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当歌》 第1章 01 狭窄的机舱过道里走来一位长腿大美女,战辰星双眼一亮。 不是没见过美女,像他这种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美男子,自小就招蜂引蝶,万种风情的脂粉美女见多了。只是如此干净天然、脂粉未施的美女,还真第一次见。 他食指不自觉摸摸鼻尖。一紧张,战家小少爷就是这个小动作。 那一瞬间,他有预感,眼前这位美女,定然会坐在他右手边的A座位。 有时候,人的预感准确得可怕。长腿大美女还未走近,就对上他的目光。 她的眼睛是时下不太流行的内双,眼睫毛应该也不长,但目光烔炯,双眼有神,甚至眼神还有点凌厉。 是个有主见的姐姐。战辰星的唇角不自觉上场,压不下的笑意洋溢在立体英俊、胶原蛋白满满的脸上。 可是,长腿姐姐目光略过他,两条大长腿径直忽略他,从他那排位置飘飘然而过,坐到了他后排的A座位。 哇靠!眼角余光瞥见她坐下,一阵失落感油然而生。 同时升起的,还有战辰星按捺不住的渴望。渴望认识这位长腿姐姐,渴望靠近这位长腿姐姐,渴望……就像向日葵趋向太阳,或像飞蛾趋向火源。 “嘿,阿星同学!”一个声音自脑后传来,同时肩膀被一只小手温柔拍了拍。 回过头来,发现拍他肩膀的是杨凌霄同学。同时,萧曲生、林香影两位同学跟随其后。 他们都是音乐学院大四学生,青春时尚、朝气蓬勃。即将毕业的他们组成名为“中国风”的四人乐队,拿起各自擅长的传统乐器,自费到世界各国传播中国古典音乐。 “你们怎么也来坐经济舱了?”战辰星目瞪口呆,双眼却是望着萧曲生、林香影两位同学。 回答他的是杨凌霄同学。只见她拢拢耳边的波浪卷长发,眉眼一弯,笑道:“开玩笑啦,他俩怎会坐经济舱!他们是来看看我们经济舱多么可怜!” 说着,她又调皮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虚牙,也是开玩笑的口吻。 顶熟悉顶熟悉的老同学,才如此不当回事地开玩笑。 战辰星哑然一笑,心里却苦得很。也对,萧曲生、林香影的老爸老妈又没有断他们生活费,怎么会跟他一样坐经济舱。 “你俩不是13排B位C位吗?怎么坐12排了?”长发垂肩的林香影看着战辰星座位上方的号码,皱了皱柳眉。 这句话就像一个炸弹,对反应过来的战辰星来说,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他面上棱角分明的线条柔化出笑意,俊稍微干裂的双唇压不住上扬,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齿。 他的笑一直有着很强的感染力,就连换女朋友如换衣服的萧曲生有时候都看呆了,觉得战家小少爷就是个能让万物生长的金太阳。 呆过之后,萧曲生不由翻白眼:看什么把他乐得! 然后,他那轻佻又不失多情的目光,落在静坐于13排A位的女子身上。 如云墨发连同刘海扎成干净利索的马尾辫子,露出光滑的额头和白皙的鹅蛋脸。明眸皓齿,眉不画而媚,唇不点而丹,气色健康美好,像是月经很正常的样子。 萧曲生又翻翻白眼,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好兄弟总算开窍。 注意到这位女子的还有杨凌霄。一想到飞往澳大利亚的航班上,战辰星旁边坐着的不仅有她,还有这样一名漂亮的陌生女子,杨凌霄耳边警铃大响。 但同时,她也在自我安慰:航班一结束,那女子再漂亮,也不会与阿星有交集,而自己则是阿星大学四年的同学,还是“中国风”的成员,一路都将与阿星同行。 这么想着,她心里好受了些。 同时,战辰星也站起来,呱呱噪噪地换到后排,以掩饰内心的惊喜与兴奋。 萧曲生、林香影又与战辰星、杨凌霄闲聊了几句,就回到前面的头等舱。 *** 明玥瑶不是没注意到这群呱呱噪噪的年轻人,只是习惯性忽视。 她心里装着一些事,警校毕业后出来历练三年,已变得成熟理智。 这群时尚潮流的俊男靓女,年轻得让人羡慕与心疼。笑容纯真灿烂,声音愉快悦耳,应该还是学生吧。 学生,真好。 戴上护颈枕与黑眼罩,她调整座椅往后靠,闭眼休息。 北京飞悉尼十几个小时,首次乘坐国际航班的她有点小紧张。凌晨一点多的飞机,作息规律的她如今非常想睡觉。 然后就听到那群呱呱噪噪的青年男女离她更近,好像那个呱呱噪噪最厉害的小男生还起身,并且来到了她隔壁空着的位置。 另一个声音甜美的小女生,也坐在了隔壁的隔壁。其余一男一女,则笑着往前走了。 一时间,机舱里又安静下来。当然,陆续有乘客上来,找座位,放行李,空姐空少温柔地笑语欢迎…… 耳边传来邻座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的对话。 “阿星,其实,你不必坐经济舱的。我都坐了这么多次,已习惯了。” “……”被称为阿星的小男生没说话。 “飞悉尼也才十四小时,之前我们飞葡萄牙,加上中转,都飞了近二十小时了,再辛苦,我也习惯了。” “……”继续没说话。 “反倒是你,一直坐头等舱,现在陪我坐经济舱,我怕你不适应,太辛苦。” “……”还是没说话。 “要不,你还是升级到头等舱吧!我真的可以的,这点苦,算什么……” 自始至终沉默的战辰星,此刻多想捂住杨凌霄同学的嘴巴,他想静静。 但他知道,如果不说点什么,杨凌霄同学还会喋喋不休。 可是,总不能说,他坐经济舱,是因为老爸老妈和家里的老爷子断了他经济来源吧! 但是,他真的不是为了陪杨凌霄同学才来坐的经济舱啊! 有豪华舒适的头等舱不坐,要来坐经济舱?这是脑子进水了呢! 他看了一眼隔壁戴着眼罩睡觉的长腿姐姐。其实,因为长腿姐姐戴着眼罩,看不到他,他已偷看了她好几次。 为了让杨凌霄闭嘴,他轻咳一声,指着长腿姐姐小声说:“有人睡了,我们别吵。” 杨凌霄一噎,心里很不高兴,但脸上还是温柔可爱的笑:“好的,阿星,你真体贴细心。” 战辰星是少有的粗枝大叶,因为皮相出色,出身优越,从小到大对他投怀送抱的女孩多不胜数,他早已对追求者免疫。 免疫到几乎感觉不出对方是在追求自己,免疫到几乎把自己变成了绝缘体。 就连最好的兄弟萧曲生都觉得他如同磐石顽固不化。 因此对杨凌霄这些露骨大胆的**话,他几乎听不出什么味。 倒是隔壁的明玥瑶听得津津有味。本已昏昏欲睡,正因为听着这些又甜又腻的土味情话,变得精神起来。 虽然大学学的是警犬专业,三年工作都是担任警犬助训员,但相关侦察能力、推理能力还是比普通人更敏锐些。 哈,这十四小时的飞行,估计会有不少瓜吃。 这么想着,她的心情莫名好起来。或许跟年轻人在一起本来就更开心吧。 接着,就听到隔壁这个叫阿星的小男生说别吵到她睡觉。不知为何,本来心中忧愁的她,竟然豁然开朗,有如拨开乌云见月明。 这个看上去好像很叛逆的刺头小男生,确如那小女生说的那般“体贴细心”。 飞机顺利起飞。愿这趟飞行一路平安。 就在明玥瑶又昏昏睡去之际,隔壁的战辰星却清醒得可怕,两眼发亮。 他坐飞机如同吃家常饭,小小年纪便经常跟着家人满世界飞,不存在因长途飞行而紧张兴奋的问题,通常都能够想睡就睡、想醒就醒。 让他兴奋紧张的,是隔壁这个一眼万年的长腿姐姐。一直免疫的他知道,绝缘体内的那座老房子,着火了。 他按捺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看身边的长腿姐姐,第一次发现,原来,不施粉黛的女子这般美好。 他自己做得鬼鬼祟祟,很流氓,但为爱痴狂的纯情男孩哪有什么坏心眼。 他生怕被身边的杨凌霄知晓,却浑然不知,一直留意着他的杨凌霄早已看到他的小动作。 杨凌霄很生气。 自己是阿星四年的同学,可是阿星一直都只将自己视为像萧曲生、林香影那样的好友。她还真没见过阿星为情所动的样子,一度以为他是石头心肠,这辈子都不理解男女情爱,只是现在—— “阿星,你困吗?很快就会上飞机餐了。吃完再好好大睡一场。”杨凌霄无话找话说,以便将战辰星的注意力从那名陌生女子身上,转移至自己身上。 “嗯。”战辰星点点头。他还真一点也不困,还兴奋得很。 因此在飞机飞行的轰鸣声中,明玥瑶听着身边一男一女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对话入睡,战辰星与杨凌霄则因各自原因,头脑清醒,心思各异。 直至飞机突然颠簸了一下,把大家的小心脏都吓得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各位旅客,现在飞机遇到气流,可能会有颠簸,请大家不要离开座位,系好安全带,洗手间的旅客请注意扶好。待天气转好,我们将为您提供晚餐服务。” 等空姐甜美的声音播报完毕,明玥瑶也彻底醒转,再无睡意。 第2章 02 飞机餐送来的时候,战辰星就开始借机献殷勤。 漂亮空姐送飞机餐时,本应从左到右或从右到左地询问客人吃什么。可是到13排时,她的目光却落在中间的战辰星身上,下意识笑问:“Hi Sir, we have chicken rice, pork noodles and beef tomato. What would you like?” 通常,空姐对客人的笑,只是职业性的微笑,虽然春风和睦,却是假的。 但这位空姐看向战辰星时的笑却是发自内心的。当她问完话,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职业上的错误,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僵。 战辰星没有回话,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长腿姐姐,长长眼睫毛下的星目如春水般温柔。长腿姐姐刚拉开眼罩,醒了过来。俊男靓女的视线对上,电光火石。 杨凌霄见战辰星看向另一边没回话,关切地问:“阿星,你吃什么?有鸡肉饭、猪肉面和土豆牛肉可以选择。”就像一位贴心照顾丈夫的好妻子,好像战辰星听不懂英语似的。 战辰星看了杨凌霄一眼,没回话,又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长腿姐姐,很绅士地问:“小姐,你想吃什么?” 他立体的五官带着深邃的笑,问得极其自然,并没有年轻人追女生时的刻意讨好,却是非常自然的“女士优先”风度。 明玥瑶愣了愣,眨眨眼睛,不大的内双眼亮晶晶,有光一闪而过。随即,她也不跟这两位小年轻客气,笑着对战辰星点点头,又笑着对空姐说:“Chicken rice,please,thanks。” 意识到自己失误的空姐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又温柔地问:“What would you drink? Coffee, tea or Coca Cola?” “Could I have warm water?”明玥瑶极其自律,只要了杯热水。 战辰星嘴角又压不住往上扬,脸上洋溢着情不自禁的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高兴。 空姐在递送鸡肉米饭时,明玥瑶还未来得及伸出双手接,战辰星就立刻接过来,极其小心地放在明玥瑶前面打开的小桌板上。然后又主动接过空姐递过来的热水,放在明玥瑶面前,还不忘说:“烫,要小心。” 让空姐误以为明玥瑶是这个小帅哥的什么人。 明玥瑶看看递到眼前的鸡肉米饭与热水,眨眨眼,又看看身边这个叫阿星的小男生,眨眨眼。 没有长长的假眼睫毛,也没有大大的双眼皮贴,更没有完美浓厚的眼妆,一切都是那么清新、自然,尽显东方女性的美丽与健康。那双晶晶亮如同乌玉般的黑眼睛,好像会说话,有时候还锋芒毕露。 忽然,她露齿一笑,两边酒窝浅浅的,轻声说:“谢谢你,阿星。” 阿星—— 战辰星有点晕头转向,就像一只迷失在馥郁花香中的蜜蜂,连空姐对他的询问都听不见了。 阿星—— 杨凌霄更恼火。她是谁?都互不认识,凭什么叫战辰星阿星?于是她连忙喊话:“阿星,你吃什么?” 战辰星点了牛肉土豆,想再要杯葡萄酒,却被告知不提供酒水。这时他才想起,他坐的不是头等舱、商务舱,而是非常拥挤、非常不舒服的经济舱。于是他只要了杯普通咖啡。 杨凌霄点了跟战辰星一样的饭菜与饮品。 三人慢慢吃着盘中餐,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都想着无话找话说,除了明玥瑶。 明玥瑶心里发笑。现在的小男生都这么直接露骨吗? 是挺帅的,只是她没把这个叫阿星的小男生放心上。萍水相逢,下了机就再也不见,何必自找困扰。更何况帅哥见多了,就免疫了。 常说帅哥都上交给国家,这还真是的。无论是读书时的警校,还是毕业后的警局,眼之所见,都是荷尔蒙爆满的大帅哥小帅弟,见多了,也就不容易对街头的帅哥心动。 更何况她还刚跟局里的局草分了手,结束了三年的恋情。 如今的她,心无杂念,不想谈情说爱,只想奔赴澳大利亚,找到那个地方,找出太爷爷失踪半个世纪的真相。 仅凭着她背包里那封七八十年前的家书,和一张发黄的老照片,那唯一的线索,在迷雾重重的大海里,捞针。仅凭着她在学校四年和工作三年里学到的有限本领。 或许,家书、照片与本领,一样都派不上用场。因为七八十年的时间,早已抹掉一切人和事。 心静如水地吃着盘中餐,耳边却传来小男生主动而自然的问话:“嘿,我叫战辰星,你可以喊我阿星。怎么称呼你?” 明玥瑶眨眨眼,吞掉嘴里的食物,抬手拿纸巾抹了抹唇。她没做任何美甲,手指修长匀称又白皙,指甲呈现健康的淡粉色,还有着浅白色的小月牙,非常好看。 战辰星忽然发现不做任何美甲的手指可以这样好看,愣了愣。好像平时都没见过不做美甲的女生。 “阿星你好,你可以叫我阿瑶。”明玥瑶大方介绍道。 是出于礼貌,也是出于教养。更何况这个自称战辰星的小男生人很好。一个见到美女就神魂颠倒的小男生能有什么坏心思。 “阿瑶好。你一个人去澳大利亚?” “是的。” “读书?” “不是。” “工作?” “不是。” 接连两个不是,让战辰星直接把问题指向他想问的:“去见男友?”说完,出于紧张,这位战家小少爷又伸出食指,不自觉摸了摸鼻子。 这**裸的表示感兴趣,真的好吗?明玥瑶笑了,不再回话。 全程被晾在一旁的杨凌霄低头沉默着。 她自认为自己虽然出身普通,但年轻漂亮、多才多艺,即使站在富家千金林香影身边也毫不逊色。如今却不明白为何认识四年的阿星对自己视若无睹,却对这个忽然出现、萍水相逢的女子如此感兴趣。 难道,这就是传说当中的一见钟情吗? 忽然,飞机又一次颠簸了下,这次较为剧烈。正在吃饭的乘客都愣了愣,但大多没放心上。 不知为何,明玥瑶却有不好的预感。从小到大,她的预感一直很准。这是她第一次乘坐国际航班出国,甚至是第一次乘坐飞机,千万别像泰坦尼克号那样! 忽然,飞机猛地垂直下降两三米又停住。机舱里一阵惊呼声,有没扎安全带的乘客被甩出座位,小桌板上的饭菜也被甩落地面上。 明玥瑶前面那杯热水倾倒,瞬间染湿她的裤子和战辰星的裤子。 但没来得及让他们尴尬,飞机又一阵剧烈颠簸,接着又猛地垂直下降。 明玥瑶的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两次垂直下降,她都无法控制自己地尖叫,就像其他乘客一样。 真太丢警察的脸了。连她自己都有点小瞧自己。 可是,她真的怕!如果她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就飞机失事把命丢了,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而且她还背负着家族的使命,去完成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飞机依然在剧烈颠簸与垂直下降中交替着,机舱里的乘客大多比较慌乱,空姐空少机长副机长的安抚好像不起作用。 杨凌霄也害怕,一怕她就双手抱住战辰星的胳膊,把脸贴在战辰星结实的胳膊上,闭着眼睛轻轻尖叫,那么自然而然。 战辰星则一脸淡然。飞机在飞行途中遇到气流都这样,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比这更凶险的他都经历过了。 他不太明白杨凌霄同学和其他人为何如此惊慌,只是有点恼怒于杨凌霄的搂抱,自己平白无辜被占便宜。 再看一眼身边的长腿姐姐,只见她脸色惨白,柳眉紧皱,红唇微张,右手按在胸前,左手握成拳头。 右手下的胸脯一起一伏,她也跟着一下下深呼吸、深呼吸,张嘴轻声尖叫。 原来,长腿姐姐在害怕! 战辰星想也没想,就一手握住明玥瑶那握成拳头的左手,安慰道:“别怕,阿瑶。这只是非常普通——” “啊——”随着飞机又一次垂直下降,机舱里又一阵惊呼。 即使按住了胸口,明玥瑶也控制不住地尖叫一声。 战辰星握住明玥瑶的手紧了紧,继续道:“我遇见过比这更夸张的,但都没事。相信我,这样的情况不算什么。” “真的?”明玥瑶抽出左手,反手握紧战辰星的右手,仿佛从中汲取力量。 “真的。”战辰星坚定地看着明玥瑶那双明明颇为凌厉、此刻却充满慌张的眼睛,点点头。 他并没有撒谎,他是真遇过更为可怕的飞行意外,因此现在这种情况,真的不算什么。 看着战辰星那双沉着的眸子,不知为何,明玥瑶不那么害怕了,点点头,说:“我叫明玥瑶,明月的明,王月的玥,琼瑶的瑶。” 明玥瑶——多么好听的名字。 战辰星想起自己是星,她是玥,自作多情地认为这是天作之合,于是说:“那我以后称你为阿玥吧!你可以叫我阿星。” 星——玥—— 星——月—— 剧烈的颠簸与垂直的下降中,两人这样旁若无人地对话,仿佛世界就只有他俩,仿佛下一刻大家灰飞烟灭都无所谓。 杨凌霄想死的心都有。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飞机终于恢复平稳飞行。 机舱里一片狼藉。有人哭爹喊娘,有人抱头大叫。 窄小经济舱里,战家小少爷左边被一名波浪卷长发的女子抱着胳膊,右边与一名扎着高马尾的女子十指紧扣。 贫穷的只是经济舱,属于战家小少爷的香艳,还是少不了。 第3章 03 飞机平稳飞行一两分钟后,明玥瑶才发现自己与身边这个叫战辰星的小男生十指紧扣,吃了一惊。然后意识到热水淋到自己裤上,甚至是战辰星裤上。 她赶紧抽回手,眼含歉意,诚挚道:“不好意思,水弄到你了。”说完,她去找纸巾擦拭。 战辰星不情不愿放开她的手,却唇角上扬,唇边带笑,轻声说:“没事,意外,谁都不想这样。” 语气那样低柔,像亲昵的耳语,仿佛哄女朋友。这撩妹的风流,是自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无师自通,哪怕前二十几年,他是榆木疙瘩不开窍。 说着,他从杨凌霄的搂抱中抽出胳膊。 机舱里一片狼藉,乘客们尤有后怕,空姐空少们连忙收拾残局,还不忘连声安慰…… 明玥瑶平复一下心情,深呼吸一口气。刚才是真的惊慌,现在是真的镇静。 想想自己使命未达,太爷爷不可能让自己轻易死去,所以想起刚才自己被吓得如此狼狈,不由得懊恼万分。 等大家收拾得七七八八平伏下来,也半个小时后了。 空姐空少还会为大家提供一份晚餐,可是还没等来第二次上餐,刚才那名漂亮空姐就端着三杯高档葡萄酒来到13排,一一给战辰星、杨凌霄和明玥瑶端上来。 还没等三人问出声,漂亮空姐就甜美解释道:“女士、先生,头等舱有客人给三位点了葡萄酒,是法国玛歌酒庄2008年的正牌酒,请慢用。” 不用想,都知道是林香影和萧曲生的心意。战辰星毫不意外。 因为以前飞国外时,他都与他俩坐在头等舱,享受世界各国的名酒,然后在微醺中入睡。如今他不得不坐经济舱,好同学仍然没有忘记他的那份。 明玥瑶和杨凌霄则是一副出乎意料的表情。 杨凌霄是知道玛歌酒庄的,法国著名酒庄,波尔多1855年列级名庄里的一级酒庄。对于富家子弟平时的喜好,虽然她没经济能力参与其中,却做了不少功课,该知道的大牌还是知道的,该听过的名品还是听过的。 她只是惊讶于头等舱的两位同学出手阔绰,也意识到,原来阿星以前与他们坐头等舱,是如此高规格的待遇。 明玥瑶的惊讶则是:凭什么,我也有份? 很明显,头等舱里那两位俊男靓女,与身边这两位俊男靓女,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们给经济舱的好朋友点两杯昂贵葡萄酒,是很好理解的。 可是,他们与她河水不犯井水,下飞机后就不再有交集,为什么也会给自己点? 虽然不知道玛歌酒庄是什么级别,但头等舱才有的待遇,估计不会便宜。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是接好,还是不接好。 见美女姐姐怔愣在那里,明亮有神的黑眼睛眨呀眨的,战辰星没容她拒绝替她接过来,不由分说放在她面前的小桌板上,又很绅士地笑笑,温和说:“阿玥,尝尝,是好酒。” 借花献佛,战辰星非常感激两位同学仗义,也很会巧用机缘。 明玥瑶第一次对舔狗有了鲜明印象,只是这只小舔狗一点也不招人烦,他的美式前刺发型还很好看、很潮流。 她不由露齿一笑,接了过来。小舔狗又没对自己使坏,还使劲对自己好,她还真拿他没办法。 “谢了。”毕竟曾是警察,她相当洒脱,不拖泥带水扭扭捏捏的。 反倒是杨凌霄显得矫揉造作与虚情假意了:“阿影和阿生对我太好了,可是这么贵的酒,玛歌2008年的正牌酒,太贵了,我,我喝不起。” 她是真的不好意思,自己没钱对他们三位同学好,三位同学却经常对自己这么好。有点自卑,生怕自己显得贪婪与虚荣,于是下意识就拒绝。 战辰星也不跟她客气,直接说:“你不喝,那我可喝啦。玛歌2008,哇塞,上次去奥地利都没喝上,阿生还记得,现在给我送来……” 战辰星的反应让杨凌霄措手不及。她是觉得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人要有骨气,不能贪婪,所以才谢绝。原以为阿星会劝她喝,劝多几次,她可能就勉为其难接受了。却没想到她说不喝,他就把自己的那杯都喝了。 想想那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竟然喝到传说中的玛歌葡萄酒,而自己明明与阿生、阿影这么熟悉,反倒没喝上,杨凌霄不由得又生气。 但转念一想,有了那名女子的对比,自己就显得不贪婪还有骨气,于是气也顺了些。 隔了一个战辰星的明玥瑶可不知道这位杨凌霄小姐姐心里如此多小九九。她坦坦荡荡接过高脚酒杯,向一脸喜色的战辰星请教起法国酒、玛歌酒。 战辰星一边陶醉在葡萄酒的芬芳中,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述法国1855列级名庄的故事。 毕竟,进口葡萄酒生意是他的家族生意之一。作为江月居集团的继承人,虽然他老大不情愿接手这些烦心事,却从小就接受相关教育,当然拥有一些葡萄酒专业知识。 而明玥瑶之所以一改之前的冷淡,主动谈及葡萄酒,甚至从法国酒问到澳大利亚酒,则是因为现阶段的她急需恶补相关知识。 因为她要寻找的那个地方,可能就在澳大利亚的一个农场、一家酒庄…… *** 头等舱。 林香影优雅地晃着杯中佳酿,若有所思:“怎么也给那名女子一杯酒?看上人家了?” 说奇怪嘛,还是挺奇怪的。萧曲生虽然换女朋友如同换衣服般频繁,却从来不主动追求,都是女孩子们自己投怀送抱。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是他的座右铭,他也有这个资格。 但是,这一次,他却主动给那名陌生女子点了杯酒。 他俩当然记得,每当飞国外,他们三人都会点杯高档好酒喝了,才安然入睡。这次战辰星坐经济舱,经济舱没这么好的酒,所以他们就主动点给阿星同学。 杨凌霄也是他们“中国风”的成员之一,她与阿星同坐经济舱,没理由只给阿星点高档酒,不给杨凌霄点。于是林香影就给他俩各点了杯玛歌2008,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只是萧曲生忽然提议也给战辰星隔壁那名陌生女子点上一杯。 不奇怪才对。 萧曲生一个年轻英俊的小男生,留着齐肩长发,还扎成几条脏辫子,非常非主流。他耸耸肩,不在乎笑道:“开玩笑,阿星看上的女人,我可不敢抢!” “阿星?”林香影疑惑地皱皱柳眉。 她对战辰星没一点心思,况且她早已与一名企业家的儿子订婚,但她知道杨凌霄同学对战辰星同学的心意。 “可是阿霄——”她迟疑着,有点替杨凌霄着急。 话没说完,就被萧曲生摆摆手打断:“别多想,阿霄想多了,阿星不可能跟阿霄在一起。你也知道,你们这种商业世家、家族生意的继承人,是不可能与另一个阶层的人在一起的。于你们来说,爱情太奢侈,也太廉价……” “说得好像你不是似的……”林香影又皱了皱眉。 萧曲生不在乎地晃晃酒杯,不在乎地说:“你也知道,我是私生子,继承不了什么,所以……” *** 十四小时的飞行,除却刚起飞时的风波,其余时间相对平静。除了吃饭和如厕,明玥瑶睡得跟死猪一样。 她心理素质强大,一开始那惊心动魄的飞行意外,以及从未涉足过的异国和未知的旅程,甚至小舔狗送来的烂桃花,都对作息规律的她产生不了影响。 只是困扰她二十几年的梦,又一次缠上她。 自记事起,一个容貌端庄的老人,一直出现在她梦里。 老人头发花白,眉眼慈祥,只是眉目间藏着不尽的哀愁。他左边的眉尖处,有一颗很显眼的小痣,高挺的鼻尖右则,也分布着两颗显眼的小痣。 梦里他总是愁容满面地看着明玥瑶,然后深深叹一口气,无奈道:“小玥啊,我真的好想回家。” 这样的梦不是出现一次两次,而是每隔一个月,就出现一次,比大姨妈还规律。 那时候她还小,没放心上。后来梦多了,就告诉母亲,母亲又告诉了父亲、爷爷、奶奶。 那时候太奶奶还在世,听儿孙们谈及,当场怔愣,片刻才说,眉尖有痣、鼻翼有痣,那是小玥瑶的太爷爷,小玥瑶的爷爷都不曾见过的亲生父亲。 然后,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太奶奶让大家带她回祖屋碉楼,从斑驳墙角里摸出一封发黄的信和里面的老照片,说起一段陈年往事。 上世纪三十年代后期,日本鬼子还没打到村里,但天下大乱,世道艰难,太爷爷在岳父去逝后,去南洋谋出路。 他最后落脚澳大利亚,时不时往家里寄银钱和书信。最后一封家书抵达时,已是四十年代初,鬼子已打到村里,乡亲们时不时与鬼子打游击战。 家书里,太爷爷告诉太奶奶他在澳大利亚买下一个农场酒庄,可以养牛羊、种粮食和酿酒,以后翻身做主人,还可以提供粮食与银钱,以支援乡亲们打游击战。 同时还有一张发黄的老照片。 可是,再也没有下文了,从此太爷爷杳无音信。 没有乡亲们认为太爷爷会食言,所有人都猜测太爷爷遭遇不测。那个年代,下南洋、走西洋的乡亲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很寻常的事。 国家积贫积弱,国民无论到哪里,都如蝼蚁,被碾死也稀松平常。那时候人命不值钱。 只是明玥瑶的出生,她经常做的梦,让明家的后代,知道了太爷爷的故事。 “小玥,那是你的宿命啊。”这是太奶奶闭目前,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第4章 04 除了一开始时有点吓人的风波,此次飞行还算顺利。明玥瑶只是睡一觉,就踏足新大陆,就从北半球的春天,来到了南半球的秋天。 她睡得倒好,只是苦了身边的战辰星。战家这个从小习惯于满世界飞的小少爷,由于绝缘体内那座老房子着了火,而一整个十几小时的飞行都不曾入睡过一秒。 他睁开有轻微红血丝的双眼,见明玥瑶醒来就更兴奋。很快飞行就结束,要赶紧要到阿玥的联系方式。管她是来读书工作还是来会见男朋友未婚夫,先不断联再说。 除了空姐提供早餐时又主动献殷勤,在阿生、阿香两位好同学又给他们点了葡萄酒后,战辰星又在撩姐的路上越走越远。 这一次的葡萄酒是澳洲酒王,奔富酒厂的旗舰酒葛兰许。 战辰星又滔滔不绝谈起这款名酒。 从其与法国勃艮第酒王罗曼尼康帝一起被选入“20世纪全球最伟大的12款葡萄酒”的荣誉,说到其选用多个产区多个葡萄园果味丰富、充分成熟、质地多样的西拉混酿,又在美国新橡木桶中陈年长达20年的酿酒工艺…… 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原来他骨子里是这么的热爱葡萄酒。 等到飞机即将降落,战辰星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老在说澳洲葡萄酒,却还没要到美女姐姐的联系方式。 于是,他收敛起方才神采飞扬的神色,非常唐突地说:“阿玥,我可以加你微信吗?你一人来到澳大利亚,人生地不熟的,有个朋友,可以照应一下。” 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太过突兀。为掩饰内心的尴尬,他咧开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由地又用手指轻轻擦擦鼻尖。就连手指,都在轻轻发颤。 看着眼前这个帅小伙如此可爱,明玥瑶心里觉得好笑。虽然不忍心伤害这个纯情大男孩,但她还是狠下心肠,说:“阿星,谢谢你详细的讲解,让我对澳洲酒有所了解。希望你与朋友的澳洲之旅开心、快乐!” 说完,她露齿一笑,还不忘朝这个主动表达爱意的年轻小伙眨眨左眼,以表示她明白但她拒绝。 望着那双不大却亮晶晶的内双眼荡漾出明媚笑意,其中一只还不乏调皮可爱地眨了眨,战辰星一时呆愣住。 他当然知道美女姐姐故意的一眨眼是专属于他俩的默契,别人哪怕是看到了,也get不到其中深意。这也是一种微妙的联系,就像一条隐形的纽带,将两人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 可是这更像是挑逗意味的一眨眼,却明确告诉从未遇到过挫折与失败的战家小少爷,美女姐姐是在拒绝给予她的联系方式。 这就意味着,一下飞机,两人就要断联。 过往二十几年的人生,战家小少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被拒绝,也从未失败过。大家都对他唯命是从、马首是瞻,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个“不”字—— 除了近段时间,爷爷与爸妈断了他的生活费。 因此当冰雪聪明、心思细腻的他在一瞬间明白美女姐姐那专属于他的眨眼时,他觉得当头一棒,又仿佛一个惊雷在他脑海里打响。 他张大嘴巴,那双同样不大却亮晶晶的内双眼也瞪得大大的,满脸写着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明玥瑶内心有些愧疚,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有点挫伤这个单纯少年,但她不是个头脑发热的小傻瓜,根本不相信一见钟情,甚至不相信爱情。 为表歉意,她从背包里拿出一支未开封的润唇膏,递到战辰星面前:“北京太干燥,我一般都备了不少润唇膏。这支送你,你唇都干裂了。” 说完,不由分说塞到战辰星手里。 战辰星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手握润唇膏了。 隔壁的杨凌霄简直气炸了。她翻翻白眼,生怕战辰星看到,又乖顺地垂下眼睑,捉住战辰星的胳膊,说:“阿星,要下机了,我们准备一下。” 战辰星不耐烦地挣脱掉杨凌霄,务实的脑子迅速运转起来。他只是过于震惊,但并不傻,寻思着阿玥拒绝的原因。 窈窕淑女,君子好求。许是大把男人追着要阿玥的联系方式,所以她习惯性拒绝。也好,这表明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一个人出门在外,警觉之心必须有,如果阿玥随便加人微信,给人留下联系方式,那她倒危险了。也好,这表明她不是一个只看见诗与远方、却看不到黑暗与危险的傻瓜。 战辰星那颗隐藏在美式前刺发型下的脑袋在飞速运转,分析出诸多原因,却仍想不出一个见效的法子。 要是阿生在这里就好了。阿生是撩妹高手,随便支招,准能帮他拿下阿玥。可是阿生又不在这里。 战辰星急得直挠头,把好看的美式前刺发型拨弄得乱糟糟,却更好看了。 飞机已安全着陆,空姐空少们在做最后的道别,心急的乘客们虽然还扎着安全带,但已然骚动起来,准备起身拿行李。 在这混乱之际,战辰星脑子里灵光一闪,唐突地伸出手,一把捉住明玥瑶的手,说:“阿玥,我对澳大利亚的葡萄酒和产酒区很熟悉,如果你想进一步了解,可以加我微信,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问我。” 虽然他动作粗鲁,与他先前“绅士”的文雅截然不同,但他说话的语气非常诚挚,望着明玥瑶的眼神几乎是恳求,因此这翻举止,也显得不那么无礼。 明玥瑶心动了。她对澳洲葡萄酒一点也不了解,而且也急需了解,眼前这帅小伙主动提供帮忙,倒是值得日后再联系。 于是她抽出手,拍拍战辰星的手背,就像姐姐拍弟弟那样,并与战辰星互加了微信。 就这样,战辰星与明玥瑶在悉尼机场道别。 战辰星的一步三回头让萧曲生、林香影和杨凌霄三位同学侧目,特别是杨凌霄同学,扁着嘴,耸拉着眼皮,都快要哭了。 林香影则一脸怜悯地看着杨凌霄,走过去温柔抱抱她,以示安慰。 萧曲生看了看挺着笔直身躯潇洒离去、不曾回头看战辰星一眼的长腿美女,又看了看委屈难过的杨凌霄,耸耸肩,无奈地摇摇头。 再看一眼阿星同学,后者的目光仍留恋在越渐远去的美女背影上,他还是很意外。 他过来伸出臂膀,半搂抱着战辰星,在他耳边低声笑:“走吧,她都消失在人海了,就别看了。回头我告诉你怎么追她!” 被好兄弟这么一抱,战辰星游离的灵魂回到现实。听萧曲生这么一说,他扬扬眉毛,眼露鄙夷之色,朝兄弟胸前锤了一拳,不屑地说:“去,本少爷才不需要你告诉我!” *** 悉尼之旅,萧曲生、林香影和杨凌霄同学发现,平时总是无视手机的战辰星同学,老是拿出手机瞄上一眼,显得心不在焉。 但他好像总是满怀期待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又满脸失望地将手机放回原位。看了个寂寞。然后隔不了五分钟十分钟,又兴冲冲拿出来瞅上一眼,然后又很沮丧地放回去。 如此重复,让人哭笑不得。 懂的人都懂,热恋中的男女都这个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只好隔三差五瞅瞅手机,看看心上人有无回音。 但这只是战辰星一个人的独角戏,因为明玥瑶没有回复他一个字儿。 在他急巴巴翻看明玥瑶的微信朋友圈,发现阿玥的朋友圈没发一则内容时,明玥瑶也扫了一眼战辰星的朋友圈,也发现一则内容都没有。 她有点惊讶,但现在看来,两人在这点上还是蛮相似的。 面对战辰星发过来的微信,明玥瑶无言以对。 “在干嘛?” “到酒店了吗?” “明天准备做什么?” “吃什么?” “你来澳大利亚做什么呀?” “一个人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打我电话,我电话是……” “晚安,做个好梦!” 始终没有得到回复,于是战辰星的微信又转变了画风。 “我们今天在悉尼歌剧院听了德沃夏克的第六交响曲。悉尼交响乐团不愧世界一流,整场演出严丝合缝,我们没有听出任何演奏或节奏上的失误,只有风格的变化。” “大厅的声学效果非常棒,即使是最细微的小提琴声,也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今天的曲目较为古典,虽然坐满了人,但大多上了年纪,我们几个小年轻,又是亚洲面孔,倒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你喜欢交响乐吗?我们下次一起去听?” “我们今天在悉尼港湾大桥下来了一场现场演奏,效果不错,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对了,我们是音乐学院大四学生,快毕业了,自主组团到国外演出。我们学的都是中国古典乐器,阿生是洞啸,阿影是古筝,阿霄是二胡,我是唢呐。” “好多人,特别是年轻人,都不太喜欢唢呐,觉得它土,音色太过霸道,又好像与丧葬有关。但我就是喜欢。‘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唢呐一响全剧终’,‘百般乐器,唢呐为王’。哪天我吹给你听。” “我们明天要在达令港码头现场演出,你有空过来听听吧!咱们中国的古典乐器非常受欢迎,外国人都着迷了。那是当然的,‘唢呐一出,谁与争锋’!” “没空来没关系,你可以上抖音搜‘中国风’,这是我们的账号,你可以看看我们的演出。” “你不喜欢音乐吗?你觉得我说的很无聊吗?还是我吹得不好听?” 第5章 05 此时的明玥瑶,正在澳大利亚乡间的公路上望着满天绚丽的晚霞,夕阳的余辉将她的身影拉得又长又孤单。 这些天她租了一辆房车,从悉尼出发,将新南威尔士州的酒庄和农场粗略转了个遍。 沿途风光壮丽,初秋的葡萄园硕果累累,一串串葡萄沉甸甸挂在枝头,绿色的像翡翠,紫色的像玛瑙,饱满晶莹,玲珑剔透。 除却这静止的画卷,成群结队的牛羊也走出一幅流动的风景画。天空辽阔,农场无垠,牛羊时而悠闲漫步吃草,时而无拘无束奔腾,从rou ti到灵魂无比自由。 晚霞如炽热的火焰点亮整个天空。世界仿佛被染成一片火红色,慢慢又变成一片金色。 沐着夕阳余辉,明玥瑶打开抖音搜索“中国风”账号,果然找到战辰星及他同伴的抖音账号。 那个白白捡来的战辰星小兄弟,和他三个同学组成的“中国风”乐队,足迹遍布欧洲、美洲,现在来到澳洲。 明玥瑶一个作品一个作品地翻看,发现“中国风”出品的视频,虽然不经专业人士剪辑、美化,却非常优质。因为其成员优秀,他们在世界各地的演奏非常精彩,不需花里胡哨地修饰,如实记录现场就是一个好作品。 明玥瑶点开下一则作品,是他们在意大利罗马斗兽场前的一场演出。 罗马的艳阳下,古老恢宏的斗兽场前,站着两位时尚潮流、青春蓬勃的年轻男孩,高高的个子,酷酷的穿着,自信张扬,青春该有的样子。 剪着美式前刺发型的男子手持唢呐,一脸桀骜不驯;扎着非主流脏辫子的男子手里握着的是洞萧,同样一脸洒脱任性。 他们时髦的穿着与手里拿的传统乐器形成鲜明反差。但凡他们拿的是吉它或苏格兰风笛,都不会显得如此违和。 如果说叛逆男孩拿着传统乐器的画面过于不协调,那他们前面坐着的两位年轻女子则显得和谐多了。 因为她们一个穿汉服,一个穿旗袍。前者长发垂肩,优雅地弹着古筝,仙气飘飘的汉服与古筝搭配出唯美的汉唐古风;后者波浪卷的长发搭配大气庄重的旗袍,曼妙地拉着二胡。 四人合奏旋律柔美、温柔深切的《痴情冢》,直击人心。 先是二胡拉开序幕,如泣如诉,幽怨哀愁;接着古筝响起,如泉水潺潺,夜风悠悠;然后洞萧登场,婉转悠扬,余音袅袅。战辰星的三位同学使用不同民族乐器,完美演奏出《痴情冢》的精粹。 最后唢呐一出,二胡也好,古筝也罢,连同洞萧一起,都被压下去。战辰星一挥手中唢呐,雄浑音色响起,将缠绵悱恻、忠贞不渝的爱情,吹奏出战场上万马奔腾的气势。 明玥瑶对音乐和乐器没研究,但战辰星这个便宜弟弟吹响唢呐那一刻,她还是被深深震撼了。 也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战辰星之前那堆微信里关于唢呐的内容: “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唢呐一响全剧终。” “百般乐器,唢呐为王。” “唢呐一出,谁与争锋!” 也就在这一刻,她已走进了战辰星的人生,虽然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 另一边的战辰星非常苦恼。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美女姐姐竟然理都不理他,他都自闭了。 这一趟澳洲之旅非常无聊,他总是蔫蔫的,耷拉着漂亮的脑袋,那头美式前刺发型让他显得既年轻又忧郁,让人心疼。 萧曲生、林香影都来安慰他,杨凌霄则非常伤心和生气。原以为下飞机后,那位漂亮美女就会走出战辰星的人生,没想到她却直接走进战辰星的心里。 一股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她也蔫蔫的,耷拉着脑袋,一头浓密的波浪卷长发也变得无力而颓废。 此时他们刚结束一天的演奏,正在悉尼一家西餐厅里吃着晚餐。澳洲和牛配西拉红葡萄酒,一场舌尖上的惊艳碰撞,在这群年轻人中上演。 餐厅里忧郁而美好的小提琴声响起,跳跃的烛光中,萧曲生主动谈及“中国风”抖音账号新发布作品的成绩,以打破沉闷压抑的氛围。 “悉尼歌剧院前的演奏视频,各项数据都是最好的,播放量、完播率、好评率、点赞数都遥遥领先。来,同志们,喝一杯!” 说完,萧曲生举杯庆贺。林香影与杨凌霄虽然各有心事,但都挤出笑脸来庆贺。只有战辰星不情不愿地举杯,浓密剑眉下是一双写满忧愁与哀伤的眼睛,好像这个世界亏欠了他似的。 轻抿一口杯中佳酿,林香影放下高脚酒杯,眉眼弯弯地分析起这个视频成功的原因:“首先是悉尼歌剧院这个选址吧,它本身就是澳洲必到景点,又漂亮又具有艺术氛围,在这里演奏,肯定比在普通街头更佳。” “对,自带流量那种。”萧曲生竖起大拇指,露出赞赏的神色,附和道。 “还有就是这次我们弹的是《护花使者》。这歌节奏欢快,悦耳动听,让人不由地心情好起来。” “对,而且广为流传,即使不知道歌名,也听过这歌的旋律。” 萧曲生和林香影就这样自谈自赞,认真复盘。到后来才发现就他俩在说,战辰星和杨凌霄两个为情所困的饮食男女一声不哼。 这太过分了。 “中国风”抖音账号的运营几乎由杨凌霄运营,从定位,到内容规划,到视频录制与制作,甚至是踩点发布,都是她在研究与实操。这都是她努力得来的成果,她却对这次好成绩不闻不问,爱理不理。 成立“中国风”,携带民族乐器到国外街头演奏以弘扬中华文化,是战辰星率先提议的。为此他们走过德国、法国、意大利、奥地利、英国、爱尔兰、美国等欧美国家,踏足澳洲。如今他却对这样非凡的壮举无动于衷,还愁眉苦脸。 对于这一点,杨凌霄很清楚。为了战辰星组建的这个“中国风”,她下了狠功夫,明明音乐专业出身,却去研究新媒体传播之道,为的就是将“中国风”运营好。因为,这是战辰星组建的。 她那么努力为他,他却看不到,在她眼皮子底下犯了相思病,去爱恋一个萍水相逢、不知底细的女子,想想都觉得可悲。 她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眼里跳跃着不甘的怒火。她用调皮的口吻拖长语调说,以刻意营造出明显的酸醋意:“在台上演出,虽然台下观众众多,但自己在意的人不在那里,演得再精彩,也只是演了个寂寞,不是么?” 话音一落,大家冷场。萧曲生和林香影自是听出个中意味,明白杨凌霄既是指战辰星,也是暗指她自己。大家都是情窦初开的年轻人,自是知道“很多人喜欢我,唯独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的苦楚。 林香影皱了皱柳眉,有些不安。好同学的情字劫不好化解,她虽然担忧与同情,却不会介入别人的人生。 萧曲生可没这个柔软心肠。情场得意、女友无数的他早已把爱情看轻看淡,或许世间再无他珍视的人。他看杨凌霄对战辰星的情意不顺眼,也看战辰星拙劣的求爱手段不顺眼。 于是他耸耸肩,翻翻眼皮,轻描淡写地说:“阿星,要想哄到女孩子,就要说她们喜欢的,而不是说你喜欢的。” 一句话,让为情所困的战辰星醍醐灌顶。虽然不久前他还骂骂咧咧说不需要萧曲生支招,但现在不得不承认,萧曲生一句话为他破了局。 *** 房车里,明玥瑶正对着一张发黄的黑白老照片发愣。 照片里,一个高个子男人单手叉腰站着,满脸堆笑,另一只手牵着三只牧羊犬。他背后,左边是一片宁静的葡萄园,右边是成群的牛羊。更远处是一个小山丘,山顶处依稀可见一座古老神庙,在阳光下显得神圣肃穆。 这段日子,明玥瑶无数次翻看这张老照片,想从背景里看出具体的地点。可是除了神庙能透露出一丁点线索,其余的都没有任何有用信息。 也许,找到那座神庙,就能确认出大致范围。为此,在来澳洲之前,她就在网上、图书馆搜查澳大利亚的神庙信息,但都没找到与照片上的神庙相似的。 神庙下的农场与酒庄——这,就是她前来澳大利亚寻找的地方。 没错,照片中那名笑得开心、满足、自豪的高个子男人,正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太爷爷,那位在澳大利亚通过中国人的勤奋努力买下一个酒庄后就杳无音信的亲人。 他在失踪大半个世纪之后,频繁出现在重孙女的梦里。梦里他总是沉默地叹气,忧愁地看着明玥瑶,说:“我想回家。” 明玥瑶虽然警察出身,却不会质疑这个梦的真实性。因为超出科学范畴的东西,不一定就是迷信,人类无法理解的事情,不一定就不存在。 她也不会质疑:“为什么只找我?”因为明家三代单传,她的太爷爷只有一个儿子,她的爷爷只有一个儿子,而她的爸爸只有一个女儿。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响。明玥瑶有预感,定是那个白白捡来的小兄弟。 她不自觉地嘴角含笑,眉眼也荡漾出一丝妩媚。 点开手机,只见战辰星微信里问:“澳大利亚有非常成熟的葡萄酒旅游线路,想去么?我带你去逛不同的酒庄,尝不同的好酒!” 第6章 06 明玥瑶灵光一闪,在微信里回道:“嘿,阿星你好。‘中国风’的演奏棒棒的,加油呀。你吹唢呐时,吹出了一整个乐队的感觉,果然是‘百般乐器,唢呐为王’呀。” 老道恭维一番后,她截取老照片里山坡上的神庙拍了张照片,通过微信发给了战辰星,问:“飞机上听你说起澳大利亚葡萄酒,觉得你是个专业人士。请问你知道澳大利亚哪个酒庄有照片里的这个神庙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抱着侥幸的心理,并不期待战辰星能给出有用回复。因此面对战辰星的久久不复,她也不觉得失望。她满不在乎地笑笑,看了一眼房车外。 璀璨银河横跨深蓝天宇,无数星星仿佛跳动的音符,谱写着宇宙辽远而浩瀚的乐章。 明玥瑶嘴角微翘,眉目温柔。然后她轻轻拉上窗帘,安然入睡。 *** 明玥瑶不知道的是,她这随口一问,就像在江月居集团投了颗原子弹。 因为江月居未来的继承人,那个从来都对家族生意不感兴趣、且扬言不会接手江月居集团的战家小少爷,竟然破天荒地问起了与家族生意相关的事情。 “澳大利亚哪个酒庄有这个神庙?” 这是远在澳洲的他发回国内的问题,并附上一张图片。发黄的黑白图片里,山巅处有一座老神庙。 战家老爷子很高兴,孙子总算对家族生意有点兴趣了。江月居集团的战总和战夫人也很欣慰,儿子总算做点正经事了。 他们只有一个宝贝犬子,但这个宝贝犬子玩物丧志,沉迷于音乐与旅行,从不过问家族生意。 而这个宝贝犬子还有四个出色的表兄,他们都在江月居集团担任重要职务,如二表哥刘华杰就全权负责家族葡萄酒生意。如果宝贝犬子再不回归家族生意,战家老爷子可能就会让他那几个外姓的外孙接手战家生意了。 战家的上一代阴盛阳衰,战总上面有三个姐姐,而姐姐们共有四个儿子,个个都是出类拔萃,志向远大。 更重要的是,那四个儿子都对江月居集团虎视眈眈。群狼环伺,战总和战夫人忧心忡忡,一心想要将集团传给孙子的战老爷子也“怒其不争”。 战老爷子和战总、战夫人都亲自开口了,因此集团旗下的葡萄酒公司忙得团团转,屁股都在冒烟。其专业团队通过各种方法,试图找出有这座老神庙的澳洲酒庄。 团队里的设计师想办法提高图片分辨率、扩大图片像素,这一系列专业操作下来,他们勉强看出,那是一座古希腊风格且不完整的破神庙,估计已有些年头,风吹日晒中只余残垣断壁。 团队拿这张图片跑去问国内外的葡萄酒专业人士,但就连澳大利亚的本土专业人士都表示不知道。他们打越洋电话到公司进口代理的那些澳大利亚酒庄,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这让战辰星很恼火。美女姐姐好不容易有求于他,他却帮不上任何忙,要那个葡萄酒公司做什么,要江月居集团做什么! 见老同学在那里瞪眼、大骂、跺脚,差点把几万元的手机摔了,萧曲生又在翻白眼。 因为战家断了战辰星的生活费,战辰星穷得叮当响,这次悉尼之行,他只好厚脸皮地跟萧曲生挤同一间酒店客房。 以前他们四人可是一人一间房的,就连经济条件较为薄弱的杨凌霄都能自己住一间。 “阿生,你也帮我问下!我还要拜托阿香也帮我问下才行。”气急败坏地说完,战辰星赶忙翻找林香影的微信。 萧曲生撇下嘴角,眼露嘲讽之色,像是负气似的一甩头上的脏辫子,说:“我问个屁啊问,我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都不拿眼瞧我一下。他们一看见我就两眼冒火、头顶冒烟!” 战辰星当然知道好同学在家里地位尴尬。萧曲生虽然生在实业家家庭不缺钱,但只是个私生子,平日里受尽几个哥哥的气。虽然几个哥哥也做点葡萄酒生意,但正如他说的,“问个屁啊”。 萧曲生支招有用,战辰星已感激不尽。这不是嘛,他撩逗了美女姐姐那么久,都没得到一句回复;而像萧曲生说的那样,说美女姐姐“喜欢的”,就立刻得到美女姐姐的回复了。 林香影回复说可以帮忙问。她家虽然不做葡萄酒生意,但家里人都是骨灰级的葡萄酒爱好者,即使他们不知道,难道还不会问把他们当成摇钱树、活菩萨的经销商、进口商吗? 后来杨凌霄从林香影那里得知了这事。当她问起战辰星为什么要找这个有着古老神庙的酒庄时,林香影表示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她对好同学战辰星没有男女之情,对方请求她帮忙,她帮忙就是了,不想知道为什么。 再后来,萧曲生一脸鄙夷地看着战辰星,嫌弃地说:“难道没找到神庙酒庄,就不用回复了吗?” 简单的一句话,又让毛躁不羁的战辰星五雷轰顶:是呀,他都没有回复美女姐姐。好不容易美女姐姐请求他帮忙,他却迟迟不回复人家,就像那些一遇到麻烦就赶紧开溜的渣男。 他火急火燎地再打开微信,发现那已是三天前的事了。天啊,他只顾着在这里发脾气,只顾着拼命催葡萄酒公司的团队,但他自己三天三夜都没回复人家! 他干瞪着手机,手拍桌子一怒而起,就像一只被踩了脚的漂亮小公鸡。然后他就对上萧曲生那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睛。 “我只是,”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只是想找到后再复她。因为,因为现在没找到,说再多,也是废话。” 虽然战家小少爷不务正业、桀骜不驯、玩物丧志,还不懂撩妹,但不得不承认,他骨子里是个用行动来说话的男子汉。 *** 战辰星的第一个微信响起时,明玥瑶正忙着逃命。 开着房车,一路上她见到许多葡萄园,也见到许多牛羊,但就没有一个酒庄或农场,有照片里的老神庙。 当她处理房车里的排泄物时——开着房车旅行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必须手动清理屎屎尿尿——就很突然地,遇到一只长着獠牙、浑身黑毛发亮的疯狂小野猪。 她的瞳孔猛地放大,出于本能,也出于多年的教育——遇到危险赶紧跑——她扔掉手中的东西,撒腿就往房车方向跑。 但即使她有着相对于女子来说较为出色的体能,两条健美的大长腿跑得飞快,也敌不过动作敏捷的四腿禽兽。 很快,这头好像被逼红了眼的小野猪就要追上明玥瑶。 耳听得小野猪的“呼噜”声逼近,感觉到小野猪的獠牙就要拱到屁股,明玥瑶知道再跑也无济于事。 没有退路,只有放手一搏。她猛地回转身,飞快抬起一条大长腿,朝小野猪的小眼睛狠狠踢过去。 小野猪惨叫一声。它被踢到眼睛,一时看不清,头脑也有些蒙。 还没等它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觉得脑袋又挨了一棍,它又惨叫一声。 没错,那一棍是明玥瑶赏的。 就在不久前,她还是一名警犬助训员,腰佩警棍,坚持格斗等各种体能训练,时不时就与大型警犬来一些战术过招。 现在虽然身份不再,却保留着时时佩戴棍棒的习惯,特别是如今正一个女子开着房车在陌生的国度旅行。 是有一些网红为追求浪漫、名气与“有意义的人生旅程”而孤身前往生命禁区,例如穿越可可西里无人区。但是她,明玥瑶,深知世上不仅有诗与远方,还有各种危险与陷阱。 所以在独自远行前,她做足安全准备,例如随身携带淘宝淘来的棍棒。 看清这只小野猪时,她心里默默谢天谢地谢祖宗。这只小野猪体型比她以前训练的警犬要小一点,估计还未成年。如若来的是一只成年野猪,恐怕她就要流血了。 小野猪反应敏捷,惨叫一声后瞪大花生米粒大的眼睛看清眼前的两腿动物后,又怒吼了一声,发起第二轮进攻。 明玥瑶在棍棒未能很好打到它时,赶紧掏出可当作武器使用的华为手机往迎面而来的小野猪砸上去,快准狠,刚好又砸中小野猪的小眼睛。 就在小野猪一声哀嚎中,手机微信又“叮咚”一响,战辰星的第二条微信来得过于滑稽。 两次被砸眼睛,小野猪恼羞成怒,四条粗壮的小短腿弹跃而起,迸发出超越其体型的力量。 敌人来势汹汹,明玥瑶无暇多想,抡起棍棒朝小野猪脑袋挥过去。不能心慈手软,要一股作气,乘胜追击,否则一旦松懈下来,就兵败如山倒,后果不堪设想。 与小野猪过招几个回合后,明玥瑶已明显处于上风。她生怕打久了会招来小野猪一家围攻,所以打得小野猪一时无进攻之力时,就赶紧撒腿往房车跑。 关上车门,发动汽车,赶紧开走,因此她听不到后来追来的人在大喊: “Hey,girl, your phone! Your phone! Oh my god, see what she has done! She muste from China, you know, those Chinese know Kung Fu ...” “Yes, I am sure she is Chinese. Only Chinese know Kong Fu.” “Oh my dear, a girl fought with a boar. It’s a boar! And she won, unbelievable! And she ot her phone...” 五位带着猎枪的金发男子站在那里“my god”“my dear”地惊叹,瞠目结舌,震惊愕然。 他们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也只是扛着猎枪追赶破坏葡萄园、偷吃酿酒葡萄的野猪一家。一个人就敢正面攻击野猪,那可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第7章 07 明玥瑶受了惊吓,忙着开车逃离是非之地,等她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往后视镜瞧瞧。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原以为会跟着一窝复仇的野猪,没想到却跟着两辆吉普车。 两辆吉普车!车上有人!人这种两脚动物,有时候比野猪这种四脚动物更可怕。 独自在新南威尔士州开了两个星期的房车,除了在市镇见到一些人和车,其余地方见的大多是葡萄园、农作物和牛羊。地广人稀的澳大利亚,空旷得让她一度以为世上只有她一人。 现在猛地发现有车跟在后面,还是两辆,她耳边的警铃立刻拉响。虽然跟在她后面的人只有50%是坏人,但一旦确定是这50%,一旦被他们追上围赌,后果不堪设想。 还没真正从上一个惊吓中回过神来,明玥瑶又遭受下一个惊吓。她不敢拿自己的生命作赌,于是一脚油门踩下去,把房车开出了越野车的速度,同时心里默念:“太爷爷,我是你唯一的重孙,你千万要保佑我呀!” 后面两辆吉普车里,几名金发男子瞪大不可思议的蓝眼睛。他们世世代代都是农夫,在这片粗犷的大地上强悍地生存,却从没见过哪个女子能单挑野猪,还把房车开出了战车的激情。 “Oh my God!” “Oh my dear!” *** 战辰星连发两条微信过去,语气卑微且带着歉疚,却久久等不到明玥瑶的回复。他坐立不安,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已是当地时间下午三点半,按照计划,他们本应起身出发,去达令港趁着黄昏日落作悉尼的最后一场演出,然后明天启程去往墨尔本。 萧曲生异常镇静地收拾着乐器等装备,做着出发前的准备工作。他历经无数情情爱爱,虽然觉得老同学情窦初开的样子好搞笑,却是理解的。 老同学阿星,绝缘体内的老房子着火得太晚,现在才为情所困——萧曲生无奈地摇摇头,把那头标志性的脏辫子摇得一晃一晃。 战辰星却一点也不理会即将到来的演奏,他双眉紧拧,眼含担忧,烦躁地掏出手机看了又看,分秒变得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最后,他想起刚才萧曲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不等萧曲生又提醒,就自觉给明玥瑶打去微信电话。 原以为明玥瑶会不接听,就像她一惯不回复那样,没想到刚打过去就接通了。 战辰星两眼放光,紧张的小心脏剧烈跳动,下意识擦了擦鼻尖,迫不及待地说:“喂,阿玥,你现在——” 话未说完,却听到微信电话那头传来男子低沉的烟嗓:“Hello?” 小心脏短暂停止了一下跳动,脑子短暂空白了一下,战辰星立刻反应过来,然后迅速切换成英语思维,叽里呱啦、呜哩哇啦地喷英语。 流利得像是说母语似的,听得萧曲生在一旁都呆住了。知道战辰星的英文好,却不知道竟然好成这样。 挂下电话后,战辰星一脸沉郁。他又习惯性地擦擦鼻尖,一紧张,他就是这个招牌动作。所幸他皮相出色,这个擦鼻尖的小动作只会给他带来更大魅力。 稍作思索,他抬起头,头脑冷静、口齿清晰、语气坚定地说:“要寻找领事馆的帮助,阿玥失踪了,手机都丢了。另外,我们还要立刻赶往猎人谷,她就在那里失踪的。很快天就黑了。” 说完,他看了看酒店窗外,下午的阳光明媚灿烂,将悉尼的古典与现代一览无遗地展现出来。 去往猎人谷的路上,“中国风”乐队的四人心事重重。 开车的是萧曲生。他总是处变不惊,无波无澜,好像什么事都不重要,什么事都不会影响他的情绪。脏辫子、太阳镜,还打了不少耳钉,但就是这样一个时尚大男孩,往往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与他的一脸平静相比,坐副驾驶的战辰星则总是喜怒形于色,而且表情夸张。他微蹙眉,因戴着太阳镜,看不清镜片下他的眼神。他黑着的脸棱角分明,气场可怕,就像一头危险的美洲豹。 后排的两位女士也表情各异。 林香影一副淡然无所谓的温柔样。她总是这样,因为自出生起就被世界温柔以待,生命里从不缺少什么东西,所以她气质松弛又不失高贵,淡淡然的表情下是一片真心与热情。要去猎人谷寻找中国同胞?噢,当然,那是应该的。 唯独杨凌霄满脸写着不服气,她忍不住将不甘说出来:“为什么还要我们去?我们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猎人谷应该是个挺大的地方,这样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再说,警察和领事馆都接手了,我们犯不着亲自前往。” 她烦躁地拨了拨被窗外的晚风吹乱的卷发,继续说:“今天天气这么好,真应该去达令港再演一场,保准又能取得更佳成绩。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行程与计划,犯不着为了不相关的人和事,把自己重要的事给耽误了!” 没人理会她,因为人人都不希望行程有变,人人都希望自己的同胞在异国安然无恙。但如果同胞真的遇到麻烦,身为中国人,他们没有不去帮忙的道理,哪怕要改自己的行程。 林香影皱皱眉头,柔声劝解道:“我们的演奏也不是那么重要,少一两场也没什么,但玥瑶小姐失踪一事可大可小。她若无事,那更好,但如果她有事呢?我们多些人去,可能会帮上一些忙。” “怎么不重要呢?”杨凌霄不满地叫嚷道,“我们付出这么多,准备那么久,我们的行程从欧洲到美洲再来到澳洲,每一段旅程、每一场表演,都很重要。” “而且达令港的黄昏与夜景很美,如果能再来一场演奏,准能获得抖音的流量赠送,各项数据值准能创历史新高。” “再说了,我们自抱腰包做一件几乎不赚钱却很了不起的事,不是应该先以自己的事为重吗?别人的事,对于咱们来说,又不重要。” 林香影又皱了皱眉。她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萧曲生说阿星同学与阿霄同学不可能了,因为经济基础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思维意识。 对杨凌霄来说,她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供她学习音乐已烧了很多钱,如今这场跨越三大洲的音乐之旅太昂贵,她希望在有限时间内尽可能多地制作更多优质视频。 而林香影相信,即使失踪的只是战辰星的普通朋友,战辰星也会毅然决然放弃悉尼最后一场演出,尽最大努力帮助需要的人。因为人世间,总有些东西比名气、成绩、金钱、权力、地位等重要。 萧曲生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战辰星,宽慰道:“阿星,别担心,阿玥单挑野猪都能全身而退,她远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定然无事。” 说完,他不由地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阿星眼光不错,一眼看上的女人不简单,竟能孤身一人正面迎击野猪还把它乱棍拍晕。话说回来,追这样的女子需要注意什么? 情场得意、阅人无数的萧曲生,真心为纯爱战士战辰星捏了一把汗。 *** 就在大家焦急寻找明玥瑶时,其本人正优哉游哉地驾驶在猎人谷的乡间公路上,又一次欣赏起澳大利亚壮观非凡的黄昏美景。 她又不是只有一部手机,又不是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又不是只有一种与世界的联系方式。她的安全意识那么强,来之前就做好充分准备。 等她好不容易在另一台手机登陆自己的微信时,没多久,就响起了战辰星的微信电话。 电话那头,战辰星小兄弟显得很激动,连声音都有点沙哑。 “阿玥,是你吗?你现在在哪呀?” “嘿,阿星,是我呀,我在,”毫不知情的明玥瑶,望着夕阳余辉下无边的葡萄园,回道,“嗯,应该在猎人谷呢。” 她的眼前,世界一片金光灿烂,仿佛无数金子被融成液体,从天堂倾泻而下,铺天盖地。 “还好吧?没事吧?”气急败坏的语气。 “没事呀,”想起不久前的惊魂,明玥瑶已经很镇定,只是现在有点疑惑,“怎么了?有事吗?” 战辰星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明玥瑶讶然不已:竟然,自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惊动了中国领事馆和澳大利亚警察局! 原来,战辰星之所以能第一时间打微信电话过来,乃是因为明玥瑶在另一台手机登陆微信后,那几个金发男子手中的手机就自动下线微信了。 幸好战辰星给他们留了电话号码,那几名金发男子赶紧打电话过来告知他,于是战辰星就猜到明玥瑶已在另一部手机登陆微信。 “好好好,我会告诉领事馆和警局的了。你现在,”战辰星一改之前舔狗的讨好语气,不容质疑地说,“你现在开往日出酒庄吧,他们是猎人谷日出酒庄的人,一直挂念着要还你手机,还想弥补野猪对你造成的惊吓。” 说完,他喜上眉梢,嘴角微微上扬,露得一副狡黠又得意的神情。终于,又可以见到她了! 第8章 08 战辰星四人抵达日出酒庄时,明玥瑶也到达了。迎接他们的,是烤肉的飘香。具体来说,是烤野猪肉的香气。 只见酒庄旅游接待区的烤场上,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三五成群,悠闲尝着美食,喝着美酒,小声交谈,欢快嘻笑。 三处篝火升起,跳跃的火苗舔舐着架在各自铁棍上的小野猪。有只小野猪刚刚被架上去,有只被烤得半生不熟,有只已被烤得全体通红,蕴含独特香味的猪油偶然滴一两滴下去,跳跃的火苗幻化成狂舞的蛇。 一处篝火旁,响起两句英文: “Oh my god, shees!” “Oh my dear, Chinese heroine!” 抢先迎接明玥瑶的,是三位手舞足蹈的金发男子。 其中一位年轻男子高高瘦瘦,脸上肤色被澳大利亚炽热的阳光晒得通红,向明玥瑶伸手表敬意。 他用澳大利亚口音的英语说:“您好,玥,欢迎光临日出酒庄!我是庄主凯德,很高兴认识你。非常感谢您为我们除掉一只野猪,我们追了这头野猪一个下午,希望没有吓到你。我会尽最大可能弥补您。” 明玥瑶大大方方地与庄主凯德握手。 另一位又高又壮的中年男子也向明玥瑶伸出手,长满络腮胡子的脸洋溢着比篝火还要温暖的笑意,用澳大利亚口音的英语说:“嘿,玥,很高兴见到您。我是酿酒师彼得。瞧,这是你手机!” 彼德恭恭敬敬向明玥瑶递上那部扔向小野猪的华为手机,还不忘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华为制造,中国制造,堪比猎枪,牛逼!” 最后一名稍为矮些,脸上是黝黑的肤色与深刻的皱纹,就像饱经风霜的枯木,看不出年纪。 他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包住明玥瑶的手,用澳大利亚口音的英语说:“澳大利亚欢迎你!我是负责管理葡萄园的杰克,很高兴您为葡萄园除害。” 他顿了顿,解释道:“我们这儿野猪泛滥,一到秋天葡萄成熟时,野猪就来搞破坏,损失惨重。我猎杀野猪六十年,从来都是用枪,没见过谁能用手机、用棍棒就能战胜野猪的。你太牛逼了,中国妞!” 见明媚、干练、漂亮的长腿姐姐被一群粗鄙不堪的澳大利亚农夫围住,战辰星忍不住了。他都还没来得及与阿玥来一场浪漫的庄园重逢呢! 他毫不客气地挤进那三位金发男子中间,动作粗野不礼貌。 但那三位金发男子本就不是西装革履的文雅绅士,他们都是澳大利亚这片粗犷大地茁壮长起来的农夫,有着大地质朴、粗野、不拘小节的特性,所以战辰星这点粗鲁野蛮在他们眼里不算什么。 见到亭亭玉立完好无损的明玥瑶,战辰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出双手一把捉住她双手以宣告主权——开玩笑,那三个大老粗都可以大大方方牵阿玥的手,他战辰星为什么不可以? “阿玥,你终于来了,没受伤吧?”话刚说完,战辰星回过神来,仿佛方才的勇气被一抽而空,他又变回那个紧张、激动、不知所措的傻小子。 篝火映照下,战辰星年轻英俊的容颜熠熠生辉,他剑眉下一双星目里跳跃的何止是火苗,还有浓浓的喜色与爱意。 还没容明玥瑶回复,三位热情的金发男子就爆发出一阵笑意,用英文起哄道: “瞧这小两口,甜甜腻腻的!” “没事,小伙子,你心上人没受一丁点伤。这小娘子厉害着呢,你细皮嫩肉的,倒要小心,别做出伤害她的事,否则你就是下一只野猪了!” “就是,赶紧带她喝喝我们酒庄的好酒,吃吃这香喷喷的战利品!”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吵闹闹热热烈烈的,嚷出了人间最美好的样子,也为战辰星与明玥瑶烘托出温馨的氛围。 本来,战辰星还在气愤,生气他们五大三粗来握阿玥的玉手。现在,见他们如此祝贺,他心里高兴得很。一时之间,他喜上眉梢,脸上尽是春风得意。 战辰星把他三位好同学忘了,但三位好同学都没有忘记他。 萧曲生毫不客气地挤进来,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战辰星,撇了撇嘴角打趣道:“阿星,你太不厚道了,重色轻友,要怎么罚你?” 林香影和杨凌霄一左一右跟来。浓浓夜色下,三人在篝火的映照下光彩靓丽,青春美好的样子恍如初升的太阳。 这时,小提琴声和钢琴声响起,酒庄的乐队开始为旅客们演奏经典歌曲《我心永恒》。钢琴声如清泉潺潺流淌,小提琴声轻盈婉转,夜色里,星空下,两种音乐相互缠绵,把人带进电影《泰坦尼克号》里。 战辰星将重色轻友的原则贯彻得淋漓尽致。他带明玥瑶来到烤场酒巴前,扫了一眼酒单,便点了日出酒庄由100%西拉葡萄酿的高端酒、旗舰酒,就连酿酒师彼得都对他竖起大拇指。 “小伙子,你眼光真好。这是我们酒庄最好的酒,不是每年都产,只在好年份才有——当然,我们酒庄好多年份都是好年份。精选百年西拉葡萄树的果实酿制而成,又在美国橡木桶中熟成,是大酒。” 谢过彼德的介绍后,战辰星对明玥瑶说:“阿玥,酒精不利健康,喝酒要审慎,也不宜多喝,特别你一个女孩子。但如果要喝,那就喝酒庄最好、最贵的酒。” 明玥瑶笑盈盈地看着眼前这个务实的帅弟弟,问:“什么是大酒?” “大酒就是酒体厚重、架构庞大的酒,一般都是好酒,例如现在这酒,你尝尝——” 说着,他单手握着高脚酒杯,在空中轻轻逆时针转三两圈,凑近杯口嗅嗅,举起酒杯轻抿一口,在口腔中细细感受美酒赋予的味蕾享受。 “黑樱桃、黑莓等成熟的黑色水果香气,缠绕着丁香、肉桂等香料香气,这是澳大利亚西拉葡萄的潜力。同时还有烟熏、石墨这些来自当地土壤与酿造工艺的香气。香气复杂,层次多变,是大酒的特点之一。” 明玥瑶不懂,跟着战辰星一样轻轻逆时针旋转酒杯,然后轻呷一口,尝试着从中寻找他描述的各类香气。 “单宁如天鹅绒般丝滑,富有力量感,但不会过于强烈,没有攻击性。结构紧密,酒体饱满,酸度适宜,醇厚、丰腴、细腻又不失优雅,非常平衡。这,也是大酒的特点之一。” 明玥瑶不太懂,但浅尝一口后,她觉得杯中酒非常美好,一如眼前这个认真的大男孩。 “咱们去尝尝烤猪吧,这款酒,搭配香喷喷的野猪肉,刚刚好。”说着,战辰星鬼使神差地拉起明玥瑶的手,往一处篝火走去。 明玥瑶并没有甩开他的手,而等战辰星拉起明玥瑶的手时,他才回过神来,心里砰砰直跳,连眉眼都止不住跳动了一下。但是,骑虎难下了! 见战辰星拉着明玥瑶往篝火走去,杨凌霄忍无可忍,就要往他俩走去。 阿星是她大学四年的同学,是他们“中国风”的成员之一,凭什么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女子,要把阿星带走? 然而,还没等她迈出第二步,就被萧曲生拦住。萧曲生捉着她胳膊的力气非常大,她挣脱不开,不满地嚷道:“放开我!” 萧曲生认真看着眼里跳跃着怒火的杨凌霄,幽幽地说:“你这么过去,不见得阿星会欢迎。” 如果是以前,林香影或者会为杨凌霄说话,但她现在也慢慢意识到两位好同学之间的不可能。 杨凌霄何尝不知道阿星会不欢迎她,只是她真的又委屈又生气。她跺跺脚,挣脱萧曲生的手,但最终也没向战辰星的方向走去。 望着杨凌霄越走越远的背影,林香影微皱眉宇,轻叹一气。 一曲《我心永恒》完毕,烤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美酒、佳肴、音乐、篝火、星空,日出酒庄很美好。 庄主凯德知道这几位中国来客也是搞音乐的,于是热心邀请他们也来一场才艺表演。 萧曲生瞥了一眼正享受着二人世界的战辰星,于是跟林香影和杨凌霄商议三人一起演奏《梁祝》,以回应方才的《我心永恒》。 “就别找阿星了。他正忙着,”萧曲生决断地说,“再说,唢呐不适宜吹《梁祝》。” 他说前半截话的时候,杨凌霄还想反驳,要把战辰星也拉过来一起演。但当他说出后半截话的时候,杨凌霄就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去反对。唢呐太过霸道,与二胡、古筝、洞箫合奏《梁祝》确实会违和。 于是,当中国民乐奏响《梁祝》时,本来时不时响起嘻笑声、低语声的烤场,忽然寂静了一下,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战辰星在愣了一下后,不满地皱皱眉,低声骂道:“切,又不叫上我!唢呐怎么了,唢呐就不能吹《梁祝》了吗?” 明玥瑶露齿一笑。她不懂音乐,也不懂葡萄酒。但如今,她好像尝到了杯中西拉葡萄酒的美好,也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唢呐不宜吹《梁祝》。 美好的东西都是相通的。甜度、酸度、单宁、酒精、酒体五者平衡,才会成就美好的葡萄酒。同样的,协调的音乐,才会奏出美好的乐章。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