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大院:凝脂美人她持美行凶》 第8章 季团长脾气不好但前途无量,你要好好把握 早餐桌上,贝米小口喝着小米粥。她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发丝柔顺得连皮筋都挂不住,时不时滑下来几缕。 程小莹坐在对面瞪着她,心里还记恨着昨晚那条金项链被她拿走了,油条被她戳成蜂窝煤。 李英舀粥的手顿了顿:“小莹,鸡蛋要凉了。” “不吃。”程小莹用力戳着油条,看到贝米的黑发在光线下发出丝绸似的光,像抹了层透亮的核桃油。 “妈,我要买新发油。”她揪着自己烫焦的发梢,“友谊牌的根本就不好用。” “上个月才托人从上海带的。”李英开口,眼角扫过贝米乌黑浓密的乌发。这丫头在乡下用皂角洗头,倒比用进口货的小莹还顺滑。 并且她怎么感觉贝米的皮肤越来越好?连毛孔都看不见,白里透红,肉眼可见的好气血,哪–>> 第9章 孩子有孝心是好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个急促的女声,“小姑娘,等一下。” 转头看见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妇女,穿着笔挺的藏蓝制服,胸前别着枚红色徽章。 “您有事?”贝米警觉地后退半步。 “我是文工团招生办的杨主任。”女人从公文包里掏出工作证,“看你条件不错,考虑来我们团不?” 她摇头:“那您可看错人了,我可是一点都不会跳舞。” “哎呦瞧这身段。”杨主任眼睛发亮,上下打量的眼神越看越满意,“不一定要跳舞,搞宣传、报幕都行。你看你长相、这皮肤白的,眼睛又大,上台就是焦点。” “每月还有四十块津贴呢,发雪花膏和麦乳精。” 听到这儿,贝米还是坚持拒绝。她可不想天天穿得花花绿绿在台上喊口号。 见她要走,杨主任硬塞来张纸条:“–>> 第10章 水灵的姑娘,和我们延礼般配得很 夜深,军区办公大楼里。 季延礼今天的演习报告还没写完,远处营房已经陆续暗下来,只剩下他的办公室还亮着。 风扇吱呀转着,热风袭来,裹挟着窗外知了声,搅得人心烦意乱。他把绿军衬衣的袖子卷到手肘,小臂线条随着写字动作绷紧又放松。 “报告!”冯飞在门外喊得跟催命似的。 季延礼头也不抬:“进。” 冯飞小跑进来:“团长,一小时前老太太又来电话了,说明天中午务必回大院吃饭。” “不去,明天二营战术演练,我得盯着。” “那程家怎么办?”冯飞挠挠头。他可是听说了,明天程家老小,还有众多季家亲戚都要来,团长要是缺席,那个程家姑娘往后在军区大院里还怎么抬头做人? 季延礼翻着文件,思绪却飘到了别处,前两天救下的那个姑娘–>> 第11章 这门亲事谁答应的,就让谁去结 正吃着,勤务员小跑进来,凑到老爷子耳边低语几句。老爷子脸色一沉:“什么?又不回来?” 勤务员硬着头皮道:“团长说军务紧急,实在走不开。” 老爷子气得胡子直抖:“这小子,天天说视察视察,视察个没完没了?” 勤务员额头冒汗,声音更低了:“团长还说,这门亲事谁答应的,就让谁去结。” 老爷子猛地站起来,椅子都被带倒了。他黑着脸大步走向书房,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饭桌上气氛顿时微妙起来。张桂花眼珠子一转,假意叹气:“哎,季团长工作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啊,这婚事要是勉强不来,还是趁早说清楚好。” 季老太太面色不变,慢悠悠夹了块烧茄子:“小贝尝尝这个,–>> 第12章 一板一眼的,像在汇报工作 老爷子听了,顿时哈哈笑了起来:“老婆子你听见了没,这丫头好,正好能治治那臭小子。” 他这话等于认下了这个孙媳妇,几个想给自家侄女说亲的亲戚都蔫了。 林婷婷盯着掉在桌上的桃酥渣,顿时觉得食之无味。 饭后,程康年和李英下午还有工作就先离开了,留下贝米在这里陪着两位老人。 贝米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乘凉,手里捏着一根冰棍,慢悠悠地晃着。树上的知了叫得欢,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心里琢磨着待会儿去王府井的事儿,嘴角微微翘起。 这时,林婷婷走了过来,笑得温温柔柔的,手里还捏着一把水果糖。 她往秋千上一坐,亲亲热热地凑近:“这院子真凉快,比城里舒服多了。” 贝米眨了眨眼,笑眯眯地点头–>> 第13章 笑话这场无疾而终的邂逅 她得提前做好准备,万一以后真走了原主的剧情,至少得有能力养活自己。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他问:“你想开店?” 贝米摇头:“就是先了解一下。” 最后他也没再多问,但心里却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别的姑娘都在琢磨着怎么打扮、怎么嫁个好人家,她倒好,研究起政策来了。 顿时,贝米抬头,恰巧对上他的目光。 那双桃花眼明明生得极好看,却冷冰冰的,看不出情绪。 买完书后,两人拐进了街角一家卖甜茶水的铺子。九月的天已经热得不行了,蝉鸣声断断续续地响着,树荫下偶尔吹来一阵风,带着槐花的香气。 刚坐下,老板娘就笑眯眯地端来两碗冰镇甜茶,还额外送了一碟山楂糕:“姑娘长得真俊,送你们尝尝。” 贝米眼睛弯成月牙:“谢谢婶子。”转头推了推奶油小方的盒子,“快尝尝,天热放久了该变味了。” 男人点了点头,没说话,修长的手指掀开奶油小方的盒子,一股浓郁的奶香瞬间飘了出来。 他顿了顿,低头咬了一小口,奶油的甜香在舌尖化开,细腻绵软。 “好吃吗?”贝米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期待夸奖的小猫。 男人抬眸,对上她期待的眼神,喉结微动,低声道:“好吃。” 贝米顿时笑得更开心了:“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再尝尝桃酥,甜度刚好,不会腻。” 他依言拿起一块桃酥,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裹着芝麻香,甜而不腻,确实比供销社里卖的要精致许多,意外地合他口味。 吃完,他擦了擦手,神色认真:“手艺不错,可以开店了。” 贝米闻言,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真的?那我以后开个点心铺子,你常来光顾呀?” 这次季延礼没接话,低头喝了口茶。阳光透过帘子照在他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贝米托着腮看他,这才发现他安静吃东西的时候,那股冷淡劲儿淡了不少,倒像个斯文书生。 下午的阳光渐渐西斜,男人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她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坐公交车就行。” 虽然这男人长得是真好看,很符合她的审美,可她到底还有个未婚夫的名头挂着,这年头作风问题抓得紧,要是被人看见她和别的男人走太近,指不定传出什么闲话。 对方也没坚持,只是淡淡点头:“路上小心。” 两人在路口分开,贝米跳上公交车,透过车窗看见他还站在原地,身姿笔直,像棵挺拔的白杨。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赶紧别过脸去。公交车已经缓缓启动,带起一阵微风,吹散了她脸上上莫名的热度。 季延礼拎着饭盒,目送公交车远去消失,抬手按了按眉心。理智告诉他,不该和这个姑娘走得太近,虽然不满意家里安排的婚事,但军人的身份摆在那里,有些麻烦能免则免。 他摇了摇头,转身要走,却脚步一顿,眉头微微蹙起,竟然忘了问她的名字。 但转念一想,问了又能怎样?家里老人对那个包办婚姻的未婚妻满意得不得了,这次偶遇不过是个插曲。 公交早已开走,马路尘土飞扬。 男人转身走向吉普车,外套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树上的知了还在叫,仿佛在笑话这场无疾而终的邂逅。 - 程家小院。 晚餐桌上,程康年夹了块红烧肉放进贝米碗里,脸上难得带着笑:“今天表现不错,季家老两口挺喜欢你。季家小子再倔,也拗不过老人家,你多去走动走动。” 说着,他又补充:“季老太太开口让你下周跟着去军区慰问,你就跟着去,早点跟季家小子见个面。” 贝米乖巧点头,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今天忘了找季奶奶看男主照片了,也不知道那个所谓“未婚夫”到底长什么样。 正琢磨着,忽然听见李英放下筷子:“贝米,你那手点心跟谁学的?我记得乡下不兴坐奶油小方这些洋玩意儿。” 她眼睛盯着贝米,像要看穿什么似的。 贝米夹菜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自然:“乡下奶奶教的,她年轻时在城里大户人家帮过工。” 说完,她故意转向程康年,“爸,小莹去文工团排练了?” “嗯,下周汇演。”李英不等丈夫回答,却硬生生把话题拽了回来,“你们村倒是时髦,连西点都会做。” 语气带着刺,像在审犯人。 贝米还真有点头大,忘了这年头西点在农村确实稀罕,正想着怎么圆,程康年已经接话:“她娘当年手也巧,会裁衣裳会做点心,孩子随娘有什么稀奇?” 这话像捅了马蜂窝,李英脸色顿时难看极了,碗筷碰得叮当响。 贝米偷瞄她一眼,这继母的醋劲儿可真大。 “老程,”李英强扯出笑,“现在不是提倡干部家属要提升文化水平嘛,反正高考恢复了,要不要送贝米去夜校补补课?” 贝米筷子一顿,好啊,这继母是想把她支出去,原主就是被夜校同学嘲笑是乡下土包子,才越发自卑的。 程康年闻言,眼睛一亮:“对,多学点文化,将来跟季家人也有共同语言。” “住校更方便...”李英见丈夫不反对,心里一喜,提议住校的话还没说完。 程康年就拍桌子否决:“住校不行,女孩住校多不安全,家里没地方住吗?” “这事就这么决定,明天我让赵干事去办手续,白天去上课,晚上回来。” 随后,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李英的脸色一沉:“倒是你!今天在饭桌上瞎说什么,生怕季家不知道小贝从小在乡下长大吗?” 一想起这个就恼火。 他最近被季家小子整得够呛,就连司机加油多报两升都被他查了出来,还有在会上也被点名批评了三回,再这么下去,升职报告又要泡汤。 得赶紧盯着贝米把证领了,以后就算季家小子意见再大,看在是岳父和女婿的关系上,他也得帮衬两把。 屋里一时安静得吓人,只有电风扇嘎吱嘎吱转的声响。 不多时,李英挤出个笑,眼圈却红了:“我这不是怕以后有人说闲话嘛,今天饭桌上我也是无心的。” 贝米默默地低头喝汤。这对夫妻真有意思,一个拿她当攀高枝的梯子,一个把她当眼中钉。 回到房间,贝米翻开新买的书。台灯把书页照得发黄,书上说现在鼓励个体经营,西单那边已经有人摆摊卖牛仔裤了。 第14章 程家的陈年旧事 她摸着书页想,要是能开个点心铺子该多好。 可便宜爹肯定嫌丢人,堂堂部长女儿站柜台,像什么话? “要不考大学?”贝米咬着嘴唇自言自语。 高考刚恢复没几年,夜校倒是个好借口,原主连小学都没念完,真要考大学还得从头学起呢。 窗外传来领居家电视声,她把书一合,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 夜深了,程家二楼主卧的争吵声却越来越大。 “当初我就不同意你把那丫头接来!”李英歇斯底里,扯着嗓子喊,“二十年不管不问,现在倒想起来让她攀高枝了?” 程康年脸色铁青:“你到底有完没完,让小莹嫁过去你也反对,现在贝米来了你又闹。” 听到这话,她声音又尖起来,指着楼下:“你觉得我在闹?你看看她那双眼,是不是跟你以前书房里那张照片上的女人一模一样!” “闭嘴!李英,别忘了你是怎么当上这个程太太的。”程康年猛地拍桌,嗓门也大了起来,“只要婚事成了,我调去总参的事就稳了。这些年我亏待贝米够多了,你少在这儿给我添乱。” 李英脸色唰地白了,浑身颤抖着,把梳妆台上的雪花膏瓶子全扫到地上,摔得粉碎。 周遭安静了几秒。半晌,她扶着梳妆台边缘,声音嘶哑:“那让她住校去,我一眼都不想多看。” “住校这事免谈,现在全靠她跟季家维系感情,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 “那…让我侄女来?那丫头高中毕业,比乡下土包子强多了。” “放屁!”程康年气得爆粗口,“你今天去季家是没看清楚形势吗?现在季家老两口就认准贝米了,你当这是菜市场挑白菜呢。” “季家是什么门第?季老爷子跺跺脚四九城都得震!” “那你让我天天看到她在这里碍眼吗?”李英颓然跌坐在床边,抽泣声断断续续。 程康年语气缓了缓:“都四十岁的人了,跟个小姑娘较什么劲?横竖过几个月她就嫁了。” 一楼楼梯阴影里,贝米光脚站着,嘴角微微上扬,楼上每句话都清清楚楚飘上来,她轻手轻脚退回房间,反锁了门。 按原著剧情,离嫁进季家至少还有小半年呢。 - 第二天一早,餐桌上只有李英冷着脸喝粥,连平日装模作样的嘘寒问暖都省了。 没一会儿,她吃完早餐就拎着包出门了,连句话也没说。 贝米咬着筷子尖,眼珠一转。 等家里静下来,她换上了自己改的短袖衬衫,把老式工装领口剪成小v领,袖口还绣上了几朵淡黄色的小花,配上米色直筒裤,清爽又精神。 然后对着镜子把辫子扎得高高的,抹了点雪花膏,这才拎着一小包桃酥往凉亭走。 凉亭里早就坐了几个摇蒲扇的大妈,一看见她,立刻热情招呼:“哎哟,这不是程家的侄女吗?快来坐。” 贝米笑眯眯地走过去,把桃酥往石桌上一放:“婶子们尝尝,我自己做的。” “这闺女手真巧。”王大妈捏了一块,咬了一口就直夸,“比副食店卖的还香。” “贝米啊,昨天咋没见着你?”孙大妈八卦地凑过来。 “去相亲啦。”贝米抿嘴一笑。 “啥?你这模样还用相亲?” 几个大妈顿时来劲了,上下打量她,“瞧瞧这皮肤,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眼睛又大又亮,比文工团那些姑娘还俊。” 说着说着,话题就莫名拐到了程家身上。 孙大妈压低声音:“你们知道不?当年程部长下乡时,可是说要打报告结婚的,后来咋就没信儿了?” 贝米睁圆眼睛,心里门儿清说的肯定是原主亲娘:“啊?还有这事?” “你不知道?听说那乡下女人一直都在等着程部长呢,结果被李英插了一脚。她当初就是个小县城来的,愣是把程部长勾搭到手了。” 贝米心里咯噔一下。难怪原著里原主妈病死前还念着负心汉,敢情是被人截胡了。 她捏着桃酥的手紧了紧,面上还是天真样:“我年纪小,这些都不懂呢。” “哎呀~”孙大妈又凑近了些。 葡萄架下凉风习习,大妈们你一言我一语,把陈年旧事抖了个底朝天。原来李英当初是县文化馆的,借着送材料的由头,半夜摸进程康年宿舍。 “那她爹不也是县里卖花生的?现在倒摆起官太太架子来了。”王大妈把话插了进来,对着地面啐了一口,“自己攀上高枝了,反倒瞧不起乡下人,装什么清高呢。” 贝米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配合地哎呀一声,逗得大妈们越说越起劲。 一下午的功夫,她不仅听完了程家的陈年旧事,还顺带知道了谁家媳妇跟人跑了、谁家婆媳天天吵架,甚至还有隔壁楼张主任偷偷倒卖粮票的秘闻。 太阳西斜,大妈们意犹未尽,拉着她的手说:“明儿还来啊,你想知道啥,咱们这儿都有消息。” “好嘞。”贝米脆生生应着,这可比看电视有意思多了。 晚上,程康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纸推到贝米面前:“夜校给你联系好了,明天就去报到。” 贝米拿起一看。嚯,这不是三十年后那所重点大学的前身吗?她想起原著里那个拐跑原主的男人,好像就是这学校的。 叫什么来着…张伟?王强?反正是个大众名。 她收回思绪,乖巧地折好证明,眼睛弯成月牙:“谢谢爸,我一定好好学习。” 回到房间,贝米立马翻出前两天在裁缝铺定做的掐腰连衣裙。米黄色的确良布料,腰线收得恰到好处,领口还缀着圈木耳边。 往身上一比划,衬得胸是胸腰是腰,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对着镜子转了个圈。 贝米哼着歌儿,把连衣裙小心挂好,又从抽屉里翻出季奶奶送的发卡,珍珠的,往鬓边一别,镜子里的小姑娘顿时多了几分书卷气。 “完美~”她拿着小镜子来回看,听见门外程康年在打电话:“...对,就安排在经济系...” 经济系?她竖起耳朵,可惜后面的话听不清了。不过无所谓,反正明天就知道了。 收拾好书包,贝米又检查了明天要带的文具:钢笔、笔记本,还有入学证明。这个年代的学校课堂,应该挺有意思的。 关灯前,她最后看了眼挂在衣架上的新裙子,才安心入睡。 第15章 喏,朋友请你的 清晨,贝米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拎起书包往外走:“爸,李阿姨,我去上学了。” 程康年点点头,随后拿起桌上军帽也跟着走了出去,就剩李英一人坐在那,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等大门关上,她摔了筷子,起身坐到沙发上,拿起毛线针开始织毛衣,手里的毛线针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戳进毛线团里。 来收拾碗筷的王妈见着这一幕,也觉得心里发怵。 半小时后。 “妈,我回来啦。”程小莹拎着行李风风火火推门进来,军绿色文工团制服还没换下,“您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李英放下毛衣,揉了揉太阳穴:“还不是那个贝米,昨晚你爸又为了她跟我吵。” 闻言,程小莹把行李一扔,气得跺脚:“自从她来了,爸爸整天骂我们,她算什么东西。” “小声点。”李英看了眼厨房方向,压低声音,“横竖她也待不了多久。” “凭什么要等?” 紧接着,程小莹眼珠子一转:“爸不是最讨厌手脚不干净的人吗?咱们就说她偷东西。” 李英手里的毛衣针猛地断了:“瞎说什么,你爸精着呢。” “那怎么办嘛,您前天电话里不是说季团长看不上她吗,既然她没用了,那赶紧把她赶走啊。” “你当我不想?”李英咬着牙,“可季家老两口喜欢她,你爸指着她攀关系。” 厨房里,王妈在蹲着摘豆角,听到这儿手一抖,豆子撒了一地。她屏住呼吸,听见程小莹继续说:“您就说粮票丢了,然后我…” 王妈心跳如鼓。她想起贝米每次吃完饭都会帮自己收拾碗筷,还会偷偷塞给她几块点心。 客厅里,李英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难道您真的愿意看她嫁给季团长?乡下人配吗?” 王妈越听越心凉,思绪乱作一团,然后轻手轻脚退到后门。 要不要告诉贝米那丫头?可要是被太太知道,这份工作可就难保了,毕竟全家人就指着她这份工钱。 这时程小莹突然提高嗓门:“妈,我那条新裙子呢?” 王妈赶紧拿起扫把假装扫地。 透过厨房门缝,她看见程小莹往楼上跑,而李英站在原地,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王妈擦了擦汗,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还是找个机会提醒贝米吧,这孩子是个诚心人。 这城里人的弯弯绕,可比乡下复杂多了。 另一边,贝米刚跳下公交车,连衣裙在晨风中轻轻摆动。 她仰头看着夜校门口“北京职工大学”的牌子,这可是最好的成人高校,程康年为了面子倒是舍得下本钱。 刚进校门,几个男生就齐刷刷看过来。一个戴眼镜的白衬衫男生红着脸凑过来:“同、同学,需要帮忙找教室吗?” “谢谢,不用。”贝米礼貌地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脚步轻快地朝教学楼走去。 身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她是不是文工团的?” “这气质,肯定是哪个干部家的。” 教室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贝米刚踏进门,就听见一声惊呼:“贝米?” 贝米转头,看见林婷婷瞪大眼睛看着她。 “好巧啊婷婷。”她笑眯眯地打招呼,心里却咯噔一下,啥情况,原著里可没写林婷婷也在这上学。 林婷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也来补习?”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贝米身上来回扫视,从精致的收腰设计到裙摆的褶皱,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钢笔。 今天她特意穿了件浅蓝色连衣裙,本来还算得体,可跟贝米那身时髦的款式一比,顿时显得土气十足。 “是呀。”贝米笑得甜,故意选了林婷婷前排的座位。刚坐下就听见后排嘀咕:“婷婷,这谁啊?皮肤嫩得能掐出水。” 林婷婷声音带着明显的酸味:“抹雪花膏了吧。乡下人进城,可不得使劲捯饬。” 贝米当没听见,托腮盯着黑板。讲台上老师讲到个体户营业执照,她赶紧记笔记,这可是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直到讲到商品经济政策的时候,老师开始点名:“比如这位穿裙子的女同学,如果让你摆摊,卖什么好?” 满教室目光唰地聚焦过来。贝米不慌不忙站起来:“卖点心呀,成本低见效快。”她掰着手指算,“面粉四毛一斤,鸡蛋...” 林婷婷这时插嘴,声音不大不小:“乡下人就是会算小账。” 教室里顿时一阵哄笑,贝米转身,笑得露出小梨涡:“是呀,毕竟我奶奶说过,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 老师赞许地点头:“这位同学说得好,改革开放就是要精打细算。” 课间休息,扎羊角辫的圆脸姑娘凑过来:“同志,你皮肤咋这么透亮?用的啥雪花膏?” “就普通的珍珠霜呀。” “骗人。”旁边短发姑娘把话插进来,“我用友谊雪花膏,脑门还爆痘呢。” 贝米听着,从布兜掏出小玻璃瓶:“抹完霜要拍甘油水,锁住水份。” 见大家茫然,她又补充:“半勺甘油兑小半杯凉白开,装小喷壶里。” “甘油不是擦手的吗?”林婷婷突然提高嗓门,“往脸上抹不怕烂脸?” 贝米指尖点点自己的脸:“稀释过的呀,我经常这么用,你看烂了吗?” 阳光照在她瓷白的脸上,连毛孔都看不见。姑娘们一股子围上来,七嘴八舌问: “你头发咋这么黑?” “洗头用鸡蛋清。” “眉毛这么整齐?” “烧火钳子烫的。” 林婷婷被挤到外围,气得合上书本。 她朋友小声说:“人家懂得真多...” “都是哗众取宠!”她抓起书包就走,差点撞到门口探头探脑的男生。 放学后,贝米刚走出教室,身后的圆脸姑娘追上来:“贝米同志,我叫刘娟,住纺织厂家属院,你懂得真多,能交个朋友吗?” 她掏出手绢包的奶糖,“请你吃。” 贝米有些意外,原著里原主在夜校可是被孤立到退学的,看来穿书后,剧情真的在改变。 顿时,她笑眯眯地应答:“可以。” 校园小道上飘来的桂花香,刘娟挽住她胳膊:“贝米你真厉害,连林婷婷吃瘪我都瞧见了,她可是文工团的,整天鼻孔朝天。” 校门口的小贩在叫卖冰棍,贝米买了两根,递给刘娟一根:“给,朋友请你的。” 刘娟受宠若惊地接过。 贝米咬着冰棍眯起眼睛想,既然剧情能改,那么她这个“原主”的结局是不是也能改变。 第16章 有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贝米刚下公交车,就看见王妈挎着菜篮子往大院走。她刚要打招呼,王妈就一脸紧张地左右看看,一把将她拉到梧桐树后。 “贝米啊,这几天...你留意着点屋里,特别是睡觉前,出门后,多留个心眼儿,看看有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在她屋里? 登时,她心口狠狠被捏了一下。这不就是原著里程小莹栽赃的剧情吗?她记得清清楚楚,原主就是被这招逼得离家出走,从此在程家更抬不起头。 “王妈,是不是...”贝米刚开口,王妈就慌张地摇头:“我啥也没说,我就是个保姆,说多了要丢饭碗的。” 她看着王妈额头的汗,顿时鼻子一酸。原著里原主被冤枉那会儿,可没人提醒过她。 “谢谢您。”贝米握住王妈粗糙的手,“我晓得了。” 王妈松了口气,又叮嘱:“你...你当心点啊。小莹那孩子,被她妈惯坏了,心气高,容不得人。”说完赶紧拎着菜篮子走了,背影慌得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贝米还站在原地,看着大院里来来往往的人,穿蓝布衫的妇女们提着网兜买菜,几个小男孩滚着铁环追逐打闹,广播里还放着音乐。 多平常的日子啊,可有人却憋着坏水要害她。 她攥紧书包带,慢慢往家走。原著里原主被冤枉了只会哭,话都说不清楚,最后落得个凄惨结局,但她可不是软柿子。 路过小卖部,她花一毛钱买了包话梅糖,撕开糖纸含进嘴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漫开。 贝米眯起眼想:程小莹要是敢来阴的,她就让这丫头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院门口,李英正在晾衣服。看见贝米回来,她手顿了顿,又装作没看见似的继续抖床单。 贝米刚踏进客厅,就看见程小莹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见她回来,程小莹立刻翻了个白眼:“哟,大小姐回来了?穿这么风骚给谁看呢?花我爸的钱很得意是吧。” “乡下人就是不要脸!” 贝米瞄了眼墙上的挂钟,五点四十,便宜爹马上回来了。她故意提高声音:“小莹妹妹,爸爸也是我爸爸呀。要说先来后到,我比你早出生三年呢~” “你!”程小莹猛地站起来,正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李英。 “贝米,你这话什么意思?”李英快步走过来,脸色铁青,听到这话,难免不想起最近大院里有人在传她当年插足的事。 贝米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阿姨,小莹说我不要脸。”眼眶说红就红,演技堪比琼瑶剧女主。 程小莹见妈妈撑腰,更来劲了:“我妈说了,你那个乡下娘早死了,死得好!我爸最爱的是…” 话还没说完,大门被大力推开,只见程康年黑着脸站在门口,明显是把那些话都听进去了:“程小莹,你再说一遍!” 客厅瞬间安静,贝米眼珠子一转,眼泪说来就来:“爸,没想到阿姨和妹妹这么讨厌我,妹妹说我是野种,还说阿姨巴不得我妈死,我、我还是回乡下吧。” 李英慌了。她没想到刚才小莹说的那些话全被他听见了,顿时想解释:“老程,只是小孩子拌嘴…” 程康年一把摔了公文包,大声呵斥:“都快成年了还是小孩子?!这些话她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这个当妈的天天跟她这么说,李英!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程小莹从来没见过自己爸爸发过这么大的火气,并且还是为了那个乡下丫头,鼻尖一酸,哇地一声哭了:“爸你偏心,你要哪个女儿你说啊!” 李英也红了眼眶,两娘俩抱在一起互相抽泣:“程康年,为了个乡下丫头,你连自己相处十几年的女儿都不要了?” “反了天了!”程康年怒吼,“张口闭口就是乡下人,我看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你们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李英,我最后警告你一边,再不管好你女儿那张嘴,你也别管了!” 李英脸色唰地白了,这话分明是要休妻的意思。 客厅里顿时乱成一团,这场面,比原著还精彩。 贝米缩在便宜爹后面抹眼泪,恰时怯生生地开口:“爸,别生气了…我习惯了。”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程小莹气得要去抓贝米的脸:“贱人,都怪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破坏我爸妈的关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程小莹捂着脸不敢相信:“爸…你打我?” 程康年指着楼梯:“滚上去,今晚不许吃饭!” 晚饭,餐桌上只有贝米和程康年。红烧肉冒着热气,她乖巧地给便宜爹夹菜:“爸,您别气坏了身子,小莹只是年纪小不懂事。” 程康年叹了口气:“是爸对不起你,小莹以前确实被惯坏了,说话不知轻重。以后她再整什么幺蛾子,你直接告诉我。” “嗯,您别生气了。” 看着自己十几年未见还这么懂事的大女儿,再对比越发娇纵、不懂事的小女儿,程康年心里的天平秤是慢慢的,在往贝米这边倾斜。 贝米深知这一点,毕竟今天这一出可是她故意激怒程小莹和李英的,不然怎么让便宜爹相信她在这个家里,是处于被欺负且隐忍的状态。 程康年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从兜里塞给她一叠粮票:“拿着,周末在去买新裙。” “谢谢爸。”贝米笑眯眯地接过来。 又偷偷数了一下大概,豁,还不少呢。 程康年管军区后勤部,平时油水就不少,现在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粮票。 等便宜爹摔门离开,贝米一人坐在餐桌那,小口扒着饭,心里美得不行。 原著里,李英最会装柔弱博同情,原主吃亏也不是没道理的,如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今天吵架声音这么大,指不定各家各户已经开始说闲话,李英这人最爱面子,而大院最不缺的就是哪家八卦。 吃完饭,贝米自己收拾了下碗筷,然后把一部分红烧肉端给王妈,另一部分要端去给看门的张大爷。 多好的观众啊,明天大院里又该有新谈资了。 第17章 原来他有对象了啊 放学铃声响了,贝米收拾好书本,跟刘娟一起走出校门,穿蓝工装的学生们推着自行车涌出校门,车铃铛响成一片。 “贝米,周末去西单逛逛不?你穿衣服真好看,教教我呗,还有那里新开了家服装店。”刘娟兴致勃勃地说。 贝米今天穿了件嫩黄色连衣裙,两个松松垮垮的麻花辫发尾还用黄丝带系成蝴蝶结,在一片灰蓝的人群里显得格外出众。 她刚要回答,目光却定在不远处的槐树下,一辆军用吉普车旁,男人一身笔挺军装靠在车门上,夕阳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 这年头能开得起车的人是极少数,何况还是一个这么帅的男人站在那,瞬间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怎么了?”刘娟顺着她视线看去,惊呼,“当兵的接对象呢?” 听见这话,贝米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她摸了摸书包里空荡荡的饭盒袋,犹豫要不要把上次的铝盒要回来。 还没等做好决定,就在这时,一个穿粉裙子的姑娘从她们身边跑过,两条油亮的大辫子在身后甩啊甩,笑着和男人说:“等很久了吧?” 贝米愣住,看到那姑娘亲热地挽住男人的胳膊,又不知说了什么,逗得他嘴角微微上扬。 “走吧。”她转身往公交站走,嗓子眼莫名有点发紧。 难怪那天让他收下点心那么勉强,原来早就有对象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刘娟担心地问,“中暑了?” 贝米用手扇了扇风:“天太热了。”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到周末的安排上,“我周日还有其他事情,等下次再陪你逛街吧。” 公交车停下,贝米逃也似地跳上车。 透过车窗,她看见男人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但很快就被那姑娘拉开车门挡住了视线。 随后,前方的吉普车已经发动,扬起一阵尘土开远了。贝米攥紧书包带,心想还好没贸然去要饭盒,不然得多尴尬。 “同志,买票了。”售票员的大嗓门吓得她一激灵。 贝米转身从书包里拿钱,深吸一口气。比起纠结这些有的没的,还是想想怎么在周日给季家长辈留个好印象更实际。 而此时吉普车上,表妹张琳嘟着嘴抱怨:“延礼哥,你刚才看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季延礼单手打方向盘:“没什么。” 他瞥了眼后视镜里的公交车,“下回别叫我接,找你哥去。” “我哥带兵拉练去了嘛。” 说着,张琳压低声音,“我妈说季奶奶这个周末要带程家那个乡下丫头去军队慰问?延礼哥,难道你真的会答应娶一个乡下丫头吗?” “再废话就自己走回去。” “你还没说呢。”张琳不依不饶。 “坐稳。”季延礼一脚油门,吉普车蹿了出去。 张琳在副驾惊叫:“慢点啊,我新烫的头发要吹乱啦。” 晚上,季延礼推开院门,老爷子恰巧坐在坐在院子藤椅上摇蒲扇,眼皮都没抬:“呦,季团长还认得家门?” “爷爷,最近演习多。”他把军帽挂上衣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演习演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有,老子像你这么大时,你爸都会打酱油了。” 饭桌上,季奶奶给孙子盛了碗鸡汤:“周日我带程家那丫头去你们部队慰问,人家特意做了点心,你抽空见见。” 季延礼筷子一顿:“军区重地,外人能随便进?吃出问题谁负责?” 老爷子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外人?那是你未婚妻。” “我可没答应。” 季奶奶急了:“你见过人家没有就说不答应?那丫头水灵灵的,说话跟百灵鸟似的,保准你喜欢。” 季延礼把火车上的遭遇说了一遍,着重描述了程家人攀附权贵的嘴脸。本以为最厌恶这种做派的老太太会站在自己这边,谁知老人家听完反而笑了:“那是程家人的主意!那孩子可能压根不知情呢。我瞧着那双眼透亮得很,不像有歪心思的。” 他嗤笑,能把他奶奶哄得团团转,能没心眼? ”哎呦,奶奶把这事给忘了,”季奶奶一拍大腿,“该管程家要张相片的。” “都说了不看。”季延礼不耐烦地推开碗筷就要起身。 老爷子眯着眼睛,阴阳怪气道:“你小子最好硬气到底,别到时候求着人姑娘嫁你。” “绝不可能。” 季奶奶连忙拉住孙子的胳膊:“就当帮奶奶个忙,周日露个脸,要真看不上,奶奶亲自去退亲。” 听到这段话,季延礼眼前霎时闪过公交车站那个嫩黄色的身影,而后鬼使神差点了头。 “药按时吃了吗?”老爷子这时问。 “早好了,就前阵子失眠,最近没犯。” 老爷子脸色稍霁,点点头:“你爷爷我当年枪林弹雨都没事,季家的种能被小毛病打倒?外头传你发病打人,全都在嚼舌根。” 吃完饭后,季延礼拿起军帽起身:“得回军营查哨。” 吉普车开出大院,后视镜里还能看见奶奶站在门口挥手,他摸了摸兜里的药瓶,最近确实没再失眠,应该...真好了吧? - 天刚蒙蒙亮,贝米就起了个大早。 她从抽屉里取出个小玻璃瓶,这是她昨晚用异能提纯的荧光剂,无色无味,只有用特殊光线才看得见。 把液体仔细抹在门把手上,胶水般的触感让她满意地眯起眼,原著里程小莹就是今天栽赃的。 “小莹啊~你可别让我失望。” 做完这一切,她洗漱一番,换好衣服就锁好门出去。走到厨房门口,贝米特意提高音量,声音大得整层楼都能听见:“王妈,今天我不回来午饭。” 果然,她前脚刚走,程小莹就鬼鬼祟祟摸到她放门口。 手刚放上门把,黏糊糊的触感让她皱了皱眉,但想到马上能让爸爸对贝米失望,她立刻兴奋起来。 哼,这次一定要让那个乡下丫头滚出去! “让你欺负我妈。”程小莹把金项链塞进抽屉,得意地拍拍手。 刚把门关上,就撞上要出门买菜的王妈。 “小、小莹。”王妈手里的空篮子掉在地上。 第18章 关你什么事啊? 程小莹脸色微变,用力撞开王妈的肩膀,落下一句恶狠狠的威胁:“敢说出去就让你回乡下种地!” 看着程小莹扬长而去的背影,王妈叹了口气,转而拎着篮子走出去。 大院槐树下,几个乘凉的军属在唠嗑: “你们听说了吗?程部长家那个侄女的事。” “作孽哦,前天程部长还发了很大的火,这个李英也不嫌丢脸,小孩子气的,一点宽容心都没有,那小莹的性格估计也随她,自己那点丑事还怕别人说呢。” “是啊,贝米那孩子我见过几次,每次都给我送桃酥吃,可实在了这孩子。” 王妈听着这些话,拎着菜篮低头快步走过,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前天她把这事跟贝米说了,这丫头肯定留了什么后手。 这一边,贝米跳下公交车,看着眼前的校门,她心想荧光剂该起效了吧,程小莹这会儿准在她屋里捣鬼呢。 结果刚迈进校门就撞上个硬邦邦的肩膀,她踉跄差点摔倒,抬头瞬间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细长眼,薄嘴唇,白衬衫口袋里永远插着支钢笔,这么典型的描写不就是原著里骗原主私奔,骗财骗色的那个死渣男周伟吗! “同志,对不起啊。”周伟伸手要扶,却在看清贝米的脸后眼睛发直:“你是新来的?哪个系的?” 贝米退后两步,书包挡在身前:“没事。” 说完扭头就走。 周伟盯着那抹俏丽身影,搓着下巴嘀咕:“真带劲。” 拐角处,林婷婷把刚才的碰撞看得清清楚楚,眼睛滴溜溜转。 “装清高。”她啐了口,随后走过去,冲周伟一笑,“同志认识贝米?” 周伟推推眼镜:“您是?” “她好朋友呀,”林婷婷掏出钢笔,“留个联系方式?贝米最近可苦恼呢,说是家里逼婚。” 下午放学,贝米刚出教学楼,就被今早的周伟堵在槐树下。 “贝米同志,早上撞到你实在过意不去,我请你喝北冰洋?” 就是这一称呼让她脚步一顿,瞬间察觉到不对劲,她上午可没有告诉过这个人自己的名字,并且这也是第一次见面,可周伟是怎么知道名字的? 贝米转身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视线扫到他磨得发毛的袖口,想起原著里这渣男连吃馄饨都要原主付钱,胃里直犯恶心。 思绪收回,她冷着脸加快脚步:“离我远点。” “北冰洋,橘子味的。” “说了不用。”贝米刚走出校门,扭头却撞进一双冷冰冰的桃花眼里。男人拎着眼熟的铝盒站在校门口,橄榄绿军装,扣子系到喉结下,冷硬又禁欲。 她神情微愣,怎么这么不巧,又撞上他来接对象。 正要绕道走,他却大步走过来,视线扫过周伟快要摸上她的手:“你的饭盒。” 铝盒递到眼前,贝米赶紧抓过来塞书包。 这时,男人多问了一句:“这位是?” “关你什么事。”她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了。 季延礼眉梢微挑,目光在她气鼓鼓的脸上停了半秒,霎时转向周伟:“你是她同学?” 周伟被男人的气势压得缩脖子:“啊,是...” “让让。”他侧身挡开周伟,碾过地上的槐花瓣,“车要走了。” 贝米趁机扭头就跑,公交车门合拢的瞬间,她看见男人还站在原地。 周伟凑过去想说什么,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看什么呢。”售票员大姐敲敲铁皮票箱,“交车费,两毛钱。” 贝米掏钱时摸到铝饭盒,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他刚才的眼神,那是在嫌弃她招蜂引蝶? 这么一想着,她气得把饭盒砸在座位上。 前排大爷吓得茶缸子一抖:“姑娘,轻点儿。” “对不起啊大爷。”贝米挤出个笑,心里把周伟骂了八百遍。 - 程家小院。 贝米推开门就感觉屋里氛围不对。程康年黑着脸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明晃晃摆着金项链和手表。 程小莹捂着脸抽泣,肩膀一耸一耸,而李英坐在一旁,拍着她的背,嘴角却压着丝得意。王妈则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围裙边,站在沙发靠后一点的位置。 “贝米回来了?正好。”便宜爹声音沉得像铁,“小莹丢东西了。” 来了来了,原著里那场栽赃戏码,终于还是如期上演了。 贝米手指攥紧书包带,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丢东西了?小莹丢什么了?” 李英立刻接过话头:“她最宝贝的金项链,说昨晚洗澡放在淋浴间忘拿了,今早再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故意顿了顿,“不过已经找到了。” 贝米的心跳得飞快,脸上却维持着那份不知所措的苍白,她看向程康年:“找到了?在哪儿找到的?” “王妈,你说说,金项链是在哪里找到的。”程康年说着,眼神扫向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王妈身上。 王妈吓得一哆嗦,头垂得更低了:“是、是我在贝米抽屉里发现的。” “啊?”贝米配合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后退了小半步,眼圈迅速泛红,声音带着哭腔, “不可能,我没有!不是我拿的!我根本不知道小莹丢了东西。” 李英拿着手绢按眼角,实则是想挡住快要扬起的嘴角,强行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贝米啊,好孩子,别怕。阿姨知道你从小地方来,看到小莹有这些好东西,心里羡慕,阿姨都理解。咱们是一家人,你想要什么,跟阿姨说,跟小莹说,小莹还能不给你吗?何必、何必用这种方式呢?” 程小莹带着哭腔恰时抬头:“是啊姐姐,前几天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闹别扭,我跟你道歉,可是你也不能偷我的东西啊!这链子…你要是真喜欢,你说一声,我送给你就是了。” “我真的没拿。”贝米语气也变得无助。 程康年眉头拧成疙瘩:“贝米,项链在你房间找到,这是事实。告诉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语气,分明已经给她判了罪。 李英心中狂喜,立刻火上浇油,声音尖厉起来:“老程,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事实摆在眼前。季家是什么门第?能要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媳妇吗?” 一听到季家,程康年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 贝米的眼泪开始像不要钱似的往下砸:“爸,我娘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说咱们人穷志不穷,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不在乎能不能嫁进季家了。” 她哭得肩膀直颤,手指却悄悄掐了下大腿让自己更入戏,“但是我的清白,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毁了。既然你们认定是我偷的,那就报警吧。” “让警察来查指纹,查清楚这项链到底是怎么进到我房间的。我要一个真相,如果真是我偷的,我认罪伏法。如果不是…也请还我清白,让真正做手脚的人付出代价。” 第19章 打蛇打七寸 一听到要报警,李英头皮一麻:“胡扯,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老程,这事儿要是闹到派出所去,咱们家,还有你的脸面,往哪儿搁?” “所以这件事必须查清楚,我程康年绝对不能容忍家里出小偷。”程康年大声说,额角青筋直跳。 都到这一步了,贝米哪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们,于是她怯生生地看向李英:“阿姨为什么一直拦着?是怕公安查出真相吗?还是…阿姨知道这项链怎么进我屋的?” 这话说得轻,却像刀子似的扎过去。 程康年眼神一凛。 李英脸色却变得不好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程康年起身:“王妈,现在打电话报警。” 王妈已经小跑着拿起电话听筒,手指哆嗦着拨号。 李英眼前发黑,瞬间意识到什么,没错,是那丫头太镇定了!完全不符合一个19岁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该有的慌乱。 她猛地抬头,却看见贝米借着抹泪的动作,朝她勾起嘴角,那抹笑又冷又艳,哪还有半点委屈样。 李英浑身发凉,程小莹还贴着她耳朵嘟囔:“妈,你别担心,这次准把她赶走。” 不多时,警笛声在军属院响起,穿白警服的民警刚下车就被看热闹的人群围住。 张家婶子抱着孩子挤在最前面:“哎呀,程家这三天两头的,又闹幺蛾子啦?” “听说了没?好像是那乡下来的侄女偷东西。” “啧,我看未必,那李英惯闺女惯得没边了,说不定…” 议论声像苍蝇似的嗡嗡响,李英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贝米敢报警。 “警察同志,”程小莹抢先一步冲上前,指着贝米大声说,“她偷我东西还不承认。” 穿蓝制服的警察皱眉敬礼:“请保持冷静。” 他转向贝米,“同志,是你报的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贝米身上。只见她脸上的泪痕未干,但声音异常清晰:“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我被人污蔑偷了金项链,项链是在我房间里找到的,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偷!” “我要求把这条项链送去公安局,做指纹鉴定,上面除了程小莹的指纹,肯定还有把它放进去的那个人的指纹。” 警察点点头,公事公办地说:“指纹鉴定需要技术处理,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出结果。我们会按程序…” 话还没说完,程小莹就跳脚,大声囔囔:“她就是想拖延时间,赖在我们家不走!她就是偷了,偷了还不承认!警察同志,你们快把她抓走啊。” 说着,又扯着嗓子朝门外喊:“大家都看看,乡下人手脚不干净!” 程小莹这一嗓子,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又泼了一瓢冷水。门口看热闹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啧啧,看程家闺女这反应,八成有鬼哦。” “就是,人家姑娘都敢让验指纹了,她慌什么。” “老程家这是要出小偷?还是…要出冤案?” “李莹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嘛,怎么哑巴了?” 听着这些议论声,李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把拽过程小莹耳语:“小莹,你跟妈说实话。你进她屋放东西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程小莹一愣,而后迟疑着说:“没什么…啊对了,那个门把手黏糊糊的,脏死了。” 黏糊糊? 李英眼前一黑,腿肚子都软了。 完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像冰水一样浇透了她全身。 “程部长。”警察转向程康年,“如果确认盗窃,要留案底的。” 程康年板着脸,一把拽过贝米:“现在认错还来得及,进了派出所留案底,季家能要你?这对你前途影响多大,你考虑过没有。” 贝米被他拽得踉跄,抬眼时泪珠精准悬在睫毛上,我见犹怜意味满满:“爸,其实我前几天放学回来的时候买了点荧光粉,今天早上拿出去却不小心撒到了门把手上,这种荧光粉只要一关灯就会现出原形,很快就能知道是谁在搞鬼。” 这话刚说完,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贝米果断要去关灯,李英察觉到了,扑过去要拦住她:“你发什么疯!”却被警察拦在了前面。 整个客厅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程小莹的手掌泛着幽幽荧光,像黑夜里的萤火虫。 “呀。”门外看热闹的张婶惊呼,“小莹手上在发光。” “啊——”程小莹尖叫着甩手,荧光在黑暗中划出乱糟糟的光圈。 “开灯!”程康年一声吼,白炽灯重新亮起,满屋子人盯着程小莹发绿的手,死一般寂静。 贝米眼泪恰时滑落,哽咽着问:“小莹,我房门把手上涂的荧光剂,怎么到你手上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自己把项链偷偷放进我房间,然后贼喊捉贼,故意来污蔑我偷东西。” “是、是你在陷害我!”程小莹疯了似的往衣服上擦手,荧光却越蹭越亮。 吃瓜群众终于把这瓜吃明白了,开始疯狂议论:“栽赃啊这是,简直恶毒。” “李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连教的闺女都一路货色,尽学些下作手段。” “程部长一世英名毁在这对母女手里。” 程小莹气得跑出门口:“你们知道什么,快滚!” 她挥舞着发亮的手,活像个移动灯泡,吃瓜群众哄笑起来,有人甚至吹起口哨。 这时,贝米突然蹲下来抱住膝盖,细瘦的肩膀直发抖,眼泪砸在地板上,哭腔不大不小,反正屋内人都能听见:“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人,我珍惜每一次机会,就想好好念书,为以后建设祖国出一份力,难道我连呼吸都是错的吗。” “造孽哦。”孙大妈站在窗台骂,“程太太你这么教育孩子真不怕天打雷劈。” “贱人,竟然算计我!”程小莹怒急攻心,抓起起茶杯要砸,被民警一把按住。 李英跑过去要护女儿,头发散乱如疯婆:“别动我女儿。” 就在这时,程康年再次开口,声音却平静得吓人:“王妈,现在去给小莹收拾行李,今晚就送她去通县姥姥家,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回来。” 这话刺得李英内心一痛,因为她知道老程真的对小莹失望了,他越平静就代表事情越严重。 “老程,小莹才十六岁啊。” “十六岁就学人搞栽赃?”程康年指着门外黑压压的邻居,“老子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妈,你快和爸说啊,”程小莹终于知道害怕了,“我不要去乡下。” 李英像是清醒了似的,猛地跪倒在地:“贝米,是阿姨糊涂,阿姨给你赔个不是,你原谅小莹好不好。” 她想去拽贝米的裙角,却被轻巧避开。 “阿姨,”贝米低头看她,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今天如果不是我碰巧在门把手上涂了点荧光粉,留下了证据,那您,会看在我年纪小的份上,原谅我吗?会相信我是清白的吗。” 这话像记耳光抽在李英脸上。她张着嘴僵在原地,看着门外指指点点的邻居,看着丈夫铁青的脸,终于明白这小贱人早挖好了坑,报警招来邻居,关灯当众现形,句句哭诉都踩着舆论鼓点。 民警收起笔录本,咳嗽一声:“程部长,这属于家庭纠纷,您看…” “结案。”程康年吼得震天响,“家务事不劳公安同志了。” “散了散了。”民警驱散站着外面看热闹的邻居。 等人群散去,周遭安静下来,灯影把贝米的影子拉得老长。 程康年脸色尚未好转,看着大女儿平静的侧脸,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乡下姑娘也是这样挺直脊背说:“你走吧,孩子我自己养。” 第20章 呸,真晦气! 夜深了,贝米把枕头压在头上,还能听见楼上程小莹杀猪似的哭嚎。 混着李英的哭诉:“二十年夫妻情分啊,小莹也是你的亲骨头!我拼死生的闺女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要送走。” 很快,上方又传来重物摔碎声,李英的哭诉被程康年一声暴喝截断:“不过就离婚!” 贝米把被子拉到鼻尖,嗅到新晒棉花的阳光味。 程康年这种官迷,今天被全院看了笑话,明天他去军区开会,保准被对头揪住小辫子,什么治家不严影响升迁的闲话,够他喝一壶的。 这时,哭声戛然而止。 贝米翻身坐起,床头灯透过尼龙蚊帐,在她脸上投下细格子影,衬得表情晦暗不明。 “再闹就回你娘家。”程康年声音混着几分不耐烦,而李英的抽噎瞬间就憋了回去。 贝米几乎能猜到她此刻的恐惧,部长太太变回乡妇?比要她命还难受。 没一会儿,院外倏地响起吉普车引擎轰鸣声,转而逐渐远去,大院里最后几盏看热闹的灯也灭了。 “终于清净了啊。”她嘀咕着重新躺回去,脚趾勾了勾滑落的薄被,夏夜闷得像蒸笼,军属大院统一供电的吊扇转得有气无力。 贝米翻了个身,明天要陪季奶奶做小蛋糕,后天还要去军区。 次日清早。 贝米洗漱完了就换上新做的的确良衬衫,领口别着小珍珠扣,搭配灰色直筒裤,蕾丝头巾系成蝴蝶结绑在头上,衬得腰细腿长。 随后她故意把麻花辫扯松些,显得更俏皮,打扮好后,又对着镜子来回转圈,满意得不行,才走出房门。 厨房里,王妈递给她两个煮鸡蛋:“先把鸡蛋吃了再走。” “谢谢王妈。”贝米靠在门框上剥鸡蛋,凑近小声问,“小莹真走啦?” 王妈朝楼上努嘴,压低声音:“天没亮就被赵干事接走了,太太在楼上哭呢,部长发话了,性子不改不准回。” “嗯。”贝米把蛋白分成两半,另一半递给王妈,嘴角弯了弯,经过这件事,这下李英该消停了,再想使坏也得掂量掂量。 吃完早餐,她拎着小包和一袋玉米粒出门了,刚走出军属大院,碰巧公交车停靠站边。 贝米小跑着过去,刚踏上车就僵住了,因为周伟坐在最后一排冲她笑。 “贝米,真巧啊,你也坐这趟车?”周伟起身朝她靠近,伸手要帮她拎包。 她侧身避开,语气冷淡:“不巧。” 随后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去,故意坐在个抱着菜篮的大妈旁边。 周伟不死心地跟过来,胳膊撑在她座椅靠背上,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原来你住军区大院?” 听到这话,贝米就知道这人要打什么主意了,原著里渣男对原主死缠烂打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盯上了她的干部家庭背景,后面也是软磨硬泡让原主和便宜爹给他安排调配工作。 可惜原主太傻太单纯,等反应过来早已没有回头路。 “这位同志,”她猛地提高嗓门,“你再靠这么近,我可喊流氓了!” 全车人齐刷刷看过来。售票员大姐翻了个白眼:“现在的男同志,看见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 周伟尴尬地往后退,心里却发狠:等把这丫头搞到手,非得好好治治她这脾气不可。 到站后,贝米一个箭步跑下车,周伟还想追,却被售票员拦住:“同志你票呢。” 等他手忙脚乱掏完钱,那抹身影早就消失在人群里。 周伟望着人群,心想这个林婷婷说的果然没错,这丫头是条大鱼。 贝米小跑着拐进季家胡同,心跳快得像打鼓,远处飘来烤红薯的香味,她平复呼吸,把被周伟碰过的衣角狠狠拍了两下。 “呸!真晦气。”她嘟囔着,掏出小镜子理了理头巾。 - 季家小院里,季奶奶在给月季花浇水,回头就见贝米走进来,放下小喷壶,拉着贝米的手直夸:“这身打扮精神,像画报里的电影明星。” “奶奶早~”贝米笑得甜滋滋,顺手把带来的玉米粒放桌上,“今天咱们做玉米小蛋糕。” 厨房里。 “玉米还能做蛋糕?”季奶奶新奇地凑过来。 “可香了。”贝米挽起袖子,露出白生生的手腕,“玉米粒捣碎拌进面糊,烤出来又软又糯,外面买不到的。” 这其实是后世的一种网红小甜点,确实能买到二三十一小块。 没一会儿,去外面买菜的季家保姆赵妈拎着菜篮子进门,贝米看到她立刻甜甜地喊:“赵妈好。” 赵妈前阵子因媳妇生孩子,请假回去了一个多月,今天是她第一次见贝米,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孩,她眼前一亮:“哎,这位就是贝米姑娘吧,长得真俊啊。” 聊了几句后,三人忙活开来。贝米负责过筛低筋面粉,雪白的面粉像雪花一样落在盆里。 听贝米说要做玉米小蛋糕,赵妈也是热切地来帮忙,负责把一部分玉米粒倒进石臼,拿着木杵用力捣磨,捣成浆糊状就好。 过了一会儿,赵妈边捣玉米边咂嘴:“延礼以后可有口福喽。” 季奶奶坐在一旁搅拌鸡蛋液,听到这话,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压低声音说:“昨晚程家闹翻天了?” 贝米手一抖,睫毛颤了颤的,这季家的消息网也太快了。 “就是点家务事,小莹年纪小,冲动。爸说是要送她去乡下静静心。” 闻言,赵妈噗嗤一声笑了:“那丫头鼻孔朝天,上次我跟她打招呼,人家眼皮也没抬就走了。” 季奶奶嗯了一声:“那丫头随她妈,眼皮子浅。要是她嫁过来,我老婆子第一个不答应。” 说完又笑眯眯拍贝米的手,“还是我们贝米好,延礼娶你准没错。” 贝米听着,低头认真揉面团,片刻,装作不经意问:“您见过我照片?” “你爸去年拿来的,照片上瘦得跟豆芽似的,眼神怯生生,还是真人精神好看。” 说着,她突然拍了拍大腿,“对了,给你看延礼相片。” “等我一下。”老太太擦擦手往屋里走。 贝米趁机把面粉糊拌进弄好的玉米浆里,金黄的浆液裹着雪白面粉,手腕一转就搅匀了。 烤箱响一声预热完成,她铁盘刷油的动作行云流水,做完这一切,季奶奶也捧着相册回来了。 泛黄的照片递到眼前,她随意瞥了一眼,手里的木勺顿时掉在了地上。 第21章 都是老熟人了 军装笔挺,桃花眼冷冽,连微微蹙眉的表情都一模一样,这不就是王府井见过的帅哥?! “怎么样?”季奶奶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得意地戳照片里孙子的脸,“模样随他爸年轻的时候。” 见她发愣着不说话,季奶奶眼睛亮起来:“认识?” 没、没有。”贝米反应过来,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拿抹布擦桌子,蕾丝头巾松了都不知道,“就...就觉得季团长真精神。” 心里早炸了锅:原来火车上帮她的毒舌军官就是狂躁症未婚夫!那校门口那辫子姑娘又是谁?原著里季延礼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啊。 “瞧你慌的,延礼性子随我,嘴硬心软,你多哄哄他准没错。”说着,季奶奶又直接将照片塞她手里,“明天去部队,保准让你见着真人。” 煤火烤箱散出暖香,贝米盯着跳跃的火苗,大脑一片空白,窗外的月季被风吹得乱晃,就像她此刻扑通扑通的心跳。 见她没回话,季奶奶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叹了口气:“延礼打小招姑娘喜欢,去年文工团有个姑娘总缠着他,就是家庭成分有问题。” 闻言,贝米手一抖,照片差点捏皱。 好啊,难怪他总躲着见原主,原来真有相好的。 这时,赵妈突如其来的叫声把她的思绪拉回:“哎呀哎呀,冒烟了,这是要烤糊了吧。” 贝米慌忙戴上手套,赶紧去开烤箱,烤盘里的小蛋糕已经开始滋滋冒烟,玉米的甜香瞬间充满厨房,金黄的蛋糕蓬松得像云朵。 “卖相真不错啊,都能赶上开店的了,我们先趁热吃。”季奶奶拿起一块递给她。 随后季奶奶先咬了一大口,口感软滑柔软,玉米粒甜滋滋的:“明天带这个去军区,馋死那群小子。” 贝米嚼着蛋糕胡乱点头,甜味漫到心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上冷峻的眉眼。 过会儿,季奶奶又开口:“今晚住这儿吧,明早就得出发,下午我给你爸打电话。” “爷爷呢?”贝米强壮镇定地问。 “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跟那些老战友们下棋去了。” “嗯。” 吃完午饭后,她们抓紧时间弄最后一批玉米小蛋糕。 午后阳光暖烘烘的,贝米站在厨房里,手把手教赵妈筛面粉:“赵妈您看,要这样转着面筛,蛋糕才会蓬松。” 她手腕轻轻转动,面粉像雪花一样落在盆里。 赵妈学着她的动作,笑道:“贝米姑娘手真巧,下回我回乡里给儿媳妇露一手。” “最后的火候也很关键,烤盘里得多加点热水,这叫水浴法。”贝米把打发的蛋清拌进面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珍宝,没一会儿面糊就呈现出完美的淡黄色,里面还点缀着金灿灿的玉米粒。 片刻,季奶奶进来赶人:“小贝快去歇着,你都忙一上午了,这里有我和赵妈呢。” “马上就好~” 贝米踮脚把烤盘送进烤箱,不知何时脸上还沾了点面粉,老太太见了,笑着拿手绢给她擦脸,动作轻得像对待自家孙女。 晚饭时分,门一声响。 老爷子拎着棋袋进来,头上还戴着个帽子。 “爷爷回来啦。”贝米小跑着过去接他手里的袋子。 她是真心喜欢这个老头子,因为和她去世的外公特别像,一样的火爆脾气,又嘴硬心软。 季老爷子看着眼前笑眼盈盈的闺女,颇有些感慨:“诶,如果当初有个孙女就好了。” 紧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板着脸,“肯定不会像那个臭小子一样,不回家就算了,还天天气我这个老头子!” “胡咧咧啥。”季奶奶瞪他,“小贝别理这老东西。” 晚饭桌上,老爷子摸出个红布包递给贝米:“今儿路过银楼,看着合适。” 掀开红布,一只錾花小银镯亮闪闪的。贝米呼吸一滞,指尖碰到冰凉的银圈,眼前霎时闪过外公那双布满老茧的手。 精巧的铃铛坠子,就连内侧花纹,都和上辈子外公送她的最后一件礼物都一模一样。 她穿来时,手上已经没有任何首饰,没想到手镯以这种方式回来了。 “哭啥?不喜欢?”老爷子见她眼眶发红,急得搓手。 “喜欢的。”贝米慌忙把镯子套上手腕,冰凉的银圈贴着皮肤,随后低头抹掉眼角的水光,小银铃随着动作晃动铃铛响,“就是...想起我外公了。” 季奶奶赶紧打圆场:“死老头子尽惹事。” 转头又哄贝米,“小贝今晚睡二楼客房,但延礼的床摸着软,躺着也舒服,如果你在客卧睡得不踏实,也可以进他的房间睡。” “不用不用,我还是睡客房。”贝米头摇得像拨浪鼓。想到要睡季延礼的床,她耳根都烧了起来。 老太太看她是真不愿意,也没强求。 晚饭后,季奶奶带她上二楼,走廊尽头有扇封闭的黑色木门,而隔壁就是客房。 老太太笑着推开客房隔壁门:“这就是延礼屋,他半年回不来一次。” 房间里整洁得像后世的样板间,床头摆着张军装照。贝米胡乱瞄几眼,照片里的季延礼冷着脸,跟接她点心那表情一模一样,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桃花眼。 把她送进客房后,季奶奶眨眨眼:“早点睡,明天可就要见真人了。”顿时,又补充了句,“缺什么记得喊赵妈。” 等门一关,贝米才仔细打量着这个客房,床上铺着崭新的碎花床单,连窗帘绑带都系得一丝不苟,桌上也没有一丝灰尘,就连搪瓷脸盆都是崭新的,足以看出主家对客人的重视。 这可比程家那个满是灰尘,放杂物的客房强多了。 她躺在床上打滚,闻到了枕巾上的肥皂清香,随后把银镯子举到灯光下看。 外公,你看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就是…… 就是明天要见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了,也不知道季延礼知不知道她就是给他送点心的那个女人。 没一会儿,贝米踮着脚在二楼转悠,逛了一圈来到了书房门前,她拧开小半个缝,站在门口透过缝隙,借着窗外月光,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一整面墙的书架,前方还摆着一张红木桌,桌上摆着一副茶具。 “老干部做派…”她小声嘀咕着,随后合上门退回到客厅,然后撞上了端着洗漱用品上来的赵妈。 第22章 做梦了 “姑娘,老太太让我给你送毛巾。缺什么喊我就行。”赵妈把叠成方块的毛巾递过去。 “谢谢赵妈。”贝米接过,随手解开发间蕾丝巾搁,顺手放在沙发上。 她原本只想擦把脸,路过卫生间,却被磨砂玻璃门透出的光勾住了脚。 推开门,她惊讶地瞪大眼,白瓷砖亮得反光,淋浴喷头锃光瓦亮,最绝的是天花板那个乳白浴霸,四个大灯泡像小太阳似的,这配置放在这年头简直奢侈。 “才83年啊,居然就有人装浴霸了。” 季家老人肯定不懂这些,只能是季团长的手笔,嚯,他对生活还挺讲究的。 贝米拧开银色开关,哗啦一声,热水冒着白汽冲出来,她伸手试水温,暖流顺着指尖漫到心尖。 “奢侈啊。”她小声嘀咕着反锁了门,慢条斯理地脱掉衬衫,当温热的水流冲过脖颈蔓延整个身子,她整个人舒服得差点尖叫出声。 这头的贝米还在舒服地哼曲儿洗热水澡,却不知“未婚夫”的车已经到楼下停车位了。 季奶奶听见了汽车声音,刚从卧室出来就看到孙子大步进门。 “怎么突然回来了?” “拿文件,明天开会要用。”季延礼扫过餐桌上的玉米小蛋糕,金黄的糕体上还嵌着饱满的玉米粒,随后蹙眉,站定不动。 季奶奶见状,指着小蛋糕解释:“要不要尝尝?那丫头特意做的,就等着明天拿去,等会儿奶奶给你打包两块带走,这丫头做得多。” “不饿。”他别过脸,绕过老太太迈步上楼,“您早点睡吧,我拿完文件就走。” 刚到二楼,一股甜香就钻进鼻腔,石榴味的,和他浴室里那瓶沐浴露一个香型。 沙发上躺着条浅蓝色蕾丝头巾,卫生间不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还能听见女孩哼曲的嗓音,嗓音细软绵绵的,瞧着年纪不大。 季延礼僵在原地,喉结动了动,片刻,脸色阴沉了下来。 这乡下丫头胆子真大,两家亲事还没定,未婚姑娘在男人家里洗澡,像什么话。 “不知羞。”他冷着脸进书房,指节捏紧直至泛白。 刚坐下没多久,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季延礼下意识抬头,透过门缝看见一抹白影晃过。 少女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湿漉漉的黑发搭在雪白肩头,锁骨上还挂着水珠,浴巾下摆堪堪遮住大腿根,像幅活过来的仙女画。 “!!” 文件砸在地板上,男人猛地别过脸,耳根发烫,索性声音不大,没有引起外头人的注意。 等脚步声消失,他捡起文件袋,轻声离开二楼。 楼下季奶奶追着问:“见着没?” “以后别让她住二楼,我不习惯。” “胡闹,这是你未婚妻啊。” “我没承认。”落下这话,他直接冷脸摔门而出。 老太太见着他这副像吃了炸弹似的模样,嘀咕着:“这是谁又惹他了?” 吉普车里,司机小心翼翼问:“团长,直接回部队?” “嗯。” 季延礼降下车窗,八月的热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鼻尖萦绕的石榴香。 他烦躁地拍了拍文件袋,明天慰问活动,还得见到那乡下丫头。 而此时二楼客房里,贝米在对着镜子擦雪花膏,窗外桂花树随风沙沙作响,她连打了两个喷嚏。 “谁在骂我…” - 军区宿舍,季延礼刚从办公室里回来,这两天事太多,他经常忙活到十一点多才能回宿舍。 简单洗漱完,刚躺床上,眼睛阖上还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但这次,他做梦了。 梦里,他看见自己站在宿舍门前,推开门的一瞬间,军绿色的床单上赫然横陈着一道雪白的身影。 女人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落在枕上,与整齐的军营风格格格不入,并且她身上只裹着条浴巾,边缘微微掀起,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腿。 季延礼的身体瞬间绷紧,目光死死盯着女人,冷声质问:“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那女人的面容始终笼罩在薄雾中,唯有朱唇轻启,一声声唤着延礼。 最要命的是,那股若有似无的石榴香气,分明就是今晚在书房外闻到的味道。 他察觉不对,想转身离开,双腿却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朦胧的身影向自己靠近。 女人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石榴香气,温热的吐息拂过他的下颌,活像个勾人心魄的妖精。 就在柔软的唇瓣即将相触的刹那,季延礼猛然夺回身体控制权,一把将人推开… “呼……” 贝米从梦中弹坐而起,床头灯暖黄的光晕里,照出她绯红的脸。 她捂着狂跳的心口,指尖还残留着梦里触碰军装扣子的触感,脸颊烫得像是发了高烧。 “疯了疯了...”她把滚烫的脸埋进枕头,梦里自己裹着浴巾勾住季延礼脖子的画面挥之不去。 楼下传来野猫厮打声,看了眼闹钟,凌晨三点多,距离和季奶奶约定的早餐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 贝米赤脚下床,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凉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脸上的燥热。 随后,她站在穿衣镜前愣神。 镜中的自己耳尖通红,杏眸含水,被咬得嫣红的唇瓣格外醒目,活脱脱就是梦里那个不知羞的女妖精。 “贝米!!”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脸蛋,“你都在想些什么。” 重新躺回床上,她的指尖不自觉摸到枕边的银镯子,冰凉的纹路硌着指腹,让她莫名想起季延礼书房里那套青瓷茶具,看似冷硬,注入热水后却会透出暖意。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贝米才迷糊睡着。 而三十公里外的军区操场上,季延礼已经带队跑了第五圈,惊得副团长直看表:“团长,才五点...” “加训。”季延礼甩下一句,迷彩服早已汗湿一片。 晨雾中,他仿佛又看见那节皓白的手腕在他眼前晃啊晃... 红唇轻启,一声声唤着延礼。 第23章 要我戴着去见延礼哥呢~ 贝米这一回笼觉直接睡到了七点,阳光已经渗过窗帘洒了进来。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手忙脚乱地拿起小闹钟一看,才发现竟然没电了,和季奶奶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完了完了…”她飞快地套上蓝布裙,三两下扎好马尾辫,冲进卫生间洗漱,水珠还挂在睫毛上,她就急匆匆往楼下跑。 刚走到楼梯拐角就听见客厅传来尖细的女声:“乡下丫头就是没规矩,这都几点了还睡懒觉。” “小贝昨天帮我做了好多点心,多睡会儿怎么了?”季奶奶温和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舅姑你就是太好说话了,小心这些人顺着杆子蹬鼻子上脸。” 贝米脚步一顿,理了理蓝布裙的领子,扬起笑脸走下楼梯:“奶奶早,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客厅沙发上,烫着时髦卷发的中年妇女正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扫视她,而旁边穿着连衣裙的年轻姑娘则撇着嘴,眼神里满是轻蔑。 “没事没事,”季奶奶笑着招手,“快去吃早饭。这是你表伯母刘舒兰和表妹王秀秀,今天跟咱们一起去部队。” 闻言,刘淑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舅姑你也太惯着她了,这要是我家秀秀…” “表伯母好。”贝米乖巧地打断她,转身在餐桌前坐下。 热腾腾的豆浆还冒着白气,她小口啜饮着,余光瞥见那对母女交头接耳的样子,不用想都知道,这两人指定在说她坏话。 她知道这对母女是谁,原著里,刘舒兰的丈夫在军区副参谋的位置上已经卡了整整五年,为了丈夫的升迁,这对母女没少来季家走动,明里暗里地求老爷子帮忙说句话。可惜老爷子最痛恨的就是这种裙带关系,每次都毫不留情地拒绝。 眼见着走关系这条路行不通,那就只能结亲,刘舒兰刚有这想法,没想到被程家截胡了,因此这对母女没少给原主使绊子,整天在季奶奶面前说她“小家子气”、“配不上季团长”。 她这边喝着豆浆想事情,而刘舒兰是怎么看,都看贝米不顺眼,随后眼珠子一转,拔高音量:“舅姑,听说您让这丫头做点心带过去?这玩意要是吃出个好歹来,这可怎么办?” 季奶奶眼神微顿,原本和煦的脸色顿时沉了不少,但刘舒兰没注意到,反而斜眼瞥着餐盒,语气里满是不屑:“秀秀昨天还说要做点绿豆汤带过去,但被我拦住了,军区什么好东西没有,还缺这口吃的?”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季奶奶缓缓放下茶杯。 “这小蛋糕是我昨天和小贝一起做的,”老太太的声音不紧不慢,“怎么,你是觉得我这个老太婆会下毒害人?” 刘淑兰脸色骤变,连忙摆手:“舅姑,您这话说的...我哪是这个意思...” 季奶奶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贝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刘舒兰母女,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这位表伯母在军区大院可是出了名的大喇叭,说话做事从来不过脑子,情商低得令人发指。 她优雅地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起身招呼赵妈:“赵妈,咱们一起把最后那点小蛋糕装餐盒里吧。” 赵妈很快从厨房里出来:“你坐着歇会,这点我自己来装。” 贝米也没抢着做,而是站在一旁,抬起手整理鬓角的碎发,皓腕上的银镯在光线中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王秀秀盯着镯子,随后拽她妈袖子:“那不是银楼最新款吗?” 刘舒兰眼珠一转,脸上堆起假笑:“贝米啊,这镯子...” “是爷爷送的见面礼。”贝米甜甜一笑,特意加重了语气,“说要我戴着去见延礼哥呢~” 季奶奶闻言开怀大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而刘舒兰母女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活像吞了只苍蝇般难看。 十分钟后,院外响起吉普车的喇叭声。 贝米拎着精心包装的蛋糕盒率先走出门口,乌黑柔顺的马尾辫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在阳光下泛着油亮光泽。 王秀秀盯着她挺拔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嫉妒,随即又不屑地嘁了一声,却掩饰不住语气里的酸意。 - 军区大门。 吉普车缓缓驶入戒备森严的军区,由于已经提前报备过,站岗士兵只是简单检查了证件和随行物品便给予放行。 贝米靠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这个庄严的地方。 笔直的林荫道两侧,穿着整齐军装的战士们列队走过,灰绿色的营房整齐排列,远处训练场上的口号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穆的气息,远比电视剧里看到的要震撼得多。 “怎么样,没见过吧?”王秀秀见她看得入神,得意地扬起下巴,“我以前经常来找延礼哥,对这里熟得很。” 贝米收回目光,真诚地点点头:“嗯,第一次来。” 她这副坦然的样子让王秀秀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直瞪眼。 车子在行政楼前停下。贝米敏捷地跳下车,快步绕到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搀扶季奶奶下车。 “咱们先去食堂把点心放好,”季奶奶慈爱地拍了拍贝米的手背,“然后去演艺厅看演出,那臭小子待会儿也会过来。” 感觉到贝米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老太太笑着宽慰道:“别紧张,那小子又不是老虎,不吃人。” 贝米抿了抿嘴唇点头。 刘舒兰声称要去找自己丈夫,拉着不情不愿的王秀秀匆匆离开了。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贝米暗暗松了口气。 走了也好,省得心烦。 食堂里,这里的布局和后世常见的学校食堂颇为相似,整齐排列的打餐窗口和长条桌椅让贝米感到几分亲切。 警卫员们将带来的点心盒小心翼翼地搬进后厨。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后厨传来:“季指导员。” 只见一位约莫五十出头的老师傅快步走来,他身材魁梧,国字脸上写满正气,腰间系着的白围裙一尘不染。 站定后,老师傅郑重地向季奶奶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您老身体可好?有阵子没见了。” 季奶奶笑呵呵地点头:“老陆啊,你还是这么精神。” 说着,她轻轻将贝米往前推了半步,“这次带来的小蛋糕,可都是这丫头的手艺,待会儿你可要好好尝尝。” 贝米乖巧地打招呼:“陆师傅好。” 第24章 工于心计,攀附权贵 老陆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姑娘,眼中闪过赞许:“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手艺,不简单啊。” 片刻,他忽然压低声音,促狭地笑道:“这位该不会就是老首长给团长安排的未婚妻吧?整个后勤处都在传这事呢。” 老太太但笑不语。 贝米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自己和季延礼的事,竟然已经在军区传开了。 这个念头刚起,她就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微微发烫,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角,掩饰突如其来的窘迫。 离开食堂,季奶奶带着贝米往演出厅走。 七十高龄的老人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她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 推开演出厅的大门,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贝米刚进门,就撞见林婷婷穿着文工团的演出服,在和几个文工团姑娘说笑。 对方看见她明显一愣,随即堆起笑脸朝季奶奶跑去:“季奶奶好。” 却故意对贝米视而不见。 “这不是小同志吗?”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性惊喜地走过来,一把拉住贝米纤细的手腕,“你怎么在这儿?”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杏眼桃腮的姑娘,真是越看越满意。 “杨主任好。”贝米礼貌地欠身,嘴角浮现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我来送些点心。” 杨主任拉着她的手不放,目光在她精致的五官上流连,“哎呀,你这条件不进文工团太可惜了啊,再考虑考虑?” 季奶奶算是听明白了,笑吟吟地揽住贝米,“小杨啊,文工团太苦了,起早贪黑的,我可舍不得这孩子受累。” “季指导员,您也认识这丫头?”杨主任惊讶地瞪大眼睛。 站在一旁的林婷婷反而成了局外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指狠狠绞紧了演出服下摆。 通过她们的对话,贝米这才知道,眼前和蔼的老太太年轻时竟是军区文工团的指导员。 她偷偷打量着四周,舞台上,文工团的姑娘们正在调试乐器,清亮的歌声在礼堂回荡。观众席上,战士们坐得笔直,绿军装连成一片海洋。 ”演出要开始了。“季奶奶轻声提醒,”延礼应该快到了。” 闻言,贝米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手指轻轻整理了下衣领,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 落座后,贝米身边几个年轻战士瞬间绷直了腰板。 其中一个偷偷戳同伴:“快看快看...” 几个毛头小子瞥见贝米白皙的侧脸,耳根顿时红得像烙铁。 贝米察觉视线,转头莞尔一笑。战士们慌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你推我搡地低下头,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 这是谁家的妹妹,笑起来比文工团的台柱子还好看。 季延礼这一边。 他坐在办公桌前,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内心犹豫着要不要去演艺厅见一面。 窗外传来训练场上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口号声,他却满脑子都是那个荒诞的梦,虽然梦中女子的面容始终模糊不清,但那缕萦绕在鼻尖的茉莉香气,就是那天在书房外闻到的味道。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得更紧,指节敲击桌面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必须当面说清楚。” 他要找对象,也必定是自己相中的姑娘,绝不可能接受这种带着政治联姻色彩的包办婚姻。 即便那女孩对此真的不知情,那他也不能容忍自己的终身大事沦为利益交换的牺牲品。 这个念头让他猛地站起身,军装下绷紧的肩膀线条透露出他此刻的决心。 “叩叩——”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 刘政委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老太太带来的姑娘可水灵了,你小子有福气啊!” 季延礼豁然起身,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整了整军装领口,语气生硬地回道:“我的婚事,不劳费心。”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楼。 刘政委望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嘀咕:“这要是再看不上,你小子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刚走出大楼,季延礼就在拐角处撞见了花枝招展的王秀秀。 “延礼哥~” 王秀秀像只花蝴蝶似的扑过来,声音甜得发腻。 季延礼冷淡地嗯了一声,正要绕开她,却听见对方说:“我刚从演艺厅过来,已经见到那个乡下丫头了。” 他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怎么样?” “傲慢得很!我和妈今早去接姨奶奶,她居然睡到日上三竿,下楼了没主动和我们打招呼,那表情就像看不起我们一样。” 王秀秀偷瞄季延礼越来越冷的脸色,添油加醋道,“我妈说了她几句,姨奶奶还帮着说话呢,也不知道那女人给姨婆灌了什么迷魂汤,把老人家哄得团团转。” 听到这儿,季延礼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厌恶,这种工于心计、攀附权贵的女人,正是他最不齿的。 在他心里,理想的伴侣应该是单纯直率、不谙世事的姑娘,就像...就像... “你说得对。”他硬邦邦扔下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去,今天一定要当着奶奶的面,把这门荒唐的亲事彻底推掉。 王秀秀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得意地抿嘴笑了:“延礼哥果然不喜欢那个乡下丫头。” …… 演出已经进行到一半,迟迟不见季延礼的身影,贝米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注定要扑空了。 这时,她注意到季奶奶招手唤来一名警卫员,低声交代了几句。 等警卫员离开后,贝米忍不住凑近问道:“奶奶,怎么了?” 季奶奶沉着脸刚要说话,警卫员已经小跑回来,俯身在老太太耳边低语:“报告,团长刚走到礼堂门口就被参谋长叫去开紧急会议了。” “混账东西!”老太太顿时气得拍了下座椅扶手:“早不开晚不开,偏偏挑这个时候。” 转头看见贝米亮晶晶的眼睛,季奶奶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好孩子,委屈你了,延礼被紧急叫去开会,今天怕是不能见面了。” “没关系的。”贝米抿嘴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嘛,我理解的。” 第25章 被放鸽子了 话虽说得体贴,心里却泛起一丝酸涩。 她今天特意换了最合身的蓝布裙,头发也重新梳得一丝不苟,连赵妈都说好看。 或许,他根本不知道那个送点心的女孩就是她吧?又或者...知道了也觉得无关紧要。 后排的刘舒兰母女俩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暗自窃喜着。 刘舒兰捅了捅女儿,幸灾乐祸地嘀咕:“瞧见没?乡下丫头就是上不得台面,人家季团长宁可开会都不愿来见她。” 王秀秀捂着嘴偷笑:“妈,你说她待会儿会不会躲起来哭啊?” 台上的合唱声恰好达到高潮,军绿色的身影整齐划一地扬起手臂,嘹亮的歌声盖过了这些闲言碎语。 贝米挺直腰背,专注地望着舞台,仿佛对身后的嘲讽浑然不觉。 “小贝,”季奶奶凑过来,语气坚决,“明天我让那小子亲自登门道歉。” 贝米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工作要紧。” 她太清楚原著里季延礼的性子了,那个骄傲的男人最讨厌被人强迫,若是老太太真这么做,只怕会适得其反。 望着舞台上跃动的身影,贝米心里明白,这场偶遇,还得再等等。 演出结束后,贝米挽着季奶奶往食堂走去,身后跟着喋喋不休的刘舒兰母女。 阳光烘烤着水泥地面,蒸腾起阵阵热浪,却驱散不了几人之间凝滞的气氛。 季奶奶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昨晚她还信誓旦旦地向贝米保证,今天一定能见到季延礼,说那小子不敢放她鸽子,没想到转眼就被打了脸,老人家心里正憋着口气。 “舅姑,”身后传来刘舒兰刻意拔高的嗓音,“我看季团长八成是不满意这门亲事,要我说啊,趁早断了吧,别耽误人家姑娘大好年华。” 贝米脚步微顿,明显感觉到季奶奶的手臂一僵。 王秀秀立刻接话:“就是,说不定延礼哥心里早有人了呢。” “秀秀,”季奶奶猛地转身,眼神凌厉,“这话可不能乱说。” 王秀秀立刻缩了缩脖子,躲到母亲身后。 刘淑兰赶紧打圆场:“哎呀,小孩子家家的,就是随口一说,舅姑您别往心里去。” 季奶奶冷哼一声,没再搭话,但贝米注意到老人家的眉头始终紧锁,显然是把这话听进去了。 食堂门口,旁边围墙还立着艰苦奋斗的红色标语,几个小战士在站岗,身子笔挺如松。 见季奶奶还在生闷气,贝米轻轻握住老人家的手:“奶奶,咱们今天主要是来慰问的,见面什么的都是其次,战士们喜欢我们做的点心就好。” 听着这话,季奶奶这才展颜,慈爱地拍拍贝米的手背:“好孩子,奶奶不生气了,但一定给你讨个说法。” 进了食堂,扑面而来的是鼎沸的人声和饭菜香。 贝米惊讶地发现,自己带来的玉米小蛋糕已经所剩无几,几个年轻的小战士眼巴巴地盯着最后几块,眼神里满是期待。 “丫头,快过来。”陆师傅洪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这位身材魁梧的炊事班班长手里捏着半块蛋糕,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贝米跟前,“你这手艺绝了,面粉里掺了啥秘方?咋比我们食堂老师傅做的还松软。” 贝米抿嘴一笑,凑近小声说:“就是普通玉米粉,不过要用现摘的甜玉米现磨,蒸的时候火候最关键,多一分太老,少一分太嫩。” 陆师傅一拍大腿:“妙啊,要不要来后勤当点心师傅?每月四十六块,待遇好,还发粮油补贴。” 贝米眼睛一亮,四十六块,都够买好几条漂亮裙子了,但想到学校的课程,她还是摇摇头:“要上课呢,没时间。” “学习要紧,学习要紧。”陆师傅搓着粗糙的大手,顿时又压低声音,“要不这样,周末两天来也行,工钱二十三块。” 贝米依然笑着婉拒:“还是算了吧。” “别急着回绝嘛。”陆师傅不由分说地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串数字,“这是后勤处的电话,想通了随时打来。” 看着对方热切的眼神,她终于还是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收进了口袋里。 刘舒兰见状,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某些人真是会钻营啊,连部队食堂都巴结上了。” 贝米懒得搭理她,继续和陆师傅说话。这时最后一块蛋糕被端了过来,战士们纷纷表示已经吃过了。 “奶奶,我们一人一半?”贝米笑着问季奶奶。 刘舒兰立刻瞪圆了眼:“我还没吃呢。” “表伯母,您不是说怕吃坏肚子吗?”说着她故意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 “你!”刘淑兰气得直抖,“没教养的野丫头.” “面粉鸡蛋可金贵呢,浪费粮食要写检讨的。“ 旁边几个小战士噗嗤笑出声,有个娃娃脸的新兵赶紧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的。刘舒兰脸色铁青,拉着王秀秀气呼呼地走了。 天气闷热难耐,吃午餐时,贝米没什么胃口,便借口去厕所出来透口气。 刚起身,就听见王秀秀捏着嗓子说:“哟,这是不死心要去找延礼哥啊?小心被警卫当可疑分子抓起来。” 贝米转身,笑得眉眼弯弯:“表妹这么关心我啊?不过...我听说季团长最讨厌背后说闲话的人呢。” 王秀秀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轻哼着,轻快地走出食堂,沿着树荫慢慢走着,心里盘算着:周末来军区做点心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既能赚钱,又能积攒人脉,对未来创业开店也有好处。 正想着,路过拐角却猛地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疼得她哎呦一声捂住额头。 “对不起。”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贝米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清冷的桃花眼,这不就是她等了一上午的季延礼吗? 军装笔挺地裹着他精壮的身躯,领口的风纪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禁欲又冷峻。 “你怎么在这里?”季延礼见她出现在这里,也是感到十分意外,微微皱眉。 她咬着下唇揉额头,故意不答话,心里又气又委屈。 见她眼眶都红了,季延礼犹豫着伸出手:“很疼?” 指尖刚触到她的刘海,就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抱歉。” “不是要帮我揉吗?”贝米气得跺脚,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我都疼死了!” 季延礼喉结滚动,僵硬地重新抬手。 他掌心粗粝温热,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第26章 这姑娘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贝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莫名让人心跳加速。 “你去哪了?”贝米状似无意地问。 “开会。”他答得干脆。 贝米心里一松,看来不是故意躲她。片刻后,远处传来集合的哨声,是和季奶奶约定好的时间。 “我得走了。”她转身要走,却被叫住。 “等等,”季延礼难得主动,“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季延礼。” “贝米。”她甜甜一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却发现对方眼神陌生,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原来他根本不知道未婚妻的名字!就是不上心这门亲事。 这个认知让贝米瞬间气红了脸,转身就走,高马尾在空中划出愤怒的弧度。 “诶,你等等...…” 季延礼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完全不明白这姑娘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他望着那个气呼呼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刚才触碰过她额头的指尖。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女发丝的触感,和那缕若有若无的、让人心痒的甜香。 …… 回程车里,吉普车在崎岖的土路上颠簸前行,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坐在里面的人也不好受,还好几人都不晕车,不然真受不了。 贝米靠在车窗边,小脸绷得紧紧的,越想越气。 季延礼那个浑蛋,居然连自己未婚妻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可笑,人家压根不承认这门亲事,不想了解也很正常。 “哟,这是怎么了?”王秀秀凑过来,眼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该不会是偷跑去行政楼,被警卫赶出来了吧?” 贝米猛地转头,对上王秀秀那张写满嘲讽的脸,憋了一路的火气终于找到出口:“表妹这么关心我的行踪,该不会是对季团长有想法吧?” “你、你胡说什么。”王秀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脸涨得通红,“我才不喜欢他。” “不喜欢?”贝米歪着头,手指绕着发梢,“那你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季团长?我看你比我还关心他呢。” “小贱人。”王秀秀气得要去扯贝米的辫子,被刘舒兰一把拽住。 “秀秀,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丫头嘴皮子利索得很,乡下人没教养,咱们不跟她计较。” 贝米轻嗤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田野上,远处几个农民弓着腰在泥泞的水田里插秧,黝黑的脊背上汗珠滚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跟这对母女较什么劲呢?季延礼那张俊脸确实很合她眼缘,但天下男人多的是,她贝米又不是非他不可。 车厢里陷入一种微妙的沉寂,只有老旧吉普车的引擎轰鸣声。王秀秀仍不死心,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要脸...” 声音虽小,却像只恼人的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贝米转过身,不惯着她:“你说谁不要脸?表妹,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吧?今天在季家,你盯着季团长的照片看了多久来着?” 说到最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少说也有五分钟吧?” 刘舒兰脸色大变:“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我们家秀秀可是要嫁...” “嫁干部是吧?”贝米轻巧地打断她,眼睛弯成月牙,“那可得抓紧了,我可是听别人说,李师长的闺女刚从文工团调回来呢。” 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好像…已经相过亲了?” 这话精准戳中了刘舒兰的痛处,她相中的乘龙快婿,上周刚和李师长家相过亲,只是这个土包子是怎么知道的! 王秀秀气得大声哭出来,刘舒兰手忙脚乱地安慰女儿,转头向季奶奶求助:“舅姑,您就由着这丫头胡说八道?” 季老太太依旧闭目养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你闺女不去招惹贝米,她能说你什么?”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我懒得管,也管不了。 刘舒兰快被气死了,但又拿贝米没办法。于是俩母女只得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时不时用眼刀子剜贝米一下。 贝米莫名觉得好笑。她摸了摸口袋里陆师傅给的联系方式,心想:与其跟这些人置气,不如想想周末来军区做点心的事,还能赚点小零花钱呢。 至于季延礼... 她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白杨树,撇了撇嘴,挺拔的树干在阳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就像那个男人冷硬的侧脸。 爱见不见!又不是非他不可。 回到季家,贝米站在季家小院门口,乖巧地和季奶奶道别。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放假了一定要来看奶奶啊,到时候给你做芝麻糖。” “一定来。” 院门刚关上,季奶奶的笑容就垮了下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堂屋,一把拍在老爷子看报的茶几上:“老头子,赶紧给那混小子打电话。” “又怎么了?”季老爷子放下报纸。 “你孙子今天又放鸽子,必须叫他回来给个说法!” 电话接通后,里面传来季延礼冷静的声音:“这件事我会解释,但不是现在。” “你又去哪儿了?”老爷子嗓门拔高。 “去三团开会,过几天才回。”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季奶奶愁眉不展地坐在藤椅上:“老头子,你说延礼该不会真有心上人了吧?” “胡扯。”老爷子一拍桌子瞪眼,“他成天不是训练场就是会议室,见到的不是枪就是子弹,哪来的姑娘?” “舒兰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该不会是文工团的哪个姑娘?” “他要真有心上人,早打结婚报告了,还用得着你天天催?” 季奶奶转念一想,倒也是这个理,可转念又愁起来:“那贝米丫头怎么办?多好的孩子啊。” …… 傍晚,程家大院。 几个妇女围在水龙头边洗菜。 贝米刚走进大门,孙大妈就扯着嗓子招呼:“贝米,这两天去哪儿啦?” 她闻声站定,脸上笑眯眯地应着:“去亲戚家住了两天。” 孙大妈甩了甩手上的水,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你是不知道,咋儿个程家丫头被人搀回来了,小脸煞白煞白的,说是水土不服,可我瞧着啊……” 话未说完,孙大妈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 第27章 她装,你也要学会装 贝米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却门清,程康年嘴上说得狠,原著里他却是真的疼程小莹,若不是这次证据确凿,再加上她拉了不少观众过来,这位好父亲怕是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回来就好呀,”她声音清亮亮的,“叔叔阿姨也不用总惦记了,小莹从小娇气,这次应该是真的知错了。” “哎哟,你这孩子就是心善,这种娇惯出来的性子,哪那么容易改?你是没瞧见,昨儿那李英围着端茶递水的模样...”话没说完就被旁边人扯了扯衣角。” 贝米笑了笑,转身往家走。 身后传来压低的议论声: “瞧瞧人家多懂事...” “惯子如杀子”。 她脚步轻快地数着地上的砖缝,心想程小莹这次倒是学聪明了,知道用苦肉计。 推开家门,果然看见程小莹窝在沙发上吃西瓜。 电视里放着吵闹的综艺节目,主持人夸张的笑声盖过了开门声。直到贝米把钥匙扔进玄关的玻璃碗里,程小莹才猛地抬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程小莹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鼓着的腮帮子都忘了嚼。 她慌忙把西瓜往茶几上一搁,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就往楼梯跑。 贝米忍不住笑出声,唇边的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要是搁之前,这位大小姐早该叉着腰,趾高气扬地囔囔“看什么看”了。现在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李英肯定给她上了战术指导课。 她摇摇头,转身进了厨房喝水。 王妈坐在小板凳上择菜,进她进来了,才说:“小莹昨天回来的,还跟我打招呼了呢。在乡下待了两天,倒是懂规矩不少。” 贝米喝着水,没搭话。 原著里程小莹可没这么容易认输,这次回来,怕是憋着大招呢。 水杯在桌上轻轻一放,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这位改过自新的妹妹能玩出什么花样。 晚饭时分,程康年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给贝米,关切地问道:“这次去军区怎么样?见到季团长了吗?” 贝米筷子尖轻轻戳着红烧肉,摇摇头:“季团长临时有会,没见着,不过季奶奶很喜欢我做的点心。” 程康年脸上顿时堆满笑容:“好好好,季老太太喜欢就好,你勤快点,多去陪陪老人家,这婚事啊,迟早能成。” 李英慢条斯理地搅着碗里的汤,突然轻笑一声:“还是贝米有本事,知道怎么讨老人欢心。” 她语气轻柔,眼神却带着几分讥诮。程康年没听出弦外之音,还乐呵呵地点头:“那是,咱们贝米多懂事。” 贝米抬眸,对上李英似笑非笑的目光,唇角弯起一个乖巧的弧度:“阿姨说得对,我确实该多跟季奶奶学习待人接物。” 她故意咬重了待人接物几个字,面上笑盈盈的。 李英嘴角抽了抽,没再接话。 程小莹埋头扒饭,全程一声不吭,偶尔偷瞄贝米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对了,”程康年这才想起什么,“季家小子去三团开会,估计这几天都回不来。你也别着急,等他回来再说。” 贝米应了声:“嗯,好饭不怕晚。” 晚饭后,程小莹一溜烟跑回二楼卧室,大力地摔上门。 李英端着搪瓷杯跟进来,顺手把窗帘拉严实。 “妈,她到底什么时候滚蛋啊。”程小莹抓起枕头狠狠砸向床铺,梳得整齐的马尾辫都散了几缕头发,白嫩的脸蛋气得通红,连鼻尖上几颗雀斑都显得格外明显。 李英不紧不慢地吹开浮在杯面的茶叶沫:“急什么,就当屋里多了个会喘气的摆设。” “凭什么啊,爸今天又夸她懂事,还说让我多学学她。”她用力扯着蚊帐撒气,细白的手臂上还留着几个被乡下蚊子叮出来的红包。 “你看看我在乡下被咬的,连顿肉都吃不上。” 说着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李英把搪瓷杯往床头柜一放,随后凑近女儿,压低声音道:“傻丫头,你真当她是省油的灯?那些乖巧懂事都是装出来的。” 程小莹顿时不闹了,瞪圆了眼睛。 “你呀,就是太实诚,明天开始,你爸在家的时候,你就勤快点端茶倒水。” 顿了下,又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蛋,“记住,要笑得甜一点,就像..就像贝米那样笑。” 程小莹咬得下唇发白,想到乡下那两天闷热的土炕,嗡嗡叫的蚊子,还有顿顿咸菜窝头的日子,恨不得现在就下楼把那个装模作样的乡下丫头的辫子给剪了。 “哦,知道了。” …… 清晨,贝米站在穿衣镜前,手指灵巧地系好最后一个蝴蝶结。 她今天挑了件新做的浅绿色格衬衫,配着条颜色鲜亮的红裙子,裙摆还特意加了两道褶,走起路来像朵摇曳的花。 “完美。” 贝米对着镜子满意地转了个圈,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肩头,发梢还系着和裙子同色的蝴蝶结。 镜中的少女肌肤胜雪,杏眼水汪汪的,笑起来的脸颊陷下去两个小梨涡,衬得整个人像颗水灵灵的蜜桃。 她从小就相信,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连运气都会变好。 随后又冲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才拎起书包轻快地出了门。 刚进校门没几步,胳膊就被人亲热地一把挽住。 “呀,你今天可真好看。”刘娟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围着贝米转了个圈,大眼睛里全是亮闪闪的光。 “这红配绿,啧啧,也就你敢这么穿,还穿得这么俏,真像朵刚开的花儿。” 她一边笑,一边伸手轻轻碰了碰她头上的蝴蝶结。 贝米被她夸张的话逗笑了,梨涡更深了几分:“这有什么,下周末我带你去逛街,教你几招搭配的小窍门。” 刘娟激动地跳起来:“真的?那咱们可说定了,我请你吃老冰棍。” “骗你是小狗。” 她们聊着周末趣事往教学楼走,刚走到教学楼下那片浓荫匝地的梧桐树旁,贝米余光就扫到一个人影杵在那。 她心里狠狠咯噔一下,是最不想见到的周伟。 周伟那张脸,收拾得倒是油光水滑,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身上那件白衬衫领口硬挺挺地翻着,一副很体面的样子。 第28章 你真不要脸 贝米立刻把头扭向另一边,装作没看见,脚下加快步子,想着赶紧从他身边溜过去。 “哎,贝米同学,早上好啊。”周伟的声音带着股刻意的熟稔和热情,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黏糊糊地贴了上来。 他一个箭步横跨过来,硬生生堵在两人面前。 贝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嘴角绷成一条直线:“这位同学,我们熟吗?不至于专门问早吧。” 周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甚至咧得更开了些,露出一口白牙,那副油滑的自信劲儿一点没减:“瞧你说的,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嘛,多聊聊不就熟了?我就想跟你交个朋友,不行吗?” 说着还伸手想帮贝米拿书包,还摆出个帅气的姿势,下巴微微抬起,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贝米的脸。 贝米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无名火蹭地冒上来。 “你真不要脸。”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随后拽着还在发愣的刘娟,大步流星往前走。 周伟还想追上来,贝米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锋利得能刮下一层皮来。 周围响起几声窃笑,周伟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他悻悻地摸了摸油光水滑的头发,冲着贝米的背影喊道:“装什么清高。” 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狗。 刘娟跟在后面走,边走边回忆,皱着眉头,像是在努力翻找记忆。 忽然,她啊了一声,猛地扯了扯贝米的胳膊,压低声音,带着点恍然大悟的急切:“贝米,我说刚才那男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就那个男的,周五,就周五下午放学,我在校门口那棵大槐树后头,真真儿看见他和林婷婷凑在一起说话呢,神神秘秘的。” 听到这儿,贝米的脚步像被钉在了楼梯上,骤然顿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 她倏地转过身,紧紧盯着刘娟:“你确定?林婷婷?你没看错?” 声音不自觉绷紧了。 “千真万确。”刘娟用力点头,语气斩钉截铁,“看得清清楚楚,就他俩,离得还挺近,错不了。” 贝米眯起了眼,心里那点小火苗一下烧成了燎原大火。 难怪啊!原著里那个窝囊的原主,明明一开始没想跑,后来怎么就跟这个周伟搅和到一块儿,还私奔了? 闹了半天,原来还有林婷婷这根搅屎棍子在里头兴风作浪! 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又被心头的怒火给烧没了。 行,给她等着瞧! 贝米心里咬着牙,面上却一点儿不显,只是嗯了一声,拉着刘娟继续往教室走。 第一节课是政治课,讲台上,李老师讲完课本内容,扶了扶眼镜,话锋一转:“同学们,现在国家政策好啊,改革开放,鼓励搞活经济。咱们学校也积极响应上级号召,支持学生发挥主观能动性,搞点小创业。” 教室里响起一阵嗡嗡的低语,大家都挺直了腰,来了兴趣。 李老师提高了点嗓门,压住议论:“学校说了,只要你有好的创业想法,哪怕条件暂时不足,都没关系,写个计划书递上来,学校觉得可行,就能提供三个月的免费援助。” “场地、基础工具、甚至一点点启动资金,都有可能帮你们解决,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看看人家南边,多少个体户都富起来了,咱们首都的学生,也不能落后嘛。” 这些话像一把钥匙,顺势拧开了贝米脑海里某个尘封的角落。 原著里确实提过这茬,原主当时觉得创业离自己太远,啥也不懂,直接放弃了。 可后来呢?还真有几个胆子大,脑子活的同学,就靠着这个学校扶植的小项目,赚到了人生第一笔巨款,成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机会!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讲台上李老师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搞活经济,发挥主观能动性这些大词儿,可贝米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一个念头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她:她要参加,不仅要参加,还要做成! 下课铃刚敲响第一声,贝米就第一个冲到讲台边,声音笃定:“李老师,我要报名。” 李老师在整理教案,抬头看见她,镜片后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是笑意:“哦?贝米同志,你有想法了?” 他从一摞表格里抽出一张递过来,“喏,这是报名意向表,你先填个基本情况,具体的计划书,下个星期一交到我办公室就行。” “谢谢老师。”贝米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目光扫过报名表抬头那几个醒目的字。 「首都青年学生创业实践计划意向登记表」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鼓胀着,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兴奋和一股破土而出的狠劲儿。 放学铃一响,贝米收拾好书包就往外跑。 刘娟在后头追着喊,声音脆生生地飘过来:“贝米,等等我,冰棍儿,说好的冰棍儿呢,我请你啊。” “今儿不吃了。”贝米头也没回,只高高扬起手挥了挥,脚步半点没停,“有大事儿,赶时间。” 创业计划的事儿在脑子里转个不停,她得赶紧回家琢磨。 可惜贝米走得太快,如果能回头看一下,就能发现校门口那棵老槐树后头,周伟和林婷婷在盯着她上车的背影看。 周伟眯着眼,盯着公交车消失的方向,那点装出来的斯文劲儿彻底没了,语气里带着点烦躁和不解:“啧,跑得倒挺快,我说婷婷,你这情报是不是有误啊?那贝米,可一点不像你说的那样傻乎乎好糊弄。” “瞅瞅早上那样儿,跟个炸毛的小公鸡似的,半点面子不给,还骂我不要脸。”他想起早上那毫不留情的斥责,脸皮子还有点发紧。” 林婷婷轻轻拨了下耳边垂落的碎发,笑得温温柔柔,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像在哄人:“哎呀,周伟哥,你急什么呀?” 第29章 带出去多有面儿 她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贝米她呀,刚从乡下来北京没多久,心里头对咱们城里人,特别是像你这样穿着打扮体面,一看就有身份的男同学,多少有点……嗯,差距感,懂不?她那是害羞,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这样的体面人打交道,才故意板着脸凶巴巴的,想把你吓跑呢。” 周伟皱着眉,半信半疑:“真的假的?我看她那劲儿,可不像是害羞。” “当然是真的。” 林婷婷赶紧打包票,语气笃定,“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还能不了解她?我跟你说,贝米其实可崇拜有文化,有风度的人了。你呀,就是太心急了。” “你得换个路子,装也得装出个文质彬彬,知书达理的样儿来。说话慢点,带点书卷气,别那么…那么直不楞登的。保管有用,她肯定吃这套。” 周伟听着,眉头稍微松开了点。 随即侧过头,盯着林婷婷那张看似真诚的脸看了几秒,眼神里透出点怀疑:“哎,等等…不对啊林婷婷。” 说着,他抱着胳膊,嘴角撇了撇,“你不是说,跟贝米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的闺蜜吗?怎么一个劲儿地怂恿我去追她?这唱的哪一出啊?” 林婷婷眼神闪了闪,脸上那点温柔的笑意差点挂不住,但很快又调整回来,眼神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无奈。 “周伟哥,你这说的,我跟贝米好,那是真把她当姐妹看啊,正因为好,我、我才心疼她呀。” 她抬起眼,眼圈似乎都微微泛红了,“你是不知道,贝米她那个继母,唉,对她可刻薄了。自打她来北京,就没过过一天松快日子,整天提心吊胆的。” “我就想着,她要是能找个真心实意对她好、能护着她疼她的男人,早点离开那个糟心的家,那该多好。我看来看去,也就周伟哥你人精神,家世也不错,是真心喜欢她,我才…”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带着点哽咽的尾音。 周伟看着她真诚又难过的样子,心里那点疑窦虽然没完全打消,但也消了大半。 林婷婷在他印象里,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善良无私的主儿,不过她说的继母刻薄这事儿倒像是真的。 管她林婷婷到底打的什么小九九呢? 周伟心里盘算着,反正他是真瞧上贝米那张脸蛋儿了。 白白净净,眼睛又大又亮,生气的时候脸颊鼓鼓的,像只气呼呼的小兔子,别提多招人了。 还有今天那身红配绿的打扮,鲜亮得扎眼,偏偏穿她身上就那么俏,带出去多有面儿。 想到这儿,周伟心里那点不快也散了,甚至觉得林婷婷这主意听着还挺靠谱。 他咂摸了一下嘴,脸上又浮起那种惯常带着点痞气的自信笑容:“行吧,算你说的有点道理。装斯文是吧?简单,不就是说话慢点,少带脏字儿嘛,包在我身上。” 林婷婷满意地笑了,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 她当然不会说,她真正想做的,是让贝米离延礼哥远远的 夕阳西下,树影拉得老长。 她拢了拢衣领,转身往家的方向走,背影纤细柔弱,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温婉的好姑娘。 …… 程家大院,贝米推开家门,发现里面静悄悄的。 她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回了自己房间开始研究怎么写计划书。 创业计划…应该跟上辈子她自己开的那种点心铺子,需要写的那种策划案差不了太多吧。 就是要把想干什么,怎么干、需要什么、能赚多少,一条条理清楚。 贝米抽出钢笔,在纸上开始写出自己的想法。 做什么?当然是吃的。 这年头,人们对零嘴儿的需求大着呢,尤其是学生和小孩子,成本要低,做起来要快,味道还要有特色… 就比如那种杏仁酥,香甜酥脆,做起来也不复杂。 还有那种裹着糖霜的山楂球,酸甜开胃,最受女孩子欢迎了。 一个个念头在她脑海里蹦出来,又迅速被捕捉,理顺,落在纸上。 贝米写得很快,思路前所未有地顺畅,偶尔停下笔,歪着头想想,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不时也会皱了皱鼻子。 现在物资紧缺,奶油和白糖都是稀罕物,得想个办法解决原料问题。 随后,她咬着嘴唇,又唰唰写下:“可与郊区农场建立长期合作。”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贝米打开小台灯,额头上沁出不少细密的汗珠,也顾不上擦。 两个小时后,看着密密麻麻的三页纸,她满意地伸了个懒腰,这可比上辈子写的企业策划书简单多了。 写完又满意地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什么需要补充后,刚打算把计划书折好放进书包,贝米像想起什么似的,身子一僵。 差点忘记了,程康年这一关怎么破啊… 要是让便宜爹知道她要做生意,肯定地板着脸呵斥她。 贝米几乎能想象出他的脸会黑成什么样,肯定会反对。他那老古板,满脑子都是“女孩子就该好好念书,将来找个稳定工作,相夫教子”那一套。 什么创业,做买卖?在他眼里就是不务正业,是丢人现眼。 到时候他一定会跳出来阻拦,说不定还会闹到学校去,那她这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便宜爹知道。 贝米蹙起了秀气的眉头,手指不停地绞着垂在胸前的麻花辫梢。 得想个法子,让这件事能名正言顺做下去。 但怎么才能既瞒过程康年,又让计划顺利进行呢? “看来得找个明面上的挡箭牌啊…” 贝米眼珠转了转,表情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迷茫,同时脑子里飞快地把认识的人过了一遍筛子。 就在这时,一张带着爽朗笑容,眼睛亮晶晶的脸庞清晰地跳了出来。 对了,刘娟!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不短,但贝米能清晰感觉到刘娟身上有种难得的特质:热情,仗义。 更重要的是,她有种骨子里的实在劲儿,不爱占人便宜,别人帮了她一点忙,她都恨不得立刻还回去,生怕欠了人情。 这样的人,当合伙人最放心。 贝米托着腮帮子,越想越觉得靠谱。 她可以和刘娟合作,名义上,是刘娟在牵头做这个创业项目,由刘娟去对接,去抛头露面。 而她呢?就躲在后面,当那个真正的老板,把控方向,提供点子,掌握最核心的东西。 就像后世里的那种代理人模式,虽然这个词儿还没人提,但道理是一样的,实质的掌控权还在她自己手里。 “就这么办了。”贝米一拍桌子站起来。 明天一早就去学校找刘娟商量,那姑娘爽利又讲原则的性子,也绝不会干出背地里捅刀子或者独吞好处的事。 第30章 我们讨论学习,还需要和你汇报吗? 第二天早上,贝米没像昨天那样打扮,只穿了件朴素的衬衫,头发也规规矩矩梳成马尾。 刚拐进校道那条栽着老杨树的路,她眼尖,一眼就瞅见了那个碍眼的身影。 周伟今天没像昨天那样堵在路口,反而换了副模样。 他斜斜地靠在那棵最粗的老树干上,一条腿还微微曲着,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学生装,扣子一直扣到下巴颏。 手里居然煞有介事地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低着头,眉头微蹙,好像看得多入神似的。 贝米脚步没停,连眼皮都懒得抬,心里嘀咕着,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装什么文化人呢,昨天还一副油滑样儿,今天就捧着书当起斯文书生了。 这变脸比翻书还快,肯定又在憋什么坏水! 她目不斜视,只当没看见,下巴微微扬起,像只骄傲又警惕的小孔雀,加快了步子,径直朝着教学楼走去,把那个假书生远远甩在了身后。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同学。 贝米一眼就看见刘娟坐在座位上看书,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刘娟旁边的空位上。 “刘娟,昨天老师说的那个创业计划,你报名了没?” 刘娟抬起头,圆圆的脸蛋上带着点茫然,诚实地说:“没呢,我哪懂那些呀,什么计划书,听着就头大,我弄不来。” 贝米心里早有准备,也不气馁,反而往前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不懂没关系,咱俩一起弄呗,你跟我合伙,怎么样?” “合伙?”刘娟更迷糊了,“啥意思,一起干啊?可我真的啥也不会,就有点蛮力搬货啥的。” “简单说,”贝米尽量用最直白的话解释,手指在课桌上轻轻点着,“就是咱俩一起做这个项目,名字上写咱们俩。但是呢,你主要负责明面上的事,比如去跟老师打交道,去领学校给的东西,对外呢,就让人觉着这事儿是你牵头,你是那个老板。” “但实际上呢,点子是我的,具体怎么干、钱怎么分,主要是我来拿主意。” 说着她顿了顿,看着刘娟的眼睛,语气认真起来,“我保证,真不用你操心那些难的,更不用你出钱。我家里头,嗯…情况有些复杂,我爸肯定不同意我自个儿折腾这些,觉得不是女孩子该干的。我就想找个靠得住的人,挂个名儿,好应付家里,也方便行事。” “如果这个项目真的可以赚钱了,我不会亏待你,也会给你分红。” 刘娟听得有点愣神,消化着贝米的话。 她看着贝米那张漂亮又真诚的脸,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坦率和信任。 虽然不太了解贝米的家庭情况,但从平时的相处来看,她知道贝米是个有主意的人,人也爽快仗义。 想到自己家里那个斤斤计较,说话总带刺儿的嫂子,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掺和做生意,指不定闹成啥样。 但不用出钱,也不用担责,就是挂个名帮好朋友挡挡家里的压力。 刘娟心里那点犹豫慢慢散了。 她这人最怕欠人情,也最讨厌占人便宜,但贝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脱就显得不仗义了。 “行!”刘娟用力一点头,脸上露出爽快的笑容,“我明白了,不就是帮你挡个名头嘛,这事儿我能干。你放心,我嘴严实,保管不给你漏出去。” 闻言,贝米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高兴得差点想跳起来。 她一把抓住刘娟的手:“太好了,够意思。” 紧接着,她从书包里掏出自己那份写得密密麻麻的计划书草稿,“喏,这是我的想法,你先看看大概。你回家也赶紧照着写一份,不用写太细,意思到了就行。有啥不明白的,随时问我。” 这话刚说完,一个带着点刻意甜腻的声音插了进来:“贝米,刘娟,你俩一大早嘀咕啥呢?这么神秘兮兮的?” 贝米一抬头,对上林婷婷那张笑盈盈的脸。 她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站在课桌边,微微歪着头,一副好奇又亲昵的样子,眼神却一个劲儿地往笔记本上扫。 贝米脸上的笑容瞬间收得干干净净,像变脸似的。 她收起笔记本,动作干脆利落。 然后抬起眼,嘴角弯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清脆又响亮: “林婷婷同学,我们在讨论学习小组的事呢,怎么,你也要参加?还是你觉得我们讨论点什么都得跟你汇报一声?” 这话像根小针,又准又狠地扎在林婷婷那层温柔的伪装上。 林婷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难堪和恼怒。 她看着贝米那张神采奕奕的小脸,又看着她乌黑柔亮的头发,尤其是那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骄矜模样,一股邪火噌得就从心底烧到了头顶。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扔下一句“谁稀罕管你们”,就扭身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坐下后,林婷婷低着头,手指狠狠抠着木桌边沿。 心里那点恶毒的念头像毒草一样疯长:这个乡下来的小贱人。周伟,你最好赶紧加把劲,把这个又刁又傲的小贱人弄到手!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得意! …… 林婷婷上午在学校被贝米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干脆下午请了假,想躲到文工团清静清静,顺便练练下个月慰问演出的新舞。 推开门,排练还没正式开始,三三两两的姑娘们散在宽敞的厅里压腿,聊天。 林婷婷目光扫过,一眼就看见了被几个人簇拥在中间的程小莹。 程小莹穿着簇新的练功服,下巴抬得高高的,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旁边几个姑娘附和地笑着。 文工团里分帮分派是心照不宣的事,程小莹仗着她那个当部长的爹,身边总围着几个捧她的,属于典型的干部子女派。 另一种是下面市县凭本事选送上来的女兵,能吃苦但没啥背景,还有一种,就是像林婷婷这样,家里使了点劲才塞进来的。 林婷婷心里本就憋着火,看见她这副做派,更是腻味,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撇着嘴,径直走向更衣室,连个招呼都懒得打。 第31章 两个体面的姑娘打起来啦! 等她换好练功服出来,程小莹身边围着的人更多了,叽叽喳喳的奉承话听得人牙酸。 林婷婷听着,心里那股邪火更压不住了,随后抱着胳膊,慢悠悠地踱过去,停在人群外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那群人听见,带着一股子刻意拉长的阴阳怪气 “呦,这不是我们程大小姐嘛,听说前几天下放去乡下了?怎么样啊,那儿的土炕睡得还舒坦不?没被跳蚤咬一身包吧?啧,真是辛苦您这金枝玉叶了。” 这话一出,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程小莹脸色变得难看些许,因为这话确实狠狠烫在了她最敏感的神经上。 她这阵子在家处处被贝米压一头,心里本就积攒不少怒火,而去乡下这件事还是她最痛恨的雷点! 程小莹那张原本带着骄矜的脸唰地涨得通红,用力拨开围着的人,两步就冲到林婷婷面前,眼睛瞪得溜圆,胸口气得一起一伏。 “林婷婷,你阴阳怪气的说谁呢?把话给我说清楚,几个意思啊你。” 排练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人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婷婷看着程小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贝米而生的憋屈,此刻竟诡异地找到了一丝发泄的快感。 她脸上那点假装的温柔彻底撕了下来,只剩下刻薄和鄙夷,声音也拔高了八度。 “我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呗。怎么,听不得实话?某些人啊,仗着家里有点背景,平时吆五喝六的,结果呢?连个乡下来的土丫头都搞不定,灰溜溜地回来了,不是废物是什么?” “废物”两个字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程小莹脸上。 她这两天因为贝米在乡下吃苦受累,回来又觉得丢了面子,心里憋着的委屈和怒火无处发泄,林婷婷这话彻底点燃了炸药桶。 “你个贱人,我撕烂你的臭嘴!” 新仇旧恨加上此刻的羞辱,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程小莹尖叫一声,什么形象什么风度全忘了,像头发疯的小兽,张牙舞爪地就朝林婷婷扑了过去。 林婷婷也早憋着火呢,嘴上不饶人,手上也没闲着。她尖叫着“你敢打我?”,一把揪住程小莹精心梳理的辫子,另一只手也毫不客气地挠了上去。 两个平日里在团里都算得上体面的姑娘,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像街头泼妇一样扭打在一起。 练功服被扯得歪斜,头发被抓得散乱,尖叫、怒骂、撕扯声混杂一片。 你踹我一脚,我挠你一把,排练厅光滑的水磨石地板上,两个身影滚作一团,旁边的人都惊呆了,一时竟没人敢上去拉。 “干什么呢!住手!都给我住手!反了天了你们!!” 一声暴怒的吼声在门口响起,负责管纪律的陈主任铁青着脸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闻讯赶来的男团员。 他几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手一个,像拎小鸡崽儿似的,硬生生把还在地上撕扯的两个姑娘给拽了起来,狠狠掼开。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陈主任气得唾沫星子直飞,手指头哆嗦着指着她们俩,“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啊?这是革命的文艺团体,不是街头撒泼的泼妇!公然打架斗殴!丢尽了组织的脸。” 林婷婷和程小莹被强行分开,各自喘着粗气,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都带着几道清晰的红痕,练功服的领口也被扯歪了,狼狈不堪。 两人互相瞪着,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喷出火来。 “都给我回去,写深刻检查!明天一早交到我办公室。还有,这个月的思想品德分,一人扣五分,记档案。” 扣分记档案的惩罚让程小莹和林婷婷脸色更白了,但陈主任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 “下个月去部队的慰问演出,你们俩的名字,取消。团里不需要管不住自己脾气的演员!都给我好好反省。” “主任!” 程小莹失声叫出来,那可是露脸的好机会啊。 为了这次演出,她准备了多久,在她爹面前磨了多少次嘴皮子才拿到领舞的位置。 现在全完了…巨大的失落和愤怒瞬间淹没了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都怪那个该死的贝米,要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么会下乡?怎么会心情不好?怎么会跟林婷婷这个贱人打起来?怎么会丢了演出机会?! 林婷婷同样如遭雷击,脸上火辣辣的痛楚远比不上心里的憋屈和怨恨。 扣学分、写检讨、取消演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这一切,都是因为贝米! 要不是那个小贱人在学校里搅风搅雨,让她心烦意乱,她怎么会控制不住去挑衅程小莹?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 下午放学,贝米下了公交车,脚步轻快地往军属院走。 她今天心情不错,早上搞定了刘娟这个合伙人,下午又把计划书里几个小细节完善了,感觉自己离那个热气腾腾的小铺子又近了一步。 推门家门,屋里的情形却让她脚步一顿,微微睁大了眼睛。 沙发上,程小莹侧身坐着,平时那头神气活现的卷发此刻乱糟糟的,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 左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赫然有几道细细的鲜红划痕,像是被什么尖厉的东西狠狠刮过,在白净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她微微低着头,肩膀有些僵硬,完全没了平时那副趾高气扬的劲儿。 李英背对着贝米坐着,小心翼翼地拿着块干净的湿毛巾,在往程小莹伤痕上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你说你跟那种人较什么劲啊?她算个什么东西?值当你亲自动手,这下好了,脸弄成这样,明天还怎么去文工团?万一落了疤可怎么好。” 程小莹梗着脖子,脸上还带着没消的怒气,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副我没错,下次还敢的倔样。 贝米推门的动静惊动了她们。 程小莹几乎是触电般猛地抬起头,一看到是贝米,那双带着委屈的眼睛瞬间变了,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一扭脖子,把受伤的那半边脸藏向墙壁那边,只留给贝米一个紧绷的后脑勺和微微颤抖的肩膀。 那动作,明明白白写着:别看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副样子。 第32章 十九啊……会不会嫌弃我年纪大? 贝米挑了挑秀眉,心里着实有点惊讶。程小莹打架?还挂了彩?这画面可真是新鲜。 “小莹这是怎么了?”她语气平常地问了一句,声音清脆,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李英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立刻堆起那种惯常的假笑,抢在程小莹开口前连忙说:“没事没事,小孩子家家的,走路不小心,蹭了一下,皮都没破,过两天就好了。” 贝米看着李英那欲盖弥彰的样子,再看看程小莹那恨不得钻进墙缝里的背影,更加笃定了这是打架留下的伤。 再结合程小莹那反应,对手八成还是她极其讨厌又没占到便宜的人。 不过,她可没打算刨根问底。 程小莹吃瘪,她乐得看热闹,才懒得掺和,况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哦,那可得小心点。” 贝米应了声,没再多看那对母女一眼,径直绕过她们,回了自己的房间。 …… 次日,贝米刚踏进教室,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座位,心里那点关于程小莹脸上伤痕的疑惑,在看到林婷婷后,一下就有了答案。 林婷婷脸上,靠近颧骨的位置,也印着几道细细结了点暗红痂的抓痕,跟昨天在程小莹脸上看到的分明就是同款。 原来是这两位大小姐窝里斗,打起来了啊。 原著里提过她们同在文工团,互看不顺眼,可闹到动手挂彩这地步,还是让贝米有点意外。 林婷婷显然也看见她了,随即把头扭向墙壁那边,肩膀绷得紧紧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怨气。 贝米才懒得管她脸色好不好看,只要这两人打架的炮火别莫名其妙轰到自己头上,她们爱怎么掐怎么掐去。 走到自己座位,她把书包塞进桌肚,拿出课本,心思很快就转到等会要上的课去。 下午,贝米收拾好书包走出学校,刚打算往公交车站走,眸光随意一瞥,脚步却猛地顿住。 校门口那棵老槐树下,停着一辆军用吉普。 车旁站着的男人,身姿挺拔,穿着军装常服,鼻梁挺直,侧脸线条冷硬,偏生配了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即使没什么表情,也自带一股风流意味。 不是季延礼是谁? 贝米心里哼了一声,小嘴下意识地噘了起来。 哼!连自己未婚妻名字都记不清的坏家伙。 她假装没看见,低着头,脚步一拐就想从旁边绕过去。 “贝米。” 男人的嗓音低沉悦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磁性,就那么清晰地传了过来,不大,却像根小钩子,一下子钩住了她的脚步。 贝米不情不愿地停下,慢吞吞地转过身,一步三挪地蹭了过去。 小脸绷得紧紧的,像块漂亮的小冰砖,大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干嘛?” 声音也硬邦邦的。 季延礼似乎被她这副气鼓鼓的样子噎了一下,浓黑的眉毛动了下。 他没说话,只是转身拉开吉普车的副驾驶门, 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那东西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是一个小巧的,圆滚滚的保温杯。 最特别的是,它的外壳是那种特别鲜嫩柔和的粉红色,上面还有两只白色的小兔子图案,可爱得不得了。 贝米的眼睛一下亮了,像落进了两颗小星星。 她紧紧盯着那个粉色的杯子,差点忘了自己还在生气。 季延礼看着女孩瞬间被吸引住的眼神,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把杯子往前递了递,语气带着点刻板的认真:“给你的,上次不小心撞到你,赔罪。” 贝米心里那点小疙瘩,被这抹可爱的粉色冲散了,开心地想跳起来,可面上还要端着点。 片刻,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接过保温杯,冰凉的杯壁摸着很舒服,另一只手卷着自己垂在胸前的麻花辫,脚尖也在地上蹭啊蹭:“就这样啊?一个杯子就想打发我。” 男人看着她这副得寸进尺的小模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了一下。 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贝米脸上,声音似乎放软了一丝丝:“上次你做的点心味道很好,我回部队都认真吃完了。” “真的?!”贝米闻言仰起小脸,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两个甜甜的小梨涡,像盛满了蜜糖。 “那我再给你做,好不好?做更好吃的。” 季延礼显然没料到这个发展,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那说定了。”贝米打蛇随棍上,抱着那个宝贝似的粉色保温杯,声音雀跃,“后天!后天下午放学,就这个点儿,你还在这儿等我,我拿给你。” 说完伸出小手指,非要跟他拉钩。 季延礼看着那根纤细白嫩的手指,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自己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勾了一下。 指尖相触的瞬间,有点微妙的麻。 约定好时间后,贝米心满意足,抱着保温杯转身就要走。 “等等。”季延礼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贝米停下脚步,疑惑地转回头。 他看着她,那张俊脸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犹豫神色,像是在斟酌词句:“你…今年多大了?” 贝米完全没想到他问这个,愣了一下,老实回答:“十九呀。怎么了?” 季延礼嘴巴张了张,最终只是挥了下手,“没什么,走吧,路上小心。” “哦。” 贝米觉得他有点奇怪,但怀里的新保温杯实在太可爱了,这点小疑惑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 然后欢欢喜喜地抱着杯子,边走边忍不住低头看,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上那两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 季延礼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个逐渐远去的娇小身影,一直看到她挤上了公交车,才收回视线。 片刻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一个细微的褶痕。 “十九啊……”他几乎无声地自语了一句,那低沉的声音里,罕见地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成熟男人的迟疑和不确定, “会不会嫌我年纪大?” 微风吹动他军装的衣摆,那个在部队里向来冷硬,说一不二的季团长,脸上难得出现了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忐忑。 这粉色的保温杯,是他前两天在三团开会,一个朋友托关系从香港带回来的。 朋友抱怨颜色买错了,粉了吧唧的,他一个大老爷们没法用。 他当时一眼看到,不知怎的,就觉得这鲜亮的颜色,特别配那个像小太阳一样明媚又有点小脾气的姑娘,于是鬼使神差地就掏钱买了下来。 第33章 贝米?您说她是程家的贝米? 季延礼刚发动车子准备离开,车窗就被轻轻敲响了。他侧过头,看见林婷婷不知何时站在了车旁。 林婷婷脸上的伤痕格外明显,此刻却努力挤出一个惹人怜惜的笑容,声音捏得又细又柔:“延礼哥,这么巧啊,你来接人?” 说话时,还侧了侧受伤的脸颊,眼神里带着点委屈的暗示,巴巴地望着他。 男人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移开,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林婷婷急了,赶紧伸手虚虚按了一下车窗边缘,脸上笑容有点挂不住:“延礼哥,你看这离我家还有段路,你…方便载我一程吗?” “不方便。”三个字,干脆利落。 车窗无声升起,隔绝了外面那张瞬间失色的脸。 林婷婷看着车子迅速消失在视线里,气得狠狠跺了一下脚。 神情懊恼,刚才就应该早点从教学楼里出来,说不定就能看见延礼哥来这里干嘛的了,又是哪个小贱人运气这么好。 …… 吉普车一路开进军区大院深处,停在一栋安静的小楼前。 季延礼推开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季奶奶端着刚熬好的鸡汤从厨房出来,看到他,脸上笑开了花:“回来啦,正好赶上饭点,快洗手去。” 饭桌上摆着几样家常小菜。 季老爷子喝着鸡汤看报,季奶奶则不停地给孙子夹菜,尤其是把他面前的汤碗盛得满满的。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老爷子头也不抬地问。 季延礼低头喝汤:“临时有点事。” 听到这话,季奶奶状似不经意地闲聊,眼神却带着探究:“延礼,最近…是不是有情况了?” 闻言,季延礼的筷子顿在半空,抬眼看向奶奶,英挺的眉毛微微挑起:“情况?什么情况?” 脸上还是那副冷峻的模样,眼神却带着点询问。 “啧,跟奶奶还装?”老太太嗔怪地看他一眼,放下汤勺,“上个星期,给你安排好的见面,你说什么临时有重要会议,又不去见面,害得我在那丫头面前好没面子。”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延礼,你要是真有喜欢的姑娘了,或者看上哪家闺女了,你就直说,咱家现在不讲那些老黄历了,什么门第家世,都不看重了,只要姑娘人好,心地善良,踏实过日子就行。” 季延礼听着奶奶的话,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下午那张抱着粉色保温杯,笑得眉眼弯弯的鲜活小脸,还有那双清澈又灵活的大眼睛… 握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薄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 “唉。”季奶奶没等他开口,又重重叹了口气,自顾自地絮叨起来,“说起来,也是你没福气,配不上人家贝米丫头那么好的人了,我和你爷爷都想好了,既然你俩没缘分,那我就认她当干孙女,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便宜了外人。” 她说着,脸上还带着点对孙子不争气的惋惜。 “贝米?”季延礼猛地抬头,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神,此刻多了几分惊愕:“您是说贝米?!” 季奶奶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狐疑地看着他:“对啊,程家的贝米,怎么了,你认识啊?” 季老爷子也放下筷子,好奇地看过来:“反应这么大,真认识啊?” 季延礼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翻涌的思绪,缓缓摇头:“不认识。” 顿了几秒,像是不经意地追问,“奶奶,您说的那个贝米她多大年纪?” “多大?”季奶奶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十九吧?我记得老程提过一嘴,刚上学没多久呢。” 十九,刚上学… 季延礼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冲了上来。 他认识的贝米,那个今天在学校门口,因为一个水杯就笑得眼睛弯弯,纯粹又容易满足的女孩,和奶奶口中,那个他之前嗤之以鼻,认定是攀附权贵,心机深沉的程家贝米,竟然是同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胃里翻腾得厉害,他彻底没了胃口,放下筷子,手指有些不易察觉地微颤着。季延礼强忍着心慌,从口袋里摸出个小药盒,倒出两粒药片,就着温水咽了下去。 “奶奶,您…您有她的照片吗?”他需要最后的确认,一个确凿无疑的证据,把这荒诞又惊心的巧合钉死。 季奶奶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吃药的动作,担忧地皱起眉:“照片?上次给你看你死活不要,我后来就还给程家了呀。” 看着孙子异常的反应,她忍不住又补充道,“不过贝米那孩子是真的漂亮,水灵灵的。” 季延礼靠向椅背,指尖无意识地用力按着冰凉的实木扶手。 巨大的反差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像一场无声的地震,荒谬感和一种近乎灼热的急切在心底交织着。 那个被他用最恶劣的偏见定义过的女孩,此刻却清晰地映着下午那张毫无阴霾的笑脸。 季奶奶还在旁边絮叨着:“所以啊,这周六,我跟你爷爷都安排好了,你再忙也得给我抽出空来,这次必须去见见人家贝米,就当认个妹妹也好。” 这话刚说完,季延礼就点头:“好,我会提前安排好休假,这次一定准时到。” 得亲眼确认,今天下午的女孩,到底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势利眼。 要是她敢演戏骗他... 季延礼敲了敲扶手,眼神冷了下来。 季奶奶被他这干脆利落的答应惊得张大了嘴,好半天没合上。 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激动地一拍桌子,对着还在看报纸的老伴儿迭声催促。 “老头子,快快快,赶紧的,现在就给程家打电话,告诉他们这周六延礼休假,让他俩务必见上面,就在咱家。” 第34章 胖兔子保温杯 夜深。 贝米盘腿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台灯昏黄的光晕笼着她,她手里还捧着那个嫩粉色的保温杯,翻来覆去地看。 杯身上那两个胖乎乎的小兔子,圆溜溜的眼睛,粉嫩嫩的耳朵,真是越看越可爱。 她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杯身,心里有点舍不得。 这么好的杯子,用了会不会弄脏啊? 可转念一想,自己不正缺个喝水的家伙事儿吗? 贝米抿着嘴笑了笑,一骨碌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开门跑到厨房。 拧开水龙头,清澈的水流冲进杯子里,她认认真真地洗了好几遍,里里外外都擦得亮晶晶的,这才心满意足地擦干。 嗯,明天就带它去学校。 第二天一大早,贝米背着书包,辫梢上系着淡黄色玻璃丝,心情美美地走进了教室。 课间休息的铃声一响,她就迫不及待地把保温杯从书包里掏了出来,轻轻拧开盖子,小口喝着温开水。 水好像都变甜了。 “呀。”前桌张玲玲眼尖,第一个叫起来,凑过来看,“贝米,你这杯子哪儿买的?真好看,这小兔子胖嘟嘟的。” 她这一嗓子,立刻引来附近几个女同学的注意。 大家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 “是好看,这粉色真嫩,衬得人皮肤都白了似的。” “对啊对啊,这兔子画得真活泛,比百货大楼里摆的那些好看多了。” “贝米,快说说,哪个商店买的?我也让我妈给我寻摸一个去。” 贝米被围在中间,听着大家的夸奖,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染了层淡淡的胭脂。 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在哪儿买的,我也不知道呢。” 就在这时,靠窗坐着的李燕,突然一声大叫起来,引得全班都朝这边看。 她爸是跑长途的司机,见多识广。 李燕几步走过来,眼睛瞪得溜圆,指着那杯子,声音都拔高了:“我的天,贝米!这、这不会是香港那边出的那个限量款保温杯吧?就那个兔子系列的,听说拢共就做了五个,最好看最贵的就这个抱着胡萝卜的粉兔子!” 她激动得脸都红了,羡慕地盯着杯子,“贝米,你家谁这么有本事,弄来这个送你啊?太稀罕了。” 贝米愣住了,小嘴微张,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愕然。她低头看看手里这个保温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身上那只抱着胡萝卜的小兔子。 原来、原来这个杯子这么珍贵?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懵,又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手里的杯子一下子变得重量十足。 教室另一角,林婷婷手里捏着的课本页角,已经被她揉搓得卷了起来。 她死死盯着贝米桌上那个粉色保温杯,又听着李燕那夸张的惊呼,一股又酸又涩的火气直冲脑门。 香港限量款?拢共五个? 昨天延礼哥莫名其妙出现在学校门口,难道、难道是来给贝米送这个的? 这个念头像根毒刺一样,刺进了她心里,嫉妒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她的五脏六腑。 课间的铃声刚响起,同学们呼啦啦涌出教室。 林婷婷站起来,脸色难看地走出教室,在教学楼后墙堵住了叼着根草叶,晃晃悠悠走着的周伟。 “周伟!” 她的声音又急又冲,带着火气,“你到底行不行啊?磨磨蹭蹭的,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贝米拿下,你瞅瞅人家。” 周伟被她吓了一跳,嘴里的草叶掉在地上。 他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气得脸都有点扭曲的林婷婷,莫名其妙:“啧,吵吵啥?我这不正学着嘛,没看我最近走路都慢半拍?说话也讲究了,这叫、这叫文质彬彬,懂不懂?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文质彬彬?”林婷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嘴角撇得老高,“你再装也脱不了那副二流子相,我看你是没那个本事,怂包。” “嘿!我说林婷婷,你吃枪药了,谁又招你惹你了?神经。” 周伟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也恼了,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懒得再搭理她,他把腋下的书用力往上提了提,梗着脖子,绕过她,大步流星地往操场方向走,背影都透着股憋屈的倔劲儿。 林婷婷站在原地,看着周伟走远,又想到贝米桌上那个粉杯子,还有昨天季延礼冷漠的侧脸,胸口那股火气烧得更旺了。 下午放学铃声刚过,贝米就一把挽住刘娟的胳膊,声音又甜又脆,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刘娟,陪我去趟西单呗?我想买点东西,晚上做蜜枣,明天带给你尝尝,保证好吃。” 刘娟被她晃得笑起来,爽快地点头:“行啊,正好我也没事,跟你去逛逛。” 西单大街比学校热闹多了,人声鼎沸,国营商店门口排着长队,小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早秋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贝米额前细软的刘海儿轻轻飘动。 她拉着刘娟在人群里穿梭,目标明确地奔向副食店。 店里东西还算齐全,贝米一眼就瞅见了柜台里新到的红枣,一颗颗饱满深红,看着就新鲜。 “同志,麻烦您,给我称半斤红枣。” 售货员麻利地用黄草纸包好,又用纸绳扎了个十字结。 贝米付了钱和粮票,小心地把红枣放进自己的书包里。 接着她又买了半斤雪白的绵白糖,掏粮票的时候,一小叠花花绿绿的票子从她钱包里带了出来。 旁边的刘娟看得直咂舌,小声嘀咕:“我的天,贝米,你可真是个小富婆,这粮票掏得眼都不眨一下。” 语气里是纯粹的羡慕,倒没什么酸意。 贝米把找回的零钱塞好,拎起布兜,闻言偏过头,冲刘娟甜甜一笑,脸颊上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哎呀,这算什么富婆呀,家里给的呗。” 程康年再不咋的,好歹也是掌握实权的部长,她想要几张粮票他还是能眼都不眨地给。 第35章 少跟不三不四的人待一块 买完所有东西,贝米拉着刘娟挤到了卖冷饮的小窗口:“辛苦你跟我跑一趟了,请你吃冰棍儿。” 两根冒着白气的奶油冰棍递到手里,冰凉的感觉瞬间驱散了些许燥热。 刘娟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含糊不清地说:“跟你当朋友可太爽了,贝米,你真是这个。” 空出一只手,比了个大拇指,“又大方又实在。” 两人一边嗦着冰棍,一边沿着街边树荫慢慢往回走。 刘娟话匣子也打开了,语气轻松了些:“不像我家,六口人挤三间小房,就指着我爸在纺织厂当个小组长那点工资,紧巴巴的。我这上学的学费,还是我自个儿暑假去糊纸盒,一分一分攒出来的呢。”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意。 贝米听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程家的日子虽然也一地鸡毛,但好歹有钱,日子还算宽裕,最重要的是程小莹和李英最近也消停了。 她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刘娟,眼睛里透着真诚的亮光:“刘娟,以后你跟着我干,我保证你有好吃的,还有新衣服穿。” 说着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布兜,一副小老板的豪气模样。 刘娟被她逗乐了,心里暖烘烘的,重重地点头:“嗯,跟你干!” 就在这时,一个有点尖厉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带着点不耐烦:“刘娟。” 两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叉着腰站在几步开外。 她脸盘微方,颧骨有点高,嘴唇抿成一条线,皱着眉上下打量着贝米。 刘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眼神闪躲,整个人都缩了一下,小声嗫嚅:“嫂子。” 刘娟嫂子目光在贝米身上扫了个来回,从她白皙光洁的脸蛋,看到身上那件干净合身的确良小衫,最后落在她手里拎着的布兜和没吃完的冰棍上。 最后撇了撇嘴,语气硬邦邦地问刘娟:“这谁啊?” “这是我同学,贝米。”刘娟赶紧介绍,声音更小了。 女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审视,看着刘娟,话像刀子一样甩出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贝米听得清清楚楚:“放学不赶紧回家干活,瞎晃荡什么?少跟这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家里一堆活儿等着你呢,别在外头撒癔症。” 她说完,又斜了贝米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刘娟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指紧紧攥着冰棍棍儿:“知道了,嫂子。” 贝米站在一旁,脸上的笑也淡了下去。她算是看明白了,刘娟在家里的日子,恐怕比刚才轻描淡写说的还要难熬。 这嫂子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说话这么刻薄。 刘娟嫂子又瞪了两人一眼,一扭身,踩着硬底布鞋走了。 刚才轻松愉快的气氛已经没了。刘娟窘迫地不敢看贝米:“贝米,我、我得回去了。” 贝米心里有点堵,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什么的时候。 她点点头,把没吃完的冰棍几口咬掉,扬起一个安抚的笑:“嗯,快回去吧,明天见刘娟,点心肯定给你留着。” “嗯,明天见。”刘娟匆匆应了一声,低着头快步追着她嫂子的方向去了。 贝米站在原地,看着刘娟有些单薄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布兜里那包红枣和白糖,轻轻叹了口气。 这世上,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 和贝米道别后,刘娟闷头跟在嫂子身后,手里提着网兜,里面是萝卜青菜和一小块肥多瘦少的猪肉。 嫂子脚步快,背影在拥挤的纺织厂家属院里显得格外利落。 筒子楼走廊里弥漫着各家各户炒菜的油烟味,和蜂窝煤炉子特有的烟熏气。 “哎,刘娟,”嫂子忽然慢下脚步,侧过头,吊梢眼瞟着刘娟,“刚才那姑娘,叫贝米是吧?她家里干什么的?瞅那派头,还有那身新崭崭的衣裳,家里肯定不一般吧?” 刘娟心里像堵了团棉花,闷得难受。她不喜欢嫂子这样打量她的朋友,好像交朋友也得先秤秤对方家里的斤两。 “就是普通同学,家里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刘娟不想多说贝米家的事,更不想让嫂子那势利的眼神玷污了贝米那份真诚。 “啧,你这书读得倒是不赖,还能攀上这么有能耐的同学。”嫂子撇撇嘴,话里有话,“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拉扯你哥嫂。” 正说着,几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男工人推着自行车下班回来,看见她们,笑着打招呼: “哟,娟子回来啦,大学生!” “可不,咱们厂家属院飞出的金凤凰,以后指定挣大钱。” 其中一个嗓门大的冲着嫂子喊:“刘家嫂子,娟子这么出息,说婆家没有啊?这么好的姑娘,可得好好挑挑。” 嫂子脸上挤出点笑模样,声音也拔高了:“嗐!这事儿啊,得问家里老的,我一个当嫂子的,哪能做这个主。” 嘴上推脱着,眼神却扫过刘娟,带着点盘算。 穿过嘈杂的走廊,推开一扇木门,这里就是刘娟的家。 一股陈旧的,混合着饭菜和潮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所谓的家,就是把二十平米左右的空间,用薄薄的木板和布帘子勉强隔成了三块。 她爸妈住最里面用布帘隔开的小间,哥嫂占了靠窗稍大点的位置,她和妹妹挤在靠门最狭窄,白天也光线昏暗的角落里,两张单人床中间只容一人侧身通过。 狭小的折叠饭桌支在屋子中央,桌上只摆着炒咸肉和咸菜疙瘩。 哥哥闷头扒饭,妹妹小口吃着。 刘娟放下东西,洗了手,默默坐到自己的小板凳上。 刚端起饭碗,嫂子夹了一筷子咸肉到自己碗里,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对着刘娟妈开了口:“妈,您是没听见,刚才楼下老张他们几个,可都问咱娟子说人家了没,要我说啊,娟子都十八了,不小了,该考虑这事儿了吧。” “这家里地方实在太小了,转个身都费劲。娟子要是再待下去,以后…”说着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这地方,连个孩子都生不起,没地方搁啊。” 第36章 以后跟我干,保你吃喝不愁。 生孩子这事,一直是家里的一根刺。 嫂子就是因为嫌弃地方小,死活不肯要孩子,为此没少跟刘娟哥吵架。 刘娟妈端着碗的手顿住了,眉头紧紧锁成一个疙瘩。 她先是看了眼低着头的刘娟,再看着这拥挤得令人喘不过气的屋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愁苦。 随即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带着认命的疲惫:“娟啊,妈也知道你爱念书,可咱家这光景,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啥大用?顶到头还不是要嫁人?能识几个字,会算个数就得了。依妈看,不如早点寻个班上,好歹能贴补点家用,或者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也省得在家挤着。” 这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刘娟心上。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 刘娟猛地抬起头,脸色发白,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妈,我想读书,我还想考…” “考什么考,”她爸不耐烦地打断她,闷闷地吼了一句,“读书能当饭吃,能给你变出间房来?别想那些没用的了,赶紧吃饭。” 刘娟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看着母亲沉默地低下头继续吃饭,还有嫂子不耐烦的表情和哥哥事不关己的麻木,以及这狭窄压抑,看不到希望的空间,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不想认命,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里,像母亲一样操劳一生,像嫂子一样刻薄算计,更不想为了一个容身之所就随便嫁人。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刘娟用力扒拉着碗里干硬的米饭,咸涩在嘴里蔓延。 下午贝米那句清脆又带着豪气的话,像黑暗里亮起的一点火星撞进她心里。 “刘娟,以后跟我干,保你吃喝不愁,隔三岔五还能穿件新衣裳。” 对!贝米! 刘娟眼中闪过一丝倔强的光。 三两口扒完碗里的饭,放下碗筷,说了句“我吃好了”,就转身钻进了她和妹妹那狭小的房间。 昏黄的白炽灯泡下,她坐在自己那张小床上,小心翼翼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报名表,又翻出半截铅笔。 她把报名表摊在膝盖上,就着昏暗的光线,一个字一个字,用力地写下去。 …… 程家。 晚饭吃得安静,因为程康年出差了,饭桌上就剩下贝米和李英母女俩。 三个人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菜,谁也没多说话。 吃完饭,李英带着程小莹回屋了,客厅里又只剩下贝米一个人。 王妈收拾完碗筷,刚擦干手,贝米就凑了过去,声音甜甜的:“王妈,今儿晚上厨房借我用用呗?我想做点小点心。” “行啊,你用吧,别弄太晚就行,东西都在老地方,用完了归置好。”王妈点点头,叮嘱了一句,也回自己小屋去了。 整个一楼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秋虫的鸣叫。 白炽灯光下,贝米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白生生的胳膊,先把需要的东西一样样搬出来。 下午买的那半斤枣子,白砂糖,一个圆鼓鼓的小南瓜,还有那瓶斥巨资买来的桂花蜜。 贝米打算做一个南瓜红枣糕,和容易保存的蜜枣。 尤其是南瓜红枣糕,又糯又香,带着枣子的清甜,一点也不腻人。 她先把南瓜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拿起菜刀,利落地把南瓜切成大小均匀的块儿,放到旁边的搪瓷盆里备用。 接着拿出那半斤红枣,又翻出根磨得光滑溜的旧筷子。 只见她捏起一颗红枣,筷子尖对准红枣屁股那头,手腕灵巧地一捅一转,枣核就被顶了出来。 贝米手指头快得很,一颗接一颗,去核的红枣肉乎乎地堆在搪瓷碗里,像小山似的。 “先做蜜枣,能放得久。”贝米自言自语,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脆。 先把白糖倒进小铝锅里,加上小半碗水,灶眼里塞进几块新煤球,把火压得小小的,稳稳的。 锅里白糖在慢慢融化,咕嘟咕嘟冒出细密的小泡泡,随后糖水也渐渐变得粘稠透亮,都能拉出细丝了。 到了这一步,贝米这才打开蜜罐,经过净化异能淬炼的桂花蜜,香得纯粹,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她舀了一大勺琥珀色的蜜倒进糖浆里,轻轻搅动。 两分钟后,去核的红枣全都倒进了锅里,接着小心地翻拌,让每一颗枣子都裹上晶莹透亮的糖蜜。 等每一颗枣子都变得油亮亮的,她才关火,把枣子一颗颗夹出来,摊在抹了薄薄一层熟油的盘子里晾着,这样放凉了才不会粘成一团。 这边蜜枣晾着,那边蒸锅里的南瓜也熟了。 贝米把蒸得软烂的南瓜块儿倒进大搪瓷盆里,趁着热乎劲儿,用勺子背几下就碾成了细腻的南瓜泥。 又往泥里加了些糯米粉,舀了两勺刚才熬好的桂花蜜糖浆进去,一边加一边搅,直到变成一团柔韧光滑、金灿灿的面糊糊。 才把这诱人的南瓜糊糊倒进一个刷了油的浅口大瓷盘里,抹平表面,再点上几颗剩下的红枣肉做点缀。 做完这一切,贝米抬头一看墙上那老旧的挂钟,都快11点半了。 她赶紧把盛着南瓜糕的大瓷盘和晾着蜜枣的盘子,端进自己房间,放在靠窗通风的书桌上。 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从纱窗吹进来,刚好能让糕点快点凝固定型。 她心里默念,可千万别回潮啊,明天成败就看这一晚了。 回到厨房,又是一通忙碌。 贝米把厨房灶台,锅碗瓢盆都仔细擦洗干净,归置整齐,才拖着有点发酸的腰去洗澡。 等终于把自己收拾利落躺到床上,已经十二点半了。 累是累点,但想到明天甜甜的点心,贝米裹紧被子,带着期待和一点点小得意,很快睡着了。 次日,天才刚亮,贝米就爬了起来,心里惦记着她的宝贝点心。 她先是找出洗得干净的玻璃罐子,拿起书桌上那些晾了一夜的蜜枣。 捏起一颗,凉凉的,硬硬的,一点不粘手,枣皮裹着透亮的糖蜜,像裹了一层琥珀色的水晶,好看极了。 她一颗颗小心地装进罐子里,盖紧盖子。 再看那盘南瓜红枣糕,金黄的糕体已经凝实了,点缀的红枣像嵌在金子里的宝石,表面泛着诱人的光泽,看着就让人想咬一口。 贝米凑近闻了闻,淡淡的南瓜甜香混着桂花的清雅,直往鼻子里钻。 她抱着装蜜枣的玻璃罐,看着桌上那盘漂亮的南瓜糕,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 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开始转圈圈了:不知道季延礼吃到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 会不会也喜欢这糯叽叽,甜丝丝的味道。 第37章 为了做这个,我都有黑眼圈了 贝米挎着书包刚走进教室,就一眼看见刘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了。 她低着头翻课本,侧脸显得有些严肃。 “刘娟,这么早啊。” 贝米走过去,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脸上带着笑。 随后,她从包里掏出两个用干净白纱布包好的小包,刚打开,一股淡淡的甜香就飘了出来。 解开其中一个,露出里面裹着晶莹糖衣的蜜枣,另一个包里,是切成方正小块点缀着红枣的南瓜糕。 “喏,快尝尝,答应你的点心。”贝米把东西推到刘娟面前,眼睛晶亮,满是期待。 刘娟看着眼前卖相十足的点心,惊讶地微微张大了嘴:“天呐,贝米,这、这都是你自己做的?” 她拿起一颗蜜枣,对着光看了看,那糖壳透亮得像琥珀,里面的枣子红润饱满,又看看那南瓜糕,软糯诱人。 贝米点头:“当然啦,快尝尝味道。” 刘娟一脸惊喜,小心地咬了一口蜜枣,甜糯的口感瞬间在嘴里化开,带着浓郁的枣香和一丝桂花蜜的清雅。 吃完蜜枣,又拿起一小块南瓜糕放进嘴里,软糯香甜,南瓜的淳厚和红枣的点缀恰到好处,一点也不腻。 刘娟的眼睛都亮了不止一个度,几口就把手里的点心吃完,真心实意地赞叹:“太好吃了,贝米,你有这手艺,你说要创业,我信了,这绝对能行。” “嘿嘿,没骗你吧?” 贝米得意地笑起来,脸颊上两个小梨涡深深陷下去,“我就说我有真本事嘛。” 刘娟看着好友自信又鲜活的笑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放下手里的点心渣,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然后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写好的报名表。 双手把本子递给贝米:“贝米,这个给你,我想好了,我要跟着你一起干。” “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太好。我不想像我嫂子说的那样,为了腾地方就随便找个人嫁了,一辈子困在家里。我不会做点心,但我有力气,能吃苦,跑腿打杂、搬搬扛扛的苦力活,我都能干,只要你肯带我。” 贝米看着刘娟递来的计划室,再看她那双写满了渴望的眼睛,心里顿时有些感触,看到刘娟这突然的转变,肯定跟昨天她那个刻薄嫂子脱不了干系。 这个年代,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女孩,想挣脱“嫁人是唯一出路”的枷锁,需要多大的勇气? 刘娟身上这股子不服输,拼命想往上爬的劲儿,就像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小草,让她打心眼里欣赏。 她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点头:“好,刘娟,我们一起做,你有这份心比什么都强。” 刘娟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用力地点点头。 上课铃响了,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 贝米把蜜枣罐子和剩下的南瓜糕小心地放进课桌抽屉里,摊开了课本。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嗡嗡地响着,讲着近代史的某个转折点。 贝米手里转着铅笔,眼睛盯着课本,心思却早就飘出了教室。 下午、下午就能在校门口见到他了! 这个念头像只不安分的小鸟,在她心里扑棱棱地撞。 其实她觉得自己不是那种只看脸的肤浅人,后世那会儿,她也只谈过一个对象,结果才一个多月,就被她撞见那男的搂着别的姑娘。 那感觉像吞了只苍蝇,恶心透了,打那以后,她心里就像筑了道墙,再好看的男的凑过来,她也觉得烦,提不起半点兴趣。 可是季延礼那张脸,那双眼睛,怎么就那么恰好,长在了她心尖上最喜欢的样子呢? 就连他那木头性格她都觉得有意思极了。 那长相,线条硬朗又不过分粗犷,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平时看人的时候,哪怕没什么表情,也好像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盯着看。 …… 另一边,季延礼站在训练场内,看着新兵们操练正步。 喊号子的声音震天响,可那些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地传进他耳朵里。 去,还是不去? 答应好的事,放人鸽子不是他的作风。 可去了… 要是那姑娘真就是那个他认定攀附权贵的乡下未婚妻,他该摆出什么表情? 喉咙发紧,他习惯性从裤兜里摸出那个小小的白色药盒,倒出两粒药片,仰头干咽下去。 “团长?” 旁边一排长的声音小心翼翼响起,“您看这排面还行吗?” 季延礼闻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盯着虚空走了半天神。 随后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板起脸,声音听不出异样:“刚才没听清,再说一遍。” 一排长愣了一下,明显有些意外,但还是赶紧重复了一遍问题。 季延礼这才凝神看向训练场,随口指点了几句。 训练结束的哨声一响,他立刻对勤务兵交代:“下午四点我有事,车给我留下。” 算了,放人鸽子终究不好。 下午四点刚过,他的吉普车稳稳停在了学校门口那棵老槐树下。 季延礼一眼就看到了贝米。 她今天穿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小脸更加白皙,此刻正踮着脚尖朝路口张望,乌黑的发梢被微风轻轻拂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跳跃着细碎的光点。 见着这一幕,他心里哼了一声,倒是天天把自己拾掇得挺漂亮。 推开车门前,他还刻意整了整军装的风纪扣,这才大步走过去。 “季同志。” 贝米一看到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跑着迎上去,献宝似的捧起手中的铝盒和透明玻璃罐。 “给你的,南瓜红枣糕和蜜枣!都是我自己昨晚做的哦。” 季延礼的目光落在她递过来的东西上,还没接呢,就听到她清脆地补充:“那个南瓜糕得趁新鲜吃,吃不完最好放冰箱里,蜜枣能放久一点,看书的时候可以吃一两颗。” 闻言他点头,伸手接了过来,沉甸甸的,带着点温热的触感。 目光刚扫过她的脸,贝米像是找到了诉苦的机会,踮脚仰着脸,指着自己眼下那块小小的,几乎看不真切的淡青色,小脸一垮:“你看你看,为了做这个,我昨晚熬到好晚呢,都有黑眼圈了。” 第38章 男女同志要保持距离 季延礼往她的小脸蛋上看了一眼,那点淡淡的青色可以忽略不计。 喉结滚动,他说:“哦,那怎么办?” 没等到预想中的关心或安慰,反而听到这么一句干巴巴的反问,贝米期待表扬的小表情瞬间垮掉,小嘴一瘪,圆溜溜的眼睛瞪圆了。 看着她那副哀怨的表情,季延礼终于反应过来,侧身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言简意赅:“上车。” “啊?”贝米一愣。 “带你去吃点东西,补补。” 她眼睛里的不满瞬间被惊喜取代,刚才那点小委屈抛到了九霄云外,哎了一声,抱着自己的小布包,绕过车头,钻进了副驾驶座。 这是贝米第一次坐进季延礼的车。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干净而冷冽的气息,像他这个人。 她好奇地左看看右摸摸,皮质座椅,光洁的仪表盘,还有那个挂在后视镜下的小小平安符。 “哇,你这车里面真干净。” 车子平稳行驶。 季延礼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状似无意地问:“这周末,有事吗?”他需要确认程家那边的安排。 贝米侧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闻言转过头,很自然地回答:“没啥事呀。” 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又补充道,“唔…可能约了朋友去西单逛逛,买点东西?” 季延礼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眉头微蹙。 程家那边安排的见面,她不知道?还是刻意隐瞒? 但他终究没再追问,只是嗯了一声,车厢里又恢复了安静。 他带她去了一家藏在胡同深处的老字号。 小小的店面,几张老榆木桌子,空气里飘着豆汁儿,焦圈儿和豌豆黄的混合香气。 贝米吃得很开心,小口小口咬着酥脆的焦圈,眼睛满足地眯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季延礼吃得少,大多时候只是看着她吃。 等他们走出小店,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胡同里亮起了昏黄的路灯,晚风带着凉意。 “公交车好像没了。”季延礼看了看手表,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 贝米“啊”了一声,有点犯愁地看了看空荡荡的胡同口。 “只能我送你回去了。”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闻言,贝米心里咯噔一下,送她回去?那不就暴露她住在程家了吗? 看着季延礼那张在路灯下没什么表情的俊脸,她心里打起鼓,小脸上满是犹豫和抗拒:“不、不用了吧?我自己走回去也行,不远…” 季延礼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头那股被强行压下的不悦窜了上来。 声音不自觉地冷了几分:“怎么?还想像上次一样,等着遇上流氓?” 想起上次她差点出事,语气里的严厉又添了几分。 贝米被他噎了一下,小嘴噘得能挂油瓶,但想起上次的惊险,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挪上了车,小声嘟囔:“凶什么凶嘛。” 吉普车在夜色中穿行,离军区大院越来越近。眼看着快到程家所在的那个路口,贝米突然紧张起来,小手拍着车门:“停停停!就这儿停,千万别开进去。” 季延礼依言靠边停车,不解地看向她。 贝米解开安全带,语速飞快:“被人看到我从你车上下来就完啦,男女同志要保持距离的,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边说边着急地去掰车门把手,“快开锁呀。” 季延礼看着她慌乱又认真的小模样,心里那点被她拒绝送回家的不悦,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 解锁键打开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下次记得把洗好的铝盒还给我。” 贝米飞快地推开车门跳下去,头也不回地朝着大院胡同的方向小跑起来,纤细的背影很快融入了昏暗的光线里。 季延礼坐在驾驶座上,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透过车窗,望着贝米消失的方向,眼里情绪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片复杂的了然。 这下,再无疑问了。 那个跑掉的,住在程家方向,名字年龄都对得上,还叫贝米的姑娘,就是她。 现在他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打翻了五味瓶,堵得慌,又带着点莫名的涩意。 季延礼收回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上那个装着点心的铝盒和玻璃罐上。 静默片刻,他伸手拧开了那个玻璃罐的盖子,一股浓郁的甜蜜枣香飘散出来。 他捻起一颗裹着晶莹糖衣的蜜枣,放进嘴里,牙齿轻轻咬破脆甜的糖壳,里面软糯的枣肉带着浓郁的甜香在舌尖弥漫开来。 那滋味,甜得纯粹,直抵心尖。 季延礼慢慢咀嚼着,眼眸望着前方沉沉的夜色,久久未动。 …… 贝米一路小跑,直到看见军区大门口站岗的卫兵才停下脚步。 她扶着膝盖喘气,额前的刘海都被汗水打湿了。 过了一会儿,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才推开程家小院的门。 刚进门,贝米就看见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程康年,出差风尘仆仆的疲惫还挂在他脸上。 更让她意外的是,程小莹一脸殷勤地端着个白瓷茶杯,递到坐在沙发上的程康年手中,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爸,您喝茶,温度刚刚好。” 嚯,贝米眉梢微挑,这是换路数了啊,从撒泼打滚改成曲意逢迎了? 程康年显然很受用,接过茶杯呷了一口。 随即一抬眼看到门口站着的贝米,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带着惯有的严肃:“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天都擦黑了。” 贝米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脸不红心不跳:“今天课堂留的作业有点难,在教室多写了一会儿。” 说完抬脚就往自己房间走,想着赶紧远离这让她不舒服的父慈女孝场面。 “女孩子家,学习差不多就行了,别太拼。” 程康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不以为然,“把心思放正地方,等进了季家,什么好日子没有?” 第39章 终于要和季团长正式见面了 贝米脚步没停,敷衍地嗯了一声。 “等等。”程康年像是刚想起正事,叫住了她。贝米停在房门口,侧过身。 他放下茶杯,脸上难得地带了点真切的喜色:“忘记说了,前天接的电话,这个周六季团长休假,季家安排你们正式见一面。” “你好好拾掇拾掇,拿出最好的精神头来,这次说什么也得跟季团长把面见了!” 闻言,贝米愣住。 周六见面,季团长…季延礼? 她想起下午在车里,他状似无意地问她:“这个周末有事吗?”当时她还傻乎乎地说要去西单。 难道…他知道了? 知道她就是那个他一直不肯见面的未婚妻? 贝米压下心头的不适,声音有些发虚,试探地问:“是、是季团长亲口说要见面的?” “那当然。”程康年沉浸在喜悦里,根本没听出贝米话里的异样,只当她是小姑娘紧张了,语气笃定, “季老爷子亲自给我摇的电话,让你周六去季家,看来这门亲事板上钉钉了!” 贝米开始慌了,喉咙发干,胡乱丢下一句:“爸,我、我有点头疼,先回房躺会儿。”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进了自己房间,很快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狂跳。 客厅里,程小莹眼看着贝米进了房间,又瞅准父亲此刻心情大好,眼珠一转,凑到程康年身边坐下,嘴巴一瘪,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哭腔:“爸……” “怎么了这是?”程康年看着女儿委屈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收了收。 “我、我被人欺负了,文工团下个月慰问演出的名单,本来有我独舞的,结果通知说取消了。就是那个林婷婷,她仗着家里亲戚是团里的干事,到处说我是废物,占着位置,肯定是她捣的鬼,把我顶下去了。” 程小莹一通乱炖地添油加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把冲突全推到了林婷婷身上。 “什么?” 闻言,程康年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那点喜色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被人冒犯权威的愠怒,“简直胡闹!文工团是部队重要的宣传阵地,选拔人才怎么能搞这种歪风邪气!” “小莹,你明天照常去练舞,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嚼舌根,回头我给你们团长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程小莹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装着委屈和懂事,用力点头:“嗯,谢谢爸,我就知道爸最疼我了。” 心里却得意地想,妈说得果然没错,撒撒娇,装装委屈懂事,比跟贝米硬杠有用多了,爸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 清晨的公交车上,贝米靠着车窗发呆。 窗外街景掠过一排排灰扑扑的砖房,上面还刷着标语,但她没看进心里去。 昨天季延礼问她周末安排,回去后便宜爹就宣布了季家见面的事,这绝不是巧合。 贝米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估计已经知道她是谁了,还好昨天她机灵没露馅,只含糊说可能去西单。 要是当时傻乎乎地说“我要去相亲”,那画面…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简直不敢想! 今天周四,等周末见面的时候,她一定得把戏演足了,装出第一次见面又惊又喜的样子。 对,就这么办。 “职工大学到了。”售票员嘹亮的报站声猛地把她思绪打断。 贝米一个激灵,差点坐过站,慌忙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下车门,还差点撞到一位拎着菜篮子的大妈。 “哎哟,姑娘看着点路。”大妈不满地嘟囔。 “对不起对不起。”贝米连声道歉,红着脸往学校方向跑。 刚进校门,一个熟悉又讨厌的身影就杵在那儿。 真是躲都躲不开,贝米心里哀叹一声,刚想装作没看见低头溜过去,周伟已经一步跨到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周伟今天穿得人模人样,头发抹得油光水滑。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挺直腰板,拿腔拿调地开口:“贝米同学,早上好啊,清晨微风拂面,正是读书好时光。古人云,书中自有颜如玉…” “噗嗤!”贝米实在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周伟,你搁这儿演话剧呢?还颜如玉?我看你是昨晚做梦被门夹了脑袋吧。大清早的堵门口念酸词儿,你不嫌臊得慌,我还嫌耽误功夫呢,让开让开,好狗不挡道!” 她连珠炮似的一顿怼,声音又脆又亮,一脸嫌弃。 周伟被她这劈头盖脸一顿抢白,张着嘴半天说不出来话。 贝米趁着他发愣,灵巧地绕过他,昂着头往教学楼走去,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的,像只得意的小孔雀。 “这、这丫头片子,嘴怎么这么厉害。”周伟望着她的背影,悻悻地嘀咕。 上午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贝米就从书包里掏出牛皮纸文件夹和玻璃罐子。 罐子里装满了上回做的蜜枣,随后,她拎着这两样东西往李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门开着,李老师在写教案。 贝米轻轻敲了敲门框:“李老师?” 李老师抬起头,看到是贝米,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哦贝米啊,进来吧。” 她走进去,把东西轻轻放在桌上:“李老师,这是我的创业计划书。” 文件递上去后,贝米开始条理清晰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大概内容就是说开个点心铺子,主打自己做的蜜枣、桃酥这些传统小吃,地点、成本以及怎么卖。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贝米说完,推了推玻璃罐子,笑道:“老师,这是我自个儿做的蜜枣,您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点心意。” 李老师看着罐子里的蜜枣,又看向贝米那真诚的笑容,心里挺受用。 “你这孩子,太有心了,好,老师收下这份心意。” 他接下罐子,随即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提点的意味,“贝米啊,这次报名的同学据说有二十几个,但学校最终只会选三个项目重点扶持,竞争不小哦!” 第40章 这叫讲究生活品质,懂不懂啊你! 贝米心里早有准备,但听到二十几个,还是微微提了口气。 不过她脸上笑容不变,用力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告诉我,我会努力的。” 李老师看着贝米沉稳的样子,再瞅瞅那罐卖相极佳的蜜枣,心里倒真觉得这丫头有点谱。 “行,计划书先放我这儿,我好好看看。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哎,谢谢李老师。”贝米脆生生地应着,很快离开了办公室。 门一关上,李老师就忍不住拿起玻璃罐子,对着窗外的光仔细瞧了瞧,自言自语:“啧啧,这枣子做的,真透亮。” 他拧开盖子,捏了一颗放进嘴里。 牙齿轻轻一磕,脆甜的糖壳裂开,里面软糯的枣肉带着浓郁的蜜香,甜而不腻,口感极佳。 “嗯,确实不错。”李老师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翻开贝米那份计划书,粗略看了一遍,拿起笔,在计划书的右上角,画了一个对勾。 贝米回到教室,刚在座位上坐下,旁边的刘娟就凑了过来,压低声音:“怎么样?计划书交给李老师了?” “嗯,交啦。”她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下节课的课本,“李老师还说挺有想法呢。” 刘娟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贝米,我、我这算不算占了你的便宜啊?你出主意又出力,我就跟着瞎掺和。” 顿了顿,语气又认真起来,“不过你放心,要是这事儿真能成,开店了,有啥跑腿,搬货,看摊子的力气活,你尽管招呼我。我虽然只会死读书,但这把力气还是有的。” 贝米被她这实诚又带点傻气的话逗乐了,扑哧一声笑出来:“哎呀,刘娟,你想哪儿去了,我们是合伙,一起干。再说了,以后真开了店,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可多着呢,你可别想偷懒。” 刘娟这才真正放下心来,也跟着笑了。 片刻后又说:“对了,咱们班今天也有几个人交计划书了,我听王红说,三组的罗强好像打算卖衣服呢,说要去南方倒腾些时髦的衣服回来卖。” 贝米听着,随意地点点头,心思却没在这上面。 她摸了摸自己大腿外侧,那里被粗糙的裤料磨得有点隐隐发痒发红。 最近皮肤好像变得越来越娇嫩了,稍微硬点的布料都受不了。 下午放学得去趟布料市场,买点软和透气的棉布,找裁缝做两条舒服的裤子才行。 …… 铃声一响,贝米拿起东西,和刘娟道别就往校外走,刚走出校门,脚步就不自觉地顿住了。 那辆眼熟的吉普车,又停在老位置。 贝米心没来由地跳快了一拍,随即又撇撇嘴,肯定不是来找她的,昨天才见过,他哪有那么闲? 再说了,上次他不也在这儿接过一个年轻姑娘吗?她可没忘。 她低下头,装作没看见,抬脚就准备往公交站的方向走。 “贝米。” 声音不高,带着点惯常的清冷。 贝米脚步一僵,温吞转过身。 季延礼已经推开车门下来了,就这么隔着几步远望着她。 她努力压下心里那点别扭,脸上挤出点自然的笑,走过去:“季同志?你怎么在这儿?有事啊?” 季延礼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前的姑娘今天梳了个清爽的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几缕碎发被风吹得贴在白皙的脸颊边,眼睛亮亮的,像含着水。 他很快挪开眼,心里其实也给自己打着鼓。 明明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知道她是程家的人,可还是不受控制地来了这里。 并且他这次还给自己找了个很充分的理由:观察,看看这姑娘到底是不是擅长演戏,还有两幅面孔。 季延礼喉结微动,面色如常:“回家?” 贝米摇摇头,晃了晃手里装零钱的小布兜:“不是,去趟布料市场,买点布。” “布料市场?”他挑了挑眉,“上车,顺路送你。” 贝米一愣,抬眼看他。 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你很闲吗?”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这语气好像有点冲。 季延礼倒是没恼,瞥了她一眼:“假期多。” 三个字,简单直接,堵得贝米没话说。 她站在原地,心里天人交战,拒绝吧,显得太刻意。 坐吧,又觉得别扭。 最终,大腿内侧那火辣辣的刺痛感占了上风,有车坐总比走着强。 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小声说了句:“谢谢啊。” 季延礼没应声,发动了车子。 他们没注意到,就在校门旁的槐树后,林婷婷死死地盯着这一幕,手里的书包带子都快被她攥断了。 直到车子消失在路口,她还站在原地,牙齿把下唇咬得发白,无名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凭什么?她从十五岁情窦初开,一颗心就全系在了季延礼身上。 这么多年,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换来的永远是他疏离冷淡的目光,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邻居家女孩。 要不是仗着她爸在军区有点位置,她连凑上去说句话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前阵子听说季奶奶要给季延礼相亲,对象还是个乡下丫头,她心里还暗喜,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季延礼连面都不愿意见,她更是偷偷高兴了好几天,以为他看不上那土包子。 可谁能想到,这才多久?那土包子贝米就能坐上他的车。 还有那个粉兔子保温杯,李燕说现在香港那边都买不到了,成了有价无市的稀罕货。 嫉妒像毒藤一样疯长,缠得林婷婷喘不过气。 片刻后,她深呼一口气,掉头往与家相反的方向冲,脚步又快又急,带着一股子发泄不出的狠劲。 她要去东四胡同口的台球厅,周伟那帮人平时就泡在那儿。 台球厅里光线昏暗,弥漫着劣质烟草的呛人味道,绿色的台球桌面上滚动着彩色的球,各种声音混成一团。 林婷婷皱着眉,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目光扫过几张台子,很快锁定了角落的周伟。 他嘴上叼着烟,眯着眼,俯身瞄准一个红球,旁边围着几个流里流气的朋友。 “周伟。”林婷婷径直走过去,声音又冷又冲,完全没了平时那副温柔的伪装。 周伟手一抖,球杆滑了一下,红球撞偏了。 “操啊。”他恼火地骂了一句,直起身,看到是林婷婷,还颇有些意外:“哟,林婷婷,什么风把你吹这破地方来了?找我有事?” 林婷婷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声音压低了更显刻薄:“我问你,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贝米拿下?磨磨蹭蹭的,是不是不行?” 周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急什么?那小辣椒,今天还给我好一顿骂,刺儿得很,得慢慢磨。” “慢慢磨?再磨人都被抢走了!”林婷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失控的尖利,“我看你就是没本事,连个乡下丫头都搞不定。” 她越说越气,声音都有些发抖,“那个保温杯也是他送的,香港来的稀罕货!她贝米算什么东西,一个乡下土包子,凭什么抢我最喜欢的男人!” “???” 周伟有些懵,不知道林婷婷到底在发什么疯,随即才反应过来。 “林婷婷,你也有今天啊,你心心念念的男人,真被那贝米撬墙角了?” “你给我闭嘴!”林婷婷被戳中肺管子,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强压下怒火,眼珠子飞快地转了几圈,随即一个恶毒的念头冒了出来。 “周伟,你是不是缺心眼,硬的不行,不会来阴的?女生最怕什么?最怕名声臭了。” 周伟叼着烟,斜睨着她:“名声?怎么个臭法?” “笨死你算了。”林婷婷翻了个白眼,凑近他耳边低语, “你给她写情书,写得越肉麻越好,越露骨越好,不用多,隔三岔五塞一封到她课桌里,最好不小心掉出来让别人捡到,等全校都传开了,谁还会信她是干净的?到时候,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她名声也烂大街了。” 周伟听着,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这招…够损啊,但好像真行? 名声坏了的小辣椒,到时候还不是由着他揉圆搓扁? 林婷婷看他上钩,嘴角的弧度更深,接着又低语了几句。 周伟边听,边止不住点头。 看他完全被说动,林婷婷决定再添一把火。 她稍稍拉开点距离,看着周伟,意味深长地说:“还有,你一直不知道吧?那个贝米,别看她是从乡下来的,但她认的爸爸,可是军区里管后勤的实权干部。你要是真能把她拿下,成了程家的女婿…” “啧啧,那以后的工作前程,还用你爹妈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躺着都有人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军区干部!”周伟猛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他爸只是个小厂长,以后想给他找个像样的工作,家里不知道得托多少关系,送多少礼,也不一定有个准信儿呢,要是真能攀上军区干部这条线… 周伟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刚才那点算计顿时被巨大的利益诱惑取代。 他用力一拍大腿,烟头差点烫着手:“你怎么不早说,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保管办得漂漂亮亮!” 林婷婷冷眼看着周伟眼中赤裸裸的野心,知道这把火算是彻底点着了。 她满意勾唇,恢复了那副略带矜持的腔调:“行了,主意给你出了,路子也给你指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完,嫌弃地瞥了一眼这乌烟瘴气的环境,扭身就走。 …… 另一边,吉普车拐进布料市场的街口,随后停稳。 贝米推开车门跳下去,扑面是混杂着棉麻纤维和染剂特有的气味。 季延礼锁好车,几步就跟了上来。 他今天没穿军装,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衫和同色长裤,身姿依旧挺拔的过分,少了那份迫人的严肃,混在人群里依然扎眼得很。 贝米轻车熟路地钻进一家门脸不大但布料堆得满满当当的店铺。 店主是个微胖的中年阿姨,此时在埋头踩着缝纫机,响声不绝于耳。 “阿姨,有那种软和透气的棉布吗?做裤子的。” 阿姨闻声抬头,一看是熟面孔,脸上笑开了花,指着一摞布料:“小姑娘今儿又来啦,有有有,新到的细棉布,又软又吸汗,贴身穿舒服着呢。喏,就那边那几匹浅色的。” 贝米走过去,手指在几匹浅米色,淡蓝色的布料上流连,细细地捻、揉、搓,感受着布料的质地和厚度。 她挑得认真,微微蹙着眉,小嘴无意识地抿着,侧脸在店铺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美细腻。 季延礼就站在她身后半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笼住。 看着贝米那副熟稔又挑剔的样子,他心里有了数,原来是来做衣服的。 “怎么不直接去百货大楼买成衣?省事。” 贝米捻着一块米白色细棉布,头也没回,下意识地就把左胳膊往他眼前一伸。 袖口滑落一截,露出一段白生生、嫩得仿佛能掐出水的小臂皮肤,在布料粗糙的背景映衬下,简直晃眼。 “你看我这皮,稍微硬点的布料,磨一会儿就红一片,又痒又疼。商场里那些裤子,看着光鲜,料子也就那样。好点的料子贵死啦,还不如买这细棉布,找张裁缝做两条,又舒服又省钱。” 说着说着,她又拿起一块布在脸颊边蹭了蹭感受柔软度。 季延礼的目光落在她伸过来的手臂上,那片细腻的肌肤确实看着就娇嫩。 他移开视线,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娇气。” “喂!”贝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溜圆,气鼓鼓地剜了他一眼,“这叫讲究生活品质!懂不懂啊你!” 脸颊因为气恼泛起了红晕,像染了胭脂,更添了几分生动。 季延礼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嘴角似乎向上动了一下,没再说话。 贝米最终挑好了两块细棉布,一块米白,一块浅蓝,付了钱和布票。 出了布料市场,已经快下午五点了。 季延礼没问,直接把车开到了昨天那家老字号小店。 第41章 就这儿停,老规矩。 还是熟悉的味道,驴打滚、豌豆黄、热气腾腾的杏仁茶。 贝米咬了一大口软糯的驴打滚,满足地眯起眼,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咽下去后,她忍不住小声抱怨:“都怪你昨天请我吃那么丰盛的下午茶,害我晚饭都吃不下几口,结果半夜饿醒了,胃里咕噜咕噜叫,难受死了。” 季延礼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她,女孩皱着鼻子抱怨的样子,带着点娇憨的孩子气。 他没说什么,抬手招了招老板:“老板,再打包两份豌豆黄,两份芸豆卷,要能放住的。” 贝米不解地看他:“干嘛打包这么多?我吃不完的。” “留着,晚上饿了垫肚子。” “哦…”她低头咬着勺子,嘴角忍不住悄悄弯了弯。 等吃饱喝足,打包的点心盒子也提上了车,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车子如往常一样地往军属大院开,刚到昨天那个路口,旁边就传来贝米理直气壮的声音:“就这儿停,老规矩。” 季延礼把车停稳,转过头,车内的顶灯亮着,映着贝米那张漂亮的小脸。 她抱着她的布料包和油纸包,下巴微微扬着,一副“我很懂规矩”的样子,振振有词:“男女同志要保持安全距离,懂不懂?被人看见我坐你车回来,像什么样子。” 看着她那副强装正经,实则透着点心虚的小模样,他没拆穿她那点小心思,而是点了下头:“嗯。” 贝米像得了特赦令,立刻拉开车门,抱着她的东西,跳下车,头也不回地朝着胡同跑去。 季延礼坐在车里,没动。 看着女孩消失的方向,他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随即哼笑出声。 …… 下课铃声刚响,教室就很快热闹了起来。 贝米趴在课桌上,用铅笔在草稿本上画着小蛋糕的草图。 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乌黑的发梢上,映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贝米,你皮肤怎么这么白啊?”前桌的王玲玲转过身来,一脸羡慕地看着贝米的脸颊,“也不长痘痘。” 贝米抬起头,挺直了腰说:“我告诉你个秘诀,用淘米水洗脸特别管用,还有啊,夏天用黄瓜片敷脸,冬天用蜂蜜擦手,都是我们乡下老人传下来的法子。” 王玲玲眼睛瞪得圆圆的:“真的假的,这么简单?” “当然是真的。” 贝米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扎得高高的马尾辫跟着一甩一甩的,“我们那儿山上到处都是宝,野菊花晒干了泡水喝还能去火呢。”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喊声:“贝米,李老师找你。” 回头一看,是罗强站在门口朝她招手。 贝米赶紧站起来,顺手把画了一半的草图塞进抽屉。 她猜可能是创业计划书的事,走廊上人来人往,有几个男生偷偷瞄她,贝米假装没看见,快步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李老师坐在椅前喝茶,阳光照在他半秃的头顶上反着光。 旁边还站着班里另外三个同学,都是交了创业计划书的。 贝米认得他们,一个是想卖衣服的罗强,一个是打算开修理铺的李安国,还有一个是想做小买卖的杨小彤。 等人都到齐了,李老师清了清嗓子:“下个月学校要专门开个讨论会,你们几个报名的,都得准备个发言稿。好好讲讲自己那摊子事儿,怎么个可行法,怎么个干法。” 他言简意赅,说完挥挥手,“行了,都回去想想吧。” 等其他人都离开了,贝米刚转身要走,就听见李老师叫她:“贝米,你留一下。” 门轻轻掩盖上,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 李老师端起他的大茶缸子,又喝了一口,才压低声音说:“这次报名的有二十七个,里头有几个嘛…是打了招呼的,也就是凑个数,但你这项目,我看有门儿!讨论会那天…”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下巴,“把你平常捣鼓的那些小点心、蜜饯什么的,带点儿来,当场让校领导们尝尝,比光说强!” 贝米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明白了李老师的意思,这是要帮她争取印象分呢。 “谢谢李老师,我一定好好准备。” 回到教室,贝米刚要在座位上坐下,突然发现课本下面露出一角粉色的纸。 她疑惑地抽出来,发现是一封叠成心形的信,粉色的信封上还画着小爱心,一看就是情书。 贝米撇撇嘴,连拆都没拆,直接撕成两半扔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随后她走到好友座位旁,假装随意地问:刘娟,刚才谁来过我座位啊?” 刘娟从书本里抬起头,一脸茫然:“啊?我没注意啊,怎么了?” “算了,反正也没写名字,说不定是放错位置了。”贝米没太在意,转身回到自己座位。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几个男生在过道上打闹,差点撞到她的桌子。 她赶紧护住桌上的保温杯,皱眉瞪了他们一眼,那是季延礼送的粉色保温杯,现在成了她的宝贝,谁碰跟谁急。 上课铃很快响起,贝米把情书的事抛到脑后,专心听起课来。 得赶紧把李老师交代的事情准备好,讨论会可关系到她的创业大计。 下午放学,贝米挽着刘娟走出教室。 九月底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校园里,照得水泥地面泛着白光,校道的老槐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树影在地上摇晃。 “刘娟,这周日你有空不?”贝米边走边问,“我想去裁缝铺做两条新裤子,你陪我去呗?” 刘娟闻言,认真想了想:“周日上午不行,我得去东单那家副食店帮忙点火,下午成吗?” “可以,我周六还有其他事情,只能周日去。”贝米说着,刚要继续说具体时间,忽而被人拦住了去路。 周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在她们面前,脸上挂着自以为帅气的笑容。 随即声音提高了几度:“贝米同志,我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推着自行车路过的同学,脚步明显慢了下来,目光有意无意地瞟了过来。 这年头,谁不爱看点热闹呢?尤其是这种男女之间的八卦最是引人注目。 贝米心里警铃大作,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她下意识往刘娟身边靠了半步,挺直了背脊,眼里满是警惕:“你要干什么?” 第42章 情书 周伟像是没看见贝米的冷脸,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往前凑了半步:“没什么啊,就是喜欢你,想跟你交个朋友。你看这大太阳的,要不我请你吃冰棍?”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几个女生还在捂着嘴偷笑。 贝米气得脸颊发烫,浅蓝色衬衫的袖子都被她攥出了褶皱。 “周伟!”她声音清脆但严厉,“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去派出所告你耍流氓!当街调戏女同学,你胆子不小。”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安静了。 周伟脸色变了变,仍强作镇定:“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干什么。” “有病。”贝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把拉住刘娟的手腕,“我们走。” 她拽着刘娟快步离开,身后传来周伟尴尬的干笑和围观同学的议论声。 走出一段距离后,刘娟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说:“贝米,你得小心点,我看周伟那样子,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这年头,一个姑娘家要是跟男的扯上不清不白的关系,名声可就毁了。” 贝米抿着嘴点点头,脸上难得严肃。她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虽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但男女之间的交往还是有很多忌讳。 一个女学生的名声要是坏了,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现在她终于确定,那封情书就是有人帮周伟放的。 想到这里,贝米心里一阵烦躁,她最讨厌这种死缠烂打的男生,尤其是周伟这种表里不一的。 表面上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实际上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我心里有数。”贝米对刘娟说。 她可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软柿子,要是周伟再敢来骚扰,她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两人走到公交站台,贝米抬头看了看站牌,十一路公交车还有几分钟才来。 想了下,她看着刘娟又说:“周日下午两点,百货大楼门口见,到时候请你吃奶油冰棍。” 刘娟点点头,片刻又碰了碰她的胳膊:“车来了。” 贝米收回思绪,跟着刘娟上了公交车。 车厢里人挤人,闷热得很,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那点糟心事。 …… 次日,贝米刚进教室就察觉到了几分异样,因为她的课桌周围,围着好几个人在交头接耳。 见她进来,那些目光齐刷刷地钉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探究,更多的是等着看热闹的兴奋。 刘娟也在其中,脸色却难看得很,她几步迎上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担忧:“贝米,你、你快看看你桌上…” 贝米的脸瞬间绷紧了,红润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她快步走过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缝,那封浅粉色的信,像块烫手的烙铁,刺眼地躺在桌面上。 就在这静得有些窒息的当口,旁边座位上传来一声故作惊讶的轻呼:“这大清早的,又有情书收呀?贝米,你该不会是…偷偷谈上恋爱了吧?” 林婷婷这话音刚落,教室里嗡嗡的议论声更大了。 “贝米这么俊,有人追多正常。”一个男生小声嘀咕。 “这大白天的,情书都放课桌上了?这作风…啧啧。”另一个女生撇着嘴。 “就是,不知羞。” 闻言,贝米感觉一股火气噌得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气得脸颊发烫。 她闻声转头,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钉在林婷婷那张故作无辜的脸上:“林婷婷,你在这儿空口白牙,把没影儿的事往我头上扣,是什么意思?怎么,你亲眼看见我谈恋爱了?还是这信是你写的?” 林婷婷没料到贝米敢这么直接怼回来,表情僵了一下,随即迅速换上那副招牌的柔弱表情,细声细气地辩解:“贝米,你生这么大气干嘛?我就是随便说说嘛,大家不都看见了嘛。” 说着还委屈地眨眨眼,好像被贝米欺负了似的。 贝米懒得再看她演戏,心里跟明镜似的。 周伟,肯定是周伟这货。 这混蛋是想用这种下作手段,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之间有点什么,把她架到火上去烤。 这个年代环境,一个女孩子的名声要是沾上这种不清不楚的污水,那就真完了。 贝米一把抓起情书,看也没看,双手用力一扯。 几声脆响,那封信瞬间被撕毁,随后她几步走到簸箕前,狠狠地把垃圾扔了进去。 周围的议论声低了下去,但那些目光依旧黏在她身上,带着各种意味。 贝米的心沉甸甸的,对方是想往她身上泼脏水,毁她的名声。 不行,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那边林婷婷看着周围同学还在窃窃私语,心里乐开了花。她低下头,假装整理文具盒,嘴角却忍不住悄悄往上翘。 再让周伟多写两封,找个人多的时候再闹大点,最好当众表白,到时候,贝米那张漂亮脸蛋上还能剩下什么? 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接下来的两三天,贝米的课桌成了重灾区。 每天早上,她走进教室,迎接她的不是朗朗书声,而是围观的窃窃私语和课桌上那刺眼的情书信封。 有时是粉色的,有时是淡黄的,有时甚至没有信封,就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随之而来的,是校园里迅速发酵的风言风语: “听说了吗?三班的贝米,天天收情书。” “啧啧,长得是漂亮,可这也太…不检点了吧?” “就是,也不知道跟多少人不清不楚的。” “我看啊,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招蜂引蝶。” “你们说,那些情书都是谁写的?会不会是校外的?” “谁知道呢,看着挺清纯,没想到…” 贝米走在校园里,总能感觉到背后黏着的指指点点。 去食堂打饭,旁边桌的女生会故意提高音量议论。上厕所,隔间外也会飘进关于她的八卦。 那些恶意的揣测和朝三暮四,不检点的标签,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试图将她牢牢困住。 刘娟气得不行,替她辩解过几次,可人微言轻,反而被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起嘲讽。 她忧心忡忡地拉着贝米:“贝米,这可怎么办啊?再这样下去,你的名声…” 贝米脸色冰冷,眼神却异常冷静。 第43章 那个男人是谁? 这天早上,贝米特意提前到了教室,里面只有零星几个早到的同学在看书或打扫卫生。 她走到一个平时比较老实的男生桌前,脸上挤出一点温和的笑意:“陈同学,麻烦问一下,你今天早上来的时候,或者昨天放学后,有没有看到谁在我座位附近转悠过?” 那男生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注意啊,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你桌上又有东西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躲闪,显然是不想掺和这些事情。 贝米没有为难他,又去问了一个负责开教室门的生活委员,对方也是一脸茫然:“我开门的时候教室里没人啊,开了门我就去办公室交钥匙了,谁进来过真不知道。” 问了一圈,毫无线索。 那几封情书,就像凭空出现在她桌上一样。 贝米站在自己空荡荡的课桌前,看着桌面上那几道浅浅的划痕。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桌面上,却驱不散她心头笼罩的阴霾。 …… 贝米越倒霉,林婷婷就越高兴。 下午,文工团活动室里,林婷婷一进门就看见程小莹在角落里练功。 自从打了一架后,两人就彻底成了乌眼鸡,隔着老远空气都像结了冰。 但这几天林婷婷心情好。 她故意拉着同组一个关系好的女孩,坐到了离程小莹不远的长条木凳上休息。 “哎,你知道吗?”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恰好能飘到程小莹那边,“就我们班那个贝米,啧啧,可不得了,连着好几天课桌上都放着情书,粉红色的信纸,扎眼着呢。” 她的女伴配合地发出惊讶的低呼:“真的啊?谁写的?” “谁知道呢,”林婷婷撇撇嘴,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却更清晰了,“不过呀,我前两天放学,好像还看见她跟一个男的,在胡同口那块儿嘀嘀咕咕的,靠得可近了,那男的瞧着不像咱们学生,穿得挺…那个的。” 这话故意说得含含糊糊,留下无限遐想空间。 不远处,程小莹竖着耳朵,把林婷婷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贝米…情书,还跟不清不楚的男人拉扯? 一听到这儿,程小莹的眼睛一下子亮得惊人,她想起前几天贝米确实回来得挺晚,难道真是在谈恋爱? 这可是个大把柄啊,她越想越兴奋,连练功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今晚回家一定要告诉妈妈,看贝米还怎么狡辩。 活动结束的铃声响起,程小莹第一个离开。 林婷婷慢悠悠地收拾东西,看着对方急匆匆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程家。 晚饭桌上,贝米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拨拉着碗里的粥粒,小脸绷得紧紧的。 几天的憋闷堵在胸口,让她毫无胃口。 “贝米啊,”李英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菜,眼睛盯着碗,声音不咸不淡,“在学校就好好念书,心思放正些。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也省得…” 说着嘴角微微上扬,“省得让季家那边知道了,再生出什么误会来,不好看。” 贝米手里的筷子戳在碗底,抬眼看向李英。 眉心微蹙,对方明显是话里有话。 “什么误会,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程康年闻言放下筷子,眉头皱起。 桌子底下,李英的脚尖轻轻碰了碰程小莹。 程小莹立刻会意,像是憋了好久终于找到机会,声音清脆地开了腔:“爸,今天我在文工团可都听说了,贝米她们学校可热闹了。说是贝米接连几天都收到情书了,就放在她课桌上,好多人围着看呢。” 不等贝米反应,又飞快地补充,“还有人说,前两天亲眼看见贝米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一块儿走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什么?”程康年的脸色沉了下来,像蒙上了一层寒霜,“贝米,怎么回事,真有这事?” 贝米觉得胸口像堵了团棉花,她深吸一口气:“情书的事,我根本不知道是谁放的,我也莫名其妙,一看到就撕了扔了。” 随后顿了顿,迎上程康年怀疑的目光,“至于前两天…” “前两天怎么了,那个男人是谁?”程小莹迫不及待地插嘴。 “对,那男人是谁?”程康年紧跟着逼问 贝米感觉头都大了,看着李英那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心口的憋屈几乎将她淹没。 而后,她咬了咬下唇,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低声说:“…是季团长。” “什么?”程康年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 “哈!”李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贝米啊贝米,你撒谎也编个像样点的,拿季团长出来挡枪?季团长是什么人,人家工作多忙,日理万机的,能天天遇见你,还跟你一块儿走?你这谎话,说得你自己信吗?” 贝米愣住,顿时明白了过来。 李英这是挖好了坑等着她跳呢! 先是让程小莹说出陌生男人,把自己逼到死角,让自己慌乱之下说出季团长,然后再用“季团长不可能见你”来彻底否定她,坐实撒谎的罪名。 “上次帮我的解放军同志就是季团长,”贝米作势解释,“我当时没认出来...” “编,继续编。”李英打断她,“季团长连见都不愿见你,会去救你?” 她转向程康年,“老程,你听听,这谎话连篇的。” 程康年脸黑得像锅底,大手一拍桌子:“贝米,你太不像话了,满嘴跑火车!” “我告诉你,明天去季家,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要是敢出一点差错,丢了程家的脸,我饶不了你。” 他喘了口气,又瞪向李英和程小莹:“你们俩也给我听好了,明天到了季家,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准往外蹦!听见没有!” 说完就气呼呼地起身离席。 李英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角,朝贝米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拉着程小莹也走了。 饭桌上顿时只剩下贝米一个人,和一桌子没怎么动的饭菜。 贝米盯着碗里已经凉了的饭菜,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 另一边,程康年发完一通脾气,饭也吃不下了,径直进了书房。 书房里,他坐在藤椅上,点了根大前门,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眉头紧锁。 贝米这丫头,从小在乡下野惯了,虽然十几年没在身边养着,可到底是自己亲生的骨血。 就算季家这门亲事最后不成,他也绝不能让她在外面胡来,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嫁了。 这年头,一个姑娘家的名声比什么都金贵。 家里要是出个作风有问题的女儿,他在单位里还怎么抬头? 片刻后,程康年掐灭烟,拿起了桌上的老式电话,用力拨着号码盘。 十几秒后,那边接通了。 “赵干事吗?我程康年。”他敲了敲桌面,语气多了几分压迫感,“你去一趟贝米的学校,给我仔细查查,重点查查她在学校里,有没有跟什么男同学接触,还有,有关于那些情书的事,据说闹得沸沸扬扬的,到底怎么回事?” “要快,要详细,记住,注意方式方法,别太声张,这关系到孩子的名声,也关系到家里的影响,务必查清楚!”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赵军恭敬的应答声,程康年嗯了声,最后又强调了一遍务必要了解清楚,这才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贝米站着穿衣镜前,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镜中的女孩子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是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 她抿了抿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今天可是要去季家见面的日子,就算心里再憋屈,也不能蔫头耷脑地去。 打开衣柜,贝米挑了件浅蓝色的掐腰连衣裙,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腰线收得恰到好处,衬得她本就纤细的腰肢更加盈盈一握。 裙摆刚好到膝盖上方,露出匀称的小腿。 穿上后,贝米对着镜子转了个圈,随后裙摆像花瓣一样轻轻荡开。 “头发...”她咬着下唇想了想,决定编两个松松的麻花辫。 纤细的手指灵活地在乌黑发亮的发丝间穿梭,不一会儿,两条蓬松的辫子就垂在了肩头。 她又从抽屉里翻出粉色丝绸发带,小心地在辫尾系成蝴蝶结,镜中的少女顿时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做完这一切,贝米凑近镜子,眼里终于有了点光彩。 虽然心里还堵着闷气,但至少外表上,她要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贝米,出来吃饭了。”外面传来王妈的声音。 “来了。”她最后看了眼镜子,才推门出去。 程康年坐在餐桌前看报纸,听到脚步声抬头,眼睛一亮:“贝米今天打扮得不错。” 脸上难得露出满意的神色,目光在女儿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程小莹小口喝着粥,闻言哼了一声,眼睛却忍不住往贝米头发上瞟。 那两条麻花辫编得实在好看,辫尾的蝴蝶结随着贝米走动轻轻晃动,衬得她整个人灵动极了。 程小莹心里酸溜溜的,自己的头发怎么梳都没这么好看。 贝米刚坐下,程康年就放下报纸:“爸让赵干事去查了,是不是有人乱嚼舌根冤枉了你,很快就能清楚。” 她拿勺子的手顿了一下,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向程康年。 原以为这个便宜爹只会粗暴地训斥她,压根不会管她死活,但转念一想,那点意外就变成了了然。 也是,她的名声要是真臭了,丢的可是程家的脸面,对他程康年的仕途怕也是大大的不利。 “嗯。”贝米低低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喝粥。 与此同时,季家院子里。 季延礼刚结束晨跑回来,黑色的背心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他随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刚进院门,就看到林婷婷坐在小院的秋千上。 “延礼哥,”林婷婷一见他,立刻站起身,脸上堆满甜笑,“早上好呀。” 季延礼冷淡地点了下头,径直往屋里走。 林婷婷咬了咬唇,快步跟上:“延礼哥你跑步累不累?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季奶奶坐在客厅里摆弄收音机,看见林婷婷跟着孙子进来,有些惊讶:“婷婷?今儿怎么这么早?” 林婷婷乖巧地点头:“奶奶早,我听我妈说延礼哥今天在家,想着您这儿可能要准备中午待客,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搭把手的。” 季延礼没理会她们的对话,转身上楼洗澡去了。 二楼。 温热的水流冲过结实的身体,他闭着眼睛,任由水珠从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 虽然常年在外训练,但他的皮肤并不算黑,反而透着健康的小麦色。 洗净身体后,他对着墙上的半身镜随意地擦着头发。 镜中的男人,五官深邃得有些过分,尤其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是标准的桃花眼形,本该含情,此刻却只有一片疏离的冷硬。 擦干头发,他光着膀子进了卧室,打开墙角的衣柜,里面挂着的衣服不算多,但都叠放得整整齐齐,料子看起来也比外面供销社卖的好上不少。 季延礼这人,骨子里其实很讲究,只是部队里常年穿军装,没什么机会显露,每次过年,该添置的衣服首饰他一样不少。 他手指在划过几件叠放好的衬衫常装,最后还是挑了件深灰色衬衫和深色裤子。 简单利落,又不会太正式。 楼下,林婷婷坐在客厅里,假装专注地看着电视。 见季延礼下来,她眼睛一亮:“延礼哥,你这身真好看。” 季延礼像是没听见,也没看她,径直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仰头喝下。 林婷婷不甘心被无视,强笑着找话题:“延礼哥,今天天气真好,一会儿…” “有事?”男人放下杯子,打断她,声音平淡无波,连眼皮都没抬。 “没、没什么事,”她被噎了一下,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努力维持着笑容,“就是想跟你聊聊天嘛。” 季延礼没再接话,拿起桌上的报纸,走到窗边的藤椅坐下,翻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林婷婷站在屋子中间,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看着男人专注看报的侧脸,心里那股邪火又翻腾上来。 她多想立刻就把贝米在学校收到情书,被人指指点点的事情倒豆子似的说出来。 最好让他知道贝米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可残存的理智死死拽住了她。 不行,现在说太刻意了,时机不对。 第44章 你好,初次见面 上午十点的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在胡同的青砖墙上。 贝米走在程康年身后,旁边还跟着李英和程小莹。眼看那熟悉的季家小院门楼越来越近,她的小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手心却沁出了汗。 心里头反复念叨着:待会儿见了季延礼,千万得稳住,就当是头一回见面。 “到了。”程康年整了整中山装的领子,抬手叩门。 门很快开了,露出季奶奶慈祥的笑脸。 “可算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季奶奶热情地招呼着,目光在贝米身上停留了片刻,眼里闪过满意的神色。 季家客厅比上次清静不少,贝米进门,一眼就瞥见坐在沙发那的女人,忽而眸光微怔。 林婷婷?她怎么在这儿? “延礼那小子刚才临时出去办点事,这会儿该回来了。”季奶奶边说边招呼赵妈给众人倒茶。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了吉普车熄火的声响。 贝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在沙发上坐下,垂着眼,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根本不敢抬头看门口。 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程叔好,李姨。” “哎,延礼回来啦。”程康年站起身,语气明显热络了几分。 季延礼跟程康年寒暄了两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客厅。 季奶奶笑眯眯地走过来,一把拉住贝米的手腕,把她从沙发上带了起来:“快,贝米,别害羞,抬头看看看延礼。延礼,这就是奶奶经常跟你说的贝米。” 贝米的手腕被季奶奶温暖的手握着,热气直往脸上冲,小巧的耳朵尖都红透了。 她硬着头皮,故作镇定地抬起头。 刹那间,目光相接。 季延礼就站在几步开外,穿着笔挺的白衬衫,深色裤子,身姿挺拔如松。 那张俊朗的脸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睛直直落在贝米脸上。 贝米的心跳漏了一拍,圆眸里清晰地映出他的样子。 然而对视不过一瞬,季延礼便迅速移开目光,微微颔首,语气疏离且正式:“你好,贝米同志,初次见面。” 贝米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莫名觉得委屈又好笑。 她努力绷住脸,也一本正经地回视着他,清脆地应道:“你好,季延礼同志,初次见面。” “瞧瞧,这不是挺好嘛。”季爷爷这时从堂屋踱步出来,看看站在一起的两人,满意地点头,“我看这两个孩子,站一块儿就透着股般配劲儿。” 季奶奶连连点头,拉着贝米的手不放:“就是就是,我就说我们贝米招人疼。” 贝米有些不自在地坐回沙发上,余光瞥见那头的林婷婷脸黑得像锅底,而旁边的程小莹凑过去,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结果林婷婷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瞪了程小莹一眼。 贝米没听清她们说什么,但看程小莹那得意的表情,八成不是什么好话。 季奶奶挨着她坐下,打趣道:“贝米,怎么今天这么拘谨了?脸也红红的,是不是见着我们家延礼,害羞啦?” 这话一出,贝米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一下子涌了上来,连白皙的脖颈都泛起了粉色。 片刻后,她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悄悄抬眼,对上季延礼探究的目光。 她心尖一颤,赶紧收回视线,假装低头整理裙摆。 中午吃饭,八仙桌上摆满了菜。 老太太特意安排了他们两人坐一起。 贝米全程像个鸵鸟,恨不得把脑袋埋进碗里,只敢小口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连夹菜都只敢夹自己面前那一盘。 季老爷子兴致很高,已经开始和程康年谈论起婚礼的细节,什么日子、酒席、该请哪些人。 她听得心慌意乱,更不敢抬头了。 季延礼就坐在她右手边,距离很近,她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他吃饭很安静,动作利落,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从头到尾也没参与长辈们的讨论,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淡淡模样。 贝米用眼角余光瞄他,却完全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是觉得这场面很烦? 还是…对她根本没什么感觉? 这念头让她心里有点发涩。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碗筷刚撤下去,季奶奶就亲热地拉住贝米的手:“贝米,今儿个就别回去了,在家住一晚,明天让延礼开车送你回去,正好今天周末,你们年轻人多处处,说说话!” “啊?奶奶,这…”贝米一惊,下意识想婉拒。 “好啊,这安排好啊。”还没等贝米说完,程康年已经抢先应了下来,语气斩钉截铁,“贝米,听你季奶奶的,就这么定了!好好陪陪老人家。” 他一副天赐良机的兴奋样,根本不给贝米反驳的机会。 贝米张了张嘴,最终只能轻轻点头。 …… 午后,贝米坐在小花园的藤椅上,手指轻轻拨弄着季奶奶种的月季花瓣。 粉白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忽然,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从花园另一头传来。 贝米竖起耳朵,那声音怎么听着像程小莹?她轻手轻脚地站起身,顺着声音走去。 刚走近,就听见程小莹阴阳怪气的腔调:“林婷婷,你要不要脸啊,季大哥马上就是我姐夫了,你在这儿杵着,眼珠子都快粘他身上,恶不恶心?” 树影婆娑,贝米躲在一丛茂盛的蔷薇后面,看见林婷婷站在对面。 她脸上早已没了平时那副温柔可人的模样,语气带着几分被戳穿的恼羞成怒:“程小莹,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程小莹冷笑:“我胡说?我看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在我面前说贝米在学校收到情书的事,还说什么看见她跟别的男人拉扯不清,你安的什么心?不就是趁我和她关系不好,想让我回家告状,让爸爸讨厌贝米,你好趁机钻空子是不是?” 贝米听到这番话,顿时睁大眼睛,脸上闪过一丝震惊。 “是,我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 第45章 是本能地想要靠近的悸动 林婷婷彻底撕下了伪装,尖叫道,“我就是看贝米不顺眼,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配得上季大哥,我就是要让她身败名裂,让她在程家待不下去,在季家也抬不起头。” 听到这儿,贝米的手指已经攥紧了裙边,指节都泛了白。 原来如此,周伟那些莫名其妙的情书,学校里那些风言风语,都是林婷婷在背后搞鬼。 她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直到两个女孩的争吵声渐渐远去,贝米还站在原地。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她表情晦暗不明。 “在这儿干什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贝米差点跳起来。 她转身,看见季延礼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 “没、没什么。”贝米慌忙摇头,努力平复心跳。 季延礼挑了挑眉,目光在她微微发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撒谎。” “我才没有。”贝米下意识反驳,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小嘴一噘,“不对,是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男人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早就认出我了,”贝米气得跺了跺脚,“那天晚上你明明认出来了,还装不认识,逗我玩是不是?” 季延礼看着她炸毛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面上依旧一本正经,甚至语气严肃得能噎死人:“嗯,你说得对。” 贝米被他这干脆的承认弄得一愣,刚想继续控诉,就听他慢悠悠地补充道。 “不是说男女同志要保持距离吗,我要是说认识,你岂不是更难为情?” “你……!” 贝米被他这歪理堵得一口气上不来,脸颊更红了,这次是气的。 那句保持距离可不就是她自己当初嚷嚷的吗?现在倒成了他堵她嘴的绝佳理由。 看着她哑口无言的可爱模样,季延礼心里那点恶趣味得到了满足。 很快,他清了清嗓子:“那你呢?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贝米抬眼看向他,发现对方表情很认真,抿了抿唇,老实回答:“是上次在军区慰问演出的时候。” 季延礼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她的眼里坦坦荡荡,没有躲闪。 确认她没有说谎,他紧绷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不少,又说:“贝米,就算你以后真嫁进季家,你也别指望我,或者季家,能帮你们程家做什么。” 这话说得明明白白,像是提前划清了界限。 听到这话,贝米心里涌起一股无明火。 他果然是这样想的,觉得她是程家用来攀附季家的棋子。 “你放心。”她抬头看他,声音带着一股倔强的傲气,“如果我有其他路可以选,我一定不会走这一条,我从来没贪图过你们季家任何东西。” 说完,气呼呼地转身就要离开,却不知踩到了什么障碍物,忽而脚下一滑。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预想中摔倒的疼痛没有到来,反倒是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环住了她的腰,随后将她拉了回来,贝米几乎是撞进了季延礼的怀里。 距离太近了,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肥皂清香,混合着充满力量感的男性气息。 现在她整个人被男人圈在怀里,隔着薄薄的裙衫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坚实热度。 时间仿佛静止,贝米能清晰地感觉到头顶上方,季延礼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下,随即变得粗重。 他扶在她腰背上的手,隔着布料,那滚烫的温度像是要烙进她的皮肤里。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季延礼的身体也绷得紧紧的,怀里这姑娘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像一团刚蒸好的棉花糖。 她身上甜甜的香气,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感官,比院子里任何一朵花都要馥郁。 更要命的是,这香味像是活了过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让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这股气息包裹住了。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又猛地意识到什么,迅速松开了扶在她腰间的手,只虚虚地扶着她站稳,声音却比刚才低沉沙哑了几分:“小心点。” “谢、谢谢...”贝米慌忙站稳,低着头不敢看他,耳垂红得能滴血。 心跳快得不像话,像是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季延礼喉结滚动了一下,怀里顿时空落落的,但那股淡淡的香气还萦绕在鼻尖。 他轻咳一声,别过脸去。 “延礼,贝米,来吃西瓜啦。”季奶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来了。”贝米如蒙大赦,拎着裙摆小跑着离开,连头都不敢回。 跑出一段距离,心里那点恼羞还没散,脑子里却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他胳膊上的肌肉好硬啊,力气真大。 季延礼站在原地,看着那抹身影慌慌张张地跑远,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点柔软的触感。 他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又缓缓松开,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是本能地想要靠近的悸动,也是理智筑起的高墙。 回到屋里,贝米抬眼就看见林婷婷坐在沙发上,还殷勤地给季奶奶捶背。 贝米眼皮微跳,这林婷婷怎么还没走,刚才她不是气冲冲地离开了吗? “来啦,快坐。”季奶奶笑眯眯地招手,“这西瓜可甜了,刚从井水里镇过的。” 贝米乖巧地坐到季奶奶身边,拿起一牙西瓜小口咬着。 西瓜汁水太足,一不小心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块手帕已经递了过来。 “擦擦。”季延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她对面。 贝米接过手帕,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像被烫到似的赶紧缩回来。 季奶奶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我们延礼,虽然话少了点,但可会疼人了,以后结了婚肯定是个好丈夫。” 她在低头擦着手,听到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林婷婷捶背的手一顿,甜腻的嗓音里带着刻意的担忧:“季奶奶,这话说得太早啦,两家还没正式定亲呢,传出去对贝米名声多不好呀。” 季奶奶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对对,瞧我高兴的。” 紧接着,她转头看向贝米,话锋一转,“贝米啊,你晚上还住二楼那间客房,要是睡不惯...就去延礼屋里睡,让他睡客房,你们年轻人自己商量着来。” “噗——” 听到这话,贝米一口西瓜汁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第46章 噘着嘴,一脸不高兴 老太太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巴不得他们今晚就生米煮成熟饭,明天扯证,下个月怀上,明年就能抱上曾孙子。 贝米现在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连手里的西瓜都不甜了。 林婷婷的脸色变得铁青,手指死死掐进掌心:“季奶奶,这、这不太合适吧?让一个姑娘家和男人单独住在二楼...” “有什么不合适的?”季奶奶一摆手,中气十足,“马上就要订婚的人了,就是今晚睡一张床,老婆子我也没意见,我看谁敢说三道四。” 老太太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看了林婷婷一眼。 林婷婷脸色僵住了,手里的瓜子仁被她捏得粉碎,随即低下头,掩饰眼中的阴狠,声音却还保持着乖巧:“奶奶说的是。” 贝米低着头,假装没看见林婷婷要吃人的眼神。 她小口咬着西瓜,却尝不出甜味,满脑子都是季奶奶那句“躺一张床上”。 天啊,这老太太也太...太开放了吧。 没一会儿,她偷偷瞄了眼季延礼,发现他在若无其事地吃着西瓜,好像刚才那些话跟他没关系似的。 “对了,爷爷呢?”贝米赶紧转移话题。 “钓鱼去啦。”季奶奶乐呵呵地说,“吃完饭就拎着鱼竿出门了,说是去找老战友,这老头子,在家一刻也闲不住。” 吃完西瓜,季延礼转身上了二楼,季奶奶也回屋午睡去了。 此刻客厅里十分安静,只剩下贝米和林婷婷。 贝米坐在单人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的西瓜汁,圆眸微眯,看向对面的林婷婷:“原来你喜欢季团长啊。” 林婷婷手里的茶杯一顿,抬起下巴:“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你做过的那些烂事,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听你这意思,是要找我算账?证据呢,拿出来瞧瞧?”林婷婷嗤笑,眼里满是得意。 贝米听着这话,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裙摆:“证据?林婷婷,你猜猜单是给部长家女儿造谣抹黑这一桩,够你在里头待多久?” 说完,她看着林婷婷僵住的表情,笑意更深,“再说了,你喜欢季延礼?真不巧,他是我的,以后也只能是我的。” 这句话就像导火索,迅速点燃了林婷婷的怒火。 她猛地站起来,脸色狰狞,抬手就要推贝米。 就在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 林婷婷眼神一闪,果断拿起桌上的热茶就往自己手上泼。 “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茶杯一声掉在地上。 贝米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女人也太不要脸了。 季延礼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上下来,皱眉看着这一幕:“怎么回事?” “延礼哥...”林婷婷换上了泫然欲泣的表情,举着被烫红的手,“贝米她...她泼我...” “我泼你?“贝米气笑了,“我嫌得慌啊。” “我、我不过就是说了句实话,”林婷婷抽抽噎噎,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欲落不落,显得更加可怜,“我就是提了句你在学校里收到情书,但那也是事实啊,你至于这么生气拿开水烫我吗?” 说着,还怯生生地抬眼去觑季延礼的脸色。 季延礼听到情书二字,眉毛微微挑起,但什么也没说。 他走到林婷婷跟前,检查了下她手上的烫伤,转身喊赵妈拿烫伤药。 厨房那边,很快传来赵妈的应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林婷婷故作坚强地摇头:“延礼哥,我没事的,真的,一点小伤。” “在季家你是客,在这里受了伤,回去不好交代。”季延礼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这时,赵妈拿着个小白瓷罐子小跑着过来。 贝米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抓着林婷婷的手腕,林婷婷则微微靠向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副依赖又柔弱的样子。 而他那句不好交代,怎么听都像是一种维护。 一股沉闷的浊气堵在了胸口,憋得贝米几乎喘不上气。 她气得转身就往楼上跑,身后还能听见林婷婷假惺惺的声音:“真的不怪贝米,都是我多嘴。” 楼梯上到一半,贝米忍不住回头,正好对上林婷婷得意的眼神。 那女人躲在季延礼身后,冲她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季延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跟着抬头。 贝米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底,心里一颤,加快脚步跑上了楼。 二楼走廊里静悄悄的,贝米跑进客房,反手关上门,整个人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楼下,赵妈在给林婷婷涂烫伤膏。 季延礼站在一旁,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楼梯方向。刚才贝米转身时,他看见她眼眶红了。 那个平时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居然会被气成这样。 “好了,应该不会起泡。”赵妈收拾着药箱说。 “谢谢赵妈。”林婷婷柔柔弱弱地道谢,眼睛却一直往季延礼身上瞟。 季延礼单手插兜,突然问了句:“情书是怎么回事?” 林婷婷眼睛一亮,立刻添油加醋:“就是贝米在学校收到好多情书啊,还有人看见她和别的男生...” “我问的是,”季延礼打断她,声音冷了下来,“谁给她的情书?” 林婷婷一噎,支支吾吾地说:“这...这我哪知道...” 季延礼没再说话,转身上了楼。 客房里,贝米把枕头当成林婷婷的脸,狠狠捶了好几下。 “死绿茶,心机婊。”她咬牙切齿地骂着,又想起季延礼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更来气了,“还有你这个木头,瞎子,白长那么好看的眼睛了。” “你骂我干什么?”门外顿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出来。” 贝米吓得一激灵,差点从床上滚下来,随后板着小脸去开门。 季延礼站在门外,刚换上的短衫衬得他肩宽腰窄,逆着光都能看清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你来干什么?”贝米没好气地问,眼里还带着未消的怒气,小脸蛋臭得活像谁欠了她钱似的。 第47章 没证据就是哑巴亏 看着她这副炸毛的样子,他嘴角抽了抽:“你泼了人家热水,自己生什么气?” 闻言,贝米眼圈红了,声音都带了哭腔:“我没泼,是她自己往手上倒的。” “就算她是自己泼自己,这亏你也只能自己咽下去,当时客厅里只有你们俩,没人看见,你说破天也没用。” 季延礼顿了顿,视线扫过她憋得通红的脸,“这种事,没证据就是哑巴亏。” 贝米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是啊,这年头又没有监控,谁能证明她的清白,想到这里,她更憋屈了,在现代哪会遇到这种绿茶,穿到书里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要休息了。”她转身就要关门。 “等等,”季延礼单手抵住门板,“情书是怎么回事?” 这下贝米彻底绷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就收别人情书了,就许你跟其他女人眉来眼去,我怎么就不能收情书了,季延礼,你讲不讲理!” 声音带着哭腔,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胡话。 季延礼明显愣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看着贝米红彤彤的鼻尖,声音不自觉地放软:“我什么时候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了?出来说清楚。” 客厅里。 季延礼坐在沙发上,示意贝米也坐下。 她梗着脖子站在茶几旁,就是不动。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谁给你写的情书。”他开口,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审问般的严肃。 刚刚在房间发泄过后的那点委屈,被他这严厉的语气一激,又翻涌上来,混合着一种被审问的屈辱感。 贝米抿紧了嘴唇,倔强地偏开头,就是不肯看他,也不肯开口。 凭什么他让她说,她就要说? “说话。”季延礼把声音提高了,带着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被这语气吓到,她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男人见状,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哭什么,把这事说清楚。” 好一会儿,贝米才抽抽搭搭地把事情说出来。 她说起周伟莫名其妙出现在放学路上,还有不知怎么就出现在课桌上的情书,以及同学们异样的眼光... 边说边委屈得不行,眼泪掉得更凶了。 至于林婷婷在学校里到处添油加醋编排她的那些话,贝米却一个字也没提。 林婷婷这个祸害,她要自己亲手收拾,才不要他来插手。 季延礼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直到她说完,才沉沉地嗯了一声。 “不用你管。”她小声嘟囔,“我自己能解决。” 他挑眉:“你怎么解决?像刚才那样生闷气?” “你!”贝米刚消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我自有办法。” 看着她这副样子,季延礼有点想笑。他轻咳一声,压下嘴角:“去洗把脸。” “干嘛?”贝米警惕地抬头。 “奶奶让我带你出去逛逛。”季延礼看了眼手表,“三点多了,去吃下午茶。” 贝米的眼睛亮了,刚才还哭得通红的眼睛这会儿闪着光:“真的?” 她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转身就往卫生间跑,“等我五分钟。” 那家老字号的点心是真地道,她在多吃几次肯定就能自己做出来了。 季延礼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 这丫头,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跟六月的天似的。 卫生间里,贝米对着镜子擦脸,看着自己发红的眼睛,小声嘀咕:“没出息,为个绿茶哭什么哭。”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她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麻花辫,重新系好粉丝蝴蝶结。 等走出卫生间,季延礼已经站在楼梯那等着了。 她跟在后面下楼,心里还在打鼓,又摸了摸重新扎好的麻花辫,生怕刚才哭过的眼睛还肿着。 客厅里,季奶奶已经坐在藤椅上,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京剧,林婷婷就坐在她旁边,刻意把烫红的手腕露在外面。 “奶奶...”贝米小声唤道,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虽然她没做错事,但还是怕老人家误会。 季奶奶听见声音,一脸慈爱地看她,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林婷婷手上的伤:“贝米下来啦,跟延礼出去多吃点,晚点回来也没关系。” 贝米愣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季奶奶竟然...一点都不在意那件事? 林婷婷的脸色一变,故意把烫伤的手往季奶奶面前伸了伸:“奶奶,我的手已经不疼了。” “不疼就好。”季奶奶点点头,目光却一直停在贝米身上,“延礼啊,带贝米去新开的那家点心铺子,听说他们家的枣泥酥不错。” 季延礼站在门口,点了下头。 “延礼哥要出去啊?”林婷婷强撑着笑容问道。 “他俩一块儿出去吃点东西。”季奶奶头也不抬,继续摆弄着收音机旋钮,“婷婷,你手受伤了就在这儿好好休息,看看电视。” 林婷婷嘴角抽了抽,还想说什么,季奶奶已经起身招呼贝米:“快去吧,再晚点心该卖完了。” 贝米瞄了眼林婷婷铁青的脸色,心里暗爽,小跑着跟上季延礼。 临出门前,她回头冲季奶奶甜甜一笑:“奶奶,我们走啦。” 跑开的背影都透着一股愉悦。 等大门关上,林婷婷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她盯着紧闭的房门,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季奶奶竟然完全站在贝米那边,这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坐了没一会儿,季奶奶起身进了厨房,找到了在擦灶台的赵妈:“老赵,一点多那会你在厨房,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赵妈放下抹布,摇摇头:“没注意啊,怎么了,是贝米姑娘和婷婷那事儿?” 季奶奶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贝米那孩子我瞧着是个好的,不会干这种事。” 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你把一楼客房收拾出来吧。” “让婷婷住这儿?”赵妈有些诧异。 “她自己说要留宿,怕回家让父母看见手上的伤担心,到底是在我们家受的伤,总不能赶她走。” 赵妈应了声,放下抹布去收拾房间了。 季奶奶站在厨房窗前,望着院子里那棵刚抽出新芽的海棠树,眉头微微皱着。 第48章 季团长毒舌护妻 另一边,贝米坐在副驾驶,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发尾的蝴蝶结。她透过车窗看着街景,心里却在想着怎么对付林婷婷。 名声。 在这个连穿条鲜艳点的布拉吉都可能被人指指点点的年代,林婷婷比谁都清楚名声对一个女孩子意味着什么。 可她偏偏就选了最阴毒的一招,用捕风捉影的事来污她。 这心思,又毒又脏。 贝米来自一个更敞亮的地方,知道女孩儿该帮女孩儿的道理,打心眼里瞧不上,也做不出这种下三烂的事。 可林婷婷…真是把她给惹毛了。 行,既然她先开了这个头,就别怪她有样学样。 以牙还牙,这道理,放哪儿都说得通,只是具体怎么做,她得好好琢磨。 “到了。”季延礼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车子停在一家老字号门前,青砖灰瓦的门脸儿,老旧的木招牌悬在门楣上,油漆剥落了不少,隐约能认出“聚香斋”三个字。 “你咋知道这么多好地方?”贝米跟着下车,好奇地问。 这地方,要不是熟人带路,绝对找不着。 季延礼脚步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父亲以前常带我来。” 贝米心头一紧。 原著里提过,季延礼的父母,好像就是在那些动荡的岁月里…. 她赶紧甩甩头,把那些不好的念头赶走,快步跟上。 店里人不多,木桌椅擦得发亮。 跑堂的伙计热情地引他们到靠窗的位置,窗台上摆着盆绿萝,生机勃勃地垂下来。 “要一笼蟹黄包,一碟豌豆黄,再加两碗茉莉花茶。”季延礼熟练地点单,转头看贝米,“还要什么?” “枣花酥,开口笑。”贝米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来之前,她可听说这两样在这是京城一绝。 老师傅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几碟子热气腾腾的点心就端了上来。 贝米暂时把那些糟心事抛到了脑后,拿起一块豌豆黄,轻轻咬了一小口。 细腻绵密的豆沙感瞬间在舌尖化开,带着豌豆特有的清甜,凉丝丝的,正好解了夏日的燥热。 “嗯~”她满足地眯起眼,忍不住点评,“这豌豆黄打得真细,一点渣都没有,甜度也正好,吃着不齁嗓子。” 季延礼没动筷子,端起粗瓷茶杯喝了口茉莉花茶,目光落在贝米脸上,看她吃得一脸满足。 等她拿起一块枣花酥,小心地咬开那层层叠叠的酥皮,浓郁的枣泥馅混着猪油的香气涌入口中,他忽然开口:“看你挺懂行,喜欢鼓捣这些?” 贝米嚼着香甜的枣泥,闻言点点头:“是啊,以前自己没事就瞎琢磨,看着面粉啊,糖啊,油啊这些东西,在自己手里变成各种各样好看又好吃的点心,特别有成就感。” 说着她拿起一块开口笑,掰开露出里面松软的组织,“喏,像这种开口笑,火候就特别讲究,炸轻了不酥脆,炸过了就发硬发苦,这家的火候就刚刚好,外头芝麻香脆,里面又宣乎。” 季延礼听着她絮絮叨叨,视线从点心移到她的脸上。 沉默了几秒,才问道:“以后真的想开店?” 贝米听着,小口啜着茉莉花茶,随后才说:“我确实想开家点心铺子,以后就用山里的野果做馅,纯天然。” 顿了下,她又说:“等我开店了,请你来试吃啊。” 季延礼没接话,只是给她添了杯茶。 贝米偷瞄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人怎么老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跑堂的又上了盘驴打滚,糯米皮裹着豆沙,外面滚着层黄豆面。 她夹起一块,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平时在部队,都吃什么啊?” “食堂。”季延礼言简意赅。 “那多没意思,等我去看...啊不是,等我去送点心给你尝尝。”贝米差点说错话,慌忙低头喝茶掩饰。 季延礼端着茶碗的手顿住:“军区重点,不是随便能进去的地方。” “哦……”平常送个点心都不行啊。 他看着她耷拉下来的脑袋,眼神微闪,随后别开脸,望向窗外胡同里匆匆而过的人影,还是什么也没再说。 …… 傍晚,车子刚在季家小院停稳,就听见里头传来季老爷子爽朗的笑声,隔着院墙都听得真真的。 他们推门进屋,看到桌上摆着炒青菜,酱牛肉,拍黄瓜,最显眼的就是中间那盆炖鱼,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回来得正好,”老爷子今天心情极好,手里还拿着个小酒盅,红光满面地招呼着,“今儿个手气壮,钓了好几条大鲫瓜子,快,你们坐下尝尝鲜。” 季延礼应了一声,拉开条凳坐下。 贝米不怎么饿,下午茶的点心还没消化完,但还是在餐桌旁坐下。 刚拿起筷子,就看见对面的林婷婷故意将烫伤的手腕露在桌面上,还时不时用袖子擦一下。 果然,老爷子注意到了,皱起眉头问:“婷婷,你这手背怎么搞的,红这么大一片?” 林婷婷像是被吓了一跳,慌忙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眼神却怯生生地往贝米这边瞟了一眼,才轻声细语地说:“季爷爷,没事,就是不小心烫了一下。” “不小心?”老爷子嗓门提了起来,带着点刨根问底的劲儿,“怎么个不小心法,烫成这样,赵妈她们没看着点?” 季奶奶眼皮一跳,张了张嘴,似乎想岔开话题:“老头子,孩子都说了是不小…” 可惜,林婷婷没给她这个机会。 “季爷爷,真的不怪别人。”林婷婷的声音提高了一点,“是今天下午,我在客厅不小心多嘴,提了句贝米在学校收到情书的事情,然后就被…” 话恰到好处地停在这里,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因为贝米,她才被烫了。 饭桌上瞬间安静了。 贝米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发紧,心里冷笑。 来了,又来了,这招以退为进玩得可真溜。 但贝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旁的季延礼抢先一步。 他的脸色如常,但语气冷了下来:“林婷婷,你这一张嘴,是恨不得拿个大喇叭,把贝米在学校收到情书这点事,满京城嚷嚷个遍,没影儿的事,翻来覆去挂在嘴边,有意思?你们家就是这么教你搬弄是非的?” 紧着停顿了片刻,瞥了眼她的伤口,话里的讽刺意味更浓了,“还有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第49章 如果你觉得这婚约是负担,那就请退婚 这话太重,太直接,简直就差直接指着鼻子说她自导自演了。 林婷婷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辩解什么,可对上季延礼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延礼,”季奶奶赶紧出声制止,“怎么说话呢,婷婷是客人,还受了伤。” 老爷子已经放下了酒盅,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这年头,一个女孩子在学校太招蜂引蝶,传出去可不好听,老爷子显然也想到了这层。 贝米却很惊讶,没想到季延礼会主动帮她说话。 紧接着,她放下筷子,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声音带着颤:“林婷婷,你怎么能这样误解我?” “我在学校收到那些乱七八糟的纸条,我也很烦啊,我就想安安静静念书学习,这也有错吗?你为什么非要揪着这件事不放,遇到个人就要提一遍?” 她越说越委屈,声音里的哽咽更明显了:“爷爷奶奶,你们不知道,就前两天,也不知道是谁在外面乱嚼舌根子,到处说我放学的时候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 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咬着嘴唇看了眼季延礼,“明明那天是季团长,他顺路送我回家。” “什么?”季奶奶惊讶地看向孙子,“你们早就认识了?” 季延礼点了点头,简短地说:“早两天。” 季老爷子听到这儿,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他重重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 “混账东西,是谁在外面编排这种混账话,敢往我老季家孙媳妇头上泼脏水,贝米,你告诉爷爷是谁干的,爷爷给你做主。” 贝米心里暗爽,脸上却还是那副委委屈屈的小可怜样:“爷爷您别生气,这事我想自己解决,也许那人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嘴快。” 边说,边悄悄用余光瞟着林婷婷那张越来越白的脸。 “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老爷子叹了口气,转头再看向林婷婷,眼神已经严厉起来, “婷婷,以后这种没影儿的话少说,受了伤就好好养着,小小年纪,整天耍这些心眼干什么。” 林婷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季家人会这么偏袒贝米,自己精心设计的苦肉计和挑拨离间,不仅没奏效,反而让季老爷子当众给了她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这比打她一巴掌还让她难受。 “好了好了,吃饭。”季奶奶打圆场,给贝米盛了碗鱼汤,“尝尝这鲫鱼汤,可鲜了。” 贝米乖巧地接过,小口啜着。 鱼汤确实鲜美,奶白色的汤面上飘着几粒翠绿的葱花。 她看见林婷婷食不下咽的样子,心里乐得不行。 活该,让你装。 过了一会儿,饭桌上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只有林婷婷像个局外人,食不知味地戳着碗里的米饭。 季老爷子又说起钓鱼的趣事,季奶奶不时插几句。 贝米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逗得老两口开怀大笑。 她偶尔瞥一眼林婷婷铁青的脸色,心里那口恶气总算出了大半。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除了林婷婷。 最后,季奶奶还特意包了条鱼给贝米,让她明天带回去,完全把林婷婷当成了透明人。 夜深。 贝米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做了许多零碎的梦,醒来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她径直坐起身,拿起床头的闹钟一看,已经八点半了。 匆匆洗漱完下楼,餐厅里只剩下季奶奶一个人在慢悠悠地喝着豆浆。 “奶奶早,林婷婷呢?”贝米环顾四周,没看见那个碍眼的身影。 季奶奶放下瓷碗,擦了擦嘴角:“一大早就被她爸妈接回去了,说是手烫伤了,要回家养着。” 她闻言点头,给自己盛了碗小米粥。 热腾腾的粥散发着谷物的香气,贝米小口喝着,突然开口:“奶奶,我下午要去找朋友,想提前回去。” “这么着急?”季奶奶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行,等会儿让延礼送你,他正好要回军区。” 刚说完,季延礼就从院子里走进来,军装笔挺,连风纪扣都系得一丝不苟。 听到季奶奶的安排,他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吃完早餐,贝米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和季奶奶道别,随后跟着季延礼上了车。 车子行驶在北京街道上,自行车比汽车多得多,偶尔还能看见驮着蔬菜的驴车。 贝米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掠过的灰蓝色中山装和绿军装,脑子里全是昨天季延礼说的那些话。 不管怎样,她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创业的事情必须抓紧了,等有了自己的事业,就算真的退婚了也不怕。 “到了。”季延礼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车子已经停在了军属大院门口。 贝米解开安全带,又转头看向他:“季延礼,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们季家的权贵地位,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爸有什么想法那是他的事,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她顿了顿,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坦荡,“如果你觉得这婚约是麻烦,是负担,那就趁早提出来,退了它,我不勉强。” 说完不等回应,贝米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初秋的风扬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倔强的眼睛。 季延礼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骤然收紧,骨节泛白,脸上依然不显情绪。 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头也不回地走进大院,直到消失在胡同口,他才猛地踩下油门。 程家客厅里,程康年难得这个点在家,正坐在沙发上翻报纸。 见贝米回来,他放下报纸,脸上露出笑容:“在季家过得怎么样?” “季家老人对我很好,很照顾我。”贝米把包挂在门后的衣钩上,“季团长..就那样吧。” 程康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招手让她过来坐。 等贝米坐下,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状似随意地换了个话题:“你认识周伟这个人吗?” 贝米微微垂眸,果然查到了,她摇头,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那人跟狗皮膏药似的,不知道怎么就粘上我了。” 程康年看到她脸上的嫌恶表情,心里那点疑虑放下了些。 “我让人稍微了解了一下,他父亲是郊区一个小钢铁厂的厂长,接近你恐怕是冲着咱家背景来的。” 紧接着他语气严肃起来,“以后离他远点,别搭理他,这事爸会处理干净。” 第50章 伶牙俐齿 贝米松了口气,刚要起身回房,程康年又叫住她:“你从小没在我身边长大,我这个父亲做得也不够好,无论最后你和季家成不成,爸都不希望你以后跟一些没担当,靠不住的男人搅和在一起,明白吗?” 贝米愣了一下,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半晌,她轻声说了句:“嗯,知道了,谢谢爸。” …… 中午,太阳毒辣辣地晒着,贝米拿出新做的遮阳帽。 这帽子是她前几天按自己想法找手工师傅做的,边沿缝了一圈荷叶边,衬得她那张脸越发小巧精致。 戴上帽子,她出了家门往公交站台走,怀里还抱着几块布料,今天约好了要和刘娟一起去东单找裁缝。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开了三站地,贝米一下车就看见不远处副食店门口,刘娟弯着腰从三轮车上往下搬一箱箱汽水。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刘娟,”贝米小跑过去,“不是说好十二点见吗,你怎么还在搬东西。” 刘娟额头上全是汗,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没办法,店里另一个是店长亲戚,不肯干这活,只能我来,快了,就剩那几箱。” 贝米看着她满头大汗的脸,和被箱子压得发红的手指,心里一阵不舒服。 这大热天的,让个姑娘干这种重活,也太欺负人了。 “我帮你一起搬吧。”她说着就要去拿箱子。 “别别别,”刘娟赶紧拦住她,“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再把腰闪了,你坐着等会儿,我马上好。” 贝米拗不过她,只好坐下。 太阳晒得地面发烫,连板凳都热乎乎的,她四下张望,这副食店连个电扇都没有,柜台后面倒是有个胖女人翘着二郎腿嗑瓜子。 好不容易搬完最后一箱,刘娟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顾不上喘匀气,她急匆匆就进了店里。 贝米赶紧跟进去。 “韩店长,我这个月的工钱。”刘娟的声音带着点急切。 那胖女人眼皮都没抬,吐掉瓜子皮,慢吞吞从抽屉里摸出几张零票,数了数,抽出几张递过来:“喏,拿好了,今儿搬货磨磨蹭蹭的,耽误功夫,扣你五毛。” 刘娟一下子急了:“店长,我这学费就指着这点工钱攒呢,再说我也没偷懒啊。” “搬得慢还不兴扣钱?规矩就这样。”胖女人把眼一瞪,嗓门也拔高了。 贝米看不下去了,往前一步:“这位阿姨,您这就不讲理了吧,大热天的让人搬这么多箱子,工钱还要克扣?” 胖女人这才抬头打量说话的贝米,见她穿着讲究,戴着时新的遮阳帽,脸蛋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姑娘,语气稍微收敛了点:“这位同志是?” 贝米眼睛一眯,故意提高声音:“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国家有工商法,用工单位必须按时足额支付劳动报酬。” “刘娟,如果上个月她也扣你钱了,咱们现在就去工商局,把这事说道说道。证据确凿的话,这店啊...” 她意味深长地环顾四周,“怕是得停业整顿咯。” 胖女人脸色一下子变了:“你、你少吓唬人!” “是不是吓唬人,去工商局问问不就知道了?”贝米笑眯眯地说,“对了,现在严打期间,这种欺压劳动者的行为,搞不好还要登报批评呢。” 刘娟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 王店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骂骂咧咧地从抽屉里数出钱来:“给给给!现在的丫头片子,一个个伶牙俐齿的。” 贝米接过钱,数了数:“嘴皮子厉害不如您心黑厉害,“ 说着转头问刘娟,“上个月她是不是也扣你钱了?” 刘娟用力点头:“扣了七毛。” “你们别得寸进尺!”胖女人拍案而起。 “那行,刘娟,咱们现在就去...”贝米作势要拉刘娟走。 “等等,”胖女人咬牙切齿地又掏出七毛钱甩在柜台上,“拿着赶紧滚,以后别来我这儿打工了。” 刘娟一把抓过钱,挺直腰杆:“不用你说,我也不会来了。” 出了店门,刘娟长舒一口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贝米,你可真厉害,我请你吃冰棍吧。” 贝米看着她手里那点可怜的工钱,摇摇头:“你不是要攒学费吗?省着点花。” “没事,”刘娟笑得灿烂,“我再多做几份工就挣回来了,今天要不是你,我又得白干半天活,这冰棍你必须吃。” 两人买了冰棍,边走边吃,甜丝丝的绿豆冰棍化在嘴里,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这时,刘娟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打听过了,好几个同学都说看见林婷婷和周伟经常凑一块儿,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贝米舔冰棍的动作顿了一下。果然,这事和林婷婷脱不了干系。 “贝米,你得小心点,”刘娟忧心忡忡地说,“林婷婷家里据说有干部背景,她这人心眼多,傲得很,看谁不顺眼就往死里整。” “嗯,我知道。”贝米点点头,又问,“对了,咱们班谁最爱传八卦?” 刘娟咬着冰棍想了想:“第一组的陈红,外号小广播,什么事到她耳朵里,不出半天全班都能知道。” 贝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这样啊...我明白了。” 两人走着走着,转眼就到了东单,这里的街道比别处热闹许多,沿街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 拐进一条小巷,老远就看见“张记裁缝铺”的招牌。 贝米把最后一根冰棍塞进嘴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既然林婷婷喜欢玩阴的,那就让她也尝尝被流言反噬的滋味。 “就是这家,”刘娟指了指,“我舅妈常来这儿做衣裳,说张师傅手艺好。” 铺子里光线有点暗,墙上挂满了各色布料和做好的成衣。一位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师傅踩着缝纫机,听见门响抬起头来。 “姑娘要做衣裳?” 第51章 凉凉裤 贝米从包里掏出自己画的图纸,铺在案板上:“师傅,我想做两条这样的裤子。” 图纸上画的是现代流行的阔腿裤样式,裤腿宽大飘逸,腰部做了特殊设计。 张师傅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顿时笑了:“这裤子倒是新鲜,有点像早年间的大裤脚,又不太一样。” “这叫凉凉裤,”贝米凑近指给他看,“裤腿要这么宽,走起路来带风,特别凉快,腰这里要收褶,用暗扣。” 她细细讲解着每个细节,张师傅边听边点头,时不时插话问两句。 刘娟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小声嘀咕:“贝米,你咋懂这么多?” “书上看的。”贝米冲她眨眨眼。 其实这是她在现代最爱的款式,没想到八十年代也能做出来。 张师傅听完,拍板道:“明白了,下午四点来取,保准让你满意。” “要是做得好,我给您加钱。”贝米爽快地说。 “嘿,小丫头口气不小,”张师傅乐了,“那您就瞧好吧。” 出了裁缝铺,两个姑娘拐进了旁边的服装批发市场。 这里人声鼎沸,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刘娟看中了一件淡蓝色的确良衬衫,摊主要价六块。 “六块?”贝米一把拉过刘娟,“刘娟,这料子也就值四块,咱们去别家看看。” 摊主急了:“哎哎,别走啊,五块五,最低了。” 贝米头也不回:“四块。” “你这姑娘...”摊主哭笑不得,“五块,真不能少了。” “四块,不行拉倒。”贝米拉着刘娟作势要走。 “成成成,给你了。”摊主无奈地摇头,“现在的姑娘,砍价真厉害。” 刘娟欢天喜地地付了钱,把新衣服小心地叠进包里。 两人继续在市场里转悠,忽然贝米眼前一亮,角落里居然有家内衣店,橱窗里挂着几件款式新颖的胸罩,虽然还是以白色为主,但已经比当下常见的棉布背心式样时髦多了。 “走,进去看看。”贝米拽着刘娟就往里走。 刘娟脸一下子红了:“这...这不好吧...” “害羞什么?”贝米大大方方地推开门,“买件小衣怎么了。” 店主是个中年妇女,见有客人进来,热情地迎上来:“姑娘好眼光,这都是从广州进来的最新款,那边都这么穿。” 贝米挑了两件带蕾丝花边的,又帮扭扭捏捏的刘娟选了件素雅的,但她不要,贝米也不勉强。 付钱时,老板娘还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下个月还有更时髦的到货,记得再来啊。” 四个小时后,她们回到裁缝铺。 张师傅得意地拿出做好的裤子:“瞧瞧,是不是你要的样子?” 贝米展开裤子仔细检查,裤型流畅,走线工整,每个细节都完美还原了她的设计。 她迫不及待地跑到帘子后面试穿,宽松的裤腿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果然清凉又飘逸。 “太棒了。”贝米转了个圈,“张师傅,说好的加钱。” 说着就要从零钱袋里掏钱,张师傅却摆摆手,“用不着,就收个工本费,以后常来照顾生意就成。” 贝米知道这是老师傅的骄傲,也没坚持,随后记下了铺子的地址。 …… 自从在季家被老爷子当众训斥后,林婷婷已经好几天没敢往季家跑了,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全都算在了贝米头上。 这天,她一进教室就看见贝米坐在陈红旁边,两人脑袋凑在一块儿,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贝米今天穿了条浅蓝色的宽松裤,裤腿随着她晃悠的小腿轻轻摆动,衬得整个人清爽又时髦。 她往陈红嘴里塞了块什么东西,陈红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一个劲儿地夸:“这也太好吃了吧。” “嘁,乡下人就是乡下人,穷酸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林婷婷小声嘀咕着,走回自己座位。 贝米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她一眼,然后又把剩下的蜜枣塞给陈红:“都给你啦,下课咱们去买北冰洋,我请客。” “好啊好啊。”陈红忙不迭点头,把蜜枣包好塞进兜里。 林婷婷冷眼看着贝米慢悠悠走回座位,那条做工精致的裤子引得周围几个女生围上去问东问西。 自从贝米转来这个班,不知道怎么回事,班上女生的穿衣风格都跟着变了。 以前大家都穿得灰扑扑的,现在一个个都学着她把裤腿改宽,衬衫下摆塞进裤腰,连发型都开始模仿她扎的那种蓬松马尾。 更气人的是,贝米还乐呵呵地教她们怎么搭配。 林婷婷攥紧了手里的钢笔,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贝米那股子从容劲儿,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似的。 下课铃一响,林婷婷刚收拾好书本,一个男生就跑过来:“林婷婷,周伟找你,说在老地方等你。” 林婷婷手上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她明明跟周伟说好了这几天不要见面,怎么还来找她?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站起身往外走:“知道了。” 贝米眼尖地看到这一幕,立刻拉了拉陈红的袖子:“走,买汽水去。” “啊?现在就去?”陈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贝米拽着出了教室。 两人远远地跟着林婷婷,假装要去小卖部。 林婷婷一路往后操场走去,那里有堵矮墙,平时很少有人去。 “咦,这个不是去小卖部的路呀?”陈红疑惑地问。 贝米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拉着陈红躲在一棵树后面。从这个角度,她们能清楚地看到矮墙那边的情况。 周伟已经等在那里了,见林婷婷过来,脸色不太好看:“你怎么才来?” “你找我干什么?”林婷婷压低声音,语气很冲,“不是说好了这几天不要见面吗?” 周伟一脸莫名其妙:“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接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算了,先说正事,你让我给贝米写情书那事,害惨我了,周末有两个穿军装的去厂里找我爸谈话,我爸回来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你看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我什么时候叫你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林婷婷脸色一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警惕地四下张望,“这事以后再说,最近别见面了,省得被人看见。” “不是,林婷婷,”周伟不依不饶,“当初可是你说要整贝米,让我写情书缠着她,好把事情闹大,现在出事了你就想撇清关系?” “闭嘴!”林婷婷气得脸都白了,“要不是你没用,连个乡下丫头都搞不定,我至于费这个劲吗?” 说完转身就走,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还藏着两人。 第52章 这代价也太大了 等他们走远,贝米才拉着陈红从树后走出来。 陈红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我的老天爷,没想到林婷婷这么毒!贝米,对不起啊,我之前还跟着瞎传你来着。” 贝米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轻轻的:“没关系,我都习惯了。” 这副强忍委屈的样子,看得陈红心里更难受了。 她顿时正义感爆棚,拍着胸脯说:“你放心,这事我一定帮你澄清,林婷婷太过分了!” 贝米抬起头,眼里闪着感激的光:“谢谢你,陈红。” 说着挽起陈红的手臂,“走,我请你喝北冰洋去。” 两人往小卖部走去,贝米的心情却比汽水里的气泡还要轻快。 这下不用她亲自出手,陈红这个大嘴巴一定会把今天听到的话传遍全班。 果然,还没到下午放学,全班都知道了林婷婷指使周伟给贝米写情书的事。 林婷婷从厕所回来,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几个平时跟她要好的女生也刻意避开她。 她正纳闷呢,就听见后排几个女生故意大声议论: “有些人表面装得跟朵白莲花似的,背地里尽干些龌龊事!” “就是,还指使男生给人家写情书,安的什么心啊。” 林婷婷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她转头看向贝米,后者正若无其事地翻着课本,察觉到她的目光,还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眼里满是胜利的得意。 终于,她站起身,冲到陈红面前尖声质问:“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谁胡说八道了?”陈红的声音洪亮地响起,她也站起来,下巴抬得高高的,“林婷婷,你少在这儿装无辜,后墙根儿你跟周伟说的那些话,我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就是你!指使周伟给贝米写情书,想泼她脏水让她丢人,你敢不认?” “陈红,你血口喷人!”林婷婷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劈了叉。 “都别吵了。”一个柔柔的声音插了进来。 贝米适时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她们中间,恰好隔开了剑拔弩张的两人。 “算了陈红,别说了,这事儿过去就过去吧。” 贝米抬起头,目光怯怯地扫过林婷婷,又飞快地垂下,声音更轻了,“只要、只要婷婷以后别再这样就好了。” 这委曲求全的样子,听得周围同学都心疼起来,纷纷安慰她。 “贝米你太善良了。” “就是,凭什么受这种气。” “林婷婷你也太过分了。” “快给贝米道歉!” 林婷婷看着被众星捧月的贝米,气得浑身发抖。 霎时,她猛地伸出手,狠狠推了贝米一把:“小贱人,你装什么装!” 贝米完全没防备,整个人向后倒去,腰部重重撞在课桌角上,接着脚踝一崴,钻心的疼直冲天灵盖。 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后脑勺磕得一声闷响。 剧痛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神经,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贝米最怕疼了,这一下疼得她浑身发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哭得梨花带雨。 “贝米!” “天哪。” “林婷婷你疯啦!”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陈红第一个扑到她身边,吓得脸都白了:“贝米,贝米你怎么样?” 刘娟反应也快,大喊着:“快,快去找班主任。”拔腿就往外冲。 没一会儿,得到消息的班主任匆匆赶来。 “让开让开。”班主任挤进人群,看见贝米这样子倒吸一口凉气,“刘娟陈红,快扶贝米去医务室,林婷婷,你跟我去办公室!” 贝米被小心翼翼地搀了起来,透过泪眼看见林婷婷惨白的脸,她嘴唇哆嗦着想说啥,最后却扭头跑了。 班主任急得直跺脚:“这丫头。” 医务室里,贝米躺在窄小的诊床上,脚踝已经肿成了馒头,现在只要稍微一动就钻心的疼。 老医生的手指刚在她脚踝上轻轻一按,她就疼得想缩回去,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得送医院了,”老医生皱着眉对班主任说,“脚伤得不轻,可能伤到骨头了,还有这头晕的症状,怕是有点脑震荡。” 班主任急得直搓手:“这可怎么好,贝米家长电话打不通啊。” 贝米闭着眼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不是真的疼到说不出话,只是心里莫名涌上一阵说不出的委屈。 穿书三个月,虽然知道程康年这个父亲对她没什么感情,但真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期待能有人陪在身边。 片刻后,班主任打完电话回来:“联系上她家保姆了,她说马上过来。” 贝米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王妈对她很好,但终究不是亲人。 医院的救护车来得很快,贝米被抬上担架的时候,看见医务室窗外围满了许多看热闹的同学。 她虚弱地闭上眼睛,任由医护人员把她推上救护车。 医院里,贝米被推着去做各种检查,耳边是推车轮子咕噜咕噜的声音和医护人员简短的交谈。 现在她要被推着去拍X光,冰冷的机器贴着皮肤慢慢滑动,激得她不由自主地发抖。 “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戴着眼镜的女医生对着光看片子,“右脚踝软组织挫伤,骨头没事,但也要静养半个月。” 检查结束后,护士来给贝米包扎,伤口太疼了,她死死咬着嘴唇才没哭出声,眼泪却还是啪嗒往下掉。 护士四处张望,边缠绷带边忍不住问:“你家里人怎么还没来?” 贝米摇摇头,嗓子眼发紧。 刚才王妈匆匆赶来,说程康年出差去了,这几天回不来。 然后她急着回去熬骨汤,现在病房里就剩她一个人。 此时的病房里安静得可怕,窗外是灰蒙蒙的天,偶尔有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过。 贝米盯着天花板,听着走廊上偶尔经过的脚步声,突然觉得特别孤单。 她试着动了动脚,立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伤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林婷婷那一推用了十足的力气,要不是课桌挡了一下,她可能会伤得更重。 想到这里,贝米不由得咬紧了嘴唇。 虽然计划成功了,但这代价也太大了。 第53章 心疼,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模样 另一边,军区训练场上尘土飞扬。 季延礼刚结束新一轮的战术演练视察,迷彩服上沾满了泥土,额前的碎发还被汗水打湿了,凌乱地贴在棱角分明的脸上。 “报告!”警卫员小跑过来,“老首长来电话,说有急事。” 季延礼皱了皱眉,大步走向办公室。 电话那头,季老爷子的声音罕见地带着焦急:“延礼,贝米受伤住院了,你奶奶急得不行,你快去看看。” 听到这话,季延礼的声音冷了下来:“怎么伤的?” “电话里说不清楚,”老爷子语气沉了沉,“总之你现在立刻去医院!” 挂断电话后,季延礼站在原地愣了两秒,胸口好像闷闷的,来不及多想,他迅速拨通了另一个电话:“把车给我留下,我要出去一趟。” 放下话筒,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居然出了一层薄汗。 低头看了看还沾着泥土的作训服,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常服外套,动作比平时急促了几分。 半小时后,季延礼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拎着刚在楼下买的水果,刚要推门,就听见里面贝米带着哭腔的声音:“王妈,您帮我看看,我腰后面疼得厉害。” “好好好,你别动啊。”王妈的声音更轻了,“我慢慢掀开看看...” 季延礼的手停在门把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看见贝米趴在病床上,王妈正小心翼翼地掀起她的病号服。 下一秒,王妈倒吸一口冷气:“天老爷!这都紫了一大片,我去叫护士来看看。” 门突然被拉开,王妈差点撞上门外的季延礼。 她愣了一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军装的高大男人:“同志,你找谁?” “我找贝米。”季延礼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王妈这才注意到他肩上的军衔,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您、您是季团长?” 病房里的贝米还保持着趴着的姿势,病号服半掀着,露出一截白皙的后腰。 听到门口的对话,她浑身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床单。 是季延礼?他怎么来了? 贝米下意识想拉下衣服,可稍微一动就扯到腰上的伤,疼得又“嘶”了一声,只能继续保持这个尴尬的姿势趴着。 王妈赶紧侧身让开:“您请进,我这就去叫护士。”说完就小跑着离开了。 季延礼走进病房,第一眼就看见贝米那只裹着绷带的脚踝,肿得老高,搁在垫子上。再往下,是她半掀开的病号服下,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在白得晃眼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 贝米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又羞又恼,偏偏动弹不得。她只能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把门关上啊…” 季延礼这才回过神,转身把门关好。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 “你...”他刚开口,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护士带着医生匆匆赶来,看到季延礼愣了一下。 医生戴上橡胶手套,轻轻按了按贝米腰上的淤青。 “啊,疼...”贝米猛地一哆嗦,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从小最怕疼,这会儿更是委屈得不行,把枕头都打湿了一小片。 “这里疼不疼?”医生又按了另一个位置。 “疼!都疼!”贝米哭得更凶了,嗓子都哑了,“轻点..” 季延礼站在一旁,看着贝米哭得通红的鼻尖和湿漉漉的睫毛,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在他印象里,这姑娘总是伶牙俐齿的,要么就是装乖卖巧,何曾这样可怜巴巴地哭过? “不确定有没有伤到脊椎,”医生摘下手套,“得拍个片子看看。” 贝米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股地往下掉。 林婷婷这个疯子!她不过是想让她尝尝被流言反噬的滋味,这疯女人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头晕乎乎的,脚也疼,腰也疼,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的,最可气的是,程康年这个便宜爹居然出差去了,李英这个便宜后妈连个面都不露! “准备推车。”医生对护士说。 小护士手忙脚乱地推来担架床,试图扶着贝米翻身,可后者稍微一动就疼得直抽气。 就在贝米眼泪汪汪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臂从旁边伸了过来。 “我来。”季延礼的声音近在咫尺。 “您是?”医生疑惑地打量着他。 “未婚夫。” 还没等贝米反应过来,季延礼已经弯腰,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像抱小孩似的把她轻轻抱了起来。 动作小心得不可思议,生怕碰到她的伤处。 “唔...”贝米还是不小心扯到了腰伤,疼得往他怀里缩了缩。 季延礼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臂却收得更稳了。 拍片的过程漫长又煎熬,贝米感觉自己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摆弄来摆弄去,每次翻身都疼得直掉眼泪。 季延礼全程站在检查室门口,一句话也没说,脸色却阴沉得吓人。 “骨头没事,就是软组织挫伤。”医生终于宣布结果,“擦点药,静养几天就好。” 折腾看一圈,终于回到病房,王妈要回去收拾东西,这几天来医院陪护。 护士挂好输液瓶就离开了,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贝米侧头看着窗外,闷闷地问:“你怎么来了?” “爷爷打的电话。”季延礼简短地回答,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脚踝上。 贝米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头晕得厉害,眼皮也越来越沉。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想睁眼看看,却抵不过困意,最终沉沉睡去。 季延礼看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贝米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睫毛湿漉漉的,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他伸手想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却在即将碰触到的瞬间停住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病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是冯飞带着王妈回来了。 第54章 面临坐牢 王妈手里提着换洗衣物,看见季延礼还在,赶紧放下东西:“季团长,您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季延礼点点头,最后看了眼病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贝米,转身大步走出病房。 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得他脸色愈发阴沉。 “团长,”冯飞快步跟上,压低声音,“打听清楚了,是林婷婷在学校当众推的贝同志,好多学生都看见了。” “林婷婷?”季延礼脚步猛地顿住,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冯飞莫名觉得周围的温度骤降,不敢再多言,只重重点头:“是。” …… 林婷婷几乎是逃回家的,刚回去就一头扎进自己房间,反手锁了门。 她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一会儿是贝米倒在地上痛苦哭泣的脸,一会儿是全班同学鄙夷愤怒的眼神,还有陈红那尖锐刺耳的指责声。 不! 林婷婷用力甩头,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是她活该,是她设计我,对,就是她故意激怒我的。”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试图用愤怒驱散心底那不断蔓延的恐慌,“装模作样的贱人,都是她的错。” 客厅里,何丁香还在絮叨:“婷婷,这两天抽空去季家看看老太太,陪她说说话。” 林婷婷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思应付:“妈,我、我有点不舒服,过几天再说吧。” “不舒服?我看你是…”何丁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开门!公安局的!” 客厅里的人满脸惊愕,林父作为部队里的一名干事,闻言心里一沉,预感不妙。 林婷婷的奶奶更是尖声叫起来:“公安局找我们家干什么?是不是婷婷在外面惹祸了。” 林父强作镇定地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两名穿着八三式橄榄绿警服的公安干警。 为首的中年公安亮出证件:“林婷婷同志在吗?她涉嫌故意伤人,请跟我们回局里配合调查。” “故意伤人?”何丁香腿一软,差点瘫倒。 林奶奶更是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哎哟我的天爷啊,这赔钱货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要杀头啊这是!” “我没有,我是被陷害的!是贝米陷害我!我不去!”林婷婷在房间里发出凄厉的哭喊,死死抵着门。 “林婷婷同志,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公安的声音陡然严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力,“再不开门,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林父脸色一变,知道事态严重,绝不是撒泼耍赖能解决的。 他转身对着紧闭的房门低吼:“婷婷,把门打开,跟公安同志说清楚。” 但门内只有哭声。 僵持片刻,一名公安上前一步,语气冰冷:“破门。” 门锁被强行破坏的声音伴随着屋内人绝望的尖叫响起。 林婷婷很快被两名公安干警一左一右控制住,强行带了出来。 “我没有,我没有推她,我是被冤枉的!是贝米陷害我,我不去!我不去公安局!” 无论她如何哭嚎踢打,最终还是被强行带出了家门,塞进了停在外面的警用边三轮摩托的跨斗里。 警笛没拉,但那刺眼的警灯闪烁,足以让左邻右舍都探出头来,指指点点。 何丁香的哭声和林奶奶的咒骂声在门关上后还隐约传来。 警车驶离后,林婷婷抖着嗓子问押着她的公安:“贝米…她怎么样了?” 公安目不斜视,声音毫无波澜:“还在医院住院观察。” 公安局里。 审讯室冰冷又压抑,灯光打在林婷婷惨白的脸上,她坐在硬邦邦的木头椅子上,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进这种地方,空气里弥漫着各种气味让她胃里一阵阵翻涌,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心脏。 “林婷婷同志,请你如实陈述事发经过。”公安抬起头,语气公事公办。 “公安同志,我…我不是故意的。”林婷婷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就是和陈红吵架,太生气了,不小心推了贝米一下,我真的没想伤害她。” “不是故意的?”公安敲了敲桌面,“根据现场十几个同学的证词,你是用力推搡导致贝米同志撞上课桌,造成脑震荡和腰椎挫伤,这算故意伤害,明白吗?” 林婷婷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她知道这事闹大了,但没想到会闹到公安局来。 那个贱人!明明是她先设计自己的。 “你和贝米同志有什么矛盾?”公安又问道。 林婷婷心里一紧,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指使周伟写情书的事败露了,也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嫉妒才动手的。 她抽抽搭搭地摇头:“没、没什么矛盾...就是有点小误会。” 公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合上笔录本:“林婷婷同志,你现在涉嫌故意伤害,如果受害者不谅解,可能要面临刑事处罚。” “刑事处罚?”林婷婷抬起泪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我会坐牢吗?” 公安站起身:“看情况,现在请你配合我们工作,在这里等候处理。” 谅解?贝米怎么可能接受和解! 林婷婷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另一边,贝米的病房里也来了两位公安同志。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出示了证件:“贝米同志你好,我们是东城分局的,关于今天下午你在学校受伤一事,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做个笔录。” 贝米靠在枕头上,脸色依旧苍白,眼里还带着未褪尽的红血丝,看起来格外脆弱。 公安拿出记录本,详细询问了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具体经过。 贝米不时点头,断断续续地讲述:“当时陈红和林婷婷同学在争执,我、我看她们吵得厉害,就想过去劝劝,让大家别伤了和气,我刚走到林婷婷旁边,话还没说完,她就突然很用力地推了我一把,我后面就是课桌,腰撞得好疼,然后摔倒了,脚也崴了,头撞在地上,好晕,好多同学都看见了…” 说着说着,她眼泪又蓄满了眼眶,要掉不掉的样子。 公安一边记录一边问:“你和林婷婷之前有什么矛盾吗?” 贝米咬着嘴唇,轻轻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没有特别大的矛盾,就是、就是她可能对我有点误会,但我真的不知道她会这样。公安同志,我现在浑身都疼,头也好晕。” 最后,她抬起泪眼,语气微弱却坚定:“我不接受任何和解,她这样害我,我害怕……” 公安点点头,然后又问了一些问题细节,并一一记录在案。 王妈在一旁直叹气,帮忙补充了几句贝米伤势的严重程度。 问话持续了大约二十分钟,公安才合上记录本:“好的,贝米同志,情况我们基本了解了,你好好休息,后续有需要可能还会找你核实,感谢你的配合。” 说完,两人起身离开了病房。 “唉,作孽啊。”王妈拧了热毛巾给贝米擦脸,愤愤不平, “这个林婷婷,小小年纪心肠怎么这么毒,上次跟小莹打架我就看出来了,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下好了,报应来了,贝米你也别怕,有公安同志做主呢。” 贝米乖巧地嗯了一声,趁着王妈转身倒水的功夫,悄悄将藏在被子下的手伸向床头柜的水杯,意念微动,一股清凉纯净的能量无声息融入水中。 她小口地喝下,异能净化过的水流淌过身体,那股隐隐存在的眩晕感果然如潮水般退去,头脑瞬间清明了不少。 虽然脚踝和腰部的皮肉伤依旧火辣辣地疼,但至少不再天旋地转,让她舒服地松了口气。 …… 24小时的拘留让林婷婷彻底崩溃了,最初的恐惧慢慢被歇斯底里的愤怒和委屈取代。 “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 她扑到铁门边,用力拍打着,“是贝米那个贱人陷害我,她故意激怒我,她是装的!她根本没伤那么重!公安同志,你们去查啊。” 尖厉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我没有错,是她活该,她该死!” “林婷婷,肃静!”值班公安厉声呵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再喧哗按扰乱秩序处理!” 冰冷的呵斥像一盆冷水,让林婷婷的疯狂稍稍冷却,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她蜷缩在角落,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坐牢这两个字离自己有多近。 林家接到公安局通知送东西的电话后,才真正慌了神。 何丁香哭天抢地地赶到拘留所,隔着铁窗看到女儿憔悴惊恐的样子,心疼得直掉眼泪,忍不住又骂:“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敢去推人家啊,你是疯了吗?那可是程家的姑娘!” “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林婷婷隔着铁窗死死抓住母亲的手,涕泪横流,“你快让爸想想办法,快救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妈,求你了。” 林父林大年,军区政工部的一个小干部,此刻在家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关系,终于托一个在司法口有点门路的老战友去打探消息。 老战友很快回了电话,语气凝重:“老林啊,这回麻烦大了,你闺女这事,是季家老爷子亲自给市局打的招呼,要求依法严办,绝不姑息。现在定性是涉嫌故意伤害,而且是升级处理的刑事案件了。” “那边咬得很死,就看程家那丫头愿不愿意松口接受和解。她要是不和解…” 老战友顿了顿,“婷婷这事,怕是悬了。” 林大年听了这话,眼前一阵发黑。 季老爷子,那可是跺跺脚京城都要震一震的人物。 自家出了个坐牢的女儿,他在部队的前途就彻底完了,别说升迁,恐怕连现在这个位置都保不住。 更何况,对方是程康年的女儿,程康年在军区的位置,分量可不轻。 挂断电话,他气得摔了话筒:“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她知不知道程康年是什么身份?他女儿再是从乡下接回来的,那也是程家的孩子!” “老林,你快想想办法啊!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何丁香哭哭啼啼地拽着他,“婷婷才十九岁,要是真判了刑,你在部队还怎么抬头?” 林大年阴沉着脸,随后让妻子去准备一网兜苹果和罐头:“现在去医院。” 病房里,贝米靠在病床的枕头上,手里翻着王妈从家里带来的旧杂志,刚才王妈回去做饭前,悄悄告诉她,说林婷婷这案子已经板上钉钉成了刑事案件。 如果她这个受害人咬死了不松口,林婷婷就等着吃牢饭吧。 就在这时,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头一看,一对穿着体面的中年夫妇走了进来,女人手里还拎着一网兜苹果和罐头。 贝米眯了眯眼,这不是林婷婷的父母吗? “贝米,”何丁香几步走到床边,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放得又软又柔, “听说你受伤了,我和你林叔叔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赶紧过来看看你,哎哟,瞧瞧这小脸白的,还疼不疼啊?” 何丁香嘴上说着关心的话,眼睛却滴溜溜地在病房里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场后,笑容更热切了几分。 贝米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们:“谢谢林叔叔林阿姨来看我。” 林父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下,腰板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摆足了领导的派头。 他没看贝米,目光落在对面空着的病床上,像是来视察工作的,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听到这话,何丁香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堆得更满:“贝米,你看这事儿闹的,婷婷那孩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脾气是冲了点,但她绝对不是存心要害你啊,她就是一时糊涂,昏了头。” “事情我们也了解了,就是同学间一点小摩擦,婷婷她还小,又是女孩子,名声很重要。你看,我们让她来给你好好道个歉,这是就算过去了行不行?医药费我们全包,再给你买点营养品补补。” 第55章 以后你在京城再也看不到这号人物了 “过去了?”贝米扯了扯嘴角,“何阿姨,您这话说的,我躺在这里,腰差点撞断,脚也肿成这样,还脑震荡,医生说搞不好会留后遗症呢。林婷婷当时推我那一下,好多同学都看见了,可狠了,像是要把我往死里推,这怎么能算小摩擦呢?” 何丁香被噎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一直没说话的林父终于转过头,皱着眉,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贝米同志,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知道你刚从乡下来首都不久,有些规矩可能不太懂,但事情孰轻孰重,心里总该有杆秤。” “婷婷要是真进去了,对她,对我们家,甚至对你父亲程康年同志,影响都不好。你一个女孩子,名声更要紧。” 这话里的敲打意味很明显,甚至隐隐搬出了程康年来压她。 贝米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带着点天真的娇憨,说出的话却像小刀子:“林叔叔,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首先,我虽然是乡下来的,但该懂的道理一点不比别人少。其次,您没必要在这儿跟我摆官威,拿我爸来压我更没用。” 她顿了顿,声音清脆,“要论级别,我爸程部长,好像是您的顶头上司吧?我爸要是知道我被人推成这样,对方家长还跑来让我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林父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像是被人当众抽了一巴掌。 随后,他猛地一拍椅子扶手,声音拔高,带着被戳破的恼羞成怒:“你!” “够了。”何丁香赶紧打圆场,狠狠瞪了丈夫一眼,又转向贝米,语气带着恳求,“贝米,算阿姨求你了,我们回去一定狠狠教训婷婷,让她亲自来给你磕头道歉,你就高抬贵手,写个谅解书,行不行?” 贝米垂下眼,玩着自己病号服的衣角:“不行呢。” 何丁香也变脸了,再也压不住火气,指着贝米骂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心肠这么硬,乡下来的就是没教养!给你台阶你就下,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仗着攀上了季家吗?乡巴佬一个,真当自己是金凤凰了?婷婷给你道歉那是给你脸!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你…” “砰!”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大力推开,重重撞在墙上。 门口,季老太太脸色铁青,手里拎着保温桶,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 身后站着季延礼,他今天休假,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军绿长裤,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却依然气场强大。 季延礼冷漠的眼神扫过林家两口,最后落在病床上的贝米身上,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眸色又沉了几分。 “林大年,你真是好大的官威。”季奶奶的嗓音不大,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跑到医院来,对着受伤的孩子吆五喝六,你们这是来道歉的,还是来逼供的?” 何丁香吓得一个哆嗦,后面更难听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林父也慌了神,额头上渗出冷汗,连忙上前一步:“季老太太,您怎么来了?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也是关心贝米…” “误会?”季老太太冷哼一声,“我老婆子耳朵还没聋,刚才那些话,我可听得一清二楚!” “事情怎么办,有国家法律,有公安局的同志。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指手画脚,更轮不到你们来威胁受害者,现在,立刻,给我出去。” “季老太太…”林父还想说什么。 “看完了就请回吧。”季延礼冷冷地打断他,“案件已经进入司法程序,不是你们来医院闹一场就能解决的。” 林家两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难堪到了极点。 林大年狠狠瞪了还僵在那里的妻子一眼,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几乎是拖着她,狼狈地快步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安静下来。 刚才还伶牙俐齿,怼得林家哑口无言的贝米,一想到季奶奶刚才的维护,鼻尖就忍不住发酸。 自从莫名其妙穿进这本书里,顶着别人的身份生活,程家人的冷漠,林婷婷的算计,周围人的审视,种种委屈在这一刻不受控地涌了上来。 她像个在外面受了欺负终于见到家长的孩子,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呜咽着喊了一声:“奶奶…” “哎哟我的乖孩子,不哭不哭。”季老太太赶紧坐到床边,拿出干净的手帕,心疼给她擦眼泪,看着她还肿着的脚踝,眼圈也跟着红了,“可怜见的,受大委屈了,奶奶来了,不怕不怕。” 那慈爱和心疼,是真真切切的,是贝米穿书以来,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季延礼站在一旁,看着贝米哭得通红的鼻尖和湿漉漉的睫毛,眉头越皱越紧。 下一刻,他转身出去了。 走廊上,季延礼摸出军官证,对执勤的小战士说了几句。 小战士立正敬礼,快步跑向值班室。 半小时后,护士就来通知换病房。 贝米被换到了顶楼的干部病房,宽敞明亮,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季奶奶坐在床边,指挥着不远处的季延礼:“延礼,把奶奶熬的骨头汤倒出来,让贝米趁热喝,好好补补。” 季延礼沉默地接过保温桶,走到窗边的柜子旁,拿出搪瓷缸子,小心地倒着汤。 浓郁的骨头汤香气弥漫开来。 贝米乖乖地接过他递过来的汤碗,小口喝着。 温热的汤水滑入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季延礼就站在一旁看着她喝,忽然开口:“今天不输液了?” 贝米摇摇头:“上午输过了。” “脚还疼吗?腰呢?”季奶奶追问,眼睛看向她打着石膏的脚踝。 “嗯,疼。”贝米老实地点点头,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 “林婷婷这丫头…心思也太毒了。”季奶奶提起这事就生气,“平时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你放心贝米,” 说着握住她的手,“这事儿我们心里有数,以后你在京城,再也见不着这号人了。” 贝米捧着温热的搪瓷缸,轻轻嗯了一声。 低头看着汤面上浮着的一点油花,她心里无比清楚季奶奶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最好的结果,是林婷婷坐牢,林家被远远调离首都,林父的干部位置不保。 最坏…她不敢想,反正林婷婷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这就是无论哪个时代,权势无声碾压的重量。 第56章 凶什么凶,你讲不讲理 季奶奶下午还有其他事,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细细叮嘱了好一番,才被来接她的司机请走了。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刚才还算和谐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贝米靠在枕头上,感觉腰背的钝痛又清晰了几分。 她抬眼看了看坐在墙边椅子上,像尊石像似的季延礼,心里莫名就拱起一股火气。 “你怎么还不走?”声音硬邦邦的,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蛮,没什么好气地瞟着他。 季延礼抬起眼皮:“奶奶让我在这陪你。” “奶奶让你陪你就陪?”贝米心里的火苗一下窜高了,语气更冲,“你季团长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出去。” 说完还气呼呼地把头扭向一边,只留给他一个扎着松散辫子的侧脸。 季延礼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一愣,眉头微蹙,探究地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不明白这股邪火从何而来。 沉默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腰疼!” 贝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越想越委屈,“疼死了,王妈今天忘了给我上药了。” 然后扭了扭身子,试图找个不那么疼的姿势,结果又扯到伤处,吸了口冷气,小脸皱成一团。 季延礼看着她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眉头拧得更紧了:“我去找护士。” 随后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阵风,大步流星地出了病房。 走廊里空荡荡的,护士站里也没人,季延礼喊了两声也没回应,大概是去别的病房忙了。 他皱着眉回到病房,看到贝米侧趴在枕头上,额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黏在光洁的额角,显然是难受的厉害。 “护士不在。” 贝米嗯了一声,没接话,心里更烦躁了,疼得只想哼哼。 季延礼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什么。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他喉结滚动,有些生硬地开口:“药在哪?你要是不介意…我帮你涂。” 贝米趴在枕头上的身子僵了一下。 介意? 当然介意。 可那火辣辣的疼实在磨人,她闷闷地嗯哼了一声,算是默许,声音带着点不情不愿的娇气:“…那你轻点啊,不许弄疼我。” “知道了。” 季延礼应了一声,转身去病房角落那个小小的洗手池,拧开水龙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他挤了点医院提供的肥皂,仔细地搓洗着手,指关节分明,动作一丝不苟。 水珠顺着他结实的小臂滑落。 洗好手,他用毛巾擦干,这才走回床边,拿起床头柜上那管棕褐色的药膏。 他坐在床沿,离她很近,贝米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肥皂香和一种属于男性的,干燥温热的气息。 季延礼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点凉意,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贝米后背的病号服下摆。 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里,在白得晃眼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格外狰狞。 贝米感觉到空气拂过皮肤的凉意,还有他骤然停顿的呼吸。 “很严重?”她小声问,突然有点紧张。 王妈一直不给她看镜子,并且刚才季奶奶掀开看的时候,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嗯,你别动。”季延礼低低应着,拧开药膏盖子,挤出一小坨在指腹上。 药膏带着一股浓重的中草药味,凉丝丝的,他微凉的指尖带着药膏,极其轻柔地触碰到了那片淤痕的边缘。 “唔…”冰凉的药膏接触到火辣辣的皮肤,瞬间带来一阵舒适的缓解。贝米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像只被顺了毛的猫,身体也微微放松下来。 季延礼涂抹药膏的手指猛地一顿,指腹下细腻温软的触感,混合着她身上像是某种花香的清新气息,还有这声无意识发出的,娇软得不像话的哼声,像细小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穿过他的神经末梢。 他觉得自己耳根有些发烫,连带着呼吸都微微一窒。 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他继续手上的动作,用指腹打着圈,一点点将药膏揉开,让药力渗透。 动作已经尽可能放得轻柔。 “唔…这里…再揉揉…”贝米觉得舒服,又哼唧着指挥,声音带着点慵懒的鼻音,身体也放松下来,甚至无意识地微微塌了下腰,更方便他动作。 “!!!” 季延礼的呼吸粗重了几分,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下颌线绷得死紧,像是在完成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 那哼哼唧唧的声音,还有指腹下细腻的不可思议的皮肤,不断挑战着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又坚持涂抹了几圈,他终于忍无可忍,声音紧绷得有些沙哑,几乎是低吼出来:“别出声!” “你凶什么凶!”贝米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委屈又生气地扭过头瞪他,小脸因为趴着而微微泛红,眼神不满,“还不许我叫唤了?季延礼你讲不讲道理!” 季延礼看着她委屈控诉的眼神,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屈得要命,偏偏发作不得。 他抿着薄唇,下颌线绷得像块冷硬的石头,不再看她,只是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更快,几乎是带着点狼狈的,迅速地将剩下的药膏在她腰背上涂抹均匀。 终于,那片刺目的淤伤被均匀地覆盖上了一层淡黄色的药膏。 季延礼像是完成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迅速抽回手,拉下贝米的病号服衣摆盖好,动作快得像被烫到。 随即几乎是从床沿弹了起来,额头上全是汗,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几分。 “我去洗个手。”他丢下这句话,快步走向洗手间,背影看起来莫名有些狼狈。 水龙头的声音响了很久,等他再出来,衬衫领口有些湿,头发也沾了水,看起来像是洗了把脸。 他没再看贝米,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我先回去了。” “哎?”贝米还没反应过来,病房门已经被关上了。 什么嘛,她气鼓鼓地捶了下枕头。 刚才还说要陪她的,现在跑得比兔子还快。 贝米低头闻了闻自己,也没味儿啊?难道是药膏太难闻了? 第57章 未婚夫 正胡思乱想着,王妈提着东西推门进来,一脸疑惑。 “我刚在楼下碰见季团长,他急匆匆地就走了,连招呼都没打,怎么了这是?” 贝米趴在床上,也是一脸茫然,没好气地嘟囔:“谁知道他,神经兮兮的。” 王妈打量着这间新病房,一听说是团长安排的,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季团长可真贴心,贝米啊,你以后嫁过去准享福。” 贝米低着头喝汤,没接话,因为心里清楚,季延礼这么做多半是看在季奶奶的面子上。 不过她能住进干部病房确实是意外之喜,这里的床垫更软,窗外的视野更好,连护士的态度都更亲切了。 干部病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的,贝米望着窗外京城的天际线,莫名的,脑子里出现了刚才季延礼那双暗沉的眼睛和急促的呼吸。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又乱了一拍,赶紧甩头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奇怪,明明涂了药,怎么腰好像更热了。 …… 季延礼几乎是跑出医院的,走廊里穿堂的风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却吹不散他脸上那股异样的燥热。 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病房里那一幕。 指尖下细腻温软的触感,那片白皙皮肤上刺目的青紫,还有那一声声小猫似的,挠人心肝的哼唧…… 他用力甩了甩头,像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下颚线绷得死紧,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不行,季延礼,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狠狠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强迫自己把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驱逐出去,步伐更快了些。 冯飞小跑着跟上,看着自家团长阴沉得能拧出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团长,回部队?” 季延礼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去城东分局。” 他需要做点正事,把那股莫名的燥意压下去。 更重要的是,林婷婷的事还没完,推人致伤是一回事,如果真如班上同学传言,是她指使那个周伟给贝米写情书,故意败坏名声,引发矛盾,那性质就更恶劣了。 在法庭上,这足以成为加重她罪责的有力证据。 冯飞应声去开车,车子拐了个弯,驶向城东分局的方向。 季延礼坐在车后排,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案情上,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城东分局的气氛和医院截然不同。 灰扑扑的墙壁,刷着半截绿漆的墙围子,头顶吊扇吱呀呀地转着,驱不散空气里的沉闷和紧张。 一间不大的审讯室里,周伟蔫头耷脑地坐在木头椅子上,脸色发白,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他一早就被公安传唤过来了,问的就是关于给贝米写情书的事。 刚进来他还强撑着,可听到公安提到林婷婷前天在学校把贝米推得重伤住院的消息后,他整个人都懵了,后背都被吓出了冷汗。 这事情怎么闹得这么大,还扯上公安了! 审讯室的门开了又关,公安问的问题并不算太刁钻,主要就是确认他和林婷婷的关系,以及那些情书是不是他写的,谁让他写的。 周伟不敢隐瞒,磕磕巴巴地都认了,但反复强调自己只是帮忙,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公安记录完,让他等着。 又过了好一阵子,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除了公安,还有他焦急万分的母亲。 周母一看儿子这怂样,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狠狠拧了他胳膊一把:“你个不省心的东西,让你好好上学你偏不听,跟林婷婷那个坏心眼的女人掺和在一起干什么?这下好了,惹祸上身了吧,人家现在是故意伤人被抓进来的,你想跟着一起吃牢饭啊!” 周伟被他妈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妈,我没掺和推人,真没我事。” “没你事?没你事人家公安叫你来干什么”周母气得又拧了他胳膊一把,“那林婷婷就不是个好东西,仗着她爸是个芝麻绿豆官,眼睛长在头顶上,心思歹毒着呢。你离她远点听见没有,再敢跟她来往,我打断你的腿!” 母子俩正拉扯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了他们面前,挡住了走廊的光线。 周伟和他妈同时抬起头。 只见一个极其英俊的男人站在面前,穿着普通的灰色衬衫,身姿却挺拔如松。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此刻却像淬了冰,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冷冷地俯视着周伟。 男人身后还跟着另一名穿军装的,军装男对旁边的公安低声说了句什么。 公安点点头,没再阻拦。 周伟被他看得心头发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你谁啊?” “你就是周伟?”季延礼开口,“给贝米写情书的那个?” 周伟心里咯噔了一下,预感不妙,还没回答,旁边的周母倒是先嚷嚷起来:“哎,你谁啊?管我们家周伟写不写情书?年轻人写个情书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 她叉着腰,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季延礼目光扫过周母,那眼神里的威严让她后面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重新看向周伟,薄唇吐出几个字:“我是她未婚夫。” 周伟的脸唰地白了,腿肚子都有点发软。 那个娇气漂亮的贝米,未婚夫竟然是这么个煞神,那眼神,像是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然后他又想起了自己写的那些肉麻又带着点下流暗示的句子,这会儿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 “我、我…”周伟舌头打结,眼神慌乱地瞟向别处,不敢和季延礼对视,“是林婷婷,都是林婷婷指使我干的,是她。她说…说只要我写了情书塞给贝米,闹得大家都知道她勾搭男生,就能让她难堪,让别人厌弃她,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被她骗了,是她逼我的。” 恐慌之下,他只想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那个已经被抓起来的林婷婷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季延礼面无表情地听着,紧抿的唇线透露出极致的冷意。 周伟这副急于推诿,毫无担当的嘴脸,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想。 第58章 你天天来,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吗? “行了行了,这位同志,事情都清楚了,是那个林婷婷搞的鬼,跟我们小伟没关系。” 周母听着儿子的话,又惊又怕,赶紧用力拽起瘫软的周伟,几乎是用拖地把他往外拉,“快走快走,晦气地方。” 周伟踉踉跄跄地被母亲拽出去,经过季延礼,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 男人带来的压迫感,让他两腿发软,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审讯室的门被关上了,隔绝了那对母子仓皇逃离的背影。 季延礼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转身,对旁边负责记录的公安沉声道:“同志,麻烦将刚才周伟的供词作为林婷婷涉嫌教唆、诽谤的补充证据,一并记录在案。” 公安严肃地点点头,钢笔在笔录本上快速划过。 …… 贝米在医院里闻了一个星期多的消毒水味,都觉得自己快腌入味了。 脚踝上的绷带昨天就拆了,只留下淡淡的青黄色印记,腰后的淤青也褪得差不多了,只偶尔翻身还有一丝丝隐痛。 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让她最好再静养半个月。 但只有贝米自己心里清楚,那点异能水偷偷喝下去,身体里就像有个小暖炉在悄悄修补着,恢复速度快得连医生都啧啧称奇。 这天,她躺在病床上,手里捧着一本杂志,眼睛却盯着门口。 墙上的挂钟指针不紧不慢地挪向十二点,像是算准了点儿,病房门被准时推开。 季延礼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照例拎着那个熟悉的军绿色保温桶。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衬衫,袖子规整地挽在手肘上方,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奶奶让拿来的。”他言简意赅,几步走到床边,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伸手拧开保温桶盖。 片刻,浓郁的骨头汤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 季延礼拿出搪瓷缸子,倒了大半缸,递到贝米面前。 贝米放下杂志,抬起杏仁眼看他。 他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显然是顶着大太阳赶来的,那张极其好看的侧脸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下轮廓分明,薄唇习惯性地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这一个多星期,天天如此。 中午十二点,准时出现,放下汤,看着她喝完,然后起身就走,绝不多待一分钟,也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比军营里吹号还要准时。 贝米接过温热的搪瓷缸,指尖刚碰到他微凉的指关节,他便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她心里哼了一声,小口地喝着汤。 汤熬得奶白浓郁,里面还飘着几颗饱满的红枣和枸杞,味道很好,是季奶奶的用心。 可看着床边这个沉默的像块石头,只把送汤当任务完成的男人,贝米就觉得这汤喝得有点堵。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她喝汤轻微的吞咽声。 季延礼就站在床边,目光落在窗外,好像那里有什么吸引他的军事目标。 站姿依旧笔挺,双手垂在身侧,手指微微蜷着。 贝米眼角的余光能瞥见他线条绷紧的下颌,还有偶尔滚动一下的喉结。 “脚怎么样了?”他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目光却依旧看着窗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贝米把最后一口汤喝完,把搪瓷缸往他那边一递:“喝完了,脚早没事了,活蹦乱跳。” 语气里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赌气。 季延礼这才转过头,视线在她拆了绷带的脚踝上扫了一眼,又落到她气色明显红润了许多的小脸上,最后对上她那双亮晶晶,带着点挑衅意味的大眼睛。 他收回眼,嗯了一声,伸手接过空缸子,转身去水槽边冲洗。 水流哗哗,他洗得很仔细。 贝米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里那点闷气更盛了。 林婷婷的审判结果昨天就传开了,故意伤害罪加上教唆他人骚扰、败坏他人名誉,数罪并罚,判了七年。 在这个严打的年头,一个花样年华的姑娘,这辈子基本是毁了。 林大年那个科长位置也被一纸调令发配去了鸟不拉屎的边疆,职位一撸到底,明眼人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还有周伟,直接被学校开除了学籍,听说他爹那个小厂长差点位置不保,最后是周伟写了血泪斑斑的保证书,再三赌咒发誓绝不再出现在贝米方圆十里之内,才勉强保住了饭碗。 她确实没想到,一场风波,竟把林婷婷和周伟这两个麻烦一次性解决了。 权势碾过蝼蚁,无声无息,却足以改变命运。 贝米知道这是季家在为她做主,这份做主里,大多数是出于对季家孙媳妇这个身份的维护。 愣是这么想着,她抬眼看向那个沉默地擦干缸子的男人,男人挺拔的背影透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住院这些天,刘娟和几个要好的同学都来看过她,带些水果零食,说说笑笑,病房里也热闹过。 连程康年出差回来,也带着李英和程小莹象征性地来了一趟。 李英假惺惺地说了几句好好养伤,程康年则是官腔十足地问了问医生怎么说。 最让贝米意外的是程小莹,这个向来和她不对付的便宜妹妹,那天竟然破天荒地没出言嘲讽,只是站在门口,抱着手臂,对着她打了石膏的脚和苍白的脸,从鼻子里嘁了一声,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就扭头出去了。 五分钟后,季延礼把洗干净的搪瓷缸放回保温桶里,盖上盖子。 动作一丝不苟,跟整理内务似的。 “我走了。”他拎起保温桶,又看了她一眼,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你…好好休息。” 贝米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那背影透着一种急于逃离的僵硬。 就在他的手搭上门把手的瞬间,贝米忽然开口:“季延礼。” 他脚步顿住,没有回头,握着门把的手指微微收紧。 贝米深吸一口气,盯着他紧绷的后背,一字一句地问:“你天天来,就只是为了完成奶奶交代的任务吗?” 季延礼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 病房里只剩下窗外的风声,和男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 他没有回答,沉默地拧开门,像个胆小鬼一样很快消失在门后。 第59章 接受它,改变它 病房里又恢复了寂静,贝米靠在枕头上,表情落寞,心里不舒服。 每天雷打不动的骨汤,只会是季奶奶的心意,而季延礼,不过是那个被指派来完成任务的邮差。 他有几分真心是愿意踏进这间病房的,恐怕一分都没有,全是看在季奶奶的面子上。 她和季家的婚约,经历了这一场风波,更是铁板钉钉,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这样也好,贝米自嘲地想。 季家门第高,人口简单,季奶奶疼她,老爷子护短。 嫁进去,没有难缠的公婆需要日日晨昏定省,没有复杂的妯娌关系需要周旋。 甚至她的丈夫,季延礼,大概也不会太在意她。 他会像完成任务一样,给她该有的体面,履行丈夫的责任,但更多的,恐怕不会有了。 她只需要扮演好季家孙媳妇的角色,就能拥有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安稳和尊荣。 这难道不好吗?贝米问自己。 理智告诉她,这已经是穿书后抽中的上上签。 可心底深处,还是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叫嚣,不够,她想要的不止这些。 她想要一个人,能把她放在心尖上,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能分享喜悦,分担忧愁,能知冷知热,能把她当成独一无二的珍宝,而不是一个需要履行的责任,一个需要完成的任务。 可现实呢,程康年不会允许她退婚。 在这个真实的,有血有肉有规则的世界里,她这个“贝米”的身份,早已和季家绑在了一起。 她已经不是在看一本小说了,而是就在这故事里,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感受着这里的悲喜。 “呼……” 贝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口的憋闷都吐出去。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心口。 难过是真实的,失落也是真实的。 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贝米掀开被子,试着把脚踩在地上,没有任何不适感。 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穿着病号服散步的人。 阳光很好,蝉鸣聒噪。 退婚不可能的,那就接受它,然后…努力改变它。 贝米望着窗外生机勃勃的夏日景象,眼里那点迷茫委屈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光芒。 改变不了起点,那就努力改变过程和结局。 点心铺子要开,属于自己的路也要走。 至于季延礼…… 这时,病房门又被轻轻推开了。 贝米以为是王妈,回头一看,却是刘娟探进来一张灿烂的笑脸,手里还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黄澄澄的大鸭梨。 “贝米,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刘娟风风火火地进来,打破了病房的沉寂。 看着好友关切的笑容,贝米也弯起了嘴角,心头的阴霾似乎被冲淡了些许。 她扶着窗台站稳,声音轻快起来:“好多了,都能下地走了,你怎么又买东西了,我不是让你别带东西来了吗?” …… 住院一个星期多,医生确认没问题,贝米出院了,但又在家里修养了一个星期,这期间程小莹也没来找茬,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只是,那份由警卫员转交的骨汤,成了每天雷打不动的任务。 保温桶准时出现在门岗,她喝完,王妈再把空桶放回去。 至于季延礼本人?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贝米想到这儿,眼里就忍不住冒出小火苗,这男人,体贴是真体贴,可这公事公办的态度,比李英母女俩的冷嘲热讽还气人。 他大概觉得每天派个保温桶来,就算是完成了季奶奶交代的照顾任务吧。 真是块又硬又臭的石头。 今早,吃完早餐,贝米便打算上学去了。 推开小院门,她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桂花香气的空气,躺了这么久,骨头都要躺酥了。 今天还穿了条新做的碎花连衣裙,衬得她那张小脸越发小巧,就连眼神也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灵动神采。 刚走出大院那扇铁门,脚步就顿住了。 一辆熟悉的军绿色吉普车,静静地停在路边那棵老槐树下。 车身沾着些露水,像是刚开过来不久。 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季延礼高大的身影利落地跨了出来,几步走到贝米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上车,我送你。” 他今天没穿军装,换了件灰色工装外套,里面是件干净的白色汗衫,衬得那张极其好看的脸少了些平日的高冷,多了几分随性的英俊。 贝米微张着嘴唇,眼里是实实在在的惊讶,完全没想到他会来。 但心里那点小小的波澜还没漾开,就被更快的念头压了下去。 肯定是季奶奶不放心,硬让他来的。 一这么想着,贝米垂下眼睫,掩去那丝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声音也淡了下来:“不用麻烦季团长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就行。” 说完就要绕过他,往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走。 “你的脚刚好,”季延礼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公交车人多,万一挤着了,踩着了,再伤着怎么办?” 贝米的脚步顿住了。 这话戳中了她的顾虑,脚踝虽然不疼了,但毕竟刚痊愈不久,确实经不起公交车上人挤人的折腾。 “那好吧。”贝米妥协了。 绕过他,自己拉开了吉普车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把书包抱在怀里。 季延礼看着她利落的动作,沉默地绕回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车厢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吉普车平稳地驶上街道。 贝米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手指抠着书包的带子。 沉默就像块石头,无形地压在她胸口,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她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声音有点干巴巴的:“现在全国严打呢,我们这样,未婚男女总待在一起,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闻言,季延礼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紧了下,手背隐有青筋凸起。 但他依旧目视前方,薄唇紧抿,一个字也没回应。 贝米等了几秒,没等到任何反应,心里的火气就上来了。 什么意思?连句话都懒得跟她说?送她这一趟就这么不情不愿? 第60章 还是季团长会疼人 她气得扭过头,看向窗外,小脸绷得紧紧的,胸口起伏着。 一路无话。 车子很快停在了学校门口那棵熟悉的大槐树下。 贝米立刻去解安全带,动作快得像是在生闷气。 她快速推开车门,一只脚刚踏到地上,又转回头,对着驾驶座上的男人,声音又脆又硬,带着明显的不满:“季延礼!” 季延礼闻声转过头,眼神里还有几分疑惑。 贝米深吸一口气,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炸毛的猫:“明天不用来接我了!替我谢谢季奶奶的好意,我脚好了自己能坐车,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说完,也不管男人是什么反应,用力地甩上车门,背着自己的书包,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校门,那背影气呼呼的,马尾辫都甩得比平时高。 他坐在驾驶座上,目光追随着那个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足足过了十几秒,才收回视线,发动车子,掉头离开。 吉普车一路开回季家,赵妈恰好拿着个簸箕在院子里扫落叶。 看到季延礼下车,她笑着招呼:“延礼回来啦,今天还要熬骨头汤不?我这就去准备料。” 季延礼脚步顿住,摇摇头:“不用了,她脚好了。” “啥?好了?” 赵妈惊讶地停下扫帚,眼睛瞪得老大,“这才几天功夫啊,满打满算也就半个多月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呢,那脚崴得可不轻啊,还脑震荡来着。” 季延礼听着这话,想起贝米刚才下车那稳稳当当的步伐,眼神微动:“嗯,恢复得不错。” “哎哟,那敢情好啊。”赵妈一拍大腿,脸上笑开了花,自顾自地下了结论,“我就说嘛,肯定是咱家熬的骨头汤管了大用,你瞧瞧,你买的那都是上好的筒子骨,肉厚骨髓多,我天天小火慢炖,熬得汤浓得挂碗。” “这营养啊,都补进骨头里去了,贝米丫头天天喝,可不就好得快嘛。”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脸上的褶子都笑深了,“还是你会疼人,这汤送得值!贝米知道了,心里指不定多感激你呢。” 赵妈说这话的时候,季延礼已经走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而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会疼人之类的话。 他脚步顿了一下,背对着赵妈,没有回头,也没有接赵妈的话茬。 只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便迈开长腿,几步就跨上楼梯,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教室里顿时喧闹起来。 贝米收拾书本,准备找刘娟去吃午餐。 这时,一个身影磨磨蹭蹭地挪到她课桌旁,挡住了窗外透进来的阳光。 她抬起头,眼里映出罗强那张有点局促的脸。 罗强平时在班里是个大咧咧的男生,打球嗓门最大,跟谁都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可这会儿,他站在贝米桌前,两只手好像没地方放似的,一会儿挠挠后脑勺,一会儿又插进裤兜里,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正眼看她。 “贝…贝米同学,”罗强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有点紧张,“那个,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贝米好奇地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什么忙呀,你说呗。” 被贝米这么看着,罗强的耳根子有点泛红:“我就…就是想请你给我当个模特,我拍几张照片就行。” 说完怕贝米不答应,赶紧补充,“不白帮忙,我按市场价给工钱,真的。” 模特?贝米有点惊讶。 这年头,能请得起模特拍照的是极少数。 这年头,虽然模特还是个挺新鲜的行当,但像首都、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已经开始有了,给百货大楼或者服装厂拍宣传画报,报酬确实不低。 罗强这小子,平时看着大大咧咧,没想到家里条件不错,更没想到他会找上自己。 罗强见贝米没立刻答应,脸上的紧张更明显了,他搓着手解释:“我这不是想着,要拍就拍好看点嘛。咱们班,不,咱们学校,我就没找着比你更合适的了。” 这话说得直白又带着点笨拙的真诚。 “你有相机?”贝米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眼睛亮了起来。 “嗯。”罗强用力点头,脸上总算有了点神采,“上个礼拜我表哥从南方回来,送我的,崭新的海鸥牌。” 贝米看着罗强真诚又带着点恳求的眼神,想起那天她被林婷婷推倒,混乱中好像也是罗强第一个冲过来想扶她,虽然被刘娟她们抢了先。 这份人情,她记着呢。 “行啊。”贝米爽快地答应了,“帮同学忙嘛,应该的,什么时候拍?” “真的?” 罗强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惊喜得差点跳起来,随即又赶紧压住兴奋,认真想了想,“这个月十四号就要开那个创业计划的会了,我想拍点照片做材料,嗯…现在才六号…明天放学行吗?就在学校后操场那片小树林边上,光线好。” “没问题。”贝米点头。 罗强像是解决了天大的难题,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嘿嘿笑着,手忙脚乱地在自己军绿色的裤子口袋里掏啊掏,最后掏出几颗印着大白兔图案的奶糖,一股脑儿塞到贝米手里:“给,请你吃糖,大白兔的,谢谢你啊,贝米。” 掌心里躺着几颗带着体温的奶糖,玻璃纸在透过窗户的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 贝米看着这朴素又真诚的定金,心里暖暖的。 她眉眼弯弯,盛满了笑意,声音又甜又脆:“谢谢啦,罗强同学真大方!” 罗强被她这甜滋滋的笑容晃了一下眼,小麦色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 然后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丢下一句:“那…那说好了,明天放学见。” 就同手同脚,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出了教室,差点撞到门框上。 贝米看着他那慌慌张张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来。 …… 下午上课,贝米心思飘远了。 14号的创业讨论会迫在眉睫,她得拿出点让人眼前一亮的真本事,光有想法不够,得有实打实的样品镇场子。 做什么好呢? 那些寻常的桃酥、绿豆糕怕是入不了老师们的眼。 第61章 季延礼!闷葫芦!骗子!渣男! 对了,果干! 贝米一敲桌板,来了主意,那种野果做的果干,酸酸甜甜,开胃又特别,市面上还少见。 西单市场东西杂,说不定能淘到点新鲜野果。 下午放学,贝米急匆匆地和刘娟说完再见,跑出校门,眼睛习惯性地扫向那个大槐树。 然后,就看到了那辆眼熟的吉普车停在那。 车门旁还倚着个高大身影,不是季延礼又是谁? 贝米脚步一顿,小眉头拧着。 这人,真是块不开窍的木头。 早上她明明说得清清楚楚,让他别来了,不想耽误他时间,更不想顶着严打的风头惹人闲话。 他怎么还在这儿?像个执行死命令的士兵,风雨无阻地杵在这儿当接送员。 这犟脾气,真是符合他那军人的身份:任务没完成,绝不撤退。 贝米腹诽着,准备目不斜视地绕过去,却见季延礼似乎看到了她,刚抬脚要朝这边走。 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穿着碎花裙的身影,像只欢快的蝴蝶,一下子扑到了季延礼面前,还亲昵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延礼哥,”女孩的声音带着惊喜,“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接我的吗?” 贝米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孩仰着脸,笑容灿烂,正是上次在校门口见过的那女孩。 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好啊,难怪早上对她爱答不理,原来下午佳人有约。 早上那点关于他闷葫芦的猜测已经碎成了渣,只剩下被欺骗的愤怒。 季延礼眉头紧皱,动作僵硬地想把胳膊从刘琳手里抽出来,声音冷硬:“不是接你。” 视线急切地越过刘琳的头顶,准确地捕捉到了几米外,小脸已经气得煞白的贝米。 四目相对。 贝米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漫上了水汽,眼圈红得厉害,像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似的。 她死死咬着下唇,狠狠瞪了季延礼一眼,眼里写满了控诉。 然后一扭头,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连头都没回一下。 看到这一幕,季延礼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闷闷的,有点发慌。 那种感觉,比面对最复杂的战术地图还要让他无措。 一把拉开刘琳还试图攀扯过来的手,他语气带着少有的急促:“别闹了刘琳,我还有事。” “哎?延礼哥,那女的是谁啊?”刘琳被甩开手,有些不满,但更多是好奇,她眯着眼努力辨认着公交站台上那个快要挤上车的背影, “看着好眼熟,不会是学校里传的那个贝米吧,她就是你那个乡下未婚妻?” 季延礼根本没心思回答她。 眼看着贝米挤上了刚刚停稳的公交车,车门关上,车子启动,汇入了车流。 他二话不说,转身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吉普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迅速追了上去。 西单站到了。 贝米随着人流下了车,脚步踩在柏油路面上,心里那股火气还在熊熊燃烧,烧得她脸颊发烫。 她一边往热闹的市场里走,一边忍不住在心里骂开了花:季延礼!闷葫芦!骗子!渣男! 早上还装得跟完成任务似的来接她,下午就被别的姑娘缠上了。 还延礼哥?叫得可真亲热。 怪不得早上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不吭声,原来心思都飞到别人身上去了。 哼,以后他爱接谁接谁去,再理他,她就是小狗! 西单市场里人头攒动,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路边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卖新鲜蔬菜的,有卖鸡鸭鱼肉的,还有推着小车卖冰糖葫芦和小人书的。 贝米压下心头的烦躁,开始在几个卖水果的摊位上搜寻着山里红或者沙果的踪影。 “贝米。” 不多时,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点赶路后的微喘。 她身体一僵,脚步没停,反而走得更快了,只当没听见。 烦死了,阴魂不散。 季延礼腿长步子大,几步就追上了她,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挡住了些许嘈杂和阳光。 他低头看着贝米气鼓鼓的小脸,那双总是清亮的杏仁眼此刻像喷火的小兽,瞪着他。 “你来干什么?”贝米没好气地开口,声音又冲又硬,“烦不烦啊,不是有人等着你接吗,来这里干嘛。” 季延礼被她呛得眉头紧锁,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刚才那个,是我表妹刘琳。” “表妹?”贝米小脸仰着,“季延礼,你哪来那么多表妹?上次是那个王秀秀,这次又来个刘琳!你们家是表妹批发市场吗,还是你们家亲戚都住北京,专等着你这位团长大人去接?” 越说越气,声音也拔高了,引来旁边几个挑菜的大妈好奇的目光。 季延礼被她连珠炮似的质问噎得够呛,又看着她气红了眼的样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家里…亲戚是多了点。” “哼!” 贝米狠狠剜了他一眼,跟这块木头根本没法沟通。 绕过他,故意把步子迈得又重又快,往市场深处走去,打定主意不理他。 季延礼沉默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像一道沉默又固执的影子。 走着走着,一股极其霸道的酸味钻进了鼻子,刺激得她口腔里瞬间分泌出唾液。 贝米循着味道找过去,只见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蹲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娘。 老大娘面前摆着个小竹筐,里面堆满了黄澄澄,个头不大的小果子 酸杏? 她的脚步顿住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一个绝妙的主意瞬间冒了出来,酸杏这玩意儿酸得倒牙,除了怀了孕害口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般人真消受不起。 可如果…如果把它做成蜜饯呢? 用糖渍,或者熬成果酱,把那股酸转化成恰到好处的酸甜。 做成开胃的小零嘴,或者夹在点心里这绝对是个亮点。 创业讨论会上的小点心,这不就有了? 想法达成,贝米走到竹筐前,拿起一个杏子捏了捏,硬硬的,正是做果脯的好材料。 “大娘,这杏子怎么卖呀?”她的声音恢复了清亮,带着点雀跃。 “闺女,识货啊。”老大娘笑起来,露出豁了的门牙,“自家树上结的,酸是酸了点,可新鲜着呢,两毛钱一斤。” “行,我挑点。”贝米喜滋滋地开始选杏子,专拣那些个头匀称,没有磕碰的。 挑好一小堆,她又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布钱包,刚数出几张毛票,一只大手已经伸了过来,把一张崭新的一块钱纸币递给了老大娘。 “哎?”贝米和老大娘同时抬头。 第62章 瞧你男人,多知道疼人 老大娘接过钱,看看眼前这个英俊的不像话的年轻男人,又看看蹲在地上,脸蛋红扑扑的漂亮姑娘,浑浊的眼睛里堆满了了然的慈祥笑意:“哎哟,姑娘你好福气哟,瞧你男人,多知道疼人,主动就给钱啦。” 听见这称呼,贝米脸颊一热,一半是羞,一半是残余的怒气未消。 她站起来,抱着那袋酸杏,扭头瞪了季延礼一眼,对着老大娘大声澄清:“他才不是我男人。”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季延礼低沉清晰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们还没结婚,我是她未婚夫。” 边说,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了贝米怀里那袋沉甸甸的酸杏。 “……” 贝米剩下的话全被堵在了喉咙里。 看着季延礼无比坦然的拎着她的酸杏,再对上老大娘那副“我懂我懂,小两口闹别扭”的促狭笑容,她一口气堵在胸口,脸更红了。 然后哼一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转身就走,脚步飞快地扎进了旁边更拥挤的副食品区域。 季延礼拎着那袋酸杏,像拎着一个重要的作战物资,迈开长腿,亦步亦趋地跟上。 她走到卖冰糖的柜台,指着散装的大块冰糖:“同志,给我称半斤。” 售货员刚把纸包好的冰糖递出来,季延礼的手已经伸了过去,把钱付了。 她走到干货摊子,指着成色很好的白芝麻:“这个,来二两。” 季延礼掏钱,付款,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停顿。 贝米又转到卖玻璃罐的地方,挑了两个带铁盖的广口瓶。 季延礼依旧沉默地付账,甚至还主动伸手把两个瓶子都拎在了自己手里,连同之前的酸杏、冰糖、芝麻,他一手拎着好几个袋子瓶子,像个移动的货架,却丝毫不显狼狈,身姿依旧挺拔。 贝米起初还绷着小脸,故意不看他,可眼角的余光一次次瞥见他动作利落地掏钱付账,像个最称职的跟班和钱包。 那股憋在心口的闷气,不知不觉就顺着这些花出去的钱响,一点点消散了。 她又瞄了一眼季延礼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心思活跃了起来:唔…这人虽然闷了点,气人了点,但这个特点倒是不错。 话少得像锯嘴葫芦,掏钱包的速度倒是快如闪电,执行力一流。 嗯…这个优点,值得肯定。 心里的气顺了,脚步也不自觉地放慢了些。 贝米在一个卖烤红薯的炉子旁停下,甜丝丝的焦糖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她没说要买,只是吸了吸鼻子。 季延礼就径直走到炉子前:“同志,挑个烤得好的。” 直到那个热乎乎,流着蜜糖的红薯被油纸包着递到贝米面前,她终于忍不住,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 虽然很快又努力压平,但眼里的怨气彻底化了。 她接过红薯,指尖被烫得缩了一下,小声嘟囔:“谢谢。” 听这语气好像变好了不少,季延礼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拎着大包小裹跟在她身侧,像最忠诚的护卫。 贝米捧着热腾腾的红薯,小口吹着气,假装随意地问:“是奶奶又让你来的吧?” 他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眼神认真地看着她,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贝米剥红薯皮的动作停住了,抬起头,眼里带着点真实的惊讶:“嗯?” “我自己来的。” 不是奶奶的命令,是他自己想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市场棚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那双总是过分冷静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映出一点暖金色的光。 贝米看着他,心口像是被那暖光轻轻熨帖了一下,残留的最后一丝别扭也烟消云散。 她很快低下头,用力掰开滚烫的红薯,露出里面金黄软糯的瓤,甜香四溢。 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哦,那…东西买齐了,赶紧送我回家吧,我还得研究我的酸杏呢。” 季延礼看着她被红薯烫得微微吐舌头,又满足地眯起眼睛的模样,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好。”他沉声应道,拎紧手里的东西,护着她穿过喧闹的人潮,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吉普车。 …… 次日,下午三点。 放学后,贝米背上书包,拉着刘娟的手,穿过教学楼后的小树林,远远就看见操场角落支起了一块大白布,罗强在布架子旁边忙活,旁边还站着几个人。 “罗强。”贝米招了招手,拉着刘娟小跑过去。 罗强转过身,看见贝米和刘娟,眼睛一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贝米同学,刘娟同学,你们来啦,” 他看了看刘娟,压低声音对贝米说,“还是你想得周到,我都没考虑到可能会有人说闲话。” 贝米抿嘴笑了笑:“没事,现在有刘娟在,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说着,目光扫向罗强身后的几个人,“这就是你说的朋友?” 罗强赶紧介绍:“对对,名字叫做张建国,我发小,跟我一起参加创业计划的。”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生,又指向旁边两个女生,“这是李建军找来的模特,是咱们学校的马丽,另外一个是马丽的朋友。” 贝米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女生身上,瞳孔微缩,这不是昨天在校门口缠着季延礼的女生吗? 刘琳显然也认出了她,表情略微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疏离的姿态。 贝米心里了然,看来这位表妹是陪着朋友来的。 刘琳旁边站着的马丽,穿着条时下流行的碎花布拉吉,烫着卷发,嘴唇涂得有点红。 看到贝米,她立刻皱起眉头,挑剔的目光在贝米和刘娟身上扫来扫去,尤其在贝米那条不知什么款式的宽松裤子上停留了片刻。 随即语气不善地问:“什么意思啊罗强,请了我还找别人?还是两个?你们这活儿到底给谁干啊。” “还有,张建国,你可没跟我说还有别人。” 张建国赶紧起身,有些尴尬地解释:“马丽,你误会了,罗强找的是贝米同学拍他的衣服。咱们拍咱们的,不冲突,真的,贝米同学就拍几套罗强自己搭配的样子,咱们拍咱们之前选好的那几件新进的货。” 边说边给罗强使眼色。 罗强也赶紧点头:“对对对,分开的。马丽同学,贝米同学就拍我带来的衣服,很快就完事,不耽误你们。” 马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色依旧臭臭的,但没再说什么,拉着刘琳退到一边的树荫下,小声嘀咕起来,眼神时不时瞟向贝米这边,带着明显的不屑。 贝米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才吃饱饭几年啊,哪来这么多妖魔鬼怪。 懒得理会那点小风波,只当没看见那两人,她问罗强:“衣服呢,去哪儿换?” “哦哦,在那边。”罗强从军绿色的大帆布包里掏出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递给贝米,“麻烦你去那边女厕所换下行吗,第一套就这个。” 是一件叠在上面的牛仔色半身裙和一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还有一条细细的鹅黄色丝巾。 贝米接过衣服,点点头。 刘娟想陪她去,她摆摆手:“没事,你在这等我。” 说完拿着衣服,径直走向操场另一头的红砖厕所。 厕所里光线有些暗,气味也不太好闻。 贝米刚把带来的衣服挂好,准备换下自己的,厕所门就被推开了。 马丽扭着腰走了进来,显然是跟着她进来的。 她就靠着木头门框上,也不上厕所,就抱着手臂,斜睨着在解衬衫扣子的贝米。 那眼神,像带着钩子,上上下下地刮着贝米,充满了轻蔑意味。 “哼,我当是谁呢,这么大架子,原来就是那个在学校被人推倒,闹得满城风雨的贝米啊?听说伤得不轻,怎么,这么快就活蹦乱跳出来卖相赚钱了?” 贝米解扣子的手顿都没顿一下,懒得搭理,迅速换好半身裙,把丝巾在脖子上打了个漂亮的结,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转身就走,全程把那女生当空气。 “你!”马丽被无视个彻底,气得不行,但贝米已经推门出去了。 第63章 你简直就是天生的模特 回到操场,阳光下的贝米整个人都在发光。 牛仔半身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和修长的腿型,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丝巾随着微风轻轻飘动,衬得她肤如凝脂。 她没化妆,但那张脸本就精致,杏仁眼水汪汪的,唇色是自然的粉嫩,整个人清新又时髦,像从香港画报里走出来的模特。 罗强看得眼睛都直了,结结巴巴地说:“贝、贝米同学,你真好看,这套衣服太适合你了。” 刘娟也在一旁惊叹:“天啊贝米,你这身打扮太好看了,像电影明星。” 另一边,马丽脸色更难看了,不服气地扯了扯自己新换的裙子,小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的。” 刘琳也在悄悄打量着贝米,总觉得贝米有些不太一样,但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就…忒吸引人。 罗强支好相机,有些紧张地指导贝米:“那个...贝米同学,你能不能摆几个姿势,就像香港杂志上那样。” 贝米想了想,回忆着前世看过的八十年代港星照片。 紧接着,她微微侧身,一只手轻抚后脑勺,另一只手自然垂在身侧,下巴微抬,露出优美的颈部线条。 “对对对!就是这样!”罗强激动的手都有些抖,赶紧按下快门。 接下来,贝米又换了几个姿势:靠在操场边的单杠上,眼神慵懒;坐在跑道边缘,双手撑在身后,双腿交叠。 甚至大胆地模仿了《窗外》里的回眸一笑。 每一个动作都自然又充满韵味,把港风的随性与时尚表现得淋漓尽致。 罗强拍得兴起,不停地夸赞:“太棒了,完美!贝米同学你简直就是天生的模特。” 这边贝米拍得顺利又出彩,那边的马丽看在眼里,气在心头。 她看到贝米那个回眸的姿势很特别,也赶紧学着扭身回望。 可她身材偏丰满,动作又刻意,做出来非但没有贝米那份灵动,反而显得有些笨拙和滑稽。 张建国皱着眉,按快门的手都迟疑了。 马丽见张建国反应平平,又看到罗强对着贝米那副赞不绝口的样子,心里更是憋了一股无明火,脸色臭得像谁欠了她钱。 她狠狠瞪了贝米这边一眼,低声对旁边的刘琳抱怨:“哼,装模作样,有什么了不起。” 刘琳没说话,只是看着在镜头前从容自信的贝米,眼神有些复杂。 不得不承认,贝米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明明穿得很简单,却硬是把那身牛仔裙和丝巾穿出了大牌的感觉,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自然和时髦感,是她们刻意模仿也学不来的。 贝米完全无视了那边的低气压和小动作,已经完全沉浸在拍照的状态里,配合着罗强的指挥,变换着姿势。 阳光,微风,快门声,还有罗强那毫不掩饰的赞叹,让她心情愉悦。 她甚至对着镜头做了个俏皮的眨眼,引得罗强又是一阵激动的抓拍。 操场另一头,几个路过的学生好奇地驻足观望,指指点点。 隐约能听到议论声:“哇,那女生谁啊?穿得真好看。” “在拍照那个?好像是经济系的贝米。” “对对,就是她,听说挺漂亮的…” 这些议论声飘进马丽耳朵里,她的脸更黑了。 而贝米对着罗强的镜头,又露出了一个更加明媚自信的笑容。 拍摄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 结束后,罗强递给她一瓶汽水,满脸感激:“贝米同学,真的太感谢你了,这些照片绝对能让评委眼前一亮。” 贝米接过汽水,小口啜饮着,冰凉的液体缓解了夏日的燥热。 她看了眼不远处还在别扭摆拍的马丽二人组,这一幕还有点滑稽。 八十年代的校园,一群年轻人笨拙地追逐着时尚的影子,带着点天真,又充满朝气。 “罗强,”她想到什么似的问,“你们的创业计划到底是什么呀,需要模特照?” 罗强神秘地笑了笑:“我们想开一家服装店,专门卖从南方进来的时髦衣服。这些照片是用来做宣传画册的,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早,得先通过学校的审核。” 贝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个罗强,看起来大大咧咧,没想到还挺有商业头脑。 再过两年,就是服装行业开始腾飞的时候,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未来可期。 回家的路上,刘娟还在兴奋地谈论着刚才的拍摄:“贝米,你刚才太美了,那个马丽脸都气歪了,哈哈哈。” 贝米刚要接话,一个带着喘息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贝米,等等。” 两人停下脚步回头。 只见刘琳小跑着追了上来,额前的卷发被汗水沾湿了几缕,脸颊泛着红晕,显然是跑急了。 她停在贝米面前,微微喘着气。 “有事?”贝米挑了挑眉,语气平淡。 她对这个昨天还在校门口试图缠着季延礼,今天又带着朋友对自己阴阳怪气的姑娘,实在没什么好感。 刘琳平复了一下呼吸,眼神有点复杂:“那个下午马丽的事,她那人就那样,脾气冲,说话不过脑子,我替她跟你说声不好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贝米更觉得奇怪了,刘琳这唱的是哪一出? “你特意追上来,就为了替她道歉?” 这不符合刘琳昨天那副娇小姐的做派啊。 刘琳摇摇头,夕阳的光线映在她脸上,表情显得有些别扭,但语气倒是认真了几分:“也不全是。我是想跟你说…” 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知道你是延礼哥的未婚妻,之前听人说过你,还以为你是那种很古板老气的乡下姑娘,今天正式见了,才知道不是,你挺不一样的,很自信,也很有想法。”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也不等贝米回应,转身就快步离开了,那背影还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贝米看着她消失在林荫道拐角,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道歉加夸奖,来得莫名其妙。 “她这是怎么了?”刘娟凑过来,同样一脸不解,“刘琳平时眼睛可长在头顶上,跟她那个小团体的人玩,都不怎么搭理旁人的,今天居然主动跟你说话道歉?” 贝米摇摇头:“谁知道呢。” 第64章 又带了什么宝贝来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刘娟打开了话匣子:“贝米,你来得晚不知道,咱们学校看着简单,其实也分好几派呢。” 她掰着手指头数,“像刘琳她们那样的,父亲是高级干部的,自己抱团儿,平时走路都带风,还有一些父母是事业单位领导的,也凑一堆,剩下的,像咱们这样没啥背景的,就是普通同学了。” “但我之前听说刘琳她爸级别挺高的,背景硬着呢,她今天主动来找你说话,还夸你。啧啧,我看啊,她八成是想跟你交朋友。” 贝米听着,心里有些惊讶。 穿书前她倒是知道校园里会有小团体,但没想到八十年代的校园里,这种基于家庭出身的派系现象也这么泾渭分明。 她不由得想起程康年,自己这个身份,在别人眼里,大概也算是有背景的那一类?只是她自己没太当回事罢了。 “这样啊…”贝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刘娟突然想起什么,好奇地碰了碰贝米的胳膊:“哎,刚才刘琳说…你是谁的未婚妻,你有未婚夫啦,真的假的?” 贝米回过神,看着刘娟惊讶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点点头:“嗯,是真的。” “天哪,”刘娟捂住嘴,兴奋地追问,“谁啊谁啊?哪个系的?帅不帅?快说说,到底是谁运气这么好,能把你定下来。” 贝米想起季延礼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俊脸,还有他刻板执行任务的样子,嘴角弯起一抹无奈的笑:“唉,一个木头呗。” “木头?”刘娟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贝米是在调侃, “哈哈哈,贝米你太逗了,哪有这么说自己未婚夫的。不过能让你这么说的木头,肯定也不是普通的木头吧?快跟我说说。” 她挽紧贝米的胳膊,缠着她追问,夕阳把两个年轻女孩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 周末,贝米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里面装着玻璃罐子,几包白砂糖,一小袋麦芽糖,还有最重要的酸杏。 她原本计划在家大展身手,把创业讨论会上的酸杏果干试验品做出来,结果季奶奶一个电话,热情地召唤她过去玩。 “正好,”贝米心里琢磨,“季家厨房宽敞,工具也齐全,在哪儿做不是做?” 于是爽快地应下,背着她的宝贝坐上了公交车。 刚踏进季家小院的门槛,一个穿着水红色连衣裙的熟悉身影就映入眼帘。 刘琳?她怎么也在? 刘琳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跟季奶奶说着话,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到拎着大包小包的贝米,同样一脸惊讶。 “贝米来啦。”季奶奶笑呵呵地站起身,“快进来,正好,琳琳也在,你们年轻人有话说。” 老太太拉着贝米的手,对刘琳介绍道:“琳琳,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贝米,延礼的未婚妻,心灵手巧着呢。” 说着又转向贝米,指着刘琳,“这是刘琳,她爷爷跟老爷子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拜把子的兄弟,虽没血缘,但比亲得还亲,延礼得喊她爷爷一声叔公,琳琳得叫延礼一声表哥。” 贝米恍然,原来是这样一层关系。 难怪刘琳能那么自然地喊季延礼“延礼哥”。 原著里原主跟这位表妹确实没什么交集,大概是因为原主性格怯懦,根本融不进刘琳的圈子。 “你好。”贝米朝刘琳点点头,笑容得体。 刘琳站起身,脸上扯出一个笑容:“你好,又见面了。” 季奶奶这才注意到贝米脚边的帆布包,打趣道:“瞧瞧我们贝米,又带了什么宝贝来?是不是又要琢磨好吃的了。” 贝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想试着做点酸杏果干。” “酸杏?”刘琳好奇地探头看了看贝米打开的包口,里面露出黄澄澄的杏子,小巧硬实,表皮带着一层细细的绒毛。 “对呀,”季奶奶笑着对刘琳说,“你这丫头今天运气好,贝米做的点心可好吃了,待会儿让她露一手。” 刘琳眼睛一亮,带着点期待看向贝米:“那我可真有口福了。” 贝米左右看了看,没发现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季奶奶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眯眯地说:“找延礼呢?他前几天回军区了,这个月底有个大演习,他这阵子都扎在部队里,忙得脚不沾地,怕是周末也回不来。” “哦。”贝米应了一声,然后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廊下,赵妈闻声出来帮忙收拾。 “哎哟,贝米姑娘,你怎么买了这么多酸杏?”赵妈拿起一个杏子闻了闻,酸得直皱鼻子,“这东西可酸得倒牙,也就怀了孕害口的媳妇才爱吃两口。” 贝米一边把带来的玻璃罐、冰糖、芝麻等东西往外拿,一边笑眯眯地说:“赵妈您放心,我有办法把它变得又酸又甜,开胃得很,保管您吃了还想吃。” 赵妈被她说得来了兴致:“那敢情好,我就等着尝鲜了。” 贝米抱着处理酸杏的工具和材料进了厨房。 赵妈问要不要帮忙打下手,她摇摇头:“赵妈您忙您的,我自己能行,弄这个需要点耐心。” 于是赵妈便乐呵呵地去院子里扫落叶了。 刘琳坐在客厅,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心里像被小猫爪子挠着,实在按捺不住好奇,悄悄走到厨房门口,探进半个身子。 只见贝米系着条碎花小围裙,站在案板前,一手按着酸杏,一手握着不锈钢小刀,动作麻利地给杏子去核、切成两半。 顿时,一股直冲天灵盖的酸味瞬间弥漫开来。 “咳咳咳。”刘琳毫无防备,被这酸气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赶紧捂住口鼻。 贝米闻声回头,看到刘琳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快出去吧,这味道冲得很。” 刘琳缓过气,好奇地问:“贝米,你不觉得酸吗?我站门口都受不了。” 贝米手上动作不停,把切好的杏肉放进旁边的大搪瓷盆里,头也不抬地说:“习惯了就好,你是没闻过我做柠檬膏的时候,那才叫酸爽呢。” 她说话的语气轻松,带着点小得意,“以前为了试验配方,比这更酸、味道更浓的东西都处理过,这点酸不算什么。” 刘琳听着,非但没退出去,反而走进了厨房。 第65章 那个姑娘谁啊?怦然心动。 回到操场,阳光下的贝米整个人都在发光。 牛仔半身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和修长的腿型,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丝巾随着微风轻轻飘动,衬得她肤如凝脂。 她没化妆,但那张脸本就精致,杏仁眼水汪汪的,唇色是自然的粉嫩,整个人清新又时髦,像从香港画报里走出来的模特。 罗强看得眼睛都直了,结结巴巴地说:“贝、贝米同学,你真好看,这套衣服太适合你了。” 刘娟也在一旁惊叹:“天啊贝米,你这身打扮太好看了,像电影明星。” 另一边,马丽脸色更难看了,不服气地扯了扯自己新换的裙子,小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的。” 刘琳也在悄悄打量着贝米,总觉得贝米有些不太一样,但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就…忒吸引人。 罗强支好相机,有些紧张地指导贝米:“那个...贝米同学,你能不能摆几个姿势,就像香港杂志上那样。” 贝米想了想,回忆着前世看过的八十年代港星照片。 紧接着,她微微侧身,一只手轻抚后脑勺,另一只手自然垂在身侧,下巴微抬,露出优美的颈部线条。 “对对对!就是这样!”罗强激动的手都有些抖,赶紧按下快门。 接下来,贝米又换了几个姿势:靠在操场边的单杠上,眼神慵懒;坐在跑道边缘,双手撑在身后,双腿交叠。 甚至大胆地模仿了《窗外》里的回眸一笑。 每一个动作都自然又充满韵味,把港风的随性与时尚表现得淋漓尽致。 罗强拍得兴起,不停地夸赞:“太棒了,完美!贝米同学你简直就是天生的模特。” 这边贝米拍得顺利又出彩,那边的马丽看在眼里,气在心头。 她看到贝米那个回眸的姿势很特别,也赶紧学着扭身回望。 可她身材偏丰满,动作又刻意,做出来非但没有贝米那份灵动,反而显得有些笨拙和滑稽。 张建国皱着眉,按快门的手都迟疑了。 马丽见张建国反应平平,又看到罗强对着贝米那副赞不绝口的样子,心里更是憋了一股无明火,脸色臭得像谁欠了她钱。 她狠狠瞪了贝米这边一眼,低声对旁边的刘琳抱怨:“哼,装模作样,有什么了不起。” 刘琳没说话,只是看着在镜头前从容自信的贝米,眼神有些复杂。 不得不承认,贝米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明明穿得很简单,却硬是把那身牛仔裙和丝巾穿出了大牌的感觉,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自然和时髦感,是她们刻意模仿也学不来的。 贝米完全无视了那边的低气压和小动作,已经完全沉浸在拍照的状态里,配合着罗强的指挥,变换着姿势。 阳光,微风,快门声,还有罗强那毫不掩饰的赞叹,让她心情愉悦。 她甚至对着镜头做了个俏皮的眨眼,引得罗强又是一阵激动的抓拍。 操场另一头,几个路过的学生好奇地驻足观望,指指点点。 隐约能听到议论声:“哇,那女生谁啊?穿得真好看。” “在拍照那个?好像是经济系的贝米。” “对对,就是她,听说挺漂亮的…” 这些议论声飘进马丽耳朵里,她的脸更黑了。 而贝米对着罗强的镜头,又露出了一个更加明媚自信的笑容。 拍摄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 结束后,罗强递给她一瓶汽水,满脸感激:“贝米同学,真的太感谢你了,这些照片绝对能让评委眼前一亮。” 贝米接过汽水,小口啜饮着,冰凉的液体缓解了夏日的燥热。 她看了眼不远处还在别扭摆拍的马丽二人组,这一幕还有点滑稽。 八十年代的校园,一群年轻人笨拙地追逐着时尚的影子,带着点天真,又充满朝气。 “罗强,”她想到什么似的问,“你们的创业计划到底是什么呀,需要模特照?” 罗强神秘地笑了笑:“我们想开一家服装店,专门卖从南方进来的时髦衣服。这些照片是用来做宣传画册的,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早,得先通过学校的审核。” 贝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个罗强,看起来大大咧咧,没想到还挺有商业头脑。 再过两年,就是服装行业开始腾飞的时候,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未来可期。 回家的路上,刘娟还在兴奋地谈论着刚才的拍摄:“贝米,你刚才太美了,那个马丽脸都气歪了,哈哈哈。” 贝米刚要接话,一个带着喘息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贝米,等等。” 两人停下脚步回头。 只见刘琳小跑着追了上来,额前的卷发被汗水沾湿了几缕,脸颊泛着红晕,显然是跑急了。 她停在贝米面前,微微喘着气。 “有事?”贝米挑了挑眉,语气平淡。 她对这个昨天还在校门口试图缠着季延礼,今天又带着朋友对自己阴阳怪气的姑娘,实在没什么好感。 刘琳平复了一下呼吸,眼神有点复杂:“那个下午马丽的事,她那人就那样,脾气冲,说话不过脑子,我替她跟你说声不好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贝米更觉得奇怪了,刘琳这唱的是哪一出? “你特意追上来,就为了替她道歉?” 这不符合刘琳昨天那副娇小姐的做派啊。 刘琳摇摇头,夕阳的光线映在她脸上,表情显得有些别扭,但语气倒是认真了几分:“也不全是。我是想跟你说…” 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知道你是延礼哥的未婚妻,之前听人说过你,还以为你是那种很古板老气的乡下姑娘,今天正式见了,才知道不是,你挺不一样的,很自信,也很有想法。”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也不等贝米回应,转身就快步离开了,那背影还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贝米看着她消失在林荫道拐角,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道歉加夸奖,来得莫名其妙。 “她这是怎么了?”刘娟凑过来,同样一脸不解,“刘琳平时眼睛可长在头顶上,跟她那个小团体的人玩,都不怎么搭理旁人的,今天居然主动跟你说话道歉?” 贝米摇摇头:“谁知道呢。” 第66章 大手,温热有力 老大娘接过钱,看看眼前这个英俊的不像话的年轻男人,又看看蹲在地上,脸蛋红扑扑的漂亮姑娘,浑浊的眼睛里堆满了了然的慈祥笑意:“哎哟,姑娘你好福气哟,瞧你男人,多知道疼人,主动就给钱啦。” 听见这称呼,贝米脸颊一热,一半是羞,一半是残余的怒气未消。 她站起来,抱着那袋酸杏,扭头瞪了季延礼一眼,对着老大娘大声澄清:“他才不是我男人。”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季延礼低沉清晰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们还没结婚,我是她未婚夫。” 边说,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了贝米怀里那袋沉甸甸的酸杏。 “……” 贝米剩下的话全被堵在了喉咙里。 看着季延礼无比坦然的拎着她的酸杏,再对上老大娘那副“我懂我懂,小两口闹别扭”的促狭笑容,她一口气堵在胸口,脸更红了。 然后哼一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转身就走,脚步飞快地扎进了旁边更拥挤的副食品区域。 季延礼拎着那袋酸杏,像拎着一个重要的作战物资,迈开长腿,亦步亦趋地跟上。 她走到卖冰糖的柜台,指着散装的大块冰糖:“同志,给我称半斤。” 售货员刚把纸包好的冰糖递出来,季延礼的手已经伸了过去,把钱付了。 她走到干货摊子,指着成色很好的白芝麻:“这个,来二两。” 季延礼掏钱,付款,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停顿。 贝米又转到卖玻璃罐的地方,挑了两个带铁盖的广口瓶。 季延礼依旧沉默地付账,甚至还主动伸手把两个瓶子都拎在了自己手里,连同之前的酸杏、冰糖、芝麻,他一手拎着好几个袋子瓶子,像个移动的货架,却丝毫不显狼狈,身姿依旧挺拔。 贝米起初还绷着小脸,故意不看他,可眼角的余光一次次瞥见他动作利落地掏钱付账,像个最称职的跟班和钱包。 那股憋在心口的闷气,不知不觉就顺着这些花出去的钱响,一点点消散了。 她又瞄了一眼季延礼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心思活跃了起来:唔…这人虽然闷了点,气人了点,但这个特点倒是不错。 话少得像锯嘴葫芦,掏钱包的速度倒是快如闪电,执行力一流。 嗯…这个优点,值得肯定。 心里的气顺了,脚步也不自觉地放慢了些。 贝米在一个卖烤红薯的炉子旁停下,甜丝丝的焦糖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她没说要买,只是吸了吸鼻子。 季延礼就径直走到炉子前:“同志,挑个烤得好的。” 直到那个热乎乎,流着蜜糖的红薯被油纸包着递到贝米面前,她终于忍不住,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 虽然很快又努力压平,但眼里的怨气彻底化了。 她接过红薯,指尖被烫得缩了一下,小声嘟囔:“谢谢。” 听这语气好像变好了不少,季延礼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拎着大包小裹跟在她身侧,像最忠诚的护卫。 贝米捧着热腾腾的红薯,小口吹着气,假装随意地问:“是奶奶又让你来的吧?” 他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眼神认真地看着她,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贝米剥红薯皮的动作停住了,抬起头,眼里带着点真实的惊讶:“嗯?” “我自己来的。” 不是奶奶的命令,是他自己想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市场棚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那双总是过分冷静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映出一点暖金色的光。 贝米看着他,心口像是被那暖光轻轻熨帖了一下,残留的最后一丝别扭也烟消云散。 她很快低下头,用力掰开滚烫的红薯,露出里面金黄软糯的瓤,甜香四溢。 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哦,那…东西买齐了,赶紧送我回家吧,我还得研究我的酸杏呢。” 季延礼看着她被红薯烫得微微吐舌头,又满足地眯起眼睛的模样,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好。”他沉声应道,拎紧手里的东西,护着她穿过喧闹的人潮,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吉普车。 …… 次日,下午三点。 放学后,贝米背上书包,拉着刘娟的手,穿过教学楼后的小树林,远远就看见操场角落支起了一块大白布,罗强在布架子旁边忙活,旁边还站着几个人。 “罗强。”贝米招了招手,拉着刘娟小跑过去。 罗强转过身,看见贝米和刘娟,眼睛一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贝米同学,刘娟同学,你们来啦,” 他看了看刘娟,压低声音对贝米说,“还是你想得周到,我都没考虑到可能会有人说闲话。” 贝米抿嘴笑了笑:“没事,现在有刘娟在,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说着,目光扫向罗强身后的几个人,“这就是你说的朋友?” 罗强赶紧介绍:“对对,名字叫做张建国,我发小,跟我一起参加创业计划的。”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生,又指向旁边两个女生,“这是李建军找来的模特,是咱们学校的马丽,另外一个是马丽的朋友。” 贝米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女生身上,瞳孔微缩,这不是昨天在校门口缠着季延礼的女生吗? 刘琳显然也认出了她,表情略微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疏离的姿态。 贝米心里了然,看来这位表妹是陪着朋友来的。 刘琳旁边站着的马丽,穿着条时下流行的碎花布拉吉,烫着卷发,嘴唇涂得有点红。 看到贝米,她立刻皱起眉头,挑剔的目光在贝米和刘娟身上扫来扫去,尤其在贝米那条不知什么款式的宽松裤子上停留了片刻。 随即语气不善地问:“什么意思啊罗强,请了我还找别人?还是两个?你们这活儿到底给谁干啊。” “还有,张建国,你可没跟我说还有别人。” 张建国赶紧起身,有些尴尬地解释:“马丽,你误会了,罗强找的是贝米同学拍他的衣服。咱们拍咱们的,不冲突,真的,贝米同学就拍几套罗强自己搭配的样子,咱们拍咱们之前选好的那几件新进的货。” 边说边给罗强使眼色。 罗强也赶紧点头:“对对对,分开的。马丽同学,贝米同学就拍我带来的衣服,很快就完事,不耽误你们。” 马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色依旧臭臭的,但没再说什么,拉着刘琳退到一边的树荫下,小声嘀咕起来,眼神时不时瞟向贝米这边,带着明显的不屑。 贝米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才吃饱饭几年啊,哪来这么多妖魔鬼怪。 懒得理会那点小风波,只当没看见那两人,她问罗强:“衣服呢,去哪儿换?” “哦哦,在那边。”罗强从军绿色的大帆布包里掏出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递给贝米,“麻烦你去那边女厕所换下行吗,第一套就这个。” 是一件叠在上面的牛仔色半身裙和一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还有一条细细的鹅黄色丝巾。 贝米接过衣服,点点头。 刘娟想陪她去,她摆摆手:“没事,你在这等我。” 说完拿着衣服,径直走向操场另一头的红砖厕所。 厕所里光线有些暗,气味也不太好闻。 贝米刚把带来的衣服挂好,准备换下自己的,厕所门就被推开了。 马丽扭着腰走了进来,显然是跟着她进来的。 她就靠着木头门框上,也不上厕所,就抱着手臂,斜睨着在解衬衫扣子的贝米。 那眼神,像带着钩子,上上下下地刮着贝米,充满了轻蔑意味。 “哼,我当是谁呢,这么大架子,原来就是那个在学校被人推倒,闹得满城风雨的贝米啊?听说伤得不轻,怎么,这么快就活蹦乱跳出来卖相赚钱了?” 贝米解扣子的手顿都没顿一下,懒得搭理,迅速换好半身裙,把丝巾在脖子上打了个漂亮的结,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转身就走,全程把那女生当空气。 “你!”马丽被无视个彻底,气得不行,但贝米已经推门出去了。 第67章 夜色浓稠,季团长又做梦了 对了,果干! 贝米一敲桌板,来了主意,那种野果做的果干,酸酸甜甜,开胃又特别,市面上还少见。 西单市场东西杂,说不定能淘到点新鲜野果。 下午放学,贝米急匆匆地和刘娟说完再见,跑出校门,眼睛习惯性地扫向那个大槐树。 然后,就看到了那辆眼熟的吉普车停在那。 车门旁还倚着个高大身影,不是季延礼又是谁? 贝米脚步一顿,小眉头拧着。 这人,真是块不开窍的木头。 早上她明明说得清清楚楚,让他别来了,不想耽误他时间,更不想顶着严打的风头惹人闲话。 他怎么还在这儿?像个执行死命令的士兵,风雨无阻地杵在这儿当接送员。 这犟脾气,真是符合他那军人的身份:任务没完成,绝不撤退。 贝米腹诽着,准备目不斜视地绕过去,却见季延礼似乎看到了她,刚抬脚要朝这边走。 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穿着碎花裙的身影,像只欢快的蝴蝶,一下子扑到了季延礼面前,还亲昵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延礼哥,”女孩的声音带着惊喜,“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接我的吗?” 贝米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孩仰着脸,笑容灿烂,正是上次在校门口见过的那女孩。 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好啊,难怪早上对她爱答不理,原来下午佳人有约。 早上那点关于他闷葫芦的猜测已经碎成了渣,只剩下被欺骗的愤怒。 季延礼眉头紧皱,动作僵硬地想把胳膊从刘琳手里抽出来,声音冷硬:“不是接你。” 视线急切地越过刘琳的头顶,准确地捕捉到了几米外,小脸已经气得煞白的贝米。 四目相对。 贝米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漫上了水汽,眼圈红得厉害,像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似的。 她死死咬着下唇,狠狠瞪了季延礼一眼,眼里写满了控诉。 然后一扭头,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连头都没回一下。 看到这一幕,季延礼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闷闷的,有点发慌。 那种感觉,比面对最复杂的战术地图还要让他无措。 一把拉开刘琳还试图攀扯过来的手,他语气带着少有的急促:“别闹了刘琳,我还有事。” “哎?延礼哥,那女的是谁啊?”刘琳被甩开手,有些不满,但更多是好奇,她眯着眼努力辨认着公交站台上那个快要挤上车的背影, “看着好眼熟,不会是学校里传的那个贝米吧,她就是你那个乡下未婚妻?” 季延礼根本没心思回答她。 眼看着贝米挤上了刚刚停稳的公交车,车门关上,车子启动,汇入了车流。 他二话不说,转身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吉普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迅速追了上去。 西单站到了。 贝米随着人流下了车,脚步踩在柏油路面上,心里那股火气还在熊熊燃烧,烧得她脸颊发烫。 她一边往热闹的市场里走,一边忍不住在心里骂开了花:季延礼!闷葫芦!骗子!渣男! 早上还装得跟完成任务似的来接她,下午就被别的姑娘缠上了。 还延礼哥?叫得可真亲热。 怪不得早上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不吭声,原来心思都飞到别人身上去了。 哼,以后他爱接谁接谁去,再理他,她就是小狗! 西单市场里人头攒动,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路边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卖新鲜蔬菜的,有卖鸡鸭鱼肉的,还有推着小车卖冰糖葫芦和小人书的。 贝米压下心头的烦躁,开始在几个卖水果的摊位上搜寻着山里红或者沙果的踪影。 “贝米。” 不多时,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点赶路后的微喘。 她身体一僵,脚步没停,反而走得更快了,只当没听见。 烦死了,阴魂不散。 季延礼腿长步子大,几步就追上了她,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挡住了些许嘈杂和阳光。 他低头看着贝米气鼓鼓的小脸,那双总是清亮的杏仁眼此刻像喷火的小兽,瞪着他。 “你来干什么?”贝米没好气地开口,声音又冲又硬,“烦不烦啊,不是有人等着你接吗,来这里干嘛。” 季延礼被她呛得眉头紧锁,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刚才那个,是我表妹刘琳。” “表妹?”贝米小脸仰着,“季延礼,你哪来那么多表妹?上次是那个王秀秀,这次又来个刘琳!你们家是表妹批发市场吗,还是你们家亲戚都住北京,专等着你这位团长大人去接?” 越说越气,声音也拔高了,引来旁边几个挑菜的大妈好奇的目光。 季延礼被她连珠炮似的质问噎得够呛,又看着她气红了眼的样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家里…亲戚是多了点。” “哼!” 贝米狠狠剜了他一眼,跟这块木头根本没法沟通。 绕过他,故意把步子迈得又重又快,往市场深处走去,打定主意不理他。 季延礼沉默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像一道沉默又固执的影子。 走着走着,一股极其霸道的酸味钻进了鼻子,刺激得她口腔里瞬间分泌出唾液。 贝米循着味道找过去,只见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蹲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娘。 老大娘面前摆着个小竹筐,里面堆满了黄澄澄,个头不大的小果子 酸杏? 她的脚步顿住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一个绝妙的主意瞬间冒了出来,酸杏这玩意儿酸得倒牙,除了怀了孕害口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般人真消受不起。 可如果…如果把它做成蜜饯呢? 用糖渍,或者熬成果酱,把那股酸转化成恰到好处的酸甜。 做成开胃的小零嘴,或者夹在点心里这绝对是个亮点。 创业讨论会上的小点心,这不就有了? 想法达成,贝米走到竹筐前,拿起一个杏子捏了捏,硬硬的,正是做果脯的好材料。 “大娘,这杏子怎么卖呀?”她的声音恢复了清亮,带着点雀跃。 “闺女,识货啊。”老大娘笑起来,露出豁了的门牙,“自家树上结的,酸是酸了点,可新鲜着呢,两毛钱一斤。” “行,我挑点。”贝米喜滋滋地开始选杏子,专拣那些个头匀称,没有磕碰的。 挑好一小堆,她又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布钱包,刚数出几张毛票,一只大手已经伸了过来,把一张崭新的一块钱纸币递给了老大娘。 “哎?”贝米和老大娘同时抬头。 第7章 钱和项链都弥补不了我受的委屈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程康年大步走过来,刚要发火,就看见她衣服上沾着泥,头发也乱糟糟的,活像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去哪了?”程康年板着脸问。 “我、我在百货商场门口等了四个小时。”贝米哇地一声哭出来,眼泪说来就来,“公交车没了,走回来还遇到抢劫的,我新买的衣服都扯破了。” 她举起购物袋,里面新买的衣服确实被扯烂了。 程康年脸色骤变,猛地转头瞪向李英。刚才他要亲自去找,就是她拦着说“乡下孩子机灵着呢,能出什么事”。 李英被看得心里发虚,赶紧上前拉住贝米的手:“贝米啊,小莹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年纪小不懂事。” “我都差点被拖进暗巷了。”贝米哭得更凶了,特意露出被拽红的手腕,“要不是遇到解放军同志,我、我…” 她故意不说下去,肩膀一抽一抽的。 程康年脸色更难看了,冲着楼上吼道:“程小莹,给我滚下来!” 程小莹磨蹭着下楼,看到贝米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直打鼓。她刚说句“我又不知道会出事”。 就被劈头盖脸骂:“差点出人命你知不知道,还是说你想去派出所写检讨!” 李李英心里一紧,赶紧上前拉住丈夫:“老程,孩子还小,她知道错了。”她推了推程小莹,“小莹,做错事就要认错。” “还小?”程康年甩开她的手,眼神凌厉,“贝米也是咱们程家的一份子,以后是要嫁去季家的,她第一次来城里就被你女儿丢外面,传出去像什么话?” 程小莹被骂得眼圈更红了,手指绞着衣角,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对不起。” 贝米站在一旁,低垂着眼睫,看起来委屈又可怜。她皮肤白得透光,衬得那双杏眼更加水润,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 程康年见她这样,心里更窝火,转头对李英道:“去拿两百块钱给贝米,就当是补偿。” 李英一愣:“两百?”这可不是小数目!但见程康年脸色阴沉,她只好转身去拿钱,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乡下丫头,装得倒是挺像! 贝米接过钱,手指轻轻捏着钞票边缘,声音软软的:“我想回农村了,这里太危险了。” 李英眼皮一跳,瞬间意识到这丫头不简单。程康年脸色也变了,赶紧拦住她:“胡说什么!你是我的女儿,怎么能说走就走?” 说完,他皱眉思索片刻,片刻转身上楼。不一会儿拿着个红绒盒子下来:“这项链本来准备给小莹当生日礼物的,现在给你了。” 李英和程小莹同时瞪大眼睛。那是条24K金的链子,特意托人从香港买的,吊坠是个小花生,起码值五百块。 “谢谢爸。”贝米终于破涕为笑,小脸还挂着泪珠,衬得皮肤更加白皙透亮。 她乖巧地戴上项链,金灿灿的坠子衬着精致的锁骨,格外好看。 “爸!那是我的项链。”程小莹终于憋不住了,声音里带着委屈和不满。 程康年眉头一皱,语气严厉:“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惹事,用得着赔礼道歉?” 李英站在一旁,脸上挂着笑,可眼神却冷飕飕的。她轻轻推了推程小莹,低声道:“行了,少说两句。” 程小莹不服气地跺了跺脚,但最终还是在父亲的瞪视下闭了嘴。贝米看着她那副憋屈样,心里暗爽,脸上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小声说:“谢谢爸,其实,钱和项链都弥补不了我受的委屈。” 程康年脸色一僵,显然没想到她这么难打发。李英的眼神闪了闪,立刻笑着接话:“贝米啊,都是一家人,别往心里去。小莹年纪小不懂事,回头我好好教她。” 贝米心里冷笑,面上却乖巧地点点头:“那我先回房间了。” 她转身往房间走,身后还能听见程康年压低声音训斥程小莹:“都十六岁了,还这么没规矩!” 回到客房,贝米把金项链藏进枕头底下。她可清楚得很,程康年现在所做的这一却,不过是要稳住她这个“替嫁工具”。 李英更是表面和善背地里算计。她要是真跟程小莹硬碰硬,搞不好会被李英倒打一耙,说她不懂事、没教养,还不如装可怜,从程康年那儿多捞点好处。 “不过装可怜还真有用。”她小声念叨,又从兜里掏出那两百块钱数了数,这年头两百块钱能做不少事情了。 楼上隐约传来程小莹的哭声和李英的安慰声。贝米躺在床上,认真梳理书里的剧情,本书男主29岁就当上团长了,这升迁速度确实惊人。 原主嫁到季家头个月还算太平,男主前一个月根本不着家,后来某天夜里突然发病砸东西,原主当时还没想跑,后来怎么就跟个野男人私奔了。 好好的首长夫人不当,偏偏要南下进厂吃苦?实在可疑,这书中也没具体讲原因,到底发生什么了,她也不清楚。 “原著里那男主到底叫什么来着?”贝米摸着指尖发热的异能,好像就提过一次?后面全是用季团长来称呼。 想到周六要见面,她又翻身起来,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列购物清单:富强粉、白砂糖、还有最难搞的淡奶油。 写完后,贝米把纸张收起放进帆布包里,打算明天出门采购,接着,又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睡衣,拎着洗脸盆去冲凉房。 这年头女性洗澡真是遭罪,水泥砌的冲凉房里就一个生锈的水龙头,墙上连个挂钩都没有。 她脱掉衣服,对着门后的小镜子照了照,这具身体已经跟前世一模一样了,就连胸前的红痣都有。 皮肤白得像刚挤出来的牛奶,在昏黄的灯泡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腰肢纤细,双腿笔直修长,两团弧度饱满,晃眼得很,连她都忍不住上手抓了两把。 “还好异能跟来了,”她嘟囔着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哗啦啦冲下来,冻得她直跳脚,“要是有浴霸就好了。” 搓澡时她才发现自己右臂内侧有两道紫红的掐痕,肯定是今天被流氓拽的。她撇撇嘴,这具身体实在太娇嫩了,稍微碰一下就留印子。 擦干身子,贝米套上棉布睡裙。镜子蒙着水雾,她用手抹开,看见自己脸蛋红扑扑的,鼻尖上两个小痘痘格外明显。 夏天又闷又热,没有空调的日子真难熬。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冰箱发出嗡嗡的运转声。她打开冰箱,保鲜层里居然躺着四个黄澄澄的柠檬,这年头普通人家连见都没见过,旁边还有半瓶贴着外文标签的蜂蜜。 “腐败啊腐败,”她小声嘀咕着拿出一个柠檬,利落地切了半个柠檬,加了两勺冰糖,又偷偷滴了两滴晶莹的异能水。 水面立刻泛起细小的气泡,柠檬的酸香混着清甜弥漫开来。 回到房间,贝米边喝柠檬水边给手臂擦红花油。异能顺着指尖流动,那些紫红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她低头看了一眼,满意地咂咂嘴,端起柠檬水抿了口,酸甜中带着奇异的清香,连嗓子都舒服了不少。 床头闹钟指向十点半,大院里的灯光陆续熄灭。贝米把剩余的柠檬片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明天得想办法买点鲜奶,做个蜂蜜牛奶面膜,好好养一下自己的皮肤。 第6章 解放军同志救命啊! 李英看着丈夫铁青的脸色,心里暗恼。她当然不在乎那个乡下丫头的死活,但要是真出事,程家的脸面往哪搁?更别提和季家的亲事了。 “老程,消消气。”她柔声劝道,“我让王妈多炒两个菜,等那孩子回来就能吃上热饭。” 程小莹躲在妈妈身后,看着父亲怒气冲冲的背影,委屈地撇撇嘴。不就是个乡下土包子嘛,至于发这么大火? 她摸着手腕上的新表,心想明天一定要让爸爸给她买条项链赔罪。 另一边,贝米站在百货商场门口,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已经六点半了,程小莹果然没回来。 她叹口气,这丫头要么是故意整她,要么就是玩疯了把她给忘了。 更糟的是,这个点的公交车已经停运了。这年头的北京街头,连个出租车影子都看不见。 贝米又叹了口气,只能靠两条腿走回去了。 刚走到一段僻静的小路,身后顿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还没等她回头,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就拦在了面前。 “小姑娘,这么晚一个人啊?”高个子男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贝米后退一步,攥紧了手里的袋子:“你们想干什么?” “借点钱花花。”矮个子直接伸手去抢她的包。 贝米死死抱住包:“钱给你们,放我走!” 她从兜里掏出剩下的三十多块钱递过去。 高个子接过钱,借着路灯看清她的脸,眼睛顿时亮了:“长得真水灵...”说着就要来摸她的脸。 贝米猛地躲开:“钱都给你们了!” “钱我们要,人也要。”两人一左一右架住她,往旁边草丛里拖。贝米拼命挣扎,鞋子都踢掉了一只。 “救命啊——” 她刚喊出声就被捂住嘴,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完全拖进去了。 难道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她不甘心,拼命挣扎,眼泪糊了一脸。 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年代的可怕,没有手机,没有监控,叫天天不应。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灯光照过来。吉普车猛地刹住,车门打开。 “干什么的!”一个冷冽的男声响起。 贝米还没看清,就听见很大的撞击声传来,高个子已经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另一个劫匪刚想跑,被来人一个扫腿撂倒,紧接着就是两记结实的拳头,打得他鼻血直流。 “解放军同志饶命啊。”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两人现在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认错态度极好,“我们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养。” 贝米气得牙痒痒,这两个欺软怕硬的软蛋,她照着两人屁股各踹一脚:“抢劫还耍流氓,不要脸!” 这一脚用了十成力,踹得他们嗷嗷叫。 “身手不错。”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贝米一听这声音,抬头看去,恰巧对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是下午在糕点店见过的那个男人。 路灯下他的轮廓格外分明,鼻梁高挺,下颌线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满打满算,这个男人已经帮了她两回。 “长官!”一个年轻战士跑过来,“已经报案了,公安马上到。” 他好奇地打量着贝米,“同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这一带晚上可不安全。” “我要回家的,只是迷路了。”贝米声音还有些发颤,又偷偷看了眼救她的男人,对方低头在拍打军装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不多时,警笛声由远及近。两个公安下车后,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军官。 其中年纪大的那个目光在他肩章上停留片刻,立刻敬了个礼:“首长好!” 他简单回礼,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贝米站在一旁没注意这些,因为她在认真数自己的钱。 两个混混跪地哭诉:“我们第一次干这个啊,下次真的不会再犯了,警察同志,就饶过俺们这一次吧。” 没人想听他们的狡辩,很快就有人给他们带上了手铐拉上警车。 做完笔录后,警察得知她是迷路了,口头教育了几句就说送她回家。 见事情已经解决了,军官转身就要走。 “诶,同志,你等一下。”贝米小跑着追上去。 他回头,眼神询问。 “我们白天在甜品店见过的,我记得当时你买了好多糖果。你是不是喜欢吃甜的,周六我送你自己做的点心当谢礼好不好?” 男人低头看她,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开来,显然是想起来了。 “不必。”他回绝,转身就走。 贝米小跑着跟上,故意露出熟悉的梨涡:“火车上你也帮过我呀。” 军官脚步一顿,终于想起来这是火车上那个被大妈纠缠的姑娘。夜色里,姑娘仰着的小脸瓷白透亮,杏眼里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他薄唇微动,却在看到她那双期待的眼神后,鬼使神差点了头:“周六下午两点,王府井百货西门。” 小战士站在一旁欲言又止,诶,这个周六要和程家姑娘见面的啊… 但最让他惊讶的还是这个,他家团长居然答应收礼物了!还要约见面,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愣是这么想着,他又偷偷瞄了眼贝米,这姑娘皮肤白得发光,笑起来两个小梨涡,难怪团长破例。 吉普车开远后,小战士一边开车一边偷瞄后视镜:“团长,那姑娘是不是对您…” “开你的车。” 季延礼闭上眼,却想起她踹流氓时气鼓鼓的样子,脸色出奇得变好了不少。 贝米坐在警用车里,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摸了摸发烫的脸。 这下可好,欠了人家两份人情。 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大腿。 哎呀,忘记问那位同志叫什么名字了。 警车停在军属大院,贝米道谢后就赶紧下车了,刚走进去,值班室的警卫就跑了出来:“哎呦贝米同志,你可算回来了!程部长都快把整个北京城翻遍了。” 贝米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该怎么演。 走到小院门口,她听见里面程康年正在训人:“要是出了事,你让我上哪再找一个给季家。” “爸,我回来了。”贝米推开门,声音带着哭腔。 第5章 长得可爱,穿得跟老太太似的 程小莹累了,坐在休息区瞪着贝米在人群中灵活穿梭的背影,新烫的卷发都快气直了。 她妈妈说这个土包子只有小学学历,以前都没有来过城里,应该是自卑又怯懦,但眼前这个乡下人怎么和他们说的不一样呢? 贝米进了一家新开的服装店,站在试衣镜前量试衣服,镜中映出她粉扑扑的脸蛋。 她挑了一件米色高腰直筒裤和浅咖色格纹衬衫,这种复古穿搭在21世纪可是久经不衰的网红款,放在1983年更是时髦又得体。 随后又选了条藏蓝色背带裙,搭配白色彼得潘领衬衫,活脱脱一个甜美少女。 售货员都忍不住夸:“小姑娘真会搭,这身看着就精神。” 等贝米买完衣服走出服装区,程小莹刚要开口找茬,转头就撞见了文工团的姐妹们。 两个姑娘穿着时兴的红色喇叭裤,烫着卷发,一左一右亲昵地挽着程小莹。 卷发女眼神不时往贝米身上瞟,随后捂着嘴笑:“小莹,这是谁呀?穿得跟村姑似的,该不会是你乡下亲戚吧?” 贝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碎花衬衫,确实土了点,但架不住她皮肤白,眼睛亮,穿什么都显得水灵灵的。 她抬起头,笑得甜甜的:“是啊,我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呢。” 卷发女被她一噎,脸色顿时不好看。另一个短发姑娘盯着贝米白净的脸,酸溜溜地说:“皮肤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土包子。” 说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冒痘的下巴。 程小莹站在一旁,既不帮腔也不解释,顿时冒出一句:“她是我家新来的保姆。” “保姆?”卷发女夸张地瞪大眼,“你们家保姆这么年轻?” 说着,眼神更加轻蔑地看向贝米,“这年头连保姆都敢来逛商场了?” 贝米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柔声说:“是啊,连没礼貌的人都来了呢。” “你!”卷发女脸色一变,刚要发作,程小莹急忙打断:“走吧走吧,我们去看电影。” 说完拽着两个朋友就忘外走,临走还不忘回头瞪贝米一眼:“五点半在这里等我。” 贝米无所谓地耸耸肩,正好乐得清静。 她沿街道慢悠悠地逛着八零年代的北京街头,路过的行人有的穿着蓝布工装,也有时髦青年穿着喇叭裤、花衬衫。 远处竟然还有外国人在拍建筑照片,没见过洋人的老百姓们纷纷驻足打量。 路过一家老牌的糕点铺,贝米瞬间被橱窗里摆着的桃酥吸引了,她想起了自己穿越前做的那些精致甜点。 店里只有一个穿军装的高个子男人在结账,宽肩窄腰的背影特别扎眼。她凑近柜台,发现还有试吃的小饼干。 “同志,尝尝我们新出的杏仁酥。”店员热情地递来一块。 贝米咬了一口,甜得眯起眼睛:“这个太甜了,该换冰糖的。” 她笑起来露出两个小梨涡,看得售货员大姐愣了神:“小姑娘还挺懂行。” 一旁付钱的男人闻声转过头来。 贝米感应抬头,两人无声对视几秒。她这才认出是火车上那个毒舌的男人,没想到还是个当兵的。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挑选点心,用余光瞥他,还真别说,这男人长相真可以用极品二字来形容。 剑眉星目,一双桃花眼本该多情,却透着冷峻坚毅,笔挺庄严的军装衬得肩宽腿长,站在狭小的店铺里格外显眼。 绝! 季延礼扫了眼贝米土气的打扮,目光在她甜美的脸蛋上停留两秒,随即面无表情地拎着纸包离开。 等男人走远,贝米偷偷扭头,只看见他后脑勺利落的短发。 看样子没认出她?也好,省得尴尬。 “麻烦你给我打包一份桃酥吧。”趁着店员打包的间隙,她随口问了句,“刚才那位同志常来吗? “可不嘛,那男同志最爱吃我们家的核桃酥,就是脾气怪,从来不多说话。” 不远处,军用吉普车里,季延礼嚼着刚买的桃酥,目光还停留在甜品店方向。 “团长,回军队吗?”司机冯飞小心翼翼地问。 “嗯。”季延礼漫不经心地应着,莫名冒出一句,“这年头长得这么可爱的姑娘,怎么穿得跟个老太太似的。” 冯飞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他家团长平时连文工团台柱子都不多看一眼,今天居然点评起姑娘穿着了? 眼瞅着季延礼现在的心情好像还不错?于是他壮着胆子快速说:“对了,老太太让您周六回去,说是见见程家姑娘。” “见个屁!” 一说这事,季延礼就想起火车上听到的那些话,瞬间变脸,“老爷子到底给你们几个打了多少电话,一个个当老子是配种的?再啰嗦把你调去炊事班。” 冯飞缩缩脖子不敢吱声了。后视镜里,自家团长那张帅脸黑得像锅底,哪还有刚才的平和样。 没一会儿,他又听见后排在问:“查清楚了没?程家那个乡下来的。” “查清楚了。”冯飞赶紧从兜里翻出笔记本汇报,“据说是程部长下乡和村里人生的,现在对外称是他以前认的乡下亲戚。” 说完,后排迟迟没有给予反应,冯飞眼睁睁看着团长把桃酥捏成渣,小心翼翼递上手帕:“程部长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理。” “查查程康年最近交的报告,听说后勤部说他们领的汽油量不对劲?” 冯飞神情一愣:“您之前不是说睁只眼闭只眼吗。” “现在两只眼都睁开了。”季延礼把最后半块饼干抛进嘴里,甜死了。 “……” 傍晚,程小莹哼着曲儿推开家门。她刚在电影院看完《少林寺》,又和朋友吃了老莫餐厅的冰淇淋,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甩掉小皮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手抓起茶几上的奶糖。 “玩得开心吗?”李英闻声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刚泡好的龙井茶。 程小莹刚要说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她猛地坐直身子,糟糕,那个土包子还在百货商场等着呢。 就在这时,家门又被推开,程康年拎着公文包走进来。他脱下外套,扫视一圈客厅,皱眉问道:“贝米呢?” 她手指绞着裙角,支支吾吾地说:“我们...下午就分开逛了,她说要自己逛逛的。” “胡闹!”程康年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震得玻璃板哐当响,“她第一次来北京,人生地不熟的,你就把她一个人扔外边?” 李英赶紧放下茶杯,不动声色地站到女儿身边:“小莹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那丫头都十九了,现在城里治安这么好,能出什么事?”她朝女儿使了个眼色,“快去换衣服,一会儿该吃饭了。” 程小莹如蒙大赦,刚要溜走,又被亲爹一把拽住:“你给我站在这!” 说完,他朝门外喊了一声,“老王,快去值班室叫两个警卫。” 第4章 爸给的钱,不花白不花 况且她也不想跟这土包子逛街,被朋友们看到得笑话成什么样啊。 刚说完这话,就被亲妈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才不情不愿地改口,“好吧,我明天没事。” 吃完饭,程康年从钱包里掏出一小沓钞票递给贝米:“拿着,喜欢什么就买。” 贝米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百一十块钱!这年头这笔钱已经全是一笔巨款了,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块。 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抬头冲程康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谢谢爸。” 程康年看着她,眼神恍惚了一瞬,低声喃喃:“太像了。” 贝米假装没听见,把钱小心地揣进兜里。这渣爹现在装什么深情,当年抛弃怀孕的媳妇回城可没手软。 程小莹在旁边看得眼红,嘟囔着:“爸,我也要。” 程康年皱眉:“你的零花钱还不够?” 她气得跺脚,转身跑回楼上。 晚餐过后,贝米回了房间,坐在床上数着程康年刚给她的几张大团结。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很大的摔门声,接着就是程小莹带着哭腔的尖叫:“妈!凭什么让我带她买衣服,她那双破布鞋走在王府井大街,人家还以为我们家虐待她。爸还给那土包子那么多钱!” 她竖起耳朵,听见李英温声细语地哄着:“傻孩子,为这点钱闹什么,妈上个月给你买的那条裙子都要八十块呢。” 没过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巧的是客房正好能看见楼梯入口。贝米透过门缝看见程康年拿着个红色丝绒盒子上了楼。 楼上很快传来程小莹破涕为笑的声音:“是上海牌手表,爸你最好了!” “记住,过些日子贝米就要替你嫁到季家。”程康年的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以后几十年都要来往的,把你的脾气收一收,在外人面前要懂事知道吗?” 贝米嘁了声,把钱塞进枕头底下。窗外几个小孩正在空地上滚铁环,欢笑声飘进来。 她又跑去整理自己那几条洗得发白的土裳,心想还好自己不是原主那个缺爱的小可怜。 原著里那个傻姑娘,就是被这点施舍般的温情骗得团团转,最后落得惨死他乡的下场。 楼上的笑声不断传来,贝米从包袱里掏出一包花生,这好像是离开村子时邻居阿姨给的。 她一边吃一边得出结论,这对父女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德行。 第二天晌午,整个程家小院都很安静。 贝米跟着程小莹出门,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程小莹故意放慢脚步,晃了晃手腕上崭新的手表,得意得扬起下巴:“这可是爸爸特意给我买的。” 说完,还似有若无地观察对方的反应,想看到贝米脸上出现那种失落的负面表情。 结果她失望了。 贝米在琢磨原著里季家的事,随口嗯了一声。书里只说男主从战场回来后就患上了狂躁症,动不动就发疯砸东西,外界都传成这样了,但因为长得好看,家庭背景好,依旧有不少大院子女争着要嫁过去。 至于程家怎么攀上这门亲的,她死活想不起来。 程小莹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直跺脚。 路过家属院凉亭,几个纳凉的军属阿姨坐在那嗑瓜子聊八卦。见着俩小姑娘路过,几位阿姨的目光瞬间扫向她们。 “哎哟,这就是程家那个乡下亲戚吧,长得可真水灵啊。” “瞧瞧那皮肤,昨天下午没认真看,这白天一看,真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程小莹听到这些议论,脸都绿了。她加快脚步,把贝米甩在后面。 到了公交车站,贝米被眼前的路线图吸引了注意。1983年的北京公交路线居然和四十年后地铁线路重合了大半。 “喂!土包子,知道怎么买票吗?”程小莹掏出月票本晃了晃,这可是城里人才有的稀罕物。 贝米心里好笑,面上却装得懵懂:“不太会呢。” 程小莹眼睛一亮,得意地抱着胳膊:“待会儿可别丢人!” 这土包子肯定会手忙脚乱,连票都不会买,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嘲笑她一番。 结果公交车一来,贝米利落地从碎花布包里掏出准备好的零钱:“同志,两张到王府井。” 售票员撕票递过来的间隙,她还不忘提醒了句,“麻烦给靠窗的位子。” 程小莹不敢相信了:“你、你怎么会...” “村里也有公交车呀。”上辈子她虽没坐过公交车,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程小莹气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直咬后槽牙。 她特意穿了最新潮的蝙蝠衫,结果车上大爷大妈都盯着贝米看,这乡下丫头穿着土布衣裳,偏偏皮肤白得能反光,乌溜溜的麻花辫垂在胸前,活脱脱年画娃娃成了精。 等到了王府井,程小莹终于找到机会显摆,拉着贝米往化妆品柜台走:“你看,这是友谊雪花膏,抹了皮肤可白了,你肯定没用过吧。” 贝米看着玻璃柜台里摆着的瓶瓶罐罐,心里觉得好笑,这玩意儿放现代连超市开架货都比不上。 但她还是配合地露出惊讶的表情:“哇,真的吗?” 程小莹得意地扬起下巴:“那当然,这一瓶要八块钱呢。” 贝米点点头,转身就走向旁边的百雀羚柜台,拿起看了看瓷瓶:“甘油含量太低,香精倒是放得多。” 边说边拿着试用品往手背上一抹,“延展性差,还不如用蜂蜜兑蛋清。” 她声音清亮,引得旁边试口红的姑娘都转过头来。 售货员眼睛发亮:“小同志还懂这个?” “以前在书上看的。” 她今天换了件碎花土裳,领口露出截雪白的脖颈,像剥了壳的水煮蛋,衣服是老气了点,但耐不住穿的人好看。 程小莹一愣,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都不怯场,反而比自己还要懂得多!她气得把雪花膏往柜台一摔,玻璃瓶底撞出脆响。 “轻点啊,摔坏了要赔的!”售货员急得拍桌子。 程小莹没搭理,拽过贝米就走,却在布料区又栽了跟头。 她不甘心地指着一条红色连衣裙:“这里的衣服可贵了,你买得起吗?” 贝米没搭理她,目光扫过柜台。呢子大衣、的确良衬衫、灯芯绒裤子…虽然款式老气,但料子都是实打实的好货。 她拿起一件驼色双排扣收腰大衣比了比:“同志,这件能试试吗?” 售货员打量她一眼:“这要五十八块呢。” “那包起来吧。”贝米爽快地掏钱,转头对目瞪口呆的程小莹笑笑,“爸给的钱,不花白不花。” 程小莹:“……”她彻底傻眼了,她本想看乡下丫头出丑,结果反倒被衬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 她终于憋不住了,跺脚道:“你、你装什么装,乡下人就是乡下人!” 贝米一脸无辜:“对呀,我就是乡下人,怎么了?” 程小莹彻底没辙了,气得转身就走。 贝米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 这丫头,战斗力也太弱了吧。 第3章 长得跟画报明星似的,就是穿得老土 第二天一清早,火车准时停靠。贝米拎着包袱跟赵军下车,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到处打量着。 吉普车驶入城区,她把脸贴在窗边往外看。 八十年代的北京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天安门广场上自行车铃铛叮铃铃响,以及穿蓝布衫的人们骑着二八大杠穿梭,远处还有戴着红袖章的人在指挥交通。 “怎么样?气派吧?”赵军得意得拍了拍方向盘,“这可是首都。” 贝米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恍惚。 现实中的北京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可眼前的北京却像褪了色的老照片,灰扑扑的楼房,土黄色的围墙,连路边的杨树都比记忆里矮一截。 “这就是1983年啊。”她小声低语。 “你说啥?”赵军扭头问。 “没什么。”贝米赶紧摇头,“我就是第一次来北京,看什么都新鲜。” 赵军闻言笑了笑,指着远处:“等安顿好了你可以去逛逛。” 过了一会儿,赵军想到了什么,赶紧提醒说:“贝米啊,你还有个妹妹叫程小莹,比你小三岁,她..嗯...挺娇气的,你让着点她。” 贝米一时没吭声。书里说过,程小莹就是个被惯坏的小姑娘,威胁不大,最难搞的是那个继母李英,这人最擅长颠倒黑白和示弱,原主没少在她那里吃亏。 思绪收回,她扯出了个甜甜的笑:“我知道了。” 没一会儿,车子就到了军区大院,红砖楼房整整齐齐排着,比外头灰扑扑的筒子楼气派多了。 楼前还栽着整齐的冬青树,几个系着头巾的妇女正坐在石凳上择菜。 见吉普车停下,她们手里的豇豆都不掐了,齐刷刷往这边瞅。 “赵干事,这姑娘谁啊?”穿蓝布衫的大婶嗓门亮得很。 赵军拎着行李头也不回:“程部长家亲戚。” 贝米低着头跟在他后头走,听见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 “长得跟画报明星似的” “皮肤白得能掐出水,就是穿得土气”。 “程部长家不是有个小莹吗,这又来一个是要干什么?” 贝米精准捕捉到了土气二字,又低头看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确实老气,但这已经是原主挑的最干净的衣服。 “是不是看傻眼了?”赵军笑呵呵地走在前面说,“这楼里住的都是干部家属。” 贝米刚要说话,院门口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抬头就看见个烫卷发的女人站在台阶上,蓝色的确良掖在裤腰里,手腕上明晃晃戴着块上海牌手表。 女人身后还躲着个穿粉裙子的姑娘,正要鼻孔看她。 “老赵,这就是老程家那个…”女人话说一半又卡壳,眼睛直勾勾盯着贝米的脸。 贝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麻花辫,下火车前特意用清水把脸擦得干干净净,应该没沾灰吧? “贝米,这就是程部长爱人。”赵军捅了捅她胳膊肘,“叫李阿姨。” “李阿姨好,我是贝米。”贝米乖巧地鞠了个躬,杏仁眼弯成月牙。 女人回过神,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子。这丫头的眼睛…圆溜溜的杏眼,眼尾微微下垂,简直和当年老程书房里那张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 她很快调整表情,露出标准的客套微笑:“快进来吧,路上辛苦了。” 说着,目光在贝米身上扫了一圈,在看到那双开了口的布鞋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贝米假装没看见,跟着他们往里走,刚踏进门槛,就被堂屋的摆设给吸引住了。 墙上挂着1983年的年历,五斗柜上摆着红灯牌收音机,玻璃茶几下面压着几张粮票。这布置简直跟她在电视剧里看到的一模一样,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乡下没见过吧?”继母李英顺着她的目光,语气里带着几分优越。 “嗯,第一次见。”贝米老实点头,脸上只有纯粹的好奇。 李英皱了皱眉。这丫头反应太过坦然,既没有怯懦也没有贪婪,倒让她准备好的下马威没了用武之地。 “先去洗把脸,身上都是火车味。”她递过来一块香皂,说话时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贝米的布鞋,好像那上面沾了粪似的。 贝米接过香皂,隐约好像听见程小莹在里屋大叫:“妈!她不会用我的毛巾吧?” 李英朝里屋瞥了一眼,转头对保姆说:“王妈,带她去客房。” 说完,又对贝米道,“你先休息,你爸晚上才回来。” 客房在一楼角落,除了一张木板床和旧衣柜外,就剩个掉了漆的搪瓷脸盆。张妈放下行李就走了,连杯水都没给倒。 啧,这待遇果然和原著写的一样差。 楼上,程小莹气鼓鼓地趴在床上,把印着邓丽君照片的笔记本摔得啪啪响:“妈,她怎么长得那么白?不是说乡下人都黑得像炭吗?” 李英关上房门,从衣柜里取出件半新的连衣裙:“你小点声,明天让她穿这个,省得丢我们程家的脸。” 程小莹一看那土包子还要穿自己的裙子,就更不满了,但又不敢真发脾气,只能撇撇嘴:“她那双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而此时,贝米在客房里照镜子,镜中的女孩皮肤白里透红,圆圆的杏眼下是小巧的鼻子和粉嫩的嘴唇,活脱脱一个甜妹长相。 傍晚六点,军属大院里飘起饭菜香。院外传来吉普车的刹车声,李英赶紧整理了下头发,快步走到门口。 程康年大步走了进来,穿着笔挺的军装,眉头微皱,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 “老程回来了。”李英接过丈夫的军帽和公文包,“那孩子中午到的,安排在客房了。” 他嗯了一声,刚要往沙发上坐,突然停住脚步。 贝米恰巧从客房走出来,暖黄的灯光照在她白净的脸上,那双大眼睛格外明亮。程康年盯着她的眼睛,明显愣了一下,眉头微微松动,像是透过她看到了谁。 “爸。”贝米怯生生地喊了一声,手指绞着衣角。 程康年明显怔住了,眼神恍惚了一瞬。李英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 “咳,吃饭吧。”程康年很快恢复常态,率先走向餐厅。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红烧肉、炒鸡蛋、拌黄瓜和一碗紫菜汤。程小莹早就坐在那里,看见贝米就翻了个白眼。 可惜,无人在意。 饭桌上,程康年开口:“明天你带贝米去买几身衣服,既然来了城里,就得穿得体面点。过几天还要去季家见面,不能丢脸。” 李英筷子一顿,脸上闪过不情愿,但还是温声细语地说:“明天我要去王政委家,他爱人约了好几次了。” “阿姨忙的话,我自己能去百货大楼。”贝米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露出乖巧笑容,“正好认认路。” 李英看了她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满意,转头对坐在旁边的程小莹说:“小莹明天陪姐姐去,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 程小莹嚼着红烧肉,一听这话,筷子大力搁在桌上,含糊着说:“我才不去,明天我还要跟同学看电影。” 第2章 火车上被大妈拉郎配! 二十分钟后,小张回来了,低声汇报:“团长,确实是程家的人,是程部长让下属赵干事去接他的乡下亲戚回京。” 季延礼轻哼一声:“果然。” 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团长,我看那姑娘挺单纯的,可能只是赵军在说闲话,她未必…” 男人抬眼看他,眼神凉飕飕的:“单纯?还没进城就急着攀高枝,你觉得她单纯?” 小张立刻闭嘴,站得笔直。 他收回目光,语气愈发淡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脑子里除了嫁人享福还能有什么?见了面怕是连话都说不利索。” “那,要不要调查一下那姑娘的资料?” “调查她干什么?我对攀高枝的没兴趣,更讨厌被人当冤大头。” 说完,季延礼重新闭上眼睛,心里冷笑。那些趋炎附势的女人都一个样,无非是冲着钱和地位来的,没劲透了。 火车继续向前,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他懒得再想这些破事,索性闭目养神,等车到站。 夜晚。 贝米躺在车厢里睡了一下午,想活动下麻木的双腿,于是拿起桌上的军用水壶起身:“我去打点热水。” 赵军不知在写什么报告,听她要出去,抬头问:“需要陪你去吗?” 她笑着摇头:“不用,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反正挺近的。” 穿过拥挤的过道,贝米注意到人们好奇的目光。她这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在车厢里并不显眼,但渐渐变得白皙的皮肤和与众不同的气质还是引来了不少侧目。 接水处在过道尽头,过道里横七竖八躺着打鼾的人,她踮着脚小心跨国一只露脚趾的布鞋,劣质烟草味混着汗酸味直往鼻子里钻。 上辈子,贝米的家庭条件非常优越,再加上她自身体内有特殊能力,没成年之前就已经靠自己赚了不少钱。 活了二十二年平时出行连高铁都没坐过几次,如今穿到八零年代,就要重新面对这一切,对她的冲击还是挺大的。 热水间排着队,她刚站定,不远处站着个梳中分头的男青年,看见贝米眼睛一亮,转头就扯旁边大妈袖子:“妈您看那边。” 大妈头顶的蓝布巾跟着转过来,浑浊的眼珠子从贝米细腰扫到小腿肚,撇撇嘴:“瘦得跟柳条似的,那小屁股,能生儿子吗?” “哎呀妈!”男青年急了,“我就喜欢这样式的,脸盘多俊啊,白白净净的,眼睛很会说话似的。” 大妈看着儿子那猴急样儿,心里明白儿子这是真看上了。 儿子在北京国营饭店当个小主任,工资不低,可就是挑三拣四,眼看快三十了还没个对象,成了她一块心病。 好不容易儿子主动对一个姑娘感兴趣,她哪能放过这机会? “行行行,妈去给你掌掌眼。”说着朝贝米走过去。 而贝米没听见这些讨论,开始弯腰接热水。 “姑娘,一个人啊?也是去的北京?”斜刺里伸来一只布满老茧的手,贝米抬头正对上一张堆满褶子的脸。 戴着蓝布巾的大妈凑得太近,嘴里喷出的大蒜味熏得她倒退半步。 贝米蹙眉,没搭话。这年头火车上人贩子可不少,她可不想惹麻烦。 “哎呦躲什么呀。”大妈见她不理人,也不气馁,目光更是肆无忌惮地在她白嫩的脸蛋和纤细身段上扫来扫去, “我儿子在北京国营饭店当主任,可出息了!管着二十来号人,工资高,福利好,还没成家呢,我看你呀,模样周正,跟我儿子般配!要不要认识认识?” 大妈越说越起劲,还扭头朝过道招手:“柱子快过来看。” 贝米顺着她视线望去,梳中分头的男青年正搓着下巴往这边瞅,脸上红疙瘩在灯光下泛着油光。 她后颈汗毛都竖起来了,转身就要走,却被大妈拽住土裳的衣角。 大妈唾沫星子直飞,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贝米细嫩的手腕:“姑娘别着急走啊,我儿子条件这么好,多少姑娘想攀还攀不上呢,你好好想想?” “放手!”贝米挣了两下没挣开,水壶咣当砸在接水台上,周围旅客都往这边看,却没人上前。 大妈反而更来劲,硬要把她往男青年那边拽:“我儿子条件多好,多少姑娘想嫁呢,你可别不识抬举。” 紧接着,那男青年也开口了:“同志你多大?有对象没?” “关你屁事啊。”贝米翻了个白眼,这对母子真奇葩,还有这大娘是火车上逮着个姑娘就要拉郎配吗? 热水间门口已经围了三四个看热闹的,大娘嗓门更大了:“你这姑娘可真不识好歹!” “那您留着当传家宝吧。”贝米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我又不是收破烂的。” “哎哟大家评评理。”大妈拍着大腿嚎起来,“我好心给这姑娘介绍对象,她还欺负老人家。” 不明真相的人开始指指点点,她耳朵尖都红了。正急着呢,这时身后插进一道低沉的男声。 “公众场合吵什么?要卖儿子去菜市场。” 几人回头看见个穿白衬衫的高个男人。他单手插兜斜靠在隔断门上,明明是最普通的黑布裤子,硬是被两条长腿穿得像杂志上的模特。 最扎眼的还是那双眼睛,在昏黄灯光下像浸了温润水意。 大妈被这气势唬得退后半步,嘴上还不饶人:“你谁啊?我跟未来儿媳妇说话…” 他嗤笑一声:“人家脸上写着要当你儿媳妇了?” 贝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梨涡刚露出来又赶紧抿住嘴。这人说话怎么跟淬了毒似的,不过......怪解气的。 “小丫头片子笑什么笑。”大妈突然调转枪口冲她嚷,“装什么清高,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贝米还没说话,男人忽然伸手把她拽到身后。他个子高,影子严严实实罩住她,带着淡淡的肥皂味。 “您这样的我也见多了。”他指尖敲了敲门板,眸光悠悠看向一旁的男青年,“要不我帮您儿子介绍对象?火车站派出所新来了三个女警,正愁没人练擒拿。” “妈,”男青年被男人的眼神给唬住了,慌慌张张凑过来,脑门上沁着油汗,“人家不愿意就算了。” 一听这话,大娘就气哼哼拽过一旁儿子往反方向走:“算了就算了,现在的姑娘心眼多得简直像蜂窝煤。” 随后贝米看见这对母子撞翻两个旅客,噗嗤又笑出声。 “还笑?”男人转身挑眉,“刚才不是怕我跟她是一伙的?” 她听着,面上生出些许惊讶,刚才她确实差点以为这个男人和他们是一伙的。 见着眼前男人确实帮了自己,她耳尖发烫,极其认真地说:“谢谢。” 男人没再说话,只是淡淡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 贝米回到座位,灌了两口水压惊。这火车上真是啥人都有,还好碰上个嘴毒的,不然还得被那大妈缠半天。 赵军睡得直打呼噜,她松了口气,把水壶拧紧,然后托着腮帮子发呆。 想着想着,又想起那男人冷着脸怼人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另一边,季延礼下了火车,小张小跑着跟上:“团长,刚才是有事?” 他淡淡嗯了一声,没多说。脑海里却莫名闪过那双带着梨涡的笑眼,又很快抛到脑后。 这时小张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表情为难:“团长,老首长又催您回去…” 季延礼皱眉:“告诉他,我在忙。” 不用想都知道,老爷子肯定又惦记着让他见那个程家的姑娘。一想到火车上程家人那副嘴脸,眼神更冷了。 想靠嫁进季家攀高枝?做梦。 第1章 开局穿书了 贝米猛地睁开眼,一阵剧烈的颠簸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她下意识抓住身下的座椅,触手是身下硬邦邦的木板座,而不是她记忆里柔软的大床。 周围弥漫着汗臭味、烟味和说不清的异味混合在一起,熏得胃里一阵翻腾。 “呕——” 她实在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醒了?”对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闻言,贝米艰难地撑起身子,这才看清对面坐着个穿军绿色制服的年轻男人,只见对方皮肤黝黑,浓眉下一双眼睛正探究地看着她。 “这是哪儿?”她下意识问道,声音因为干渴而嘶哑。 年轻男人名叫赵军。听了这话,他都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贝米同志,你这晕车晕得连自己在哪儿都忘了?我们现在在回北京的火车上。” 他递过来一个掉了漆的军用水壶,“喝点水吧,看你晕得厉害。” 贝米没有犹豫地接过水壶,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她小抿了一口,劣质茶叶的苦涩立刻在舌尖散开,让她差点吐出来。 但随即又愣住了,这茶虽然劣质,但她能清晰地分辨出是福建产的夏茶,掺了少许茉莉花提香。 紧接着,她的指尖莫名发烫。贝米低头看见自己的指尖泛着淡粉光,忽而眼睛一亮。 好家伙。 她试着集中注意力,调转体内能量,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熟悉的暖流在游走。 贝米心里一喜,看来自己的能力还在身上。 从她记事开始,体内就莫名拥有这种特殊能力,能让食物变得特别美味,还能缓慢改善自己的体质。 “谢谢。”她强压下心中的情绪,把水壶还回去,趁机打量四周。 他们在一个小包厢里面,透过小窗户,能看到狭窄的通道里也挤满了人,有穿着补丁衣服的农民,也有几个像对面男人一样的军人。 窗外掠过的景色荒凉,偶尔闪过几间低矮的土坯房,远处是连绵的黄土坡。 贝米眼皮子一跳,瞬间意识到这不是2025年的中国。 随后,上铺另一个年长些的男人探出头来,领口还别着红色的领章:“赵军,别吓着小姑娘。小贝同志,咱们现在在送你回北京的路上,部长特意嘱咐要把你安全送到军属大院。” 贝米瞪大眼睛。 北京?军属大院?部长? 赵军见她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恰时补充:“我说你啊,也别老丧着个脸,心里头不痛快。程部长让我们大老远把你从乡下接来首都,那是为你好!你想想,要不是有这层关系,季家那样响当当的门第,季团长这种优秀的战斗英雄,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能落到你头上?” 季团长? 贝米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陌生衣服,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和一条藏蓝色裤子,脚上是一双磨破了边的布鞋。 霎时,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涌进脑海。 她穿越了! 穿到了一本八零年代文里,成了那个和她同名同姓被便宜爹接回北京替妹妹嫁人的炮灰女配,而男人口中的季团长,就是本书的男主角。 “我、我不太舒服。”贝米假装虚弱地靠在窗边,手指悄悄掐了下大腿。 疼,不是梦。 她借着车窗玻璃的反光看清了自己的脸,蜡黄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白皙,干裂的嘴唇也逐渐红润起来。 在特殊能力的滋养下,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这张脸已经和上辈子大差不差了。 对面的赵军时不时偷瞄她一眼,眼神从疑惑渐渐变成了“本该如此”的坦然。贝米心里明白,这是书中世界在自动修正人们对她的认知。 “还有多久到北京?”她轻声问道。 “明天早上。”赵军回答,“你要是还晕,就再睡会儿。” 贝米点点头,闭上眼睛假装休息,心里却翻江倒海。她记得原著中这个炮灰女配因为害怕传言中患有战后心理创伤的男主,整天哭哭啼啼,最后跟人私奔惨死他乡。 而现在,她成了这个可怜虫。 车厢里闷热难耐,汗水顺着她的后背往下流,对面的男人在用报纸扇风,油墨味混着汗臭味直往鼻子里钻。 贝米悄悄睁开一条缝,恰巧看见赵军小心地从军绿色挎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干硬的烙饼。 “吃点?”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掰了半块递过来。 贝米接过来咬了一口,粗粝的口感让她差点噎住,但饥饿感迫使她慢慢咀嚼。 这是纯玉米面做的,没加一点糖,甚至可能掺了糠。 “谢谢。”她勉强咽下去,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那个,我要嫁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军和年长男人交换了个眼神。 “季团长是真正的战斗英雄,立过好几次大功。”赵军努力组织着语言,“就是...从战场回来后有点不爱说话。不过你放心,组织上已经安排他接受治疗了,外界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都别信。” 贝米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十分清楚。 什么不爱说话,明明是战后心理创伤发作时会失控打人,她那便宜爹既舍不得这门好亲事,又舍不得让心爱的亲生女儿嫁过去,才特意从乡下把她这个弃女接回来替嫁。 “那…他们家真的有说的那么厉害吗?”她又问,语气带着点乡下丫头该有的好奇和懵懂。 赵军的音量拔高了一些:“厉害?何止是厉害!” 随即顿了下,又降低音量,神秘地说,“贝米同志,我跟你说,你只要嫁进季家,那就是掉进福窝窝里了,这辈子都不用愁了。吃香的喝辣的,天天都能吃上新鲜肉,再也不用像在乡下那样风吹日晒、下地干活了。那日子,啧,想想都美。” 贝米听着这些话,垂下眼睑,睫毛掩盖住眸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既然已经知道了个大概背影,她也没再多问,重新坐好自己的位置。 窗外,夕阳缓缓西沉,将远处的山峦染成橘红色,几个光着脚的孩子在铁道边的田埂上奔跑,朝火车挥舞着手臂。 这就是1983年的中国啊,贝米默默想着。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物资匮乏,但人们眼中却有着她那个时代少见的纯粹生机。 这边车厢刚安静下来,隔壁车厢却不太妙。 男人靠在座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眉头微皱,刚才隔壁车厢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过来,他听得一清二楚。 季团长?掉福窝?他们倒是会做梦。 他冷嗤一声,火车窗外掠过的光影忽明忽暗,照得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格外锋利,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时毫无波澜,像是结了层冰。 这个男人就是刚才赵军口中提及的季家独子季延礼。 随后,季延礼朝站在一旁的警卫员小张抬了抬下巴:“去查查,隔壁是不是程家的人。” 小张点头出去了。 男人盯着茶杯里晃动的茶水,眉宇间积堆几分不耐。 前几天老爷子打电话,说以前的老部下儿子要给他介绍对象,他一口回绝了,没想到今天在回北京的火车上还能撞见程家的人在这儿高谈阔论。 这个程康年为了升迁,倒是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