后快速游弋而下! 此刻的蚩一全身心投入了大阵之中,根本来不及格挡。 眼看白色蛟蛇即将落下,陆去疾的声音在蚩一身后响起——“老爷子专心阵法便是,你身前有我。” 下一刻,陆去疾的身影瞬间拔地而起,似脱弦之箭快速射向了那条白色蛟蛇! “天不戾!” “拿出恨天不戾的凶威来!” 嗡嗡! 陆去疾此话一出,天不戾顿时散发出了一股骇人的气息。 漆黑刀身之上残留的三重封印彻底破碎! 第一重乃是疯道士和穷秀才两人联手布下。 第二重是天不戾在苗疆之时暴走,蚩一亲手布下的。 这第三重乃是曾经公主府内的首席谋士瞎眼谋士陈孝儒布下的。 三重封印压制了他原本的凶恶暴戾,如今刀主陆去疾与它心念相通,区区三重封印,自当吞而食之! 主有多大杀意,天不戾便有多大杀气! 吼——! 麒麟鸣再次响彻云霄。 “随我斩碎这蛟蛇!” 陆去疾双手握紧天不戾的刀柄,迎着直冲而来的白色蛟蛇斩出一刀! 在这凶戾刀锋之下,长达数十丈的白色蛟蛇一分为二,化作了星光点点的光芒。 陆去疾却并未打算收刀,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下方的白发大妖身上。 “武安王!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陆去疾对着停在柳树旁的东方业喝出一声。 旋即,调转刀锋,快速坠向了白发大妖! 东方业抬头与陆去疾对视了一眼顿时明白了陆去疾的想法,他没有犹豫,抡起拳头再次朝着白发大妖杀去! “有意思!” 白发大妖抬头看着杀来的陆去疾,嘴角上扬,发出一声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声。 “好一个陆去疾,好一柄天不戾。” 笑着笑着,白发大妖竟然显出了原型。 一只背生双翼的白虎! 毛色如雪,展翼如云,黑白异瞳,额上不见王字,但却隐隐有一个淡金色的“帝”字。 “躲天意,避因果,诸般枷锁困于我” “顺天意,承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白发大妖额上那淡金色的“帝”字瞬间大放异彩,只差一丝便可挣脱蚩一的樊笼大阵! “不好!他这是借助体内的道家神韵突破大阵!” “要是真让他破了阵,不光我要死,陆小子也要死……” 蚩一咬紧牙关,心中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只见他耳根后方出现了一只白色小虫虫,顺着耳洞钻入了他的大脑。 下一刻,他的修为暴涨,甚至恢复到了巅峰之时。 蚩一大手凭空一拽,原本被白发大妖本体扯断的白色丝线竟然重新连接起来。 蚩一向前一步,对着白发大妖的本体轰出自己杀力最强的一招! “孽畜!” “蛊道·秘法·三重劫!” 地上有东方业的拳头,半空有陆去疾的全力一刀,天上还有蚩一的大手,白发大妖插翅难飞! 第246章 逃走,陈字紫符? 如此危难之际,即使白发大妖实力再怎么高深,脸上也没了刚才的从容。 若是硬扛下去,说不定会栽在这里,动静若是闹的太大,引来其他高手,想走就困难了。 想到这些,白发大妖没有丝毫犹豫,手中浮现出了一张儒家字符。 “陆去疾,来日方长,我们勾陈山再见。” 一道紫色的光芒闪过。 白发大妖的身影凭空消失。 陆去疾的全力一刀,东方业的最强一拳,还有蚩一的秘技,毫无意外,通通落空。 三人的进攻连白发大妖的衣角都没碰到,反倒是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激起了一片灰蒙蒙的烟尘。 呸。 吃了一鼻子灰的东方业吐了一口唾沫,踉跄着从烟尘中缓缓走出,有些气愤的说道:“竟然让他逃走了!” 忽然,他灵光一闪,回想起那抹紫色的光芒,疑惑道: “儒家紫符!?” “他刚刚手中的符箓是儒家紫符!” “可他怎么会有儒家紫符!?” 陆去疾的身影从烟尘中走出,听到了东方业这话后停下了脚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会不会是他自己炼制的,毕竟他可是修出了浩然正气。” 幽光一闪。 桥上的蚩一收了阵法,叼着已经褪色的烟斗,出现在陆去疾身旁。 他反驳道: “不可能。” “那妖孽虽然修出了浩然正气,但他没有修出文心,不可能画出儒家紫符。” 文心? 这个词引起了陆去疾的好奇,他凑到了了蚩一身旁,好奇的问道: “老爷子,什么是文心?” “所谓文心,即是文道之心,又称玲珑心,乃是五境儒修的标志,” “传闻文心有七窍,要绘制儒家紫符,最起码要通三窍。” 蚩一压住喉间的鲜血,不快不慢的解释道。 陆去疾又追问道: “老爷子,我倒是有些好奇了,这世间符箓可有等级? 为何那白发大妖能凭借手中的儒家紫符逃离你的大阵?” 蚩一伸手擦了擦额头上虚汗,继续解释道: “世间符箓分五品十二类,也称五色十二类。 五品从低到高分为,白品、黄品、蓝品、金品、紫品,其中紫符最难炼制。 至于十二类又分为杀、防、遁、传音、辟邪、安神、祈福、布雨、等等。” “其中又属儒释道三教的符箓传承最为完善,山上符箓几乎九成来自这三教。” “又因为画符的难度极高,故而市面上一般都只会出现黄色符箓,每一张都价值不菲,类似儒家字紫符这种级别,用钱根本买不到。” 蚩一的一番话让陆去疾长了不少见识。 他没想到符箓还有这么多道道。 突然。 一旁的武安王东方业发出了一道急促的声音: “刚才那一刻,我在那张儒家紫符上看到过一个字。” 此话一出,陆去疾和蚩一同时扭头看向东方业,异口同声道:“什么字!?” 东方业面色沉重,道:“陈!” 蚩一目光逐渐阴沉了下来,大虞天下姓陈的五境儒修只有一个——青云书院当代院长陈子初! 东方业也联想到了陈子初,他的脸色愈发阴沉。 他扫了一眼蚩一和陆去疾后,告辞道: “事关重大,我得先入京一趟。” 话未说完。 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不一会儿,还是蒙在鼓里的陆去疾对着一旁的蚩一求解道: “老爷子,难不成白发大妖手中的儒家紫符是从一个“陈”姓的五境大儒手中拿到的?” 蚩一笑了笑,缓缓道: “天下姓陈的五境大儒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青云书院院长陈子初。” “此人学问不小,虽说一直崇尚“宗天下”,但应该不会和妖孽同流合污。”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隐情,我们就无需操心了,剩下的事儿让他东方家自己解决便是了。” 陆去疾想想也是,这青云书院院长这样的人到底通没通妖,自己瞎操什么心,该操心的是东方朔和司徒贺。 噗。 蚩一毫无征兆的喷了一口血。 这可把陆去疾吓了一跳,赶忙走到了蚩一身前,“老爷子,您老没事吧?” 蚩一直了直身子,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佯装出了中气十足的模样,摆手道: “不碍事,人老了,身子骨弱了,用力过度,回去养几天就没事了。” 陆去疾见蚩一脸色有些苍白,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递上前,“我这里有子安给的丹药,具有补气固本有奇效,您老吃几颗。” 蚩一拒绝道: “一把年纪了补个屁,你小子留着自己吃吧。” 说完,蚩一便准备转身离开。 刚迈出一步之后忽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为了掩饰尴尬,他低头看了看脚尖,轻声道:“这鞋今天有点滑……” 看着蚩一这个小老头逞强的模样,陆去疾怪心疼的。 他走上前,不顾蚩一反对,将其背在了背上,调整着姿势,让蚩一能靠得更加舒适 ,慢慢悠悠的走向江南总司。 蚩一伏在陆去疾肩头,虽伤势未愈,却因这份温暖而安心,嘴上却是不饶人: “谁要你小子背了,老子又不是腿断了,真是自作多情……” 陆去疾一个劲儿的傻笑,忽然冒出一声:“老爷子,让你操心了。” 蚩一心中一暖,拍了拍陆去疾的脑袋, “见外了不是,你个臭小子……” 他这一生都在为苗疆操劳,未有子嗣,陆去疾给他的感觉却如同亲孙子一般。 这份温暖真不错,比什么事都好。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高一矮,一前一后,显得格外温馨。 …… 一刻钟后,江南总司的门口。 李明月来回踱步,手中还提着一把剑,三两下便要抬头看向惊鸿桥的方向。 蚩一出发之前下令让她别轻举妄动,让她等。 可是如今惊鸿桥没了动静,她那悬着的心越发急躁。 “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看看!” 李明月握紧手中长剑,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 她快步走下台阶,准备带人冲向惊鸿桥。 刚走几步,便看到街道尽头陆去疾的身影缓缓而来。 第247章 李明月归京。 “放我下来。” 陆去疾背上的蚩一瞅见前方的李明月,赶忙对着陆去疾说道。 他可不想在小辈面前丢了脸面。 在蚩一的再三要求之下,陆去疾只能将他从背上放了下来,搀扶着他往江南总司的方向走去。 李明月看清楚陆去疾的身影后,立马收起了剑,双手扯着裙角跑了过来。 碰面。 她先是检查了一遍陆去疾的手脚,发现没什么问题后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下。 她眸光带泪,对着陆去疾说了声:“你没事就好。” 陆去疾出声安慰道:“放心,我的命硬,那妖孽还收不走。” 两人含情脉脉的模样让一旁的蚩一翻了翻白眼。 “咳咳…” “你俩能不能先回去再叙? 老夫受了点伤需要静养。” 蚩一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一把年纪了,实在有些受不了这爱情的酸臭味。 李明月脸色一红,赶忙走到了蚩一的另一边,学着陆去疾的模样一只手搀扶起了蚩一。 而后,她的另一只手则是拿出了几枚丹药,轻声道:“我这里有几枚疗伤丹药,您老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着。” 蚩一看着戴着大漆青蛇镯的李明月,又低头看了一眼送到身前的丹药,心想:“这镯子没送错,是个好姑娘,配得上去疾。” 他笑着婉拒道: “好意我心领了,丹药就不必了。” “你还是留给你家陆去疾吧,他这一天打打杀杀的。” 陆去疾小声叽歪道: “您老也是,不要就不要,还非得点我一下……” 在一阵轻松的话语中,三人回到了江南总司。 蚩一一头钻进了清净小院,走之前对着陆去疾吩咐道: “没什么事不要打扰我,我要闭关疗伤。” 说是闭关疗伤,实则他是在想办法弥补白头蛊带来的副作用。 他老了,老的不能再老了,那樊笼大阵是他用了白头蛊才勉强布下。 但是这些他都没有给陆去疾说。 陆去疾对于蚩一这话深信不疑,立马对着司内众人下令不准接近清净小院。 做完这些。 他又来到了江南总司门口。 来送李明月启程归京。 作为听风楼主,李明月手上有太多事要处理,诗剑李家的长老已经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全都是催促她回听风楼。 如今江南局势已定,陆去疾也安然无恙,她也是时候回去了。 “我走了,你多加保重,等我处理完听风楼的事儿就来找你。” 凄冷的朔风中,身着一袭紫衣的李明月对着陆去疾柔声说道。 陆去疾嘴角上翘,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此事不急,或许…我要不了多久就会进京。” “到时候我们又会相见了。” 对此,成李明月有些不解,忙问道: “你……进京?” “难不成是京中那些人要卸磨杀驴?” 李明月很是聪明,几乎猜的大差不差。 陆去疾并未明说,只是轻声一笑: “这里面的事情太过复杂,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如今我也不知道朝中那些老狐狸是怎么想的。” 李明月听完,沉思了片刻后,蹙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对着陆去疾挥了挥手,道: “行吧,那你多加保重。” 说完,她缓缓走上了马车。 与她一起走上马车的还有贴身丫鬟小翠。 古灵精怪的小翠上车之际,忽然侧过头,对着陆去疾笑着问道: “对了,姑爷,什么时候去李家提亲啊?” “你个死丫头。” 马车内的李明月一把将小翠扯进了车内。 陆去疾站在原地微微一怔,被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低头思忖了片刻后,他对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喊道:“待到山花烂漫时!” 朔风将陆去疾的声音送到了主仆两人的耳边。 李明月低头一笑,小声呢喃道:“那我就等到山花烂漫时……” …… 送走李明月之后。 陆去疾则是全身心投入了修炼之中,这一次他因祸得福 ,抓到了一丝突破的契机。 整个江南总司如一台高速运转的机械,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在贡献制度和香火钱的加持下,苏州十八座斩妖司中的蓝衣使、黄衣使对杀妖的热情高涨,半个月的时间,还没苏州的妖族被杀得近乎灭绝。 苏州境内的那些世家和宗门也老实了不少,畏斩妖司如畏虎。 百姓倒是截然不同,对斩妖司中的人那叫一个热情。 另一边,只剩大猫小猫三两只的三姓七望整日惶惶不安,生怕斩妖司的人突然杀上门。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斩妖司似乎一直都只是监视他们,并没有动手的想法。 三姓七望中也有聪明人,一眼便看出了陆去疾的目的,忍不住叹道: “看来这位陆大人是要养寇自重,我们一时半会应该没有危险。” 然而,世家之人能看得出来,京都那些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 京都。 斩妖司内。 司徒贺亲自走上了门。 还是那一株巨大的芭蕉树下。 司徒贺和周敦相对而坐,司徒贺率先出声:“武安王东方业回来了,他说那尊白发大妖走的是三道合一的路子,战力惊人。 他和蚩一两人联手都没有拿下,还让其逃了。” “周大人不妨猜猜,那白发大妖最后是靠什么手段逃走的。” 周敦翻了翻白眼,道:“直接说便是了,老夫不喜欢猜。” 司徒贺一字一句道:“儒家紫符,疑似出自陈子初之手。” 嗯? 周敦皱了皱眉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司徒贺,“当真?” 司徒贺:“不会有假,天下能画出儒家紫符的人就那么几个,还姓陈,思来想去,大概率也只有陈子初一人。” 周敦目光一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吟了片刻后,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司徒贺:“召其入京,当面对峙。” “我没意见,此事又不归我管,你是首辅,你自己看着办。” 周敦双手一摊,露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看着周度的反应,司徒贺似乎早有预料。 他露出一抹笑意,继续说道: “此事我自会查清,不会让周大人费心,今日来只不过为了和周大人商量另一件事。” 第248 章 余,该落网了。 周敦好似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问道:“你来……应该是为了陆去疾吧?” “没错。”司徒贺笑了笑,沉声道: “陆去疾那小子自从丹阳城一战之后便一直窝居在苏州,完全没有一点想要将三姓七望覆灭的意思,行事未免有些“优柔寡断”了。” 司徒贺的语言极具艺术,没有直接说陆去疾养寇自重,反倒是说他优柔寡断。 周敦不傻,听出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后立马出声为陆去疾开脱: “步子迈得太大说不定会闪了腰,循序渐进、稳扎稳打才是良策。” “外面的风言风语听不得,陆去疾是我斩妖司的人,自然也是朝廷的人。” “哈哈哈……” 闻言,司徒贺放声大笑了起来。 寒冬腊月,又值夜幕,这笑声不仅没让院子中的气氛缓和,反倒使得周围的空气降到冰点。 “是极,是极。” 司徒贺咧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天穹,不疾不徐的说道: “按照以往的规矩,两国武会胜出的头三甲可代表人族前往勾陈山参加人妖比试。” “这一场比试应该就在开春吧? “我看也是时候将陆去疾调回来了。” 绕了这么多弯子,司徒贺终于是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周敦没有反驳,因为这也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是陆去疾的先生不假,但他更是大虞的帝师,始终要为大虞国祚着想。 陆去疾在江南做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越是了解,他便对自己这个关门弟子越是感到心惊。 陆去疾成长的速度实在太过妖孽,展现出来的手腕和城府成熟的可怕。 先是以香火钱收买人心,而后推出贡献制让江南三州斩妖司之人无不争着喊着为其效忠。 最后更是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将江南三州的大部分江湖高手全都拉入了斩妖司。 若是再给其三两年的时间经营,说不定到时候江南三州便只认黑刀天不戾,不认朝廷明武皇令了。 周敦相信,以陆去疾的本事和手段,一定能做到。 好不容易灭了一个三姓七望,他可不希望再出一个江南王。 沉默了半晌,周敦成缓缓出声道: “首辅大人说得甚是有道理,不过得先让他解决了三姓七望。” “新帝手中还有一道封侯的圣旨没有发出,我看过完年便让那小子进京领旨吧。” 这一声显然不是反驳,而是附和。 这倒是让一旁的司徒贺有些惊讶。 一个月前的周敦还在竭力的为陆去疾争取利益,现在便同意打压? 这未免有些太不正常了。 司徒贺转过身,注视着周敦那双淡泊的眼眸,好奇的问了声: “为什么,你可是他的先生。” “没有为什么。”周敦背着双手,缓缓走入黑暗之中,好似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不多时,他的叹息声响起—— “怪只怪他成长的太快。” 其实,周敦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怪只怪陆去疾不是大虞的人。” …… 若陆去疾只是大奉的一个普通人,甚至是一般的权贵之子,他都可以接受。 可陆去疾偏偏是那阴阳子之一,大奉皇庭丢失的嫡长子。 周敦不敢赌,也不能赌,因为输的是大虞江山。 他这个先生不仅是陆去疾的先生, 还是大虞的先生。 …… 司徒贺走出斩妖司的大门之后,一个侍从追了上来,手中还捧着两个硕大的漆红色木盒。 “首辅且慢,司主有东西转交与你。” 说着,侍卫弯下腰,将手中的两个漆红色大盒递到了司徒贺身前。 还未打开,司徒贺便嗅到了一缕血腥味,他下意识的捂了捂鼻子,右手打开盒子,往里一看,目光顿时一凝。 尽管现在天色昏暗,他还是看清了盒子里面的东西——两个已经发臭的头颅。 一颗是余家家主余常安的,另一颗则是余家老祖余苍祁的。 这两颗头颅皆是上官长夜等人离开江南总司之时带回来的战利品,为的就是杀人诛心。 诛谁的心? 自然是余家身后的余苍生。 “啪嗒。”一声。 司徒贺两个漆红色的木盒关上,对着自己身后的两个高大甲士挥了挥手,“收下吧。” 收到命令的两个甲士上前接过漆红色的木盒,一人捧着一个走到了司徒贺身后。 这时,司徒贺看了一眼侍卫,问道: “周大人可有什么话告诉我?” 侍卫身子一低,说道: “司主要我告诉您,时机差不多了, 余,也时候落网了。” 听到这还,司徒贺笑了笑,没有多说些什么,而是一头钻入了马车中。 边疆军权已收,三姓七望已经覆灭,按理来说确实该收网了。 只是,余苍生自身还是个五境儒修,怕是不好对付。 鬼知道这个四朝阁老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手。 为了稳妥起见,司徒贺还是先试探一番。 透过车窗,他对捧着盒子的两个甲士下令道: “将这个盒子送到余府,就说年关将至,我司徒贺为余阁老备了一份大礼,要请他亲自过目。” “得令。” 两个甲士恭恭敬敬的回了声,而后快速奔向了余府的方向。 …… 第二日,天微微亮。 余苍生坐在一张巨大的八仙桌上,一脸沧桑。 前不久,他收到了消息,三姓七望进攻丹阳城不成竟然全部折损,余家一众高手悉数葬身。 这一桩桩烦心事,让他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他刚端起一碗白粥,忽然感觉眼皮一跳。 恰在这时,余府管家突然带着两个漆红色的箱子走了进来。 管家拱手作揖道: “老爷,首辅大人差人送来两个漆红色的礼盒,说是年关将至,他给您备了一份大礼,下人不敢打开,还请您亲自过目。” 余苍生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放下了手中的白粥,对着余府管家下令道:“直接打开吧。” 有了这话,管家亲自走到了其中一个盒子前,双手轻轻一抬,只听“吱”一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 第249 章 大碗茶 “这是……” 管家看清楚盒子里面的东西后瞳孔猛缩成一个小点,十分僵硬扭过头看向余苍生,带着一丝哭腔说道:“老爷……里面是少爷和祁老爷。” 余常安,余苍生与发妻之长子。 余苍祁,与余苍生私交甚好的同辈兄弟。 尽管两人身死的消息余苍生早已知晓,但看到两人头颅的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两行清泪从脸颊无声滑落。 “为父早就告诉过你,野心不要太大,你不听,非要喊出那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现在可倒好,身死道消……” 余苍生像个老人一样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声后缓缓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 本就暮年的他,如今又经历丧子之痛,让他看起来更苍老了几分,好似一株生机断绝的老树。 “狡兔死,走狗烹。” 余苍生发出了一声冷笑,泛黄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阴狠。 不知是否错觉,管家忽然看到余苍生头上那顶獬豸冠释放出了刺眼的白芒。 沉吟了片刻后,余苍生对着管家缓缓吐出两字:“厚葬。” 说完。 他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房间,迈着大四方步走出了余府。 管家老刘站在原地愣了愣,抬头看着余苍生离去的背影,缓缓出声道: “老爷的背好像弯了,但是心应该比以前更狠了。” …… 启昌元年,小雪。 江南三州早已银装素裹,青瓦白墙的民居覆上了厚厚一层雪,屋檐下挂着一排排晶莹剔透的冰凌。 江南总司旁边的茶馆内。 炭火正旺,七八个老人围坐一桌,捧着热气腾腾的茶盏,透过发黄的窗棂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江南雪景。 其中一个面善的老人忍不住得瑟道: “没了妖患,今天咱也可以过个丰年了。” 众人齐声附和道: “是啊,现在咱们江南哪里有妖孽,哪里就有斩妖司,根本用不着那些宗门和世家了。” “往年冬天总是闹出妖患,家家户户还得勒紧裤腰带凑钱,卑躬屈膝的去请那些世家子弟出手,导致除夕那天连tm一顿肉蛋饺子都吃不上。” “今年可就不同咯,陆大人一来,弹指一挥间,三姓七望全灭,再弹指一挥间,我江南妖孽少了六七成。 我已经决定了,今年我家要宰一头猪,还要给家里的小子置办几件新衣裳。” 这几个老人七嘴八舌的唠着家常。 唠着唠着,又称赞起了陆去疾。 “江南有陆大人,真是江南之幸啊。” “是啊………” 茶馆不起眼的角落中, 一张四方桌子围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年岁不高,披着一袭狐裘大衣,气质格外出尘。 他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其他人的对话,一边端起了廉价的大碗茶,慢慢品了起来,入口极为苦涩,但就着窗外飞雪,别有一番滋味。 相反,另一人年岁已高,身上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身姿异常挺拔。 有些喝不惯这大碗茶的他凭空拿出了一套上好的茶具,随即又拿出了一包上好的茶叶。 温杯,冲泡,刮沫,出汤,最后再分茶,每一个步骤都十分讲究,最后在细细品上一口,入口醇香,回味甘甜,韵味无穷。 狐裘男子笑了声: “陈老还真是讲究,出门还把贡茶带出来了” 一袭青衫的陈老瞥了一眼桌上的大碗茶,笑着回应道: “公子见谅,路边涩茶,实在喝不惯。” “我这茶可就不一样了,非比寻常。” 说话间,一袭青衫的陈老伸手给狐裘男子递上了一杯自己冲泡的茶,并细细说道: “公子,品茶可是一门大学问。” “人生如茶,须在铁锅中滚三滚,沸腾热水中跳三跳,最后才能苦尽甘来。” “陈老说的有道理。” 狐裘男子微微颔首,端起了递上来的茶,细细品了品,入口醇香 ,回味无穷。 他嘴角微扬,笑道:“果真是好茶。” 接着,他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对茶的理解: “依我来看,这人生如茶,起初是情浓,过后是淡意。” 听到这话,身着青衫的陈老微微一愣,看向狐裘男子的眼神愈发明亮。 果真不愧是大奉太子,这等悟性,世间罕有。 陈老满意的抚了抚胡须,指了指茶杯,又添上一句: “亦如茶杯,拿得起,放得下。” 狐裘男子若有所思,抬头望了望外面的风景,小声呢喃道: “还未拿起,又何谈放下……” 陈老似乎看出狐裘男子心中的顾忌,于是再次给他倒了一杯茶,指着桌子上的大碗茶说道: “公子无需担心,那人就像这碗茶一样混浊不堪,又怎么能和您这个天之骄子比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老话音未落,邻桌便有两个高大男子便凑了过来。 不是别人,正是徐子安和黄朝笙。 这小茶馆开在江南总司旁边,老板是个耄耋老者,也是司内一个已经牺牲的黄衣使的老父亲,所以大家有事没事都会来照顾一下生意,徐子安和黄朝笙也不例外。 本想喝完酒走,但听到有人贬低之后,一向热心肠的徐子安自然坐不住。 他快步走到桌前,扫了一眼狐裘男子后没说话,而后扭过头注视着年纪较大的青衫男子,问道: “大碗茶,不好?” 一袭青衫的陈老也不是普通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低眉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大碗茶后,回道:“不好,简直难以下咽。” 出乎意料,徐子安脸上看不到半点怒意,反倒是掏出十几个铜板放在桌子上,脑中想起陆去疾曾经写过的诗句后,他笑了一声: “莫笑农家腊酒浑。” “这顿,我请。” 话音落下, 徐子安便带着黄朝笙走出了茶馆,两人各自戴上了一顶斗笠,慢慢走向江南总司的方向。 茶馆中,狐裘男子和一袭青衫的中年人都是一愣。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方才缓过神来。 “莫笑农家腊酒浑……” 一袭青衫的中年人口中念叨了一声,竟破天荒的端起大碗茶喝了起来。 涩,苦。 一点也不甜,也没有回味,只能解渴。 再品,原来是人生。 “公子,这茶不错……” 第250 章 三境后期。 唳——! 一只巨大的金隼一路破空斩雪,盘旋在江南总司上空,不见陆去疾的身影,迟迟不肯落下。 很快,金隼的叫声传到了大傻和猴子的耳朵里,顿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大傻舔了舔唇角,推了推旁边的猴子,道: “这鸟够大,翅膀这么有力,要是用大火烘烤,啧啧,那味道肯定香的很嘞。” 猴子可不傻,他一眼便认出了金隼的来历,那可是斩妖司的金隼,真要烤了,他和大傻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 “有时间还不如多修炼会儿!” “要是下次再有大妖袭击陆哥,咱拿什么保护他!” 猴子叉着腰,对着大傻教育道。 大傻觉得猴子说得在理,伸手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后白了一眼天上的金隼,好一阵埋怨: “都怪你,停又不停。 瞎摆弄你那翅膀,这不是勾引我嘛……” 他的话音未落。 徐子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大傻,我说上次我青城山的苍鹰怎么没我的命令就走了,原来怕你吃了它。” 大傻听到这声音扭头一看,发现是徐子安和黄朝笙两人后赶忙上前,挠头憨笑道: “徐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徐子安摘下斗笠,拍了拍衣袖褶子上堆积的雪花,笑道: “想你们了自然就回来了。” 其实,两人是听到了有关白发大妖的一些风声,放心不下陆去疾,这才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对了,陆哥呢?” 徐子安扭头扫了一圈,没发现陆去疾的身影后出声问道。 猴子踱步上前,轻声回道: “陆哥正在闭关,算算日子,今天也应该出关了。” 一边说,他一边将徐子安和黄朝笙两人领进了房间。 几人围坐在炭火盆旁边,徐子安忽然出声问道: “猴子,前不久惊鸿桥上那一战,陆哥和蚩老爷子没啥大事吧?” 猴子如实答道:“陆哥倒是没有什么事,但村长一直在闭关,应该是受了不小的伤。” 徐子安听完之后,凭空挥了挥拳头,道:“这大妖真是好大的胆子,瞅准我师父和李前辈不在才敢出手,要是下次让我先发现了他,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一旁的黄朝笙冷不禁插上一嘴: “那白发大妖可是五境,能把你吊起来打。” 猴子和大傻听到这话顿时笑出了声。 徐子安脸色涨红,一时语塞,猛然扭头看向拆台的黄朝笙,从牙缝中挤出一声: “天然呆!打不过我不会摇人?” “你非要拆我的台是吧?” 黄朝笙依旧冷着脸,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徐子安懒得和黄朝笙争辩,他翻了顶到天的白眼后,对着猴子说道: “门口的茶馆内有两个人,一人狐裘,一人青衫,你找几个机灵的兄弟盯着点。” “行。” 猴子当即起身,快步走出了门。 “你怀疑是敌人?” 黄朝笙对着徐子安问道。 “我倒是希望不是。”徐子安目光一凝,沉声道: “只不过觉得那狐裘男子和陆哥有几分相似。”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突然,隔壁的房间中传来了一声闷响。 大傻扭头一看,咧嘴笑道: “陆哥,要突破了。” “走吧,一起去看看。” 徐子安和黄朝笙对视了一眼后,两人同时起身,大步走到了陆去疾闭关的院子。 此时的陆去疾正盘坐在一张宽大的床榻上,五心朝天,肌肤之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鳞片,体内元丹上的十条龙纹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他不断运转着《太上人间》,身如熔炉,疯狂吞噬着四周的天地元气。 突然,一声低沉的龙吟自他体内传出,周遭的元气瞬间凝实,化作无数细小光点汇入其体。 陆去疾的身躯微微颤抖,筋骨发出"噼啪"轻响,全身二百零八骨,竟有大半已经变成了纯金色。 “三境后期,成!” 随着一缕元气入体,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缓缓站起身,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可算是突破了。” 为了检验自己的实力,他试着向外释放了灵觉,随着他意念一动,灵觉如同无形触手,向四周扩散,方圆五里内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鸟,尽在心念之中。 只要他愿意,甚至能够听到外面的飘雪声。 通过灵觉,他看到了门前候着的徐子安、黄朝笙、大傻三人,甚至还听到了天穹之上的鹰隼声。 “果然,京都的老狐狸还是看出来了。” 陆去疾从床榻上缓缓起身,推开了门。 “吱呀”的声音响起。 他一抬头便看到了三张熟悉的脸。 “都来了?” 陆去疾笑着问道。 徐子安回道:“陆哥,你都在惊鸿桥上遇袭了,我们能不来嘛。” 陆去疾脑中回想起白发大妖具有压迫感的身躯,用轻松的口吻叙述道: “那大妖心思缜密,趁着张前辈和李前辈离开之后的间隙杀了个回马枪。 要不是蚩老爷子和武安王东方业及时赶到,我怕是要死在他手上。” 徐子安的手在腰间的红尘剑上轻轻抚过,插上一嘴:“陆哥,那大妖竟然这么强?蚩老爷子也打不过?” 黄朝笙也顺道问了一声: “据我所知,武安王东方业乃是大虞的五境体修,他也不敌?” 陆去疾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大衣,回复道: “若是白发大妖狠了心生死搏杀,就算是武安王东方业和蚩老爷子联手都不是其一合之敌。” “老爷子说了,若是让他真修出了三道合一,一妖便有三尊五境大修士的战力,且还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陆去疾这话一出,徐子安和黄朝笙瞬间一怔,眼中闪烁出惊讶的目光。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厉害的妖孽? 陆去疾走到怔住的两人身旁,意味深长的说道: “抓紧修炼,这天下太平不了多久。” 说完。 陆去疾又对着天穹之上盘旋的金隼吹了个口哨。 唳! 金隼鸣叫一声后,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了陆去疾手臂上。 打开金隼爪子上的小竹筒,陆去疾从中取出了一封信——“去疾,切勿养寇自重。” 第251 章 部署。 陆去疾认出了这是周敦的字迹。 他明白京都那些人没有耐心了。 “陆哥,信上写了什么?” 徐子安凑了过来,瞄了一眼陆去疾手中的信后好奇的问道。 陆去疾随手将手中的信递给了他,叹道:“催促我们抓紧灭了三姓七望。” 徐子安接过信件,看着上面的字迹,摸了摸下巴,道:“这口吻像是帝师的,他老人家也开始催促了,看来真的拖不得了。” “既然拖不得,那就不拖了。” 陆去疾面色一变,转过身来看着的徐子安,郑重道: “子安,我做以下部署,你记一下。” 徐子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本四四方方的小本子,手中出现一只朱笔,静待下文。 陆去疾沉思了片刻,掷地有声的说道: “传令,苏州十八座斩妖司中的黄衣使悉数赶往扬州,原杨州紫衣使何大友,杭州紫衣使陈亮,率领本州之内的黄衣使以及蓝衣使,扫清杭州白家以及残存的势力。” “过年之前,咱们江南斩妖司要拿三姓七望的“肉”包饺子。” 徐子安早就想这么干了,听到陆去疾的命令后那叫一个热血澎湃,拱手回了一声“得令”后,风风火火的离开了院子。 接着。 陆去疾又唤来了江南总司的四大蓝衣使之一的陈大牛。 陈大牛不高,但长得极为稳重,国字脸,一字胡,肩膀极为宽厚 ,三境中期的修为。 收到陆去疾召见的他没有犹豫,放下了手中的所有事,快步走进了内院。 “司主,你找我?” 看见陆去疾的瞬间,陈大牛当即弯腰行礼道。 陆去疾走上前,亲手扶起陈大牛,道: “大牛,我有件事要给你去办。” 陈大牛拱手道:“愿为司主赴汤蹈火。” 陆去疾也不墨迹,直接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 “我准备对三姓七望残存的势力动手了。 虽说三姓七望的高手基本都死在了前不久那一战,但是保不齐还会有潜藏的高手。” “你走一趟钱、孙两家,让他们两家派出所有的四境高手前去驰援杭州紫衣使陈亮,记住是所有。” 陆去疾咬字格外清晰,特别是在“所有”两字上。 陈大牛不敢有丝毫马虎,拱手道出一声:“诺!” 而后,快步走出了院子,直奔钱、孙两家。 不久。 一直没有出声的黄朝笙忽然开口问道: “让钱、孙两家的四境高手全部去驰援杭州,那扬州余家怎么办?” 陆去疾自信一笑:“我决定亲自下扬州。” 黄朝笙似乎有些担心,于是继续开口问道: “你亲自去?不怕余家还有其他高手?” “不怕扬州的江湖高手中途截杀你?” 陆去疾握了握拳头,感受到自己身躯内的力量后,淡淡一笑: “我既然敢去,自然是胸有成竹。” 突破三境后期之后的陆去疾已然今非昔比,对付四境前期的高手得心应手,四境中期的高手也能与之一战,当然对上拥有神觉的四境高手还是有些吃力。 陆去疾走到黄朝笙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答了他的第二个问题: “江湖高手截杀?呵呵,我相信前不久的那一场大战已经让其他人看清了局势, 明知道我斩妖司有五境大修士坐镇还敢对我出手?那不是找死嘛。” 黄朝笙想想也是。 有蚩一这个五境大修士在,没有哪个修士会蠢到这个地步,在这个时候对陆去疾动手。 不久,随着陆去疾一道道命令下达。 整个江南都躁动了起来。 —— 扬州,一座名为巨剑门的大宗之内。 “宗主,斩妖司异动,目标好像是三姓七望!咱们要不要去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 “您前不久不是刚收了余家的钱吗,说咱们巨剑门一定鼎力相助……” “你脑子坏了!?” “且不说那斩妖司内的那尊五境大修士,就是那年轻司主蛰枭太岁陆去疾,那是好惹的?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钱我收了,大事帮不了,小事不想帮。” 同样一幕发生在江南三州大大小小的宗门内,所有人好似心有灵犀一般都放弃了支援余家。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没人会傻到去帮一个大势已去的余家。 也没人会和拥有五境大修士坐镇的斩妖司真正做对。 人,自古以来都喜欢打顺风局。 …… 入夜。 斩妖司内院中,积雪如银,映着微弱的月光,泛起淡淡的清辉。 陆去疾身着一袭金丝紫衣,外面披着一件宽大的狐裘,独立雪中,什么都没说,但无形之中身上散发出了一股气质,一股天生就该居于高位,统御四方的气质。 眼看时机已到,整装待发,正欲出发之际,猴子却突然出现了陆去疾的身前。 猴子面色凝重的说道: “陆哥,外面有两人想见一下你。” “其中一人自称是你的兄弟。” “还有一人疑似五境大修士。” 猴子本来是受了徐子安的命令去茶馆监视那两人。 怎料,派出的兄弟不仅被发现了,而且对方还找上了门,点名道姓要见司主陆去疾。 若是一般江湖人他也就打发了,可对方不仅是自称是陆去疾的兄弟,还带着一个五境大修士。 如此一来,他也拿不准主意了,这才来通报陆去疾。 听到猴子这话,陆去疾皱了皱眉头。 自己哪来的兄弟? 不对,难不成是大奉皇室的人……? 想到这,陆去疾还是决定出发之前见一面。 “他们在什么地方?” 陆去疾问道。 猴子沉声道:“我将他们两人安排在南街羊汤馆子内。” 得知地址之后,陆去疾当即决定去看看。 猴子有些担心的说道: “要不要我去通知一下村长?” “不必。” 陆去疾摆了摆手,直觉告诉他,这次来人好似没有恶意。 再说了,就算对方有恶意,南街距离江南总司不过二里地,老爷子听到动静也能及时赶到。 “猴子,让大家做好准备,我回来之后,即刻兵发扬州余家。” 第252 章 兄弟相见? 出了斩妖司,陆去疾一人独自行走于雪中,也不撑伞,任由鹅毛大雪洒落肩头。 他步履从容,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仿佛这漫天风雪不过是他脚下的风景。 不一会儿。 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南街羊汤馆子前。 “吱呀”一声。 陆去疾推门而入的开门声顿时吸引了里面食客的目光。 所幸没人认出他的真实身份,众人只是扫了一眼后便低了头,自顾自的吃起了羊杂汤。 陆去疾扫了一圈,终于在靠近窗边的位置发现了猴子口中的两人。 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去,而是走到柜台前,对着胡子花白的老掌柜说道: “老杨,给我来三碗羊杂汤,再添点辣椒。” 听到这声音,柜台前正在算账的老掌柜微微一愣,而后猛然抬起了头,看清楚到身前的陆去疾后,咧嘴一笑: “小陆来了啊,稍等,马上就给你上。” 来江南这段时间,陆去疾经常光顾这家羊汤馆子,这一来二去,便和老掌柜成了朋友,每次来老掌柜都要免费送上一些花生米。 这姓杨的老掌柜并不知晓陆去疾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公子。 靠窗的位置,一张掉漆的黄木桌子旁。 狐裘男子和一袭青衫的陈老正盯着陆去疾。 看着他的举动,狐裘男子小声道: “看他样子,应该经常来这家小馆子。” 陈老撇了撇嘴,看见陆去疾心中生出一股怒气,他有些嫌弃的说道: “堂堂江南总司司主来这种苍蝇馆子?看来大虞真的是落寞了。” 狐裘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驳道: “虽然他做的事对我们大奉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还请陈老不要先入为主,毕竟他或许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见狐裘男子为陆去疾开脱,陈老也不好说些什么。 两人话音未落,陆去疾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桌前。 同样也是一袭狐裘,狐裘男子的气质和陆去疾的截然不同。 狐裘男子举手足间散发出的是天潢贵胄的气息,一种慵懒,看透世俗的厌世感。 陆去疾则是给人一种锋利感,特别那一双深邃的眸子,散发着三分匪气,来自草莽。 对视了一眼后,三人都没有说话。 凑巧,这时候小二将三碗羊杂汤端了上来,附上一声“三位慢用”后自觉走开了。 嗅到羊杂汤的香味,陆去疾拉开了凳子,一屁股坐下,随即出声道: “你们只有一碗羊杂汤的时间,要问什么,赶紧问。” 狐裘男子自己面前色香味俱全的羊杂汤,而后抬眼看了看陆去疾,好奇道: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陆去疾埋头吃着羊杂汤,利用吸气的空隙回了声:“大奉皇室。” “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要找你?” 见陆去疾如此平静,狐裘男子继续追问。 陆去疾停顿了片刻,呼出一口热气,道:“无非就是身世罢了。” 陈老看着陆去疾那张脸也有些错愕,不禁想到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于是赶忙插话道:“陆去疾,你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陆去疾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斜眼瞥了一眼开口的中年人,冷冷提醒道: “这里是江南,本座是江南司主,我的名讳也是你可以称呼的?” “别以为自己是五境大修士就天下无敌了,丹阳城头,死了不止一个五境。” 陈老听到这般火药味极浓的话有些压不住火气。 但陆去疾越是表现得如此有恃无恐,他便越是不敢动手。 退一步来说,陆去疾如今的确不容小觑,真实身份又是天潢贵胄,他的确没有这个资格直接称呼陆去疾的名字。 犹豫了几秒之后,陈老抱拳拱手,面无表情的说了声:“陆司主,在下失礼了。” 陆去疾嘴角微扬,满意道:“无碍,下次注意点便是了。” 接着,他扫了一眼狐裘男子,道: “我的时间有限,赶着杀人。”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不喜欢弯弯绕绕。” 闻声,狐裘男子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看了一眼陈老后,压低了嗓子说道: “陆去疾,其实你是我大哥。” 又补上一句:“也就是大奉皇室的嫡长子。” 陆去疾眼皮跳了好几下,瞳孔中闪烁着惊讶的目光。 当然,这是装的。 他早从老爷子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沉默了好一会,他开口问道: “还有吗?” “什么?”狐裘男子微微一惊,眨了眨眼,对陆去疾话语中的平静感到吃惊。 听不懂话?我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事吗?” 陆去疾再次问道。 狐裘男子一时语塞,陆去疾的反应未免有点太冷静了些。 “你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流落在外的?” “你可是嫡长子,心中没有对那个位置的向往?” 狐裘男子声音很低,但蕴含着一抹激动,他不信陆去疾真的不为所动。 陆去疾语气十分平静: “流落在外的原因倒是感兴趣,至于你说的那个位置,还真没什么兴趣。” 话锋一转,他盯着狐裘男子的眼睛,又问道: “你问了这么多,也应该告诉我流落在外的原因了吧?” 狐裘男子沉吟了片刻,沉声道:“当年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大奉,我父皇…亲,应该知道。” 陆去疾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狐裘男子,不屑一笑:“你当我是傻子?” “我凭什么和你回大奉?” 狐裘男子一字一句道: “大虞要是知道你的身份……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无论你承不承认,你骨子的血脉注定了你只会属于大奉。” “而且……他……特别想见见你。” 他。 自然是当今的大奉皇帝。 听闻此言,陆去疾只是低头一笑,笑得十分讽刺,甚至还有一丝嘲弄。 他朗声道: “古人云,生而不养,断指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我既不欠你大奉的,也不欠他的。” 陆去疾的话让狐裘男子陷入了沉默,甚至无法反驳。 滋溜。 喝完最后一口羊汤,陆去疾擦了擦嘴后便准备起身离开。 狐裘男子突然出声道:“若是……” 第253章如释重负,兵发扬州。 “若是你的身份暴露……没有退路的话,可以选择南下大奉,到时候我亲自率军接你。” 狐裘男子话语极为认真,听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陆去疾回头瞥了一眼狐裘男子,半开玩笑似的问道:“你就不怕我回大奉抢了你的位置?” 狐裘男子仰头一笑,道出一声:“不怕。” 学着陆去疾开玩笑的口吻回道:“你要是真的想要,我可以让给你。” 此话一出,旁边的陈老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僵,不可思议的盯着狐裘男子。 太子殿下,这话可不禁说啊。 陆去疾也有些意外,脚步一顿,对着着身后的狐裘男子轻轻摆了摆手,嘴角微微上翘,笑道: “不愧是大奉“少当家”,当真有些气魄。” 说完,陆去疾大步走出了羊汤馆子。 他走后不久,小二来到狐裘男子身前,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客官一共是六十枚铜板。” 狐裘男子指着陆去疾吃剩下的碗,发出了一声诧异:“他没付钱?” 小二点了点头,憨笑道:“没有,陆公子说了,今个有人请客。” “我说他怎么连我和陈老的那份都点了,敢情是让我付钱,真是不吃亏的主……” 狐裘男子低头一笑,随即给了旁边的陈老一个眼神。 陈老心领神会,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大方道:“不用找了。” 待到小二满心欢喜的拿走银子后,陈老赶忙朝着狐裘男子问道: “公子,这陆去疾若是真的回了大奉,恐怕会对您的位置造成巨大的影响。” “要不要……我出手让他消失?” “不必。”狐裘男子摇了摇头。 他扭过头,透过门窗看到了陆去疾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缓缓说道: “欲要胜人,先要胜己。” “我为帝嗣镇四方,何惧天上降贪狼?” “再说了,他毕竟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 “这次来,只是为了见见他罢了。” 另一边,陆去疾走出南街后,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深深地吐了一口白气,如释重负。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走出羊汤馆子之时,那一袭青衫的中年人释放了杀意。 好在对方没有动手。 否则,还真有些棘手。 两人的到来倒也提醒了陆去疾,是时候早做打算了。 不过,他心中始终还是对存有周敦有一丝希望,他不信自己拜的先生,那个以读书人自称的先生,真的能狠下心来杀自己。 毕竟,周敦可是帮了他太多,先是为了处理了明月楼的麻烦,而后又献出了传国玉玺救下了苗疆九寨,甚至连他得到天不戾的过程都多多少少有周敦的功劳。 这样的一个对自己好的人,陆去疾心底里是不愿意与其为敌的。 冰冷刺骨的寒气让陆去疾冷静了不少,他小声呢喃道: “先生若是以诚待我,我必以诚待先生。” “先生若是想杀我,那就不要怪我这个做学生的不尊师重道了……” 沉吟了片刻后。 陆去疾径直走向了斩妖司的方向。 —— 月黑风高,朔风飞雪。 此时的斩妖司演武台,八百黄衣使肃穆而立,整装待发,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冷峻,周身散发出了凛然之气。 队伍最前方,猴子和大傻并肩而立,罕见套上了蓝衣使的衣着,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笑。 黄朝笙抱剑在前,带着一个黄色的竹篾斗笠,微微颔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子安身着蓝衣,一只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一只手自然下垂,眼中的锋芒藏不住,发丝上染上的几抹雪白,更是为其平添了几分锐气。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今夜的江南总司噤若寒蝉,空气中好似弥漫出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连鸟雀都不敢从这片区域飞过,生怕惊扰了这份凝重。 他们在等,等一个人,等一个命令。 咻。 一道紫色身影随风雪落在了演武台中央,衣不染尘,发不沾雪,一双宽大袖子灌满了寒风。 不用说,来染自然就是陆去疾。 陆去疾的面容隐在风雪之后,若隐若现,一双眼眸却如寒星般锐利,穿透风雪扫视着下方的众人。 感受到陆去疾审视的目光,演武台下的八百黄衣使整齐划一地绷紧了身体,努力昂起了头,齐刷刷的看向陆去疾,齐声喝道: “吾等拜见司主!!!” 这一声响彻云霄,使得夜半静声的丹阳城满城皆惊。 “这是什么声音!?” “斩妖司要干嘛!?” “……”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使得丹阳城内所有人心头不由得一紧。 有行窃者,更是吓破了胆,放着到手的财物不要,赶紧躲回了家里。 作奸犯科者,更是夜不敢寐,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大部分百姓倒是没什么事,纳闷了几声之后重新睡了回去。 丹阳城门外的茫茫雪地之中。 狐裘男子听到声响之后忽然回头看了一眼丹阳城,嘴角一咧,叹道: “风劲角弓鸣,弦发鸟兽惊。”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我这位大兄,如今可谓是意气风发,少年得志,真是令我好生艳羡。” 随行的陈老微微弯腰,道: “公子,他再怎么意气风发也不过是大虞斩妖司一个小小的分司司主罢了。 你可是稚龙,俯视天下的存在,两者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狐裘男子摇头一笑: “陈老,莫要再夸,否则就显得有些假了。” “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在十六岁成就三境后期?” “依我来看,滔滔江水谁试手,千载江湖唯有蛰枭最风流。” 主仆两人慢慢消失在了雪地之中。 —— 演武台上。 陆去疾学着周敦的模样,双手背负在身后,心中生出一股豪气,对着下方激动的众人笑着骂了一声: “他娘的都小声点!” 台下众人笑了笑,而后默契的闭上了嘴。 对此,陆去疾很是满意。 他挥了挥手,朗声道: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直下扬州,灭了余家!” “诺!” 台下八百黄衣使齐声喝道。 …… 月黑风高。 八百黄衣使如离弦之箭,夜奔扬州,一路不遮不掩,旗帜高扬,直指余家! 沿途村镇,百姓闻声闭户,却无人敢阻,官府见状,亦不敢问,任其长驱直入! 第254章 马踏余家门楣。 天边出现一抹蟹壳青,连下数日的大雪终于停了,空气愈发寒冷。 扬州,三月城,余家。 “九长老!巨剑门拒绝出手相助!” “九长老!藏剑山庄也拒绝出手相助!” “九长老!咱们扬州境内的那些小宗小派也拒绝出手相助!” 三个信使瘫软在余家夫子楼的地板上,满脸愁容,话音哽咽。 听闻此言,椅子上坐着的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落毛凤凰不如鸡啊~” 说完,老人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三名信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踉跄着走出了夫子楼。 三人走后,老人也从椅子上缓缓站起了身。 扫了一眼空旷的夫子楼,他哭了,哭得稀里哗啦。 曾几何时,余家夫子楼内聚集不知道多少四境修士,文有刚夫子,武有烈伯首,是何等的昌盛。 如今却只剩下他这个半只脚踏入棺材板的糟老头子。 落差、失落、懊悔,交织的情绪如潮水般席卷了老人。 “扣子第一颗扣错了,往往最后一颗才发现,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最后都事与愿违。” “错的不是路,错的是余家,是余家太弱。” 老人扼腕叹息之后,失魂落魄的走到了夫子楼供奉余家先祖的房间中。 双手颤巍巍从香案上取下三炷香,点燃后,青烟袅袅,缭绕不绝。 他双手捧香,躬身三拜。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无能,未能守护家族基业,今日特来请罪。" 老人的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 “大小姐已经带着几个嫡脉之先行离开了,我余家还有一线生机。” “愿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庇佑家族血脉不绝,他日必有后人重振家声。” 三拜礼成,老人将香插入了香炉,步履蹒跚的走到了夫子楼的门口。 他放下了手中的所有事,一屁股坐到了门槛上,望着天边那股越来越近的硝烟,苦涩一笑,像年轻时那样开始背着余家家训, “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 另一边。 三月城门早已洞开,守军避让一旁,陆去疾首当其中,一手持圣旨,一手握黑刀,带着八百黄衣使长驱直入,无人敢上前阻拦。 不一会儿。 八百黄衣使在余家府前勒马停步,整齐划一,气势磅礴。 最前方的高头大马上,陆去疾抬头看了一眼余家这扇巨大的朱门,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圣旨,朗声道: “皇帝有令,余家谋反,当诛!” “当诛!” 八百黄衣使齐声附和,声音之大,让整个三月城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去疾翻身下马,收起圣旨后手中天不戾一横,一刀将余家门楣之上的牌匾斩落。 啪——的一声。 写着“余府”的千年牌匾碎成了七八块。 嘎吱! 余家大门轰然打开。 只见一个个余家子弟身披缟素,头戴白布,一手持诗书,一手持长剑,排列成对! 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垂髫稚童,皆一脸死志。 余家作为三姓七望之首,不仅有自己的高傲,亦有自己的坚持。 家若破,有死而已。 陆去疾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似乎明白了为何余家能成为三姓七望之首,这种家族已然有了“魂”。 “给他们个体面吧。” 陆去疾挥了挥手,八百黄衣使一拥而上! “杀!!!” 余家领头的耄耋老者发出了一声嘶吼,带着身后的一众族人朝着黄衣使杀去。 一阵刀光剑影过后,余家众人节节败退,庭院的地板血流成河,院中绿植染血,八百黄衣使步调一致,进退有序,仿佛一把锋利的金刀,直插余府心脏! 陆去疾立于远处,衣袂飘飘,面无表情,眼神却如寒冰般锐利,静静看着这场他一手掀起的血雨腥风。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在什么时候冷了下来。 仔细一想,大抵是棠溪山身死的那一刻吧。 这心一冷,看着一个个倒下的人,他便没了愧疚。 或许,这些人中有些人是无罪的,但他们生在余家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其实,他也知道,这一切终究到底只是四个字——立场不同。 但这是否与他当初提笔写下的“侠客行”有所违背? “苍生无言,侠为其声。” “莫欺良心,莫弃初心,莫改本心。” “我这般屠戮,当真对得起“侠”这个字吗……” 陆去疾眉头紧皱,不断扪心自问,气息渐渐有紊乱之相。 自古以来,困住人的最大枷锁,不是天资,而是思想。 想得通的人,一步登天,大道平步起青云。 想不通的人,画地为牢,一身修为停滞不前。 佛家称着相,道家称入魔。 陆去疾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忽然,陆去疾灵光一闪,脑中不禁想起出村前,刘阿爷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去疾,观一树如观一世,世道并无黑白之分啊,白的发黑,黑的发白,终归到底只是一抹灰罢了。” “但求,问心无愧。” 这一声如晨钟暮鼓,在陆去疾混乱的脑海中回荡。 他猛然顿悟,眼中赤红渐退,取而代之的是清明如洗。 周围的人都觉得陆去疾的气质突然一下就变了,少了三分锋芒,多了两分柔和,还多了一分读书人身上才有的温良感。 一旁正宰了一人的徐子安掸了掸剑上的人血珠,快步走到陆去疾身旁,好奇的问道: “陆哥,你刚才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小有所悟罢了。” 陆去疾简单回了一句。 随后,注意到杀气腾腾的徐子安,他不禁问道: “子安,跟着我如此杀戮,会不会对你的大道造成影响?” 徐子安露出一个十分轻松的笑容,道: “陆哥,你放心好了,我可是太一道门的高徒,区区杀戮罢了,脏不了我的心。” “山上有句笑话:莫劝道士想开,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去疾摇了摇头,问道:“为什么?” 徐子安淡淡一笑:“曾有五境大修士戏言,儒家拿起,佛家放下,道家嘛……直接拿下!” 第255 章 霜降。 陆去疾听到这话一怔,而后放声大笑: “好一个拿下!” “看来是我多虑了。” 徐子安的道心比他想的要坚定的多。 身为太一道门的高功,徐子安的思想比一般人要通达的多,不会将“侠”字变成自己的枷锁,而是自己定义“侠”。 不久。 在斩妖司众人的绞杀之下,余家族人逐渐不敌,渐露颓势,纷纷退守到了祖地——夫子楼。 陆去疾等人乘胜追击,紧随其后来到了夫子楼。 出乎意料的是,余家祖地夫子楼内竟然没有阵法保护,比之赵家还不如。 不是余家不想,而是现在的余家做不到,丹阳城一战余家九成九的高手全部战死,族中除了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板的九长老再无四境高手。 那一战,余家可是奔着占据苏州起事去的,谁料最后竟然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此时的夫子楼之内,妇孺蜷缩,稚子啼哭,里里外外都散发着一股悲凉。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陆去疾的人将夫子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注意到一群黄衣中的一袭金丝紫衣侯,坐在门槛上的老人缓缓站了起来,失魂落魄的走向陆去疾,双手高高举起,俨然一副投降的模样。 谨慎起见,陆去疾在老人距离他十步左右的位置开口道:“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老人抬起头,好好看了一眼陆去疾,这才发现这个覆灭余家的人竟然如此年轻。 “陆司主,老朽厚着脸皮,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您开恩,给我余家一个体面。” 老人眼神无光的说道,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陆去疾侧过头,看了一眼夫子楼内的那些妇孺,面不改色的问道:“你想要的体面是什么?” 老人胸膛快速起伏,吐出一口白气后,道:“三尺白绫,给余家老幼一个自尽的机会。” “若是有没死透的,劳烦诸位补刀。” 对于这个要求,陆去疾没有拒绝,随即下令让人取来了白绫,将其摆在了夫子楼门口。 见状,老人对着陆去疾低头道了一声: “多谢。” 话音落下,他一步步走回夫子楼。 自尽,也算是体面了。 若是这些妇孺活下来,落到了人牙子、青楼,日子会更难过。 在老人的带领下,夫子楼的十几根大梁上挂满了白绫,余家族人悉数上吊自尽,死在了祖宗牌位前。 “收尸,葬了吧。” 陆去疾一挥手,一众黄衣使进入了余家夫子楼将里面的尸体一具具抬了出来。 在这些尸体中,陆去疾并未看到余诗诗,他知道想来应该是养寇自重的这段时间内余家想方设法留了火种,余诗诗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将这几只老鼠揪出来。” 陆去疾自言自语说了一声后,又下令将余家搜刮干净。 不仅如此,陆去疾更是亲自下令一定要将夫子楼之内的书全部搬回江南总司。 …… 明武元年,霜降。 在陆去疾的铁血手段之下,三姓七望灭的灭,降的降,只剩下大猫小喵三两只。 苏州的钱、孙两家趁机崛起,不断做大做强,不过却表现的十分低调,并且不断向朝廷示好。 朝廷早有准备似的派遣一大批官员走马上任,补全了江南官员的缺口。 有意思的是,那些凭空消失的官员至今都没能找到,没有人知道这些人去了什么地方。 另外,三姓七望覆灭的消息不出意料的传到了京都。 原本依附余苍生的那些官员人人自危,一个个的跳出来撇清了关系。 东方朔上位四舍五入不过一年的时间,便以雷霆手段剪断了余苍生的羽翼,政治手腕堪称变态,比之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朝堂余党大势已去,占据上风的是以司徒贺为首的新贵党。 为了压制新贵党,东方朔亲手扶持了一个人,以天子门生的身份踏入了朝局,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青云书院小君子苏子路。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大事发生。 青云书院院长陈子初奉旨入京。 —— 京都,大门外。 一个儒生头戴君子冠,高九尺,脚踩木屐的中年人随风而来,前一秒还出现在城门处,下一秒便出现在云深巷内。 他抬头看了一眼周敦曾经的铺子,察觉到那一盆娇艳的梅花后,沉吟道: “这便是大虞皇室的手段嘛……”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好久不见,子初。” 周敦的声音响起。 陈子初看了一眼如今贵为帝师、斩妖司主的周敦,笑道:“好久不见,周兄。” 周敦扫了一眼陈子初,称赞道:“陈兄,果真和当年一样,高大威猛。” 陈子初两米的身高,确实足高大,铜铃大眼,看起来也足够威猛。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最不像读书人的人,偏偏学富五车,腹中更是有大学问。 “庶直,你也和以前一样,依旧心思活络。” 陈子初嘴角一咧,露出了雪白的门牙。 庶直,正是周敦的字。 两人昔日为同窗,这么叫完全合乎情理。 一番寒暄后,周敦和陈子初来到了云深巷口的一个小店内,要了一盘蚕云豆,一壶黄酒。 “你我多少年没见了?我记得夺嫡那会儿你就在京都,可惜后来又消失了,我还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来着。” 说着,周敦夹起一枚蚕云豆,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陈子初给自己倒了一杯黄酒,回道: “山人不解数甲子,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你入朝为官,我山上读书,你佐龙气,我修浩然,想来咱们应该有两三个甲子没见了。” 感慨之际,陈子初撇了撇嘴,小声觑道:“你的手艺?我还不知道你?除了阳春面勉强入口,你还做些什么?” 面对陈子初的调侃,周敦面子有些挂不住,直接揭起陈子初的老底来,“你好意思说我?当年你偷看女先生洗澡被发现,要不是我帮你求情,你非被女夫子打死不可。” 第256 章 教的是学问,给的是拜师礼。 陈子初脸色涨红,一双铜铃大眼狠狠瞪了一眼周敦,骂骂咧咧道: “干你娘的,你还好意思提这件事!” “女先生本来只打算打我四十大板,你非要在旁边添油加醋,最后打了八十大板! 整整八十大板啊!我三个月都下不来床!” 这最后一声,陈子初是咬着牙说出的,那表情恨不得将身前的周敦打一顿。 周敦却但是淡淡一笑,耍起了无赖,装作无辜道: “子初你可不要污蔑我,我那可是为你开脱。” “开脱!?” 陈子初对着周敦翻了个白眼,而后狠狠骂了一声:“开脱你娘……” 听到这不堪入耳的骂声,周敦脸色顿时一黑,他故意拔高了声音: “子初,差不多得了,亏你还是青云书院的院长,满嘴污秽,对得起你腹中的圣人学问?” 陈子初却是不以为然,慢悠悠的夹起一块蚕云豆,放到嘴里细细咀嚼了一番后,驳道: “脏话憋在心里,心那不就脏了?” “再说了,话虽脏,但说出来那叫一个舒坦。” 周敦愣了愣,眉开眼笑:“子初啊子初,依旧如此巧舌如簧,颜之厚矣” 陈子初端起酒碗,灌了一大口黄酒后,反问一声:“言之有理否?” 周敦也端起了酒碗,赞同的点了点头,“有理。” 不久,盘中蚕云豆被两人一扫而空,酒坛子也逐渐见底。 眼看叙旧叙的差不多了,周敦看向陈子初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话锋一转,开口问道: “子初,前不久江南出了一只白发大妖,五境修为,走的是三道合一的路子。” “你可知道?” 陈子初面不改色,一脸平静道: “知道。” “他手中那张儒家紫符是你的吧?” 周敦的话音又凝重了几分,像是在质问。 “是。” 陈子初依旧平静如水,那双棕色的瞳仁古井不波,让人捉摸不透。 见陈子初点头,周敦眉宇间顿时浮现出一抹疑惑,追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陈子初没有吭声,而是仰头看了一眼晦涩难明的天空,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知书达礼的身影。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嘴唇微动,缓缓出声道: “甲子前我途径江南之际,途径洛水,遇一妖戴冠持书拦路,向我讨教学问。 此妖未修儒家法,光靠读书便读出了浩然正气,天资聪颖,知书达礼,是块读书的料子。 子曰:有教无类,所以,我动了恻隐之心,破例将其收为了记名弟子。 在他的恳请之下,为其起了表字,曰:承礼。 临别之际,送了一张紫符做拜师礼。” 周敦听到这话,面色骤然一变,一双眼眸锐利如鹰隼,字字珠玑的问道: “子曰:有教无类!?” “陈子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以为你真是圣人了?” “你这是养虎为患!你可知道那白发大妖要干什么吗?他要建制立国!他要吞我人族气运!” 陈子初叹了一口气,道: “甲子前的我,并不知道他野心入骨喜,只知道学问可以教化天下,人也好,妖也罢,想读书想多有些学问,总归是没错的。” “至于甲子后的他将学问变成了野心的工具,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说话间,陈子初眺望了一眼周敦以前铺子上的那一株娇艳的梅花。 花开十四朵,代表着京都十四条长街,也代表传闻中大虞杀力最强之阵,开启了。 作为此阵执掌者的周敦,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 从他踏入京都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笼中之鸟,网中之鱼。 然而,尽管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陈子初却依旧表现的平淡如水,因为他问心无愧。 甲子前,他传的是学问,给的拜师礼 他的初衷是希望白发大妖可以洗去一身妖气,成为真正的“人”。 至于后来的变数,谁又能算到?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周敦和陈子初两人相对而坐,也不出声,就这么对视着。 咚咚。 眼看局势愈发凝重,一道沉着有力的脚步声响起。 又有一人出现在云深巷,踱步坐到了周敦和陈子初旁边。 陈子初一眼认出了来人——寒枭士司徒贺。 其实,司徒贺早就来了,在周敦和陈子初叙旧之时他便来了,只是一直未露面罢了。 眼看局势紧张,他也不得不现身。 因为他是真的感受到了周敦的杀意。 司徒贺看了一眼周敦,挤出了一个笑容:“帝师,勿要冲动。” 周敦挥了挥手,巷子深处那一株娇艳梅花盛开的十四朵梅花又重新闭拢,他的目光也不再凌厉。 旋即,司徒贺又将目光看向了陈子初,道:“虽说前辈当初没有传的是学问,但却助长了大妖,如今酿成祸事,前辈多少还是有责任的。” “大妖虽然表字承礼,但承的可不一定是礼,记名弟子也是弟子,做弟子如今“离经叛道”,你这个当先生的该有所作为吧?” 陈子初沉吟了片刻,点头道: “行,我会对外将其逐出师门。” 司徒贺冷哼一声:“就这,不够。”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不知道对方心底里的那点小心思。 一句逐出师门就解决了? 那一次见面岂不是白费了。 沉默了半晌,陈子初退了一步,说道: “只要他露面,我会亲自杀了他,可够?” 司徒贺皱紧的眉头微微舒展,他要的就是这一番话。 “不仅如此,你还要保证,若是以后那大妖起事,你青云书院必须不留余力的将其诛杀。” 司徒贺掷地有声的说道。 陈子初看了一眼冷脸的周敦,最终还是应下了这个要求。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最后一字吐出之后,陈子初直接离开了京都。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司徒贺对着旁边的周敦问道:“帝师,陈子初此人言而有信否?” 相识多年,周敦自然了解陈子初的性格,“一宗之主,自然是言而有信。” 说完,周敦也站起了身准备离开,双手背负在身后。 他嘴角上翘,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他陈子初还是放不下“宗天下”……” 第257 章 再见 眼看周敦便要离开,不出意料,司徒贺出声叫住了他: “陛下已经敲定,大年初三,杀鱼。” “陛下说,这次请的不是帝师,而是师爷。” 尽管司徒贺的声音传入了周敦耳中,但他却没有回答,也没有停步,只是背着双手缓缓走出云深巷,直至最后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司徒贺独自一人立于寒风之中,眉头紧锁,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先帝留下的“遗产”,陛下还是没能继承。” 不久,他理了理衣襟上的褶子,正准备离开之际,周敦轻飘飘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老夫知道了。” 司徒贺转忧为喜,对着周敦离开的方向躬身一拜,朗声道: “贺代东方家二十六代君王谢过帝师。” “另外,陛下已经下旨,封陆去疾为镇南侯,令他大年初三入京都受封。” 另一边,云深巷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周敦好似听到了司徒贺的声音,旋即停下了步子。 他缓缓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空气莫名说了一声:“去疾啊,我这个做先生的怕是要对不起你了。” 说话间,他眺望了一眼启昌帝陵墓的方向,一番纠结之后,他终于狠下了心,对着暗处的随从下令道: “传令陆去疾,命他大年初三入京都受封,顺便参与勾陈山人妖之争。” 阴暗的角落传来一声:“诺。” 吩咐完,周敦独自一人走在凄冷的街道上,眼中闪烁出一抹愧疚,口中不断喃喃道: “非汝不忠,非吾不明。” “大虞社稷万年在前,天下二字太重调,我这个当先生的不敢赌。” …… 一连小半月过去。 大虞朝堂安稳了不少,以司徒贺为首的新贵党和大势已去的余党都十分默契的“停火罢战”。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不过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罢了。 下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不比同京都的波谲云诡。 江南三州则是一片祥和。 临近春节,苏州街巷间已可见张灯结彩之景,百姓脸上多了几分喜色。 寒风虽冽,却吹不散人们心中的暖意,家家户户忙着置办年货,准备迎接新岁的到来。 丹阳城的街道上,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孩童手捧糖葫芦,嬉笑追逐,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不少熟人相见,勾肩搭背的叙着旧,你一言我一句,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老王,你也来割肉?” “那可不,今年可没妖患,咱们也不用斗钱上交给世家,裤裆里也有点余钱了不是,眼瞅马上就要过年了,多少也要让娃子们沾点荤腥不是?” “谁说不是,我家那小子吵着要吃猪蹄子,今天就来买几个。”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你可要小心呐” “吃!随便吃!老子养儿子,天经地义。” “……” 街角,陆去疾听到四周传来的声音后嘴角微微上扬,下意识笑了笑。 能让百姓过个好年,自己这也算是造福一方了。 旋即,他扭头看向了身旁五大三粗的陈大牛,忽然出声问道: “大牛,老刘家那小子找到私塾了吗?” 此话一出,陈大牛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意外。 老刘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黄衣使。 司主竟然连这件琐事都知道? 难不成司主一直都在关心着弟兄们的生活? 想到这些,陈大牛心中感动不已,赶紧如实回道: “没呢,老刘只是黄衣使,俸禄不高,还有一大家子要养,父母又常年多病,花费巨大。 荷包里的钱不够,孩子至今还没找到便宜的私塾,他又舍不下老脸向其他人开口,所以就一直拖着。” 听完陈大牛的话后,陆去疾直接开口道:“回去告诉老刘,让他不要再拖了,再苦不能苦了孩子。” “可是……” 陈大牛欲言又止。 陆去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放心,我已经让子安和朝笙去请了几个江南有名的大儒来我们办学,以后咱们司内兄弟的孩子都可以免费上学,一切费用咱们司内包了。” 江南有名的大儒来丹阳城办学? 有名的……大儒!? 大儒办学!!!? 憨厚老实的陈大牛咽了咽口水,一脸激动的看向陆去疾,有些不敢相信: “司主,你没开玩笑吧?” 陆去疾淡淡一笑,反问一声: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陈大牛激动的不行,单膝下跪,抱拳行礼道:“司主,咱替兄弟们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陆去疾伸手将他扶起,攥紧拳头,轻轻在他胸口上捶了捶,道: “谢什么谢,都是跟着我的弟兄,我又岂能亏待了他们。” 陈大牛眼睛彻底红了,眼角处浮现出了一抹晶莹。 他也是江南总司的老人了,从没见过哪一任司主能像陆去疾这样,发自内心为手底下兄弟们着想。 别看陈大牛外表憨厚老实,但心底一直都有一杆秤。 他能出来陆去疾的所作所为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绝非收买人心。 退一万步来说,陆去疾这个司主能为他们这些人做到这种地步,就算陆去疾所做的这些,真的是为了收买人心,又有何妨? 至少他真的做了,真的为了百姓、为斩妖司上上下下谋到了福利,这便够了。 如今江南三州斩妖司上下, 只认陆去疾,其他的谁来也没用。 “别愣着了,天冷了,买点菜回去给兄弟们改善一下伙食。” 陆去疾拍了拍发愣的陈大牛,笑着说道。 陈大牛反应过来后,仰头看了一眼陆去疾,咧着个大嘴,露出几个雪白的板牙,傻笑一声:“得嘞!” 一个时辰后。 两人买了整整三大车食材后,慢慢悠悠的走回江南总司。 拐角处,陆去疾站在一家新开的包子铺一动不动,看清楚包子铺老板的长相后猛然一愣。 包子铺中,正在和面的中年女子看到陆去疾之后也愣了一下。 她赶忙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神情激动,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对着陆去疾好一阵比划。 与此同时。 一个小女孩忽然出现在了陆去疾身后。 “大哥哥,好久不见。” 陆去疾听到这一声,缓缓转过身去,低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他笑了:“好久不见,柒柒。” 第258 章 拉勾。 当初陆去疾从黑虎帮手中救下柒柒娘俩之后安排了徐子安将两人送出飘渺津,没想到今日又在江南相见,还真是有缘分。 此时的柒柒身上的恶疾已经完全康复,看起来十分有气色,身上也穿上了棉服。 她抬头看着陆去疾,乌黑的眸子中射出一抹肉眼可见的光,激动的问道: “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陆去疾弯下腰,伸手刮了刮柒柒精致小巧的鼻梁,柔声道:“我是奉命到江南来斩妖。” 小丫头柒柒听到这话后眼中的光芒更甚,小手合十,一脸崇拜的说道: “哇咔咔,那大哥哥岂不是斩妖司的人?” 陆去疾笑着点了点头:“是啊。” 小丫头脸上的崇拜已经溢于言表,露出了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 “大哥哥这么厉害,最起码都是斩妖司的黄衣使哩。” 陆去疾笑了笑没说话。 一旁的陈大牛也咧嘴一笑,内心暗忖道: “江南哪有这样的黄衣使,这可是老大司主。” 这时,柒柒的娘亲,也就是刚刚包子铺内的那个中年女子,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中年女子对着柒柒蹙了蹙眉头,对着柒柒一阵比划,好似在告诉这小丫头不要过多追问陆去疾这个恩人的事儿,她怕陆去疾不高兴。 接着,她又对着陆去疾好一阵鞠躬,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钱袋子,双手递到了陆去疾身前,“昂呜呜……” 因为没了舌头,中年女子说不了话,只能发出这种支支吾吾的声音。 见状,旁边的柒柒赶忙出声解释道: “大哥哥,这是娘亲攒下的钱,希望你收下。” 陆去疾看了看那钱袋子,伸手婉拒道: “好意我心领了,钱就不必了。” “世道越来越好,你们好好生活便是对我的最大报答。” 尽管陆去疾一再拒绝,但是中年女子和柒柒都想他收下这钱。 柒柒一把抱住陆去疾的腿,坚定的说道:“大哥哥,我们现在过的可好了,娘亲的包子铺生意可好了,你就收下吧。” 见母女两人如此执拗,陆去疾笑了笑,接过钱袋子,而后弯下腰将其放在了柒柒的脚边,露出了一个笑容,道: “柒柒,你我做个约定如何?” 柒柒天真无邪的眼珠子转了转,笑问道:“大哥哥,什么约定?” 陆去疾指了指钱袋子,温和道:“用这些钱将善意传递下去,如何?” 柒柒乌黑的眸子微微一颤,有些意动:“怎、怎么传递?” 陆去疾的大手在柒柒头上轻轻揉了揉,道:“用那些钱去帮助你认为需要帮助的人,前提是保护自己的安全,而且对方要是个好人。” “当然,帮助也不一定是施舍钱财,可以是一碗白粥,一件衣裳,也是一床席子。” 陆去疾又叮嘱道: “前提是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要让娘亲知道。” 帮助更多的人? 柒柒激动的点了点头,“好!” 而后,她对着陆去疾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大哥哥,我们拉勾,我一定会帮助其他人的!” 陆去疾看着柒柒的小手,心中触动不已,也伸出了自己的大手,“好。” 中年女子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发自内心的笑了,陆公子,真是个好人。 就连一旁的陈大牛看到这一幕都动容不已,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许是柒柒身上那份童真触及到了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内心的柔软。 又或是陆去疾的所作所为让他发自内心的折服。 但,更重要的是,陈大牛看到陆去疾在发光。 …… 与柒柒娘俩告别之后。 陆去疾和陈大牛带着满满三大车食材回到了江南总司。 跨进大门之际,陈大牛忽然对着陆去疾问了一声: “司主,在这个世道传递善意,是不是有些不切实际?” 陆去疾微微一笑: “不知道,总要试试嘛。” “正所谓富长良心,大家日子好了,说不定也能长出点良心。” 陈大牛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去疾又道:“对了,找个机灵的弟兄暗中看着柒柒那小丫头,别让她出事。” 陈大牛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司主,放心吧。” 不知是否错觉,陆去疾总觉得陈大牛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一抹炽热。 刚踏入内院,陆去疾便看到了蚩一佝偻的身影。 他激动的走上前,笑道:“老爷子,你可出关了,伤势可有好转?” 蚩一瞥了一眼陆去疾后走到了那张太师椅前,悠哉悠哉的躺下后,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托你这个司主的福还死不了,出来晒晒太阳,不然我这脚下恐怕的生根喽。” 陆去疾走上前,伸手在蚩一的肩膀上捏了捏,笑道: “瞧您老说的,人怎么会生根。” “马上要过春节了,正好和我们吃顿团圆饭。” “春节那天,小子可要伸手讨红包的。” 蚩一将手中有些发白的烟枪递向了陆去疾,“红包没有,八十年的老烟枪要不要?” 陆去疾假意伸手要拿,蚩一又将手缩了回去,“算了,你小子还不到抽旱烟的年纪把握不住。” 在陆去疾看不到的角度,蚩一微微闭目,唇角勾起一抹苦涩而释然的笑意: “老头子我死了再传给你吧。” 陆去疾撇了撇嘴:“那您老还是再抽个三五百年吧。” 蚩一深深吐出一口烟气后,笑道: “行,那老头子就尽量再抽个三五百年。” 两人说话间,一只金隼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了檐角。 陆去疾和蚩一的目光同时放在了这只金隼身上。 蚩一眼睛半张半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叹道:“年关来信,不是好兆头。” 陆去疾解下金隼爪上的小竹筒,取出了一封意料之内的信,怀着忐忑的心撕开信封,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他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让你过年之后进京吧?” “让我想想会用什么理由呢?最有可能就是封爵了。” 蚩一用余光瞥了瞥陆去疾。 陆去疾点了点头,对着蚩一说道:“您老这都知道?” 蚩一斑白的眉毛一挑,呵笑道:“天底下没有新鲜事儿,自古以来都是那一套。” 第259 章 火锅。 陆去疾听到这话陷入了沉思。 “陆小子,老夫劝你,还是早做打算。” 蚩一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混浊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精光重归于平静,而后缓缓从太师椅上坐了起来。 瞥了一眼陆去疾后,他翘起了二郎腿,带着几分娴熟在鞋底拍了拍烟斗,又添上一句: “要是人家秋后算账,你小子可就麻烦了。” “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蚩一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的陆去疾可不是孤身一人。 要是他出事,徐子安、王二虫、猴子、大傻,甚至陈大牛这些人都会受到牵连。 陆去疾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抬头看着蚩一,缓缓说道: “老爷子,帝师让我大年初三进京受封,参加完勾陈山人妖之争后,明武帝东方朔会在朝堂之上亲自加封我为侯。” 接着,他扭头看向了蚩一,带着请教的口吻问道:“你说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蚩一冒着风险,掐指算了算。 不一会儿,他齿间挤出一声: “至少也得你从勾陈山下来。” 听闻此言,陆去疾眼底生出一抹疑惑,问道:“老爷子,这勾陈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人妖之争又是从何而来?” 当初离京之时,帝师周敦只告诉陆去疾武会胜出者可以代表人族前往勾陈山参加人妖之争。 但他对勾陈山和人妖之争都没什么了解, 提起人妖之争,蚩一面露感慨,长叹道: “人族居于尘世,繁衍生息,以礼义为纲,妖族隐于山林,修炼成精,以野性为本。 两族本可井水不犯河水,然人心贪欲起,妖性嗜血生,遂成世仇。” 说着,蚩一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悲悯,继续道: “人族修士持剑斩妖,妖族大妖化形袭人,血雨腥风,不曾停歇。 有人言妖性本恶,当除之而后快,亦有妖道人心险诈,不可不防。 两族势如水火,最终在万年前爆发了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战。” 陆去疾听得聚精会神,见蚩一语气停顿,于是接过了话茬:“最后是我人族赢了?” “自然。”蚩一点头一笑,道: “不然现在这天下就不是这般格局了。” 说着,他摸了摸胡须,“妖族败退回山林,大部分蜗居在了万妖谷,为了不让双方忘记那段历史,两族最顶尖的大修士达成了一个协议。 那就是两族各自选出三名最为年轻的天骄于勾陈山一战,为了防止双方打得太过火,双方约定出战天骄必须是四境以下的修士。” 随着蚩一的话音落下。 陆去疾这才彻底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思忖了片刻后,他又开口问道: “但为何一定要选在勾陈山?” 蚩一淡淡一笑:“那是因为勾陈山是人妖古战场遗址。” “原来如此。”陆去疾释然一笑,对着蚩一投去敬佩的目光,“还是老爷子懂得多。” 蚩一咂了咂嘴,抬头看了一眼难得的晴天,叹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走的路多了,自然见得就多了。” “反倒是你小子,真的想好怎么走了吗?” 陆去疾双手抱在胸前,眺望了一眼远方,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起来。 一改往日的作风,他卸下了自己所有的伪装,面带苦涩的说道: “老爷子,实不相瞒,从小到大,我走的每一步都是身不由己,从陨仙村到京都,从京都到江南,没有哪一步是我愿意走的。” “每一步都是别人的精心算计,这种感觉,讲真的,很是无力,就好像自己的命一直攥在别人手中。”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路,会不会遂了他们的愿,在不在他们的局中。” 见陆去疾有困扰,蚩一露出了自己作为长辈的姿态。 他缓步走到陆去疾身旁,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迷茫了?” 陆去疾笑了笑:“那倒没有,只是有些看不清了。” 蚩一将双手背着身后,温声道: “陆小子,别管这么多,一直往前走便是了。” “山有高有低,路有平有岖,这是无可避免的,但只要走下去,路途终会平坦,天光总会大亮。” “别怕,天塌了,有老头子我顶着。” 院中无风,陆去疾却红了眼。 他眸光中闪烁着泪花,哽咽道: “老爷子,谢谢。” 蚩一也被煽情的陆去疾感染了,鼻子一酸,也哽咽了:“去去去,少给老子煽情。” 两人说话间。 徐子安提着一个大铜锅,黄朝笙抱着两颗白菜,两人一同走了进来。 扫了一眼红了眼陆去疾和蚩一,徐子安将铜锅放在桌子上后明知故问的说道: “陆哥,老爷子,你俩咋了?” 陆去疾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没事,眼里进了点沙子。” 蚩一揉了揉眼,找了个借口,“抽烟抽大了,被烟气熏着了。” 对于两人拙劣的理由, 徐子安显然不信。 但他也没多问,而是拉着两人坐到了桌子上,笑道: “来来来,后天就过年了,咱们吃顿团圆饭。” 话音刚落,猴子和大傻也走了进来。 “我们没来晚吧。”猴子嘿嘿一笑,提着一根羊腿走了进来。 大傻稍慢一步,提着一手提着竹篮,里面装满了青翠欲滴的时蔬,另一手则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鲜鱼,鱼尾还在微微摆动。 两人一进门,院内的气氛顿时更加热闹起来。 寒风刺骨,内院之内暖意融融。 六人围坐于铜锅旁边,锅中汤水沸腾,香气扑鼻而来。 猴子手持长筷,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在滚汤中轻涮数下,便迅速送入口中,眉宇间满是满足,“爽!” 蚩一夹起一块鲜嫩的豆腐,轻蘸酱料,缓缓送入口中,瞥见猴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笑骂道:“瞧你那样子。” 骂虽骂。 蚩一还是给猴子夹了一块萝卜,“吃点素的,解腻。” 猴子看着碗中的蔬菜,微微一愣,翻了翻白眼:“村长,能不能加点肉?萝卜狗都不吃。” “咳咳咳……” 正在吃萝卜的黄朝笙脸色顿时一黑,发出了咳嗽声。 徐子安趁机补上一刀,小声道: “狗不吃,天然呆吃。” “徐狗!你找死!” “天然呆,你放肆!” “……” 毫无疑问,两人又拌起嘴。 清冷的内院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陆去疾看着这一幕,咧嘴一笑,道: “要是老王在,咱们侠客行就齐了。” 第260 章 老王回归。 另一边。 藏剑山庄之内。 天寒地冻,王二虫泡在一个一个巨大的温泉内,暖流自足底而上,渐渐浸润全身。 不一会儿,寒气顿消,王二虫全身筋骨舒展,紧绷的肌肤也随之松弛。 王曼枝捧着瓜果,亲手递到了王二虫嘴边,讨好似的说道:“夫君,吃点水果吧。” 王二虫扫了一眼胸前呼之欲出的王曼枝,一看傲然道:“不吃,我要下山。” 王曼枝贴近了王二虫,在其耳边柔声说道:“夫君,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王二虫轻轻摇了摇头,抬头望了一眼江南总司的方向,道: “你很好,但是你看看我在藏剑山庄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了?” “整天不是喝酒赏花就是和你“睡觉”,这日子太过安逸,我都快成酒囊饭袋了。” “这种日子,我真的受够了,大丈夫之志,应如乾陵江东奔大海,又岂能久居于酒色之中?” 王曼枝听到这一番话,觉得甚是有理。 但她又舍不得王二虫。 王曼枝那一双含情脉脉的杏眼盯着王二虫,柔声道:“夫君,你…舍得我嘛?” 王二虫心意已决,喝道: “你要是不让我走,我恨你一辈子。” 听到这话,王曼枝犹豫了。 她怕王二虫恨她。 但她更怕王二虫下山丢了性命。 “不行。” “夫君,在那陆去疾身边会很危险。” “你要是下山了,说不定有性命之忧。” 王曼枝对着王二虫苦口婆心的说道。 王二虫一头从温泉里蹦了出来,披上自己的衣服后,对着王曼枝认真说道: “死,算得了什么?” “我王二虫生于江湖,长于江湖,自当死于江湖。” “天大地大,我王二虫总要痛痛快快活一回。” 王曼枝还是不为所动。 今天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王二虫离开。 王二虫穿戴好自己的衣裳,握紧了自己那柄属于自己的剑,冷声道: “曼枝,你不让我走,我会死在你面前。” 这话,不像是气话。 王曼枝慌了神。 她没有想到王二虫竟然做出以死相逼这种事。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侠客行,为了那几个人,真的值得吗? 她想不通,更不明白。 唉。 王曼枝叹了口气,终是松了口。 “行吧。” “你走吧,娘那里我帮你照顾。” 王二虫听到这话后脸上动容不已,对着王曼枝说了声:“曼枝,多谢。” 话音渐渐消散于寒风中,没了顾虑的他,一路狂奔下了藏剑山庄。 “东家!我王二虫来了!” …… 王二虫走后不久。 藏剑山庄大长老陈贡找到王曼枝。 “庄主,王二虫走了。” 陈贡小心翼翼的说道。 王曼枝眼神黯淡,坐在一旁的亭子中摆弄着花花草草。 闻言,她轻声一叹:“走就走了吧,随他去吧。” 陈贡急急忙忙的说道: “他走之前带走了咱们庄内的三把名剑!说是庄主你的吩咐。” “我的吩咐?” 王曼枝眼皮肉眼可见的跳了跳,修长的指节因太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咬紧了后槽牙,脸色一沉,当即对着陈贡下令道:“大长老,务必要追回那三柄名剑!” “但是切记不要伤了我夫君的性命。” 陈贡的嘴角猛地一抽。 王曼枝又吩咐道:“实在不行,就给他留下一柄名剑给他保命。” 陈贡瞬间目瞪口呆。 一向杀伐果断、不近人情的庄主怎么变成了这副德行?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 王曼枝眼眸冷了下来,扫了一眼陈贡。 陈贡弯下了腰,额上冷汗直冒,连连点头:“管用。” 王曼枝一介女儿身能够坐稳藏剑山庄庄主的位置,手段自然是异于常人,陈贡自然不敢反抗。 王曼枝平生温柔只给了王二虫一人,剩下的都是狠辣无情,整个藏剑山庄,无一人敢忤逆。 …… 两日时光悄然流逝,除夕已近在眼前。 江南三州的街巷间渐渐弥漫着年节的气息,朱门高户张灯结彩,寻常人家也忙着洒扫庭除。 夜幕降临时,爆竹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特的气息,那是硫磺与硝石燃烧后的余韵,带着几分辛辣,又夹杂着丝丝乡愁。 每家每户将丰盛的年菜摆满一桌,阖家团聚,围坐桌旁,共吃团圆饭。 这顿饭又称"团年"或"合家欢",象征着辞旧迎新。 江南总司今天上上下下都放了年假,陆去疾拽着徐子安、猴子一头钻进了厨房。 今天过节,他准备给众人亲自露一手。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靠在了厨房的大门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东家,年夜饭有没有我的份儿?” 这声音顿时吸引了陆去疾三人的注意, 三人抬头一看,只见王二虫蓬头垢面的靠在了厨房的门上,嘴里叼着一根枯草茎,腰间还跨了两把剑。 一把平平无奇,另一把剑身如墨,隐泛幽光,沉静而内敛却难掩其锋芒,一看便不是凡品。 “哎哟喂,这不是藏剑山庄的压寨夫君嘛,怎么回来了?” 徐子安一边揉着面,一边打趣道。 王二虫嘴角一咧,笑道:“这不是想家了嘛。” 猴子看了看砧板上的肉馅,对着王二虫招了招手,不客气的说道:“老王,你来的正好,洗洗手过来剁肉馅。” “得嘞!” 王二虫笑了一声后也加入了厨房。 陆去疾一边炒着菜,一边向王二虫问道:“老王,你怎么下来了?王曼枝会放你下来?” 王二虫一脸得瑟道:“东家,我可是云城玉郎,怎么可能会被女人拿捏住,我又岂能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座森林。” “那藏剑山庄甚是无聊,还是咱们江南总司好。” 陆去疾瞅了一眼他腰间的长剑,发出了一声诧异:“这剑不一般,哪来的?” 王二虫嘿嘿一笑:“本来有三把的,藏剑山庄的人还是太抠了,半路又给要回去了两把,只剩下这最后一把了,听说叫什么昆吾,是柄名剑。” 昆吾!? 江湖十大名剑中排名第七的昆吾!? 徐子安听到这话不淡定了,瞪大了眼睛盯着王二虫,不可置信道: “老王,你是说,你在藏剑山庄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天不算,还带回了名剑昆吾?” 第261章 一碗饺子。 “二东家,话不能这么说,我可没有骗吃骗喝。” 王二虫厚着脸皮说道:“按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规矩,整个藏剑山庄都应该是我的,拿柄名剑怎么了。” 徐子安和猴子没话说了,彻底服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着王二虫竖起了大拇指。 连吃带拿,反客为主,这软饭吃得硬气。 陆去疾也对王二虫佩服不已,看向王二虫的眼神深处却浮现出了一抹复杂的情绪。 “老王,下山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跟着我可是会没命的。” 陆去疾边包着饺子边说道。 王二虫单臂剁着肉馅,嘴角依旧一咧,露出了几颗大白牙,朗声道:“以前不怕,现在更不怕。” 陆去疾身子顿了顿,什么都没说,手上的动作快了不少,握刀的手包出了一个个精巧的饺子。 王二虫一只手剁肉馅还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看了旁边偷懒的猴子小声骂道: “猴子,你小子还偷懒!?” “好意思让我这个伤残人士剁肉馅?” 猴子挠了挠头,笑着接过了王二虫手中的菜刀。 在几人的分工协作之下,内院的桌子上端上来了八菜一汤。 红烧肉,麻婆豆腐,宫保鸡丁,油炸花生米,糖醋小排,酸辣土豆丝,松鼠桂鱼,油炸大虾,还有一锅冬瓜汤。 陆去疾、猴子、大傻、徐子安、黄朝笙、蚩一六人围坐在饭桌上,热热闹闹的吃上了团圆饭。 正吃着,蚩一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五个红包。 “老爷子,不是没有红包嘛?” 见状,陆去疾出声打趣道。 蚩一眉宇间散发着一抹慈祥,呵呵一笑:“说说而已,过年哪能没有压岁钱。” 话音落下。 他将手中的红包一一递到几人身前,猴子和大傻快速接过红包,笑得合不拢嘴。 最感到意外的当属黄朝笙了。 他看着递到自己身前的红包,失声道: “我、我也有?” 蚩一眉眼间的慈祥深了一分,笑道:“当然了,都是一家人。” 一…一家人。 一向冷脸黄朝笙动容了,接过红包的手微微一颤,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暖意来。 一开始他只是为了打败陆去疾,为剑冢争一口气,但是渐渐的,他好像融入了江南总司,习惯了徐子安的拆台,习惯了天真无邪的大傻,习惯了机灵的猴子。 在这里,他的心很安,找到了一丝家的感觉。 “谢谢,老、老爷子。” 黄朝笙嘴唇微动,抬头对着蚩一露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 蚩一和蔼一笑:“图个吉利,别嫌少就行。” “怎么会。” 黄朝笙红了眼。 从小到大,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收到压岁钱,这个冬天,似乎也不是那么冷。 蚩一将最后一个红包递到了陆去疾身前。 陆去疾双手接过红包,嘿笑道: “老爷子,新年好,寿比南山。” 蚩一笑道:“新年好。” 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活不够啊。 不知明年明月,是否依旧圆…… 月亮好像长了牙,咬的外乡人生疼。 大虞天下,有人欢喜,有人愁, …… 京都。 生冷的宫廷中。 东方朔一个人坐在龙椅上,身前的案桌上摆着一盘已经凉了的饺子。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饺子,放入嘴就着寒风吃了起来。 明明是御厨精心包的饺子,到了他的嘴里却没有丝毫味道,甚至还有一抹苦涩。 昏暗的宫殿之内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一道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你来了。” 东方朔低头看了一眼来人,发出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声音有气无力,却蕴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来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一步步走向龙椅,最终走到了东方朔身前。 不是别人,正是东方殷落。 此时的她身上没有一点修为,但却显得格外沉稳。 历经那一战,她变了,真的变了。 又或者说是成长了。 不过,她看着自己身前这个病怏怏的弟弟,这个令她一败涂地的弟弟,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莫名道出一声:“你,瘦了。” 东方朔惨笑了两声,面无表情的接过话茬:“不是瘦了……是要死了。” 听到这话,东方璎珞脸上没有笑意,甚至还有一丝可惜。 她扪心自问,若是当初是她当政,未必有东方朔做的好。 她也好,东方朔也罢,最终的目的都只有守住大虞的江山社稷。 下一刻,东方朔将身前那盘凉了的饺子推到了东方璎珞身前。 笑道:“皇姐,今天过年,请你吃饺子。” 东方璎珞低头看了一眼身前的饺子,问道: “皇弟,还能动筷?” 东方朔有气无力的抬起了手,叹道:“ “拿不了多久了。” 他抬头看着东方璎珞,郑重道: “剩下的,全给你了。” 东方璎珞沉默了。 这一盘的饺子的份量很重,现在修为全失的她不一定吃得下。 东方朔一眼便看出了东方璎珞的顾虑,开口道:“你中的毒不是“化凡曼陀罗”,只不过是另外一种毒罢了。” “吃下这一盆饺子,你的修为会很快回来。” 闻言,东方璎珞一脸疑惑的问道:“为什么…手下留情。” 东方朔眯了眯眸子,不正经的说道: “逗你玩。” “磨磨你的性子。” 东方璎珞并没有生气,反倒是生出一抹庆幸,看向东方朔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看来,他早就算好了。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她发愣之际,东方朔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的时间不多,原以为能撑几年,没想到现在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司徒长青为我算过,我还有三个月的命,在这三个月的时间,我会为你铺好路。” “余苍生会死,帝师周敦也会死,陆去疾同样会死。” 东方璎珞愣了。 一是没想到东方朔即将身死。 二是没想到东方朔要杀周敦和陆去疾。 “周敦会死?” “陆去疾也会死?” 东方璎珞迟疑的声音响起。 东方朔缓缓站起了身,身子缩在厚厚得鹤氅里,冷冷道:“没错,他们都会死。” 第262 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东方朔走到东方璎珞身前,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周敦这把刀,威望太高,我登基了一年,握不住,你同样也握不住。” “这样的人,为国捐躯是最好的归宿。” “至于那陆去疾,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东方璎珞唇角微颤,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你…早就知道他是大奉的皇子?” “什么时候?” 东方朔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格外平静,缓缓叙述道: “那日在两国武会的看台上,你与陆去疾对视了一眼,恰好被我捕捉到了,所以我命人调查了一下他。” “本来我并没有在他身上查到什么,直到我查到了幽州将领黎云山追杀大奉皇子的卷宗,我这才发现了气质好的猫腻。 陆去疾的年龄与那大奉皇子相仿,那女子最后消失的方向与陨仙村的方向大致相同,这一切,太过巧合了些。” “一切的偶然都是必然,所以我有理由怀疑,陆去疾就是那大奉皇子。” 嘶嘶~ 东方璎珞倒吸了一口凉气,凤眸圆睁,久久不能平静,看向东方朔的眼神逐渐凝重。 天下怎么会有人如此聪慧? 简直近乎妖也。 “咳咳……” 忽然,东方朔面色一变,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掏出了一块白色手帕赶忙捂住了唇,却见一抹血色如朱砂般迅速晕染开来,将白色手帕浸出了一片刺目的红。 他本就苍白如纸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憔悴,低头看了一眼手帕上的血迹后,从袖间掏出了一个汤婆子。 双手握着汤婆子,冰冷的身躯中感受到一丝暖意后。 他方才继续出声道: “后来我发现帝师周敦也开始暗中调查他了,于是我做了一个局。” “下令毁了大部分的卷宗,只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我相信以帝师周敦的聪明才智肯定能依靠这些蛛丝马迹推测出了陆去疾的真实身份。 如此一来,我便给他和陆去疾之间埋下了一颗反目成仇的种子。”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信任就会崩塌。” 东方璎珞看向东方朔的目光多了一丝恐惧。 能将人心算到这个地步,能把周敦那样的高手当成棋子,能设下这一局,东方朔的心智当属天下第一,毫无疑问的天下第一。 “利用周敦和陆去疾扫平三姓七望,扫除余党,最后在让两人自相残杀,你这一局,够狠。” 东方璎珞自愧不如的说道。 东方朔面如表情的说道: “不狠,坐不稳天下。” “大年初三,我会杀了余苍生。” “陆去疾进京之后,我便会派苏子路接手江南,拔除他的根基,抹去他的功绩。” “待到他参加完人妖之争,不出意料的话,周敦会将其诛杀。 届时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大奉应该会北伐,而我会让周敦南下边疆御敌,他会死在边疆。” “如此一来,整个朝纲基本肃清,皇权一家独大,皇姐,你便可登基了。” “而我到那时候,也可以落寞了。” 东方朔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对东方璎珞投去了期望的目光。 他希望自己这个皇姐最后能将大虞江山保住,不要辜负他的一片良苦用心。 至于自己的身后名,怎么遭都无所谓,他在位压得下面人太狠,手段太过暴戾。 他死后,东方璎珞若是能对他批判一番,安上一个恶谥,,这才最合他的心意。 业龙又何须墓志铭? 无愧于大虞历代诸君,无愧于天下百姓,那便好,好的不能再好。 东方璎珞站在原地,沉寂了许久,看向东方朔的目光十分复杂,最后缓缓挤出一声:“阿弟,我不如你。” 东方朔将手中的汤婆子放在了案桌上,双手端起了那一盘已经凉了的饺子,对着东方璎珞笑了笑,“皇姐,吃饺子。” “好。” 东方璎珞没有拒绝,拿起了筷子将盘中的饺子一扫而空。 她知道吃了饺子就要担起大虞江山。 这一次见面,是自己这个弟弟第一次和自己摊牌,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 吃完。 东方璎珞转过了身,缓缓走向了门口的方向。 东方朔忽然出声叫住了她:“皇姐!” 东方璎珞回眸瞥了一眼东方朔。 龙椅之上,东方朔裹着宽大的素白鹤氅,瘦削的身形几乎被衣袍吞没,虽病骨支离,却依旧令人不敢直视。 他字字珠玑道:“父皇身上的毒,是你下的吧?” 东方璎珞浑身一颤,头皮发麻,似是被人揭穿了心中最深处的秘密。 启昌帝并非劳累而死,而是中毒身亡,一种堪比化凡曼陀罗的奇毒。 下这毒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公主府的首席谋士陈孝儒。 这件事虽然是陈孝儒所为,但东方璎珞默许了。 她没想到东方朔竟然知道。 看着东方璎珞脸上紧张的神情,东方朔笑了,笑得肆意张狂。 “皇姐,许多事儿不是只有天知道,我也知道。” “不过,我不怪你。” “咱们东方家,自古以来都是这个种。” 东方朔摆了摆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帝王独有的威光,直勾勾的盯着东方璎珞:“你才是伪装的最好、心最狠的那个。” “这很好,希望以后,不要心软。” 东方璎珞如释重负,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转过身快速离开了皇宫。 难怪陈先生会被诛十族, 原来他早就知道。 看来我不是棋差一招,而是输得一塌糊涂。 东方璎珞走后,东方就这么坐在龙椅上,坐了一夜。 第二日黄昏,一抹残阳照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方才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来,抬起了头,透过窗棂看到了一轮落日,小声呢喃道: “上天若是再给我三年,我能一统天下……”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明武二年,大年初一。 陆去疾正式启程前往京都。 出发之前陆去疾找到了蚩一。 “老爷子,我走之后,江南总司就麻烦你照看一二了。” “要是我出什么意外,一切就按照计划的来。” 陆去疾对蚩一说道。 蚩一抽了抽旱烟,点头答应: “放心去吧。” “一切有我。” 他又小声嘱咐道: “真遇杀局,那就反了。” 第263 章 金蛇公子 陆去疾将蚩一的“教诲”听进了心,身影消失在了江南总司。 老爷子的话没错,大不了就反了。 天地何其阔,飞鸟自当徜徉。 …… 明武二年,大年初二。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初如细盐,继似鹅毛,终如棉絮,漫天飞舞,最终铺满了苍茫大地。 青州地界,小夔山。 一座破落山神庙内,檐角悬冰凌,枝头缀玉花。 一袭玄色身影踏雪无痕,从一旁的高林中落下,缓缓走向了庙内。 这道身影别人,正是昨日从苏州出发的陆去疾。 之所以在这里歇脚,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身后有尾巴,而且还不止一个。 要知道,陆去疾进京的消息已经在江湖绿林和官场传开,黑白两道只要不是傻子,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动陆去疾。 除非,这些人和陆去疾有不共戴天之仇。 陆去疾不紧不慢的生起一堆篝火后,坐在火旁,手捧一本《仙影御风》,沉下了心,细细研读起来。 《仙影御风》乃是当初他从赵秀才手中买下的,是一本不俗的身法。 闲来无事,他便想着一边赶路,一边磨砺一下身法,补全自身短板。 庙外,寒风刺骨,风雪依旧。 不知过了多久。 挂满冰棱的林中忽然冒出了三双眼睛,他们盯着山神庙,露出了一副吃人的表情,其中一人啐道: “陆去疾!” “终于让我们找到你了!”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着,他对着旁边的两个同伴挥了挥手,“一起上!为三姓七望复仇!” 三人踩着枯枝不动声色的朝着山神庙慢慢逼近,生怕被陆去疾发现。 殊不知这一切尽在陆去疾的掌握之中。 在陆去疾的灵觉之下,山神庙方圆五里之内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第一波人竟然是三姓七望的漏网之鱼,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不过区区二境后期也敢来截杀我?有点蠢了。” 陆去疾用余光瞥了一眼三人所在的方向,伸手拾起了三枚石子,而后随手一掷。 咻! 三枚石子鹌鹑蛋大小的石子化作了三道残影,径直朝着慢慢摸近的三人射去! 咔嚓! 是护体罡气破碎的声音。 一道身影还未来得及反应,天灵盖便出现了一个血洞,一头栽倒在地。 “不好!” 其余两人反应过来后拔腿就跑。 谁料下一刻极速袭来的石子突至两人面门处! 以两人现在的修为,避无可避,挡更是不可能。 “砰砰”两声! 山神庙旁边的两株大枯树上多了两具尸体,是被两枚石子硬生生钉在树干上的,四肢扭曲,面目全非。 三姓七望的好不容易保下的香火,最后自寻死路,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沙沙。 林中又有异动。 陆去疾的耳朵明显动了一下。 下一刻,他快速收起了手中的《仙影御风》,意念一动,天不戾顿时出现在了手掌心。 他能感觉到这次来的不是二境,而是四境大修士,而且气息不像是正道之人。 随着气息越来越明显,陆去疾锁定了来人的方向,定眼一看,却见一黑衣男子踏雪而来,腰间悬挂着一柄金色长剑,剑柄成毒蛇状,栩栩如生。 这人陆去疾认识,正是当初拜水城内欲要夺他手中天书的四境大修士。 邪道新秀——金蛇公子。 踱步至风雪庙门口,金蛇公子抬头看了一眼里面的陆去疾,发出了一声惊诧: “三境后期?”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盛名之下无虚士。” 陆去疾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天不戾,道:“过奖,不知道阁下今日来,所为何事?” 金蛇公子下三白的眼眸闪烁着回忆的目光,叹道:“我其实也是江南世家的人。” “哦?” 陆去疾有些意外。 “哪一家?” 陆去疾继续问道。 金蛇公子的手按在腰间的剑上,缓缓道: “余家,余无期。” “只不过我是属于那种大逆不道之人,以前在余家也是家族败类。” “后来我叛出了余家,成了邪道中人后就去姓留名,改名无期,再后来就修炼有成,有了金蛇公子的诨号。” “你灭了余家我不反对,甚至举双手赞成,但是我唯一的弟弟吊死在了夫子楼中,他虽然不成器,但好歹是也是我的弟弟。” 陆去疾双肩微沉,重心下移,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所以,你是来为他讨个公道的?” 金蛇公子拔出了剑,冷硬的唇角露出一丝邪笑:“是也不是。” “我最大的目的只是为了借你项上人头,为我扬名!” 陆去疾冷哼一声:“借我头颅!?” “你也配!?” 金蛇公子唇角的笑意更加邪魅了,指尖轻轻一捻,腰间那柄金色长剑瞬间出鞘,一剑劈向陆去疾! 几乎就在一瞬间! 陆去疾举起了手中的黑刀天不戾! 当——的一声! 金色长剑和黑刀天不戾碰撞出了火花。 一股巨大力道从陆去疾手掌传到了手臂之上,震得手臂一麻。 “好大的力道!” 陆去疾和金蛇公子同时一惊,两人都对对方的力道感到吃惊。 要知道金蛇公子可是四境前期的大修士,早年间拜入过霸剑门,习得霸剑门的巨阙剑术,第一次出剑能多添三成力道! 但是陆去疾不仅挡下了来,而且还没有退后半步,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小看你了。” 金蛇公子面色凝重,手中的力道大了几分。 陆去疾眸中寒光凛冽,笑道:“高看你了。” “好一个陆去疾!” “吃我一剑!” 金色公子形如鬼魅,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让人看不清,角度也越来越刁钻,招招致命却又变幻莫测! 金蛇剑所过之处,风声呼啸,草木为之低伏。 忽地,他眸光一骤,斩出一道邪性极大的剑气! 轰的一声巨响! 山神庙应声而裂,木石飞溅,瓦砾纷落。 金光所过之处,庙宇从中断开,一半倾颓,一半摇摇欲坠。 陆去疾不敢马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出一式青山笑! 今时不同往日,他这一刀隐隐有昔日棠溪山之威! 第264 章 断绝兄弟关系 料青山略输我峥嵘! 判江河亦低我磅礴! 陆去疾手中的天不戾一往无前,压过了金蛇公子的金蛇剑意。 “三境后期压着我这个四境前期!?” “妖孽!” 金蛇公子慌了神,露出了自他踏入修行以来最为惊慌的神色。 一百五十岁成就四境前期的他自诩天才,三剑败了五毒仙子,十二剑败白骨老人,隐隐成为了邪道年轻一代的领衔人物。 但直面陆去疾,他觉得自己好像变得黯淡无光,莫名的生出了一股自卑,心中五味杂陈。 这种妖孽,不可以常理待之,更不可久斗。 金蛇公子萌生退意,身子快速退后,转身朝着半空飞去。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最大优势便是御空。 陆去疾只有三境后期的修为肯定追不上。 “陆去疾!” “我们后会有期!” 然而,陆去疾又怎么会轻易放他离去? 这金蛇公子的天资属实不差,虽未觉醒神觉,但一身实力雄厚,四境前期便有四境中期的杀力,剑法刁钻狠辣,但却独具一格,自成一派。 放这样的人走,无异于放虎归山。 收起手中的天不戾,扭了扭脖子后,看了一眼远去的金蛇公子,冷笑道: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少一人我心不安。” 嘭! 陆去疾双腿猛地一蹬地,脚下应声碎裂,身影骤然拔地而起! 这不是四境大修士独有的御空,而是依靠肉身力量产生的冲击力! 陆去疾腾空数十丈,身形在阳光下投下一道迅捷的剪影,仅是几个呼吸便追上了金蛇公子。 陆去疾侧头看着金蛇公子,冷不禁来了一句:“金蛇公子,去哪儿了?” “回江南啊。” “嗯!!!?” “不好!” 瞬息之间,金蛇公子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陆去疾一手拽住了脚腕,硬生生拽到了雪地之上。 陆去疾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每一拳都势大力沉,打得金蛇公子眼冒金星,节节败退。 体修五境,陆去疾已经臻至三境骨金刚,体内二百零五骨淬炼如金,只差最后一块逆鳞龙骨便可大成,一身气力堪比儒家的怪力乱神,大的离谱。 不一会儿,金蛇公子变得鼻青脸肿,不见半分潇洒。 “再这样下去我会被他打死!” 金蛇公子瞅准陆去疾出拳的空隙,有些肉疼的唤出了三张符箓,一金两蓝。 “敕·五雷正法!” “敕·地火阳炎!” “敕·青帝玄雾!” 世间符箓分五品十二类,蓝色符箓为三品,金色符箓为四品,威力惊人。 若非实在没有办法了,金蛇公子怎么也不会拿出来。 轰隆! 随着那道金色符箓燃烧殆尽,一道白色雷霆从天而降,直直劈向了陆去疾。 两张蓝色符箓化作一座火墙和一片浓雾,完全遮蔽了陆去疾的视线。 趁着这个机会,金蛇公子身形一闪,如鬼魅般飞入天穹,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待到陆去疾挨了一道雷霆,从烟雾中走出之际,四周已不见金蛇公子的身影。 “下一次,希望你还有这么多符箓。” 陆去疾低头看了一眼破破烂烂的衣袖,换上了那一袭宽大的鹤氅,再次踏上了进京之路。 …… 为了防止陆去疾追上来, 金蛇公子用了好几张腾挪符。 疯狂逃窜,竟然不知不觉间逃到了扬州。 半日不到,奔袭数千里,逃命的功夫比一些五境大修士都丝毫不差了。 小心翼翼的来到已经是一片废墟的余家祖地,脸上尚有淤青的金蛇公子拿出了一刀黄纸和三炷香,叹道: “吾弟,非是为兄不帮你报仇,只在是那陆去疾太过恐怖,假以时日,此人必定是一尊五境大修士。” “为兄要是一直为你报仇,这条命迟早要栽在他手上。” “此生报仇无望矣。” 说着,金蛇公子低头在祖地中一顿寻找,最终停留在一个小坟包。 他手中出现了一把铲子,一铲一铲的将小坟包刨开,挖出了一具长满蛆虫的尸体。 金蛇公子看了一眼尸体,袖间金光一闪,尸体衣摆被切下了一块。 同时,金蛇公子也将自己的衣袖扯下一块。 “为了不影响为兄的心境,为兄决定与你断绝兄弟关系。” “你在九泉之下也勿要怪罪为兄,实在是报仇无望。” “你不说话便是答应了。” “后会无期,以后就是陌生人了。” 金蛇公子轻声一笑,心中没了任何思想负担,快速消失在了原地。 不久,余家祖地附近的百姓发现这一幕后以讹传讹,渐渐传出了一个十分离奇的故事——“余家偏房长子诈尸,与山鬼割袍断义。” …… 另一边。 陆去疾路过天君山脚,本不想打扰,却没想到张道仙竟然就在他的必经之路拦住了他。 官道旁边的亭子内。 “那日我在星月台察觉到小夔山有人厮杀,可是你?” 张道仙一身邋遢道袍,落座于陆去疾对面。 陆去疾看到张道仙这副模样,脑中忽然想起疯道士的模样来了,两者甚是神似。 愣了愣神后,他点头道: “没错,正是我。” 张道仙:“和谁交手?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敢对你出手?” 陆去疾:“金蛇公子,前辈可认识?” 张道仙眯了眯眼睛,停顿了片刻后,不紧不慢的介绍道:“这金蛇公子可是近些年邪道最为耀眼之人,一百五十岁不到便已经是四境前期,为人狠辣无情,最大的造诣一为剑术,二便是逃命。” “一般四境中期的大修士都不愿惹上他,你怎么惹上他了?” 说话间,张道仙向陆去疾投来了疑惑的眼神。 陆去疾笑了笑,回道: “其实,他是余家的人。” 张道仙身子一怔,顿时释然。 如此一来也算是讲的通了。 而后,他又将目光放在了陆去疾身上。 能从金蛇公子手中脱身,这小子的实力又精进了。 “陆小子,要不要我护送你一程?” 沉吟了片刻后,张道仙温和一笑。 陆去疾摆了摆手,“不必,我现在勉强有自保之力。” 一番寒暄过后。 陆去疾便准备再次起身。 临行前,他看了一眼张道仙,问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张前辈,为何你这身打扮和疯道士如此相似?” 堂堂太一道门掌教,张道仙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随即笑道: “师叔当年风采恍若天人,我深受感染,情不自禁学了些,后来学多了,想改也改不掉了。” 第265 章 又至拜水城。 “可无论怎么学,大天人就是大天人,又岂是我这个庸碌之辈能够比拟的。” 张道仙轻声一叹,思绪飘远,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昔日李猛独坐真武崖的身影。 一人力压青云书院和金刚寺两大顶级宗门,口含天宪,舌灿金花,何等的意气风发? 敬仰之色溢于言表,张道仙瞥了一眼陆去疾,注意到他波澜不惊的神色,继续说道:“陆小子,你小子是妖孽不假,但论风流气度,你远远不及师叔当年,就连那面皮你也比不过。” 陆去疾尬笑了下,默默给张道仙打上“李吹”的标签。 疯道士长什么样,他还能不清楚? 能有他好看? 许是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张道仙又开口说道:“你小子从那地方出来,应该知道它的危险。” “放眼整个大虞也只有师叔和春秋士两人敢去镇压,强如金刚寺那位大衍法师,又或者大虞皇室中的老王爷东方业,如今的邪道第一人九指魔君,当年也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罢了。” 陆去疾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之色,“那疯道士以前岂不是天下第一?” 张道仙咂了咂嘴,得瑟道:“没不过,不过在我看来,在大虞江湖明面上大差不差,保底都是前三甲。” 张道仙这话还真没半分吹嘘。 疯道家大天人李猛当初脾气十分暴,独自打上过青云书院,亲手斩杀过五境大妖,自号太一道门双花红棍,出山以来,从无败绩,打得四大顶级宗门没脾气。 若是不算上那些半只脚踏入棺材板的老怪物,李猛绝对是板上钉钉的大虞天下第一。 闻言,陆去疾拍了拍脑门,小声嘀咕一句:“好你个疯道士,你是天下第一不早说……” 话锋一转,他的语气带着些许可惜的语气:“早知道我就缠着他学点术法了……” 天色渐晚,张道仙也知道陆去疾的时间紧, “行了,你小子也别可惜了,师叔的脾性最是令人捉摸不透,你想学他还不一定会教。” “时间不早了,你小子便抓紧赶路吧。” 陆去疾微微颔首,说了声再见后再次踏上了行程。 “踏雪无痕,来去无踪,这小子的身法有古怪。” “上次见他还未有如此造诣,果真真是妖孽……” 张道仙望了一眼陆去疾离去的身影,脚尖轻点吃,化作了一道流光飞回了天君山。 “去年云深巷内的那个小掌柜,如今也要登场入室了。” “这江湖真是愈发精彩了……” …… 是夜。 怕自己时间不够用的陆去疾拿出了几张黄色神行符贴在了鞋上,催动着《仙影御风》不断奔袭在官道之上。 天微微亮,他便已经到了青城山脚下的拜水城。 历经一个落雪,拜水城与青城山皆披上了一层素白,城中屋檐错落,白墙黛瓦在雪的映衬下愈发清雅,偶有残存的几点灯火从窗棂间透出,衬出来一抹暖意。 陆去疾走在街道之上,准备到那间无名小客栈去看看。 蚩一以前可是和他说过,李轻舟为情所困,卸任了青城山掌教,亲手埋葬了手中飞剑,不知所踪。 他猜测李轻舟应该会在那间小客栈。 毕竟是故人,路过怎么能不去看看。 若是李轻舟真的不在,那他便不在这拜水城停留了。 一盏茶的功夫。 陆去疾踏雪而行,足音轻缓,穿过了几条寂静长街,走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巷口。 抬眼一望,只见一间小客栈隐于雪中,门楣低矮,灯笼微光映着“朝舟居”三字,笔画锋利却显得颓然。 陆去疾缓缓走上前,轻叩门扉,“有人吗?” 一片寂静无声。 “难不成是我猜错了?” “不对,门没上锁,灯笼里面尚有余光,里面应该有人。” “这朝舟居三字也应该出自李前辈之手。” 咚咚咚。 陆去疾尝试着再次敲响了门。 “来了。” 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 “吱呀”一声,门缓缓开启。 开门者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面容清瘦,皱纹如刀刻般深刻,双目却依旧清明。 看到陆去疾的一瞬间,老头微微一愣,声音沙哑道:“你…怎么来了?” 如果陆去疾没有听错的话,这声音是李轻舟的。 但要说面前这人是李轻舟,他万万不敢相信。 数月前的李轻舟一袭青衫,一柄飞剑,丰神俊朗,何等肆意?何等风流? 面前之人却苍老的像只老狗。 陆去疾属实不敢相认,失声道:“前、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此事说来话长,外面冷,进来说吧。” 李轻舟佝偻着腰,侧身让开,示意陆去疾入内。 旋即,陆去疾没有拒绝,跟着走进了客栈。 客栈之内十分简朴,地面和桌子都被拖的很干净,墙上还挂着当初陆去疾那一幅手墨。 “陆小子,当初答应你的你那一顿喜酒怕是喝不上了。” 李轻舟说着,为陆去疾端上了一杯热茶,茶香四溢,驱散了寒意。 陆去疾接过茶杯,目光扫过李轻舟布满皱纹的手,心中微动,却未多言,只是轻声道:“没关系。” 李轻舟苦涩一笑。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陆去疾已经从蚩一口中知道了他和云朝朝的事儿。 他低下头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缓缓露出了一个十分苦涩的微笑,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小孤山的方向。 最后反倒是陆去疾先开口了。 他看着四周的陈设,又看了一眼李轻舟,笑着问道:“李前辈,客栈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吃?赶了一夜的路肚子有点饿了。” 李轻舟虽然没了修为,但眼力还是在的,陆去疾现在最起码都是三境后期了,哪里还需要吃饭,肚子饿只不过是一个搭话的借口罢了。 难得有人能陪自己说说话,李轻舟自然不会不领这份情。 他拍了拍手,挤出了一丝笑容,问道: “店里现在只卖面,要不要来一碗?” 陆去疾看了看李轻舟这架势,道:“你亲自做?” 李轻舟点头,“自然。” 陆去疾直笑道:“那我可得好好尝尝前辈你的手艺。” ps:今天赶飞机耽误了下。 ps:每天保底两更绝不会少。 第266章京都,有人来。 李轻舟走入了后厨,不一会儿时间,一碗香喷喷的阳春面便已经新鲜出炉,上面还加了两个荷包蛋,点缀着几抹葱花。 亲手将面端到了陆去疾身前后,李轻舟轻笑一声:“趁热吃。” 陆去疾看着递到身前色香味俱全的阳春面,淡淡一笑:“看不出来前辈还有这个手艺。” 李轻舟坐到了陆去疾身前,有些感伤的回了一声:“跟她学的。” 她,自然是云朝朝。 昔年李轻舟和云朝朝初识之际,她曾经手把手教过他怎么做面条。 要说杀人灭妖李轻舟无疑是一把好手,可在和面扯面这件事上,他却是一窍不通,怎么也学不会。 故而,她总笑着说他手笨。 可是如今他已做得一手香气扑鼻的面条,那个说他手笨的女子却已经不在了。 陆去疾嗦了一口面条,面入口弹牙,汤汁中带着一丝丝猪油的香味,还多了一种令人说不出来的味道。 余光瞥见李轻舟脸上的感慨伤怀,陆去疾手中筷子一顿,出声安慰道: “斯人已逝,李前辈还是想开些。” 李轻舟并未说话,只是低下了头,自顾自的擦着桌子。 回忆是迷宫的近义词,他走不出。 沉吟了半晌,李轻舟方才缓缓出声: “陆小子,若是她弥留之际让我活下去,我早就自尽了。” “有些事情,想不开或许就是想开了。” 陆去疾身子明显一僵,心中叹了一口气,而后闭上嘴,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面。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不久,碗中面尽。 陆去疾也重新踏上了行程。 尽管他拒绝了多次,李轻舟还是送他到了拜水城外。 风萧萧,雪茫茫。 看着陆去疾那依旧残存着一丝稚嫩的脸庞,李轻舟作为过来人,忍不住多说几句: “陆小子,红颜易老,刹那风华。” “你小子若是喜欢一个人,那就去找她,亲口告诉她,莫管去管这世间的规规矩矩。” 陆去疾将这一番金玉良言听进了心中,而后拱手拜别道:“李前辈珍重。” 李轻舟点了点头,“京都那地方你也知道,水深毒蛇多,你自己多加小心。” “嗯嗯。” 说完。 陆去疾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漫天风雪中。 李轻舟也转过了身,佝着背,缓缓回了朝舟居。 “你小子当年若是选择跟我练剑,我那晏青亭也不至于藏于土下……” 走着走着,风雪中竟下起雨来。 他抬头望天,任由飘零的雨点打在脸上。 街道之上有好心人见他白发苍苍,衣衫朴素,实在于心不忍,故而送上了一把伞。 李轻舟接过了伞却并未打开,只是握着往客栈的方向走去,一边走后,一边轻叹: “冬天的雨最是缠人。” “不……或许是舍不得这把伞。” …… 大年初三。 陆去疾准时到达了京都。 看着眼前这座雄城,他内心的情绪有些复杂。 去时默默无闻,回时天下皆知。 如今归京,他陆去疾也算是登堂入室了吧? 此时,城门之处有两拨人正在等着陆去疾。 一波身着斩妖司的服饰,想来应该是周敦派过来迎接陆去疾的。 他们看到陆去疾的身影后并未走动,而是朝着另一波人递了个眼神,示意对方先动。 不同于斩妖司的人高马大,这另一波人无一例外,面色苍白,身形瘦削,步履轻盈却无生气。 为首者手持拂尘,三角眼,眉宇间散发着一股阴鸷的气息,看向旁边斩妖司的眼神中满是鄙夷。 三分人样尚未习得,七分官威却已栩栩如生。 眼看陆去疾的身影越来越近,这为首的三角眼带着一众太监上前迎接。 碰面,才陆去疾只是扫了一眼便看出这波人来自宫中,而且还是宦官。 只不过宦官来接他什么? 自己现在的地位应该还没有这么大能量吧? 思忖了片刻后,陆去疾上前一步,试探道:“敢问诸位这是?” 见状,为首的三角眼宦官咧嘴一笑,赶忙迎了上来,谄媚一笑: “下官小黄门陈云,特来传陛下口谕。” 小黄门乃是宫中传令的官员,一般多由宦官担任。 如今手带着东方朔的口谕来的,那就是代表了东方朔。 在这京都人多眼杂,自己要是愣着不行礼,岂不是让人抓到了把柄? 想到这,陆去疾便准备弯腰行礼。 这时,小黄门又笑着说了一句: “陛下说了,陆司主劳苦功高,站着听便是了。” “多谢陛下。” 陆去疾面不改色的回了一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随即,小黄门清了清嗓子,将东方朔的口谕一字一句重复出来: “卿平定江南妖患有功,大功上朝之际再细细评说,卿乃江南总司司主,位比三品大员,岂可居于云深巷陋室中?” “朕在城南有座宅子,今日便赏赐给卿了。” 念完,小黄门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古铜色钥匙,恭恭敬敬的递给了陆去疾,身子一低,道: “陆司主,等会儿我会派人带您去您的新宅邸。” 对于这份好意,陆去疾没理由拒绝,也不想拒绝。 处理了江南三州的妖患,收下一座宅子也算是合情合理,并不算逾矩。 收下钥匙后,陆去疾又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斩妖司众人。 他与为首之人对视的一瞬间,那人赶忙抱拳出声道: “陆紫衣,司主请你今天晚上来司内吃饭。” “行,替我转告司主,我一定到。” 陆去疾微微颔首,朝着那人轻声回道。 话音落下,斩妖司的人便回去了。 他们本是奉命迎接陆去疾的,但是宫内既然也安排了人,那他们便不宜久留,总不能和宫内人争锋吧?能留在京都斩妖司,他们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陆去疾则是在小黄门的带领下缓缓走入了城。 入城之后,他忽然发现路边停靠着一架马车。 他能感觉到车内之人在看自己,但他没有声张,若无其事的跟着小黄门走进了城。 待到陆去疾消失在了城门处后,那架马车快速驶出了京都。 车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的青云书院小君子苏子路。 “陆兄,你入京都,我下江南,两国武会上咱俩没碰上,朝堂之上恐怕难免一战了。” “修为上输你一筹,谋算上我可不一定会输……” 第267 章 宅子,送束脩。 在小黄门的带领下,陆去疾来到了京都城南一座三进三出的府邸。 不知是否巧合,这府邸的位置距离明月楼和云深巷都不太远。 “陆司主,咱家就先走了。” 知会了一声后 小黄门十分识趣的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陆去疾则是迈步走进了这座属于自己的府邸。 刚一进门,一个面相慈祥的老管家带着一众家仆丫鬟向着陆去疾俯身跪拜。 “拜见老爷!” 陆去疾扫了一眼这些人,心中冷冷一笑。 他知道这些人中肯定有东方朔的探子,但也无所谓,自己刚一来就把这些钉子拔除,反倒让东方朔起疑心。 “都起来吧,以后府内见我无需下跪。” 陆去疾抬了抬手,面无表情的说道。 而后好,他又对着那年长的管家轻声道:“其他人一切照旧,劳烦你带我去内院休息。” “不麻烦,不麻烦。” 老管家不敢怠慢,有些惶恐的摆了摆手,手带着陆去疾往内院走去。 中途,陆去疾只是随意一扫,便见前院假山流水潺潺,花木扶疏,几株老梅虬枝盘曲,枝头点缀着几朵残花。 再一抬头,中院回廊曲折,雕梁画栋,廊下悬挂着几盏宫灯,灯罩上绘着山水花鸟。 “这明武帝东方朔还真是大手笔,如此奢侈的宅子说送就送了。” 饶是陆去疾今非昔比,看着这低调奢侈的宅子也不免有些心惊。 半晌。 陆去疾跟着老管家来到了内院。 不同于前院和中院的,这内宅甚是典雅脱俗。 一条青石板路两侧种着翠竹。 风拂过时,竹影婆娑,沙沙作响。 院中一池清水,几尾锦鲤悠然游弋,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荷叶。 如此意境,陆去疾甚是满意,对着老管家吩咐了声“天黑了叫我”后,在东厢房的床上睡了过去。 天寒地冻,接连三天没日没夜的赶路,他也遭不住。 老管家蹑手蹑脚的为陆去疾关上了门,悄然走出了内宅,生怕打扰到陆去疾歇息。 …… 是夜。 皇宫,檐角铜鹤在月光下投下了斑驳身影,风铃随风轻响,显得异常生冷。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 龙纹香炉中袅袅升起檀香。 小黄门俯身跪在了东方朔身前,五体投地。 东方朔伏案批阅着奏折,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声:“东西他收了?” 天冷,东方朔的声音更冷。 带着帝王不可忤逆的威严。 小黄门战战兢兢的回道:“是的。” 东方朔手中的朱笔停顿了片刻,沉声问道:“那苏子路和他可曾遇到?” 小黄门汗流浃背,大气都不敢喘,“没有,苏大人的车驾停靠在路边,陆大人没有发觉异样。” “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 闻言,东方朔满意的点了点头。 “下去吧。” 他看了一眼小黄门,挥了挥手,“以后你就是司礼监秉笔了。” 要知道小黄门可只是八品。 而司礼监秉笔太监! 是正四品! 负责记录和传达皇帝的旨意,并代行“批红”权,即用朱笔批示奏章。 可谓是一步登天! 当然这也是东方朔刻意扶持。 那一日与东方璎珞对话之后,东方朔便在龙椅上坐了一夜,脑海中已经构建出了一套洗涤朝纲的方案,为了给东方璎珞扫清障碍,宦官他自然也要插手,而这小黄门便是他手中的棋子。 三角眼的小黄门身子一颤,颤抖着回道:“多、多谢陛下。” 突然,东方朔声音一冷,面无表情的喝道: “朕给了你权,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小黄门听出了这话的另一层意思。 能在宫中混迹这么多年,他岂能不懂东方朔提拔他的用意? 陛下是想分大千岁的权。 而他则是其马前卒。 他从白身走到小黄门,从宫外走到宫内,用了整整四十年。 然而,这四十年却抵不过东方朔一句。 “大千岁,我要取而代之!” 小黄门咬了咬牙,脸上写满了“野心勃勃”四个大字,掷地有声的回道: “奴才必定不负陛下希望!” 东方朔嘴角微微上翘,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眸深邃了几分,罕见一笑:“很好。” …… 天上,一轮明月高悬。 此时的陆去疾站在了灯火通明的斩妖司门口。 一只手提着一块猪肉和一把芹菜。 另一只手则是捏着一个长方形的黑色盒子。 两样东西便是他给周敦准备的束脩。 去年形势逼人走的急,他拜周敦为先生后少一份束脩,如今正好补上。 还未进门,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陆大人,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声音的主人正是上官长夜。 自从上次江南一行后,他对陆去疾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他已经认识到陆去疾这个年轻人已经站在了与他一样的高度,甚至比他还高。 故而,他的话语中少了几分前辈的傲然,多了些尊重。 但在陆去疾耳中却显得有些疏离,他笑了笑,打趣道: “上官前辈,你这话可见外了,听着怪膈应人的。” 上官长夜看向陆去疾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踱步走到陆去疾身前,解释道: “倒不是膈应你,也不是对你有意见,而是你小子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我要是再拿出以前那副架子,有损你小子的威严。” “哪里的话。” 陆去疾板着脸,盯着上官长夜说道:“前辈见外了。” 上官长夜拉着陆去疾往里面走,笑着说道: “你没意见,手底下的兄弟难免会多想。” 说话间,上官长夜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何大友和陈亮那怒目圆睁的模样。 “我……” 不等陆去疾开口反驳。 上官长夜笑着打断道:“行了,别磨叽了,司主还在风火芭蕉树下等你。” 说着,他便带着陆去疾往里面走。 路上,司内众人看到陆去疾之后纷纷驻足观望。 “这便是江南总司的司主,蛰枭太岁陆去疾?真是…好生年轻!那张面皮也长得好生不讲道理。” “看人岂能只看脸!?你可不要小瞧了陆太岁,这位可是在飘渺津大开杀戒,敢在江南三州下杀妖令的主!” “谁敢小瞧,大虞谁不知道两国魁首陆去疾的大名!?” 第268 章 山水印,先生之风。 听着这些窃窃私语,上官长夜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艳羡之意,随即扭头看着陆去疾,发出了一声感慨:“天下谁人不识君呐~” “前辈羡慕了?” 陆去疾开玩笑的问了声。 上官长夜点了点头,大方承认道: “年纪轻轻,有名有权,谁能不羡慕?” 陆去疾撇了撇嘴,淡淡一笑: “羡慕?用命换来的。” 上官长夜想想也是。 要换做是他,恐怕在拜水城就会陷入死局。 陆去疾能有现在的成就都是拿命搏出来的,他虽然羡慕,但心中却没有半点不服。 注意到陆去疾手中的盒子和猪肉芹菜,上官长夜话锋一转,好奇道: “你这是…束脩?” “没错。”陆去疾点了点头,出口解释道:“上次走的急,没给先生送上束脩,这次说什么也要补上。” 上官长夜双手抱在胸前,笑道: “司主当初就是随口一说,他当初就没打算要你的束脩。” 陆去疾笑着反驳道: “礼不可废,拜师可是大事,先生可以不要,但我这个做学生的不可以不给。” 辗转间。 两人的身影出现在斩妖司内院。 院子中央那株芭蕉树下,帝师周敦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司主,人我给你带回来了。” 上官长夜对着周敦给拱了拱手。 话音响起,但周敦并未言语,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见状,上官长夜自觉退了下去。 临走之际,他对着陆去疾挑了挑眉,传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上官长夜走后。 清冷的院子中便只剩下了周敦和陆去疾两人。 陆去疾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猪肉芹菜和黑色长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之后,对着周敦深深一揖,“学生陆去疾,拜见先生。” 周敦上下打量了一眼陆去疾,原本绷着的脸终于松懈了下来。 他压下了眉宇间那股凝重,挤出了一抹笑意:“起身吧,咱们师徒不必如此多礼。” 陆去疾直起了腰,指了指旁边石桌上的东西,笑道:“先生,这是学生的束脩。” 周敦顺着陆去疾的手看去,看到猪肉和芹菜的一瞬间,会心一笑。 再一挪眼,又看到了一个黑色长盒。 周敦有些好奇道:“这里面是什么?” 陆去疾走到了石桌旁,轻启盒盖。 吱呀一声。 周敦定眼一看,只见一方墨玉印章静卧其中,温润如玉,光华内敛。 陆去疾取出印章,亲手递到了周敦身前,笑道:“先生,江南的青田石料做的印章,学生手法不行,你可别嫌弃。” 周敦脸上浮现出一抹动容,看了看陆去疾,又看了看递上来的印章,自然下垂的手微微颤抖,抿嘴笑道: “怎、怎么会。” “天底下哪有先生会嫌弃学生的束脩。” 说着,周敦接过了印章,好好的观赏了起来。 印章四角雕琢不算精细,一只白泽栩栩如生,在烛光下泛着幽幽光泽。 印面之上刻着八个大字——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这八个字让周敦愣了神,心中生出一抹愧疚来,但他别无选择。 周敦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这份束脩他很满意,但也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思忖了几个呼吸之后,他还是选择将这一方印章悬挂于腰间,对着陆去疾笑道: “看不出来,你小子竟然还有这手艺。” 陆去疾挠了挠头,“就是瞎雕,先生不嫌弃就好。” 周敦又问道:“这印章可是你第一次雕刻?” 陆去疾点了点头。 “可有名字?” 陆去疾摇了摇头。 “我看不如就叫山水印好了。” 对此,陆去疾没有意见。 严格意义上讲,周敦算是他第一个师父,他把这份师生情谊看的很重。 尽管蚩一已经告诉了他周敦在算计他,但他心中对周敦还是抱有一丝幻想。 他不信周敦这个屡次出手帮助自己的先生会算计他。 这份束脩是他对周敦的一次试探,或者给自己上的一层保险。 他想看看周敦这个先生对他下手,看到这山水印会不会愧疚? 风冷月明。 那一张熟悉的石桌旁。 陆去疾和周敦相对而坐。 周敦亲手为陆去疾倒了一杯茶,沉声道: “今夜的京都不平静,宫里那位已经准备和余党撕破脸皮了。” “余家不是无根之水,余苍生历经四朝,门生故吏遍布半个朝野,他必定不会坐以待毙。” 陆去疾眉峰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说道:“大年初三就开始杀鱼,咱们这位陛下是不是有点……” 周敦抿了一口茶,接过了话茬: “你是想说操之过急?” 陆去疾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 距离三姓七望覆灭的时间不过短短一个月,这个时候就开始动余苍生这个四朝元老? 据陆去疾所知,朝中还有不少官员可都还是余党,甚至武将中那位战功赫赫的张将军都是余党。 退一步来说,南边的大奉有北伐之势,现在就动余苍生,属实不是明智之举。 究竟是为何如此操之过急呢? 东方朔作为靠脑子力压东方璎珞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些。 为何如此急? 除非…… 陆去疾脑子灵光一闪,心中顿时冒出了一个想法——东方朔要死了。 想到这,陆去疾修长的手指在袖中轻颤,随即又归于平静,片刻的失神,泄露了一丝内心的波澜。 “这小子竟然如此聪慧……” 周敦察觉到陆去疾情绪的变化后,意味深长的说道:“有些不确定得事还是装在心中为好。” 陆去疾明白周敦已经猜到了什么,笑着回了声:“先生放心。” 接着,周敦话锋一转,对着陆去疾说道: “明日陛下便会宣你上殿之后封你为侯。” “刚才宫里那位和司徒贺都派人来找过我,他们希望你能在明天的朝会之上干一件事。” 陆去疾:“什么事?” 周敦缓缓说道:“余党有三个主要人员,一个是军方的张定方,一个是礼部尚书赵安国,还有一个余苍生的得意门生,也是如今内阁四老之一的崔宪。” “陛下要你暴打礼部尚书赵安国。” 第269 章打群架?忆往昔。 “什么!?” 陆去疾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让他朝会上暴打礼部尚书? 然而,周敦的下一句话让他更是为之一愣。 只听周敦缓缓开口道: “不光是你,明天以司徒贺为首的新贵也会动手,不过他们的目标是崔宪。” “啊?司徒贺也动手?”陆去疾咽了咽口水,有些诧异道: “话说,直接在金銮殿就开打?” “不怕把金銮殿打塌了?” 周敦抚了抚胡须,轻声道:“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对策,到时候整个金銮殿上所有人修为都会暂时丧失。”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了陆去疾,露出了一抹坏笑: “我知道你小子还是体修,明天只管大展神威,余党的人打死一个算一个,能打死几个算几个。” “咳咳。” 陆去疾咳嗽了一声,总觉得有些不妥。 他抬头看了一眼周敦,再次开口问道: “先生,依靠这样的方式铲除余党,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 “我怎么觉得有些太过儿戏了。” 闻言,周敦缓缓站起身来,接着踱步走到了陆去疾身前。 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大虞自古以来就武德充沛,传闻文帝时期百官因政见不和,经常在朝堂之上大打出手,根据记载还有一个宦官。” “这种方法虽然粗鄙了些,但却十分有效,少了崔宪和赵安国这两根台柱子,张定方孤木难支,余党自然也就不足为惧。” “解决完这两人,也就是余苍生的死期了。” 闻言,陆去疾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问道:“先生,我打了死人,不会有事吧?” 周敦眯眼,长笑道: “人眼杂的,谁看清是你打死的?” “明明就是那赵安国病疾突发,与你何干?” “还是先生高明。” 陆去疾和周敦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两人聊了许久,大多都是江南的风土人情,鲜少有国事。 直至夜风微凉,露水初凝之际。 陆去疾方才起身,向周敦深深一揖,辞别而出。 陆去疾走后,周敦将山水印放在手心,目不转睛的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另一边,余府。 余苍生睡不着觉,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独自走到了余府后花园,看着里面因霜冻而凋谢的花朵,幽幽道出一声: “万树无多叶,千花试一枝” “这个冬天真是太冷了。” 咚咚。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余府管家从门外径直小跑余苍生身前,躬身道: “老爷,宫内来人,说是明天要朝会。” 余苍生挥了挥袖子,面无表情道: “驳了,就说我病了,大病。” “好的。” 老管家虽心有疑虑,但对余苍生的命令绝对服从,点了点头后转身便要离开。 这时,余苍生忽然叫住了他。 “伯安,你跟了我多久了?” 管家身子一顿,缓缓转过身,躬身道: “自老爷在文帝时期三元及第之时,我便入了余府了。” 余苍生仰头望月,眸光中充满了回忆,叹道:“当初你放弃藏剑山庄少庄主的位置转头跟着我,从江湖到庙堂,一晃七八百年过去了。”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己这个老伙计,发自内心的劝道:“伯安,你走吧。” 扑通。 老管家跪在地上,喉间发出了一道沙哑的声音:“老爷,我王伯安不是小人,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你。” 他王伯安是七百年前的江湖豪侠,那时的江湖不似现在这般无情,忠义二字入了骨。 如今余府危在旦夕,他又岂能弃余公而去? 余苍生眼眶中浮现出了些许湿润,眼中浮现出往昔的场景。 —— 七百年前的藏剑山庄,庄前有一座高大的山门,名曰:斩马门。 已经被定为少庄主的王伯安持剑而出,走到了新科状元、三元及第的朱袍少年面前,躬身一拜,掷地有声道: “愿随余公救天下!!!” 见状,朱袍少年笑了,伸手将其拽了起来,意气风发的说道:“伯安,咱们一起挽救大虞天下!” 这一拽力道有点大,直接将王伯安从江湖拽入了庙堂。 但他心甘情愿。 王伯安持剑站到了朱袍少年身后,保证道:“余公,从今以后,吾必定肝脑涂地,生死相随!” 那时,江湖传言,藏剑山庄少庄主,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一字快剑王伯安放弃庄主之位,舍命相随,入了庙堂。 唰唰—— 忽有一阵寒风吹拂而过,将余苍生从往昔中拉回了现实。 他看了一眼不愿离开的王伯安彻底红了眼,但并没有开口,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王伯安也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走了下去,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这一幕,恰似当年斩马门。 那年。 朱袍状元郎无言。 藏剑山庄少庄主无悔。 …… 另一边,陆去疾终于回到府邸。 他盘坐于内院竹林下,双目微闭,五心朝天,气息绵长而沉稳。 呼~ 深吐出一口浊气之后,凝神静意,意识沉入了丹田,运转起了《真龙观想法》 不一会儿,随着他心念转动,一道月华自天际倾泻而下,与他的呼吸紧密相合。 月华如练,丝丝缕缕自苍穹洒落,融入他肌肤百骸,化作精纯灵气,滋养四肢百骸。 陆去疾只觉体内气血奔涌,筋骨间似有微弱雷鸣,每一寸血肉都在月华浸润下变得愈发坚韧。 丹田中的十纹龙丹不断运转,天地元气如溪流般汇聚于经脉之中,逐渐壮大。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浮现出了鱼肚白。 陆去疾的双目缓缓睁开,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一夜修炼,他的体魄已较先前强健几分,虽只是细微之变,却如春苗破土,蕴藏无限生机。 陆去疾心中微喜,想要继续修炼,但是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有一场金銮殿自由搏击便停了下来。 简单吃过下人准备的早餐之后,宫里来人了。 “奉皇帝命令,请陆司主上朝。” 先前那小黄门,如今的秉笔太监,捧着圣旨亲自来到了陆去疾的府邸。 第270章 大朝会,巧妙的埋雷。 陆去疾站在府邸的大门前,看着来人微微一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人昨天还只是身穿青色袍服,今天怎么就变成绯色袍服了? 在大虞的官员体系之中,青色袍服代表八品,绯色袍服则是代表四品。 一夜之间,从八品官员跃迁成了四品大员? 看来东方朔是要重用此人。 “微臣接旨。” 缓了缓神后,陆去疾伸手接过了圣旨。 秉笔太监看着陆去疾善意提醒道: “距离朝会只有一个时辰了,陆司主可不要误了时辰。” 睡着,秉笔太监对着手下挥了挥手,给陆去疾送了一件朝服,正三品,用金丝绣着一只孔雀。 一般来说文官绣禽,武官绣兽。 加起来便是“衣冠禽兽”。 “按理来说应该给我个武官朝服,怎么给我个文官朝服?” “难不成方便我和礼部尚书赵安国自由搏击?” 陆去疾眉宇间浮现出一抹不解,于是目光一转看向了秉笔太监。 秉笔太监也不知晓,小声道:“陆大人,在下也不知晓陛下的用意。” 话音落下,秉笔太监对着陆去疾笑了笑后便快速离开陆府。 “送都送来了,好歹也是一个正三品,那就穿吧。” 说话间,陆去疾回到房间换上朝服。 你别说,朝服加身之后,他的气质骤然一变,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不张扬却令人不敢轻慢。 眼看时间不早了,陆去疾也不敢耽搁,走出府邸后直奔皇宫的方向而去。 这可是明武二年的第一次朝会, 他可不能迟到。 好歹也要给东方朔这个皇帝一个面子。 …… 一刻钟过后。 他的身影出现在了皇城前。 知道陆去疾第一次来皇宫,东方朔特意派了一个机灵的小太监负责带路。 陆去疾刚到皇城,小太监便迎了上来。 “陆大人,请跟我来。” 陆去疾没有拒绝,跟着负责指引的小太监缓缓朝着宫内走去。 彼时,天色微微亮,墙头琉璃瓦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幽幽青光。 “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大虞的官也不好当啊。” 陆去疾吐槽了一句后,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身前的默小太监。 第一次来皇宫,难免有些好奇。 他的目光不断在周围的建筑打转。 看着恢宏大气的琉璃瓦、古风铃,还有造价不菲的白玉砖,不禁感慨: “大虞的底蕴还是太厚实了。“ “真的是误闯天家了。” 约莫一刻钟后。 小太监在白玉阶前停了下来,对着陆去疾轻声说道: “陆大人,金銮殿就在这九九白玉阶前。” “多谢。” 陆去疾对着小太监点了点头,独自登上了九十九阶白玉阶,最终抵达了金銮殿门口。 一抬眼,两尊青铜狮子威严矗立,朱漆大门上镶嵌着金钉,门环雕作龙首之形,肃穆中透着威严。 守门的侍卫皆是二境修为,身披铁甲,手持长戟,神情冷峻,目光如电,一看便是悍卒。 朝会还未开启,一众官员却已经悉数到齐,不少人交头接耳讨论着琐事,也有不少人袖子底下还藏着一个白花花的肉包子。 注意到陆去疾的到来,众人纷纷回头看去。 “正三品,朱袍孔雀!?” “应该就是那位江南总司的陆司主了,不过他一个武将,怎么穿了文官的朝服?” “这这成何体统,一个粗鄙武夫也配当文官?” “赵大人,您身为礼部尚书,等会儿说什么也要参他一本。” “……” 议论声渐起,特别是余党的人更是指指点点,若非碍于站在最前方的周敦,恐怕都要上前怒喷了。 陆去疾却站在门口微微一愣,扫了一眼朝中官员之后,心中暗暗一惊:“这些官员竟然都是修士,修为还不低,大多数都是三境,甚至还有一两个四境。” 当! 当! 当! 此时,三声朝钟鸣响,原本议论纷纷的金銮殿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官员站得笔直,如松如柏。 陆去疾也意识到朝会要开始了,正在犹豫站在文官行列还是武官行列之际,最前方周敦的声音响起——“去疾,来我身边。” 陆去疾抬头看去,只见周敦一人独立,既不属于文官,也不属于武官,独自成行。 “司主这地位还真是大。” 越过众人,陆去疾快步站到了周敦身后,压低了嗓子问了声:“司主,我这朝服有问题。” 周敦扫了一眼后,淡然一笑:“放心,没问题。” 说话间,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皇帝上朝。” 百官神色一凛,齐齐躬身,动作整齐划一,一片肃穆。 “参见皇上!!!” 声震殿宇,如雷贯耳,回荡于雕梁画栋之间。 紧接着,东方朔缓缓步出深宫。 此时的他头戴十二旒冕冠,朱红丝绦垂落,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帝王威严。 高坐龙椅之上,俯视群臣,目光如炬,似能穿透人心,冕旒之下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但却散发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微微抬手,声音沉稳:“众卿平身。” 群臣齐声应诺:“谢陛下。” 而后,一众官员方才缓缓起身。 接着一个个官员开始上奏,南边大奉狼子野心,豫州大雪,一桩桩大事不断汇报。 最上方的东方朔有条不紊的处理着,神色异常冷漠,好似什么事都已经了然于心。 一开始,陆去疾还觉得有趣,但是听着听着便觉得有些无聊。 然,就在他愣神的瞬间,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跳了出来,指着陆去疾喝道: “禀陛下,臣要参江南总司司主陆去疾,其一,他为武官却穿文官朝服,不合礼制!” “其二,众臣正在商议国家大事,他却在那里愣神发呆,可见陆去疾此人心中无君无国!” 霎时间,一口巨大的黑锅直接扣到了陆去疾的头顶。 陆去疾这下反应过来为什么东方朔要给他送文官朝服,敢情在这里埋坑等着余党。 因为周敦的处处针对,余党对斩妖司的人早就有怨言,赵安国身为余党首席人物,自然对陆去疾没什么好感。 再加上陆去疾身上的朝服不合礼制,正好给了他借口,他又是礼部尚书,所以他一定会跳出来。 东方朔眼看时机已到,赶忙装病,扶了扶额头,“朕身体不舒服,朝会暂停。” 说着,他不给百官机会,一头钻入了后宫。 “我去看看皇上。” 周敦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这时,最前方的司徒贺对着陆去疾不断暗示,“陆司主,骂赵安国。” 第271章 安国死,谁的责任? “真骂?” 陆去疾看了看司徒贺,从齿间挤出一道微弱的声音。 司徒贺狠狠点了点头, “此人这么针对你,你不气?” 陆去疾想想也是。 自己刚上朝第一天就被针对 这赵安国骂一骂又有何妨? “赵安国!” “我艹你你八辈祖宗!” 陆去疾上前一步,对着赵安国一阵辱骂。 山羊胡的赵安国愣了, 余党的官员也愣了。 其他人也懵了。 反应过来后,赵安国不甘示弱对着陆去疾骂了回去,“陆去疾!你个黄口小儿!” 显然,这话对陆去疾简直毫无杀伤力。 反倒是陆去疾的声音又拔高了些—— “苍髯老贼,你朽木为官, 狼心狗肺,皓首匹夫!!” 骂到后面,陆去疾还不解气,竟然挑衅的走到赵安国身前,大声喝道: “赵安国,我艹你马!!” 赵安国怒了。 真的怒了! 身居官位多年,未曾有过如此狼狈。 怒气上头,平日里的养气功夫自然是荡然无存。 再加上余苍生告病,殿内无人能拦住他。 “陆去疾!” “老夫弄死你!” 赵安国高举笏板对着陆去疾冲去,目眦欲裂,恨不得和陆去疾拼命。 虽然他深知自己境界没有陆去疾的高,但他就不信陆去疾敢在金銮殿内杀了他。 然而,这正是陆去疾想要的。 他赶忙朝着司徒贺递了个眼神。 同一时间,司徒贺立马站了出来,一挥手,“你赵安国好大的胆子,岂能让你欺负陆司主!” 此话一出,事前安排好的十几个官员瞬间心领神会,一拥而上对着赵安国拳打脚踢。 在众人的围攻之下,赵安国像个陀螺在地上不断旋转。 见赵安国吃亏,余党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崔宪站了出来。 “他们群殴!” “我们也上!” 他带着余党的官员冲向了陆去疾一群人。 双方平日里本就明争暗斗,摩擦不断,今日有了这个机会又岂会留手? 霎时间,整个金銮殿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的修为被压制了,但是却都没太在意,只顾着朝对方的人拳打脚踢。 有心狠的文官甚至还使出了猴子偷桃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武官群体躲得远远的,一个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瓜子花生,边吃边看戏。 趁着人多眼杂,陆去疾对着赵安国胸口狠狠打出一拳。 赵安国不过才三境初期,陆去疾这一拳力道之大,足以震碎其心脉。 噗! 赵安国一口鲜血喷出,直愣愣的躺在了地上。 陆去疾却及时抽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在了司徒贺身后,顺便把拳头上的血迹擦在了司徒贺衣衫上。 正在和崔宪抡拳头的司徒贺用余光瞥见这一幕后,脸色顿时耷拉下来。 “陆去疾!” “不当人子!” 啪! 趁着他愣神之际,崔宪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啧啧啧。” 后面的陆去疾拱火道: “司徒大人,这你能忍?” “是我,我都忍不了。” 文人最讲究个脸面, 更何况司徒贺这种有风骨的文人。 “崔宪!” “我忍你很久了!” 司徒贺一头蹦了起来,对着崔宪就是一个飞踢! 没错,就是飞踢! 只听“砰”的一声。 崔宪倒飞出去三米远,一头撞在了柱子上,新贵党的人瞬间将其淹没,下的是死手。 …… 金銮殿打得热闹非凡,后宫却是噤若寒蝉。 周敦和东方朔则是岁月静好,各自捧起来一杯热茶,不紧不慢的品了起来。 听着前方的嘈杂声,东方朔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帝师,他们该不会把朕的金銮殿打破吧?” 周敦抿了一口茶,入口微甜。 平静如水的说道: “不会,我已经启动了惊蛰大阵。” “除了体修以外,金銮殿之内五境大修士来了都催动不了一丝天地元气。” 东方朔脸上浮现出一抹赞许,对周敦又高看了几分,“帝师不愧是帝师,果真是有经天纬地之能。” 周敦不骄不躁,面不改色的回道: “陛下过奖了,为国尽忠罢了。” “帝师,大虞有你,真乃一大幸事。” 东方朔扭头看了一眼周敦,发自肺腑的说道。 周敦露出一抹笑意,笑得有些复杂,夹杂着些许。 他对上东方朔那犀利目光,沉声道: “不,大虞有陛下,才是一大幸事。”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话说到了东方朔心里。 他朗声一笑:“帝师过奖了。” 闲聊了几句之后,东方朔方才进入了正题。 “帝师,你余苍生的反扑到底是什么?” “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动静,他还真是沉得住气。” 周敦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水,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一条锦鲤游于天际。 “陛下,余苍生作为四朝元老,手中的底牌甚多,我们万万不可小觑。” “那帝师可有把握胜他?” 东方朔看了一眼周敦,带着期许问道。 周敦停顿了片刻,而后缓缓吐出七个字——“京都之内,我无敌。” “好!” “甚好!” 东方朔举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眼底深处闪过一抹阴狠。 惊蛰大阵这种东西怎么能在臣子手中? 周敦似乎察觉了一丝阴冷,但他却并未表露出任何异样,默不作声的低头喝茶。 他都不用猜,定是东方朔起了疑心。 但他无所谓,他周敦上对得起大虞历代君王,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退一步来说,东方朔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动他。 不一会儿时间,金銮殿上的战斗接近尾声。 所有文官脸上多多少少带着点伤,有几人更是疼的龇牙咧嘴。 最惨的还属那几个御史谏官,一张脸肿成了猪头,恐怕连爹妈都不认出来了。 忽然,一道惊恐至极的声音响起。 “你们看!赵大人死了!” “什么!?” 余党众人大惊失色,有人伸手去探赵安国的鼻息,却发现其尸体都凉了。 众人连忙对陆去疾投去恶狠狠的目光。 陆去疾双手一摊,瞅了一眼赵安国的尸体都,一脸无辜道: “不关我事,你们看他是吐血而亡,谁衣襟上有血谁就是凶手。” 余党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了司徒贺。 司徒贺学着陆去疾的模样,双手一摊,道:“此言差矣,人多眼杂,赵大人身上挨了几十拳,要我看呐,大家都是凶手。” 陆去疾把皮球传给司徒贺,司徒贺又把皮球传给身后众人。 余党之人要问罪? 法不责众。 ps:补上了,求好评,求礼物。 第272 章是包庇?有何证据? “崔大人,您站出来说句话啊。” “是啊!崔大人!” “崔大人?” 余党的官员看着耍无赖的司徒贺,纷纷呼唤着崔宪的名字。 见无人回应,众人连忙寻找起崔宪的身影。 然,当他们找到崔宪的身影之际,好似石雕一样僵在原地,嘴巴微张,惊讶的说不不出话来。 此时的崔宪半靠在盘龙柱上,七窍流血,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凸出,食指和中指死死捏着一张蓝色传送符。 看得出来,他是想逃的,但他催动不了符箓。 “崔…崔大人,死了。” “崔大人死了。” 余党的官员瞳孔涣散,灵魂好似被抽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以,不知所云,但眼神中都泛起了一抹恐惧。 能在大虞朝堂之上的无一不是人精, 再怎么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死一个赵安国可能是意外,但崔宪也死了。 这便证明这是一场针对余党的阴谋! 是皇帝和新贵党借助陆去疾设下的一场阴谋! “天塌了。” “看来皇上已经决定对余党举起屠刀。” “连小崔阁老和赵尚书都死了,我们这些小虾米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看着赵安国和崔宪的尸体,余党之人纷纷陷入了自危。, 有人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目光在赵安国的尸身与陆去疾、司徒贺之间来回扫视,生出一股后怕。 有人强作镇定,却难掩眼底深处的惊恐。 一时间,朝堂之上死寂无声,唯有烛火摇曳,投下道道扭曲的影子。 一旁看戏的武官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赶忙收起手中的瓜子,快步向着赵安国和崔宪尸体的方向走去。 当他们看到崔宪的赵安国的尸体的一刹那,瞬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堂堂礼部尚书竟然身死金銮殿?” “ 嘶嘶~,看来京都又要变天了。” “看小崔阁老七窍流血的模样,不像是被群殴而死,倒像是……中毒。” 其中,有心思敏达者已经看出了端倪: “死的都是余党,这应该不是意外……” “看来这是一场早有谋划的杀局啊……” 这时,一道魁梧的身影从武官群体中走出。 不是别人,正是余党三大台柱子之一的张定方。 征战沙场多年,张定方岂能看不出来崔宪的死状有异样? 他沉着脸,快步走到崔宪尸体身前,准备验尸。 一旁的东方朔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莫名的,陆去疾也有些紧张。 因为他亲眼看到东方朔给崔宪下了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东方朔的突然出现在了龙椅上。 啪——! 一道拍案声恍若洪钟,金銮殿内的众人浑身一颤。 东方朔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 “你们这是干什么!?” “是谁杀的赵尚书!?” “ 小崔阁老又是怎么死的!?” “谁能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声打断了张定方的动作,他那悬在半空中的手又收了回去。 “陛下先请息怒,此事说来话长。” 司徒贺双膝下跪,捧起手中的玉如意,有条不紊的回道。 “陛下息怒。” 新贵党的官员也跪了下去,一个个对东方朔俯身跪拜。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陛下息怒。” 其他官员也跪了下来。 金銮殿内,跪倒一片。 东方朔的目光和司徒贺对上的一瞬间,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得逞。 “宰辅,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方朔明知故的问道。 司徒贺一脸无辜的说道: “起因是刚才赵大人指责陆大人的朝服不合礼制,您身子有恙回后宫之后,赵大人竟然用眼神挑衅陆大人,陆大人说了他几句,他竟然动起手来。” “微臣看不下去,所以便出手相助,这一来二去,大家便扭打在了一起, 谁知道赵大人和崔大人身子骨如此之弱,挨了大家几拳后竟然一不小心身死了。” 东方朔这一番话特意强调了“大家”,把他和陆去疾摘的干干净净。 隶属于余党的几个言官听到这话后气得脸都绿了,赶忙站了出来。 “陛下!” “司徒大人这话简直是包庇!” “明明就是陆去疾先行辱骂赵大人!” “赵大人气不过出手的!” “最后被那陆去疾活活打死!” “那崔大人更是被宰辅大人一个飞踢踹到了盘龙柱上,不清不白的死去了。” 这几个言官话里话外直指陆去疾和司徒贺。 陆去疾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个时候应该站出来。 “放肆!”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打死的赵大人!?” “再说了先动手的赵大人,我那只不过是自动防卫罢了。” 陆去疾的声音中气十足,脸上更是看不到半点心虚。 “诬告!” “这是诬告!” 这时候,司徒贺也站了出来,他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挤出一滴眼泪之后,对着东方朔声情并茂喊道: “陛下!” “微臣冤枉啊!” “我只不过是一介文官,一个小小的飞踢就能踢死崔大人?陆大人尚未及冠,又能有多大力道,又岂能打死赵大人?” “臣要参这些言官,无凭无据便诬陷我和陆大人!!” “恳请陛下将这几个言官就地正法!” 好家伙,不愧是读书人。 不过三寸不烂之舌,却能颠倒黑白。 陆去疾咂了咂嘴,读书人心真黑啊。 不久,东方朔的声音再次响起。 “来人,将赵安国和崔宪的尸体送入太医院进行尸检,朕要知道他们死亡的真相。” “百官金銮殿喧哗闹事,罚俸三年,陆去疾和司徒贺,罚俸十年!” 下方的余党听到这话心如死灰。 东方朔命令无疑是印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 张定方拱起双手,想要为赵安国和崔宪出声。 余党的官员却纷纷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这么做。 龙椅之上的东方朔特意看了一眼张定方,看着他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眼底闪过一抹可惜。 这时候要是张东方跳出来,那倒是合了他的心,正好有理由一起收拾了。 第273 章真杀鱼,千秋在我。 不经意间,张定方也瞥见了东方朔的目光。 那是一种谋定天下,静待猎物上钩的目光,看不到一点情绪,让人汗毛倒竖。 结合刚才那些余党官员脸上的神情,张定方终于后知后觉。 是陛下要杀赵安国和崔宪! 不,陛下针对的是余党! 遭了,那岂不是说余公有危险? 果不其然。 下一刻,东方朔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个月前江南三州发生了一件大事,相信诸位爱卿都有所耳闻,那就是三姓七望造反,其中以余家最为猖獗。” “余阁老身为四朝阁老教子无方,愧对大虞历代君王,愧对大虞的江山社稷,愧对天下人!” “传令,命武安王东方业,帝师周敦,大千岁王冕,江南总司司主陆去疾,即刻前往余家,诛九族!” “念余苍生乃文帝旧臣,对江山社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赐死。” 东方朔这一声无异于晴天霹雳, 令整个朝堂动荡不已。 余党之人心中最后一抹希望被彻底掐灭,一个个瞬间瘫软在地。 一月之前他们也曾收到些许风声,但东方朔却没有丝毫动静。 如今大虞边疆告急,他们笃定东方朔不会对余苍生这位擎天白玉柱下手。 如今看来,他们还是小看了这位铁血无情的明武帝。 仅仅一年,先夺兵权,后断其根基。 现如今又和陆去疾、司徒贺唱了一场双簧,弄死了余党的两根台柱子。 这最后自然是要对余苍生下手。 “躲不掉的。” “这一切都是陛下设计好的……” 身为余党最后一根台柱子,张定方此刻愁眉不展,粗犷的脸上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站在司徒贺身后的陆去疾则是感到有些意外,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也被点名了。 武安王东方业也好,大千岁王冕也罢,都是五境大修士,他现在只不过是个三境后期,也能和这些人相提并论。 似乎,东方朔有意在提高他的地位。 不过,他倒真的想去看看余苍生的落幕,亲口告诉他一件事。 同时,他也有些好奇。 这位历经四朝的大人物临死之前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反扑? 随着东方朔命令的下达,朝会还未散,陆去疾便跟着周敦先行一步走出了朝堂。 行至宫墙边,周敦手掌心出现一封圣旨还有一个漆红色的食盒。 他对着陆去疾说道: “等会儿,这圣旨和食盒便由你送入余府。” 陆去疾嘴角抽了抽,“先生,我只不过是一个三境后期,那余苍生最起码都是一个五境大修士,让我去送圣旨和食盒?” “余家可是我带人灭的,他现在恐怕恨不得生吃了我。” “这不是我安排的,是陛下安排的。”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但你要不去那就是抗旨。” 说着,周敦已经将食盒和圣旨交到了陆去疾手中,并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 “放心,只要你还在京都之内,我保你平安无事。” “就算是余苍生也不能伤你分毫。” 周敦的话不像是假话,脸上隐约写着五个字——“京都,我无敌。” “况且还有大千岁王冕和武安王东方业陪同,别怕。” 周敦又补上了一句。 听到这话,陆去疾的心安了不少,旋即松口道:“行,那我就走一遭。” 话音落下,他一手拿着圣旨,一手提着漆红色的食盒,大步走出了宫外,径直朝着余府走去。 …… 另一边的余府已是刀光剑影,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高大的府门之外,士卒如林,铁甲森然,排成三重厚实的人墙,将整个府邸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也难以飞过。 半空中,大虞皇室供奉四位四境大修士占据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联手布下了天罗地网大阵。 天罗地网大阵是大虞皇室的底蕴之一,据说可以禁锢住五境大修士,哪怕对方使用儒家紫符也难以逃脱。 余府后花园的凉亭中。 余苍生捻起一字,落于身前棋盘之上,脸上看不到丝毫慌张。 与他对弈的正是跟随了他大半生的老管家王伯安。 “不出所料,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余公,昨夜就已经料到了?” “算是吧。” “余公,我可以为你杀出一条血路。” “伯安,京都是周敦的地盘,别说是你这个半步五境,就算是真正的五境来了也不是他的对手。” 余苍生这话一出,王伯安顿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缓缓出口问道: “余公,那咱们是要束手就擒?” 余苍生轻轻摇了摇头,又落下一子,不慌不忙道: “我余苍生从不做束手就擒之人。”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穹。 今日天气晴,蓝天白云。 温风和煦,暖阳高照。 与当初他初入朝堂之时别无两样。 “伯安,他们都说我是奸臣,你说我是吗?” 余苍生对着王伯安轻声问道。 王伯安认真思索了片刻后,答道: “自然不是。” “修身,治国,平天下,余公都达到了,顶多算个权臣。” 哈哈。 余苍生笑了。 似乎对王伯安这一番话表很是认可。 他朗声一笑:“权臣二字,倒也贴切。” “我余苍生历经四朝,仰不愧于历代君王,俯不怍于黎民百姓。” “边关告急,我筹钱筹粮,亲定大将, 年岁大饥,我开仓放粮,整顿吏治。 我在这阁老的位置上已经坐了整整七百年。 这七百年间我有太多机会改朝换代了,可我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 说着,他眯了眯眼,轻声一叹: “罢了罢了,说这么多做甚。” “他东方朔要借老夫的头颅做那中兴之主,老夫给他便是了”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千秋在我,功过任说。” 话音落下,余苍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正了正头顶的獬豸冠,脱去了一身官袍,穿上了一袭青衫。 他笔直的坐在了一旁的石凳子上,端起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慢慢品了起来。 凉亭中的王伯安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默默站在了余苍生身后,手中浮现了一把长剑。 不一会儿时间,陆去疾的身影出现在了余府。 第274 章单独聊,当年真相? 陆去疾踏入余府之际,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荒凉。 余苍生的嗅觉十分敏锐,早就察觉到异样的他过年前就将府中的丫鬟仆人解散。 偌大一个余府便只剩下些许家眷和十几个不愿意走的老仆。 令人惊奇的是,尽管大难临头,余府之内却异常平静,仆人如往常一样扫着地。 那些女眷一个个好似若无其事,拿起画笔对着铜镜不断画着眉,手却抑制不住的颤抖,难掩眼中的悲戚。 满室寂寞,尽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写照。 “果真应了那一句“人走茶凉”。” 见状,陆去疾叹了一声后径直朝着余府深处走去。 与他同行的还有大千岁王冕和武安王东方业,有了这两尊五境大修士随行,他心中的安全感大增。 这一路出乎意料的畅通无阻,没遇到什么高手拦路。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他便抵达了余府后花园。 三人刚到余府后花园。 一抬眼便看到了石凳上的余苍生。 余苍生风轻云淡的坐在石凳子上,手中捧着一杯已经凉了的茶水,抬头扫了一眼三人后慢慢将手中后的茶杯放下,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天上是帝师周敦,地上是宗室的定海神针武安王,还有执掌三千宦官令的大千岁,再加上后起之秀的陆太岁,看来今日我是不死也得死了。” 尽管大势已去,这位权臣脸上却依旧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四周萧瑟的一草一木好似静止了一般。 “这股威压……是五境巅峰儒修!!” 一瞬间,大千岁王冕和武安王东方业感受到了一股心悸和压力。 “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调动了体内的天地元气。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陆去疾像个没事人一样,先是踱步上前,而后将手中的漆红色食盒放在石桌上,接着又拿出了圣旨,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收到余苍威压的影响。 “如此威压之下,这、这小子竟然还能动!?” “余苍生的威压为何对他没有作用!?” 王冕和东方业心中同时一惊,眉头不约而同的皱起,齐齐向陆去疾看去。 “仅仅三境后期却能视余公威压于无物,此人当为我大虞千年来最耀眼的天骄。” 站在余苍生身后的王伯安暗暗一惊,一双犀利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陆去疾,起了杀心。 陆去疾没管三人惊诧的目光,而是将手手中的圣旨缓缓打开,准备宣读圣旨。 “这小子好大的胆子,不怕余苍生突然出手?” “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 王冕和东方业咽了咽口水,看向陆去疾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佩。 陆去疾当然怕。 但他相信周敦绝对不会让他死。 而且,他当初入京都为的就是余苍生,当初余苍生放出天书的消息欲要置他于死地,这个仇他可没忘。 再说了,若是他退了,那岂不是辜负了脊柱上那块真龙逆鳞骨。 当着余苍生的面,陆去疾朗声道: “四朝元老余苍生欺君罔上,意图谋反,罪不容诛,着即赐死,家产抄没,九族连坐,钦此。” 陆去疾的话音落下,余苍生依旧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 陆去疾又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圣旨递到了余苍生身前,冷声道: “余大人,这圣旨你是接还是不接?” 余苍生并未接旨,而是抬头看着陆去疾的疾,“只需一个呼吸,我便能取你性命。” 陆去疾低头看着余苍生,毫不露怯,“你可以试试。” 霎时间,空气忽然陷入了死寂,气氛压抑的可怕。 余苍生身后的王伯安握紧了剑,随时准备出手。 东方业和王冕身上的袍子无风自动,目不转睛的盯着余苍生,只要他一动手,两人便会立马出手救下陆去疾。 僵持了好一会,余苍生动了。 他没有对陆去疾出手,而是抬手接过了圣旨,嘴唇微动:“臣余苍生,接旨。” 这一幕所有人都没想到。 陆去疾没想到,王冕和东方业没想到,余苍生身后的王伯安更没想到。 这余苍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陆去疾眉宇间浮现出一抹疑惑。 下一刻,余苍生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漆红色的食盒,里面却空无一物。 “哈哈…” 余苍生笑了笑,随即叹道: “原以为是一杯鸠酒,没想到什么也没有。” 陆去疾接过话茬,回道: “盒中无果,请君自采(自裁)。” 此话一出,余苍生脸上的笑容更甚,将目光投向了陆去疾,“陆去疾,你很不错。” “敢不敢单独和我聊聊?” 陆去疾还未出口回答,身后的王冕便传音道:“陆大人不可,余苍生是一尊实打实的五境巅峰的儒修,若是离得远了,我和武安王都没把握救下你。” 见陆去疾有些犹豫,余苍生缓缓站起了身,走到陆去疾身旁,嘴唇未动,却发出了一道声音: “陆去疾,我知道你体内的东西,我也知道你入京都的目的,更知道你是大奉的皇子。” “尽管你灭了三姓七望,杀了老夫的子嗣,老夫对你依旧没有怨气。 因为老夫知道那是大势所趋,你不去还有其他人去。 不管你信不信,老夫对你没有杀意,只是心中有些话想和你说说。” “你难道不想知道真龙为何会被困于陨仙村吗?” 余苍生用上了儒家的一种特殊秘法,这一声只有他和陆去疾能听到。 听到这话,陆去疾瞳孔猛缩,明显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后,他缓缓出声道: “既然余大人相邀,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见陆去疾点头答应,旁边的王冕和东方业一脸不解。 王冕更是出声提醒道: “陆大人!你可要想好了。” 陆去疾转过身,对着王冕拱了拱手,沉声道:“多谢大千岁关心,我相信余大人不会伤害我的。” 说着,他扭头看向了余苍生,“是吧,余大人?” “自然。”余苍生嘴角上翘淡淡一笑,而后扭头对着王冕和东方业说道: “看在我余苍生为大虞尽忠了四朝的面子上,还请两位大人退出后花园,给我一盏茶的功夫,可好?” 第275章 大不韪,真相竟然是这样? 对于这个请求,王冕和东方业没有拒绝。 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可不是说说而已。 余苍生对大虞确实有大功,多次救国于危难之间,更是朝堂之上的前辈。 七百年的功劳苦劳,换一盏茶的功夫,于情于理,他们都没法拒绝。 “既然陆去疾自己要找死,我们也不拦着。” 武安王东方业看了一眼陆去疾,甩了甩袖子,而后大步走出了后花园,退到了一旁的回廊旁。 在他看来,陆去疾这就是在找死。 他巴不得余苍生直接一巴掌拍死陆去疾。 “唉——” 王冕看了一眼陆去疾,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陆去疾自己不听他也没办法。 王冕迈着四方步也退到了回廊之上。 余府的回廊修建的十分巧妙,距离后花园不过五十步,王冕和东方业站在回廊之上依旧能察觉后花园内的风吹草动。 这也是刚才两人答应给余苍生一盏茶时间的原因之一。 不一会儿,余苍生给了身后的王伯安一个眼神,王伯安心领神会后也退到了回廊之上。 整个后花园之内便只剩下了余苍生和陆去疾两人。 “亭中一叙。” 余苍生对着陆去疾想邀道。 陆去疾没有拒绝,跟着余苍生的步伐来到了凉亭中。 落座之后,陆去疾看到亭子中央的石台之上摆着一个棋盘,上面是没下完的残局。 他不懂围棋,自然也就看不出胜负,只觉得如坐针毡,毕竟坐在他面前的是五境巅峰的余苍生。 察觉到陆去疾的神情有些紧绷,余苍生说道:“放轻松,老夫一向言而有信,说不杀你就不杀你。” 陆去疾半信半疑,打量了一眼余苍生,发现其周身气息内敛,真的没有动手的意思后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他压低了声音道: “这凉亭距离回廊不足七十步,你我的谈话会被王冕和东方业听得一清二楚,你真的敢告诉我真相?” 余苍生淡淡一笑:“不必担心,这凉亭的地基是一座奇妙阵法,我们之间的对话传到他们耳中会变成另一番对话,就连天上的周敦都不会知道你我今日对话的内容。” 闻言,陆去疾如释重负,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直接开口进入了主题: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余苍生意念一动,一本黄皮红纸的书册出现在棋盘旁边去,不过却只有半册。 他道:“我手中有半本人书能感应到你身上天书的气息,天书一直在道家大天人李猛手中,李猛又在陨仙村。 如此,我便轻而易举的猜到了你是来自陨仙村。” 陆去疾不解道:“那你又是怎么知晓我是大奉皇子?” 余苍生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因为十六年前大奉阴阳子之乱是我和启昌帝联手策划的。” “什么!” 陆去疾失声道,整个人好似石雕一样愣在了原地。 余苍生继续说道:“十六年大奉皇后诞下二子,天降异象,东有青龙盘旋,西有白虎长啸,南有朱雀振翅,北有玄武显形,四象齐出,拱卫大奉皇都。” “钦天监监正司徒长青找到了启昌帝,说什么天降异象,大奉当兴。 启昌帝当晚便找到了我,历经三天三夜,我和他君臣两人联手布下了一个局。” 说到这里,余苍生的话音突然停了下来。 陆去疾面色变的凝重,追问道: “什么局?” 余苍生字字珠玑: “杀子长生之局!” “只是可惜最后大奉皇后以死明志,让大奉皇帝清醒了过来。” 陆去疾疑惑道:“杀子长生?大奉皇帝会信这个?” 余苍生长叹道: “千秋生死最恐怖,笑而得之谓主雄。” “不要小看了长生的魔力,越是雄主,最后越想长生,古往今来,无一例外。” 陆去疾沉吟了片刻,再次抬眼看向余苍生,“所以我又是怎么到的陨仙村?” 余苍生摇了摇头,“不知道,后面我在大奉宫廷的眼线全部被拔除了,只知道有个女子剑仙抱着一个婴儿逃窜到了我大虞的地界上,疑似大奉皇子。” “启昌帝派出了很多高手追杀都被其反杀,大虞皇室的大半高手都死在了那女子剑仙的剑下。 最后宗室武安王东方业亲自出手,折断了女子剑仙的双手双脚,亲自摘下了她的头颅,只是襁褓中的孩子早已不知所踪。” 陆去疾皱了皱眉,“那岂不是说东方业也知晓我的身份?” 余苍生摇头道: “不,他并不知晓,他只是去执行任务。” “整个大虞只有我和启昌帝知晓这件事。” “不过,不出我所料的话,帝师周敦应该也猜到了。” 话到如此。 陆去疾大概理清了自己身世的脉络。 先是启昌帝和余苍生设局,引发大奉宫廷剧变,自己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追杀,而后又被女子剑仙送到了陨仙村附近,最后被疯道士捡回了村里。 可谓是一波三折啊。 陆去疾想想都头疼。 不久,眼看时间不多了。 他赶忙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真龙被困陨仙村的真相是什么?” 不同于刚才的对答如流,余苍生这次沉默了。 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没有忙着回答,而是反问道: “陆去疾,你之所以不惧五境大修士的威压,是因为那条真龙的原因吧?” 陆去疾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三元及第,不过半生风光。” “一策入骨,方可烛照万民。” 余苍生轻声一叹,身子微微前倾,一双混浊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去疾,问道: “陆去疾,你知道千年之前为什么大虞文帝和大奉武帝可以放下成见,一起猎杀真龙吗?” “因为真龙乃方外之灵,身上有大气运,将其镇于陨仙村可福泽天下。” “也正是因为有了它,所以近千年以来,江湖之中群雄并出,四境以上的大修士越来越多。” “不仅如此,无论是大虞还是大奉近千年来鲜有天灾。” “老夫不知道你与那真龙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是想告诉你,它脱困,苦的是百姓,更是天下修士心中的大不韪。” “难不成,你想与天下修士为敌?” 第276章 真假仙,请大虞赴死? 陆去疾从未想过与天下修士为敌。 但真要到了那一天,他也不会退缩。 于他而言,井中真龙无疑是此生最大的恩人,做人,不说以德报怨,最起码要知恩图报。 至于余苍生口中所说的“没了真龙苦的是百姓”,他则是不敢苟同,甚至不屑一顾。 为何要苦了真龙而福泽天下? 难不成它生来就欠天下人的不成!? 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损一毫而损天下不取也。 真龙不欠天下人的。 但他陆去疾的的确确欠真龙的。 直视着余苍生那双看穿一切的眼睛,陆去疾掷地有声道: “我家乡有句话说的好,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倘若天下修士真的群起而攻之,我也会站在它身边。” 听闻此言,余苍生古井不波的瞳孔中泛起了涟漪。 陆去疾这番“蠢”话,让他心弦一颤。 “明知利害关系,却依旧选择一条死路?” “有意思……” 余苍生从棋篓子中拾起一枚黑色棋子,将其落于天元处,轻声问道: “自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若是选择站在真龙那一方便是失了大义,届时,谁都护不住你。” “仅靠你一人之力,安能镇住整个天下?” 陆去疾没有急着反驳,而是低头看了一眼黑白棋子交错的棋盘。 紧接着,意念一动,天不戾顿时出现在手中。 啪! 当着余苍生的面,陆去疾竟然将天不戾猛地拍在了棋盘之上。 霎时间,黑白棋子洒落一地,棋盘瞬间四分五裂。 “我还年轻,我想想试试。” 陆去疾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坚定。 余苍生看着四分五裂的棋盘微微一愣,小声呢喃道:“单凭手中刀?这便是你的破局之法?” “试试。” 陆去疾再次说道。 余苍生扭头看向陆去疾,嘴角莫名上翘,笑了起来,“试试?” 陆去疾点了点头,“试试。” 说话间,两人对视了一眼。 余苍生从陆去疾脸上看到了久违的自信,久违的意气风发。 那年十八,他入庙堂又何尝不是这般意气风发? 忆往昔,才子佳人,自是羽衣卿相。 现如今,耄耋老朽,不过断脊之狗。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叹惋了一声后,余苍生笑而起身,伸手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后,朗声一笑: “好一个蛰枭太岁。” “那老夫就在天上好好看看,你最后能不能成为那“人间无敌”。” 不知是否错觉,陆去疾总觉得余苍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好似多了一丝生气。 他抬头看着冠正气清的余苍生,试探道:“病树前头万木春?” 余苍生淡然一笑:“斜阳一照不及春。” 说着。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浮动的白云,眼中满是眷恋。 随后,他将双手背负在身后,对着陆去疾问了声: “陆去疾,不知道你有没有在大天人口中听过这么一句话“山间有修士,以庙堂为饵,垂钓新生,视人如彘,妄称仙神”。” 陆去疾仔细回忆了一番,疯道士给自己天书之际好像真的说过这话。 旋即,他问道:“疯道士是说过这话,但这个不是代指修行宗门吗?” 余苍生摇了摇头,反驳道:“不是,就算是四大顶级宗门中的佼佼者,顶多也就自称一声大真人,安敢自称仙人?” 陆去疾追问道:“那什么才是真正的仙人?” 余苍生神秘一笑,摆手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陆去疾翻了翻白眼,“藏着掖着有意思吗?” “再说了你都要死了,为何不能全部告诉我?“ 这般直言不讳,戳痛了余苍生的心。 他不由的翻了个顶到天的白眼。 “老夫不想告诉你,不可以?” “那个东西不可名状,老夫可不想招惹。” 余苍生的话音刚刚落下。 回廊上的东方业忽然开口道: “余阁老,一盏茶的时间到了。” 闻声,陆去疾将天不戾重新收入紫玉腰带中,没有选择继续追问,而是抬头看了一眼余苍生,静静的说道: “你的时间到了。” “外面天罗地网,你逃不掉,不如死在我的刀下。” “我会给你一个痛快,如何?” “就这么想杀我?” 余苍生从容不迫的问道。 陆去疾的声音一冷,道:“当初我出京都之际,你大肆宣扬天书在我身上的消息,导致我被大半个江湖高手追杀,这件事我可还记得。” “况且,此行我不仅仅是为我而来,也代表了它。” “它?” 余苍生不屑一笑,嗤笑一声: “我余苍生当初献上《囚龙策》乃是福泽天下之举,囚真龙而泽天下,大义应当在我!” “无论是你陆去疾,还是东方朔,甚至是死去的启昌帝,都没有资格审判我!” 话落,余苍生毅然决然的走出了凉亭。 不过,他并未对陆去疾动手。 因为陆去疾的身份注定他会和大虞站在对立面,是覆灭大虞的不二人选。 三姓七望覆灭,余家上上下下吊死在夫子楼内,他心中不是没有气,相反,他怒意滔天。 杀陆去疾一人根本不足以解恨,他要留陆去疾一命,让其去推翻大虞苦心经营的万年基业,以此祭奠他余家死去的众人。 就在余苍生走出凉亭的一瞬间。 陆去疾耳边忽然响起周敦的声音: “陆小子,余苍生并不想束手就擒!” “你赶紧离开余府!” 听陆去疾没有犹豫,脚下生风,化作一道残影径直朝着余府外逃去。 他虽然想杀余苍生,但一个五境大修士的反扑还不是他现在能抗衡的。 陆去疾走后的几个呼吸。 回廊之上的大千岁王冕和武安王东方业瞬间出现在余苍生左右。 与此同时,周敦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余府上空。 三人的气息不再收敛,各自爆发出了独属于五境大修士的恐怖威压。 他们同时看向了余苍生,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你不想体面,那我们便为你体面。 然,他们还是低估了余苍生这尊四朝元老。 江南土壤浸染出来的读书人,不缺笃行文气,也不缺血性风骨。 岂有束手就擒的道理!? 接下圣旨、与陆去疾在凉亭中闲谈,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臣,余苍生,请大虞赴死!!!” 第277章 蝉知雪,一步五境。 四朝元老余苍生无视天上的帝师周敦,无视左右的大千岁和武安王,喊出了天下最大逆不道之语。 “放肆!” “大胆!” 王冕和东方业各自啐出一声瞬间欺身而上,准备以武力强行镇压余苍生。 余苍生却从未将两人放在眼中,在他眼中,真正能与他论高低的只有掌控惊蛰大阵的帝师周敦。 “伯安。” 余苍生轻声道。 只是一眨眼,回廊之上的一道身影瞬间出现在了余苍生身前,手中的一柄长剑更是同时挡住了大千岁王冕和武安王东方业。 “余公,他们交给我,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王伯安的语气十分平静,好似根本没有将大名鼎鼎的大千岁王冕和武安王东方业放在眼中。 “好。” 余苍生微微颔首,脚尖轻点,一步跨出,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地。 见此情形,东方业和王冕瞬间腾空而起,想要将余苍生强行拽下。 王伯安身形一晃赫然出现在东方业和王冕头顶,喝道:“两位休的打扰余公!!!” 随即,手腕一抖,一剑落下! 轰! 这一剑竟然将整个余府劈成了两半,厚实的地基之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沟壑。 东方业和王冕被这一剑强行按到了地上,再一抬头,余苍生的身影早已走远。 “可恶!” 武安王东方业怒道。 “无碍,天上有帝师,咱们还把这剑修杀了再去追赶。” 王冕面无表情的说道。 说话间,王伯安的身影缓缓落下,一袭鸦色素面袍猎猎作响,抬起手中剑直东方业和王冕,锋芒毕露道: “今日有我,你们两人谁都离不开余府!” 哼—— 听到这话,东方业怒了。 他一眼便看穿了王伯安的境界,只是半步五境罢了。 一个半步五境也敢和他这尊五境体修这么说话? 东方业横眉竖眼道: “一介半步五境也敢出言不逊!?” “信不信本王可以随时将你撕碎!” 话落,东方业铁锭般的拳头之上金光乍现,脸上的杀意凝为实质,对准王伯安的面门直接轰出一拳! 拳风浩荡,裹挟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 他这个宗室的老王爷早年间也是出身军武,拳风大开大合,杀伐果断,后坐镇宗室为天子办事,拳下不知道碾死了多少四境剑仙,曾经更是亲手摘下过一个女子大剑仙的脑袋。 在他看来,这王伯安左右不过是一介老仆,未入五境,终为蝼蚁罢了。 王伯安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拳,不退反进,一剑刺出! 当! 王伯安手中长剑与东方业拳头相接之际,一道刺耳的金属声响起。 轰隆… 余府后花园被两人碰撞的余波殃及,直接倒塌成了一片废墟。 见王伯安接下自己一拳,东方业心中暗暗一惊:“这余府老仆什么来头!?竟然能接住本王一拳且不露颓势。” 骤然,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我来助你!” 大千岁王冕双手交错,成鹰爪状,直接杀向王伯安。 他倒不是担心东方业不是王伯安的对手,只是想快点解决战斗,他心中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余苍生恐怕要做出惊天之举。 想到这,王冕蟒袍之上缠上了丝丝缕缕的红光,身上那股阴寒之气全部释放! 大半个余府竟然被这股恐怖的阴寒之气冻住,地面、柱子、砖瓦通通覆上了一层寒霜,不少仆人和女眷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冻成了冰雕。 不同于东方业的大开大合,王冕出手十分阴狠毒辣,身形化作鬼魅残影,直攻王伯安的丹田! 这股恐怖的阴寒之气,王伯安知道现在的自己挡不住。 于是乎,他纵身一跃飞至半空,服下一颗丹药之后,又将十七根金针扎向自己的周身大穴。 “两位稍等。” “且容我跻身五境大修士。” 王伯安冷笑一声,在金针和丹药的双重刺激之下体内阴神由阴转阳,周身剑意瞬间攀升至巅峰,且更进一步! 他卡在半步五境已经百年之久,无论是心境,还是剑道之上的造诣,都已经是炉火纯青。 今日踏入大剑仙之境,水到渠成!!! 轰隆—— 天空一声巨响,风云变幻无常。 原本的蓝天白云一瞬转黑,黑的压抑,黑的让人后怕。 下一刻,一股惊天剑意从余府后花园直冲天际! 一时之间,京都所有修士都心头一震,齐齐抬头望着那惊天剑意,纷纷失声道: “大剑仙!!!?” “哪位前辈成为大剑仙了!?” “我大虞京都果真是卧虎藏龙啊!” …… 明月楼顶。 李明月注意到余府之内的动静后蹙了蹙眉头,小声呢喃道: “这剑意伴有蝉鸣之声,难不成是七百年前藏剑山庄那位神秘消失的少庄主?” 诗剑李家的人对剑最为熟悉,家中更是有人专门记载世间剑道高手,将大虞历朝历代的剑道高手编撰成册,名曰:天下剑籍。 作为诗剑李家的大小姐,李明月不止一次翻阅过《天下剑籍》,其中便记载了一位剑道怪才,此人出身江南,号一字快剑,剑长三尺七寸,名曰:蝉知雪。 “原以为那蝉知雪销声匿迹,谁料如今京都霜冻却又听蝉鸣。” “余府老仆竟然是一尊大剑仙,四朝元老不愧是四朝元老,又岂会束手就擒……” 说着,李明月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担忧,“也不知道陆公子怎么样了…” —— 此时的余府。 陆去疾跃上余府边缘处的一座高楼,注视着风暴中心的三人,长叹道: “那老仆一跃入五境,看来王冕和东方业麻烦了。” 他可是在拜水城见过李轻舟全力出手,对大剑仙级别的高手所拥有的杀力最清楚不过。 余府后花园的废墟之上。 王伯安一人独战王冕与东方业两人不落下风,一身剑意比之拜水城之时的李轻舟丝毫不弱。 武安王东方业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刚才的从容,有的只是凝重。 他也没想到这老仆说跻身五境就跻身五境了,真是令人棘手。 一晃眼,东方业觉察到余苍生的身影正在前往皇宫后赶忙对着旁边王冕说道: “王大人,余苍生正在赶往皇宫,这余府老仆一剑比一剑强,再拖下去陛下危矣!” 第278 章 蝉鸣响,伯安亡。 “不要留手,一起上!” 东方业大喝一声,彻底释放了体内恐怖的气血之力。 “霸拳!!!” 他身子一沉,抡起拳头如恶虎扑食一样疯狂冲向王伯安,递出了一式自己的看家拳术! 见东方业上了,王冕也不甘落后,将自己鬼魅般的速度发挥到极致,悄然闪身至王伯安身后,右手猛然打出一掌,“血手无疆!” 这股刺骨的阴寒之气,使得王伯安背后一凉,他赶忙转过身斩出一剑! “砰!”的一声巨响。 万幸,王伯安成功挡下了这一掌。 然而,王冕阴翳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狞笑:“上钩了。” “不好!” 王伯安心中一惊,瞬间便反应了过这是两人的声东击西之计。 他刚准备提剑格挡,一道粗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抓到你了。” 山上修士的禁忌之一,别让体修近身。 很显然,王伯安此刻犯了这条禁忌。 东方业的大手在他转身对付王冕的时候已然拽住了他的脚。 滋啦! 东方业残暴一笑,大手猛然用力,直接将王伯安的右脚硬生生拽了下来。 “啊!” 王伯安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如此良机,王冕又岂会放过? 迅雷不及掩耳,王冕瞬间递出了一掌,对准了王伯安的丹田。 关键时刻,王伯安一剑荡出,身形往右下方快速移动。 然而,他再快也快不过王冕这一掌。 砰! 王伯安的左手直接被轰成了血雾。 少了一手一脚的他再也稳不住自己的身形,直接掉落在废墟之中。 不过,王伯安却没有就此落幕。 他从废墟中踉跄爬起,仅有一手一脚却依旧屹立不倒,伤口不断流着血,他却不以为意,只是抬头看向了半空中的王冕和东方业,喊出来一声:“再来!” 闻声,东方业不再言笑,脸上倒是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王冕低头看了一眼王伯安,出声赞许道:“你这样的大剑仙倒不常见,如是弃暗投明,我上报陛下,给你一个大供奉的职位,如何?” 王伯安咬了咬牙,不屑一笑: “不如何!” “我王伯安岂能苟且偷生!?” “有死而已!” 七百年前他王伯安可以随余苍生入庙堂,七百年后他亦可随余苍生下九幽。 做那有卖主求荣的剑修!? 他王伯安做不到! 不怯死而苟活,不毁节而求生!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成全你!” 东方业的身影从天而降,为了表示自己的敬意,递出了自己最强一拳! 王伯安握紧手中那柄名为蝉知雪的长剑,摇摇晃晃的递出了自己最后一剑——十七年蝉! 蝉,地下蛰伏十七年,地上存活十七天。 既见清风明月,也观斜阳草树 虽活不长久,但胜在精彩。 一声沉闷的巨响。 王伯安四分五裂,身死道消,死前耳边响起一声蝉鸣。 处理完王伯安之后,东方业和王冕没有停留,径直飞向了皇宫。 一切尘埃落地之后。 陆去疾和门外的黑甲士卒进入了余府。 走到了后花园之内,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块和那柄染血长剑,陆去疾心中生出一抹敬佩。 随即,他便默默为其收起尸来,顺便将那柄长剑收入囊中。 不多时,黑甲首领提着剑走了过来。 “陆大人,余府内的女眷该如何处理?” 东方业和王冕都不在,陆去疾的官职最大,黑甲首领自然要向他汇报。 陆去疾叹了口气,摆手道: “给他们个痛快,让他们少受点罪。” “得令。” 黑甲首领拱了拱手,随后自觉退了下去。 一会儿之后,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昔日繁华的余府转眼间化作了修罗场。 陆去疾听着这些声音,眺望了一眼皇宫的方向,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大虞皇宫。 余苍生如入无人之境,一掌掀翻了五千黑甲禁军,径直来到金銮殿上空。 见状,大殿之内的百官脸上浮现出惊慌失措,齐齐看向龙椅上的东方朔。 新贵党中有不少忠心的臣子站了出来,躬身道:“陛下,余贼恐有弑君之意,还请暂避锋芒。” 东方朔单手撑着头,压低了声音: “朕避他锋芒?”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那双眸子轻轻一扫,文武百官瑟瑟发抖,诚惶诚恐。 “帝王高坐天中,四海皆在目下。” “岂有退却的帝王? 朕倒是想看看,他余苍生能不能杀到我身前。” 金銮殿上空。 本想更进一步的余苍生迫于无奈停下了脚步。 看着身前突然而至的周敦,笑了声:“在余府不拦我,非要让我杀至金銮殿之际方才出手,为何?” 周敦背负双手,回道:“新帝对我有点其他心思,借你的手镇镇他。” 余苍生眸光一变,道: “他可不是什么善茬,到时候适得其反,对你愈发忌惮。” “到最后说不定就拿你开刀了。” 周敦轻笑道:“他现在还没有那个本事。” 余苍生大袖灌满清风,说道: “周敦,大虞历经上万年已经腐朽了,你我何不如送它一程?” 周敦冷哼道:“大虞腐不腐朽我不知道,但你余苍生确实是腐朽了,所以,我会亲自送你一程。” 余苍生面不改色,浑身上下散发出纯白色的光芒,“你真的以为能与我抗衡?或者说,你以为惊蛰大阵是无敌的?” “孰强孰弱,打过才知道。” 周敦一步踏出,整个京都十四条街道散发出一缕缕金色的光辉。 一座庞大而复杂的大阵笼罩在京都上空。 惊蛰大阵乃是大虞太祖所创,可调动大虞国运之力,是大虞京都最大的倚仗。 吼! 九天之上的云层之中响起一声声龙吟,大虞皇城内,钟鼓自鸣,不击而响。 文武百官纷纷抬头,望见那云烟之中隐约显现出一条数千丈大小的五爪金龙! 注视着这象征着大虞国运的五爪金龙, 余苍生毫不畏惧,抚髯狂笑: “儒生不才,今日斩龙!” 第279 章 浩然剑,半步六境! 余苍生双指并立,指尖冒出一缕白线,最后化作一柄三尺青锋。 “涨!” 余苍生一语道出手中三尺青锋暴涨千丈有余,直接将京都头顶的天际一分为二! 七百年余年,他看过的典籍至少也有十万卷,腹中墨水若是倾倒而出,足以淹没天下九成九的儒修。 如今七百年温养的浩然正气皆化为青锋剑气。 今日他余苍生必斩龙足!食龙肉!使其夜不得伏! 他要亲自请大虞赴死!!! 周敦操控着惊蛰大阵,看到这遮天蔽日的千丈长剑瞬间反应了过来。 “原来你不是冲着东方朔去的,而是向着我来的。 引我调动惊蛰大阵,唤出国运金龙,最后斩龙,以此败大虞国运。” 说话间,周敦周身气机攀升到五境巅峰,一抬手,五爪金龙在云层中快速游弋,最后出现在他头顶。 竖立成线的金色龙眸俯瞰京都,发出了一声怒吼! 这一声传遍京都大街小巷,无论是小摊小贩,还是达官贵人都听到了。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天穹,看到五爪金龙的一刹那,眼中冒出狂热,激动呐喊: “金龙!” “是金龙!” “天佑大虞!天佑大虞啊!” “……” 这时,匆匆赶到的东方业和王冕出现在了金銮殿前,两人对视了一眼后纵身一跃,化作两道流光直冲向余苍生,试图阻止这惊天一剑。 “滚——!” 余苍生言出法随,只是轻轻吐出一字。 一道浩然正气直接将王冕和东方业两人击落。 面对着磅礴的浩然正气,两人竟然没有反抗之力,反倒是瞬间重伤。 东方业如断线的风筝砸在一个臭水沟中,喷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半步六境,余苍生是半步六境……” 王冕运气没那么好,砸在东方业旁边的栏杆之上,双腿直接扭曲了,他忍着疼,发出了一声嘶吼: “快速通知陛下,余苍生是半步六境!” 另一边,金銮殿内。 文武百官看着天上的五爪金龙,一个个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交头接耳道: “这便是传说中的国运现形!?” “帝师竟有这般手段,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话说五爪金龙是真的吗?” “自然不是,只是我大虞的国运凝聚而成的气运异象罢了。” “如此一来,咱们就安全了,陛下也安全了。” “……” 听到下方的议论声,东方朔心中一沉,对周敦的猜忌多了几分。 恰在这时,金刚寺主持慧空忽然出现在了大殿之上。 东方朔眉头一皱,问道:“大师,朕不是让你坐镇皇陵吗?为何会在这里?” 慧空双手合十,对着东方朔禀告道: “陛下,余苍生已经是半步六境,仅凭惊蛰大阵,难以压制他。” 此话一出,朝堂一片哗然。 百官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半步六境!? 余苍生竟然是半步六境。 完了,这下天下还有谁是其敌手? “来人,上诏书。” 东方朔面色一变,正了正身形,对着身边的小太监说道。 闻言,一旁的小太监赶忙将事先准备好的空白圣旨拿出来,双手捧着,小跑至东方朔身前的案桌,小心翼翼的将其铺开。 东方朔提笔,写下一段杀气腾腾的话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朝元老余苍生,狼子野心,悖逆无道,图谋不轨,欺君罔上,祸乱朝纲。其罪滔天,十恶不赦,当诛!!!” 落笔之后,只见他手腕一翻,传国玉玺赫然出现在手中。 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将传国玉玺盖在那大大“诛”字上。 随后,对着下方的司徒贺吩咐道: “司徒,余苍生已是半步六境,你手持朕的圣旨,站在金銮殿门口宣读,助帝师一臂之力。” 下方的司徒贺向前跨出一步,躬身行礼道:“微臣,领命。” 说完,司徒贺快步走到东方朔身前,双手接过了圣旨。 这盖上传国玉玺的圣旨可不一般,不仅能调动大虞的国运,更代表了天子意志! 来到金銮殿门前。 司徒贺一字一句念出了圣旨上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朝元老余苍生……其罪滔天,十恶不赦,当诛!!!” 随着这最后一字落下之际,司徒贺手中的圣旨浮空而起,最后飞到了半空中的正在和余苍生对峙的周敦身旁,围绕着他不断旋转。 随着圣旨射出的一缕金光进入周敦体内,他的气机暴涨,一步踏出,身上那层枷锁瞬间破碎,也踏入了半步六境。 几乎就在同时,余苍生高高举起了右手,喝道: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我余苍生,不过一介儒生,一怒当斩大虞国祚!” 话音落下,余苍生手中的三尺青锋悍然落下! 那千丈巨剑也随之落下,对准了五爪金龙的首级! “大虞!” “风起!!!” 千钧一发之际,帝师周敦大袖一挥,天地之间刮起一阵狂风! 这风不同寻常,不仅让余苍生寸步难行,还能吹散其身上的文气。 狂风之中,那柄千丈有余的巨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眼看自己受阻,余苍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燃烧了仅剩不多寿元。 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递出这一剑! 他要为大虞之乱,掀开序幕! “斩!!!” 余苍生竭尽全力吼出一声! 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衰老,身后那柄巨剑重新恢复到了千丈大小。 “不好!” 见此情形,周敦顿感意外,惊叫一声。 他没有想到在他风中,余苍生竟然还能反扑。 周敦不敢大意,五指微曲,凭空一拧! 惊蛰大阵催动了极致! 他身后五爪金龙的动了! 那厚重而神圣的龙爪迎上了余苍生的文气巨剑! 轰隆隆! 一时之间,天穹之上的雷声不绝于耳, 一道刺眼白光以周敦和余苍生为中心向四周快速扩散。 京都所有人都眼前一黑,看不出清究竟是谁胜谁负。 待到天地一片清明之时。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天穹。 他们都想看看到底是谁赢了。 第280 章 镇南侯,余苍生身死道消。 滴啦。 滴答滴啦…… 明明是晴天却突然下起了雨。 雨不大却夹杂着血珠,没有半点血腥味反而有种淡淡的香火味。 众人放眼望去,但见天穹上空数千里之内不见一片云彩,刚才的千丈巨剑和五爪金龙通通消失不见,有的只是一片祥和的蓝。 “到底谁赢了?” “余苍生还是帝师?” “……” 所有人都是一脸懵。 另一边,陆去疾刚出余府。 一道身影略显狼狈的落在他身旁。 不是别人,正是周敦。 此时的周敦两鬓斑白,脸色惨白,嘴角挂着一丝血痕,好似苍老了几十岁。 看着陆去疾,周敦捂着胸口道: “去疾,进宫告诉陛下,余苍生已死。” “大虞国运金龙断了龙爪,伤了根基,未来一个甲子,我大虞境内少不了要发生天灾人祸,让他小心为上,这句话不能再朝堂之上说,要私下说。” “另外,我受了点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斩妖司暂时交给你了,京都之内有不少别有用心之人,你自己小心点。” 交代完,周敦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余苍生那最后一剑已有六境之力,不仅斩了龙爪,还将惊蛰大阵斩出了一道裂痕,周敦执掌惊蛰大阵,自然受到了反噬。 周敦的话音落下,陆去疾站在原地愣了愣,发出了一声唏嘘: “这余苍生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忽然,他脑袋灵光一闪,小声沉吟道: “不知道先生手中的惊蛰大阵是否完好无损……” 随后,他理了理身上的朱袍,朝着皇宫的方向快速走去。 …… 金銮殿之内,噤若寒蝉,气氛压抑的可怕。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消息,等一个胜利的消息,只是这消息迟迟不来,文武百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司徒贺踱步走向了一旁的慧空,出声问道:“大师,刚刚你可曾看清,究竟是谁赢了吗?” “没看清。”慧空手捏佛号,摇了摇头,实话实说:“帝师虽然达到了半步六境,余苍生最后那一剑已经步入六境。” “大师的意思是说…帝师败了?” 闻言,司徒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凝重。 慧空看了一眼高坐在龙椅之上东方朔,扭头对着司徒贺淡淡一笑: “不一定,帝师执掌惊蛰大阵,又有国运加身,说不定可以与之一战。” 有了这话,司徒贺的心安稳了不少。 不是他司徒贺胆小如鼠,而是余苍生的临时反扑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仅是一语便让大千岁王冕和武安王这两位五境大修士身受重伤,一指唤出千丈长剑,何其恐怖? 司徒贺深知在这种实力面前,再多的谋划都不过是雕虫小技。 帝师可一定要胜,不然可就麻烦了…… 注意到司徒贺脸上的担忧,慧空出声点拨道: “司徒首辅不必忧虑,不妨看看陛下脸上可有焦虑。” 听到这话,司徒贺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东方朔。 此时的东方朔一只手撑着脑袋,睡眼惺忪,甚至还打了个哈欠,神情松弛极了,完全看不到一点担忧。 见状,司徒贺眉宇间的担忧一扫而空,紧绷的唇角微微舒缓开,回头看了一眼天穹,放心等待着消息。 他深知自家陛下的秉性,这模样显然是胜券在握。 既然如此,那他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 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双腿一弯,在地上滑行了数米后方才停了下来,激动道: “陛下!陆司主求见!” “说是有大事禀告!” 见状,东方朔脸上的睡意全无,摆手道:“宣!” 负责传令的太监扯着嗓子,牟足了劲,大声道:“宣——陆司主觐见!” 同一时间,文武百官通通将目光投向了金銮殿大门,他们都期待着陆去疾能带来好消息。 不一会儿,陆去疾身着一袭三品朱袍,跨门而入,迎着众人的目光一步步走到了最前方,单膝下跪,行礼道:“微臣拜见陛下。” “爱卿请起。” 东方朔赶忙抬了抬手。 陆去疾缓缓站起身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启禀陛下,帝师胜了,余苍生已经身死道消,帝师受了重伤,不能亲自前来,还请陛下恕罪。”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心中悬着的大石头彻底落了地。 余党剩余的党羽心中生出了一抹死寂,眼神黯淡无光,抬头看不到任何希望。 东方朔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似乎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接着,他看了一眼下方的陆去疾,朗声一笑: “爱卿在江南立下了大功,又带来如此喜讯,朕决定加封尔为侯!” 东方朔一挥手,一旁的太监拿出了事前准备好的圣旨宣读了起来—— “兹有江南总司司主陆去疾,平妖患,灭反贼,忠勇可嘉,功勋卓著,身先士卒,屡建奇功,实乃国之柱石。 为彰其功,以励来者,特册封陆去疾为镇南侯,赐金印紫绶! 望尔受封之后,恪尽职守,忠心不渝,永为朕之股肱,国之屏障。钦此!” 早就知道消息的陆去疾并没有表现的很惊讶,只是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 “微臣谢陛下!” 对此,文武百官也没有意见。 毕竟陆去疾在江南三州所做的事情大家都有目共睹,而且这个时候谁也不想去触东方朔和陆去疾的霉头,崔宪和赵安国的死状可还历历在目。 又是半个时辰,这场令人战战兢兢的朝会方才结束。 下了朝会,陆去疾并没有忙着走,而是让旁边的太监传话求见东方朔。 巧的是,东方朔也准备和陆去疾单独见一面,于是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太监将陆去疾带入了后宫的养心殿。 陆去疾刚进入养心殿还未反应过来,东方朔便硬拉着他一起用膳。 几番推辞无果之后,陆去疾也只能从命。 宽大的案桌之上摆着的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也就是寻常百姓吃的豆浆油条,馒头咸菜,唯一奢侈的也就是一碗莲子羹。 东方朔一手拿着馒头,一手夹着咸菜,显得十分接地气,一边吃,一边出声问道: “爱卿找我何事?” 第281 章与帝谈,心思各异。 “帝师还有些话嘱咐我告诉陛下,大虞国运金龙被余苍生斩了一足,未来一个甲子之内少不了要有天灾人祸,还请陛下早做打算。” 最后一字说完,陆去疾抬眸看了一眼东方朔,眼中有好奇,他想知道这位铁血无情的帝王听闻此言究竟会有何反应。 然,出乎他意料的是,东方朔只是停顿了片刻,而后便若无其事的吃起馒头来,一口接着一口,越嚼越甜,越吃越有味道,完全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天大地大,都不过他吃饭最大。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招呼起陆去疾一起吃早饭,“爱卿为何不吃,难不成是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只是走了走神。” 陆去疾笑着回了一声,随后拿起一根油条吃了起来。 金黄的油条入口十分酥脆,带着一股奶香味,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许是东方朔看出了陆去疾心中所想,忽然出声道:“爱卿,可是好奇朕为何会如此平静?” 自古以来,擅自猜测帝王心思是大忌。 陆去疾明白这个道理,于是赶紧咽下了油条,佯装出一丝惶恐,回道:“微臣,不敢。” 东方朔扫了一眼陆去疾,察觉到他神情中的惶恐之后,突然笑了起来: “爱卿不必如此紧张,朕一向礼贤下士,心思单纯,不会多想的。” 心思单纯? 狗都不信。 陆去疾心中冷笑了一声。 东方朔继续说道: “朕这一生只信奉一个道理,那就是人定胜天。”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只要大虞在我手中攥着,那就乱不了。” “天灾朕治灾,人祸朕灭祸。” 闻言,陆去疾附和道:“陛下圣明。” 不久,吃完早膳后。 东方朔又命人送上了两盏早茶,听说是来自青云书院的上供,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东方朔捧着青花茶杯,抿了一小口后,缓缓问道:“朕还有一事想问问你,那白发大妖的实力如何?” 陆去疾如实禀告: “很强,非常强,走的还是三道合一的路子。” “而且此妖野心极大,据我所知,江南少的那些官员,大部分都是妖孽所扮,应该都是白发大妖的手下。” “他或许真的想建立一个妖国。” 东方朔沉默了半晌,桃花眼微微眯起,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直至手中茶凉,东方朔方才回过神来,对着陆去疾说了声: “既然如此,半个月之后勾陈山的人妖之争,爱卿可要倾尽全力,一定要打出我人族之威。” 陆去疾放下手中的茶杯,拱手道: “微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望。” 与聪明人打交道,最是令人不自在。 东方朔明明只是一境后期的修为那一双桃花眼好似能看穿一切,让人汗毛倒竖。 怕东方朔继续追问,陆去疾咧嘴一笑,告辞道:“陛下,要没什么事的话,那微臣就先下去了。” 东方朔哈哈一笑,摆了摆手: “爱卿公事繁忙,那就先去吧。” 陆去疾走出了养心殿,一步都不想停留,直奔宫门方向而去。 陆去疾一走,东方朔的面色瞬间一变,看不到任何表情,唯有一抹病态的惨白。 “咳咳……” 东方朔喉结上下涌动,不断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了殷红的鲜血。 身为大虞君主,国运受损他怎么可能没有受到影响,本就孱弱的身躯如今好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只是他不想在陆去疾面前露出弱态,故而一直强压着,可越压,越反弹的厉害。 虚步走到了养心殿外,东方朔一屁股坐在了那门槛之上,一个人抬头看着太阳,背影竟与当初的启昌帝一模一样,只是当初的启昌帝旁边还有一个王冕,而他则是孤身一人。 他憔悴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不甘,自言自语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 皇宫过道之上。 陆去疾走着走着,忽然在旁边的水沟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浑身湿透了的东方业。 “武安王,您这是游泳呢?” 陆去疾腹黑一笑,打趣了一声。 他可没忘记当初惊鸿桥上东方业明明在场却迟迟不肯出手,害的他差点被白发大妖打死。 他虽然打不过东方业,但恶心一下还是可以的。 听到陆去疾的话后,东方业嘴角一抽,差点喷出一口鲜血来,带着怒意反驳道: “陆去疾,你眼睛瞎了不成?” “ 我平白无故在臭水沟里游泳?” “我tn的是被余苍生打下来的!” 陆去疾佯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略显激动道: “原来你是被余苍生打下来的。” “前辈这么厉害,一定重伤了余苍生吧?” “过了几招啊?至少数百招吧?” 东方业面皮薄,听到这话后老脸一红,冷哼道: “你小子少恶心人了,你就是为了报复老夫。” 陆去疾一脸无辜道:“武安王说的是哪里话,咱俩哪来的仇?我对你可是敬仰的很。” “去去去,本王不想和你说话,恶心人的玩样儿。” 东方业实在受不了,转头快速离开了皇宫。 如今的陆去疾今非昔比,不仅是明武新朝的第一位侯爷,身后还有周敦这个帝师站台,他就算看陆去疾不爽,也不敢动手。 见东方业吃瘪,陆去疾露出了畅快的笑容,步伐都轻松了不少。 …… 走出皇城之后。 陆去疾途听风楼却不敢进去,只是抬头望了一楼顶,而后径直朝着自己的府邸慢慢走去。 见状,听风楼顶之上的丫鬟小翠很是气愤对着一旁的李明月说道:“主子,陆公子途经咱们听风楼却不肯来看看你,他是不是变了?” 李明月看着陆去疾背影,细语柔声道: “小翠,别乱说,现在陆公子身旁眼线众多,他是不想给咱们添麻烦。” …… 不久,陆去疾回到府邸之后。 老管家凑了上来,规规矩矩的说道:“老爷,您刚才不在,司徒大人上门来找您,他的身份尊贵,我们不敢得罪,所以将他带到了偏殿。” 陆去疾的人话音中带着不解:“哪个司徒大人?内阁首辅?” 老管家顿首道:“是的,说是有要事和您商量。” 第282章成亲否?司徒贺为女上门 要事? 陆去疾可太熟悉司徒贺的秉性了,来找自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提起些许戒备,陆去疾踱步走向了前堂。 陆去疾这宅邸是东方朔潜邸之时购置的,前堂之内陈设古朴典雅,颇具格调。 正中央摆着置一紫檀木案,上面摆着一尊青铜香炉,极为雅致,两侧各列太师椅,配以茶几,椅上铺锦缎坐垫,华贵而不失庄重。 司徒贺身着一袭锦袍,正端坐在左边第一张太师椅上喝着茶,神态悠闲,完全不像是有要事的样子。 不久,陆去疾大步跨入前堂,一眼扫到司徒贺后笑着打了个招呼: “司徒大人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司徒贺起身回礼,温和一笑:“陆司主哪里的话,这可是陛下潜邸之时所购置的宅子,寒舍不寒,相反,甚是华贵。” “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陆去疾一连说了两声。 随后自然而然的坐到了主位之上。 落座之后,他没有与司徒贺客套,直接开口问道:“司徒大人找我何事?” 司徒贺清了清嗓子,看着主位上年轻有为的陆去疾,笑着问道:“陆大人如今可有婚配?” 陆去疾不知所以的摇了摇头,“没有。” 司徒贺继而又问:“实不相瞒,我膝下有一女,对陆大人十分敬仰,托我来问问,陆大人可有成亲的想法?” 噗—— 陆去疾喷出了口中的茶水,一脸不可置信,“司徒大人,你没和我开玩笑?” 司徒贺认真道:“自然不是假话。” 司徒贺倒是没说假话,他膝下确有一女名为司徒静姝,也确实敬仰陆去疾。 知道司徒静姝对陆去疾有意之后,他便自作主张上门为其探探口风,一是试着缓和一下与陆去疾的关系,二来若是陆去疾拒绝了也好断了自家女儿的念想。 陆去疾有些不敢相信,疑惑道: “这便是你口中的要事?” 司徒贺点头道:“没错,我膝下是一个独女,她的事,就是要事、大事。” 修行者修为越高、年龄越大,便越难有子嗣,司徒静姝乃是司徒贺与妻子唯一的子嗣,自然是格外宠爱,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奉为掌上明珠。 司徒贺虽然与陆去疾有些过节,但为人父母,自然是为儿女做点什么,放下面子来见一次陆去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司徒贺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陆去疾赶忙出声婉拒道: “多谢司徒大人好意,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想法。” 闻言,司徒贺不悲不喜,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袍子,“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司徒贺头也不回走向了门外。 其实他猜也猜到陆去疾现在不会考虑成亲,走这一趟不过是为了有个借口掐灭自己女儿心中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退一步来说,他可不想自己女儿和陆去疾搭上关系。 “慢走不送。” 看着司徒贺的背影,陆去疾礼貌性的说了声。 司徒贺走刚走出门,忽然想起了正事,停下了脚步后回头看了一眼陆去疾,道: “人妖之争定在了正月十七,望陆大人细心准备。” 陆去疾微微颔首,拱手道: “多谢司徒大人提醒。” 正月十七? 还有十四天的时间,时间还是有点紧迫。 想到这,陆去疾起身走向了内院,屏退了所有下人,准备趁着这个空闲时间静下心修炼一番。 走到了竹林之下。 陆去疾盘膝而坐,眉心微动,一股无形气浪自体内迸发,头顶竹叶为之震颤,沙沙声此起彼伏。 随着《太上人间》功法的运转,他的面色由白转红,再由红复白,额间渗出细密汗珠,却始终保持着入定之姿。 此时的他体内气息如江河奔涌,经脉扩张,疯狂的吸纳着四周的天地元气,根据功法的提示,运转着天地元气不断打开周身窍穴。 不知不觉间,原本高挂在天边的太阳已然落幕,天渐渐黑了起来。 整个京都风声鹤唳,朝廷公布其三十多条罪状,余家上上下下无一活口。 有官员找到了东方朔商讨余苍生谥号的问题。 要知道,谥号可是事关一个臣子的身后名。 为了附和东方朔和新贵党,有人提议给余苍生安上了一个恶谥,让其遗臭万年。 这个提议却被东方朔拒绝了,这个冷血无情的年轻帝王露出了一丝温情,亲自提笔写下余苍生的谥号——文肃。 这个谥号,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中庸而已。 …… 直到半夜时分。 陆去疾双眼豁然睁开,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仿佛突破某种无形屏障,《太上人间》第五重,已然功成! 呼~ 陆去疾长吐一口浊气,神情间多了几分超然物外的淡然。 他如今已臻至三境巅峰,距离四境也不过是一步之遥,却堪堪将《太上人间》修炼到第五重,可见这本功法品级之高。 《太上人间》每突破一重,便会打开更多的周身窍穴,例如,寻常元丹境修士开窍穴也不过一百零八之数,陆去疾如今浑身上下窍穴已开五百之数。 不仅如此,每突破一重,陆去疾的元气便会精纯数倍,好处就是蓝多,以一敌多不在话下,堪称同境无敌手。 当然,坏处也有,修炼起来需要更多的天地元气,闹出的动静也会越来越大。 “看来找个机会还是得学一下阵法,至少也能遮掩一下修炼的动静。” 说话间,陆去疾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小声呢喃道: “刘阿爷,快要元宵了,小子不在,您老可要记得包汤圆……” 正感慨之际,一道身影在屋顶快速跳转,几个腾挪落到了陆去疾身前不远处。 来人从阴暗中缓缓走出,手中提着一柄破戒刀,缓缓走向陆去疾,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来人怒道:“陆去疾,你可还记得我?” 陆去疾目光一凝,自然下垂的双手握紧成拳,一边蓄势,一边沉吟道: “你是……哪根葱?” 锃! 破戒刀划破了空气发出了一道清越的声音。 来人露出了阴翳的脸庞,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云深巷围攻侠客行的七戒和尚。 “陆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你知道这一年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日日夜夜疯狂修炼,一闭眼就会梦到我师父惨死的模样!” “那些朝堂之上的官员对你包庇朝廷重犯熟视无睹,让那两个苗疆畜牲逃脱一劫!” “他们该死!你陆去疾也该死!” 看着近乎偏执的七戒和尚,陆去疾凛然一笑:“我该不该死不由你说了算,但你确实该死了。” ps:球球礼物,跪谢(??o??∩) 第283 章 七戒死,众说纷纭 “大言不惭!” “我知道你现在比以前厉害,但我也不是吃素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七戒和尚动了! 只见他手腕一抖,破戒刀嘶鸣一声后绽放出了一抹刺眼的金光! 下一刻,一道三丈高的凌厉刀气从刀锋之上迸发,既有杀气也有佛家的禅意,直劈向陆去疾头顶! 这一年来他也算是因祸得福,没日没夜的苦修之余,从一个恪守清规戒律的苦行僧变成了一个喝酒吃肉的酒肉和尚。 酒入肠,肉下肚,醉意朦胧之间,一朝顿悟出了破戒刀真正要义,一举踏入了三境前期。 听到陆去疾入京的消息后便偷偷溜下了山,直奔京都而来,为的就是亲自手刃陆去疾为自己师父报仇。 “雕虫小技。” 陆去疾轻哼一声足尖轻点,身子一侧,轻松躲过了三丈高的破戒刀气。 破戒刀气落在了陆去疾身旁,坚硬的地面出现了一道深三尺的深邃刀痕,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烧焦味。 余光扫了一眼刀痕,陆去疾轻声说道:“你的刀太急,不适合杀人,适合劈柴。” 说着,他右手小拇指轻轻一抬,手中的天不戾转了个刀花。 咻——的一声。 眨眼之间,陆去疾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七戒和尚身前,两人仅有一步之遥。 好快! 七戒和尚心中一惊,气海中的四纹元丹调动经脉中的元气,身子一低,双手握住破戒刀柄,整个过程在一瞬之间完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盯着一脸轻松的陆去疾,恶狠狠喝出一声:“少瞧不起人,拿出你的全力来!” “我金刚寺的弟子不弱于人!” 陆去疾冷冷一笑:“我拿出全力?那你今日必死无疑!” 说着,他将手中的天不戾一横,身上的气息骤变,一缕龙形黑气环绕着他的衣襟之上,天不戾刀鄂上雕刻的麒麟睁开了猩红的眸子! 霎时间,身后的竹子无风自动发出了沙沙声,好似在瑟瑟发抖,四周的草木尽数低伏,不敢抬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七戒和尚眼神深处浮现出了一抹畏惧。 陆去疾:“你怕了?” 七戒和尚冷哼一声:“怕!?我怕你不是我的对手!” 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怕了,但也只是稍纵即逝,怕他就不会来了! “阿叶一刀!” 七戒和尚高喝一声后率先出手! 刀光似奔雷,快的让人看不清轨迹,只觉一道寒光闪过,空气仿佛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 就在七戒和尚出刀之际,陆去疾也出手了! “藏刀式!” 这一刀乃是他从天书上所学,打的就是出其不意。 这一式刀法没有青山笑和蜉蝣泣那么花里胡哨,只有简单的拔刀、挥刀两个动作,杀力却是他掌握的刀法中最强的! 既然七戒和尚大半夜的敢来他的府邸行刺,那他也无需顾忌金刚寺的面子。 反正他身上虱子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只。 两刀碰撞的一刹那,没有想象中的火花四射,更没有想象中的势均力敌。 天不戾直接以碾压之势斩碎了七戒和尚的破戒刀! 无论是刀意、刀势,又或者是刀本身,七戒和尚都输了,一败涂地。 “噗——” 鲜血喷涌如泉,七戒和尚上半身和下半身直接一分为二。 陆去疾刀势未停,手腕一转,刀锋顺势划过,带起一串血珠,在月光下如红梅绽放。 他缓缓收刀,刀身上竟未沾一丝血迹,仿佛刚才那一刀只是幻觉。 七戒和尚上半身滑落在地,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了一地,身上的气息快速消逝,看着傲然独立的陆去疾,他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陆去疾,你看似赢了,实则输了。 ” “你真以为我是来杀你的?不,你陆太岁的名声传遍大虞天下,我又岂能不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 “此行求死而已,我是杀不了你,但我金刚寺还有其他高手……你活不长了。” 说完这句话,七戒和尚缓缓闭上了双眼,这一次闭眼他再没看到自己师父那张惨死的脸,有的只是小时候为自己遮风挡雨的那只大手,温暖、祥和。 “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七戒和尚带着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陆去疾收起了天不戾,看着七戒和尚的尸体,轻声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求死?” “杀你不过顺手的事罢了,要算计我的人多了,你金刚寺都得排到后面。” 七戒和尚的屡次出手已经说明此人贼心不死,不弄死猴子和大傻是不会罢休的,陆去疾要是再放过他,保不齐下次七戒和尚就会出现在江南,甚至会对猴子和大傻动手,这种情况是陆去疾不想看到的。 至于金刚寺的报复? 现在这个关键时候,金刚寺敢吗? 就算真的敢,陆去疾还是那句话,虱子多了,不怕被咬,尽管来便是。 …… 不久,陆去疾唤来了老管家。 “侯爷……这、这是?” 老管家看到被腰斩的七戒和尚额头冒出了涔涔冷汗,整个人微微一颤。 陆去疾面不改色的说道:“看不出来吗?这是行刺本侯的刺客。” “本侯累了先睡会,你吩咐下人将这具尸体拖到报官吧,顺便把院子打扫一下。” 话音落下,陆去疾进入了房间内,盘膝而坐,全神贯注的修炼。 老管家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尸体后撇了撇嘴:“哪来的野和尚,胆子这么大,侯爷白天才封侯,你晚上就来行刺了,就这么急?你这不是打陛下的脸嘛……” 一夜过去。 京都之内又掀起了风雨。 大街小巷都在传镇南侯陆去疾遭遇行刺的消息。 “这可是咱们明武年第一位侯爷,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听说是个和尚,穿的还是金刚寺的僧袍。” “什么!?四大顶级宗门之一的金刚寺!?那不是陛下的人吗?” “难不成……是陛下要杀镇南侯?” “……” 京都之内,众说纷纭,隐隐中将矛头指向了东方朔。 陆去疾没出面而是专心修炼,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应。 养心殿之内响起东方朔阴冷而愠怒的声音——“蠢货,一个没脑子的蠢货。” 第284章 谁出面,二戒和尚。 东方朔重重拍了拍案桌,没心情再批阅奏折,对着一旁的秉笔太监下令道: “去把慧空大师请来,朕有话要问他。” “诺。” 秉笔太监躬身回了一声后快速向养心殿外走去,刚走到门边便撞上了匆匆赶来的慧空。 慧空扫了一眼秉笔太监后,双手合十道:“就不劳公公走一趟了。” 说完,慧空直接跨入了养心殿,但他并未上前而是静静的站在门边。 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东方朔后,他双手合十道:“寺内小僧触犯了我大虞律法,还请陛下责罚。” 东方朔看着慧空的模样,对着四周的太监宫女挥了挥手,“都下去吧,我有话要和高僧说。” 待到众人走出养心殿后。 东方朔快步走到慧空身前,微微皱眉道:“高僧,那七戒和尚到底是怎么回事?” 慧空深深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七戒和尚是我一个师弟的弟子,从小待其如子,我那师弟在夺嫡之战中死在了苗疆十八寨一个寨主的手中,他那弟子心中放不下这份仇。” 听到这话,东方朔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心中的怒意少了几分。 说到底,七戒和尚做出此举是为师报仇,而他师父又是为了扶东方朔上位而死。 于情于理,东方朔都不能怪罪,但这件事又不好解决。 如今京都众说纷纭,隐隐将矛头指向他,若是真到了对陆去疾动手的时候,有前车之鉴在前,到时候他想怎么洗都洗不掉百姓心中的怀疑。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陆去疾出面澄清,但陆去疾遭受刺杀心中肯定也不好受,硬要他出面反而会适得其反。 沉吟了片刻后,东方朔索性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慧空。 “高僧,金刚寺有扶龙之功,朕不会降罪于,不过镇南侯和百姓那里就不好办了。” 慧空作为一代高僧自然明白东方朔话里的意思,于是主动站了出来。 “镇南侯那里金刚寺会解决,有了他出面澄清,京都那些谣言自然就会不攻自破。” 东方朔点了点头,对着慧空说道: “说到底一切这里面也有朕的原因,但朕的身份特殊,还请高僧理解。” “对了,这次人妖之争还差一个人,这名额便给金刚寺二戒和尚吧,若是取胜,朕会亲自加封他为大法师。” 慧空修禅多年,喜怒不表于形,心中听到这话确实是十分欣喜的,对着东方朔顿首道:“多谢陛下。” 人妖之争,胜者之名,可传檄天下,届时金刚寺的名声便会一家独大,压过其他三大顶级宗门。 不仅如此,若是二戒被敕封成了大法师可享国运之力,修行起来一日千里,以二戒的资质,最多一甲子,他金刚寺又会多上一尊四境大修士。 不得不说,东方朔的帝王心术比启昌帝的还要强,打一棒子给一甜枣,把平衡二字玩出了花样。 就连慧空这个金刚寺住持都感到佩服不已,对其生不起一点怨气。 一切妥当之后,慧空语气温和的说了声“微臣告退”后便自觉退了下去。 走出养心殿之后,他不禁思索起来,该怎么让陆去疾出面澄清? 陆去疾可不是好糊弄的,猴精猴精的,说不定会狮子大开口啊。 忽然,他脑海中想起了二戒和尚的身影。 “正好二戒在立春院,他与陆去疾多少有点交情,要不让他出面?” “没错,是时候让他出面了,一个出家人整日在立春院骗吃骗喝像什么话?也该为寺内分忧了……” …… 立春院内。 二戒和尚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手中还拿着一个鸡腿。 一阵寒风吹拂而过,慧空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他身前。 慧空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对着二戒和尚大声喝道:“孽障!还不醒来!” 床上的二戒浑身一激灵,立马睁开了眼,看到身前的慧空瑟瑟发抖,手中的鸡腿都没拿稳掉落在地板上。 “方丈!?您老怎么也来了?” “难不成您老也寂寞了?” 二戒和尚睡眼惺忪,没大没小的问了声。 慧空气得脸都绿了,他修禅已经数个甲子,六根清净,又岂能容忍二戒这个小辈调侃? 咻! 慧空食指一弹,一道指气从其指尖爆发,直接打在了二戒和尚的檀中穴上。 这一指用上了金刚寺三十六绝技的拈花指,可以暂封他人元阳。 “啊!” 二戒和尚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忽然他的身躯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的兄弟好似收到了什么惊吓,竟然缩了回去? 二戒和尚解开裤裆一看,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完了!” “我成太监了!” 二戒和尚张大了嘴巴,看着空空如也的裤裆,心如死灰。 缓了缓神,他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慧空,失声道:“主持,你这太狠了吧!?” “嗯!?” 慧空给了二戒一个眼神。 看着那双浑浊的眼眸,二戒和尚原本的愤愤不平瞬间消失,他承认自己怂了。 慧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看看你,哪里还有一个出家的人样子!” 二戒和尚小声嘟囔道:“我这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慧空冷哼道:“吃肉喝酒我不反对,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佛家六律你可曾放在眼中?” 二戒和尚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污垢,中气十足的反驳道: “我至今可都还是童子之身,我只不过见不得人间疾苦罢了。” “佛祖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出来在这里都是佛祖的安排,身在青楼,心在灵山,人是未来佛,佛是过去人,在我看来,这些人都有成佛之资,我是来指引她们的。” 二戒和尚说的那叫一个正气凛然,越说越觉得自己高尚。 慧空也懒得和二戒和尚争辩,板着脸问道:“七戒的事,你知道吗?” 二戒和尚依旧没个正形,拾起地上沾灰得鸡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口齿不清道: “京都都传遍了,我想不知道都难。” 慧空面色一黑,道:“你与镇南侯有些交情,这件事我和陛下都不好出面,你找个没人的时候去镇南侯府找陆去疾商量一下,让他出面澄清一下。” “交情?我和陆去疾也就一碗蛋炒饭的交情,你让我去劝他?” 说着,二戒和尚摆了摆手,“不去!打死都不去!” 慧空缓缓转过身,道:“你不去,那东西永远别想回来。” 闻声,二戒和尚攥紧了拳头,气冲冲的走到慧空面前。 “方丈!算!你!狠!” 第285 章 血菩提,二戒和尚上门。 在慧空这个主持面前,二戒和尚还不敢动手,无能狂怒了一声后,抓起一旁僧衣后气冲冲的走出了立春院。 见他要走,老鸨拿出了算盘赶忙上前阻拦,“二戒大师,您要走可以,最起码也得把账先结了不是?” 二戒和尚双手合十,摆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架子指了指身后慧空,小声道: “记我金刚寺主持慧空的账上。” 老鸨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出现在二楼的慧空,不同步二戒和尚,慧空一脸慈祥佛相,给人的感觉就是得道高僧。 二戒和尚见老鸨犹豫,手捏佛号,又道:“大娘子放一百个心,我家住持是天下有名的大禅修,断然不会赖账的。” 老鸨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附和似的点了点头,“金刚寺可是我大虞天下的四大顶级宗门,慧空大师的名字天下皆知,自然不会赖账。” 二戒和尚见火候差不多了,继续说道: “你在给我装上十斤新茶,拿上三十斤美人醉。” “啊?”老鸨嘴角一抽,有些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 记账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连吃带拿? “二戒大师,你这个要求真的是为难我了。” 老鸨婉言拒绝道。 二戒和尚一本正经的说道:“连这点东西都不让我拿走,大娘子莫不是看不起我家主持?” 老鸨赶忙摆了摆手,“二戒大师言重了,我一个老婆子哪里敢看不起慧空大师。” “您稍等,我马上就让小二给你取货物。” 不一会儿,二戒和尚从小二手中接过了上好的茶叶和好酒,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立春院。 矗立在二楼上的慧空并不知晓二戒和尚和老鸨的谈话,只觉得自家这个弟子为人当真不错,白吃白喝就算了,临走了还有人送上好酒好茶。 不过,他心中总有一股怪怪的感觉。 似乎这有点不太像是二戒的作风。 不久,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之际,老鸨那张花枝招展的脸出现在了他眼前。 慧空一脸不解,沉吟道:“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老鸨恭恭敬敬的说道:“慧空大师,刚刚二戒和尚记了您的账,说是他的一切消费由您买单,您看……” 此话一出,慧空双眼一黑,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 对味了,这才是二戒这孽障的作风。 我说怎么走了还能顺点茶叶和美酒。 敢情都是记在老夫账上。 好个孽障。 在寺内最为一毛不拔的慧空今日大出血,大方的为二戒和尚付了多日的酒肉账,临走之际对着老鸨苦口婆心的劝道: “女施主,以后二戒在立春院的所作所为与我金刚寺再无干系,还请女施主擦亮眼睛。” 老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大师所言极是,二戒大师下次再来,我一定不许他记账了,更不会让他记您的账。” 慧空顿时语塞,叹了一口气后消失在了原地。 一晃眼,时间已然来到了傍晚。 夕阳已沉,余晖染红了天际。 二戒和尚提着茶叶和好酒来到了陆府。 老管家走入了内院将这件事告知陆去疾。 听到是二戒和尚上门之后,陆去疾结束了修炼,对着老管家吩咐道:“直接让他进内院吧。” 老管家得令之后将二戒和尚引进了门。 路上,二戒和尚看着这三进三出的大院子,不由得叹道:“你家侯爷真是有钱,能在京都这寸金寸土的地方,买上这么大一个宅子,真是让我羡慕。” 老管家呵呵笑道:“宅子是陛下赏的,我家侯爷的俸禄可没这么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着。 二戒和尚学识颇杂,时不时还指点上院内的风水,说这宅子是什么斩龙局,但来者是客,老管家也不好驳了二戒和尚的面子,只能不断附和。 一盏茶的功夫。 二戒和尚被老管家带入了后院。 “侯爷,人给你带回来了。” 说完,老管家自动退了下去。 陆去疾坐在竹林下的石凳上,看着内院拱形门下的二戒和尚,笑道:“二戒,别来无恙否?” 二戒和尚提着东西快步走到了陆去疾身前,将茶叶和美酒放在了桌子上,自来熟的坐在陆去疾对面。 “别来无恙,陆侯爷。” 二戒和尚笑着说了声,双手作揖就要给陆去疾行礼。 陆去疾赶忙摆了摆手,“行了,你个花和尚别恶心我了。” 话锋一转,他明知故问道:“这次来找我,所为何事?” 二戒和尚指着桌子上的美酒,嘿笑道: “找你喝酒,顺便叙叙旧。” “既然如此,那你我便一醉方休。” 嗅到了酒香的陆去疾也不扫兴,从紫玉腰带中取出了两个大碗和一包花生米。 素白的月光下,两人推杯换盏,一碗接着一碗,谈天说地,说遍了大江南北的趣事。 寒夜,凉酒,故人,仅有一盘花生米也别有一番滋味。 酒意正酣,二戒和尚顺水推舟的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陆兄,实不相瞒,七戒的事儿是我金刚寺的疏忽,如今京都众说纷纭,隐隐将矛头指向宫里那位。 今天中午我金刚寺的主持亲自找到了我,宫里那位和金刚寺都希望陆兄能出面澄清一下。” 原本酒意朦胧的陆去疾瞬间清醒了过来,有些不满的反问道:“澄清什么?” “你金刚寺七戒和尚手持破戒刀孤身杀入我的府邸,欲要取我的性命,我还得帮你金刚寺澄清?” 二戒和尚不疾不徐的说道: “不是帮我金刚寺澄清,是帮宫里那位澄清。” “当然,这件事错在我金刚寺,我金刚寺自然会弥补上这份过错。” 陆去疾眸光一亮,道:“怎么弥补?” 见陆去疾态度有所缓和,二戒和尚心中松了一口气,缓缓道:“我金刚寺内有一株灵根,名叫龙血菩提,一百年一开花,二百年一结果,服之可助修士重返先天之态。” “对于体修更是有莫大的好处,特别是对骨金刚境界的体修,可助其洗刷全身二百零六骨,打下五境根基。” “不知这份礼,有没有诚意?” 第286章竹石剑,宅子也有异样? 何止是有诚意,简直是太有诚意了。 因为逆鳞龙骨的原因,陆去疾的体修三境一直都未得圆满。 若是服用了龙血菩提,说不定可以将那块逆鳞龙骨真正化为己用。 陆去疾先是装作很是为难的模样,犹豫了半天之后方才松口道: “既然金刚寺这么有诚意,那我明日便让管家走一趟京都府,昭告整个京都,那和尚并不是你金刚寺的人。” “善哉。” 闻声,二戒和尚双手合十回了一声。 如此,他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只是有些心疼那龙血菩提。 处理完正事,两人又端起了酒杯,开怀畅饮起来。 陆去疾盯着二戒和尚,饶有意思的问道:“二戒,七戒死在我手上,你说你金刚寺会不会对我下手?” 二戒愣了一下,随即灌下了一大口烈酒,直视着陆去疾的眸子,反问道: “陆兄,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陆去疾笑了笑,“自然是真话。” “会。” “但不是现在。” 二戒和尚收起了脸上的嬉笑,极为认真的说道。 陆去疾也是一愣,似乎没想到二戒和尚会这般如实道来。 在他看来,油嘴滑舌才是二戒的本色,但二戒却没有丝毫掩饰,直接说出了真话,这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二戒,这话不像是从你口中说出的。” “最起码也要掩饰一番不是?” 陆去疾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打趣道。 二戒和尚笑了笑,高高端起酒杯,轻声道:“都是聪明人,绕来绕去的没什么意思。” 陆去疾想想也是,绕来绕去,确实没什么意思。 他端起了酒杯,主动与二戒和尚碰杯,笑道:“说的也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才是你二戒和尚的作风。” 叮。 两只酒碗碰撞在一起,两人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二戒和尚撸起袖子擦了擦嘴,发自内心的说道:“说实话,我真不想与你这样的人为敌。” 陆去疾来了兴趣,好奇问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二戒和尚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出一声:“外有圆融以智避利害,内怀赤诚之心以对人。” 这评价很高。 就连陆去疾自己都没有想到。 他笑道:“没想到我在心中竟然有如此高的评价?” 二戒和尚撇了撇嘴,道:“说高也不高,达不到圣人,说低也不低,也不算是个小人。” “思来想去,也就你口中的那一个字可以形容。” 陆去疾疑惑不解道:“哪个字?” 二戒和尚抬头望月,淡淡吐出一字:“侠。” 说着,他将扭头看向了陆去疾,问道: “陆兄,你觉得你自己是侠吗?” 陆去疾沉默了半晌,沉吟道: “侠之小者,惩奸除恶。”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我?马马虎虎吧,勉勉强强够得着“中侠”。” “中侠?有意思。” “哈哈哈……” 二戒和尚放声大笑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去疾则是抓起一把花生米,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夜半时分,坛中酒尽,花生米也被两人一扫而空,二戒和尚也准备起身离开了。 临行之际,他指着一旁的竹林,对着陆去疾意味深长的说道: “陆兄,你这院子的风水不太行,我建议你还是将这些竹子全部斩断。” 陆去疾眉毛一挑,诧异道: “你还懂风水?” 二戒和尚嘴角上翘,得瑟一笑: “不是懂,而是精通。” “可别小看风水,说到底风水也是阵法,古人云:一命二运三风水,你猜风水为何能排在第三位?无他,可杀人于无形矣。” “有厉害的大风水师,甚至可以改换皇庭。” 说话间。 二戒和尚再次伸手指着旁边的竹林说道:“实不相瞒,你院子的风水是一斩龙局,而这些竹子就是斩龙剑。” “不信你可以挖开下面的泥土看看,其下不出三尺,必有一柄天然形成的石剑。”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见二戒和尚说的如此认真,陆去疾也不敢大意,快步走到竹林之下,猛地跺了跺脚。 咔嚓! 随着他这一脚落下。 地面之上浮现出了一条裂痕,一股虚无渺茫的剑气从地底冒出。 陆去疾弯下腰,扒了扒泥土,果真摸到了一柄石剑。 他的脸上顿时泛起了一抹冷意,要不是今日二戒和尚挑明,他恐怕到死都还被蒙在其中。 原以为是东方朔大方了一回,没想到又tm是在埋坑! 本就喝了点酒的陆去疾气愤不已,怒骂了一声:“东方朔,不当人子!” 二戒和尚听到这话赶忙制止道: “陆兄,这可不禁说哈。” 陆去疾自然知道,但他实在气不过。 他一手捏碎石剑后缓缓站起了身,而后对着二戒和尚说道:“多谢,这份情我记下了。” “小事一桩。” “这座江湖要是少了你陆去疾,那多没意思。” “走了。” 话音落下。 二戒和尚摆了摆手,吊儿郎当的走出了陆府。 按理来说,他和陆去疾迟早都会是对手,不应该为其指出斩龙局,任由这斩龙局将陆去疾身上的气运斩掉。 但他打心底里欣赏陆去疾,总觉得这样的人要是不明不白的死去,怪可惜的。 况且,此举多少也能结个善缘不是。 万一哪天陆去疾真的起势了,有这份善缘在,他多少也能为金刚寺说上几句话。 二戒和尚走后。 陆去疾面色阴沉了的盘坐在院子内,沉思了一夜。 这一夜他没有修炼,只是低头将所有事情理了一遍,为自己谋划出了一条生路。 …… 第二日,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 在陆去疾的示意下,老管家一大早便去了京都府,亲自澄清了七戒和尚不是金刚寺的人,在朝廷和金刚寺的推波助澜之下,京都之内的谣言不攻自破,反倒是刮起了一股东方朔礼贤下士的风气。 时值下午时分,金刚寺暗中差人送来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的自然是二戒和尚许诺的龙血菩提。 来人是一个四境大修士,态度很是恶劣,似是对陆去疾有所不满,扔下龙血菩提之后愤愤离去。 不过陆去疾并未与其计较,收下龙血菩提之后将自己锁在了房间之中。 打开盒子一看,只见一枚晶莹剔透的菩提子散发着红光,表皮之上纹路如龙鳞盘踞,隐隐有金光流转。 深吸了一口气,陆去疾将那龙血菩提送入口中。 刹那间,一股灼热之气自喉间直冲丹田,如千军万马奔腾不息,一股狂暴的力量不断洗刷着他浑身筋骨。 特别是他脊椎中那一块逆鳞龙骨,在这股狂暴的力量之下咔咔作响。 第287章 山之高,月出小 龙血菩提的力量如同烈火煅烧精铁,不断淬炼着逆鳞龙骨。 一个时辰过后,逆鳞龙骨泛起了金光。 两个时辰过后,逆鳞龙骨四分之三皆已化作金黄色。 又一个时辰过后,逆鳞龙骨彻底化作了金黄色。 体修三境,骨金刚,大成! 陆去疾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金芒一闪而逝,轻轻抚着胸口,嘴角上翘,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走出房间,只见斜阳高挂西山,一片祥和之景。 陆去疾伸了个懒腰,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乌鸦声。 一抬眼,一只三足乌鸦落在了檐角,两只猩红的眸子俯瞰着陆去疾。 陆去疾看到这三足乌鸦的瞬间汗毛直立,手腕翻转,天不戾顿时出现在手中。 如果他没有感受错的话,这三足乌鸦是一只妖,而且还是一只大妖。 见陆去疾要动手,三足乌鸦口吐人言道:“别动手,我没有恶意。” 陆去疾握紧手中的天不戾,问道: “你到底是谁?来我府邸有何事?” 三足乌鸦的声音十分沙哑:“我是余公座下三足乌,奉命前来告诉陆大人一件事。” “余苍生?他不是死了嘛?” 陆去疾眉宇间浮现出一抹不解。 三足乌鸦低声道: “余公虽死,犹有后手。” “余公生前让我告诉陆大人,你这府邸是一斩龙局,还请陆大人早做打算。” “余公还说了,信不信由你。” 扑。 话音落下,三足乌鸦扑腾着翅膀凭空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几支黑灰色羽毛。 看着三足乌鸦消失的身影,陆去疾陷入了沉,他搞不懂余苍生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不过从三足乌鸦的口吻可以看出,余苍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犹有后手存世。 这天下聪明人真的太多了,脑子有点不够用…… 思索了半天都没想出什么,陆去疾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忽然,他灵光一闪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声喃语: “三足乌鸦是妖,如今却能在京都来去自如,这岂不是说先生手中的大阵出现了问题?” “看来余苍生的临死反扑倒是阴差阳错的帮了我。” 陆去疾将天不戾收回了紫玉腰带之中,看眺望了一眼城南,准备走一趟听风楼。 他入京已经三天了,怎么说都得去看看李明月,顺便也要交代一下一些事情,免得到时候李明月做傻事。 当然,他现在的身份特殊,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去。 所以他特意换了一身行头,出门之后绕了好几圈,直至太阳落山,天色渐晚,确定自己身后没有尾巴之后方才进入了听风楼,保险起见,他没有走大门而是走后门。 李明月站在楼内的小莲池旁,一边的丫鬟小翠捧着一个碟子,里面装的是上好的鱼饲料。 李明月抓了一小把,纤纤玉手一扬,金黄色的饲料如细雨般洒落水面,两尾青白锦鲤鱼儿欢腾跃动,争相抢食。 她低头看着这一幕,温婉一笑: “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自由。” 一旁的丫鬟小翠看出了李明月的心事,缓缓说道: “小姐,老爷已经来信说了,让你再坚持一年,听风楼一时半会还离不开小姐你。” “还有,青云书院的陈白衣又让他师父到咱们家里去提亲了,不过这次被鹤老爷拒绝了。” 李明月笑了笑:“那老头子终于做了一件正事了。” 小翠嘿笑道:“鹤老爷痴迷书法,姑爷又精通书法,在他眼中咱们姑爷就是金龟婿,巴不得姑爷早点上门哩。” “话说姑爷都已经入京三天了,怎么还不来见小姐?” 李明月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为陆去疾辩解道:“余苍生刚刚身死,余党树倒猢狲散,京都局势尚未明朗,他的身份又有些特殊,不来见我,自然是有他的苦衷。” 小翠看着李明月这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小姐,你又犯花痴了。” 李明月轻轻敲了小翠的头,“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咚咚。 一个魁梧大汉快步走到了李明月身前,扫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小姐,陆公子来了。” 李明月瞳孔微微一颤,追问道:“他在哪里?” 魁梧大汉:“人多眼杂,属下已经将他带到了顶楼您的房间中。” “做的不错,找管事领赏。” 李明月对着魁梧大汉说了一声后带着小翠急匆匆的向顶楼走去。 听风楼顶楼,李明月的闺房之中 陆去疾坐在软榻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静静的等着李明月。 咚咚……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陆去疾原本平静的心莫名的躁动了起来。 嘎吱—— 门开了。 只有李明月一人缓缓走进了房间。 丫鬟小翠则是站在了门口为两人放风,她可不想进去吃狗粮。 陆去疾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李明月,很快又把头低下去,虽然两世为人,但他在感情一事上,属实是一窍不通,也是新媳妇下厨房——头一次。 不对,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我非礼勿视什么。” “这是我道侣,害羞个毛?” 陆去疾鼓起勇气抬起了头,看着身前的娇羞的李明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竟然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问了声: “你渴不渴?” 这么久没见, 第一句就是问我渴不渴? 真是个笨蛋…… 李明月咬了咬唇,虽有不满,但还是伸手接过陆去疾递过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比以往都甜。 终是李明月大胆了一些。 她缓缓坐到了陆去疾身边。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臂,心中都泛起了涟漪,气氛有些旖旎。 陆去疾开口打破了平静:“明月,好、好久不见。” 李明月嗔笑道:“陆去疾,你不会聊天能不能不要硬聊?” “谁家相公见了娘子先问渴不渴,又说好久不见的?” 说着,她直勾勾的看着陆去疾,细若蚊蝇道:“难不成……你不想我?” 陆去疾赶忙点了点头,“想。” 李明月甜甜一笑:“有多想?” 陆去疾咽了咽口水,大胆了些,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明月,一字一句道: “山之高,月出小。” “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第288 章 见明月,赶紧走。 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李明月顿时眉开眼笑,脸颊彻底红透了,像是一株娇羞的水莲花。 陆去疾伸出了手,颤抖着搭在了李明月的手上,指尖相触的刹那,仿佛被烫到一般,却又舍不得收回。 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透着几分青涩与不安,连带着手腕都带着细微的颤抖,如同初次展翅的雏鸟,既向往又怯懦。 李明月低着头,脸更红了,慢慢张开了自己的手。 如此,两只手自然而然的十指相扣。 陆去疾握刀的手,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此刻的他终于明白,为何李轻舟当初甘愿放下剑去做一个店小二了。 十指相扣的感觉,真的很好,好的不能再好。 许是因为这份温暖。 陆去疾和李明月逐渐打开了话匣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他给她讲江南的奇闻异事。 她给他分析着京都的局势。 就连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陆去疾都说得津津有味,李明月听得乐此不疲。 他在说,她在听,或许这就是喜欢最简单的模样。 渐渐的,李明月胆子更大了些,轻轻靠在了陆去疾的肩膀上。 陆去疾身子肉眼可见的僵住,一颗心砰砰直跳,腿不争气的颤抖。 李明月脸上浮现出两轮弯弯的月牙,低声喃语:“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陆太岁,竟然是个胆小鬼。” 陆去疾手掌心直冒汗,想要伸手搂住李明月却又不敢,一只手悬在李明月身后迟迟不敢落下,只能嘴硬道:“我胆小?我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 “哼……杀人不眨眼又怎样,还不是个胆小鬼。” 说话间,李明月伸手将陆去疾的手拽到了自己肩头,而后快速低下头,异常羞涩。 李明月低声道:“胆小鬼。” 陆去疾依旧嘴硬:“我不是。” “你就是。” “我不是。” “……。” 两人绊了好半天嘴。 最终以陆去疾认输收尾。 绊嘴赢了的李明月轻轻靠在陆去疾的肩上,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笑着笑着,她的眉头忽然紧蹙了起来,不由得担忧道:“我总觉得现在京都的局势有些说不出来的怪,你要多加小心。” 陆去疾微微颔首,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武帝东方朔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 李明月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 “怎么会?” “你可是明武朝第一位侯爷,更是铲除了江南三州的三姓七望断了余苍生的根基,如此功劳,皇帝杀你岂不是枉杀功臣?如何堵的住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对于局势,陆去疾比李明月看的还要透彻些。 如今朝堂之上余党崩塌,以新贵党最大,几乎都是东方朔的人,怎么说还不是东方朔的一句话? 自古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来来去去,不过稻子熟了几十回罢了。 李明月又补上了一句:“再说了,你身后有帝师,你要是出事了,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陆去疾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又复杂的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倘若帝师也要杀我呢。” 此话一出,李明月紧蹙的眉头深了几分,就连呼吸都重了不少。 东方朔要杀陆去疾她尚且能想通, 帝师周敦怎么会杀陆去疾? 陆去疾不是帝师周敦的学生吗?帝师周敦岂会自断手脚? 李明月百思不得其解,攥紧了陆去疾的手,一脸疑惑道:“帝师不是你的先生吗?他这个先生要杀你这个学生?我想不通。” 陆去疾低声道:“先生不是我一个人的先生,是大虞的先生。 或许,我那死去的师兄才是他真正认可的学生,而我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听到这话,李明月沉默了。 如果周敦也对陆去疾有杀意的话,她不敢想象陆去疾究竟是何处境,说句满城皆敌都不为过。 “要不……咱们跑吧。” 李明月对着陆去疾认真说道。 这一声说的是“咱们”,而不是“你”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愿意站在陆去疾身旁,哪怕是流落四方。 陆去疾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李明月那双揉碎了星河的眼眸,道: “现在我身在局中不能跑,若是跑了,那便是全盘皆输,但是你可以。” 李明月坚定的拒绝道:“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陆去疾看了看李明月,徐徐道:“不是丢下我一人,而是为我解决后顾之忧。” “过不了多久,京都就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你要是留在京都,我不放心。” 李明月看着陆去疾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在京都,我更不放心。” 陆去疾缓缓站起身来,眺望了一眼皇宫的方向,道:“人要走,马要放,千日造船,一日过江,路在人走,事在人为。” “你放心,他们想杀我陆去疾不会那么容易,我亦是有后手。” 说着,他缓缓走到了李明月身前,柔声道:“依照东方朔的智谋和手段,多多少少已经对我们俩的关系已经起了疑心。 我不希望你受到牵连,我想让你回蜀中,回到诗剑李家,在哪里你才是安全的。” 诗剑李家乃是蜀中第一世家,底蕴深厚,族内更是出过六境大修士。 有诗剑李家护着李明月,陆去疾也能放心些。 李明月也不执拗,点头道:“好,过几日我就会离开。” 陆去疾一脸凝重道:“最好明日就走。” 李明月朱唇轻启,有些惊讶道:“这么急?” 陆去疾:“东方朔此人虽然修为低下,身子孱弱,但大智若妖,要是再过一段时间,他一定会猜出咱俩的身份,所以你走的越快越好。” 说完,陆去疾从怀中掏出了两封信,亲手交给了李明月,嘱咐道: “走出京都之后帮我送出两封信,一封是青州太一道门,一封则是江南总司。” 李明月手上的大漆青蛇镯发出了一抹青光,将两封信收入其中后,她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我一定送出去。” 处理完正事之后。 陆去疾和李明月走到了窗边。 两人手牵手,静静的看着月亮。 风不尽,月无穷,两心同。 第289 章 陈白衣,情敌来了? 直至傍晚时分。 陆去疾才与李明月依依不舍告别,从听风楼后门偷偷溜走。 几经辗转,特意走了一趟云深巷后,紧不慢的走向了镇南侯府。 陆去疾的行踪重新出现后,暗中负责盯梢的人赶忙将这个消息传入了宫中。 …… 皇宫深处,御书房。 东方朔裹着厚厚的羽绒被,不断批阅着手中的奏折,眉头紧锁,眼神阴冷的瘆人。 几个时辰之前,下面的探子来报,陆去疾的行踪突然消失了,直到如今依旧没有什么消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简单。 吱呀—— 漆红色的门开了。 一道黑色身影走了进来,却不敢上前,只敢站在角落。 来人拱手说道:“陛下,下面的人来报,镇南侯的行踪又出现了。” 东方朔手中朱笔不停,不带着一丝情绪道:“时间,地点。” 来人:“丑时一刻,云深巷。” “丑时一刻……”东方朔下颌微低,陷入了沉思,“他去云深巷干什么……” 仅仅不过是一刻钟后的时间,东方朔在脑中不断梳理着与陆去疾有关系的人,一个个的排除,最终锁定了几个人。 突然,他扫了一眼黑暗中的黑影,道: “去把有关陆去疾的情报全部送过来。” “诺。” 黑影拱手回道,随即快速消失在了御书房中。 东方批阅着奏折,心不在焉的说道: “陆爱卿,你究竟是去见谁,有什么事是朕不能知道的……“ “是金刚寺的二戒?还是帝师周敦?又或者最后的余党张定方,总不可能是那听风楼的李明月吧……” 不久,一捆捆卷轴被送入了御书房,东方朔一夜未眠,只为抽丝剥茧,找出陆去疾消失的几个时辰究竟去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翌日,清晨。 李明月和丫鬟小翠按照陆去疾的吩咐,暗中抽身离开了京都。 为了将陆去疾嘱托的两封信送达,李明月甚至动用了自己诗剑李家大小姐的身份,利用族内最为保险的“飞剑传书”,将两封信送往苏州和青州。 飞剑传书是诗剑李家独有的送信方法,由李家常年在外的三位剑仙级别高手秘密护送,一日三千里,就算是东方朔知道了这两封信想要半路截断都不太可能。 不仅如此,察觉陆去疾现在的处境后,李明月心中甚至已经下定了决心,回到家之后无论如何都要请自己爷爷出手。 李明月和小翠的马车走出京都千里之后被另一架马车拦住了。 李明月和小翠持剑走下了马车,主仆两人看向马车,沉声道:“来者何人!?” 车内坐着一个身形清瘦的白衣少年,一头墨发仅用一根白玉簪松松绾住,几缕不羁的发丝垂落颊边,妖颜若玉。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剑鞘,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微响。 透过车窗看到了对面的那道熟悉的身影后,白衣少年快速走下了马车。 “明月,好久不见。” 白衣少年看着李明月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陈白衣?” 李明月看清楚白衣少年的脸后发出了一声诧异。 陈白衣,青云书院院长陈子初的关门弟子,年仅四十岁就已经是三境后期,是青云书院历代破境最快之人,深受一众大儒喜爱。 因为诗剑李家和青云书院关系密切,家中藏书丰富,故而陈白衣年少时曾在李家借住过一段时间。 期间,在李家的细流墨池旁惊鸿一瞥望见了一袭紫衣,从此情根深种,一直对李明月念念不忘。 前不久刚让陈子初上门提亲,谁料却被李鹤以“李明月已经有心上人”的借口给驳回了。 听到这话的陈白衣根本不相信,以为李鹤不过是在找借口搪塞他,于是苦跪在细流墨池旁整整三个日夜,不断追问李明月的心上人。 对此,李鹤不屑一顾,更是放话陈白衣想跪多久就跪多久,用不着管。 最终,陈白衣的师父青云书院院长陈子初出面了。 老话说的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李鹤也不能驳了陈子初的面子,最终松了口,告诉陈白衣一个名字——“陆去疾。” 听到这个名字的陈白衣如遭雷击,将自己关在房间中一个下午,找到自己陈子初,提出了自己要参加人妖之争的想法。 人妖之争一共就三个名额,陆去疾一个,金刚寺一个,剩下的一个迟迟未定,所以陈白衣是准备入京求取这最后一个名额,他的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证明自己比陆去疾强! 只是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李明月。 一想到李明月如今已有心上人,陈白衣心里就不是滋味,看着李明月也不知如何开口。 李明月看着陈白衣古怪的神情,出口道:“你这是去哪儿?” 陈白衣握紧了手中的君子剑,眺望了一眼京都的方向,道:“进京,然后参加人妖之争!” “你也要参加人妖之争?” 李明月面带疑惑道。 陈白衣郑重的点了点头,道: “没错!” “我不仅要参加,还会代表我大虞夺得第一!” 说话间,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明月,心中莫名涌出一股想要证明自己的迫切。 “哦,祝你好运。” 然而,李明月只是随口说了一声。 随后便带着小翠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见状,陈白衣赶忙上前一步,顾不得失礼,十分激动道: “明月,其实我也喜欢你。” 李明月听到这话明显蹙了蹙眉头,毫不留情道:“我知道,但我不喜欢你。” 这话一出,陈白衣心中明显“咯噔”一下,脸上的笑意凝住了,仅仅维持了那么一瞬,随即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收敛起来,仿佛潮水退去,只留下一片空寂的沙滩。 “……是么。” 陈白衣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带着一丝自嘲的轻笑。 他主动后退半步与李明月拉开一个礼貌而疏远的距离,微微颔首,姿态依旧是无可挑剔的君子风度。 踏踏…… 李明月的马车绕过了陈白衣,卷起的烟尘还弄脏了他的袖子。 他看着不断远去的身影,放声呐喊道: “明月!” “我一定会赢!!!” 第290 章 争名额,白衣入京。 明武二年,正月初八。 京都十四条街的店铺大多还关着门,但几家茶楼食肆已早早升起了炊烟,袅袅的白烟混着淡淡的檀香,在清冽的空气中弥散开来,是独属于新春的安闲味道。 家家户户的主妇们端着一盆清水,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盆中游着几尾金红的鲤鱼,她们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着新年里诸星下界,护佑家宅平安,万物顺遂。 在这个“放生”的日子,有一袭白衣入京,在几位京中文坛大儒的推荐下得以上朝面圣,于朝堂之上,奏曰:“小生不才,愿为大虞夺得人妖之争魁首之位。”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文武百官齐齐看向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衣少年,有不少高官丝毫不给面子,小声非议道:“这是谁?口气如此之大?” “听说是青云书院的才子。” “青云书院的才子又如何?镇南侯陆去疾也是人妖之争的选手之一,尚且不敢说自己能夺得魁首之位,他不过一介书生,安敢如此大放厥词?真当自己有王佐之才?” “可笑可笑。” 不同于众人,站在百官最前列的司徒贺看向白衣少年的目光中没有嘲讽,只有好奇与打量,低声喃喃道:“渊渟岳峙,沂水春风,此子有稷魁之资。” 稷魁,又称文魁。 青云书院其中学派多而杂,每隔三百三十三年便会举行一次学派辩论,因为辩论的地点乃是青云书院的一块井田之上,故而胜出者又被称为稷魁,每一代稷魁算得上是书院的领军人物。 稷魁之资,这个评价很高,因为上一代的稷魁是帝师周敦,再上一代的稷魁则是余苍生,司徒贺能将白衣少年与这两位人物相提并论,可见他对白衣少年的重视程度。 那张无情的高位之上,东方朔十二珠旒冕下冷峻的脸庞罕见的露出了一抹笑意,喉结上下涌动,俯视着下方的白衣少年,低声问道: “青云书院大而杂,汝又隶属哪家学派?” 白衣少年躬身道:“官家学派,可平天下。” 听到这话东方朔皱了皱眉头,据他所知,青云书院主流学派一共就是九家,儒家、道家、法家、墨家、名家、阴阳家、纵横家、兵家、农家,也称为九流。 官家?好似不在九流之中。 东方朔声音沙哑道:“官家学派?未曾听说过,也不是九流之一,真可平天下?” 白衣少年直起身子,斗胆看了一眼龙椅一眼,平静如水道:“青云书院儒家最大,官家学派边并未脱离儒家,只是其中学说之一。” “放肆!”站在首位的司徒贺压低了声音喝道:“并未脱离,那你为何自称官家学派而非儒家?” 感受到司徒贺官威带来的压迫感,白衣少年依旧不卑不亢道: “诚如陛下所言,青云书院大而杂,儒家亦是如此,儒家有四派 ,而我官家学派在四派中最为昌盛,自称一派并未忘本,而是想让陛下知晓,想让天下人知晓。” 东方朔并未计较这件小事,要名也好,要利也罢,只要能为大虞所用,能为自己所用,一切都无妨。 东方朔又道:“人妖之争的名额只有三个,镇南侯陆去疾一个,金刚寺一个,最后一个朕本想留给宗室子弟,你想要那就拿出实力来。” 白衣少年再次躬身,道:“愿听陛下吩咐。” 这般姿态,东方朔很是满意。 他竭力拔高了自己的声音,挥手道: “朕不是宗室的皇帝,是大虞的皇帝,这人妖之争最后一个名额,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给你三天时间,你若是能败尽宗室的天骄,朕就将那名额给你。”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白衣少年,他们哪能看不出来,这是东方朔在刻意扶持这白衣少年,只是三天时间就要想让宗室的天骄一一击败,并不容易。 要知道武安王东方业常年坐镇大虞宗室,宗室之内的天骄大多都经过其指点,并非泛泛之辈,其中不乏有元丹境的高手。 白衣少年看着百官扫视的目光,淡然一笑,拱手道:“陛下,臣只需要一天。” 此话一出,偌大一个朝堂之内噤若寒蝉。 文武百官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部露出来一抹嗤笑。 “狂悖至极,一天时间扫平宗室天骄?真不把老王爷放在眼中。 体修五境调教出来的天骄能是平庸之辈!?” “青云书院出来的才子真有如此水平?” “……” 听到如潮水般涌来的嘲讽,白衣少年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见状,东方朔更加满意了,挥手下令道:“传令,让宗室的天才做好准备。” 下朝之后,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开始在京都之内疯传。 一个晌午的时间,人人都知道有一白衣书生于朝堂之上放言一日扫平宗室天骄。 然而,此时的陆去疾并未知晓,今日他没上朝,也没修炼,而是不情不愿的来到了云深巷。 因为云深巷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太一道门的弟子和青云书院的弟子杠上了。 周敦闭关之时特意交代了斩妖司之内的事情暂时交给陆去疾处理,涉及到两大顶级宗门,京中的几位紫衣使都不想出面,无论得罪了哪一方都不好,所以众人一合计就把这件事推给了陆去疾。 陆去疾本不想掺和,架不住几个紫衣使的“高帽子”一个接着一个往他脑袋上扣,一个劲的说他心思缜密,说他名声在外,一句接着一句,陆去疾愣是插不上嘴。 上官长夜和另一个胖胖的紫衣使更是连哄带骗的将陆去疾带到了云深巷,看着前方乱作一团的人群,两人瞬间就溜了,只留下陆去疾一人和十几位黄衣使。 “上官前辈,你这心也忒黑了! 好事不找我,麻烦事净让我来。” “还有另一位胖前辈,我祝你生孩子没屁眼!” 陆去疾看着两人的背影气愤不已的骂道。 第291 章 全都打?武力调停 到底是“泥腿子”出身,陆去疾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已经走远的上官长夜和那身形微胖的紫衣使听到后方传来的骂娘声后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上官兄,镇南侯在京中文坛之内也算是有一席之地,骂起人来怎么这么难听?” “要是换作你,你以为你骂得就好听了?再说了你不知道他是“文武全才”?” 啧啧—— 微胖的紫衣使老脸一黑,嘴角微微抽搐,半天挤出一声:“好一个文武全才。” …… 另一边,陆去疾骂了半天之后,脸上的怨气少了几分,看了一眼身旁的黄衣使,沉声道:“带路。” 骂虽骂,但事情真落到头上了,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一是周敦闭关之前有所交代,二嘛,他也是有私心的。 欠了疯道士和张道仙这么多人情,无论太一道门和哪方势力产生了纠葛,他都得帮帮场子,最起码也不能让太一道门的人吃亏。 在十几个黄衣使的带领下,陆去疾不紧不慢的走向了云深巷深处,这条街他再熟悉不过了。 云深巷的街道上,两方人马已经扭打在了一起,拳脚相加,衫袂翻飞。 旁边围观的人还不少,有好事者时不时还说上几句—— “青云书院不行,比不过太一道门。” “终究是太一道门胆子小,不敢下狠手。” “……” 不说还好,这一说便将双方火气勾起来了。 本来两家宗门就已经是积怨已久,一经旁人拱火怒气越来越大。 只见太一道门的弟子横眉立目,招式狠辣,只管拳拳到肉,招招狠厉,对着青云书院的人一阵捶打! 读书人最看重的便是脸面,太一道门的人专打脸! 霎时间,青云书院的弟子被打得衣衫凌乱,发冠歪斜,却仍试图摆出些架势。 但他们身子骨始终弱了些,很快便招架不住了。 “疾风骤剑!!!” 终于眼看己方要输,其中一个书生忍不住调动了浩然正气,大袖一挥,几十柄长剑凭空出现,刺伤了太一道门几位弟子,鲜血洒落在地,显然已经打出了真火。 一时之间,原本哄闹的街道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事态愈发严重,刚才还在围观、拱火的众人立马作鸟兽散去。 寻常拳打脚踢尚且还有缓和的余地,可青云书院的人动用了浩然正气,见了红,伤了太一道门的人,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他们要是再待下去只会引得一身麻烦。 果不其然,太一道门的众人看到地上的鲜血后,一个个义愤填膺,手中长剑瞬间出鞘! 一袭青绿色倩影站了出来,掌心浮现出了一柄寒光凛凛的紫青飞剑,凝视着对面的十几个人,当仁不让的喝出一声: “众师弟!随我杀!!” 话音落下之际,双方厮杀在一起,怒气上头的众人招招狠辣无情,没有丝毫留手。 乒呤乓啷…… 刀剑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街边的围墙之上纵横交错的剑痕,四周的瓦砾摇摇欲坠。 待到陆去疾和十几个黄衣使赶到之际,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太一道门和青云书院的弟子都打红了眼,谁也不肯罢休。 “侯爷,怎么办?咱们帮谁?” 见此情形,一旁的黄衣使拿不定主意,赶忙向陆去疾征求意见。 陆去疾沉吟道:“这种情况双方都红了眼,只能武力调停了。” 武力调停? 十几个黄衣使挠了挠头,齐刷刷的看向陆去疾。 其中年纪最大、修为最高的那个黄衣使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怎么个调停法?咱们到底打谁?” 陆去疾挥了挥手,“都打都打。” 思忖了一刹好之后,他又补上一句:“太一道门的打轻点。” 有了肯定的回答,十几个黄衣使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毫不犹豫的冲向了正在混战的两拨人。 太一道门和青云书院的弟子大多都是二境中期的修为,而这十几个黄衣使几乎都是二境后期中的好手。 不一会儿,在这些黄衣使的“调停”下很快便乖乖躺在了地上,抱着头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感谢。 双方领头的几个三境修士见状想要动手,却发现一道气息瞬间锁定了他们! “灵觉!?” “为何这股灵觉这么可怕!?” “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尊看不到的凶兽!” 然而,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黄衣使的沙包大的拳头就已经抡了上来。 青云书院领头之人赶忙说道: “住手,我是青云书院的!” 黄衣使却像是没听到似的,拳头像是雨点一样落下,一边打,一边怒骂, “老子管你是谁!” “青云书院又怎么样!” “我们可是跟着镇南侯来的!” “知不知道镇南侯三个字怎么写!?” 砰砰砰…… 一阵拳打脚踢之后,青云书院的人老实了,太一道门的人也老实了,那几个三境高手听到镇南侯三个字后也不敢炸刺,眼神瞬间澄清不少。 太一道门领头的那个女子剑修看了一眼陆去疾,嘴角微微上翘,下意识擦了擦脸上灰尘。 女子剑修不是别人,正是太一道门七十二亲传之一的李曦月,当初想要送陆去疾酒葫芦那个李曦月。 陆去疾也注意到了李曦月,不过他并未声张,而是从紫玉腰带中取出了一张椅子,大刀金马的坐在了两方人马中央。 彼时的陆去疾身着一袭玄色四爪蟒袍,袍上金线绣成的蟒纹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蟒头狰狞,直视前方,虽未升龙,已有峥嵘之势。 他悠然地翘着二郎腿,脚上的一双墨底软靴轻轻晃动,单手支颐,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头,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从容不迫极了。 轻轻一摆手,十几个黄衣使自动站到了他身后,双手背负在身后,宛若黄巾力士。 扫了一眼“心平气和”的两方人马,陆去疾缓缓开口道:“诸位可曾打够了?不够的话本侯可以陪诸位搭搭手。” 青云书院的人也好,太一道门的人也罢,都没人敢搭话。 陆去疾这位明武朝第一位侯爷可不是他们能够碰瓷的,飘渺津上慈悲手刘明、风雨剑张青,四境大修士赵家家主赵垚,这些实打实的战绩让他们就算心中不服也不敢露出一丁点不服的表情。 ps:澄清一下,本书预计四百万字,不会黄,放心追。 第292 章 李曦月,压轴之人。 “说说吧,怎么回事?” 见无人说话,陆去疾继续问道。 青云书院一方中修为最高之人,一个瘦高书生站了出来,他看了一眼陆去疾不卑不亢的回道: “禀侯爷,我青云书院在这云深巷之内开设青云斋贩卖灵材,因前来购买的修士太多,遭受对面太一道门的嫉妒,对我们出言不逊,我等与其据理抗争,谁料对方竟然动了手,迫于无奈下才出手。” 瘦高书生的话音未落,站在左边的李曦月瞬间上前一步,指着其鼻子骂道:“一面之词!明明是你青云书院之人到我太一斋的门口公然拉客!我师弟这才出言不逊!” 瘦高书生面不改色,反问道:“拉客触犯了哪条王法?” 李曦月脑子一转,据理力争道:“那我师弟骂人可曾触犯王法?” 一番僵持之下,两人同时看向了陆去疾,都希望他能站出来主持公道。 陆去疾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李曦月后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旋即问了一声: “谁先动的手?” 瘦高书生面色一喜,指着李曦月激动道:“是他们先动的手!” 李曦月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在她身后太一道门的其他弟子纷纷低下了头,陷入了自责。 要不是他们冲动,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虽然他们知道陆去疾与太一道门有旧,但他们不确定陆去疾会不会为他们说话。 然而,陆去疾下面的人一番话却让他们傻了眼。 只见陆去疾沉吟了片刻后,朗声道: “青云书院的人挑衅在前,太一道门的人出手在后,罚青云书院将街道之上的碎石打扫干净,弥补摊贩的损失。” “当然,太一道门的人也有错,一人罚一枚香火钱得了。” 陆去疾的话音刚刚落下,青云书院的弟子一个个大喊不公,凭什么他们扫大街,太一道门的就只要罚钱!? 读书人最要脸,他们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了,真要去扫大街了,那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区别对待不带这样玩的吧? 修为最好的瘦高书生勃然大怒,攥紧了拳头,拔高了声音,一双平光眼死死的盯着陆去疾,喝道: “侯爷!您这话是不是欠考虑!?” “我青云书院不差那点香火钱!” 陆去疾抬头看了一眼瘦高书生,缓缓站起了身,踱步走到其身旁,在其耳边低声道:“你,有意见?” 这一声不带有任何情绪却让瘦高书生如坠冰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本就是奉命前来找茬,将事情闹大,后面自会有大先生级别的高手出面解决,但陆去疾的出现却让他不敢有闹大的心思。 沉默了半晌,瘦高书生鼓起了勇气,对着成陆去疾问道:“敢问镇南侯,我等出身顶级宗门,并未触犯大虞律法,你要想处置我怕是没这个资格,换句话你凭什么命令我们扫大街!?” 就在瘦高书生说完的一刹那,一股巨力猛然砸在了他的胸口。 咻咻。 他的身影像是断线风筝,倒飞出去十几米远,重重砸在了一面青黄色的围墙之上。 锃! 一抹黑色的幽光以雷霆之势插在了他的脖颈旁,距离他的动脉不足一寸。 瘦高书生余光一瞥整个人瞬间好似被抽干了灵魂,瞬间呆滞在原地,胸闷气短,最后喷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就凭这把刀,够吗?” 陆去疾冷冷的声音响起。 瘦高书生不敢言,思索了半天,虽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够。” 啪嗒。 陆去疾打了个响指,天不戾重新飞回了手中,手掌一翻将其收入囊中之后,便准备起身离开。 临别之际,他回头对着瘦高书生说道: “龙脊山的事情我多少也有些耳闻,你青云书院是什么心思我大抵也能猜到,无非就是想要找回面子罢了。” “你大可回去告诉你身后的那些人,我陆去疾以势压人,不过还请帮我转告一句,真正的读书人应声风骨傲然,心中有气,不屑算计,工于心计,不如明理。” 出乎意料,瘦高书生听到这话后摇头一笑,大胆驳道:“侯爷所言极是,但有一事侯爷说错了,青云书院并非没有风骨,只是…人杂了点。” “哦?” 闻言,陆去疾略显意外,对瘦高书生高看了一眼,随即摆手一笑: “有没有我们以后自然会知晓,若是你身后的人有所怨言的话,告诉他斩妖司上官长夜随时奉陪。” 说完,陆去疾便准备带着十几个黄衣使原路返回。 与李曦月擦肩而过之际。 他听到一声“谢谢。” 这一声很小,很用心,很小心。 陆去疾嘴唇微动,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回道:“应该的。” 李曦月今日不像那日在天君山上一样抹了胭脂,一张脸不加修饰,但却浑然天成,有种淡极生艳的美感。 陆去疾却不敢多看一眼,十分利落的带着十几个黄衣使离开了云深巷,连头也没回。 陆去疾走后,青云书院的人开始打扫街道,太一道门的人则是闭门谢客,双方井水不犯河水,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李曦月爬到了太一斋的最高处,假装看着夕阳,实在是在看某人离去的背影,内心刮起无人所知的风暴。 暗恋一个人,是兵荒马乱,是九曲十八弯,一张巧嘴却说不出最简单的喜欢。 渐渐的,绯红的晚霞染上了少女的脸庞,只听她小声呢喃:“今天的夕阳,真不错呢……” …… 另一边刚出云深巷没多久的陆去疾便遇到了宫中的秉笔太监。 “侯爷,陛下有口谕,坐镇即刻前往宗人府。” 秉笔太监拖着一件黑色玄衣和一副面具,对着陆去疾毕恭毕敬的说道。 宗人府? 那不是武安王东方业的地盘吗? 陆去疾有些不解的问道:“敢问公公,陛下让我去宗人府所为何事?” 秉笔太监凑了上来,小声说道:“侯爷还不知晓?青云书院陈白衣为夺得人妖之争最后一个名额,连挑宗人府十八位天骄,毕竟是同族,皇上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所以就想侯爷过去压压轴。” 第293章拳肆楼,我的红颜? 陆去疾身子一顿,看了一眼旁边的秉笔太监,“公公,陛下真的说让我去压轴?” 陆去疾的话音中带着疑惑。 秉笔太监身子一低,躬身回道:“没错。” 说着,他又将手中的托盘往上举了举,有些着急的说道: “侯爷,别浪费时间了,不然宗人府的遮羞布都快被陈白衣扯下来了。” 陆去疾扫了一眼托盘之上的玄衣和面具,心中默念道:“东方朔心中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准备的这么周到,真就是想让我守住宗室脸面这么简单?” 在秉笔太监迫切的目光下,陆去疾解下了身上的四爪蟒袍,换上了一袭玄衣,戴上了银白色面具。 “陛下召我有事,尔等先回去。” 陆去疾对着其他黄衣使交代了一声后跟着秉笔太监快速奔向了宗人府。 路上。 陆去疾总觉得陈白衣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于是对着秉笔太监问道:“公公,这陈白衣是何来历?” 秉笔太监脚步不停,细细说道:“据说是青云书院的院长鸿儒陈子初的关门弟子,无论是修为还是学问都在青云书院年轻一辈都是断档的存在。” “有小道消息称陈白衣这次是入京是一次赌气之举,冲冠一怒为红颜。” 秉笔太监这么一说倒是把陆去疾脑海深处的记忆勾起来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陈白衣这个名字这么耳熟了,因为李鹤曾经在拜水城中说过青云书院天骄陈白衣钟意李明月。 敢情陈白衣冲冠一怒为红颜, 为的是我的红颜? 想到这,陆去疾脸色愈发难看,下意识攥紧了手心,指节之间因为太用力而发出了“咔咔”声。 他现在多半能明白东方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东方朔多半已经猜到了李明月与他的关系,让他去压轴只是次要,再次确定他那日去见的人是李明月才是主要目的。 不过情敌见情敌这种事,实在有些恶趣味了。 旁边秉笔太监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心中纳闷不已: “奇怪,镇南侯身上的气息怎么变了?” …… 夜色如墨,将京都的繁华与喧嚣一并吞没。 大虞宗人府的后门,那扇饱经风霜的乌木小门发出了“吱呀”一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推开。 “侯爷,往前走六十步左转进入拳肆楼,会有人接应你。” 秉笔太监的声音落下之后。 陆去疾颀长的身影闪身而入,动作迅捷而无声,仿佛一只夜行的孤雁。 此时的他一身玄衣,头覆银面,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真容。 不过是几个呼吸,在秉笔太监的提示下,陆去疾来到了一座楼前。 此楼高十九层,却无一处雕梁画栋,青砖砌墙,黑瓦覆顶,粗大的梁柱上还留着新劈开的木茬,带着一股子生猛的劲儿,虽简朴,但颇具巍峨之风。 陆去疾抬头一看,只见在这拳肆楼前站着一魁梧大汉。 “怎么是你?” 陆去疾有些吃惊的问道。 他没有想到秉笔太监口中接应的人竟然是武安王东方业。 虽然陆去疾已经改头换面,但东方业这个五境大修士洞察力何其敏锐?一眼便认出了他。 东方业面若寒霜,赶忙上前说道:“怎么就不能是我。” 说话间,他又指了指身后的拳肆楼,有些不满的说道:“你来的正好,这里面有个比你还狂的小子,扬言这拳肆楼之内的修士都是酒囊饭袋,你可得帮我出出气。” 闻声,陆去疾颇为不解的问道:“王爷一个五境大修士,犯得着这么大火气?” 东方业一边拉着陆去疾往拳肆楼十九层走,一边快速解释道:“拳肆楼十八层,每一层都由一位宗室天骄坐镇,这些天骄大部分都是本王亲自调教的,那陈白衣说他们是粗鄙武夫,酒囊饭袋,这岂不是在打本王的脸?” “要不是本王不能出手,多少要收拾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说着,东方业扶了扶额头,罕见的叹了一口气:“也怪宗室的这些个天骄不争气,一个都敌不过那陈白衣。” 他将目光放在了陆去疾身上,带着期许嘱咐道:“你小子可得帮我好好修理一下那陈白衣,事成之后我请你喝酒。” 陆去疾银白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翘,调侃道:“我可不敢喝,万一你给我下毒怎么办?” 东方业翻了翻白眼,“我东方业有那么下作吗?” 陆去疾撇了撇嘴:“不好说。” 东方业咬了咬后槽牙,道:“行行行,本王懒得和你掰扯,反正你小子也是奉旨而来,这顿酒就免了。” 陆去疾话锋一转,又道:“不喝白不喝。” 东方业眼皮一沉,攥紧了拳头,对着陆去疾狠狠瞪了一眼,恨不得当场就给陆去疾一拳,“你他娘的到底喝不喝,是不是耍本王!?” 见东方业恼了,陆去疾脸上浮现出一抹坏笑:“勉强喝喝。” 东方业翻了个顶到天的白眼,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来到拳肆楼十九层,东方业一脚将陆去疾踹了进去,小声说道:“陈白衣马上就会上来,切勿疏忽大意,他的本事不小。”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对了,最好不要动你的刀,不然你的身份就暴露了。” 交代完,东方业便绕路走到了视野最为开阔的走廊上,坐到了东方朔身旁的椅子上。 “王叔,妥了?” 东方朔低声道。 东方业抚了抚胡须,“一切都到位了。” 东方朔的桃花眼微微一眯,问道:“依照王叔来看,此番是针尖对麦芒?” 东方业对陆去疾可谓是信心十足,摆手一笑:“百无一用是书生,陛下,还请拭目以待。” 此话一出,坐在东方朔另一边的司徒贺脸上的表情一僵,心中小声骂了一声: “粗鄙武夫。” 随行的几个大臣脸上的表情也阴晴不定,不敢喊也不敢怒。 就在这时,拳肆楼十八层通向十九层的楼梯上传来了一阵从容不迫的脚步声。 众人赶忙侧目望去,只见一袭白衣登上了十九层。 第294 章 二两墨,杀山杀水杀花落。 拳肆楼十九层,也就是拳肆楼最高层。 陈白衣从底层一步步走上了这最高层,连败十八位宗室天骄,每败一人,身上的气势便强上三分。 若是他能将这最后一层中的宗室天骄击败,那么对他以后的文心通窍将会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天子坐廊前,书生登楼顶!” “合该如此!” 陈白衣袖间起清风,自信一笑,随即推门而入。 怎料,刚踏入房间,一阵狂风忽然袭来! 霎时间,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昏暗。 只听“砰”的一声。 陈白衣身后的大门瞬间紧闭。 一股令人汗毛倒竖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但他并未慌张,十分平静的挥了挥袖子,一道淡淡白光从其袖间迸出,在这昏暗的房间中不断游弋,最后停在房间深处的一张霸气侧漏的椅子前。 “装神弄鬼,到底还是个人。” 看清楚椅子上的身影后,陈白衣轻哼一声,十分警惕的朝着房间深处走去。 一边走,一边故意拔高了声音问道: “拳肆楼顶层之人竟然是个不敢见光的,怎么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房间深处,那张四平八稳的椅子上,陆去疾拽住了游弋到身前的白色光团,五指微曲,用力一捏,白光化作星星点点的细微光芒,而后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亏心事没有,烦心事倒是有一桩。” 陆去疾这话刚说完,陈白衣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椅子前不足十步的地方。 看到椅子上的银面玄衣的一瞬间,陈白衣眼皮肉眼可见的跳了跳,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从小饱读经史典籍的他,长了一双王佐之眸,看人极准,但是看椅子上的身影的一瞬间,他那双眼竟然传来一阵刺痛感。 明明随意的坐姿却有山岳之风,压得整座拳肆楼都矮了三分,好似坐的不是椅子,而是一座江湖。 此人定不是燕雀之辈, 难不成是宗室藏起来的天之骄子? 陈白衣眼中的忌惮更加深切,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淡淡一笑:“烦心事?不如说来听听。” 陆去疾甩了甩手腕,抬头打量了一眼身前的人陈白衣,冷声道:“还看不出来,你陈白衣就是我的烦心事。” 不得不说,这陈白衣的长相真是妖颜若玉,说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都不为过。 当然,陆去疾的面皮也不差,两者势均力敌,恐怕比之老王年轻之际也只差了一筹。 陈白衣又往前踏出了一步,双手作揖道:“既然如此,还请兄台不吝赐教。” 陆去疾并未忙着动手,而是缓缓站起了身,因为个子高的缘故,低头注视着陈白衣,沉声问道:“听说你陈白衣入京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陈白衣身子一愣,都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只是没料到身前的陆去疾会和他聊这个话题。 陈白衣郑重的点了点头,大方承认道: “没错,此行无目的,只为败情敌。” “情敌……?”陆去疾明知故问道:“是谁?” 陈白衣眨了眨眸子,眼神变得犀利,似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咬牙切齿道: “镇南侯,陆去疾!”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陆去疾扭了扭脖子,实在有些憋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大丈夫为情所困,难成大器。” 陈白衣却是不以为然,驳道: “不求大器,只求如意。”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看着陈白衣这坚定的模样,陆去疾收起了笑意,眼神越发凌厉,他知道面前的陈白衣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喜欢李明月。 我的人,你也敢觊觎!? 真当我没脾气!? 刹那之间,陆去疾出手了! 整人如同离弦之箭轰然撞向了陈白衣,拳头卯足了劲,没有一丁点秉公行事,全是私人恩怨! “好快!” 陈白衣心头一颤,全身泛起纯白色的文气,高喝一声:“正气盾!” 话音响起的同时,一只巨大的盾牌凭空出现,挡在了他身前。 砰! 毫无意外,陆去疾的拳头砸在了陈白衣唤出的盾牌上,死死的将陆去疾挡在了身前。 陈白衣松了一口气,还好,此人的实力并不像是想象中的那般强悍。 紧接着,自认为陆去疾破不了正气盾的陈白衣决定乘胜追击。 只见他大袖一挥,高喝道: “忽有清风化剑气!” 唰唰! 门窗紧闭的房间之中刮起了一股清风,风中有一股看似温和的剑气。 “凝剑!斩——!” 陈白衣食指与中指并拢,隔空一指! 嗡嗡—— 风中凝出了四十二道剑气,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径直射向陆去疾。 叮叮叮…… 剑气落在陆去疾身上发出了金属碰撞声。 周围的桌椅板凳在这股巨大的力量面前直接炸开,距离陆去疾最近的那张椅子更是直接化作了木屑。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 房间中的清风停了,房间重话陷入了一片令人发毛的静。 半空中飘荡的木屑让陈白衣看不清身前的陆去疾到底是生是死。 突然! 一只大手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不留情面的按在了陈白衣的脸上! 正是陆去疾握刀的手! “遭了!!” 陈白衣举起双手,竭尽全身力道想要将这只大手弹开。 然而,陆去疾又怎么会给他机会? 陆去疾意念一动,右臂之上肌肉贲张,手上的力道瞬间倾泻而出! 这、这力道!? 陈白衣大惊失色,瞳孔中大手越来越大,浑身上下都在发力,却依旧难挡陆去疾手上传来的恐怖力道。 一息过后,他的双手不断颤抖,越发贴近胸口。 两息过后,他的双脚已经弯曲,身子往后倒去。 就在第三息! 陆去疾的大手实打实的落在他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 陈白衣的身子在半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后,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撞碎了房间的大门后又撞到了走廊的栏杆之上方才停了下来。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胸闷气短,一口腥甜涌上舌尖,不过他又给咽了回去。 陈白衣余光一瞥,看到了对面观战的东方朔等人,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倒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中一口浩然气一吐为快,朗声道: “且借人间二两墨,杀山杀水杀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