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们都是冤种啊》 第1章 出山(1) “嘿,这批货不错。”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背着个麻袋跟站在外头放哨的老头说话。 老头斜睨了他一眼,将烟管在门槛上磕了两下,吸了两口烟,把烟气吐到汉子脸上,啐道:“货好不好的,这跟你可没什么关系。”老头转头又说道:“但是嘛,你小子,要是敢把念头动到上头要的人身上,仔细你的皮。”老头一面说着,一面便要伸长烟管来打这汉子。 那汉子快走了几步,躲开了老头的烟管,一面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道:“行了行了,不就几个黄毛丫头吗?有什么金贵的!摸几下都不行,就是可惜了二狗,白白丢了一条性命。”说着,直接就踹开房门,把麻袋往地上一甩,激起满地烟尘,呛得屋子周围绑着的一群人纷纷咳嗽起来。 守在屋子里的精壮中年男性见状,眼里闪过一丝不满:“呦,四娃子,你这是干嘛?害我呢啊?这群姑奶奶有多金贵,你不知道吗?这要是吓病了、吓死了几个,拿你的命抵,还是我的命抵?”一面说着,一面推搡那个被叫做四娃子的人。 四娃子一面陪着笑,一面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小银元宝,直往中年男性的怀里塞:“我这不是年轻,下手没个轻重吗?以后,还得二叔您多带着我呢。这个是我拿货顺带摸着的,您拿着,打点酒喝。” 二叔冷笑了一声,举起银元宝,对着月亮照了一下,又在嘴里咬了一下,方才放心地将银元宝收进怀里,笑骂道:“你小子,要不是你叫我一声二叔,你看看今晚这事,能这么容易就过去?”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道,“今晚,就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们,仔细着点,以后有的是钱赚。不仔细,前儿那二狗什么下场,你就是什么下场!” 等脚步声听不见了,四娃子啐了一声,随后重重地甩上了门 直到最后一点声响消失在院子里,低低的克制的抽泣声才再次在屋子里响起,夹杂着些许同伴安慰的低语。 就在这时,屋子中央的麻袋突然像是砧板上的活鱼一样扑腾起来。很快,麻袋口就被扑腾开了,一个黑色的脑袋探了出来。 借着屋外透进的黯淡月光,谢邈然一边抱紧了怀中哭泣的侄女,一边打量那个被丢进来的少女。脸上全是灰,看不清楚五官,倒是一双眼睛,像天上的星子,亮得惊人。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我叫梅霜见,至于是怎么被抓进来的?”少女脸上现出了一丝不解,随后又转变为愤怒,“他们说这里给饭吃,管够,我才来的。谁知道他们居然在饭里放毒药。这是亵渎,这是对食物的亵渎。” “我叫杨花,这么说,你是被骗进来的吗?不过,你不用担心,这里的确给饭吃,还给肉吃呢。”杨花很有姐姐的风范,自觉开始照顾起梅霜见了,“放心好了,我是第一个被抓进来的,自从被抓进来后,每天中午都有肉吃。” 听见杨花的话,谢邈然抱着侄女的手一紧,早已哭累睡着的女童在梦中不自觉地“唉”了一声,谢邈然慌忙松开手,旋即反驳道:“他们才不是真的对你好,给你饭吃,只是为了笼络住你,让你不要跑。” “可是他们给肉吃唉,我们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回肉,就算吃肉......”肉也到不了她的嘴里,杨花又把话咽回了嘴里。她叹了一口气,自暴自弃地想,那姑侄俩看上去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哪里懂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乡下人过得什么日子!自打她来这里,连着吃了半个月的肉。老说什么代价的,可她就算安稳待在家里,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吃上十五回肉。 她又不甘心放弃争辩,只好嘟囔道:“我可是已经吃了十五顿肉啊。” 土里刨食的人唯一有点用的就是他们的命了,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了,就算现在去死,我也赚了。杨花在心里美滋滋地想道。 梅霜见听见有肉,两眼放光,已经在等明天的饭了。一旁的谢邈然却如遭雷劈一般,她伸出手死死地拽住杨花的胳膊:“什么,你已经来这里十五天了?!” “对啊,”杨花拉开她的手,只觉得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她撸起袖子,发现胳膊上已经青青紫紫了,刚想惊呼,又慌忙压低声音,“你疯啦,你是想死吗?前儿他们那个男的,摸了一个女的,就被硬生生拖出去打死了。” 杨花气冲冲地放下袖子:“你可别指望我隐瞒,我最多不主动告发你。”一回头,发现谢邈然还在念叨着“十五天”之类的。 “还真是得了失心疯啊。”杨花骂骂咧咧地躺下了。 谢邈然一面抱着小侄女,一面往梅霜见那边挪。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她是本地城主的女儿,也曾看见过失踪女性的卷宗,一个月中只有大半个月频繁失踪女性,小半个月里只零星几个女性会失踪。 她之前有提醒过父亲,后面小半个月大约是人手不够,所以减少了掳掠女性的次数。少了的人手应该是转运已经到手了的女性了。 如果杨花没有记错的话,那就是他们已经抓了十五天的女性了,按照过往的例子,她们最多也就剩两三天待在这里了。该死的,我要是早点想到这些该有多好。谢邈然一面在心里暗骂自己愚蠢,一面悄悄向梅霜见那边移动。 就在谢邈然要拍上梅霜见的肩膀时,那双被她夸赞过的、被形容是亮如星子的眼睛睁开了,只是那双眼睛失去了刚才的温和,只剩下凛冽的杀意。 看清楚是谢邈然后,梅霜见眨巴了两下眼睛,是她啊,还以为又是什么想吃掉她的野兽呢。虽然很不高兴被人打搅了美梦,但是梅霜见还是耐着性子问她:“你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你是害怕了吗?需要拍拍吗?” 谢邈然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流泪的冲动,自从被抓到了这里,她要安抚哭闹不止的侄女冉冉,还要不停地思索逃出去的办法,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害不害怕。 梅霜见看见谢邈然一动不动地愣在哪里,心里想着不会真的是被吓傻了吧?自己不就是做了个噩梦才从点苍山跑下来的吗?她叹了一口气,学着师傅样子,抱住了谢邈然,轻轻拍拍她的背。 那是一个月前的夜晚。 是夜,惊蛰。 漆黑得像是刚从砚台里捞出来的乌云,正呼朋引伴着,气势汹汹地向着点苍山压过来。 点苍山就像是被一个漆黑的罩子笼住了一样。 直到,一缕银光划过一片混沌的黑夜。“轰”的一声闷响,在点苍山山顶炸响。 一只苍白瘦弱的手撑在发黄黯淡的竹席上,随后,梅霜见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被汗打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慌忙扯开自己的衣襟,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胸腔里还在跳动的心脏。 原来只是个梦吗? 梅霜见的脑海里还在不停地回想刚才梦到的画面,一柄雪白的长剑像切豆腐一样,切开了她的胸口,森然凛冽的剑气震碎了她的心脉。画面的最后,是一枚刻着阳文“英才”二字的玉坠子依然在晃晃悠悠地荡着。 一想到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梅霜见就不由自主地蜷缩着,打了个颤。 电闪雷鸣之后,便是雨水落下。 无数的树木在雨中舒展枝丫,春笋破土而出,蘑菇在各个地方冒出来。 纵春艳打着哈切,耷拉着鞋走出房门,冷眼一瞧,自己门口窜出了个黑漆漆的大蘑菇。 再一瞧,那大蘑菇还发着光呢。 纵春艳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哽了回去,倒回去看了几眼,才发现是自己的倒霉徒弟。 这倒霉孩子,大清早的不睡觉蹲在房门口也就算了。她还不扎头发,还捧着个镜子,蹲在这扮女鬼啊。 纵春艳深呼吸了几口气,她还是个孩子呢,不能跟孩子计较。 可惜,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纵春艳脱下拖鞋,一脸狰狞地向梅霜见走去:“小混蛋,你一大清早地不睡觉,在这干嘛?” 等到梅霜见抱头鼠窜,嚎叫声直冲云霄,惊得树林子里栖息的鸟儿们飞往高天,纵春艳才靠着门穿好鞋子,挑着眉冷笑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梅霜见还是抱着镜子不撒手,委屈巴巴道:“做了个噩梦。“ 她又补充道:”梦见我被人一剑穿心了。“ “不就是个噩梦吗?”纵春艳刚想出声,听见梅霜见的话又把话咽回去了。 纵春艳开始汗流浃背了,不会吧,这倒霉镜子不会现在才开始有用吧? 纵春艳试探着问道:“那你死的时候几岁,先说好啊,咱们宗门长命的可不算多啊。要是你英年早逝的话,下地府找你师公算账啊,都怪他在下面不保佑你。”纵春艳心虚地加上了后半句话。 “跟我现在差不多大。”梅霜见仔细回想了一下,肯定道。 那没事了,跟这破镜子没关系,毕竟又不是小孩子被杀了。是小孩子还是少女,我徒弟应该还是能分得清的吧。纵春艳在心里乐观地想着。 梅霜见将镜子举了起来,对着日光照了又照,看了又看,不满意到了极点,不是辟邪镜吗?怎么连噩梦不能辟掉? 纵春艳看到倒霉徒弟又把辟邪镜拿了出来,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了,这镜子怎么了?”语气里藏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期待。 “师父,这真的是辟邪镜吗?”梅霜见左看右看,除了背后的篆文浑然天成以外,也没啥奇特的地方了。 纵春艳连大气都不敢出,难道孩子真的出息了?难道孩子真的能发现这个镜子原来是...... “这一定是个招邪镜!”梅霜见斩钉截铁道。 纵春艳脸上的期待一瞬间变化为狰狞的微笑。 “啪”的一生,梅霜见头顶大包,栽倒在地。纵春艳擦了擦辟邪镜上的灰,把辟邪镜的篆文怼到梅霜见的脸上:“看到没,这个“仙”字篆文,代表着跟仙人有关,“仙”字篆文是没法伪造的,伪造是会被天雷劈得。“ 纵春艳越说声音越低,其他仙器肯定不会招邪,但是这个可不一定,毕竟原材料比较晦气,万一呢?可她转念一想,不对啊,这玩意当年挨天雷的时候,差点要了老娘半条命,什么歪魔邪道能在天雷下活下来? 纵春艳气得又给了梅霜见一个脑瓜崩:”你在说什么胡话?这可是天道认可的仙器,怎么可能招邪啊?辟邪还差不多。” “可它也没辟邪啊?我还是做噩梦了啊。” “仙器有什么用啊?” “仙器能保佑我们风调雨顺吗?我们种出来的粮食可少了,说到这里,师父,你能不能戒酒啊?酿酒要好多粮食啊。”梅霜见说着说着就理直气壮了起来。 几连问彻底击碎了纵春艳的脊梁骨,弯了许久的腰终究还是断了。 “会不会是挂在床帐上距离太远了,所以辟邪效果不是很理想。你等着,师父这就去找一根红绳,给你挂脖子上,这回指定有用。”纵春艳试图挣扎一下,酒是肯定不能戒地的,那就只能在其他地方努努力了。再说了,这好歹也是他们点苍山的一件仙器,连辟邪都不行,显得他们点苍山也很没用啊。 纵春艳风风火火地找红绳去了,梅霜见叹了一口气,大人们真的很笨啊,拯救世界就要靠她这个全世界最乖的乖宝了。 说起来,她为什么要拯救世界呢? 第2章 出山(2) 梅霜见一面思索着自己为什么要拯救世界,一面在地上勾画着那枚玉坠的花纹。 纵春艳兴高采烈地举着镜子出来了:”乖宝,你看师父找到了什么,这可是当年你师祖编的辟邪结,咱们就用这个,以后都不怕什么噩梦了......"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彻底沉默下去。 梅霜见望着死死盯着地上那个图案的师父,用树枝点了点那个图案:“梦里那把穿过我心脏的剑上,挂的玉坠就是这个。” 纵春艳只觉得喉咙干涩无比,,从嗓子眼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然后呢?那把剑是什么样子的?” 梅霜见看着面目狰狞却依旧想挤出一个微笑来安慰自己的师父,不忍地上前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背:“没关系的,师父,霜霜在呢,霜霜还在这里呢。” “然后呢?然后呢?那枚标记到底代表什么?“一旁的杨花忍不住了,开始追问后续。 谢邈然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怀里的侄女摔出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一直在啊。”梅霜见反问道,“你们不是都来听我讲故事的吗?” 她什么时候来听你讲故事的?她不是来打探你是怎么进来的吗?还有,她什么时候跟杨花是你们了?谢邈然只觉得有一肚子槽想吐,最后还是没吐出来,不上不下地梗在那里了。她劈手夺过梅霜见手里的饭碗,冷笑道:“你和她好,那别吃我的饭!” 梅霜见呆呆地看着她,眼里是满满地委屈,像是在说,我都已经给你们讲故事了,为什么突然不不给饭吃了。 谢邈然咬了咬下唇,愤愤地想,她跟傻子计较个什么劲,又把饭碗塞给梅霜见:“吃吧,吃吧,回头吃不死你。” 杨花叹了一口气:“又在说孩子气的话了,从来没听过吃饭还能把人吃死的道理,只有人没得吃会饿死。”一面说着,一面又躺了回去,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不要叹气,把福气叹没了之类的话”。 梅霜见没有仔细听,她全身心地投入在谢邈然塞给他的她当中,只抽空浅浅附和了一下杨花。因为刚刚就在谢邈然把饭抢回去的时候,杨花偷偷给她塞了一个包子,她藏起来了,没让谢邈然看见。 她躺在地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包子。刚刚的饭吃太快了,都没怎么尝出肉味,这个包子一定要细细地吃。一边抿着包子,一边在想,大家都好奇怪啊,明明都很善良,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呢? 等到屋外的人声渐渐消失,乌鸦在枝头开始啼叫。梅霜见悄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熟练地从衣摆上摸出一根亮晶晶的针,在锁头上就那么摆弄了几下,“咔哒”一生,锁头就要掉下来。梅霜见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锁头,往兜里一揣。她扎好衣摆,一个鹞子翻身就从窗户窜了出去。 来的时候被蒙在麻袋里,没瞧见路。现在一看,逃出去好像不太方便。梅霜见叹了一口气。 一个四进的院子,抓来的女孩子们都被关在正堂,前后门都有人看守着,各个院落之间的角门也都被看的死死的。而且,院子所处地段看上去也不是很荒凉,看样子背后的人很有一番势力。 梅霜见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像是一只猫儿一样落地无声。她闪身躲进树木后面,避开两个提着灯笼的看守。 “哎,你说这回咱们大家伙儿能分多少钱啊?” “这谁知道呢?不过,大头不还是那几个老不死的啊。” “呸,这种熬夜的活计就让咱们干,干也就算了,还没几个钱,拿咱们当他们的狗使呢。” “算了,算了,再忍几天,等过两天,他们押货去了,咱们自有咱们的乐子。” 等到说话声渐渐远去,梅霜见方从藏身的树后钻出来。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角门开了,梅霜见又闪回了树后面。 一个浑身上下都罩在黑袍子里的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很快,院子里的护卫拦住了他,黑袍人低斥了几句,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 距离太远了,既看不清玉牌上刻的什么,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梅霜见有些可惜地想道。 很快,护卫引着黑袍人往角落里的一间屋子走去。梅霜见眼睛一转,计上心头,她三两下攀上这棵大树,在树梢轻轻一跳,就跳到屋脊上。她轻轻揭开一片瓦,眯着眼睛往下头望去。 黑袍人摘下黑袍,露出一身黑衣劲装,操着一口沙哑的嗓音,质问道:“我不是只让你抓住那个大的吗?你怎么把小的也抓过来了?那个大的还没弄死吗?” 屋子里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老人原先在写信,看见黑衣人来了,慌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正想说呢,我们本来找人引开了那个小的。谁知道,她又跑了回来,死活黏在大的身上。” “那后来呢?把人抓回来之后,你们怎么不动手?”黑衣人急了,拽着老人的衣领子质问道。 “哎,哎,哎,”老人把衣领子扯回来,两手一摊,叹气道,“我们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可那个小的,就跟成了精一样,抱着那个大的哭闹不止。我们根本没法把两个分开。后来,我们想着给吃的喝的里面搞点迷药算了,可那个小的,她就是不吃不喝啊。” 怪不得呢,谢邈然的饭里有一股苦苦的味。梅霜见咂摸了一下嘴,又继续往下听。 “哼,分不开,分不开,”黑衣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我再给你们最后两天时间,不管分不分得开,两天内,必须把大的给我弄死。” “那,那个小的……”老头好像被吓到了,满头是汗,哆哆嗦嗦地发问。 黑衣人倒是十分冷静:“怎么,道上赫赫有名的庞六爷,难不成,还要我教你怎么对付一个不听话的小童?” 黑衣人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庞六爷却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浑身哆嗦个没完。庞六爷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自己像是上了贼船一样。早知今日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当时就不应该鬼迷心窍,为了那一点便利,答应和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合作。他们兄弟慢慢稳扎稳打,未必不能满足上面的要求。 就在这时,一个比庞六爷略微年轻些的、眉目间还和那个老头有几分相似的人,走了进来。他仔细看了看院子里没有什么人,才把门关上了,还不够放心,又打开窗户,防止别人偷听,方才放心和老头交谈。 梅霜见松了一口气。还好我是趴在屋顶上。唉,自古CT不抬头。还好他们不抬头。要不我不就暴露了吗? 中年人看见庞六爷出了一身汗,大惊失色:“六哥,这是发生了什么?你怎么?” 庞六爷叹了一口气:“小八,是我对不起兄弟们。我只怕是与虎谋皮啊。” “六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跟兄弟商量商量,总会有个法子的。” 庞六爷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一位。让我们两天之内,解决,解决掉那个大的。”一面说着,一面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啊?”庞八爷脸上满是错愕,“那那个小的,那那个小的可怎么办呢?” “哼,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庞八爷停顿了一下,方才犹犹豫豫地问道:“这,这也是那一位提出来的吗?” 庞六爷闭上了眼,无奈的点了点头。 庞八爷却好像是拿到了免死金牌一般,松了一口气:“既然那一位都决定了,那咱们照做不就成了。又不是我们主动干的。” 庞八爷一副满不在乎、大大咧咧的样子,果不其然被庞六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 “你就只想到了这个?”唉,自己也就不说了,自认也是少有的聪明人。二弟不说别的,至少也能把上面交了下来的差事,办得踏踏实实的。只有这个最小的弟弟,像是脑子里缺了一根筋一样。难不成,老娘生到最后,没给他多塞点聪明劲? 庞六爷一面在心里琢磨着,一面开口提点着自己的弟弟:“大的弄死也就罢了,那个老头子拢共就两孩子,弄死了一个,另一个就是他的宝贝。可要是把那个小的弄死了?那个小的,可是老头子唯一的孙辈。小儿子,大孙子,老头子的命根子。更何况,少夫人她姐姐可是有名的女煞星。外甥女莫名其妙的死了,她能轻轻放过?” “说得也是啊,那怎么办啊,大哥?“ 庞六爷敲了敲桌子,最终下定了决心:“事到如今,这件事我们不能再掺活下去了。通知下面的人,手脚麻利点,收拾一下。等这批货出掉,我们就离开洛邑。” “什么?大哥,何至于此啊?我们在洛邑,前前后后经营了十数年,投入了数不尽的人力物力,方才有今天的局面,离了洛邑,咱们上哪去找稳定的货源啊?” 庞六爷敲了庞八爷的脑壳:“你个蠢货,钱没了可以再赚,大不了洛邑的份额在其他地方再匀一匀,无非是我们兄弟再辛苦一些罢了,命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把那个大的,给上头送过去。小的,捏在自己手里,当作人质。”庞六爷回头一看,庞八爷脸上满满地不服气,气了个仰倒,恨不得捏着庞八爷的耳朵,硬生生把自己的安排灌进庞八爷的耳朵里。 看到庞八爷心不甘请不愿地安排人收拾东西去了。庞六爷才小心翼翼把门窗都关好,从书桌下方的暗盒里摸出几封信件。这正是他与黑衣人往来信件的其中几封。黑衣人心狠手辣,老奸巨猾的庞六爷自然要在手里捏着点他的把柄,防止黑衣人卸磨杀驴。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信封,抽出性纸,看到信后面那鲜红的印章,方才长舒一口气。 解释一下,妹宝不是笨。她只是有着小动物一样的直觉,能一眼分辨出对自己抱有好感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出山(2) 第3章 出山(3) “哼,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可真是个畜生啊,还好我早有准备,这可是我们保命的家伙啊。”庞六爷一面说着,一面又将信纸放回信封里,并将信封用火漆重新封口。他伸手摸了摸暗匣,又看了看手中的信封,最终还是没有把信封放回原地。 他小心翼翼地移开了五斗柜,在后面的墙拆下来两块砖头,将信封塞到墙缝里,又重新把砖头原样塞好,把五斗柜推回原样,方才吹灭灯火离开书法。 等到庞六爷人离开书房,院子里静悄悄地没有人声。梅霜见方才偷偷摸进书房里。她轻手轻脚地从书桌上拿了一张纸,又从笔筒里顺了一支笔,笔走龙蛇般地画了个替换符。又将桌上的纸折了几下,折成和庞六爷的信纸差不多大小,贴上替换服,将信封里的信全部换了出来。 就这外面的月光,梅霜见浅浅过了一遍信上所写内容。“哇哦,山外面的人果然心脏,血脉亲人,同胞手足都能下这么重的黑手。怪不得师父叮嘱我一定要注意安全呢!”梅霜见啧啧称奇道。她随手将信纸塞进兜里,原路返回了大堂,安心躺下装睡。 “嗵”的一声,门被打开了,一个面生的小伙端着一个铜盆进来了。他把铜盆放在地上,吆喝着:“哎哎哎,都起来了啊,都吃早饭了啊。” 躺在地上的女孩子们纷纷转醒,坐了起来。等到小伙离开以后,大家才壮着胆子上前看铜盆里装着什么。 铜盆里装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浓稠的白粥。 杨花率先带头,拿起勺子给大家分粥:“来,多少都吃些吧。都先吃点东西吧,不吃的话,一整天都没什么力气。”说着便一个一个给大家分粥。 趁着上前打粥的功夫,梅霜见轻轻捅了一下谢邈然的胳膊肘。谢邈然一面拽着侄女的手,一面趁着打粥的功夫回头看了一眼梅霜见。梅霜见冲谢邈然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待会儿坐在那个角落里。 谢淼然将侄女塞到梅霜见旁边,自己坐在了她们对面,三个人聚在一起,刚好掩盖住了别人的视线。 梅霜见却只顾着喝粥,忙得头都抬不起来。 谢邈然气了个半死,死命给梅霜见使眼色,可惜对面那个人埋着头喝粥,活生生的媚眼抛给瞎子看。 没过多久,梅霜见终于把头抬了起来,她开口问道:“你吃不完吗?吃不完的话,我可以帮你分担。”说着,就抬手来抓谢邈然的碗。 谢邈然简直都要气笑了,我为什么不吃,什么原因你不知道吗?你把我喊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吃我的饭吗?谢邈然觉得自己心里的小人正抓着梅霜见的碗,大声吼叫着,让她别吃了。她正想出言拒绝,就感到手心里好像被塞进了一张纸片。 谢邈然不动如山地将纸片转移到袖子里,借着余光,她发现好像是信件,纸张的样式有点眼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开始心慌起来。可是,转头看到正在津津有味地喝着白粥的侄女,她又在心里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梅霜见塞给谢邈然的正是昨晚她在书房里偷出来的信件之中的一份。 拿到信件的谢邈然像是一颗心在油锅里煎来炸去一般,恨不得立刻就能把信件拿出来仔细研读一番吗,从中找到逃出生天的办法。她整个人坐立不安,直到大家都吃完早饭,三三两两地散开来。谢邈然方才找到时机,哄着侄女,要侄女寸步不离地跟着梅霜见,直到她回来。她自己找了个没人的空挡,去了旁屋解手。可巧旁屋没什么人在。 谢邈然打量了周围,没什么遮挡目光的大件家具在。大约是怕拐来的女子偷摸跑走,如今倒是便宜了她。谢邈然从袖子里掏出信纸,展开来,还没细看具体写了什么,目光就被定在了鲜红的官印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谢邈然的手开始抖了起来,连带着这信纸都簌簌作响。 谢邈然很想否认。可是那四个鲜红的“洛邑郡丞”直戳戳地印在了她的眼睛里,容不得她否认。 谢邈然有点想吐,又有点想流泪,她弯着腰,干呕了几声,又强行遏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看着那封信。 “今有一妹,颇为父亲所看重,恐成我心腹大患……”读到此处,谢邈然再也读不下去了。她似哭似笑,不自觉地将信纸揉成了一团,就像是在揉自己的心一样。她想到了体贴可靠的哥哥、温柔善良的嫂嫂以及利欲熏心的的父亲。 为什么会是那一枚印章啊。 为什么会是她的哥哥啊。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了进来。谢邈然擦了擦眼睛,将信纸塞进袖口,又整了整衣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准备出去。 进来的人是梅霜见。 谢邈然将将迈出的步伐又停住了,她拽住了梅霜见的袖子:“你见没见过写这封信的人?” 她一脸的希冀,希冀从梅霜见的口中能得到一句让她放心的话。 梅霜见摇了摇头:“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面具,没看到脸,只看身形,应当是个男的。” 梅霜见仔细看了看谢邈然的神色,笃定开口道:“你认识写这封信的人。” 谢邈然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信,语带苦涩:“准确来说,我认识的是那个印章的主人。” “那个印章,也曾印在我的退婚书上。” 三年前的洛水节,谢邈然本该同自己的未婚夫一道踏青。可侄女瞳瞳突感风寒,哥哥忙于公务,只剩嫂嫂一人在家照顾瞳瞳还要兼顾杂务。她实在过意不去,便托人送信去了江家,和她的未婚夫—江家的二少爷江闵直言自己脱不开身,今年的洛水节不能出门了。 可谁知,到了晌午,瞳瞳的烧已经退了下去,又生龙活虎地招猫逗狗去了。嫂嫂就劝她,去寻江家少爷。嫂嫂疼惜地抚了抚她的发髻:“未成婚的女子能自由玩乐的日子本就不多,何必白费在家里呢。” 她到洛水边时,正巧碰见江闵同他的表妹拉拉扯扯。她隔着人群,望见自己的未婚夫搂着他的表妹,卿卿我我。 这也就罢了,谢邈然不想将事情闹僵,两家安安静静地把婚退了就算了。可谁知,江闵还诋毁她的嫂嫂,说她的嫂嫂是个妒妇,自己只生了个女儿,还不让丈夫找别人生儿子。 忍无可忍之下,谢邈然打了江闵一巴掌,然后就回家找父亲,要父亲去江家退婚。 可谁知,向来疼爱她的父亲,却拒绝了她的要求。父亲说,江家是洛邑本地的大户人家,谢家要想在洛邑长久地待下去,离不开他们的帮助。 谢邈然如坠冰窟,她神思不属、跌跌撞撞地离开了父亲的书房。那个晚上,谢邈然蒙着被子哭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谢邈然就开始绝食抗争。 她绝食的那几天。嫂嫂放下刚刚病愈的小侄女不管,成日里捧着粥哀求她喝一口吧:“退婚的事情有我和你哥哥在呢,你不要糟践自己的身子,喝一口吧。大不了,嫂嫂写信给姐姐,让她来接你去君山,你在君山待个三年五载的。这婚事啊,江家他不退也得退!” 她那时万念俱灰,想着,从小珍爱她的父亲也不过是拿她当个换取荣华富贵的工具,还会有谁会真的对她好呢? 直到那一天的晚上,哥哥敲响了他的窗。 哥哥俊朗的脸上满是灰尘,衣服也是脏兮兮的。不像是郡守家的公子,倒像是哪里来的讨饭的。若搁往常,她老早就打趣哥哥了,但是今天,她只是沉默地看着哥哥。 哥哥脸上带着傻兮兮的笑,但是,他却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张退婚书。退婚书上。盖的就是红艳艳的“洛邑郡丞”。 哥哥兴高采烈的跟她说。他去把那个臭小子打了一顿,还扣下了他的表妹,威胁他让他去把他父亲的章偷出来。 “那傻小子也挺够胆,他还真的去偷了。”哥哥还想继续往下说,却冷不丁地挨了嫂子一下子。嫂子揪着哥哥的耳朵:“你这个呆子,在妹妹面前夸那个狗东西干嘛?” 谢邈然将退婚书捧在心口,笑出了眼泪。 哥哥也笑了,他说:“长兄如父,父亲不肯给你盖的章,我来盖!” 那晚的月光很亮。亮到刺眼。谢邈然低下头,眼泪滴在窗框上,滴出来一个小水洼。 小水洼里也有亮晶晶的月亮。只是月亮在不停的破碎。 所以,事情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兄妹吗? 梅霜见看着悲痛欲绝的谢邈然,犹犹豫豫地开口了:“你哥哥也有可能不是你的哥哥。” “当然,我只是说有可能啊。”看到眼睛骤然亮起来的谢邈然,梅霜见又急忙打了个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