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我给青梅打官司,离婚你哭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为她放弃继承权 徐墨怀眼疾手快,在她动作的同时就扑了过去,一把攥住了她握刀的手腕。 水果刀的寒光在灯下晃了一下,惊心动魄。 “你放开我!让我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柳筱尖叫着,拼命挣扎。 混乱之中,她手腕一偏,就那么跌进了徐墨怀的怀里。 徐墨怀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 柳筱伏在徐墨怀的胸膛,肩膀还在一抽一抽地抖动,哭声却小了下去咽。 然后,她的脸颊贴着徐墨怀的衬衫,眼角余光却不着痕迹地朝门外陈白芷的方向,轻轻勾了勾嘴角。 那一瞬间,陈白芷清晰地看见,徐墨怀的身体僵了一下。 只是僵了一下。 他没有推开她。 他就那么任由柳筱靠在他的怀里。 陈白芷只觉得眼睛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一阵酸涩刺痛。 她决然地,转身,离开。 许晗的话,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不断回荡。 “芷芷,你跟徐墨怀之间,只要还有柳筱这个定时炸弹,你们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太平。” 是啊,柳筱是定时炸弹。 可徐墨怀呢? 他难道就没有一点问题吗?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个道理,她陈白芷还是懂的。 那些似有若无的温柔,在此刻看来,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刚走出医院大门,一股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吹透了她身上单薄的大衣。 因为出来得匆忙,她只随便裹了件外套,连围巾都没来得及拿。 这透骨的寒意,反倒让她更加清醒了几分。 陈白芷回到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而亮,映照出一室的清冷。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指针不偏不倚,正指向凌晨两点。 刚换下高跟鞋,在沙发上坐下,手机就不识趣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跃着徐墨怀三个字。 她划开接听,声音平静:“喂?” “你先睡吧。”电话那头,徐墨怀的声音带着沙哑,“柳筱情绪不稳定,医生说需要有人守着她。” 果然。 陈白芷几乎要笑出声来。 “好。” 简短的一个字之后,陈白芷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柳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他留下来。 而徐墨怀呢?他偏偏就吃柳筱那一套,百试不爽。 这一晚,陈白芷睡在了次卧。 她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耳朵却不受控制地,一直在捕捉着主卧那边的动静。 不过,一直到窗外天光微亮,她也没有等到任何属于徐墨怀的人影。 他一夜未归。 陈白芷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自己到底还在奢望什么?奢望他能看穿柳筱那些拙劣的把戏? 别傻了,陈白芷。 他若真想回来,天王老子也拦不住。他若不想,你跪下来求他都没用。 陈白芷麻利地起床洗漱,换上干练的职业套装,驱车前往律所。 工作,至少不会背叛她。 刚来到律所一会儿,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中稍作喘息,她的私人手机就响了。 是顾廷之。 看到来电显示,陈白芷心头的郁气,莫名消散了些许。 她接起电话,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喂,廷之哥。” “白芷,不好意思啊。”男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温润依旧,却带着疲惫,“我昨天开完会,又接了两台手术,连轴转,忙完已经很晚了。看到你的未接来电,没能及时回你。” 他的解释清晰而坦诚,没有丝毫敷衍。 听了顾廷之的话,陈白芷的声音里满是歉意:“没事的,廷之哥,你那么忙,是我不该那么晚还打扰你,都忘了你是大外科医生了。” 她能想象他穿着白大褂,在手术台前专注认真的模样。 “白芷,跟我就不要客气了。”顾廷之在那边轻笑了一声,“你的事情要紧。我已经把约翰的资料整理好,发到你的邮箱里了。你有空去看下吧,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真的吗?太好了!”陈白芷眼睛一亮,语气中满是欣喜,“廷之哥,你可真是雪中送炭,帮了我大忙了!” 这份资料,对柳筱的离婚官司至关重要。 “能帮上你就好。”顾廷之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有什么需要我再做的,随时开口。”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顾廷之才带着几分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陈白芷看着屏幕上顾廷之的名字,心里的憋闷,似乎又淡了几分。 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是真心实意在关心她的。 陈白芷迅速点开邮箱,找到了顾廷之发来的那封邮件。 附件下载的速度飞快,她几乎是屏着呼吸点开了文档。 一目十行,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资料在她眼前迅速掠过。 看完之后,饶是陈白芷见惯了大场面,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竟有些发凉。 这信息量,未免也太大了! 约翰·史密斯,新泽西州显赫的史密斯家族。 资料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有钱人家,而是真真正正的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在新泽西州,乃至整个东海岸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比她预想的,还要棘手百倍! 更让她震惊的是,约翰,曾经是这个庞大家族的唯一顺位继承人。 唯一的! 这意味着什么,陈白芷再清楚不过。 可偏偏,就在三年前,这位天之骄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家族继承权。 为了一个女人? 陈白芷的指尖在三年前这个时间点上轻轻敲了敲。 三年前,不正是柳筱和约翰结婚的时间吗?难道那个女人,就是柳筱? 资料还显示,约翰本人在大学期间成绩斐然,获奖无数,毕业后却选择了低调行事,热衷慈善。 在当地,他甚至是以青年慈善家的身份闻名,口碑极佳。 温文尔雅,富有善心,行事低调。 这和柳筱口中那个有些暴戾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陈白芷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快速地翻阅着资料,试图寻找关于柳筱的蛛丝马迹。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奶奶的偏心 然而,没有。 通篇看下来,除了提及约翰因一个女人放弃继承权之外,关于柳筱这个人,竟然只字未提。 就好像,她从不曾出现在约翰的生命里一样。 这太不正常了。 以史密斯家族的能量,不可能查不到这些。除非……是有人在刻意抹去她的痕迹,保护她的隐私。 这个人会是谁? 约翰吗? 如果真是他,那他如此大费周章地保护一个即将和他对簿公堂的前妻,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柳筱在她面前说的那些,全都是谎言? 她声泪俱下控诉约翰家族势力庞大,对她如何如何不好,结果人家是为了她放弃了继承权? 这反转,未免也太戏剧性了。 陈白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真相到底是什么? 柳筱为什么要撒谎?她刻意隐瞒了什么? 这个案子,像是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刚拨开一点,又陷入了更深的困境。 看来,柳筱这条路,暂时是走不通了。 不行,她得找别的突破口。 只是,廷之哥那边…… 陈白芷看了一眼手机,想到他昨晚连轴转的手术,又把求助的话咽了回去。 他已经够忙了,还是先别去给他添乱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一如陈白芷的预料,徐墨怀没有回过家,甚至连一通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早出晚归。 她都懒得去想他是不是又守在柳筱身边了。 有什么意义呢? 她甚至有种错觉,他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柳筱刚回国时的那种状态——相敬如冰。 她连生气都觉得多余了。 也好,至少耳根清净。 快到周末了,陈白芷提前处理完手头紧急的事务,打算周末去郊区的养老院看奶奶。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硬朗。 工作稳定之后,她本来是计划把奶奶接来市区,跟她一起住,方便照顾。 结果,她和徐墨怀结婚了。 这个计划,自然也就泡汤了。 奶奶说什么都不同意搬过来,理由冠冕堂皇——怕影响他们小夫妻过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 陈白芷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她和徐墨怀,什么时候有过真正的二人世界? 就这样,她只能每个月雷打不动地抽出一天时间,去看望奶奶。 徐墨怀……在她三催四请之下,也会陪她去一趟。 次数少得可怜。 但陈白芷知道,奶奶其实是很希望看到徐墨怀能陪她一起去的。老人家嘴上不说,但那眼神里的期盼,她看得分明。 她周六上午早早就起床,准备去看奶奶。 她简单洗漱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舒适的休闲装,拎上早就准备好点心和营养品,便下了楼。 刚走到玄关,还没来得及换鞋,一抬眼,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慕尚安静地停在别墅门口的喷泉旁。 徐墨怀的车? 他……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辆代表着他的车,陈白芷的心跳还是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期盼像藤蔓一样,悄悄从心底蔓延开来。 他……是特意回来,要陪自己一起去看奶奶的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陈白芷啊陈白芷,你还在期待什么? 然而,这份自我嘲讽还没来得及发酵,她的期盼就碎了一地。 因为,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的人,并不是徐墨怀,而是他的秘书,尹杰。 尹杰=快步走到她面前,微微躬身,语气是惯常的恭敬:“少夫人,早上好。徐总今天临时有个跨国会议要开,走不开,特意吩咐我送您去养老院。” 听了尹杰的话,陈白芷心底那点刚冒头的小小火苗,彻底熄灭了。 不过,转念一想,心里又多少生出点莫名的安慰。 至少,他还记得今天是去看奶奶的日子,还记得派人送她。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微微颔首,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有劳了。” 说完,便径直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一路无话。 陈白芷靠在车窗上,看着那些熟悉的街景,思绪有些飘远。 到了养老院,尹杰先一步下车,殷勤地替陈白芷打开了车门,伸手虚扶了一下。 “少夫人,徐总那边会议结束时间不定,公司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我就先回去了。”他顿了顿,补充道,“等您什么时候看望结束,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接您。” “不用了。” 陈白芷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尹杰。 她抬手看了看腕表,语气平静:“这里是郊区,离市区太远了,你来来回回地跑,太浪费时间。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尹杰见她态度坚决,恭敬地低了低头,面上没有再反驳:“好的,少夫人。那我先回去了。” 心里却默默盘算着,还是得跟徐总汇报一下少夫人的行程。 徐总那些没说出口的心思,尹杰跟了他这么多年,多少还是能揣摩到一些的。 陈白芷提着给奶奶买的东西,径直往奶奶住的那栋楼走。 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很快就到了奶奶的房间门口。 刚抬起手,还没等敲下去,就听见屋里一个熟悉男声,带着点笑意:“奶奶,您这棋艺可是越来越精湛了,我这都快招架不住了。” 是顾廷之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儿? 吱呀一声轻响,房间的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顾廷之穿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手里端着个空了的茶杯,看样子是准备出来添水,一抬眼,就撞见了门口站着的陈白芷。 他微微一怔,随即温和地笑了起来,眼底带着暖意:“白芷,你来了。” 房间里正低头研究棋盘的奶奶也抬起了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门口的陈白芷身上。 老人家脸上立刻绽开了慈祥的笑容,带着点嗔怪:“傻丫头,都到门口了,杵在那儿干什么?当门神啊?快进来!” 陈白芷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情绪,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提着东西走了进去,将点心放在床头柜上,甜甜地叫了一声:“奶奶。” 第一百一十九章 锦囊里的爱 顾奶奶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拉着她的手让她在床边坐下,眼神却不自觉地往她身后瞟了瞟,空荡荡的门口并没有其他人。 老人家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轻声问道:“白芷啊,墨怀……墨怀他今天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又是这个问题。 陈白芷垂下眼睑,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无懈可击的笑容,语气也尽量轻松自然:“奶奶,墨怀他公司最近特别忙,今天早上临时有个很重要的跨国会议,实在抽不开身,所以就让我先一个人过来看您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安慰奶奶,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他说,等他忙完了,一有空就马上陪我再来看您。”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果然,确认了徐墨怀今天又没有陪着孙女一起来,顾奶奶脸上的笑容彻底淡了下去。 陈白芷赶紧扯开嘴角,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目光转向一旁的顾廷之,故作惊讶地开口:“廷之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从她进门看到顾廷之的那一刻起,就盘旋在心头了。只是刚才奶奶的情绪不对,她没顾得上问。 顾廷之温和地出声,目光清澈地看着她:“我们医院为了宣传口碑,选了郊区的几家养老院做义诊活动。今天正好轮到这家,我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才知道奶奶也住在这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每个月,我们团队都会定期过来义诊。” 宣传口碑? 陈白芷心里打了个小小的问号。 仁爱医院可是京市数一数二的顶尖私立医院,无论是医疗水平还是服务质量,那都是金字塔尖的存在,还需要特地跑到郊区养老院来做义诊宣传口碑? 这理由,怎么听都觉得有些牵强。 不过,这些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并没有说出口。人家愿意做公益,总归是好事。 陈白芷哦了一声,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顾廷之又陪着奶奶闲聊了几句,看了看时间,便起身告辞 房间里,一下子又只剩下陈白芷和奶奶两个人。 刚才还带着慈祥笑意的奶奶,此刻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来,眼神也变得严肃了几分,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白芷,你跟廷之……你们一直都有联系?” 陈白芷被奶奶这突如其来的严肃问话弄得一愣。 她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啊,奶奶。” 想了想,又怕奶奶误会,赶紧补充道:“廷之哥不是一直在国外吗?我也是最近他回国之后,才跟他重新联系上的。也就……见过一两次面。” “真的?”奶奶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陈白芷看着奶奶明显不信的表情,心里有点小委屈。 她故作不满地撅了噘嘴,带着点小女孩的娇嗔:“真的!奶奶,我什么时候骗过您呀?” 听了陈白芷带着撒娇意味的话,奶奶紧锁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脸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过来人的语重心长。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陈白芷的手背,叹了口气:“傻丫头,奶奶不是不相信你。奶奶只是想提醒你,你现在毕竟是结了婚的人了,跟其他的男人,还是要注意保持距离,免得落人口实,对你,对墨怀,都不好。” 原来奶奶是担心这个。 陈白芷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也是,奶奶是最疼她的,自然会为她考虑良多。 她一下子扑进奶奶的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把头埋在奶奶温暖馨香的颈窝里,闷闷地撒娇:“我知道了,奶奶。” 声音带着几分鼻音,软软糯糯的。 “我知道奶奶是真心关心我,怕我行差踏错。您放心,我会注意的,绝对不会做让您担心的事情。” 陈白芷又陪着奶奶说了好一会儿话,逗得老人家眉开眼笑。 中午,她陪着奶奶在养老院的餐厅一起吃了午饭。 饭后,又陪着奶奶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消了消食,这才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 临走的时候,奶奶拉着她的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红色锦囊,塞到了她的手心。 “这个你拿着,贴身放好。”奶奶的表情很郑重。 陈白芷摊开手心一看,锦囊里是三个叠得整整齐齐的黄色平安符,上面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符文。 陈白芷看着手心里那三个小小的黄色平安符,心头微暖,鼻尖却有些发酸。 “这可是我托人特地去普陀寺求来的,都开过光。”奶奶的声音带着几分郑重,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中拿起一枚平安符,“这个,你替我带给你婆婆,让她也平平安安的。” 老人家将那枚符递到陈白芷另一只空着的手上。 陈白芷连忙应下:“嗯,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徐母待她不薄,这份心意,她自然要带到。 奶奶又从她摊开的掌心剩下的两个平安符里仔细分辨了一下,拿起其中一个,轻轻放回陈白芷的手心,语气慈爱:“这个,是你的,要贴身放好,知道吗?” 陈白芷点点头,感受着符纸粗糙却带着暖意的质感。 奶奶拿起最后一个平安符,小心地折好,竟是打算收进自己上衣的口袋里。 “至于墨怀的这个,”奶奶的声音里带着期盼,“等他下次来看我的时候,我再亲自给他。” 陈白芷的心忽地一跳。 让徐墨怀亲自来拿? 以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他会来吗?只怕奶奶要空等一场。 更何况,她不想让奶奶看出她和徐墨怀之间已经冷到冰点的关系。 她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声音尽量放得轻松自然:“奶奶,墨怀的也给我吧,我带回去给他。” 见奶奶看来,她赶紧又找补了一句:“他最近公司事情实在太多了,忙得焦头烂额的,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时间来看您。您也知道,他那工作狂的性子。” 第一百二十章 养老院的乌龙误会 “哎,”奶奶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看我,真是老糊涂了。你们年轻人,都忙事业,哪有那么多时间天天往我这老太婆这里跑。” 老人家嘴上这么说着,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奶奶叹了口气,还是把最后一个平安符也递给了她:“也好,你给他带去,叮嘱他一定要放好。” 陈白芷接过平安符,小心翼翼地连同自己的那枚,还有给徐母的那枚,一起重新放回了锦囊,收进了随身的包里。 心里却沉甸甸的。 奶奶有多希望徐墨怀能来看看她,她看得分明。 如果……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和徐墨怀走到了离婚那一步,她要怎么跟奶奶开口?怎么解释这一切?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她就觉得喘不过气。 陈白芷刚把包的拉链拉好,准备再说几句宽慰奶奶的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温和的男声。 “白芷。” 她一回头,就看见顾廷之穿着白大褂,正朝着她一路小跑过来。 跑到近前,他停下脚步,气息微喘,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的笑容:“正好,我们义诊这边也差不多结束了,我也要回市区,你坐我的车吧。” 陈白芷还没来得及开口,顾廷之像是怕她拒绝似的,又紧接着补充道:“这里是郊区,这个点不好打车。反正我也是回市区,顺路而已,别客气。” 顺路…… 陈白芷下意识地想起了刚才奶奶语重心长的叮嘱——“你现在毕竟是结了婚的人了,跟其他的男人,还是要注意保持距离”。 她不由自主地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奶奶。 搭个顺风车而已,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 她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坦坦荡荡。 没等陈白芷组织好措辞,奶奶已经先开了口,带着探询的客气,望向顾廷之:“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廷之了?” 陈白芷了解奶奶的性子,老人家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凡事都怕给别人添堵。 奶奶的话音刚落,顾廷之温和的声音立刻接了上来:“不麻烦,奶奶。举手之劳而已,正好我也要回市区。我保证,把白芷安全送到家。” 他话说得诚恳,态度也好,奶奶脸上的那点犹豫立刻就散了。 陈白芷看着顾廷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总是这样,恰到好处地出现,恰到好处地解围。 可奶奶刚才的话还在耳边…… 奶奶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她点了点头,随即又坚持道:“我送你们下去。” 老人家就是这样,一点小事也总要亲力亲为才放心。 一行人下了楼,养老院一楼大厅里,几个刚散步回来的老奶奶正聚在一起,摇着蒲扇聊着天。 一个瞧着眼生的老奶奶,估摸是新来的。 她看见陈白芷的奶奶领着两个年轻人下来,眼睛都亮了,乐呵呵地就搭上话:“老姐姐,这就是你常挂嘴边的孙女,还有孙女婿吧?哎哟,瞧这孙女,多水灵!这小伙子也精神,站一块儿可真配!您老好福气!” 孙女婿? 陈白芷脑子嗡地一下,差点没站稳。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赶紧开口,声音有些慌:“奶奶,您认错人了……” 旁边的顾廷之也愣了愣,跟着脸上浮起无奈的笑容。 “哎,张妹子,你可瞧走眼咯。”陈白芷的奶奶赶忙摆手,指了指顾廷之,笑着说,“这是我一个老姐妹的孙子,廷之,今儿个来义诊的。可不是我那孙女婿。” 那张奶奶一听自己闹了个大红脸,一个劲儿摆手道歉:“哎哟,瞧我这老眼昏花的,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姑娘,小伙子,千万别跟我这老婆子计较哈!” “没事儿没事儿,您也不是有心的。”陈白芷勉强笑了笑,那笑比哭好不了多少。 她现在就想赶紧走。 太丢人了,尤其顾廷之还在旁边呢。 她转头对奶奶说,尽量让声音听着和平时一样:“奶奶,我所里还有点急事,我跟廷之先走了,您快上去歇着。” 说完,快步朝着养老院的大门方向走去。 她脚步有些快,却没想到,刚一脚踏出养老院那道雕花铁门,一抹熟悉的身影,就那么直直地撞进了她的眼帘。 阳光有些刺眼,陈白芷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脚步倏然顿住。 徐墨怀。 他就站在几步开外,倚着他那辆黑色宾利的车门,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只是那张俊脸黑沉沉的,眼神更是冷得像要吃人。 看样子,像是刚下车,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这个男人,一声不吭消失了好几天,把偌大的别墅扔给她一个人,现在,终于舍得出现了? 只是这幅表情……可不像是来嘘寒问暖的。 陈白芷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重逢,一道声音,就从徐墨怀那削薄的唇间挤了出来,带着浓浓的讥讽:“一个漂亮,一个一表人才,我看倒是挺般配。” 他的目光越过她,似乎是落在了她身后不远处的某个方向。 陈白芷的心,突然往下一沉。 他听见了?还是看见了什么? 不等她开口,徐墨怀已经迈开长腿,几步走到了她面前。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攥住了她的胳膊! “嘶——”陈白芷倒抽一口冷气,手腕上传来的力道让她眉头瞬间蹙紧。 “徐墨怀,你发什么疯!” 男人却像是没听见她的痛呼,黑眸死死锁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来:“陈白芷,我们还没离婚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开始给自己找下家了?” “徐墨怀,你胡说什么呢?” 陈白芷甩开他的手,只觉得手腕上一片火辣辣的疼,这个男人用起力道来,从来不知道轻重。 她真是受够了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质问。 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了。 这个男人,肯定是听见了刚才那位张奶奶的话。 真是可笑,那种老年人的随口一说,他也当真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养老院监控曝光 解释? 陈白芷在心里冷笑一声。 她凭什么要向一个不信任自己的男人解释? 清者自清,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白芷,上车。” 顾廷之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她刚想回头,手腕却骤然一紧! 徐墨怀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攥着她的胳膊,就粗暴地把她往那辆宾利车上拖。 “徐墨怀!你放开我!”陈白芷的声音带着怒火,她用力挣扎着,脚下却被他拖得踉跄。 她不想上他的车。 “放开她!” 顾廷之几步上前,一把伸出手,牢牢地按在了宾利的车门上,挡住了徐墨怀的动作。他看着徐墨怀,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你没听见吗?白芷不想坐你的车。” “呵,”徐墨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眼神阴鸷地扫过顾廷之,“她不想坐我的车,就能坐你的车了?” 他将陈白芷往旁边一推,陈白芷猝不及防,撞在了冰冷的车身上,后背一阵生疼。 徐墨怀却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而一把推向顾廷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让她坐你的车!” 顾廷之被他推得往后踉跄了两步,但很快就站稳了脚跟,脸色虽然有些白,却依旧不退让地挡在车门前。 他看着徐墨怀,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奶奶刚才交代我,务必把白芷安全送回家。” 他口中的奶奶,自然指的是陈白芷的奶奶。 “你的意思是,我徐墨怀的车,不安全?” 徐墨怀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着骇人的猩红。 他卷起自己那身昂贵西装的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 那动作,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陈白芷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心脏透不过气来。 这个男人,除了用暴力,还会什么? 她压下心底失望,冷冷地开口:“我谁的车都不坐。” 她的目光从顾廷之带着担忧的脸上掠过,最终落回徐墨怀那张怒气勃发的俊脸上。 “我自己回去。” 说完,她再也不看这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一眼,挺直了脊背,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养老院大门外的公路走去。 北风卷着落叶,刮过空旷的马路,陈白芷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天气是有些冷,但也好过待在养老院门口,听那两个男人无谓的争吵。 至少现在,一个人,清净。 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双腿都有些发酸,陈白芷才在一处公交站台停下来。 她要去哪里? 回那个所谓的婚房? 一想到徐墨怀那张阴沉的脸,她就一阵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白芷有些不耐烦地掏出手机,以为又是徐墨怀。 拿出来才看到是徐母的电话。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在养老院里,奶奶拉着她的手,声交代的话。 虽然奶奶没明说,但那意思,分明是让她有事多跟徐母商量。 她按下了接听。 “喂,妈。”她的声音,带着疲惫。 “芷芷啊,你跟墨怀从养老院回来没有?”电话一接通,徐母熟悉又带着暖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语气里满是期待,“回来的话,直接来老宅吧,我让厨房炖了你爱喝的汤。” “妈……” 陈白芷听见徐母的声音,鼻尖一酸,眼眶毫无预兆地就热了起来。 之前,每一次她和徐墨怀从养老院离开,徐墨怀都会开车,两人一起回老宅吃饭,陪徐母说说话。 那是他们婚姻里,为数不多的,还算温馨的时光。 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呢? 变得这样面目全非,让她连回想一下,都觉得奢侈。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妈,我刚从养老院出来。” 顿了顿,她才接着说:“您……能让司机来接我一下吗?我这边不太好打车。” “怎么了这是?”徐母何等敏锐,立刻就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对劲,“声音怎么有点哑?是不是冻着了?墨怀呢?” 不等陈白芷回答,徐母那边已经急急吩咐起来:“老李,老李!快备车,去城南养老院那边接一下白芷,快点!” 然后,她又对着电话柔声安抚:“芷芷,你别着急,慢慢说,我已经让老李去接你了,你就在原地等,别乱走,啊?” 电话那头,徐母的声音挺温和,从听筒里传过来,暖乎乎的。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徐母的声音多少给了她一点暖意。 正说着话,远处两道车灯光划破夜色,跟着一辆车就停在了她跟前。老李从驾驶座探出头,喊了声:“少夫人!” 陈白芷这才对着电话轻声说:“妈,老李来接我了,我先上车了啊。” 徐母在那头连声应着:“哎,好好好,路上可得当心,让老李开慢点儿!” 车里的暖气开得挺足。没一会儿,陈白芷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头,就渐渐缓过劲儿来了。 车子驶入徐家老宅,客厅灯火通明。 陈白芷刚一踏进玄关,徐母就疾步迎了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 “芷芷啊,可算回来了!” 徐母的掌心温暖干燥,她紧紧握着陈白芷冰凉的手,视线在她身上来回逡巡,眉头紧锁:“快让妈看看,这脸怎么冻得这么白?手怎么这么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徐母这样紧张自己,陈白芷心里的不快,淡去了大半。 她回握住徐母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妈,我没事,您不用这么紧张。就是养老院那边太偏了,不好打车,我才想着让老李去接我。” 徐母是什么人,在商场上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她扶着陈白芷往客厅沙发走,眼神却锐利地捕捉到了不对劲。 “墨怀那个臭小子呢?他没陪你去?”徐母的语气沉了下来。 陈白芷眼神飘忽了一下,看向旁边摆着的一盆君子兰,避开了徐母探究的目光。 “他今天公司有急事,所以就没陪我去看奶奶。”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把她按在民政局冰冷的墙上 她实在不想因为自己和徐墨怀的这些破事,天天来麻烦徐母。 夫妻之间的问题,本就该他们自己解决。 徐母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保养得宜的脸上浮现薄怒:“有什么可忙的?忙得连陪自己媳妇去看长辈的时间都没有?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他,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名堂!” 说着,徐母便要从手边的包里摸手机。 “妈!”陈白芷赶紧按住她的手,“您别打了,或许……或许墨怀是真的有重要的工作要忙呢?” 她看着徐母依旧蹙着眉,显然气还没消,眼珠一转,想起了另一件事。 “妈,您先别生气。”陈白芷扶着徐母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声音也放缓了些,“我今天去养老院,奶奶有东西让我带给您呢。” 听到这话,徐母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几分,脸上的怒意也稍稍褪去。 陈白芷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用红色锦囊装着的小物件。 “这是奶奶让我带给您的。”她把锦囊轻轻放在徐母摊开的手掌上。 徐母有些疑惑地拿起那个小巧的锦囊,入手能感觉到里面物件的轮廓。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用红绳穿着的,雕刻精致的平安符。 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陈白芷看着徐母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奶奶说,这平安符是她专门托人去普陀寺求来的,还开了光。特意叮嘱我,让您一定要天天戴在身边,保平安的。” 她知道,徐母虽然嘴上不说,但对这些带着好意头的东西,向来是信的。 徐母将那枚平安符珍而重之地捧在掌心,指腹轻轻摩挲着锦囊细腻的布料。 “替我谢谢你奶奶,”她抬起头,眼底是真切的暖意,“她老人家真是有心了。” 话音落下,徐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落在陈白芷略显苍白的脸上,柔声说道:“芷芷,下个月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她老人家。” 陈白芷鼻尖蓦地一酸,那股强忍了许久的委屈,在徐母这句话落下的瞬间,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热,泪意上涌。 这两个老人,一个是生养她的奶奶,一个是待她如亲女的婆婆,总是给予她最纯粹的温暖。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好的,妈。” 徐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了,好了,我的芷芷受委屈了。”徐母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有妈在呢。” 徐母拉着她的手往餐厅走去。 “晚饭早就准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我们去吃饭吧。”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香气扑鼻,可陈白芷却没什么胃口。 满脑子都是徐墨怀那张冷漠的脸。 他已经好几天没回那个名存实亡的家了。 她只要一想到等会儿可能又要独自面对那空荡荡的别墅,就喘不过气。 这样的婚姻,对她而言,已经找不到任何存在的意义了。 可是,看着徐母关切的眼神,那句离婚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怕伤了这位真心待她的长辈的心。 饭吃到一半,徐母的助理林姐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附在徐母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陈白芷注意到,徐母原本还带着浅笑的脸,在听完林姐的话后,表情瞬间就变了,眼神也陡然锐利起来。 “砰!” 徐母保养得宜的手掌拍在餐桌上,把陈白芷吓了一跳。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直直地射向陈白芷,声音里满是怒火:“芷芷,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怎么不跟妈说?!” 陈白芷端着碗的手一僵,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委屈。 “傻孩子!”徐母几步走到她身边,语气痛心疾首,“你一从养老院回来,我就看出来你心情不好,脸色差得跟什么似的!吃饭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根本没吃几口!” 徐母拉起她的手,眼睛此刻只有满满的心疼:“我刚才让林助理去查了一下,墨怀那个混账东西,已经好几天都没回家了,是不是?!” 听徐母这么一说,陈白芷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反而落了下来。 也好,既然妈已经知道了,她也不用再费尽心思找借口。 她反手轻轻握住徐母的手,语气平静:“妈,墨怀他……不愿意回家,或许证明,他的心早就不在我这里了。” 她顿了顿,斟酌着措辞:“不如……” 陈白芷抬起眼,直视着徐母,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决绝:“我们还是离婚吧。” “我不想再这样夹在中间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三个人的感情,太累了。” 陈白芷一口气说完,几乎不敢去看徐母的眼睛。 她怕,怕对上那双总是盛满慈爱的眸子,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会土崩瓦解。 妈对自己再好,她也不能因为这份情谊,就委屈自己守着一段已经烂到骨子里的婚姻。 徐母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心口堵得厉害,气得手都开始发抖。 这个混账儿子! 当初她点头让白芷嫁进来,是指望着她能过上好日子,谁知道徐墨怀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竟然这么糟蹋人! 她紧紧攥着陈白芷的手,满腔的怒火像是找不到出口。 想打电话把那个逆子叫回来骂一顿,可转念一想,就他那混不吝的德行,说了也是白说,只会更添堵! 徐母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看着陈白芷苍白的小脸,一字一句道:“芷芷,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要离婚,妈不拦你。” 她眼神闪了闪,语气陡然一转:“但是,妈不能让你白白受这份委屈!走,跟妈去个地方!” 话音未落,徐母已经拉起陈白芷的手,径直就往别墅外走。 陈白芷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脚下踉跄着跟上,忍不住问道:“妈,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医院。”徐母吐出两个字,已经拉着陈白芷坐进了停在门口的黑色宾利。 医院? 陈白芷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念头让她心头一跳。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是什么情况啊?豪门恩怨? 她看向徐母,试探着问:“妈,您……您不会是要带我去找柳筱吧?” 徐母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算是默认。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到了医院。 林助理显然早就得了吩咐,车一停稳就迎了上来,低声道:“老夫人,都安排好了,柳小姐在VIP特护病房,302室。” 徐母点点头,带着陈白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往里走去。 电梯直达三楼,刚走到302病房门口,果然就看见几个保镖守在外面,一脸警惕。 见徐母一行人来势汹汹,为首的保镖立刻伸手一拦:“抱歉,柳小姐在休息,不方便见客。” 林助理立刻上前一步,声音不大但气势十足:“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位是徐氏集团的老夫人,你们也敢拦?” 那几个保镖一听是徐家的老夫人,脸色唰地就白了,哪还敢再拦,慌忙躬身退到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徐母根本没给那几个保镖任何解释的机会,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直接推开了302病房的门。 陈白芷跟在徐母身后,手还被她紧紧攥着。 她心里流淌过被长辈维护的暖意。 果然,有妈在,底气都不一样了。 病房里,柳筱正侧躺在宽大的病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蚕丝被,脸色是那种精心修饰过的苍白,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正伸着手,要去接旁边一个年轻女助理递过来的水果。 突然传来的开门声,让柳筱和她的助理都吓了一跳。 柳筱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当看清门口站着的徐母,以及徐母身后的陈白芷时,眼睛里迅速闪过怨毒。 这两个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尤其是陈白芷,她不是应该在家里哭哭啼啼,忙着跟徐墨怀闹离婚吗? “啪嗒!” 柳筱手一抖,水果叉没直接掉在了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柳筱心念电转,脸上的表情却在瞬间切换成了恭敬。 她柔柔弱弱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房间里的人都听清楚:“伯母,您怎么来了?” 那眼神,怯生生的,只是,她依旧稳稳地靠在床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我可是病人,你们不能对我怎么样。 不等徐母开口,她又轻轻咳嗽了两声,蹙着好看的眉头,补充道:“伯母,真是不好意思,医生叮嘱我一定要卧床静养,所以……所以就不起来迎接您了,您别见怪。” 呵,医生让你静养? 还是说,觉得我这个徐家老太婆,不配你柳大明星起身相迎? 徐母看着她这副惺惺作作的姿态,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 她真想直接一杯水泼醒这个戏精! “不必麻烦。”徐母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厌恶。 她拉着陈白芷,径直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柳筱,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陈白芷被徐母拉着,感觉到一股力量。 “我来这里,没什么别的事,就是交代几句话,说完就走。” 徐母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柳筱,我今天以徐墨怀母亲的身份,正式警告你。” 柳筱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强撑着脸上的柔弱,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 只听徐母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清晰地回荡在病房里:“这辈子,我徐家,只认芷芷这一个儿媳妇。” “所以,我劝你,趁早死了那份攀龙附凤的心,别再痴心妄想踏进我徐家的门,更别想当上什么徐太太!” 陈白芷几乎是瞬间就僵住了。 她愣愣地看着徐母的侧脸,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脸庞,此刻却布满了寒霜。 妈……她竟然这么直接地维护我。 这不就是在告诉柳筱,无论她耍什么手段,徐家都不会接纳她吗? 这等于是直接断了柳筱所有的后路! 一股暖流涌上陈白芷的心头。 柳筱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瞬间充满了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徐墨怀的妈妈不是最疼儿子吗? 她怎么也没想到,徐母会说出这样的话! “伯母……您,您一定是误会我了……” 柳筱的声音开始发颤,眼圈速度红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滚落。 “我……我在国外的时候,墨怀他就经常……经常飞过去看我……” 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带着委屈。 “他还跟我说……跟我说,他跟白芷姐姐……呜呜……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感情……是,是您……是您一手促成了他们的婚事……” 柳筱哭得梨花带雨,肩膀一抽一抽的,那纤弱的身体在被子里微微颤抖。 她抬起泪眼,朦朦胧胧地看向徐母,又怯怯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陈白芷,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两个恶人对她的逼迫。 柳筱越说越委屈,哭得也越来越伤心了。 大概是柳筱哭得太过凄惨,原本安静的VIP病房区,渐渐有了些骚动。 病房的门并没有完全关严,很快,门口就探头探脑地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有同楼层的病人家属,也有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甚至还有几个举着手机,似乎想拍点什么的人。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 “啧啧,这是什么情况啊?豪门恩怨?” “听那意思,好像是婆婆不满意儿子外面的女人,带着原配来手撕小三?” “哎,你们听到没?那哭的女孩说,是婆婆包办婚姻,他儿子根本不喜欢那个儿媳妇!”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包办婚姻?怪不得人家老公要在外面找真爱呢!” “就是啊,我看那个哭的女孩挺可怜的,长得也漂亮,这个儿媳妇,自己留不住老公的心,把婆婆搬出来撑腰也没用啊,只会让男人更反感吧?” 门外那些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地飘进陈白芷的耳朵里。 “自己留不住老公的心,把婆婆搬出来撑腰也没用啊,只会让男人更反感吧?”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陈白芷。 第一百二十四章 黔驴技穷 她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点燃,一股火气噌地一下直冲头顶。 什么叫她留不住老公的心?徐墨怀那种狗男人,谁爱要谁要! 还有,什么叫她搬婆婆出来撑腰?明明是妈心疼她,主动替她出头! 这群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瞎咧咧! 陈白芷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反驳。 然而,她刚要张嘴,徐母却比她更快一步,清冷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瞬间压过了门外的嘈杂。 “你的意思是,”徐母锐利的目光刮过柳筱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这一切,都是墨怀的错?都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死皮赖脸地非要缠着你,对吗?” 徐母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裹了冰,砸在柳筱心上。 柳筱心里一紧,这老太婆,果然不好对付! 但此刻,门外那些同情她的议论声,无疑是她最大的底气。 她抬起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泪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掉,目光在徐母和陈白芷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着柳筱这副被逼承认的柔弱模样,陈白芷简直要为她的演技鼓掌叫好了。 这女人,不去拿个奥斯卡都屈才了! 明明是她自己上赶着勾引别人的老公,现在倒装得像个纯洁无辜的白莲花。 还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徐墨怀身上,好像徐墨怀是多眼瞎才会看上她一样! 陈白芷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冰冷。 既然妈已经开了个好头,那她也该上场了。 她往前一步,与徐母并肩而立,目光直视着柳筱,声音不大:“柳筱,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敢说出这些话,就要为你说的话负责。” 柳筱心里咯噔一下,陈白芷这眼神,怎么这么吓人? 她不是一向都挺能忍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等柳筱再装可怜,陈白芷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你说墨怀主动找你,说我们没感情,好,这些暂且不论。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总是三更半夜给我老公打电话?” 话音未落,陈白芷已经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在病房明亮的光线下微微反光。 她举起手机,对着柳筱,冷声道:“我的手机里,有你和徐墨怀的通话记录。时间、时长,清清楚楚。我们可以现在就让大家评评理,看看你一个当红女明星,三更半夜,一次又一次地给别人的丈夫打电话,这到底正常不正常?” 拿出手机的那一刻,陈白芷清晰地看到柳筱脸上的血色又褪去了一分,那双泪眼,瞬间被惊慌失措所取代。 “我……我……”柳筱的声音一下子就乱了,眼神飘忽,不敢再看陈白芷。 那些通话记录!陈白芷怎么会有那些记录? 该死的!这个女人,果然是有备而来! 柳筱脑子飞速旋转,慌乱中,她想起了之前屡试不爽的借口,急忙开口辩解:“是因为……因为约翰!约翰总是骚扰我,我……我太害怕了,所以才会……才会给墨怀打电话求助!” 她说到约翰两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还带着哭腔,仿佛又回到了被前夫威胁的恐惧之中。 陈白芷看着她,眼神愈发迫人。 “是吗?”她语调微微上扬,带着嘲讽,“柳筱,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每一次,纯粹是因为害怕约翰,才给徐墨怀打的电话?” 这话问得太直接,太尖锐了! 柳筱被她盯得心头发毛,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她慌忙点头,眼泪又恰到好处地涌了出来,声音哽咽:“是的……是的!白芷姐姐,你也……你也知道约翰的,你也被他……他绑架过,你知道他有多可怕,他有暴力倾向的!” 她越说越激动:“如果我不找墨怀,他……他肯定会报复我的!我一个人,我能怎么办啊?” 听到柳筱终于把约翰搬了出来,还提到了自己被绑架的事,陈白芷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又恢复了严肃,看着柳筱,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既然你那么害怕约翰会报复你,既然你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你完全可以报警。国内有警察,国外也有警察。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选择在深夜打给我的丈夫?” “柳大明星,你是不知道怎么报警,还是觉得,我先生徐墨怀,比警察更能保护你?” 陈白芷此话一出,不仅柳筱的脸色彻底白了,连病房门口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也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比刚才还要响亮。 “对啊!害怕就报警啊!给人家老公打电话算怎么回事?” “就是,三更半夜的,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听她刚才哭得那么可怜,我还以为真是那男的不是东西呢,现在看来,这女的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是啊,遇到危险,第一反应肯定是报警才对,哪有老找别人老公的道理?这不是明摆着有事吗?” “啧啧,这反转可真精彩!” 门外那些议论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又以更汹涌的姿态爆发开来。 陈白芷的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她清晰地看到,柳筱那张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 这女人,是黔驴技穷了吧? 陈白芷心底冷笑。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男声冰冷地响起。 “都给我散开!” 是尹杰的声音! 陈白芷心头一跳,声音刚落下,她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徐墨怀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堵在了病房门口,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那双深邃的黑眸扫过病房内,最后落在了柳筱身上,眼神复杂难辨。 尹杰紧随其后,迅速开始处理门外的混乱。 “不想收到徐氏传票的,都把手机里的东西删了。” 徐氏的传票? 围观的人群一听这话,哪里还敢逗留。 刚才还举着手机拍得起劲的人,这会儿像是被烫了手,慌忙低头删除照片和视频,然后作鸟兽散。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补偿? 病房内,气氛却因为徐墨怀的到来,更加剑拔弩张。 柳筱在看到徐墨怀的那一刻,眼中先是闪过希冀。 徐墨怀刚站稳,目光在柳筱惨白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两秒。 就在这两秒间,柳筱突然有了动作。 她猛地转身,抓起了床头柜上那把锋利的水果刀! “伯母,白芷姐姐,”柳筱的声音凄厉,带着哭腔,“你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我,我……我真的不想活了!” 话音未落,她扬起手,那明晃晃的刀尖就朝着自己雪白的手腕狠狠划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白芷只觉得胳膊肘被旁边的徐母狠狠撞了一下。 她吃痛地侧头,正对上徐母投来的急切眼神,那眼神里带着某种暗示。 妈这是……? 电光火石间,陈白芷福至心灵。 “妈!你怎么了?!” 陈白芷猛地拔高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惊慌,身体也顺势朝着徐母的方向踉跄了一下,仿佛徐母真的出了什么事。 几乎是同时,徐墨怀也厉喝出声:“尹杰!” 尹杰的反应快得惊人,像一道离弦的箭,在柳筱的刀锋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刹那,他已经冲了进来,一把攥住了柳筱握刀的手腕,用力一夺,水果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 陈白芷感觉自己扶着徐母的手臂突然一空。 她还没反应过来,徐墨怀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弯腰将徐母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冲出了病房。 “墨怀,我没事……”徐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但徐墨怀像是完全没听到,抱着徐母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真是好一出大戏。 陈白芷看着地上的水果刀,眼神冷了几分。 柳筱这苦肉计,演得可真是时候。 不多时,陈白芷便在急诊室外看到了焦急等待的徐墨怀。 医生刚从里面出来,摘下听诊器。 “老夫人只是受了惊吓,血压有点高,休息一下,情绪平复了就没事了。”医生对徐墨怀说。 听了医生的话,徐墨怀紧绷的下颌线却没有丝毫放松,脸上的担忧反而更重了。 他眉头紧锁,声音带着沙哑:“我妈本来心脏就不好,今天这样受了刺激,会不会引起什么并发症?” 这个男人,对他母亲倒是真的上心。 不像对她…… 陈白芷自嘲地想。 医生沉吟片刻,建议道:“不放心的话,可以留院观察几天,做个全面检查也安心。” 徐墨怀立刻点头:“好,马上安排。” 话音刚落,尹杰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急诊室门口,他显然是刚处理完柳筱那边的事情赶过来的。 “徐总,柳小姐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她情绪还算稳定。”尹杰低声汇报,随即又道,“老夫人的病房,我马上去安排最好的。” 徐墨怀嗯了一声,目光却始终没有从急诊室紧闭的门上移开。 没过多久,尹杰便安排妥当,徐母被护士和陈白芷一同送进了VIP病房。 病房门刚关上没多久,原本在徐墨怀怀里还虚弱不堪的徐母,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甚至还悄悄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探头探脑地望了望。 这老太太,还真是……挺可爱的。 陈白芷看着徐母这孩子气的一面,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憋着笑意,轻声说:“妈,您别看了,墨怀他……他去给您拿药了。” 徐母一听这话,像是才想起自己还在生病,连忙收回了探寻的目光,轻轻动了动略显僵硬的身体。 陈白芷见状,连忙上前,小心地扶着她的胳膊,让她在床头靠坐起来。 她又体贴地给徐母背后垫了个枕头,才柔声说道:“妈,您不用再装了。” 顿了顿,她补充道:“刚才在外面,医生的话您也听见了,您只是受了点轻微惊吓,血压稍微高了些,没什么大碍的。” 徐母听了她的话,却不乐意了,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那怎么行!” 老太太中气十足,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在急诊室门口的虚弱。 “不装得像一点,怎么能骗过墨怀那个臭小子?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真以为这个家没人治得了他了!” 这倒是实话。 徐墨怀那性子,也就徐母能压他一头。 徐母说完,表情忽然认真起来,坐直了身体,反手拉住了陈白芷的手,轻轻拍了拍。 “芷芷啊,”徐母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心疼,“你跟墨怀……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就离了吧。” 这话从徐母口中说出来,陈白芷着实有些意外。 她一直以为,老人家总归是盼着小辈和和美美的。 “妈看得出来,你这几年过得不开心。”徐母的声音有些低沉,“妈也不忍心看着你,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天天独守空房,耗着自己。” 她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侧过身,从床头柜上自己那个随身的手提包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拿出了一个鲜红的房产证本子。 “这是墨怀对不起你,这孩子,从小被我宠坏了,不懂得珍惜。”徐母将房本递到陈白芷面前,“这个,算是妈给你的一点补偿。” 房产证? 补偿? 陈白芷看着那红色的本子,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就想推辞:“妈,这……这我不能要。” 徐母却不容她拒绝,直接把房本塞进了她的手里:“芷芷,拿着。”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恳求:“你听我说,你以后如果真的跟墨怀分开了,那……我就认你做我的干女儿。你还叫我妈,行不行?” 徐母紧紧握着陈白芷的手,眼眶也有些湿润了,“这是妈的一点奢念,你可千万别拒绝我。” 陈白芷只觉得鼻头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手里的房本,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她哽咽着,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徐母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陈白芷吸了吸鼻子,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红本本。 满芳庭三个烫金大字映入眼帘。 满芳庭? 那不是城中有名的的高档小区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他都听见了? 她记得,那里不但离她的嘉盛律所非常近,走路也就十几分钟,离许晗住的梧桐苑也不远,开车十分钟就能到。 妈这是……真的用了心了。 陈白芷心头涌上一股暖流,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陈白芷吸了吸鼻子,正想说些什么,病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 徐墨怀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眼神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他刚才在外面,是不是都听见了? 陈白芷的心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房产证。 徐墨怀的目光直直射向陈白芷,又在她手里的红本本上停顿了一瞬,随即转向病床上的徐母,声音低沉得吓人:“妈,我不会跟白芷离婚。” 哪有亲妈盼着自己儿子离婚的? 他妈这是被陈白芷灌了什么迷魂汤? 徐墨怀心头火气翻涌,但对着病中的母亲,还是强压了下来。 他迈开长腿走进病房,将手里的药袋子放在了床头柜上。 然后,他拿起桌上的水杯,转身去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温水,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徐母面前。 紧接着,他拆开药盒,按照医生的吩咐,仔细分好了一顿的药量,放在了徐母的另一只手上。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陈白芷看着他这一连串自然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她想起自己刚嫁过来不久,有一次重感冒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也是徐墨怀这样守在床边,喂水喂药,用温毛巾给她擦拭额头。 那时候的徐墨怀,眉宇间虽然依旧冷峻,但眼神里,似乎还是带着她看不懂的紧张和……温柔?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两个人再怎么在生病时相互扶持,那些看似温情的瞬间,都抵不过柳筱的一个电话,一条短信。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次她烧还没退,柳筱一个电话打过来,哭哭啼啼说了些什么,徐墨怀便立刻丢下她,匆匆赶了过去。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奢望了。 陈白芷闭了闭眼,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回忆强行压了下去。 是时候该结束了,她对自己说。 谁知道,徐墨怀盯着徐母把药吃下去之后,眼神一转,凌厉地扫向陈白芷,然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出来!”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拽着她就往门外走。 “哎!墨怀!” 徐母一看这架势,顿时急了,也顾不上装病了,撑着床就要坐起来。 她本来是想用自己生病拖住儿子,不让他再去找柳筱那个狐狸精,可不是想让他去找芷芷的麻烦啊! “墨怀,你给我站住!你今晚在医院陪着我,哪里都不许去!”徐母朝着门口急声喊道,声音里带着命令。 “我知道。” 徐墨怀头也不回地扔下冷冰冰的三个字,人已经拽着陈白芷,几步就将她拖到了楼梯间。 这里是VIP病房区的消防通道,平时鲜有人来往,此刻更是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徐墨怀突然一甩,直接把陈白芷推搡到冰冷的墙壁上。 她的后背撞在坚硬的墙面,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还没等她站稳,徐墨怀高大的身影便欺身而上,一手啪地按在她耳边的墙上,另一只手则紧紧抓住了她瘦削的肩膀,将她牢牢困在他与墙壁之间。 他低下头,俊美的脸庞在楼梯间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眼底翻涌着怒火。 “陈白芷,你闹够了没有?”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刚才在病房,你出尽了风头,让柳筱丢尽了脸面,让她差点割腕自杀,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得意?” 她闹? 她出风头?让柳筱丢脸? 陈白芷听着他颠倒黑白的指责,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明明是柳筱自己做戏,明明是他妈看不过去出手,怎么到了他嘴里,就全成了她的错了? 这个男人,永远都只会偏袒柳筱。 在他眼里,柳筱永远是柔弱无辜需要保护的那一个,而她陈白芷,永远是那个工于心计的恶毒女人。 陈白芷强忍着肩膀上传来的痛楚,倔强地抬起头,迎上他愤怒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努力压下喉间的哽咽,声音却依旧带着颤抖:“徐墨怀,我没有跟你闹。”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是真的,要跟你离婚。” 是啊,柳筱那么柔弱,那么需要人保护,不像她陈白芷,在徐墨怀眼里,永远那么强悍,那么不需要人疼。 既然如此,她何不成全他们? 想到这里,她忽然笑了,唇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柳筱,”她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她比我更需要你。” 她抬眼,直视着徐墨怀,语气带着施舍,“所以,我要把你让给柳筱。” 那笑容,像是一根针,狠狠扎进徐墨怀的心里。 她说什么? 把他让给柳筱? 这个女人,竟然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徐墨怀眼底的怒火噌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他抓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地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眼神冰冷嘲讽,一个目光如炬似要喷火,谁也不肯先移开视线。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楼梯下方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手电筒的光束晃动。 “谁在上面?”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响起。 是医院巡夜的保安。 那光束正好扫过徐墨怀的脸,刺得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陈白芷抓住机会,突然一矮身,从他臂弯下钻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向楼梯间的门。 “陈白芷!” 徐墨怀怒吼一声,下意识想去抓,却只捞到一片空气。 陈白芷一口气跑出楼梯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奔向电梯口,按下了下行键。 徐母那里……她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也只会让徐母更担心。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她透过窄窄的缝隙,似乎还能感觉到徐墨怀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必须庆祝! 但他没有追过来。 她就知道,他不会。 在他的世界里,柳筱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比她这个妻子重要得多。 电梯一路向下,直到叮的一声抵达一楼,陈白芷才稍微松了口气,快步走出医院大门,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枫华公寓。 回到枫华公寓,这个她和徐墨怀名义上的婚房,陈白芷只觉得满心疲惫。 她没有开大灯,只在玄关处按亮了一盏壁灯。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开始动手整理自己所剩不多的东西。 她的东西其实不多,大部分还带着职业的烙印——几套换洗的职业装,一些专业书籍,还有几件简单的日常用品。 那些徐墨怀曾经心血来潮送给她的名牌包包、珠宝首饰,她一样都没打算带走,就如同她不打算带走这段婚姻里的任何念想。 还有一部分贴身的私人物品,之前怕徐墨怀又发疯,她已经提前收拾好,寄放在了许晗那里。 明天是周日,许晗那丫头应该在家,正好可以让她帮忙把东西一起搬到新的住处去。 简单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陈白芷走到玄关处,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她住了三年的家。 客厅的沙发,餐厅的吊灯,甚至卧室那张他们曾经同床共枕的床……每一处都曾有过他们生活的痕迹。 可笑的是,温馨的时刻屈指可数,大多是无尽的等待。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这三年积压在心口的郁气全都吐出去。 一切,都该结束了。 陈白芷拉起行李箱,没有再回头,决绝地带上了门。 夜风有些凉,陈白芷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拦下的出租车很快便停在了满芳庭小区门口。 满芳庭,徐母给她的那个小小的避风港。 她走到那栋楼下,抬头看了看,灯光不算明亮,但胜在安静。 来到房门前,她伸出手在密码锁上顿了顿,然后直接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嘀——门锁应声而开。 果然是她的生日。 徐母,总是这么细心。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的小户型,客厅的沙发是米白色的,茶几是原木的,墙上挂着几幅简约的风景画,整体装修风格,竟然跟枫华公寓有几分相似。 她拖着行李箱走进卧室,一眼就看到了那张铺得整整齐齐的床,床单是浅蓝色的,被子也叠得方方正正,干干净净,像是有人特意打扫过。 心里某个角落,因为徐母这份妥帖,微微暖了一下。 陈白芷放下行李箱,先去浴室冲了个澡,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仿佛带走了些许疲惫。 换上干净的睡衣,她躺在那张柔软却陌生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徐墨怀那张愤怒的脸,一会儿是柳筱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最后,都定格在徐母那双带着歉意的眼睛上。 她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糟心事。 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让徐墨怀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天蒙蒙亮就醒了。简单收拾了一下,陈白芷便直奔许晗的住处。 许晗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来开门,看见是她,睡意惺忪的眼睛瞬间亮了,“哟,稀客啊,陈大律师,怎么有空临幸我这小破地方?” 陈白芷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径直走进屋,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别贫了,借你家沙发歇歇脚。” “出什么事了?看你这脸色,跟徐墨怀又吵架了?”许晗给她倒了杯水,在她旁边坐下,一脸八卦。 陈白芷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才把昨天在医院发生的事情,捡重点跟许晗说了一遍,特别是徐母如何手撕柳筱那段,她讲得格外生动。 许晗听得眼睛都直了,听到精彩处,一拍大腿,“我去!芷芷,你这婆婆也太给力了吧!简直是战斗力爆表的婆婆啊!” 她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哎哟,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柳筱那张脸,当时肯定比调色盘还精彩!” 陈白芷看着她夸张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心里的郁气似乎也散了些。 笑够了,许晗才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朝着陈白芷竖了个大拇指,“牛!你婆婆,我佩服!” 可随即,她脸上的笑容又收敛了些,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叹了口气,“哎,可惜了。” 陈白芷挑了挑眉,看着她,心里门儿清。 这丫头,又要开始她的长篇大论了。 果然,许晗摇了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说你,摊上徐墨怀那么个渣男体质的老公,婆婆再好,能顶什么用啊?” “你总不能真跟婆婆过一辈子吧?”许晗的语气带着几分语重心长。 陈白芷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好,也不生气,只是故意板起脸,嗔怒地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然后又平静的说道,“我已经从枫华公寓搬出来了。” 许晗一愣,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一步,”陈白芷看着她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就等徐墨怀把离婚协议签了,然后去民政局把证领了。” “什么?!”许晗从沙发上弹起来,激动得一把抱住了陈白芷,力道大得差点把她勒断气。 “芷芷!你……你终于想通了?你真的决定不再跟那个渣男纠缠了?”许晗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是激动,也是心疼。 “太好了!太好了!”她放开陈白芷,原地转了两个圈,兴奋得手舞足蹈,“这绝对是天大的好消息!我得好好想一下,怎么也得庆祝一下!必须庆祝!” 陈白芷被她勒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干净了。 直到许晗自己兴奋得松了手,她才扶着沙发扶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庆祝什么呀?”陈白芷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人去楼空! “庆祝你恢复单身呀!庆祝你脱离苦海,奔向新生活!”许晗说得振振有词。 陈白芷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勉强,“等真正把婚离了再说吧。” 这一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许晗高涨的热情,也让刚刚略显轻松的气氛重新凝重起来。 徐墨怀有多难缠,她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就在这时,陈白芷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让两人同时噤声——徐墨怀。 陈白芷条件反射地,手指就朝着那个红色的挂断键按去。 可是转念一想,她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逃避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下一秒,她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带着怒火。 “陈白芷,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悄无声息地就搬走了?” 不等她回答,徐墨怀又紧接着说:“我说过,我不同意离婚。”声音透过听筒,带着他一贯的霸道。 听着他理所当然的质问,陈白芷只觉得可笑。 现在才来问她什么意思? 早干嘛去了? “你不同意,是你的事情。”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我会把离婚协议书寄到你的办公室,希望你尽快签了。” 说完,不等徐墨怀再开口,陈白芷直接挂断了电话。 旁边的许晗虽然没开免提,但也从陈白芷简短的对话中猜到了大概。 “这个徐墨怀!他凭什么不同意?他以为他是谁啊?皇帝吗?”许晗气得直跳脚,“自己老婆例假不舒服,都能跑去跟小三卿卿我我,现在还有脸说不同意离婚?”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简直是渣男中的战斗机!” 骂归骂,许晗也知道,对于徐墨怀这种人,她的愤怒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看向面色平静却透着疲惫的陈白芷,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芷芷,别管他怎么说。既然已经搬出来了,这就是个好的开始。万事开头难,熬过去就好了。” 许晗说到做到,风风火火地拉着陈白芷,帮她把一些落在枫华公寓的常用书和零散衣物打包,又叫了个搬家的小货车,一股脑儿全搬到了满芳庭那套小公寓里。 两人忙活了一下午,总算把小家布置得有了些烟火气。 陈白芷心里还惦记着徐母,昨天老太太为了她也算费尽心力,还送了她这套房子,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 两人从满芳庭出来,许晗开车送她,陈白芷直接去了医院。 陈白芷坐上许晗的车往医院赶,而另一边,枫华公寓里,气氛却已降至冰点。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徐墨怀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她竟然敢挂他电话? 陈白芷,你好样的! 他一大早,把徐母那边安顿妥当,就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枫华公寓。 结果呢? 人去楼空! 衣帽间里,属于她的东西,一样不剩,全都搬空了。连同浴室里她的洗漱用品,书房里她常看的几本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干净得,仿佛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在这里生活过三年一样。 她这是铁了心要跟他离婚? 就因为柳筱?还是因为昨天在医院,他说了重话? 徐墨怀越想越气,火气噌噌地往上冒,扬起手,手里的手机眼看就要和坚硬的大理石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就在这时,屏幕骤然亮起。 来电显示——柳筱。 徐墨怀心头的火气更盛,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柳筱的声音。 但他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柳筱显然没料到他会是这种语气,娇柔的声音里立刻带上了哭腔,细细弱弱地抽噎起来:“墨怀……你……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那声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徐墨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又哭? 女人怎么都这么麻烦! “有话就说,没事我挂了。”他耐着性子,声音却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 “别!墨怀,你别挂!”柳筱一听他要挂电话,也顾不上继续装可怜了,语速飞快地说道:“墨怀,我……我今天要出院了。” 说完这句,她又顿住了,似乎在等着徐墨怀的反应,后面的话,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徐墨怀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眉眼。尼古丁的味道让他翻腾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点。 “你身体还没好利索,这么着急出院做什么?”虽然心里烦躁,但基本的场面话他还是会说。 柳筱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后怕:“我……我怕伯母她……她还会来找我麻烦……医院里人多眼杂的,我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她这话,说得小心翼翼,又带着显而易见的暗示。 听了柳筱的话,徐墨怀似乎顿了一下,手机那端,只剩下他吐出烟圈的细微声响。 他想起昨天在医院,他妈是怎么指着柳筱鼻子骂的,那场面,确实挺难看。一个当红明星,被长辈这么数落,面子上肯定挂不住。 这女人,虽然麻烦,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被他和他妈牵连了。 徐墨怀狠狠吸了几口烟,烟雾缭绕间,他紧蹙的眉头没有丝毫松懈。 柳筱听着电话那头只有他抽烟的动静,心里暗暗得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连忙趁热打铁,声音愈发楚楚可怜,带着试探:“墨怀……我……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和白芷姐姐了,真的。我今天就出院了,你就当……就当是给我践行,陪我吃顿饭,好不好?就一顿……”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充满了期盼。 徐墨怀这边依旧没什么动静,只有指间猩红的火光明灭。 柳筱见他没立刻拒绝,胆子更大了一些:“我听说最近新开了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叫UltraViolet,听说很难预定,环境特别好,菜品也精致……我们就去那里,好不好?” 她知道徐墨怀喜欢有格调的地方,这种顶级餐厅,他一般不会拒绝。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导演的秘密诊室 或许是柳筱那柔弱又带着点讨好的声音,触动了徐墨怀心里某个不轻易示人的角落,他终于开腔,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我让尹杰去订位置。” 说完,不等柳筱再说什么,径直挂了电话。 徐墨怀这边刚挂了电话,那头,陈白芷已经坐着许晗的车,赶到了仁爱医院。 陈白芷直奔门诊大楼。 徐母的VIP病房在住院部顶楼,而门诊二楼,通过一道长长的玻璃连廊,可以直接通往后面的住院部。这里是产科门诊的地盘。 陈白芷步履匆匆,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经过产科候诊区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对正低声交谈的男女,依偎着坐在长椅上,似乎在等待叫号。 那个女人戴着宽大的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清脸。陈白芷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她的身形,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没什么印象。 公众人物?还是单纯怕被熟人认出来? 倒是她身边的男人,虽然同样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但那双眼睛…… 陈白芷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 这双眼睛,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陈白芷边疾步往里走,边在脑海里飞速搜寻着。那股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像是一层窗户纸,马上就要捅破。 突然,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张亚洲! 新晋的天才导演,拍了几部叫好又叫座的文艺片,拿奖拿到手软的那位! 陈白芷脚步一滞,心也跟着沉了沉。 张亚洲,她记得清清楚楚,他不是当红小花夏安的老公吗? 之前,夏安因为一个品牌代言的合同纠纷,找过陈白芷咨询,虽然最后庭外和解了,但陈白芷也因此对夏安的背景和圈内新闻多留了个心眼。 那会儿,夏安和张亚洲的恩爱通稿满天飞,几乎成了娱乐圈情侣的标杆。 可现在,张亚洲身边这个女人,裹得这么严实,怎么看都不像是光鲜亮丽的夏安。 而且,他们俩这亲昵的姿态,哪里像是普通朋友?分明透着一股子不清不楚的暧昧。 产科候诊区这会儿人不算多,三三两两坐着等待的孕妇和家属。她要是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目标太明显,保不齐会打草惊蛇。 陈白芷心思电转,目光扫过旁边的空位,计上心来。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那对男女斜后方的空位坐下,还特意学着旁边真正孕妇的姿态,微微弓着腰,一手轻轻搭在小腹上,另一手拿着手机,垂下眼帘,装作一副正在低头看手机打发时间的孕妇模样。 这个位置,绝佳!既能避开他们的直接视线,又能将他们的对话听个大概。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那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清晰地飘了过来:“张导,你儿子饿了,在我肚子里咕咕叫呢。” 儿子? 陈白芷握着手机一紧,心头也是一跳! 她下意识地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 只见张亚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一把捂住了那女人的嘴。 那女人似乎很不满,狠狠瞪了张亚洲一眼,肩膀还扭动了一下,像是在抗议。 张亚洲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连忙放软了姿态,手虽然还虚虚地拢在女人嘴边,但语气已经带上了哄劝:“乖,宝贝儿,小声点。” 他警惕地朝四周扫视了一圈,见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一会儿检查完,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米其林餐厅,想吃什么点什么,好不好?”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陈白芷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 “哼,”那女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但语气明显软化了,“这还差不多。” 她拉下张亚洲的手,又往他身上靠了靠,带着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你是我孩子的爸爸,我说你儿子饿了,怎么就乱说话了?这里又没人认识我们。” 孩子的爸爸…… 这几个字狠狠敲在陈白芷的心上。 就在这时,导医台那边传来护士清晰的叫号声:“请37号,周雅兰女士,到1号产科诊室就诊。” 张亚洲立刻扶着那个叫周雅兰的女人站起身,低声催促道:“到我们了,快走快走。” 两人快步朝着不远处的1号诊室走去。 陈白芷看准时机,飞快地摸出手机,迅速点开相机。 她假装随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手机镜头不着痕迹地对准了两人的背影,趁着他们推开诊室门的一瞬间,咔嚓一声轻响,将他们的身影和诊室门牌号一同定格在了手机屏幕上。 拍完照,她放下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刚刚那张照片上。 陈白芷花了好一会儿,才算把这事儿给捋顺了。 夏安的老公,那个大导演张亚洲,真出轨了。 而且看这架势,这个叫周雅兰的女人肚子都这么大了,不然也不会直接来产科。 说起来,她跟夏安也就算个客户关系,打过一次交道,朋友都谈不上。 可这事儿既然让她给撞破了,就不能装没看见。 夏安是个明星,这要是让哪个狗仔捅出去,事业名声都得塌,日子还怎么过。 陈白芷深深呼出一口气,眼神定了定。 这事儿,她得想办法告诉夏安。 陈白芷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张亚洲和那个叫周雅兰的女人满面春风地从1号诊室里走出来。周雅兰脸上那口罩都遮不住的得意,像是一根刺,扎得陈白芷眼睛疼。 张亚洲倒是依旧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扶着周雅兰的胳膊,嘴里还在低声叮嘱着什么。 这两个人,还真是旁若无人。 陈白芷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火气,故意放慢了脚步,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身后。耳朵,却竖得比兔子还尖。 只听周雅兰娇声道:“哎呀,人家都说酸儿辣女,我最近就特别想吃点又酸又辣的,张导,你订的那家UltraViolet,可得有我爱吃的才行!” 张亚洲连声应道:“有有有,肯定有,他们家主厨说了,什么都能做,保证让你满意。” 第一百三十章 背叛者的算计 UltraViolet?新开的那家顶级的米其林三星,价格贵的离谱。 呵,男人啊,哄女人的套路都差不多。 眼看着张亚洲和周雅兰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数字开始向下跳动,陈白芷立刻转身,快步走向另一边的电梯,按了向下的按钮。 电梯门一开,她刚迈出半只脚,还没来得及看清一楼大厅的情形,一个熟悉男声就在耳边炸开。 “白芷?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廷之穿着白大褂,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几个大步就冲到了她面前,眉头拧得死紧,眼神在她脸上一寸寸地扫,像是要用目光给她做个全身扫描。 陈白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慌忙摆手:“没、没有!我没事,挺好的!” 真是见鬼了,怎么在这儿碰上他? 陈白芷脑子飞快转着,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顾廷之雪白的医生制服上,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 机会! 她眼睛一亮,也顾不上解释,直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语气急促地催促道:“廷之哥,你快去把这身衣服换下来,我请你吃饭!就现在!” 见顾廷之愣住,她又补了一句,带着几急切:“上次,你不是说让我请你吃饭赔罪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顾廷之看看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又看看陈白芷,虽然一头雾水,但她难得主动邀约,还是个他之前提过的由头,他哪有不应的道理。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换。”他嘴角噙着笑意,快步走向更衣室。 这丫头,风风火火的,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过,她主动约吃饭,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顾廷之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休闲西装出来,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温文尔雅。 两人并肩走出医院,陈白芷直接报了UltraViolet的名字,出租车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这家隐匿在闹市中的顶级食府。 餐厅门面低调奢华,侍者引着他们进去。陈白芷一眼就相中了靠窗的一个双人位,视野极佳,几乎能将整个餐厅的入口和大半个用餐区尽收眼底。 她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坐下,动作干脆利落。 顾廷之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这副全神戒备的样子,眼底的疑惑更深了,但还是体贴地将菜单推到她面前,温润的声音带着笑意:“白芷,看看想吃什么?” 陈白芷的注意力压根不在菜单上,她冲顾廷之露出一个公式化的浅笑:“廷之哥,今天说好了我请客,还是你来点吧,我都可以。” 说完,她的目光就像雷达一样,开始在大厅里一寸寸地逡巡扫描,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张面孔。 张亚洲和周雅兰……他们应该已经到了。会坐大厅还是包厢? 如果是包厢,那就有点麻烦了。 顾廷之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勉强,自顾自翻开菜单 餐厅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食客们都轻声细语,气氛优雅而私密。 陈白芷的眼睛都快看酸了,就在她要放弃时,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周雅兰! 她果然在这里! 只见那女人捂着嘴,似乎有些孕吐反应,正低着头急匆匆地从一个靠近走廊尽头的包厢里出来,看方向,是往洗手间那边去了。 机会来了! 陈白芷心头一跳,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对着还有些错愕的顾廷之飞快地丢下一句:“廷之哥,我去一下洗手间,马上回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 陈白芷脚下生风,闪进了洗手间的隔间,轻轻扣上了门。 她没有立刻出去,反而屏息凝神,耳朵紧贴着薄薄的门板。 很快,外面有了动静。 应该是周雅兰从隔间出去了。 紧接着,便是她刻意压低的女声,带着电流的杂音,显然是在打电话。 “喂,夏安吗?是我,周雅兰。” 呵,还真是直接。 陈白芷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夏安的错愕。 只听周雅兰的声音拔高了几度,充满了挑衅:“夏安,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已经怀了张导的孩子,是个儿子。识相的,你就赶紧跟张导把离婚手续办了,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儿子?这信息量可真够大的。 夏安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周雅兰的笑声尖锐起来:“我当然得意!你结婚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现在张家的香火要靠我的肚子,你还不赶紧让位?” 这话说得,真是恶毒到了极点。 陈白芷隔着门板,都替夏安感到一阵窒息的愤怒。 突然,啪——!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安静的洗手间里炸开。 紧接着,一个男人压抑着怒火,又带着几分惊慌的声音响起:“周雅兰!你疯了吗?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你想毁了我吗?!” 是张亚洲!他也跟进来了? 这两人,还真是不分场合。 陈白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 “张亚洲!你敢打我?!”周雅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尖利得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我怀着你的儿子,你居然打我!好,好得很!我现在就去把孩子打掉!让你断子绝孙!” 脚步声响起,似乎是周雅兰要往外冲。 “兰馨!兰馨你别闹了!”张亚洲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急切的安抚,甚至还有点讨好的意味,“你冷静点!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动手。可你也不能在这种地方说这些啊!万一被人听见了怎么办?你这样闹下去,对我们俩,对孩子,都没有好处!” 兰馨?原来周雅兰的小名叫兰馨。 男人变脸可真快。 “你先冷静,听我说,”张亚洲继续放低姿态,“这样,你先委屈一下,去国外躲一躲,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等孩子出生了,我自然有办法让夏安离婚,到时候名正言顺地把你和孩子接回来,好不好?现在风头紧,你也是公众人物,不能出一点差错。” 第一百三十一章 餐厅偶遇 外面安静了下来,只有女人低低的啜泣声,和男人轻声的哄劝。 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渐远,洗手间的门被轻轻带上。 陈白芷在隔间里站了几分钟,确定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真是天助我也。 她本来只是想跟踪张亚洲和周雅兰,拍几张他们亲密进出餐厅的照片,固定一下证据。 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一场大戏,还录了个清清楚楚。 这录音,可比几张照片有杀伤力多了。 拍照片? 对,照片也不能少。录音是杀手锏,照片是直观证据链的一环。 张亚洲那个老狐狸,万一抵赖说声音是合成的呢?多重证据才最稳妥。 陈白芷迅速整理了一下略微散乱的头发,推开隔间的门,快步走了出去。 她一眼就看到张亚洲正扶着还在抹眼泪的周雅兰,两人行色匆匆,正要走出餐厅的大门。 机不可失! 陈白芷飞快地从包里摸出手机,对着两人的背影和餐厅门口的招牌,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张,这才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施施然走回自己的座位。 顾廷之正端着茶杯,目光落在窗外,见她回来,便放下了杯子。 陈白芷坐下,拿起筷子,才发现面前摆着的几道菜,清蒸鱼,白灼虾,还有一份松茸炖乳鸽,全都是她平日里偏爱的清淡口味。 这家伙,还挺细心。 只是此刻,她哪里还有什么胃口。 脑子里全是刚才那段劲爆的对话,还有夏安可能会有的反应。 她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夏安的助理丽萨,让夏安早做准备。 “廷之哥,”陈白芷放下刚拿起的筷子,对着顾廷之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我们走吧。” 顾廷之从她一进餐厅开始,就察觉到她整个人都绷着一根弦,坐立不安,眼神也一直在四处搜寻。现在,菜刚上来没动几口,她就又要走。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目光落在陈白芷略显苍白的脸上。 “白芷,”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坚持,“你都还没吃几口,怎么就这么慌着走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陈白芷听他这么问,心里一急,又拉了他一把袖子:“廷之哥,我有点急事。这顿饭算我的,下次,下次我一定好好请你,你想吃什么都行。”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夏安,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必须马上把录音和照片发过去! 顾廷之看着她写满焦急的脸,心中微微一叹,这丫头,总是这么风风火火。 他宠溺地笑了笑,那笑容温和得像春风拂过湖面:“好,听你的。” 说着,他便站起身,准备和她一起离开。 两人刚一转身,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一个尖细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呀,白芷姐姐,这么巧,你也跟朋友来这里吃饭呀?” 陈白芷的脚步顿住,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 这个声音…… 柳筱! 她不用回头,光听这黏腻的调子,就知道是谁。 真是阴魂不散! 她原本是特意打扮得楚楚动人,想着拍几张氛围感十足的照片,配上几句文字发个朋友圈,好好膈应一下陈白芷。 谁能想到,老天爷这么给面子,直接送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陈白芷居然跟一个男人单独吃饭!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陈白芷正想拉着顾廷之快点离开,不跟这种人多做纠缠。 可就在这时,她心头一跳,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上脊梁骨,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对劲!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果然,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一个压抑的男声,在她身后不远处炸开。 “陈白芷,你不惜离家出走,闹着要离婚,就是为了方便跟这个男人约会?” 徐墨怀的声音,狠狠扎进了陈白芷的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话音未落,他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攥住了她的胳膊。 胳膊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陈白芷疼得秀眉紧紧蹙起。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蛮不讲理! 她下意识地用力,想甩开他的钳制,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徐墨怀,你放开我!” 他凭什么这么质问她? 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他自己不也堂而皇之地带着柳筱来这种情侣常来的餐厅吃饭吗? 然而,徐墨怀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陈白芷挣扎了两下,非但没有挣脱,反而被他攥得更紧。 她索性放弃了这种无谓的举动,也懒得再跟他解释一个字。 反正,他也不会信。 在他心里,她陈白芷大概就是个不知廉耻,为了别的男人不惜抛夫弃家的坏女人吧。 陈白芷抬起头,迎上他那双黑眸,眼神冰冷,没有丝毫退缩。 她甚至勾了勾唇,露出一抹讥诮的笑:“许你徐总带着你的白月光双宿双飞,就不许我跟朋友吃顿饭?徐墨怀,你未免也太双标了!” 既然已经撕破脸,那索性就豁出去了! 她死死地盯着他,眼底没有半分平日里的隐忍。 “白芷姐姐,你误会墨怀了,也误会我了。” 柳筱连忙开口,声音娇滴滴的,带着委屈,眼眶也适时地红了一圈来。 她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徐墨怀的衣袖,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眼神楚楚可怜:“墨怀,你别生白芷姐姐的气。是我最近心情不好,才打电话让你出来陪我吃顿饭散散心的。白芷姐姐大概是不知道,所以才……” 这演技,不去拿个奥斯卡都屈才了。 陈白芷在心里冷笑。 以前她还会因为柳筱这些小把戏生气,现在,只觉得恶心。 “是吗?”陈白芷淡淡地瞥了柳筱一眼,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什么关系,因为什么吃饭,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在乎。”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徐墨怀脸上,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离婚协议书,我今天早上已经让快递寄到你的办公室了。徐墨怀,我只希望你尽快把它签了,我们好聚好散。” “离婚?”徐墨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攥着她胳膊的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咬牙切齿地重复,“陈白芷,你再说一遍?”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刚护她就甩了 胳膊上的疼痛几乎让她站立不稳,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但陈白芷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倔强地不肯发出一声痛呼。 这点痛,跟这三年来她在他身上受到的漠视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徐墨怀!”顾廷之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脸色也沉了下来,“你没看到白芷很难受吗?你弄疼她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先放开她!” 徐墨怀却像是没听见一般,阴鸷的目光死死锁在陈白芷苍白的脸上。 “陈白芷,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你想清楚了再说。现在跟我回家,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听了徐墨怀的话,陈白芷差点被气笑了。 回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以为他是谁?救世主吗?还是觉得她陈白芷离开他就活不了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朝夕相处了三年的丈夫,竟然可以如此不可理喻,如此自以为是。 离婚,她离定了。 他凭什么用这种施舍的语气跟她说话? “徐墨怀,你以为你是我的谁?” 再次看向男人,她的目光已经比刚才更加冰冷,甚至带着看陌生人的审视。 “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机会,”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包括你,徐墨怀。” “不需要我给你机会?” 徐墨怀眼底迅速漫上一层骇人的猩红。 “我不是你的谁?”他重复着她刚才话里的意思,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喑哑,“那他呢?” 他那双充斥着暴怒的眸子,死死地在陈白芷和顾廷之之间来回梭巡。 “跟我离婚?陈白芷,你费尽心机要跟我离婚,就是为了跟他双宿双飞,是不是?!” 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下一秒,他突然松开了钳制着陈白芷的手腕,目标瞬间转移到了顾廷之身上。 手腕骤然一松,陈白芷踉跄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徐墨怀已经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般冲向了顾廷之。 “陈白芷,你果然是为了这个男人跟我闹离婚!”徐墨怀怒吼一声,似乎觉得光用手指着对方还不足以泄愤,一个箭步上前,大手已经揪住了顾廷之的衣领。 “你算什么东西!” 一手揪住衣领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紧握成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顾廷之的俊脸狠狠砸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 陈白芷凭着本能,想也没想,瘦弱的身体横在了顾廷之面前! 她吓得摒住了呼吸,紧紧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只有一阵凌厉的拳风从她颊边扫过。 “白芷?!”顾廷之惊呼一声,完全没想到陈白芷会奋不顾身地挡在他面前。 他心有余悸,迅速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护住,脸色铁青地对上徐墨怀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 “徐墨怀!”顾廷之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你误会我和白芷了。但是,鉴于你刚才的行为,现在白芷不能跟你回去!” 顾廷之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不能跟我回去?”徐墨怀冷笑一声,眼底的疯狂更甚,再次高高抡起了拳头,这次的目标,是顾廷之! “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尖锐的女声划破了餐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柳筱捂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徐墨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墨怀,别打了……我害怕……求求你,别打了……” 她一边说,一边柔弱地拉住了徐墨怀准备挥下的手臂,身体也跟着瑟瑟发抖。 徐墨怀的动作,因为柳筱的尖叫,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餐厅里的动静闹得这么大,早就吸引了不少食客的注意,此刻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徐墨怀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凌厉如刀的眼神扫过四周那些探究的目光。 被他视线扫到的人,都吓得一个激灵,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 他深深地剐了顾廷之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 然后,他烦躁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顾廷之挣扎时弄皱的衣领,仿佛刚才那个暴怒失控的人不是他。 “我们走。”他冷冷丢下一句,扶着还在瑟瑟发抖的柳筱,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餐厅。 停车场内,空气似乎还残留着餐厅里未散尽的硝烟味。 徐墨怀拉开车门,带着一身未消的怒气坐了进去,力道大地让车身都微微晃动了一下。 柳筱亦步亦趋地跟上,小心翼翼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大气不敢出。 徐墨怀从储物格里摸出烟盒,点燃了一支,狠狠吸了一口。 柳筱安静地坐着,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身旁男人紧绷的侧脸。他在想什么?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吗?还是……在想陈白芷? 一支烟的功夫,明明灭灭的火光终于被捻熄在车载烟灰缸里。 就在柳筱以为他会发动车子送自己回去,徐墨怀却突然摸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他只沉声说了一句:“我把地址发给你,过来接一个人。”便挂断了。 什么意思? 柳筱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下一秒,徐墨怀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向她,却没什么温度。 “下车。”他言简意赅。 “墨怀,怎么了?”柳筱脸上的柔弱恰到好处,声音带着颤抖。 他要去哪里?为什么突然要她下车?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徐墨怀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不足一秒,便迅速移开 他这是什么态度?刚才在餐厅里还扶着她,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难道是因为陈白芷?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尹杰马上过来接你。”徐墨怀的声音冷硬,不带商量的余地。 “墨怀,我……” 柳筱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当她对上男人那双渐渐沉下来的眼神时,所有未出口的话都识趣地咽了回去。 她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惹他更烦。 柳筱默默打开车门,下了车。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刚走又跟来 黑色宾利没有丝毫停留,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迅速消失在车流中。 看着车辆绝尘而去的方向,柳筱死死咬着下唇。 她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地跺了一下。 他肯定是回去找陈白芷了! 徐墨怀,你到底要怎么样?我都已经这样了,你为什么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 还有陈白芷!你就那么阴魂不散吗?是不是只有你彻底从墨怀的生活里消失,他才能多看我一眼,才能真正属于我?! 柳筱的眼神里满是怨毒。 而此刻的米其林餐厅里,随着徐墨怀和柳筱的离开,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终于消散了。 陈白芷整个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下子瘫软在了座位上。 总算把徐墨怀那座瘟神送走了。 再多待一秒,她都怕自己会忍不住跟他同归于尽。 “白芷,你没事吧?” 顾廷之温润如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关切,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陈白芷一怔,对上顾廷之担忧的眼神,心头划过暖流,也有些愧疚。 她不能让廷之哥为自己担心。 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努力挺直了脊背,脸上也尽量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廷之哥,我没事,真的。”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随即又补上一句,“就是今天……太委屈你了。” 顾廷之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却也没有拆穿。 他温和地笑了笑:“我不要紧。倒是徐墨怀,他刚才对我们的误会,看起来挺深的。” 他顿了顿,语气认真了几分:“白芷,这件事,你恐怕还是得找个机会,好好跟他沟通一下才行。” 沟通?陈白芷只觉得身心俱疲,此刻连多说一个字都嫌累。 她对着顾廷之,轻轻地点了点头。 现在,她什么都不想思考,尤其不想思考任何跟徐墨怀有关的事情。 顾廷之看她脸色实在不好,眼底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便体贴地提议:“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餐厅,门口的侍应生恭敬地为他们拉开门。 站在灯火辉煌的餐厅门口,晚风带着凉意吹过,让陈白芷混沌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顾廷之回过头,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白芷,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廷之哥。”陈白芷慌忙摇了摇头,“你刚才不是还接了个电话嘛,好像挺急的。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她不想再麻烦他了,今天已经够让他难堪的。 顾廷之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坚持,也不再勉强。 他知道陈白芷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 “那你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好。” 看着顾廷之的车汇入车流,尾灯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陈白芷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廷之哥没有追问她和徐墨怀离婚的事情。 她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感激他作为朋友,总是这样体贴,给她足够的空间,从不追问她不想说的事情。 这样真好,至少现在,她不用担心离婚的事情会那么快传到奶奶的耳朵里。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她实在不想让老人家为自己的事情操心。 夜风拂过,陈白芷随手招停了一辆出租车,报了满芳庭的地址。 车子很快就到了。 从下车开始,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她低着头,根本没有留意周围的动静。 满脑子都在想,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要联系夏安的助理丽萨,确认一下张亚洲那些证据的后续处理情况。 滴—— 指纹解锁的轻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她推开厚重的公寓门,正准备迈步进去,眼前却蓦地一花——一个高大的黑影竟抢在她之前,一步跨了进去! 谁?! 陈白芷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也跟着一跳,本能地就想尖叫出声,寻求帮助。 然而,就在惊呼即将冲口而出的刹那,一股熟悉的烟草味钻入了她的鼻腔。 这个味道…… 她抬起头,定睛一看—— 只见徐墨怀高大的身影,已经旁若无人地陷进了客厅的沙发里,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昏黄的灯光下,他侧脸的线条依旧冷硬,却带着慵懒。 陈白芷的心直直坠入了冰冷的谷底。 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怒火,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比之前在餐厅时更加猛烈。 这个男人竟然跟踪她。 她气得浑身发抖,连门都忘了关,任由楼道里的冷风灌进来。 她指着沙发上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冲他大喊了一声: “徐墨怀!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让她更气的是,男人对她的怒吼置若罔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反而更加慵懒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整个人深深地靠进了柔软的沙发背里。 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彻底点燃了陈白芷的怒火。 “徐墨怀!你听见没有!”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这是我家!请你出去!” 他凭什么?凭什么在她决定彻底告别过去,开始新生活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闯进来,扰乱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 见他依旧无动于衷,陈白芷气血上涌,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出口的声音依旧带着怒火: “你再不出去,我就要报警了!” “报警?” 徐墨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慢条斯理地从沙发上站起身。他踱步到玄关,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莫测。 “哦?”他轻笑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玩味,“如果我把结婚证拿出来给他们看一下,你说他们还会赶我走吗?” 结婚证…… 这三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陈白芷的心上。 是啊,他们还没离婚,法律上,他依然是她的丈夫,这里,也算是他的家。 她怎么忘了,徐墨怀最擅长的就是用这种她无法反驳的事实来堵她的嘴。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陪她去看极光 不等陈白芷再开口,徐墨怀已经不慌不忙地走到了门口,咔嚓一声,直接把门给关上了,甚至还顺手反锁了。 陈白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后背几乎要贴上冰冷的墙壁,努力拉开和他的距离。 她不想跟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那种被他气息包裹的感觉,会让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白芷,”徐墨怀转过身,一步步朝她逼近,“你为什么要骗我?” 男人的眼神里布满了红血丝,和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的徐总判若两人。 陈白芷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连连后退,直到后腰抵住了冰冷的餐边柜,退无可退。 “徐墨怀,你站住!不准再往前走了!”她伸出手,想要阻止他的靠近,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她已经下定决心离婚了,所以不想再给彼此任何身体接触的机会了,那只会让她更难堪。 “你跟顾廷之根本不是在约会,对不对?”徐墨怀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 陈白芷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只是固执地摇着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否认了,他会相信吗?他只会觉得她在狡辩,在欲盖弥彰吧? 男人见她还是一副避他如蛇蝎的模样,眼底闪过受伤,停下了脚步。 “那你为什么没有坐顾廷之的车?”徐墨怀突然抛出了一个让陈白芷意想不到的问题。 他亲眼看见,陈白芷跟顾廷之一起出了餐厅。 但是,他也清楚地看到,陈白芷对顾廷之的态度带着疏离,甚至在他提出送她时,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陈白芷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一愣。 他怎么知道的?他不是早就带着柳筱走了吗? 难道……他一直跟着我? 这个男人,又在抽什么疯? 可就在她愣神的这几秒钟,徐墨怀欺身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上传来男人滚烫的温度,陈白芷吓了一跳,触电般地想要甩开。 “白芷,别再闹了,好不好?”他的声音里带着恳求,和平日里的霸道截然不同。 “徐墨怀,你放开我!”陈白芷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语气弄得心头一慌,剧烈挣扎起来。 她讨厌这种被掌控的感觉,更讨厌他这种自以为是的我们很好的姿态。 “白芷,”徐墨怀收紧了手臂,将她往自己身前又拉近了几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刚才在餐厅里,是我误会你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肯定。 陈白芷挣扎的动作,下意识地就停顿了那么一瞬。 误会她?他也会承认自己误会吗? 徐墨怀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一瞬间的松懈,手臂一收,就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了怀里。 男人身上熟悉的烟草味混合着他独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来,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 这个怀抱,曾经是她最贪恋的温暖,可现在……只剩下让她窒息的压迫。 “白芷,”徐墨怀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无论什么原因你要跟我离婚,都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已经让尹杰安排好了,等我忙完这几天,就陪你去看极光。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陪她去看极光…… 陈白芷听着男人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极光。 是啊,她想去看极光,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们刚刚结婚,她还天真地以为,只要她用心经营,就能捂热这块石头,就能拥有她梦想中的爱情和家庭。那时候,她对着旅游杂志上绚烂的极光照片,满怀憧憬地跟他说过,以后一定要一起去。 可现在呢? 现在他们之间,只剩下互相猜忌,哪里还有什么纯粹的感情可言? 那些曾经的美好憧憬,早就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冷漠,碾得粉碎。 还去看什么极光?和谁去?和他徐墨怀吗? 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不用了,徐墨怀。” 她声音不大,话里却没什么温度,手上用了力,一把将他推开。 他身上那股烟草味混着熟悉的气息,熏得她一阵反胃。 徐墨怀没料到她会动手,往后退了半步才站稳。他眉心拧了一下,但看着她抗拒的样子,嘴角反而勾起个很淡的笑。 那眼神,就好像笃定了她只是在闹小脾气。 他抬脚又要靠近。 陈白芷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你别过来!”她脱口而出,声音发紧。 她整个人都绷着,双手不自觉地横在身前,全是防备。 徐墨怀果然停下了,就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没再硬要上前。 他的目光还锁在她脸上,声音比刚才更哑了些,带着股认真劲儿:“白芷,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他停了停,又补上一句:“我保证。” 保证? 陈白芷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差点笑出声。 “我不需要你的保证。” 她抬起手,决绝地指向门口,“我只需要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 见男人依旧杵在那里,眉头紧锁,似乎还想说什么,陈白芷语气愈发强硬:“徐墨怀,如果你不想走,那么,我可以离开这里。” “白芷……” 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刚一开口,就被陈白芷毫不留情地打断。 “不要叫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尖锐了几分,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抗拒。 “你不走,我走。”陈白芷重复了一遍,作势就要往外走。 这次,徐墨怀没有再阻拦。 他深深地看了陈白芷一眼,满眼的受伤。 男人终于还是后退了一步,然后霍然转过身,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玄关处,他的手搭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丢下一句话:“白芷,我刚才说的话,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门开了,又关上。 脚步声渐渐远去。 确认男人真的离开了,陈白芷第一时间冲到门口,手指颤抖着,把门反锁上,甚至还把安全链也挂上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难道夏安早就知道了? 做完这一切,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后背无力地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徐墨怀…… 你以为,我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你吗? 那些所谓的承诺,不过是你用来敷衍我的手段罢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上当了。 绝对不会了。 她回了卧室,却没有睡意,脑子里还有一件事悬着。 摸出手机,陈白芷解锁屏幕,点开通讯录找到了丽萨的名字,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过去。 信息内容很简单,就是把今天在医院妇产科撞见张亚洲导演和那个叫周雅兰的孕妇,以及她们看起来关系亲昵的事情,扼要地说了一下。 她刚放下手机,屏幕就又亮了起来——丽萨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陈白芷划开接听。 “陈律师!”电话一接通,丽萨带着几分急切,但更多是感激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真的很感谢你!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 “不用跟我客气。”陈白芷的声音还带着沙哑,听起来有些疲惫,“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这不仅仅是作为朋友的立场,更是作为一名律师的职业操守。 查出事实真相,是律师的天职。她做不到对这种可能存在的欺骗视而不见。 顿了顿,她想起自己当时留了个心眼,补充道:“我还拍了一些照片,还有视频,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传给你。” 虽然夏安之前通过周雅兰的电话联系过她,但谁知道夏安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那个女孩,看着单纯,心思却未必简单。 “陈律师,照片和视频……暂时不用了。”丽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复杂,带着无奈。 陈白芷眉梢微微一挑。 不用了?难道夏安早就知道了?还是说…… “我刚才问过夏安了,”丽萨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无力感,“她说她暂时……没有离婚的打算。” 最后,丽萨又客气地说了句:“总之,今天辛苦您了,陈律师。”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陈白芷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夏安……不打算离婚? 她记得,夏安在娱乐圈里,虽然名气可能比柳筱稍逊一筹,但也算是个当红小花了。 而且,圈内关于夏安的传闻,大多是正面的。都说她洁身自好,不走歪门邪道,性格倔强。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会选择忍气吞声吗? 张亚洲那种行为,简直就是把她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陈白芷想不通。 但,这是夏安自己的选择。 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当事人自己都不在意了,她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总不能按着人家的头去离婚吧? 陈白芷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婚姻啊,果然是一地鸡毛。她自己的还没理清呢,哪有闲心去管别人的。 她将手机扔到床头柜上,起身去浴室洗漱。 热水从花洒中喷涌而出,冲刷着她疲惫的身体。 洗漱完毕,陈白芷带着满腹的疑惑,钻进了被窝。 今晚夜色深沉,而她的心,也像是被这夜色包裹着,沉甸甸的,找不到出口。 算了,不想了。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陈白芷几乎是一夜无眠,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徐墨怀、柳筱,还有那个叫夏安的女演员。 刚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 她拿过一看,是徐母的电话。 “妈。” “哎,白芷啊,”徐母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不错,“我今天出院,你不用特地过来了,李姐会办手续。” 出院? 她自然而然地关心道:“这么快?不多观察几天吗?” “我这身体好着呢,不用观察。”徐母乐呵呵地说。 陈白芷揉了揉太阳穴,徐母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有事,但她还是放心不下。 “我还是过去一趟吧,正好上午没什么要紧事。”她掀开被子下床,一边说着一边往衣帽间走。 挂了电话,陈白芷简单洗漱了一下,便驱车赶往医院。 她乘电梯上了徐母所在的楼层,路过二楼妇产科的时候,脚步却鬼使神差地顿了顿。 昨天丽萨的话还萦绕在耳边,夏安不打算离婚…… 她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朝着妇产科的候诊区扫了一圈。 就是这一眼,让她整个人都钉在了原地。 一个戴着口罩、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那身形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陈白芷的心脏一缩。 会是她吗? 她悄悄退到一旁,飞快地摸出手机,点开浏览器,输入了夏安两个字。 屏幕上立刻跳出许多照片。 陈白芷仔细对比了一下照片上夏安的身形、发型,再偷偷瞟向那个角落里的女人。 果然是她! 明星的气质就是不一样,就算是把自己包成个粽子,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气质,还是能让人一眼认出来。 陈白芷脑子里轰的一声。 怪不得……怪不得夏安不打算离婚。 夏安怀孕了。 一个当红小花,事业上升期,如果不是因为孩子,怎么可能容忍丈夫陪着小三在同一家医院招摇过市? 老公陪着怀孕的小三做检查,而正妻,却一个人来这里。 陈白芷简直不敢想象,夏安此刻的心情该有多么翻江倒海。 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那里平坦依旧。 如果……如果有一天她和徐墨怀有了孩子,在决定离婚的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会怎么做? 她还能像现在这样,决绝地说断就断吗? 陈白芷不知道,那一刻,她对夏安的遭遇,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甩了甩头,她强迫自己收回思绪,快步走向徐母的病房。 病房门开着,助理李姐正和护士交代着什么,看见陈白芷,连忙笑着打招呼:“少……陈律师,您来了。” 李姐差点又叫出少夫人,及时改了口。 陈白芷微微颔首,走进病房。 徐母正靠在床头,气色看起来确实不错。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做得可真够绝的 “妈,你怎么不多住几天?”陈白芷走过去,自然地拿起旁边的开水壶,给徐母倒了杯温水,“在医院里,好歹有人照顾着,就当是疗养了。” 她想着老人家年纪大了,就算没什么大毛病,在医院多住几天,也算是对自己身体负责。 “傻孩子,”徐母接过水杯,眼神里满是宠溺,对着她招了招手。 陈白芷顺从地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握住了老人家略带薄茧的手。 “我又没病,住在这儿干什么?”徐母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轻松,“柳筱都已经出院了,我的任务也暂时完成了。” 柳筱出院了? 陈白芷这才想起来,当初徐母风风火火地病倒住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给柳筱那个自杀未遂添堵,顺便看看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现在柳筱走了,徐母自然也就没有继续装病的必要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为了她和徐墨怀这点破事,把老人家也折腾得够呛。 徐母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了她脸上的那点愧疚,眼神关切起来,柔声问道:“芷芷,怎么了?是不是墨怀那小子又欺负你了?” 陈白芷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妈,我挺好的。” “还跟我嘴硬。”徐母嗔了她一眼,随即语气格外认真,“芷芷,你听妈说,不管你跟墨怀那小子最后怎么样,离不离婚,妈都站在你这边,妈永远是你的坚强后盾。受了委屈,就跟妈说,别一个人扛着。” “妈。” 陈白芷刚喊了一声,鼻子就酸了,没等徐母再说什么,她就一头扑进了徐母的怀里。 徐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她靠着。 等了几分钟,徐母才把她扶起来,端详着她的脸,眉头一下子就拧紧了:“芷芷,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病了?” 陈白芷从徐母怀里退出来,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事,妈,就是昨晚没太睡好。” “光是没睡好?”徐母不信,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凉丝丝的,“正好在医院,去让医生瞧瞧,妈陪你。” 老人家想着,白芷这孩子最近心事重,别再累出什么毛病来。 陈白芷刚想开口应下,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 她歉意地对徐母笑了笑,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丽萨两个字。 心头一动,她按下接听键。 “陈律师,你现在方便吗?”丽萨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夏安想跟你见一面,聊一下……离婚的事情。” 离婚? 陈白芷愣了一下。 昨天丽萨还说夏安不打算离,怎么今天就…… “现在吗?”听着丽萨焦急的声音,陈白芷下意识地看向徐母,眼神里带着征询。 她本想陪徐母办完出院手续,再好好聊聊,但夏安那边……听起来似乎很紧急。 徐母何等通透,立刻明白了,轻轻推了推她,“去吧,正事要紧。妈这里有李姐呢,你不用担心。”她还朝着陈白芷摆了摆手,示意她安心。 “有事随时给妈打电话。” 陈白芷点了点头,对着电话那头说道:“那一会儿律所见吧。” 挂了电话,陈白芷跟徐母又简单叮嘱了几句,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医院,直奔律所。 当她推开自己办公室附属的小会议室门时,丽萨和夏安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 只一眼,陈白芷就认出来了——那个戴着帽子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正是她早上在医院妇产科候诊区看到的夏安。 果然是她。 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装扮,连那种刻意低调的气质都一模一样。 夏安见她进来,立刻站起身,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素净却依旧精致的脸,主动伸出手:“陈律师,你好,我是夏安。”她的声音温和,带着点江南女子的软糯,但细听之下,却透着一股疲惫,“看来以后要麻烦您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红肿得像两颗核桃,显然是狠狠哭过的。 陈白芷回握住她伸来的手。 “夏小姐,你好。” 明星就是明星,即便一脸憔悴,那份感觉也和普通人不一样。陈白芷客气地补了一句:“屏幕上见过很多次,真人更上镜。” 夏安只是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陈律师过奖了。” 在丽萨的示意下,两人落座。 陈白芷没再多客套,直接切入了正题:“夏小姐,我记得丽萨昨天跟我说,你……还不打算离婚。”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是什么事,让您一夜之间就做了决定?” 问完这句,陈白芷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滑向了夏安平坦的小腹。 夏安的目光随着陈白芷的视线,也落向了自己的小腹。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缓缓开口:“我前几天刚知道自己怀孕了。” 果然。 陈白芷心头一跳,早上在医院妇产科候诊区看到夏安那一幕,她就有这种预感了。 只是没想到,夏安会这么直接地告诉自己。 “所以,”夏安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继续说道,“知道他出轨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再给他一个机会。为了孩子,也为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她的眼神飘忽了一瞬,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但很快又拉了回来。 “但是,今天上午我才发现,张亚洲已经开始转移我们的共同财产了。” “他把我们联名账户里的钱,分批转到了一个我不知道的户头上,还有我们婚后买的几处房产,他也在偷偷变更产权人。” 夏安说到这里,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他大概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蒙在鼓里吧。” 转移财产? 陈白芷眉心微蹙。这在离婚案里太常见了,一方出轨,另一方为了多分财产,无所不用其极。 张亚洲这一手,做得可真够绝的。 夏安看着陈白芷,眼神里最后的犹豫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再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浪费时间了。” 陈白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夏安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第一百三十七章 接了夏安的离婚案 夏安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这次,她脸上露出母性温柔的笑。 “孩子是无辜的,”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语气轻柔,“这样的爸爸,不要也罢。我会一个人把他抚养长大。” 陈白芷心里咯噔一下,再次沉默了。 她被夏安的勇敢打动了。 这个圈子里,能有几个女人,在事业上升期,敢真的摆脱一段婚姻,独自抚养一个孩子? 而她自己呢?如果不是徐墨怀一次次的逼迫,她是不是也会为了那段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继续隐忍下去? 但作为律师的理智,又让她不得不提出更现实的问题。 陈白芷想了想,还是开口劝了一句:“夏小姐,单亲妈妈这条路,比你想的要难走得多,尤其你还是个公众人物。” “我知道。”夏安的回答很快,语气里没有犹豫。 她抬起头,那双哭红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清亮的光。 “我跟张亚洲,是大学同学。”夏安的声音很轻,飘得很远,“从校服到婚纱,我们俩,整整十年了。” “刚毕业那会儿,他想拍电影,要什么没什么。是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又厚着脸皮回家要,才给他凑够了第一笔钱。” “后来我进了圈子,他拍的电影也慢慢有了名气。我们俩就这么互相撑着,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夏安说得很平静,好像在讲别人的事,只有攥着纸杯微微发白的手指,泄露了她的情绪。 “再后来,他身边就多了个周雅兰。他去哪都带着她,最好的资源都砸给她,给她量身定做剧本,硬是把她捧成了一线小花。” 陈白芷听到这,忍不住问:“你就没怀疑过他们俩?” 一个导演这么不计成本地捧一个女演员,圈子里的人,鼻子都灵得很。 夏安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我问过,不止一次。他每次都说,周雅兰是他老家远房亲戚的女儿,托他照顾,说那姑娘有灵气,他只是爱才。” “他说得那么真,我……我竟然就信了,真就一点没往心里去。” 夏安顿了顿,眼神里满是嘲讽。 “直到前几天,周雅兰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 “她说她怀了张亚洲的孩子,都三个月了。” “还说,张亚洲爱的一直是她,跟我早就是凑合过了,只是没找到机会开口提离婚。” 夏安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声音也跟着抖了:“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爱了十年的男人,一直都在骗我,把我当个傻子!” 陈白芷看着夏安通红的眼圈,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她轻轻抬手,示意夏安停下来,柔声道:“夏小姐,别说了。” 再说下去,无非是更残忍的细节,徒增伤心罢了。 夏安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陈律师,让你见笑了。” 陈白芷下意识地接话:“没有谁笑话谁,我的婚姻,也是一地鸡毛。”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轻咳一声,迅速把话题拉了回来:“夏小姐,先说你的事。我这里,有一些张亚洲跟周雅兰私底下见面的照片和视频。” 昨天,她把这件事情告诉许晗以后,许晗那个狗仔头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你只要提供一些张亚洲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证据,剩下的,交给我。”陈白芷语气笃定,眼神锐利,专业律师的冷静又回到了她身上。 对付张亚洲这种人,就得快刀斩乱麻,让他没有反应余地。 夏安闻言,她用力点了点头:“好!陈律师,那就拜托你了!” 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陈白芷亲自将夏安和丽萨送到了电梯口。 回到办公室,陈白芷却久久无法平静。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脑子里乱糟糟的。 临走前,夏安拉着她的手,眼神复杂地说了句:“陈律师,其实……徐总对你,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陈白芷当时愣了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 夏安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柳筱是什么样的人,我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她那些手段……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未必就是真的。或许,她只是在你们之间,制造了太多的误会。” 误会? 陈白芷自嘲地勾了勾唇。 她和徐墨怀之间,仅仅是误会那么简单吗? 柳筱的手段她自然也清楚,可徐墨怀对柳筱的维护,难道也是假的? 她甩了甩头,想要把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 现在最重要的是夏安的案子,她不能分心。 徐墨怀的事情,她已经决定放下了,不想再回头。 让陈白芷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前台就打内线电话进来,说柳筱和她的经纪人王浩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要见她,讨个说法。 柳筱?她来做什么?还带着经纪人? 讨说法?讨什么说法? 陈白芷放下手中的文件,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才起身走向会议室。 她倒要看看,这对主仆又能唱出什么戏来。 刚推开会议室的门,一股火药味就扑面而来。 王浩铁青着脸,一双三角眼因为愤怒瞪得更突出了,柳筱则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眼圈红红地坐在他对面,手里捏着纸巾,肩膀微微耸动。 “陈白芷!”王浩看见她,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质问:“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又接了夏安的离婚案子?啊?” 他指着陈白芷,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她脸上了:“我们柳筱的案子,你倒是一拖再拖,现在反过来帮她的对家?你安的什么心!” 面对王浩几乎要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陈白芷眉梢都没动一下,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冷静模样。 她没理会王浩的叫嚣,只是侧头对站在门口的助理小林淡淡吩咐:“给王经理和柳小姐倒两杯茶。” 小林应了声,赶紧去茶水间。 这阵仗,她一个小助理看着都心惊胆战的,陈律师居然还能这么淡定。 不愧是陈律师。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好眼力 等到助理把茶水端上来,陈白芷这才好整以暇地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王经理,案子一直没有进展,应该不是我的问题。” 她这话一出,一直低头垂泪的柳筱,哭声明显一滞。 柳筱捏着纸巾的手指紧了紧,她缓缓抬起那双哭得红彤彤的眼睛,看向王浩。 王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又一次从椅子上噌地弹了起来,指着陈白芷的鼻子,嗓门比刚才还高了八度:“不是你的问题是谁的问题?陈白芷!案子是你负责的,我们柳筱的官司,点名道姓要你陈大律师来打!现在你跟我说不是你的问题?你想推卸责任?” 他胸膛剧烈起伏,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我告诉你,今天你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王浩说完,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概是觉得站着太累,斜睨了陈白芷一眼,再次一屁股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 这副滚刀肉的无赖模样,陈白芷在法庭上见得多了,只是没想到会有一天在自己的律所会议室里上演。 她眼底最后一点敷衍的温度也迅速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审视。 “王经理,”陈白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关于柳小姐前夫约翰先生对其实施家庭暴力的具体细节、发生的频率、每一次家暴之后是否有就医、就医记录在哪里,以及相关的任何照片、录音、视频证据,或者是可以作证的证人证言……” 她刻意顿了顿,目光从王浩的脸上,缓缓移到柳筱那张依旧挂着泪珠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继续说道:“早在接手这个案子初期,我就跟柳小姐本人,以及你王经理,都进行过至少三次以上的详细沟通,明确告知这些是认定家暴、争取更有利判决的关键证据,需要你们尽快整理提供。” “可是,”陈白芷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优雅地交叠放在会议桌光洁的桌面上,姿态从容,“从始至终,柳小姐,还有王经理你,一次都没有向我提供过任何一份相关的实质性证据。” 她微微偏头,看着柳筱:“对吗,柳小姐?” 问题一下子像皮球一样,被陈白芷轻飘飘地踢回到了柳筱脚下。 王浩被她这番话说得一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疼。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陈白芷说得条理清晰,连沟通次数都记得清清楚楚,一时间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击的突破口。 但王浩是谁?能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混成金牌经纪人,没点胡搅蛮缠的本事怎么行?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认栽? 砰! 王浩一拍桌子,又一次霍然站了起来,这次是真的有些气急败坏了,声音都带上了几分色厉内荏:“怎么可能!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我明明……明明都是我亲手整理好,让你助理转交给你的!一定是你弄丢了!” 他强词夺理,想要把责任推卸干净:“陈白芷,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看你分明就是在为自己接了夏安的案子找借口!是在故意拖延我们的案子,逃避责任!” 一直默默垂泪的柳筱,此刻也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她抬起头,红着眼圈,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是啊,白芷姐姐……你是不是……是不是最近太忙,记错了?” 她咬着下唇,眼神里充满了困惑,继续帮腔:“那些问题,我们之前不是早就沟通过好几次了吗?你需要的资料,浩哥当时就说会整理好,让人尽快送给你的呀……会不会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这话说得,要多委婉有多委婉,要多体贴有多体贴。 一唱一和,配合得倒是天衣无缝。 陈白芷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心底冷笑一声。 演,接着演。当她这里是戏剧学院的考场吗? 她也不跟他们再多费口舌,直接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不紧不慢地点了几下,姿态优雅从容。 “是吗?”她抬起眼睑,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笃定,“我的手机备忘录里,每一次和柳小姐、王经理的通话记录,重要的沟通内容,我都有当场记录摘要的职业习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明显有些慌乱的脸:“包括我每一次催促你们提供证据的具体时间节点,以及你们当时的回复,都清清楚楚地记录在案。” 陈白芷将手机屏幕微微转向他们,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他们根本看不清屏幕上的具体文字,但那骤然亮起的屏幕本身,就像一柄无形的利剑,悬在他们头顶。 “如果两位不相信我的记忆力”她语气淡漠,却带着权威,“我现在就可以让助理把我和王经理的微信聊天记录,以及每一次通话后的备忘录摘要,全部打印出来,我们一条一条,对着看。” 陈白芷这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王浩和柳筱的防线上。 王浩的脸已经彻底成了调色盘,柳筱捏着纸巾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就在这空气凝滞到几乎要结冰的瞬间—— 吱呀—— 会议室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紧接着,一个略带谄媚的男声传了进来:“徐总?您怎么有时间亲自过来?” 是律所的行政主管,孔主管。 徐总? 陈白芷几乎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这个称呼,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除了那个人,还能是谁? 她缓缓转过头。 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逆着走廊的光线,迈进了会议室。 黑色手工西装熨帖笔挺,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只是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她再熟悉不过的寒霜。 果然是他,徐墨怀。 孔主管跟在徐墨怀身后,亦步亦趋:“徐总,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特别的指示吗?” 他说着,视线非常自然地顺着徐墨怀的目光,最终精准地落在了柳筱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 呵,真是好眼力见。陈白芷心底冷嗤。 第一百三十九章 跟你有关!十万火急! 柳筱一接触到徐墨怀的目光,那双本就红肿的眼睛里,瞬间又蓄满了泪水。 她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墨怀……你,你终于来了……” 徐墨怀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柳筱身上,眉头蹙了一下,随即又转向王浩,声音没什么温度,直截了当:“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浩一见徐墨怀,之前被陈白芷堵得哑口无言的憋屈瞬间一扫而空。 他噌地一下又从椅子上蹦起来,指着陈白芷,“徐总,您可算来了!您可得为我们柳筱做主啊!” 他痛心疾首地控诉:“这个陈白芷!她,她一直拖着柳筱的案子不管不问!我们催了多少次了!现在倒好,柳筱的案子一点进展没有,她反而跑去接了夏安的案子!夏安是谁?那是我们柳筱的竞争对手!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要让柳筱在圈子里难堪,让柳筱下不来台!” 王浩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陈白芷听着王浩这番颠倒黑白的指控,只觉得荒谬。 原来,无耻真的可以没有下限。 没等陈白芷开口,柳筱也适时地站了出来,完美地接上了王浩的戏码。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徐墨怀,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透着委屈: “墨怀,你……你别怪白芷姐姐……” 她说着,还伸出手轻轻拽了拽徐墨怀的衣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在努力为加害者着想。 “都怪我……都怪我不好,总是给你,给大家添麻烦……” 她抽噎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小脸苍白得没有什么血色。 “白芷姐姐……她可能也是因为我,才会……才会生气的吧……如果我是姐姐,我……我可能也会这样……” 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身体也跟着摇摇欲坠。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简直把恶人先告状这出戏演到了极致。 陈白芷胸口一股郁气翻腾。 她真的忍不了了! 就在她准备开口戳穿这两个戏精的谎言时—— 柳筱突然发出一声呜咽,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身子一软,直直地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啊——筱筱!”王浩夸张地惊呼。 陈白芷眼睁睁看着她就那么在自己面前倒下,动作流畅得像是排练过无数遍。 她本能地转过头,看向徐墨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只见那个平日里杀伐果断的男人,在柳筱倒下的瞬间,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 他的脸上,闪过极其短暂的……犹豫? 是的,陈白芷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那犹豫,只有一两秒,短得像她的错觉。 然而,就在陈白芷心头刚刚泛起连她自己都无法名状的微澜时—— 徐墨怀高大的身影动了。 他几乎是箭一般地冲了过去,在她倒地之前,稳稳地将柳筱柔软的身体打横抱进了怀里。 那一刻,陈白芷只觉得会议室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她看着徐墨怀抱着柳筱,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丢进了冰窖。 原来,那短暂的犹豫,什么都代表不了。 他最终的选择,永远都是柳筱。 三年了,她早就该明白的。 “快!快打120!”王浩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筱筱她……她因为这事儿,已经整整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她身体本来就弱……这可怎么办啊!”王浩一边嚷嚷着,一边不着痕迹地瞥了陈白芷一眼,那眼神里的指责,毫不掩饰。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孔主管也慌了神,赶紧指挥着人帮忙。 陈白芷站在原地,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眼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的高潮。 徐墨怀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甚至没有再看陈白芷一眼,就那么抱着柳筱冲出了会议室。 王浩和孔主管等人也呼啦啦地跟了出去。 厚重的木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合上,又弹开一道缝隙,最后彻底关严。 喧嚣和混乱,如同潮水般退去。 会议室里那股甜腻的香水味混杂着雪松的冷冽,久久不散。 什么柳筱晕倒,不过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 只是这场戏,她连个配角都算不上,顶多算个被迫观看的倒霉观众。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陈白芷把自己摔进宽大的皮质座椅里。 眼前不受控制地又浮现出徐墨怀抱起柳筱时的动作。 三年了,这场戏码她看了多少遍?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刺眼? 真是可笑。 她甩了甩头,想要把那些纷乱的思绪甩出去。 她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堆积的邮件和文件,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夏安的案子,还有其他几个重要的案子,都需要她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陈白芷才感觉到疲惫。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咖啡抿了一口。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许晗的电话打了进来。 陈白芷划开接听键。 “芷芷!我的姑奶奶!你快看某博!出大事了!” 电话一接通,许晗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扫了过来,语速快得惊人,带着急切。 陈白芷把手机稍稍拿远了点,蹙了蹙眉:“某博?又怎么了?哪个明星塌房了,还是谁又爆出惊天大瓜了?” 她对这些网络八卦一向没什么兴趣。许晗这个记者,一天到晚就喜欢在这些信息里冲浪。 “哎哟喂!我的祖宗!这次的瓜跟你有关!跟你有关!十万火急!”许晗在那头简直要跳脚了,“你赶紧的!快去看!” 跟我有关? 陈白芷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不常用那个花里胡哨的APP,点开的时候还稍微卡顿了一下。 一进入界面,首页推送就透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都不用特意去搜,热搜榜上,#柳筱粉丝手撕夏安#和#夏安粉丝反击#两个词条明晃晃地挂在那里,后面跟着一串红色的爆字。 点进去一看,底下评论区乌烟瘴气,两家粉丝正为了自家偶像吵得不可开交,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第一百四十章 逼她就范? 这不是很正常吗?娱乐圈粉丝互掐,家常便饭。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她接了夏安的案子?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许晗的声音再次急吼吼地从听筒里传来,“你继续往下翻!重点在下面!” 陈白芷依言,手指在屏幕上向下滑动。 一行更加刺目的标题赫然出现在柳筱和夏安那两条热搜的下方—— #精英律师陈白芷为追星罔顾职业道德# #深扒某知名律师竟是夏安脑残粉,恶意打压柳筱# 陈白芷! 她的名字,就这么赤裸裸地挂在热搜上,成了被审判的对象。 页面上的文字极尽煽动之能事,将她描绘成一个为了维护自己的偶像夏安,不惜违背律师职业操守,故意针对柳筱的脑残粉律师。 下面还配着几张所谓的证据图。 一张是她和夏安、丽萨在律所电梯口的侧影,角度刁钻,拍得她和夏安仿佛十分亲密。 另一张,则是今天上午会议室门口,柳筱被徐墨怀抱走时,她独自站在原地的抓拍,那表情在有心人的解读下,成了冷漠无情。 更可气的是,不知道哪个神通广大的网友,竟然将她的个人信息、工作单位,甚至连几年前的几张生活照都扒了出来,明晃晃地挂在了网上! 评论区里,各种污蔑不堪入目。 看着那些恶毒的评论,陈白芷的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柳筱,这是连遮羞布都不要了,直接下场撕了吗? “晗晗,我已经看到了。”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却带着寒意,“放心,我会拿起法律的武器,让他们知道,网络不是法外之地,造谣诽谤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背后是谁在搞鬼,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柳筱,这是在会议室吃了瘪,觉得不甘心,所以又在网上掀起一场舆论风暴,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她就范? 真是天真。 “对!芷芷!告死他们!这帮人简直无法无天了!”许晗在那边义愤填膺,“他们也不打听打听,你陈白芷是什么人!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以为你是吃素的啊!竟敢在网上这么肆无忌惮地造谣!” 许晗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担忧:“不过芷芷,这次对方来势汹汹,明显是早有准备,你……” “我没事。”陈白芷打断她。 柳筱,既然你非要用这种方式把事情闹大,那咱们就死磕到底。 她倒要看看,这场闹剧,最后谁会更难堪。 电话那头的许晗,语气里那份担忧却丝毫未减:“芷芷,我知道你厉害,可这种事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你的名声总归是不好的。” 她太了解陈白芷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梗着一股劲儿,宁折不弯。 “我现在就去找我们主管,他在圈子里人脉广,看看能不能找人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热搜先压下去再说!” 许晗的性子向来如此,风风火火,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说完,也不等陈白芷回应,那边就 直接挂了电话。 陈白芷放下手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压下去?柳筱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手,背后必然有徐墨怀的默许,甚至……是他的授意。 她陈白芷的名声,徐墨怀什么时候在乎过? 也好,她从没想过要靠谁来澄清,那些泼过来的脏水,她会一盆一盆,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只是,柳筱这一手,确实够恶心人的。 就算她不在乎那些污水,心情也难免被影响了几分。 下班的点一到,陈白芷一刻也不想在这压抑的办公室多待,抓起包就往楼下走。 电梯门打开,停车场入口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斜倚在一辆火红的MiniCooper旁,不是许晗是谁。 看见许晗那张扬的笑脸,陈白芷胸口的郁气,莫名其妙就散了些。 “芷芷!这里!”许晗早就看见了她,用力挥着手,嗓门依旧洪亮,“愣着干什么,快上车!” 陈白芷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见许晗发动车子,语气欢快:“走,姐带你吃顿好的,去去晦气!今天这事儿,姐姐我给你出气!” 许晗还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陈白芷看着她,心里暖了暖,但一想到网上那些糟心事,就觉得今天的情绪很难被真正调动起来,只勉强扯了扯嘴角。 车子停在一家新开的私房菜馆门口,许晗熟门熟路地拉着她进了预定好的包间。 点完菜,许晗双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哦。”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显然是想吊陈白芷的胃口。 陈白芷哪能看不出自己闺蜜的心思,只是此刻她实在没什么精神去猜谜,只敷衍地挑了挑眉,算是给了回应。 许晗见她这副恹恹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哎,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吗?” 陈白芷被她捏得回神,看着许晗那双眼睛,只好配合地弯了弯唇角:“行,我的许大记者,您老人家今儿是遇上什么天大的喜事了,这么眉飞色舞的,说来听听?” “因为你的事情,解决了呀!”许晗得意地眨了眨眼睛,笑容灿烂得晃眼。 解决了? 陈白芷心头一跳,网上的事情那么快就…… “你猜,是谁这么神通广大,把那些热搜都给撤了?”许晗的语气里满是邀功的雀跃。 还能有谁? 陈白芷想起下午许晗风风火火挂断的电话,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还能有谁?你们张主管呗,你下午不是说要找他帮忙压热搜吗?” 除了许晗和她背后的报社力量,她想不到还有谁会帮自己。 “不对!”许晗摇了摇手指,笑得更神秘了,“再猜!” 陈白芷蹙眉。 不是张主管?那还会是谁?顾廷之?他虽然和善,但他从来不关心这些,未必知道。 这些年,她一头扎在工作里,人情冷暖自知,真心会为她出头的人,除了许晗,她真的想不出第二个。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什么时候提上日程? 看着陈白芷的模样,许晗终于不再卖关子,凑近她,压低了声音,吐出三个字: “是——徐——墨——怀。” 哐当—— 陈白芷端着茶杯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指尖一松,杯子直直坠落在骨瓷餐盘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温热的茶水溅出来,有几滴烫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 徐墨怀? 她没听错吧? 怎么可能是他? 那个为了柳筱,可以毫不犹豫将她推向舆论漩涡中心的人……会帮她压热搜? 这简直比柳筱突然从良还要荒谬! 那滚烫的茶水泼在手背上,细嫩的皮肤立刻泛起一片刺眼的红。 陈白芷却像是被烫的不是自己,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眼神空洞地盯着那破碎的杯子和狼藉的餐盘。 许晗连忙抽了几张纸巾,小心翼翼地去擦拭她手背上的水渍,又抓起她的手腕仔细查看:“哎呀,都烫红了!疼不疼啊芷芷?你这反应也太大了点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去看陈白芷,见她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又带上了几分试探:“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我就说嘛,这个徐墨怀,难道是突然开窍了?” 许晗眉梢眼角都带着笑,仿佛这是天大的喜事。 “就冲着徐墨怀今天的表现,也得给他加分!”她说着,又对着陈白芷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芷芷,你说是不是?” 陈白芷慢慢抬起眼,目光落在许晗那张兴奋的脸上,却没有说话。 脑海里,下午徐墨怀抱着柳筱转身离开的背影,依旧清晰得如同电影慢镜头。 他会为了自己压热搜? 这逻辑,怎么都说不通。 “今天,徐墨怀来律所了。”陈白芷淡淡地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什么?他去你律所干什么?”许晗的音调瞬间拔高,一脸的惊讶。 这徐墨怀,今天又是压热搜,又是去律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白芷这才抽回自己的手,用纸巾漫不经心地擦了擦,然后把下午在律所发生的事情,跟许晗简单讲了一遍。从柳筱如何上门哭诉,到她如何犀利反击,再到徐墨怀出现,以及他那短暂的迟疑和最终的选择。 许晗听得柳眉倒竖,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筷子往桌上一拍:“这个柳筱,简直就是个作精转世!怎么就那么喜欢贴着别人的老公不放?她自己没手没脚吗?离了男人就活不了了?!” 她越说越气,替陈白芷愤愤不平。 骂痛快了,许晗才想起陈白芷话里的一个细节,眼睛微微眯起:“等等,你说……当时看见徐墨怀犹豫了一下?” 陈白芷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徐墨怀确实有过一瞬间的迟疑,虽然短暂,但她捕捉到了。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犹豫?”许晗撇了撇嘴,显然不以为然,“犹豫也不行呀!最后不还是抱着那个绿茶精走了,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那儿?这算什么男人!” 她拿起筷子,泄愤似的戳着碗里的米饭,但很快,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放下了筷子,神情严肃地看着陈白芷,开始给她分析起来: “不过,芷芷,话又说回来,鉴于他今天出手帮你压热搜这件事……” 许晗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我觉得,你可以先观察观察,再下结论。你想啊,今天的热搜如果不压下去,任由事情发酵,最后名利双收的肯定是柳筱那个贱人。她可以卖惨博同情,顺便再踩你一脚,巩固她受害者的形象。” 许晗越分析,眼神越亮。 “徐墨怀能把热搜撤了,就说明,他也不是完全向着柳筱的。这至少证明,在他心里,你还是有点分量的。” 陈白芷静静地听着许晗头头是道的分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 许晗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 但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徐墨怀心里有没有她,他偏向谁,她已经不想再去深究。 她现在只想尽快摆脱这一切和感情有关的纷扰,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自从柳筱回国,她真的觉得累了。 许晗看着她依旧低沉没什么光彩的眼眸,知道自己的分析并没有让她宽慰多少,心里也有些无奈。 她这个闺蜜,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也太容易把自己困在情绪里。 眼珠一转,许晗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想要转移话题,让气氛轻松一些。 “对了芷芷,”她身体前倾,带着几分刻意的雀跃,“你上次不是说,徐墨怀那家伙良心发现,说要带你去看极光吗?” 见陈白芷没什么反应,她怕冷场,又连忙笑着补充道:“你看,我都从外面旅游一圈回来了,你那极光之旅,到底什么时候才提上日程呀?” 陈白芷听见她的话,还是淡淡的摇了摇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依旧没什么光彩。 紧接着,像是被许晗这不依不饶的劲儿逗乐了,嘴角难得勾起极浅的弧度,假装嗔怒地瞪了她一眼:“点了这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却也带着亲昵。 许晗看她在逃避问题,哪里肯依,急得往前凑了凑,语气里满是焦灼:“哎,别啊,不去了吗?为什么呀?” 她抓着陈白芷的手臂,轻轻晃了晃,像个没得到糖果的孩子。 “我还想给你个建议呢。我虽然自己没去过,但是为了我的下一趟旅行,可是做过不少攻略的,好多人都说冰岛的极光看着最壮观,那种大片大片的绿色光幕,想想都浪漫死了!”许晗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置身于那梦幻的场景中。 “他说已经让尹杰安排好了。”陈白芷眼睫低垂,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 对这趟突如其来的极光之旅,陈白芷本来就没抱太大的希望。 徐墨怀的心思,她从来都猜不透,也不想再费力去猜。 所以,去哪里,她都无所谓。甚至去不去,她都无所谓。 许晗还想再说什么,陈白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他亲自来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陈白芷的瞳孔缩了缩。 徐墨怀。 他怎么会打电话过来?下午在律所闹成那样,她以为他短时间内不会再联系自己了。 她对着许晗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别出声,这按下了接听键。 “有事吗?” 陈白芷自己都觉得,他们两个人像这样心平气和地通电话,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结婚三年,除了必要的应酬和徐家家宴,他们私下里的交流少得可怜,更别提这种主动的电话。 “白芷,我现在在律所楼下。”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强势。 律所楼下? 陈白芷微微蹙眉。 似乎怕陈白芷会找借口拒绝,他又不疾不徐地补了一句:“妈在老宅那边备了晚餐,等着我们一起回去。” “我不在律所,在外面吃饭。”陈白芷淡淡地回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她当然知道,徐墨怀这是又把徐母搬出来了,笃定她不会当面驳了徐母的面子。这个男人,总是擅长用这种方式拿捏她。 不过还好,徐母是真心疼她,也明事理。从来不会因为徐墨怀是自己的儿子,就偏袒他,给她施加任何压力。 这也是她在这段婚姻里,唯一能感受到的一点温暖。 “位置发给我,我过去接你。” 徐墨怀扔下这句话,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一贯的霸道作风。 陈白芷放下手机,对面的许晗立刻挤眉弄眼起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暧昧的调侃:“哟,霸总亲自来接,面子不小嘛!看来我之前的分析没错,他在乎你!” 陈白芷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拿起外套准备起身。 临走前,许晗还不忘朝陈白芷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听见:“晚上回去,好好把握机会,可以认真考虑下我的冰岛极光建议哦!说不定,看完极光,你们的感情就极速升温了呢!” 看着陈白芷匆匆离开的背影,许晗轻轻吁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担忧。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虽然她嘴上总骂徐墨怀是狗男人,但作为白芷最好的朋友,她看得出来,白芷这丫头,嘴上说得再决绝,心里其实还是放不下徐墨怀那个狗男人。 否则,当初就不会嫁给他,更不会在这段婚姻里苦苦支撑三年。 而徐墨怀今天又是压热搜又是主动来接人,虽然借了徐母的名义,但也说明,他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白芷的位置。 但愿徐墨怀那块木头能早点开窍吧,别再让她受委屈了。 陈白芷刚出餐厅,那辆黑色的宾利就停在路边。 她径直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身旁的男人专心看着路况,侧脸的线条在路灯下一晃而过,嘴唇抿着,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陈白芷也懒得说话,扭头看向窗外。 车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出风的轻微声响,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 就在陈白芷以为这种沉默会一直持续到老宅时,身旁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柳筱那个案子,”徐墨怀目视前方,声音依旧是惯常的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要是不想接,就让孔军转给律所其他人。” 陈白芷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路灯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这人……是徐墨怀吗? 那个一向把柳筱的事情看得比天还大,甚至不惜牺牲她,也要她去替柳筱收拾烂摊子的徐墨怀?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竟然会主动松口,不再逼着她给他的白月光当牛做马。 心里的念头千回百转,面上陈白芷却只是挑了挑眉,语气平静:“可以。” 多一个字都没有。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乐得轻松。柳筱那摊子浑水,她从一开始就不想沾。 不多时,黑色的宾利平稳地驶入徐家老宅的庭院,在主楼前停下。 车刚停稳,玄关的灯就亮了,徐母张罗着从里面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意。 “芷芷,可算回来了!”徐母一看见陈白芷从车上下来,就快步上前,亲热地拉住她的手,“快进来,外面凉。” 那份热情,让陈白芷心头微微一暖。 “王妈今天做了你爱吃的几道菜,特地给你温着呢。”徐母拉着她就往餐厅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陈白芷被徐母这股热情裹挟着,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便顺从地在餐桌旁坐下。 饭菜确实丰盛,也都是她往日里喜欢的口味。 只是,她没什么胃口,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就再也吃不下了。 徐母一直留意着她,见她吃得这么少,眉头立刻就蹙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心疼:“芷芷,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她说着,还伸手摸了摸陈白芷的额头,又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瞧瞧这小脸,都瘦了一圈了,脸色也不太好。” 说着,徐母的目光转向了从进门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的儿子:“墨怀,你也是!就知道忙工作,芷芷身体不舒服你都看不出来吗?” “明天,你抽出时间,带芷芷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徐母的语气不容置喙。 徐墨怀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抬眸看了陈白芷一眼,眼神深邃。 然后,他顿了顿,便对着徐母点了点头:“嗯。” 一个字,算是应下了。 陈白芷有些意外地看向徐墨怀。 他竟然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平日里,徐母让他做点什么,他虽不至于忤逆,但也不会这么痛快。今天这是…… 不过,她并没有立刻出声拒绝。 徐母是真的担心她,她不想让徐母继续为她悬着心。 大不了,明天她自己找个理由推脱掉就是了。 徐母看着儿子和儿媳之间这略显微妙的气氛,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这两个孩子,今天是一起回来的,看着不像是在闹别扭。可芷芷又搬出了枫华公寓,这关系……唉,真是让她这个当妈的操碎了心。 第一百四十三章 难以启齿 不过,只要他们肯一起回来吃饭,总归是好事。 徐母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又重新浮现。 她清楚陈白芷已经不住在枫华公寓了,自然也不会强行把两人凑在一起过夜,平白让芷芷为难。 饭后,佣人撤下了碗碟,上了茶点。 徐母喝了口茶,便开口说道:“时间不早了,芷芷,我让老李送你回去吧。” 老李是徐家的老司机了。 陈白芷刚想应声说好,身旁的徐墨怀却突然开了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淡淡的调子:“不用麻烦李叔了,我送她回去。” 这话一出,不仅陈白芷愣了一下,连徐母都有些意外。 徐母立刻就板起了脸,看着自己的儿子,语气带着几分不赞同:“你们俩现在又不顺路,你送什么送?” 她心里明镜似的,芷芷现在住在满芳庭那边,跟墨怀回枫华公寓根本就是两个方向。 她可不想让芷芷再受什么委屈。 徐母不等陈白芷表态,便直接拍板决定:“就这么定了,让老李送!” 陈白芷正想顺着徐母的话点头,这样至少能避开和徐墨怀单独相处的尴尬。 然而,她刚要有所动作,一道身影却抢先一步动了。 “白芷,坐我的车吧,我有话跟你说。” 徐墨怀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他稳稳地挡在了陈白芷和玄关大门之间,那姿态,摆明了是不让她就这么走了。 客厅的灯光斜斜地打在他身上,他逆着光,脸上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却直直地看着她,眼神里竟然带着几分……真挚?态度也透着一种少见的诚恳,完全不见了往日里那种高高在上的霸道。 陈白芷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徐墨怀吗? 那个一向把柳筱看得比天大,为了柳筱可以毫不犹豫牺牲她的感受,甚至逼着她做违背职业操守事情的徐墨怀? 今天先是在车上主动说柳筱的案子她可以不接,现在又用这种近乎请求的语气跟她说话。 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连串的问号在陈白芷脑海里打转。 徐母一看这情况,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生怕陈白芷又被自己这个不开窍的儿子给气着了。她快步走到陈白芷身边,伸手想去拉陈白芷的手臂。 她先是狠狠地瞪了徐墨怀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毫不掩饰。 然后,她才转向陈白芷,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回了那种慈爱:“芷芷,别管他,我看他就是不清醒。时间不早了,妈让老李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陈白芷被徐母护犊子一样的姿态弄得心里一暖,但她的手被徐母轻轻拉着,却没有立刻抬脚往外走。 她的目光在徐母和徐墨怀之间转了一圈。 他说,有话跟她说? 倒也巧了。 关于今天下午柳筱在律所门口那场自导自演的闹剧,还有后来热搜被撤掉的事情,她也确实有话想问问他。 虽然许晗已经给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她还是想听听他本人会怎么说。 更何况,他突如其来的转变,也让她一头雾水。 与其自己瞎猜,不如当面问个清楚。 陈白芷做出了一个让在场另外两人都有些意外的决定。 她轻轻拍了拍徐母的手背,安抚道:“妈,”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还是让墨怀送我回去吧。” 说完,她转过头,看向挡在面前的男人,目光清凌凌的,不带什么多余的情绪:“正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徐母闻言,明显愣了一下。 她看看陈白芷,又看看自己那个终于知道主动一点的儿子,心里那点不快也散了些。 这两个孩子,平时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聊天的机会少之又少。现在芷芷既然主动提出来了,那自然是好事。多沟通沟通,说不定这僵持的关系就能有所缓和。 徐母这么一想,脸上的表情也彻底松弛下来,点了点头:“也好,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是该多沟通。有些话说开了就好了。” 陈白芷对着徐母勉强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算是回应:“妈,那我们先回去了。” “好,好。”徐母连声应着,目光立刻转向自己的儿子,开始仔细叮嘱:“墨怀,路上开车小心一点,务必把芷芷安全送到家,听见没有?” “知道了,妈。”徐墨怀沉声应下,眼神里掠过轻松。 从徐家老宅出来,重新坐上徐墨怀那辆熟悉的宾利,车厢内的气氛又一次陷入了某种微妙的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和来时路上的压抑感,又有些说不出的不同。 陈白芷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开口。 说声谢谢吗? 为了今天下午,他让尹杰出面,雷厉风行地撤掉了那些关于柳筱和她的热搜,压下了柳筱那些脑残粉的胡搅蛮缠? 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徐墨怀及时出手,柳筱那个团队,还有那些闻风而动的媒体,肯定会借着这个由头大做文章,把所有的脏水都往她身上泼。到时候,不仅她个人声誉受损,恐怕连带着整个律所的形象都会受到不小的负面影响。 虽然她也猜到,徐墨怀这么做,多半还是为了他自己和徐家的面子,不想让事情闹得太难看,牵扯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客观事实上,他的确是帮了她一个不大不小的忙。 可偏偏,就是这句简单的谢谢,对着徐墨怀,怎么就那么难以启齿呢?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这么客套了? 她的思绪乱糟糟的,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就在她脑子里上演着一场又一场内心戏,纠结着是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应该象征性地表达一下谢意时,车子已经悄无声息地驶入了满芳庭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并且在她所住的那栋楼的单元入口处缓缓停了下来。 这么快就到了? 陈白芷有些怔忪地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他刚好解开安全带,正侧过头来看她。 第一百四十四章 澄清微博上的言论 她张了张嘴,那句在心头盘旋了半天,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谢谢,最终还是像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算了。 就当是他心血来潮的良心发现,或者,仅仅是为了维护他那可笑的自尊心和徐家的脸面吧。 她不想再费神去深究他那些复杂难懂的心思。 车子刚一停稳,陈白芷就迫不及待地伸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谢谢。” 最终,她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声音不大,没什么温度。 说完这两个字,她立刻推开车门,下车,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后,她头也不回地朝着不远处的电梯间入口快步走去。 然而,她才刚迈出去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另一边车门被打开又轻轻关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正朝着她的方向跟了过来。 陈白芷心里咯噔一下。 他……他竟然跟下来了? 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徐墨怀那略显低沉的声音就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 “白芷,”他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地下停车场里,似乎比平时更添了几分磁性,“我送你上去吧。” 陈白芷正想条件反射地开口拒绝,徐墨怀又紧跟着补了一句。 “我送你到门口,看着你进门就行。” 他似乎怕她不相信,再次郑重其事地强调道:“我保证不进门。” 陈白芷缓缓地回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几步之遥的徐墨怀。 地下停车场的光线并不算明亮,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他脸上的表情在这样的光影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让她看不真切。 他这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这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徐大总裁吗? 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抿了抿唇角,然后径直朝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 没有明确的同意,却也没有再开口拒绝。 只是,这一次,她的脚步,明显不像刚才那样急促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楼道里感应灯应声而亮。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快到公寓门口时,脚步不约而同地放缓了。 寂静的楼道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鞋底摩擦地面的细碎声响。 陈白芷正准备摸出钥匙,徐墨怀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白芷。” 她开门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 “我知道今天下午,我又食言了。”徐墨怀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疲惫。 食言? 陈白芷心头一动,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下午在律所门口,他不顾一切抱着柳筱离开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眼里只有柳筱,哪里还看得到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 徐墨怀朝着她的方向又挪近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钻进陈白芷的鼻腔。 “柳筱她……救过我的命。” 他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陈白芷的耳朵里。他顿了顿,漆黑的眼眸紧紧锁着她的侧影,似乎想从她的反应里看出些什么。 “所以,很多时候,我看见她有危险,或者她看起来很无助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想要保护她。” 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算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吧。” 徐墨怀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臂。 然而,当他的手快要触碰到陈白芷肩膀时,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烫到一般,迅速收了回去最终还是无力地垂在了身侧。 他刚才……是想拍她的肩膀吗? 还是想……抱她? 这个认知让陈白芷的心跳漏了一拍。 听着男人的解释,陈白芷忍不住轻轻蹙了蹙眉头。 柳筱救过徐墨怀的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他们结婚三年,她自认为了解他生活中的大部分事情,但这所谓的救命之恩,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难怪……难怪他一直对柳筱那么维护,甚至到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渊源在。 如果是这样,他下午的举动,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陈白芷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气氛,霎时间又变得有些微妙的尴尬起来。 她把那些纷乱的思绪都压了下去,终于把那句在心里彩排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今天……微博上的事情,谢谢你。” 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喜怒。 男人的气息似乎又近了一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陈白芷直接伸出手,在门锁的指纹识别区按下了自己的指纹。 嘀—— 门锁应声而开。 她没有再看徐墨怀一眼,拉开门,侧身闪了进去,然后砰的一声,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房门。 进了家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陈白芷才发现自己的心还在砰砰砰地急速跳动着。 这个男人……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先是主动说柳筱的案子可以转交,然后又特意送她回来,现在又跟她解释他和柳筱的关系……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还是说,他终于意识到,他以前那些行为,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可转念一想,柳筱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说不定,他待会儿解释完了,就立刻掉头去医院,继续上演他那深情守护的戏码了。 毕竟,那可是救过他命的人。 陈白芷用力地摇了摇头,她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径直走向浴室。 不想了,越想越乱。 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夏安的那个离婚案,还有一大堆细节等着她去梳理,她没那么多精力浪费在徐墨怀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陈白芷一头扎进了工作里,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把徐墨怀这个人暂时抛到了脑后。 第一百四十五章 车祸中逃生 这天晚上,她处理完手头最后一点工作,已经快十点了。跟往常一样,她拒绝了同事顺路送她的好意,独自在公司楼下叫了辆出租车,准备回满芳庭。 出租车眼看着离满芳庭小区越来越近,就在出租车拐上一段相对僻静的辅路时—— 砰——! 一声巨响猝不及防地传来! 陈白芷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撞击力从车后袭来,她整个人因为惯性狠狠地朝前冲去,脑袋咚的一声,重重地撞在了前排座椅的坚硬靠背上,紧接着又被安全带死死勒住胸口,往后一甩,侧脸又重重地磕在了坚硬冰冷的车窗玻璃上。 一瞬间,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由于撞击力实在太大,她乘坐的这辆出租车失控地向前冲出好几米,车头直接一头扎进了路旁的绿化带里。 驾驶座上的司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额头上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显然也受了伤。 陈白芷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最后的一点清明,只让她想到——这条路平时车很少,怎么会突然被追尾?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身侧那扇已经变形的车门刺啦一声,被人从外面一把拽开了。 一股夜风混着陌生的气息灌了进来,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那么一丁点。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看不清脸,但身形高大,动作利落。 那人俯下身,语气里带着急切:“少夫人,你没事吧?” 少夫人? 陈白芷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这个称呼……除了徐家老宅那边的人,就只有尹杰这么叫过她。 外面的人,谁会知道她和徐墨怀的这层关系? 她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想看清眼前人的脸,声音却虚弱得像蚊子哼:“你……你是谁?” “是徐总派我来保护你的。”黑衣人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徐墨怀? 是他派来的人? 听见这句话,陈白芷紧绷的神经像是找到了支撑,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的已经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纯白的天花板,轻微的仪器滴答声,还有……守在床边,眼睛红得像兔子的许晗。 “芷芷!你终于醒了!” 许晗一见她睁眼,原本强忍着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陈白芷觉得嗓子干得冒烟,头也还隐隐作痛,有些不明所以。 “晗晗……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还在那辆撞毁的出租车里,根本没来得及通知任何人。 “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你出事了,我就第一时间赶过来了!”许晗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我真的……真的快吓死了!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看着陈白芷依旧带着疑惑的眼神,许晗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朝着病房门口喊了一声:“尹特助,你进来吧,芷芷醒了。”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尹杰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西装走了进来。 许晗见状,对陈白芷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让他跟你说吧。” “少夫人。” 尹杰一进门,便对着病床上的陈白芷毕恭毕敬地欠了欠身。 看到尹杰,陈白芷脑海里那些模糊的片段瞬间清晰了起来。 车祸,黑衣人,那句“徐总派我来的”……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那个……救我的保镖,是你安排的?”陈白芷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思路已经清醒了不少。 尹杰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才开口解释,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沉稳:“是的,少夫人。是徐总让我安排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前天晚上,徐总送您回满芳庭后,就发现……似乎有人在跟踪您。徐总不放心,所以这几天,一直让我派人在暗中保护您的安全。” 有人跟踪她? 陈白芷的心一沉。她完全没有察觉。 尹杰继续说道:“我们的人员一直很谨慎,没想到对方还是察觉到了。今天晚上,他们大概是狗急跳墙,竟然想制造一场车祸意外来对您不利。”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怒意。 陈白芷听着尹杰的话,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原来……徐墨怀他……一直在派人暗中保护她? 在她以为他满心满眼都只有柳筱的时候,在她以为他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时候,他竟然……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白芷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少夫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说您只是轻微脑震荡和一些皮外伤,没有大碍,休养几天就好。”尹杰见她不说话,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了。”陈白芷抬起头,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尹杰点了点头:“那就好。徐总那边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外面有我们的人守着,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好好休息。” 说完,他又对着陈白芷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尹杰前脚刚离开病房,许晗后脚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几步凑到床边,那双写满了八卦的眼睛简直要把陈白芷盯出个洞来。 “芷芷!什么情况啊这是?”许晗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激动藏都藏不住,“谁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想害你?” 陈白芷偏头看了她一眼,眉心微微蹙着,似乎在回想什么。 她现在手头上的案子,桩桩件件都有些棘手,得罪的人恐怕也不少。可要说谁会用这么极端的手段…… 没有证据,她一向不是个喜欢乱下结论的人。 最终,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许晗见她不说话,眼珠子一转,立刻抓住了另一个重点:“那那那,徐墨怀又是什么情况?”她促狭地眨了眨眼睛,语气暧昧地拖长了调子,“还特意派了保镖暗中保护你呢!啧啧啧,快跟我老实交代,你们俩什么时候背着我感情升温到这个地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医院病房的婚姻判决书 这家伙,脑子里除了八卦还剩下什么? 陈白芷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声音带着伤后的沙哑:“懒得理你。” “哎哟,还害羞了?”许晗不死心,还想再逗她两句。 陈白芷被她吵得头疼,想翻个身换个姿势清静一下。 咝—— 额角的伤口被牵扯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让她倒抽一口凉气,好看的眉头瞬间拧紧。 许晗一看她这副模样,脸上的戏谑立刻收了起来,语气也急了:“哎呀!你小心点啊!都伤成这样了还乱动!”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拍了拍陈白芷没受伤的胳膊,满眼都是心疼:“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快好好躺着,别再碰到伤口了。” 安静了一会儿,许晗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不过说真的,芷芷,这次徐墨怀……” “行了。”陈白芷打断她,声音有些疲惫,“别说他了。” 她现在脑子很乱,那个男人一会儿一个样,她完全看不透。 许晗撇了撇嘴,知道她不想多谈,便也不再追问徐墨怀的事,转而开始嘘寒问暖,一会儿问她渴不渴,一会儿问她饿不饿。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眼看时间不早了,陈白芷便开口让她回家。 “你明天还要上班呢,赶紧回去休息吧。” “我不走!”许晗立刻反驳,态度坚决,“我今晚就在这儿守着你!万一你半夜有什么事呢?” 说着,她就要去旁边的陪护床上收拾。 陈白芷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暖暖的,却还是坚持。 她坐起身,虽然动作有些吃力,但语气却不容置喙:“晗晗,听话。医生都说了,我就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的。” 她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补充道:“而且,外面不是还有尹特助安排的人守着吗?安全得很,你不用担心我。” 许晗停下动作,有些犹豫地看着她。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陈白芷肯定地点头。 许晗终究还是拗不过她,不放心地又跑去医生办公室仔仔细细问了一遍陈白芷的情况,确认她确实只是轻微脑震荡和皮外伤,好好休养就没问题,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 许晗一走,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陈白芷却怎么也睡不着。 到底是谁想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一个又一个可能性在脑海中闪过,却又被她一一否决。 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 正当她头痛欲裂,准备暂时不去想这些烦心事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一条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她蹙眉拿起手机,点开。 下一秒,陈白芷的瞳孔骤然一缩。 屏幕上赫然是一张照片——灯光暧昧的酒店房间里,柳筱穿着性感的真丝睡裙,依偎在徐墨怀的怀里,笑得一脸甜蜜。而徐墨怀,虽然只露出了侧脸,但那熟悉的轮廓,她绝不会认错。 照片下面,还附带了一句挑衅十足的文字:“白芷姐,墨怀哥说他今晚会好好陪我。他让我转告你,不用等他了。” 发件人,正是柳筱。 陈白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刚刚因为徐墨怀派人保护而泛起的涟漪,瞬间被这刺眼的照片和嚣张的文字击得粉碎。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徐墨怀…… 手机屏幕上那张刺眼的照片,狠狠扎进陈白芷的眼睛。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刚刚因为车祸而有些混沌的脑袋,此刻更是像是被人用钝器反复敲打,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结婚三年。 她竟然不知道,她的丈夫,徐墨怀,原来有这么多张面孔。 在她面前扮演着深情不移的好丈夫,转过身,却能面不改色地和柳筱在酒店里柔情蜜意。 演,可真会演。 他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 陈白芷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啧啧啧,快跟我老实交代,你们俩什么时候背着我感情升温到这个地步了?” 许晗下午那带着促狭的调侃,此刻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盘旋。 感情升温? 她和徐墨怀? 原来,不过是他徐墨怀又一场精心策划的表面功夫,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安抚他真正的心尖宠吧。 又或者,他只是习惯了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即使是不想要的妻子,也要牢牢握在手心。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额角的伤口也跟着叫嚣,疼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她终究还是颤抖着手,拨通了许晗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许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背景还有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显然是刚跑进家门。 “芷芷?怎么了?大半夜的……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口疼了?”许晗的语气焦急万分,连珠炮似地问道。 陈白芷喉咙发紧,沉默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晗晗,我给你……发了一张照片,你看看。” 话音刚落,手机那头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就是许晗拔高了八度的尖叫:“卧槽!这对狗男女!太不要脸了!徐墨怀这个王八蛋!柳筱那个小贱人!” 听筒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许晗气急败坏的咒骂,她显然是气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芷芷!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咱们去把这对奸夫淫妇堵在床上!我今天非撕烂柳筱那张狐狸精的脸不可!”许晗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 “不用了。”陈白芷的声音却出奇的平静。 这平静之下,是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我没有去找他们的打算。”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颤抖:“如果他真的决定跟柳筱在一起,费尽心思藏起来,我们又怎么可能轻易找到。” 再说了,找到了又如何?当场撕破脸吗? 那只会让她更难堪,更像一个小丑。 陈白芷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那股涌上眼眶的酸涩压下去,声音艰涩:“我只是……想彻底断了对徐墨怀的念想。” 那些所谓的关心,所谓的保护,现在看来,都不过是虚情假意的表演。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夏安突访 她陈白芷,竟然成了他徐墨怀这场戏里,最可笑的那个配角。 电话那头的许晗沉默了,过了好半晌,才有些迟疑地开口:“芷芷……” 她似乎在斟酌用词,又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不确定:“你说……这张照片,会不会是柳筱那个绿茶P的?她不是一向最会演戏,最会挑拨离间吗?万一她是故意P图来刺激你呢?” P图? 陈白芷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又被她自己掐灭。 柳筱或许会P图,但徐墨怀那熟悉的侧脸,酒店房间里暧昧的光线,还有他身上那件她前几天刚熨烫过的衬衫…… 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那么真实,真实得让她无法自欺欺人。 更何况,柳筱短信里那句墨怀哥说他今晚会好好陪我,那种亲昵,不像是假的。 电话两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那头的许晗才像是终于从最初的愤怒里拔出脚,声音依旧带着火气,: “不是,芷芷,你先冷静点听我说!你想想,徐墨怀最近……他最近明明很不对劲,是对你好那种不对劲!” 许晗的声音噼里啪啦地砸过来。 “你看啊,他最近又是派人暗中保护你,又是关注你安全什么的,你出车祸,不也是他第一时间叫人把你送进医院的?尹杰都跟我说了,徐墨怀紧张得不行,连夜安排了所有事情!” 这倒是实话。 陈白芷出车祸,那些黑衣人确实训练有素,第一时间就把她送到了最好的私立医院,还安排了VIP病房。 就连尹杰,徐墨怀那个恨不得一天掰成四十八小时用的贴身助理,也亲自过来医院跑前跑后。 许晗在电话那头自顾自地继续分析,语气里带着困惑:“徐墨怀他……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的样子啊!又是担心你安全,又是派尹杰专门来照顾你,这待遇……啧,就算是逢场作戏,这戏也太真情实感了吧?” 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拔高了声音:“除非!除非这整件事,从头到尾就是柳筱那个白莲花一厢情愿,自导自演的大戏!照片是她P的,话是她故意说来气你的!” 陈白芷听着许晗的话,视线不受控制地,下意识地飘向了病房门口。 门外,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面无表情地守着,站得笔直,像两尊门神。 那是徐墨怀的人。 从她醒来到现在,他们就一直守在那里,寸步不离。 再想想柳筱刚才发来的那张照片,还有那挑衅的短信…… 徐墨怀的行事风格,向来是直接且强势的,如果他真的想和柳筱重修旧好,大可以直接跟她摊牌,或者用更不容她反抗的方式。 像柳筱这样,发张暧昧照片,说几句酸溜溜的话,这种绕这么大弯子的做法,倒真不太像是他徐墨怀会干出来的事。 难道……真的是柳筱一个人在作妖? 可是……就算是柳筱P图,那徐墨怀呢?他为什么会给柳筱这个机会?为什么会让她有P图的素材?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他若真的心中无愧,柳筱又怎么敢这么嚣张? “芷芷,你先别想那么多了,好不好?”许晗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担忧,“不管怎么样,身体最重要。你现在刚出车祸,医生说要静养,别为这些烂人烂事气坏了自己。” “如果,我是说如果,徐墨怀和柳筱那对狗男女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许晗第一个撕了他们!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我!”许晗的语气又狠厉起来。 “要不……我现在过去陪你吧?你一个人在医院,我怎么想都不放心。”许晗的背景音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找外套。 过去陪她? 陈白芷看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又想到许晗明天一早还有个重要的采访。 “不用了,晗晗。”陈白芷的声音带着倦意,“你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早点休息吧。我也……打算睡了。” 许晗在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那好吧。芷芷,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半夜三更也没关系,听见没?” “嗯。”陈白芷轻轻应了一声。 “晚安,芷芷。” “晚安,晗晗。” 陈白芷挂了电话,病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仪器运作的轻微声响。 她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床头柜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些让她心烦意乱的画面。 不管许晗怎么分析,怎么替她找理由,她心里的那个念头,反而更加清晰了。 徐墨怀最近对她的好,或许是真的。 他对柳筱的旧情难忘,或许也是真的。 一个男人,可以同时对两个女人好吗? 陈白芷不知道别人可不可以,但她不接受。 那些所谓的关心,现在想来,更像是一场弥补,一场因为即将到来的背叛而提前预支的糖衣炮弹。 所以,无论是柳筱P图,还是徐墨怀真的和她在一起,对陈白芷来说,结果都一样。 她不会再对徐墨怀那个男人,抱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幻想了。 陈白芷闭着眼,脑子里却清醒得很,根本睡不着。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搅成一团,最后都沉了下去,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婚是离定了。 她撑了三年,也该到头了。原以为心会疼得受不了,但真到了这一刻,剩下的只有累。 不知道躺了多久,窗外的天色透出点灰白。 病房外头很安静,衬得走廊里传来的动静格外清晰。 起先是压着嗓子的争执,断断续续的;后来有个女人的声音拔高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 陈白芷的眉头拧了起来。 夏安? 她怎么会来这儿?自己昨晚才出的车祸,她的消息倒快。 要知道,夏安可是当红明星,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现在找上医院,万一被狗仔拍到…… 陈白芷心里一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不能拦着我!我是来看陈律师的!你们让开!”夏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 第一百四十八章 跨国逃避 “抱歉,夏小姐,没有徐先生的吩咐,任何人不能探视。”保镖冷硬的声音,不带感情。 徐先生的吩咐? 陈白芷唇角勾起一抹冷嘲。他的人,倒是忠心耿耿。 她现在,连会客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来不及细想,眼看外面的动静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陈白芷朝着门口扬声道:“让她进来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清冷。 话音落下,门口的争执声戛然而止。 几秒钟后,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夏安立刻冲了进来,脸上那副超大号的墨镜都没能完全遮住她的焦急,一头精心打理的卷发也有些凌乱。 她身后还跟着她的经纪人丽萨,丽萨也是一脸歉意。 “陈律师!你没事吧?”夏安几步冲到病床前,声音都有些发颤,上下打量着陈白芷,眼神里满是紧张。 陈白芷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那点被打扰的不快也散了些。 “没事,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她摇摇头,扯出一个安抚的淡笑,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夏安带来的助理手脚麻利地将两个硕大的进口水果篮放在了床头柜旁的空地上,几乎堆成了小山。 夏安则直接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墨镜也摘了,露出一双有些红肿的眼睛。 她一开口,语气就充满了歉疚:“这件事情,肯定是张亚洲那个混蛋干的!” “陈律师,”夏安的眼神格外真挚,紧紧盯着陈白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你现在想放弃我的案子,我……我也绝对不会怪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因为我受到这种伤害!” 那眼神,是发自内心的担忧,让陈白芷心头微微一动。 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多带着面具,真情假意最难分辨。 夏安此刻的反应,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夏小姐,你先别激动。”陈白芷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我都习惯了。干了五年律师,这种人身威胁,差不多是家常便饭。” 她看着夏安,想起了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夏安就提醒过她的话。 “我记得,当初你找我的时候就说过,让我小心张亚洲这个人,他不是什么善茬。” 陈白芷轻轻笑了笑,想要缓和气氛,“所以,这件事情不能怪你。再说了,现在也没有证据,不一定就是张亚洲做的。” “可是……”夏安刚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辩解什么。 陈白芷抬手,轻轻打断了她:“好了,夏小姐,你真的不用这么自责。我接了你的案子,就会负责到底。这点小伤,影响不了什么。” 她越是这么说,夏安反而越觉得过意不去,眼圈更红了。 “陈律师,你不知道,”夏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太了解张亚洲了!他现在爬到了那个位置,名誉、地位,他看得比命都重要!他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弃已经得到的一切!” “他从一开始就威胁我,不准我曝光他出轨的事情,说要让我身败名裂!” 夏安的声音带上了几分颤抖,情绪明显激动起来:“昨天……就在昨天晚上!他还给我打过电话!他说,说要给你点颜色看看,让你知难而退,让我找不到任何律师敢帮我打这个官司!” “我当时以为他只是说说气话……没想到,他真的敢!他竟然这么快就动手了!”夏安说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 陈白芷听着夏安那带着颤音的控诉,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还真是张亚洲。 这人,手段倒是够狠,也够蠢。以为这样就能让她退缩?简直可笑。 她定了定神,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眸色深了几分。 “夏小姐,你不用担心。”她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安抚,“现在是法制社会,他再猖狂,也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 她迎上夏安那双写满担忧的眼睛,眼神里是淬过火的坚韧。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她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掷地有声,“这个案子,我接了,就一定会帮你打赢。” 夏安眼眶一热,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那……那太谢谢你了,陈律师!” 真是个性情中人。 陈白芷在心里评价了一句,对夏安的观感又好了几分。 夏安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关键信息,又急急补充道:“不过,陈律师你放心,我想……最近这张亚洲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嗯? 陈白芷抬眼看她,清亮的眸子里明晃晃写着一个问号。 夏安下意识地往病房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那里,徐墨怀派来的保镖跟两尊门神似的杵着,存在感十足。 她压低了些声音,凑近了些,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他张亚洲再横,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如果他知道你跟徐总的关系,知道徐总派了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地保护你,他肯定不敢再乱来。” 夏安的语气十分笃定,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毕竟,徐总在京市是什么地位,谁不清楚?他张亚洲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徐总硬碰硬。” 徐墨怀…… 又是他。 这份所谓的保护,她可一点都不想要,反而像是另一种无形的枷锁。 夏安像是怕她不信,又赶紧补充道:“而且,我刚得到消息,米国那边最近不是要举办一个什么国际电影节颁奖典礼吗?挺盛大的。张亚洲作为我们那部戏的主要投资方之一,今天一早就飞米国了,说是要去参加活动,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国内这些破事。” 颁奖典礼? 还是在米国。 陈白芷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琴弦。 柳筱也是演员,而且是当红小花,她会不会也去参加那个颁奖典礼? 如果她要去……会不会又找个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拉上徐墨怀陪着她一起出席? 一想到那个衣香鬓影的场合,柳筱巧笑嫣然地挽着徐墨怀的胳膊,接受镁光灯的洗礼,陈白芷就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有点喘不过气。 第一百四十九章 派人守着她 “陈律师,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好好休息吧。”夏安见她有些出神,眼底掠过黯然,随即她站了起来,朝她伸出了右手。 “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气和专业,”夏安的眼神格外诚恳,带着真挚,“以后,你有什么想法,或者需要我这边怎么配合的,尽管开口,我一定全力以赴。” 陈白芷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也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夏安的手。 “夏小姐,你放心,”她迎上夏安的目光,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任何客户委托给我的案子,我都不会轻易放弃,这是我的职业操守。” 更是她陈白芷做人的底线。 有些伤,是药石罔效的,但有些公道,必须讨回来。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有些话不必说透,已然心领神会。 夏安又细细叮嘱了几句让她务必好好休息,这才带着经纪人丽萨,离开了病房。 夏安一行人离开后,病房里霎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偶尔发出的轻微滴答声。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果香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陈白芷靠坐在病床上,夏安临走前那些关于米国电影节的话,像一根细小的羽毛,在她心湖上轻轻搔刮着,让她有点儿莫名的烦躁。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摸过手机,点开了某博APP。 指尖在搜索框里顿了顿,最终还是敲下了柳筱两个字。 屏幕上很快跳出相关的最新动态。 热搜榜上赫然挂着一条:#柳筱米国斩获最佳女主角# 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爆字。 果然。 那股子闷气又顶了上来,搅得她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她退出某博,想也没想就拨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她快没耐心的时候,那边总算接了。 “白芷,什么事?” 是徐墨怀的声音,隔着电流还是那么沉,只是听着有点飘。 而且背景也太空了,不像是他待在书房或者办公室里。 “徐墨怀,你现在在哪里?”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这一刻,似乎什么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她只想知道,他现在,究竟在什么鬼地方。 她想知道,自己那个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的。 电话那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短暂的沉默,像一块巨石,重重压在了陈白芷的心上。 “我现在在公司。”徐墨怀的声音很快恢复了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 公司? 陈白芷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 “那没事了。” 她淡淡扔下这三个字,甚至没等对方再说什么,便径自挂断了电话。 她闭了闭眼,有些脱力地靠回床头。 她也不太明白,自己刚才怎么就那么冲动,竟然会打这么一个电话。 是想求证?还是想听他撒一个让她彻底死心的谎? 或许,两者都有。 现在,她听到了。 而电话的另一端,米国某奢华酒店的套房内,衣香鬓影,与病房的冷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徐墨怀放下手机,眉宇间掠过烦躁。 柳筱正站在全身镜前,由造型师整理着她曳地长裙的裙摆,闻声,她瞥了一眼徐墨怀:“墨怀,快点啦,颁奖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的获奖感言还没跟你再对一遍呢!” 说完,她不着痕迹地转过身,背对着徐墨怀调整着耳环。镜子里映出她精致的侧脸,但那双看向自己倒影的眼睛里,却滑过恶毒。 陈白芷,这次,你输定了。 墨怀宁愿对你撒谎,也要大老远飞过来陪我领这个奖,看来你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嘛。 她想起昨晚故意发给陈白芷的那些亲密照片,想起陈白芷可能会看到的痛苦表情,嘴角的弧度便抑制不住地扬得更高,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个奖,只是开始。她要的,远不止这些。 电话被掐断的瞬间,那声轻微的碰撞,像是一记闷锤砸在陈白芷心口。 她觉得自己整颗心都空了一个大洞,身体里的血都顺着那个洞口汩汩往外淌。 原来,还是会痛的。 她以为自己早就能冷眼旁观,以为那三年的婚姻早已磨平了所有不该有的期待。 可徐墨怀那句轻飘飘的在公司,精准地刺破了她所有的伪装。 真可笑,她竟然还对他抱有幻想。 现在好了,彻底死心了。 也好,本来就没指望过这个男人能给她什么。早点认清,早点解脱。 陈白芷强迫自己从那种灭顶的情绪中挣扎出来。 她重新摸过手机,给许晗发了条信息。 “晗晗,下班后帮我个忙,去满芳庭把我的笔记本电脑带过来。” 可以没有男人,但绝对不能没有工作。 只有工作不会背叛她。只要沉浸在案件里,那些糟心事就暂时追不上她。 眼不见心不烦,她不想再看那对渣男贱女在她面前演什么情深不悔的戏码。 下午刚过了下班的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病房的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许晗裹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 “芷芷!” 许晗一进门,那张明艳的脸上就写满了压不住的火气。 “晗晗,你怎么了?”陈白芷微微蹙眉,看着自己的闺蜜。 她知道许晗脾气爆,但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把怒气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像是刚跟人干了一架。 许晗的目光看向门口杵着那两个黑衣保镖,脸上的怒火更盛了三分:“徐墨怀他什么意思?假惺惺地派人守在这里,做给谁看呢?!” 她气得在原地踱步,裙摆带起一阵风,“一边跟柳筱那个小贱人不清不楚,跑到国外去献殷勤,一边又不肯跟你痛快离婚!我真是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男人!渣男!” 许晗骂得脸都红了,在不大的病房里来回走,晃得陈白芷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头更晕了。 “晗晗,你先坐下,慢慢说。”陈白芷伸出手,声音带着虚弱。 她觉得自己再被许晗晃下去,刚稳定一点的脑震荡又要加重了。 许晗总算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但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着。 第一百五十章 换房禁令的真相 她一把抓住陈白芷的手,急声道:“芷芷,你还不知道吧?徐墨怀那个天杀的渣男,他竟然陪着柳筱那个绿茶婊去米国领什么破奖了!新闻都爆出来了!” 许晗话音刚落,陈白芷就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 许晗一愣,有些错愕地看着她:“你知道?” 陈白芷抽回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有些苍白的笑,“所以,没必要为这种事情生气。反正,我本来就打算跟他离婚了。” 她顿了顿,声音异常清晰:“他跟谁在一起,陪谁去哪里,都跟我没关系了。我不在乎。” 许晗看着陈白芷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整个人都快憋炸了。 她明明是来安慰人的,怎么感觉自己反倒成了那个需要被顺毛的? “芷芷,你……你真的都知道了?”许晗不死心地追问,眼睛瞪得溜圆,像是想从陈白芷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陈白芷不是演员,她此刻的平静,许晗看得出来,是真的。 可就是这份真,才更让许晗心疼。 这得是多绝望,才能把这么大的事儿,说得跟今天天气不错似的。 “所以,你也看到了柳筱发的那个朋友圈照片?”许晗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点,语气急促起来。 陈白芷闻言,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抬眸看向许晗,脸上带着茫然:“什么朋友圈照片?” 她知道徐墨怀陪柳筱去领奖了,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她想不知道都难。可朋友圈……她这几天头昏脑涨,哪有心情刷那个。 许晗看着陈白芷一脸状况外的表情,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又冒了上来,但更多的是心疼。 她就知道,这个傻芷芷,肯定又把自己蒙在鼓里。 徐墨怀那个渣男,柳筱那个贱人,合起伙来欺负她! 许晗飞快地从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然后把手机递到陈白芷面前。 “你自己看!”她的声音带着怒气。 陈白芷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瞳孔下意识地缩了缩。 屏幕上是一张精心构图的照片。 柳筱穿着华丽的晚礼服,笑得温婉动人,手里捧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奖杯。照片的背景是颁奖典礼的现场,星光璀璨。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 关键是,柳筱微微侧着身子,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手臂上。那个男人只露出了小半个肩膀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而最刺眼的,是男人西装领口别着的那枚领夹——一枚造型别致的白玉兰花领夹。 耳边,许晗的声音还在忿忿不平地响着,但陈白芷已经有些听不清了。 “柳筱这个贱人!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拍了这么一张照片,虽然没拍到徐墨怀的脸,但她粉丝那么多,神通广大,截了图发到网上,一下子就炸了!” “很快,就有在颁奖现场的人认出来了,说坐在她身边的就是徐墨怀!还扒出来那块表,那个领夹!这事儿到现在,热搜都挂了好几条,热度一直没下去!” 陈白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枚白玉兰花领夹。 那枚领夹…… 是她三年前,在他们结婚一个月的时候,亲手设计,找人定做的,送给徐墨怀的礼物。 白玉兰,是她的名字。 她当时天真地以为,他会明白她的心意,会记得她的存在。 可现在,这枚代表着她的领夹,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他陪伴另一个女人的重要场合。 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 火辣辣的疼。 徐墨怀,他的丈夫,不仅陪着柳筱,还戴着她送的领夹,让柳筱依偎着他,拍下这种暧昧不清的照片。 而他,却在电话里,面不改色地对她说:“我在公司。” 他真的对她撒谎了。 彻头彻尾的谎言。 陈白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蹿上来。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煞白,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 “芷芷,你没事吧?”许晗看见陈白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也顾不上骂了,急得一把抓住她的手,入手一片冰凉。 “你看你,脸都白了!要不要叫医生?我马上去叫!”许晗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陈白芷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她轻轻抽回手,将许晗的手机推了回去,动作有些僵硬。 “我想换个房间。”陈白芷再次开口,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多了坚决。 她不想再待在这个徐墨怀恩赐般安排的VIP病房里了。 这个男人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恶心,虚伪到了极点。 他的人,他的安排,她统统不想要了。 许晗看着陈白芷这副模样,知道她是下了决心,二话不说,抓起自己的包就往外冲:“行!我马上去给你办!” 陈白芷看着许晗消失在门口,微微闭上了眼睛。 也好,换个环境,或许能让她少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没过多久,病房外面就隐隐约约传来了争执声,似乎是许晗在跟什么人理论。 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楼层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陈白芷皱了皱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片刻之后,病房的门被人猛地推开,许晗铁青着一张脸,气呼呼地冲了进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她一进门就嚷嚷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陈白芷抬眼望去,却愣住了。 许晗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人。 顾廷之?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晗几步冲到床边,怒不可遏地抱怨道:“这个徐墨怀,他真是管天管地管空气!居然不让换房间!说什么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必须住在他安排的地方!我看他就是想把你关起来!” 她越说越气:“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许晗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胸口还在呼哧呼哧地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但她扭头看到顾廷之时,把火气往下压了压。 毕竟,刚才在外面,要不是顾廷之正好路过帮忙说了几句,她还不知道要跟那几个木头保镖掰扯多久。 第一百五十一章 逞强背后的裂痕 “顾学长,刚才谢谢你了。”许晗闷闷地说了一句,声音里还带着未消的怒火。 顾廷之点了点头,温和的目光从病房门口那两个杵着的黑影身上收回,落到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的陈白芷身上,眼底深处掠过担忧。 “白芷,你怎么住院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他的声音清润,在这压抑的病房里显得格外让人舒心,“我还是刚才查房,看见许晗在走廊上跟人理论,才知道你在这里。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白芷听着这熟悉的关怀,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那么一瞬。 可一想到自己现在这狼狈的处境,她又怎么好意思开口。 她轻轻摇了摇头,努力牵出一抹笑意,声音有些虚弱:“廷之哥,我好多了,没什么大事。” “还没什么大事?!”许晗一听这话,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噌地冒了上来,她瞪着陈白芷,随即又转向顾廷之,“顾学长你都不知道,刚才他们说了,除非芷芷现在就办出院,否则就必须待在这个房间里!还说什么这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 许晗越说越气,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我看他们就是想把芷芷关起来!” 顾廷之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又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那里站着两个徐墨怀派来的人,像两尊门神,隔绝了内外。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陈白芷身上,语气沉稳:“徐墨怀现在人在哪里?我去跟他谈。” 这个谈字,他说得不轻不重,却带着力量。 陈白芷心里一暖,却也更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这是她和徐墨怀之间的烂摊子,没必要再多一个人进来蹚浑水。 她勉强挤出笑容,声音也尽量放得平稳:“没事,廷之哥,不换就不换吧。现在是非常时期,有他们在外面守着,反而更安全些。” 说出安全两个字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喉咙里泛起一阵苦涩。 安全?还是监视? 顾廷之是什么人,他一眼就看穿了陈白芷的逞强。 他知道她的性子,向来报喜不报忧,再大的苦楚都习惯自己扛。 “白芷,我看了你的病例,”顾廷之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坚持,“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情绪不能再有大的波动。如果你觉得换个环境,能让你心情舒畅一些,对你的恢复有好处,那我就去找徐墨怀谈一谈。你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就耽误了养病,甚至想着提前出院。” 他又把刚才的话,换了一种方式,重申了一遍。 陈白芷心头微震。 廷之哥总是这么细心,能看穿她的伪装。 可她真的不想再因为这些破事去麻烦他。 而且,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换个病房,而是彻底摆脱徐墨怀。 “真的不用了,廷之哥。”陈白芷再次摇了摇头,语气里多了几分恳切,“你看,晗晗都把电脑给我送过来了,我正好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好好休息。我不着急出院的。” 她指了指床头柜上许晗刚放下的笔记本电脑,想要用工作来转移话题,也让他们安心。 许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陈白芷那坚持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芷芷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顾廷之沉默地看了陈白芷几秒,见她神色虽然疲惫,但眼神却很坚决,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她的一再保证下,许晗和顾廷之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担忧,却也只能暂时作罢。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休息之类的话,两人才带着几分不放心地离开了病房。 直到外面隐约的脚步声也彻底消失,陈白芷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着的床单。 她慢慢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 凭什么? 凭什么徐墨怀他自己可以带着柳筱在外面风光无限,享受着全世界的祝福,转过头来,却要这样粗暴地干涉她的自由,连她想换个清净点的病房都不允许? 他把她当什么了? 是他的附属品,还是可以随意摆布的囚犯? 那个男人,一边用那枚白玉兰领夹狠狠地羞辱她,一边又用这种方式,彰显着他对她病态的掌控。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在她胸腔里翻腾不休。 她直接拨通了徐墨怀的电话。 手机里的忙音响了很久,一声又一声,磨得她快要失去所有耐心。 终于,电话接通了。 不等对面的人发出半点声响,陈白芷积攒了一夜的怒火,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瞬间喷薄而出: “徐墨怀!你这个混蛋!”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沙哑。 “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你马上把你那些狗腿子给我撤了!听见没有?!” 一连串的质问,不带半点喘息,她几乎能想象到徐墨怀被她骂得措手不及的模样。 然而,电话那头,是一片死寂。 陈白芷吼完,胸口剧烈起伏,她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太安静了。 徐墨怀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是这种反应。 就在她心底的疑云越滚越大时,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轻飘飘地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白芷姐姐,你找墨怀呀?” 是柳筱! 这个声音,陈白芷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怎么是你?”陈白芷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让徐墨怀接电话!我有话跟他说!” 电话那头,柳筱正坐在一个豪华酒店的套房沙发上,手里把玩着徐墨怀随意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刚才陈白芷那通指名道姓的怒骂,尤其是那把你那些狗腿子给我撤了,她听得一清二楚。 墨怀竟然还派人保护着陈白芷? 一股疯狂的嫉妒瞬间席卷了柳筱的四肢百骸,那张我见犹怜的俏脸上,眼底飞快地掠过阴鸷。 她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一个恶毒的念头浮上心头。 正好,借这个机会,再好好刺激一下陈白芷。 于是,柳筱柔柔地开口:“墨怀呀……”她轻轻叹了口气,“他刚才为了救我,不小心受了点伤呢。” “现在正在里面包扎伤口呢,恐怕不方便接电话。”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删除通话记录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白芷姐姐,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等下他出来了,我一定帮你转告他。” 陈白芷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太阳穴突突地跳。 徐墨怀为了救柳筱,受伤了? 在她被困在病房里,连换个房间的自由都没有的时候,他正为了他的白月光奋不顾身? 柳筱似乎生怕这把火烧得不够旺,继续用那种轻柔得令人作呕的语调补充道: “唉,都怪我。我刚才刚领完奖,约翰那个疯子就在后台堵住我,想对我动手动脚的。”她的声音里带上了颤抖,将一个受惊小百花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还好墨怀一直陪着我,反应快,把我护在了身后……不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也因此才受了伤……” 她还想继续描绘徐墨怀是如何英雄救美的,电话那头却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陈白芷条件反射般地掐断了通话,快到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 手机重重地砸在柔软的被子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陈白芷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 柳筱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最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凌迟着她本就摇摇欲坠的神经。 为她受伤…… 为她受伤…… 这四个字,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几乎要将她撕裂。 而此刻,酒店套房内。 柳筱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陈白芷,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她想到什么,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调出通话记录,找到刚才那个来电,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删除键。 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手机从指间滑落,一阵憋闷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胸腔里像是塞了一团湿透的棉花,沉甸甸的。 徐墨怀,你为了柳筱受伤了。 在我被你的人困在这个鬼地方,你正上演着英雄救美的戏码! 陈白芷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既然你那么放不下她,那么在乎她,为什么就不能痛痛快快地跟我离婚?放过我,也成全你自己! 你到底在图什么?图这种三人行的扭曲局面,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病房里那一片刺目的白,此刻在她眼里,晃得她几乎睁不开。 墙壁、床单、天花板……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要把她吞噬。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恶心,让她无法忍受。 她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一分一秒都不想! 陈白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摸索着拿起被子上的手机,她找到了尹杰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她太清楚了,门口那几个木头桩子一样的保镖,只会听徐墨怀的。 跟他们掰扯,简直是浪费口舌。 现在徐墨怀的电话被柳筱那个贱人把持着,想找到他本人比登天还难。 尹杰,作为徐墨怀的首席秘书,是眼下唯一可能帮她脱困的人。 电话立刻就被接通了,尹杰恭敬的声音传来:“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我要出院。” 陈白芷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简单明了的四个字,却带着坚决。 说完,她甚至不等尹杰回应,便径直挂断了电话。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现在,马上,立刻,她就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约二十分钟后,病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尹杰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领带也有些歪斜,显然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的。 一进门,他就看见陈白芷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旁边放着一个简单收拾好的小包。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床沿,等着他,神色冷淡。 不让她换病房是吧? 行。 那她直接出院,总可以了吧!徐墨怀,我看你还能怎么拦我! 尹杰看着陈白芷这副阵仗,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慌了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六神无主。 “少……少夫人,”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语气带着明显的慌乱,“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医院外面也不安全,您看……要不等明天一早,我再来帮您办出院手续?” 徐总临走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照顾好少夫人。 这才几天?少夫人就要强行出院。 如果让徐总知道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这个特助也别想干了! 徐总回来,肯定会扒了他的皮! 他现在只能尽量拖延,拖到明天,说不定徐总就回来了,到时候少夫人有什么火,也只会对着徐总发了。 陈白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能穿透人心,看得尹杰心里直发毛。 “我现在就要出院。”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个字都砸在尹杰紧绷的神经上。 见尹杰还想再说什么,她不耐烦地打断,语气里带上了警告的意味:“或者,我现在就给妈打电话,”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后面的话,“让她老人家亲自过来接我。” 她太了解徐墨怀了。 徐墨怀可以不在乎她的感受,可以为了柳筱把她晾在一边,但他绝对不想让徐母掺和到他们夫妻之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尤其是在他明显理亏的情况下。 徐母要是知道她被软禁在医院,还受了这么大委屈,以徐母护着她的劲头,徐墨怀别想有好日子过。 尹杰作为徐墨怀的贴身助理,徐家老宅里的弯弯绕绕,他门儿清。 徐母有多护着这位少夫人,他一清二楚。 徐母要是真知道少夫人大半夜被困在医院,还受了这么一肚子气,回头指不定怎么跟徐总闹呢。 到时候,徐总那边的火气,还不是得撒在他这个办事不力的小助理身上? 果然,一听陈白芷搬出徐母,尹杰那张还算镇定的脸,瞬间就垮了。 额角上的汗珠子,又密了一层,表情那叫一个纠结。 他犹豫了几秒,像是抓救命稻草似的,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少夫人,您稍等,我……我给徐总打个电话报备一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陪着她去国外领奖 “不用了。”陈白芷直接截断了他的话,“他现在没空接电话。” 陈白芷面无表情地补充:“我刚才已经打过了。” 她顿了顿,眼神里掠过嘲讽。 “他没接,我才找的你。” 话音未落,陈白芷已经拎起身边那个小包,径直走向门口。 尹杰看着她的背影,再想想徐母要是真杀过来……那场面,他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哪还敢再拦。 “哎,少夫人您慢点!”他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手忙脚乱地替她拉开了病房门。 徐总去米国的事情,少夫人果然知道了……这下可好,徐总回来,怕是要跪榴莲了。 尹杰亦步亦趋地跟在陈白芷身后,帮她提着她的行李,心里替自家老板默默捏了一把冷汗。 一路无话,车子驶入了满芳庭,陈白芷头也不回地进了公寓。 回到卧室,陈白芷连灯都懒得开,摸黑走到床边,把自己重重地扔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她以为自己会筋疲力尽地睡死过去,可脑子却像是上了发条的闹钟,嗡嗡作响,怎么也停不下来。 闭上眼,是柳筱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是徐墨怀为了救她而受伤的模糊画面,还有那枚刺眼的白玉兰领夹…… 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搅得她心烦意乱。 她睁开眼,坐起身,胸口那股郁气堵得她发慌。 与其在这里受煎熬,不如做点实际的。 陈白芷翻身下床,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和打印机。冰冷的白光照亮她没有血色的脸,她熟练地调出早就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按下了打印键。 打印机咔咔地运作着,吐出一张又一张写满条文的纸张。 她仔细地将打印好的协议书整理好,找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将协议书工工整整地放进去,封好。然后,拿起笔,在信封上写下了徐墨怀公司的地址和他的名字。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心里的那股躁动稍微平息了一些。 重新回到床上,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徐墨怀的脸,柳筱的脸,还是不依不饶地在脑海里轮番上演。但这一次,陈白芷只是在心里冷笑一声,然后用力将那些画面甩了出去。 明天还要回律所,她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浪费在这对狗男女身上。 陈白芷,你不能被这两个人渣打倒。绝对不能。 陈白芷几乎一夜没合眼,但该起床还是得起。 她面无表情地洗漱,换上那身熟悉的黑色西装套裙。 车开到律所,一进大厦,那股子熟悉的咖啡香和键盘噼里啪啦的动静就迎面扑来。 工作日的早晨,这里的一切都跟上了发条似的,没人会管你昨晚是不是睡了个好觉。 陈白芷踩着高跟鞋穿过大厅,她本想直接回办公室,路过茶水间时,还是被那更浓的咖啡味儿勾得停住了脚。 她拐了个弯走进去,得来杯黑咖啡。 还没等她推开虚掩的门,里面几道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了她的耳朵。 “哎,你们说陈律师跟徐总到底什么情况啊?”一个声音带着八卦特有的兴奋。 另一个立刻接茬:“还能什么情况?我看啊,玄乎。” “可不是嘛!”又一个声音加入进来,语气笃定,“我感觉陈律师徐太太的位置肯定不保了。” 陈白芷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 她就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秘密。徐墨怀和柳筱的事情,恐怕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里面一个听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声,带着几分不解:“为什么呀?陈律师那么有实力而且还长得那么漂亮,如果我是徐总,我还是会选陈律师。” 这话让陈白芷心底那片坚冰,似乎出现了裂痕。 倒也不是感动,只是觉得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紧接着,一个故作神秘的声音响起,刻意压得更低了,带着炫耀的意味:“啧,小丫头你懂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吧。”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在享受吊人胃口的快感。 “我可听说了,柳筱是咱们徐总的初恋呢!你想啊,这次徐总专程陪着柳筱去国外领奖,那可是全球直播的!可见,柳筱在徐总的心里有多重要。” “哇,真的假的?初恋啊……” “就是,那肯定不一样。” “我觉得也是,男人嘛,对初恋总是念念不忘的。” 一片随声附和的声音。 初恋?陈白芷嘴角勾起一抹冷嘲。 她推开茶水间的门,走了进去,原本热烈的八卦氛围瞬间凝固。 陈白芷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只是那笑意薄凉,丝毫未达眼底:“律所请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来聊这些家长里短的吧?” 茶水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那几个刚才还聊得眉飞色舞的同事,一看来人是陈白芷,脸上的表情比调色盘还精彩,从惊愕到尴尬,再到无法掩饰的心虚。 她们一个个讪讪地低下头,眼神躲闪,大气不敢出。 “陈、陈律师早。” “早……” 几句干巴巴的问候后,她们便以最快的速度端着各自的杯子,溜回了自己的工位。 只有那个先前替她说话的实习小姑娘,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捏着一个空了的咖啡杯。 她看看陈白芷,又看看那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小脸上没有半分看热闹的意思,反而带着几分担忧,上下打量着陈白芷。 “陈律师,”她怯生生地开口,“您……您不是还在医院吗?身体好些了吗?” 陈白芷原本冰封的表情,在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时,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 她没想到,在她成为八卦漩涡中心的时候,竟然还有人会真心实意地关心她的身体。 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照进了她有些阴霾的心底。 “嗯,”陈白芷的声音也比刚才温和了些,“我感觉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就提前出院了。谢谢你。” 她对着小姑娘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她的关心。 说完,她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背影依旧挺拔如松,只是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过去的废墟上,走向一个全新的,只属于她自己的战场。 第一百五十四章 带着伤工作 外头办公室的咖啡香和键盘声混成一片,陈白芷推开自己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总算清静了。 她把手袋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坐回办公桌。 打开电脑,屏幕的光照得她脸色有些白。 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办公室里只剩下这阵密集的声响,直到被敲门声打断。 “咚咚咚。” “请进。” 她头也没抬,以为是哪个下属。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停在不远处。 “少夫人。” 是尹杰。陈白芷敲键盘的手指停住了。 少夫人? 她快不是了。 她抬起头,看向徐墨怀的特助。 “您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尹杰的声音很恭敬,但听着有点儿紧绷。 陈白芷停了手上的活儿,往椅背里一靠,示意他往下说。 也好,这件事早点有个结果,她也能早点安心。 “撞你的那个人已经交代了,”尹杰汇报道,“他说就是单纯的酒驾,那天晚上天太黑,没看清路况。他坚决否认是受任何人指使。” 酒驾?没看清路况? 陈白芷听着尹杰的话,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刚刚被工作压下去的眩晕感又一次席卷上来。 她清楚地记得,那辆车是怎样精准地朝着她撞过来的,那股狠劲儿,根本不像是一个醉酒的人能有的判断。 难道,真的只是这么巧合的一场意外? 不行,这件事,她不信。 看来,她得亲自去会会那个所谓的肇事司机。 “我知道了。”陈白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一片清明。她看着尹杰,脸上甚至还扯出了一抹职业化的淡笑,“你先回去吧。” 尹杰却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转身离开。 他看着陈白芷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青黑,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少夫人……” “怎么了?”陈白芷以为他还有什么关于案情的补充,等着他把话说完。她的耐心,在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后,已经所剩无几。 尹杰对上她清冷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徐总吩咐过,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要不要……回去再多休息几天?” 他可不敢想象,要是徐总回来知道少夫人带着伤就这么拼命工作,他这个特助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用。” 听见这句话,陈白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拒绝了。 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没有心情去休息。 尹杰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敢再多劝,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那……我先出去了。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 他转身,刚走到门口,手还没碰到门把手—— “尹秘书。”陈白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高,却带着力道。 尹杰立刻停住脚步,转过身:“少夫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陈白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正是她昨晚连夜准备好的那份。她起身,走到尹杰面前,将文件袋递给他。 “麻烦你,帮我把这份文件,交给徐墨怀。” 尹杰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接过,文件袋有些厚度,他捏在手里,隐约能感觉到里面纸张的份量。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陈白芷。 陈白芷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再次清晰地嘱咐:“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你们徐总的手上。” 她特意加重了亲手两个字。 这封离婚协议,她不希望经过任何人的手,她要确保徐墨怀,第一个看到。 尹杰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看陈白芷这郑重其事的样子,立刻郑重地点头:“是,少夫人,我一定亲手交给徐总。” “谢谢。”陈白芷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尹杰离开后,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陈白芷回到办公桌前,却久久没有动作。 她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文,一时间,竟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份刚送出去的离婚协议。 三年婚姻,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也好。 中午时分,那股熟悉的眩晕感又准时找上了她。陈白芷揉了揉额角,身体的抗议已经越来越明显。她索性关了电脑,走到休息间的躺椅上,闭眼小憩了一会儿。 再次睁开眼,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转暗。 她甩了甩还有些昏沉的头,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那些不愉快彻底屏蔽。 等到她终于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几份文件,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指针早已越过了下班的点,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律所里的人基本都走空了,只剩下零星几个加班的格子间还亮着灯。 她收拾好东西,拿起手袋,离开了空荡荡的律所。 车子驶向满芳庭。 回到满芳庭的时候,电梯数字显示,已经差不多晚上十点多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刚一脚踏出电梯,一个颀长挺拔的熟悉身影就撞进了她的视线。 男人正背对着她,站在她家门外不远处,指尖夹着一根猩红的烟头,明明灭灭。 烟雾缭绕中,他的侧影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而他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上,赫然捏着一个眼熟的牛皮纸信封——正是她下午交给尹杰,嘱咐他务必亲手交给徐墨怀的那个!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国外陪他的初恋吗? 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看到里面的东西了? 幽暗的楼道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徐墨怀吐出最后一个烟圈,烟雾在他俊朗但此刻略显阴沉的脸庞前缓缓散开,他随手将烟蒂按灭在楼道角落的金属垃圾桶盖上。 整个过程,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陈白芷。 陈白芷也一瞬不瞬地回视着他。 这个男人,她曾经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可此刻,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一想到柳筱发来的那些照片,陈白芷就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窒息。胃里也跟着翻搅起来,是昨晚没睡好的后遗症,也是被恶心坏了。 “白芷,”徐墨怀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沙哑,“为什么又让尹杰把这个带给我?”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是离了,是换了 他扬了扬手中那个牛皮纸文件袋,动作不大,却带着质问。 上一次,她直接让人把离婚协议邮寄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以为,他做了那么多,至少能让她改变主意,或者,至少能让她看到他的诚意。 他以为,她只是在闹脾气。 可现在,这东西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三年婚姻,这个女人,怎么就能说不要就不要?难道他对她而言,就真的这么可有可无? 陈白芷的目光从徐墨怀那张写满不悦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他手上的牛皮纸袋上。 她心里冷笑一声。 徐墨怀,你带着你的柳筱满世界招摇,几乎是昭告天下了,现在倒有脸回头来质问她这个名存实亡的妻子? 他有什么资格?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涌,再开口时,声音异常平静。 “徐墨怀,这个我已经签过了。” 她顿了顿,眼神重新迎上男人的眸子,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你如果现在签了,我们明天就可以去民政局,把证换了。” 不是离了,是换了。 结婚证换离婚证,干脆利落。 “白芷,你说什么?” 徐墨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眼睛微微眯起,那是一种他发怒前的征兆。他向前迈了两步,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过来。 陈白芷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她的防备如此明显,让徐墨怀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 距离拉近了,他这才清晰地看到,女人白皙的脸颊上,有一处尚未完全消退的擦伤痕迹,额角也贴着一块小小的纱布。 灯光昏暗,他竟没第一时间察觉。 他想起刚回公司时,尹杰战战兢兢地跟他汇报,说少夫人前几天出了车祸,所幸只是轻微脑震荡,但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 当时他只觉得尹杰小题大做,一个轻微脑震荡,至于那么紧张? 现在看来…… 徐墨怀紧锁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了一些,眼底的怒意也悄然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情绪。 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白芷,”徐墨怀的声音缓和了不少,甚至带上了小心翼翼,“你是不是……怪我没有去医院看你?” 他尝试着想再走近一些,想看看她脸上的伤。 然而,他刚一动,陈白芷就向后又缩了一步,整个后背咚的一声,紧紧贴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陈白芷抬起眼,眸光冷得像十二月的寒冰,直直射向徐墨怀。 她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带着浓重的讽刺。 怪他没去医院? 是啊,徐大总裁日理万机,怎么会有时间去医院看她这个无关紧要的妻子? 陈白芷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男人随意搭在身侧的胳膊上。 那上面,一圈崭新的纱布异常醒目,颜色白得刺痛了她的眼睛。 他当然没时间。 他要陪柳筱去光鲜亮丽的领奖台,要在镁光灯下扮演深情护花的角色,甚至,还要为了那个女人受伤。 自己算什么?不过是他百忙之中,抽空应付的一个麻烦而已。 徐墨怀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讥诮,心头一滞,眼神也跟着复杂起来。 “白芷,”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沉几分,“你听我解释。” 话音未落,他忽然上前一步,一只手臂越过她的肩侧,撑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瞬间,陈白芷被他禁锢在了墙面和他坚实的胸膛之间,男人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陪柳筱去领奖,”徐墨怀垂眸看着她,视线胶着在她苍白的脸上,“是之前就答应她的。”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词句。 “还有,约翰正好就在米国。”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肯定。 “如果,这次我没有陪她去,她的处境会很危险。” 他说这话时,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抬了起来,轻轻地碰向她额角那块小小的纱布。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个动作有多么自然。 “拿开你的脏手!” 陈白芷像是被烫到一般,一下子偏头躲开了,声音尖锐得有些失控,“别碰我!” 几乎是出于本能,她抬手就去推他。 徐墨怀完全没料到她反应会这么激烈,被她这么一推,重心不稳,撑墙的那只胳膊肘狠狠撞了一下墙面,更要命的是,她推拒的手不偏不倚,正正打在他受伤的另一只胳膊上! 嘶—— 他猝不及防,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本就有些阴沉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陈白芷也愣住了。 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和紧蹙的眉头,她心里某个地方,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当徐墨怀再次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看向她时,陈白芷已经飞快地别开了脸,避开了他的目光。 那点不合时宜的触动算什么? 跟她所承受的背叛比起来,他这点皮肉伤,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柳筱那么需要你,”陈白芷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冰冷,甚至比之前更冷,“我们两个离了婚,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天天陪着她了。” “徐总也不用天天费尽心思找借口敷衍我,想着怎么骗我了。” 一想到几天前,他说自己在公司,结果却是陪着柳筱招摇过市,她胸腔里的怒火就蹭蹭往上冒。 谎言!全都是谎言! 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所以,徐总,”陈白芷微微抬高了下巴,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寒意,“希望你尽快把字签了,别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她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像是在宣判。 “陈白芷!” 徐墨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气。 他的耐心,似乎真的已经耗尽了。 “我都跟你解释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可理喻?!” 他撑在墙上的手掌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砸下去。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落下。 “我不可理喻?”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口供!全招了? 陈白芷听见这四个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慢慢抬起眼,看向面前这个暴怒边缘的男人,纤细的手指,轻轻指向了自己。 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封的湖面。 她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带着凄然。 是啊,她怎么就不可理喻了? 在他徐墨怀的世界里,是不是只有像柳筱那样,遇到事情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别人,才叫通情达理? 而她陈白芷,在他一次次冷漠中独自疗伤,就成了不可理喻? “对,我就是不可理喻。” 她点头,语气平静得可怕,“你觉得柳筱好,觉得她柔弱不能自理,需要你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那你就去找她。” “徐墨怀,”她顿了顿,直视着他愈发阴沉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从今以后,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别再来打扰我。” 徐墨怀看着她眼底那份决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那股子因为被误解而升腾起来的怒火,此刻竟被她这种近乎绝望的平静浇熄了大半。 他喉结上下滚动,声音竟有些干涩,似乎想要挽回些什么:“白芷,我……” “滚。”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又重如千钧,从陈白芷的唇齿间吐出。 没有声嘶力竭,却带着让人心头发颤的寒意。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脑震荡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但她强撑着,目光死死钉在徐墨怀的脸上。 “徐墨怀,你还不滚?”她再次开口,声音里终于带上了颤抖,是愤怒,也是极致的失望,“我不想看见你。” “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结婚三年,徐墨怀何曾见过陈白芷这般失态的模样。 在他印象里,她永远是那个冷静自持的精英律师,即使在法庭上与人激烈辩论,也从未有过如此憎恶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那些到了嘴边话,在触及她那双眼睛时,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缓缓收回撑在墙上的手,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渐行渐远,直到最后完全消失。 那一瞬间,陈白芷仿佛听到了自己心里什么东西彻底碎裂的声音。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支撑着她站立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 她眼前一黑,脑子里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心口那股憋闷感也越发严重,几乎让她喘不上气。 再也撑不住,她身体一软,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蜷缩起身体,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想要缓解那阵阵袭来的不适。 眼泪,终于在此刻无声地滑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回卧室,浑浑噩噩地把自己摔在了床上。 这一夜,陈白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放着徐墨怀那句轻飘飘的解释——“陪柳筱去领奖是之前就答应她的”,“约翰正好就在米国”,“如果这次我没有陪她去,她的处境会很危险”。 这就是他所谓的解释? 真是可笑。 她睁着干涩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希望过了今天,徐墨怀能够彻底明白她的决心,从她的世界里干干净净地消失。 别再来打扰她。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开始自己没有他的新生活。 一夜无眠带来的疲惫,并没有消磨掉陈白芷半分的决心,反而让她更加清醒。 第二天,她如常出现在律所,脸上那点擦伤用遮瑕膏细细盖过。 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跳跃,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 条款。她优先处理的,是夏安和张亚洲的离婚案。 昨天深夜,夏安又给她发来了一批新的证据材料,是张亚洲在婚内转移财产以及与其他女性存在不正当关系的记录。 证据链越完整,对夏安追回婚内共同财产就越有利。 现在最关键的一环,是如果能证明上次那起针对她的追尾事故,与张亚洲脱不了干系,那她在法庭上的胜算无疑会更大。 张亚洲这个人,睚眦必报,夏安要离婚,他必定会想办法让夏安净身出户,甚至不惜动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尹杰那边既然查不出所以然,看来这事,她还得亲自下功夫。 她将整理好的资料放进公文包,刚起身准备出门,门口就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请进。”陈白芷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却是尹杰。 尹杰?他怎么会来这里?徐墨怀又想搞什么鬼? 她眉头微蹙,声音里带着警惕:“尹特助,有事?” 尹杰像是跑过来的,额角还带着薄汗,呼吸略有些不稳。 “少夫人。”他喘匀了气,才急忙开口,“这是……这是那天那个追尾肇事司机的全部口供和相关证据。” 尹杰说着,快步上前,双手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了过来。 陈白芷的目光在那文件袋上停留了片刻,才伸手接过。 他这么急着送这个过来,是什么意思? 她拆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文件,迅速浏览了一遍。越看,她眼底的寒意就越重。 果然,那个肇事司机,就是受了张亚洲的指使。口供里,司机交代得清清楚楚,包括张亚洲如何联系他,许诺了多少钱,以及事后如何逃避追查的细节。 她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向尹杰,语气冰冷:“这份口供,怎么跟你昨天电话里说的,不太一样?” 昨天尹杰还说司机一口咬定是意外,今天就全招了? 尹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了一个略显憨厚的笑容:“是这样的,少夫人。我昨天回去把您怀疑的情况跟徐总汇报了,徐总……徐总连夜就派人去处理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绝不拦你 说到这里,尹杰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徐总对您的事情,向来是最上心的。” 陈白芷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最上心?如果真的上心,就不会有柳筱,更不会有昨晚那句不可理喻。 他的上心,总是用在让她更难堪的地方。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尹杰,不发一言。 尹杰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住了,额角的汗又冒了出来。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总裁和少夫人似乎闹得非常不愉快,总裁今天早上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自己这话,好像说得不是时候。 “那……那个,少夫人,东西我已经按照徐总的吩咐送到了。”尹杰连忙改口,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陈白芷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应允。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 陈白芷重新拿起那份文件,这一次,看得更仔细。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都证明了张亚洲的卑劣。 这个徐墨怀,总是在她最不需要他的时候,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扔给她一点所谓的好处。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吗? 这份证据,对夏安的案子至关重要,甚至对她自己洗清被张亚洲报复的嫌疑也很有帮助。 她不会跟案子过不去,这份文件,她会用。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接受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弥补。 她的心,早在昨晚那个冰冷的楼道里死了。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集中精神,可眼前的字句却开始有些模糊。 该死的,一夜无眠的后遗症还是来了。 工作效率明显降了下来。 脑海里闪过医院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病床上那些让她不愿回首的片段……她就没来由地一阵抗拒。 那地方,简直是她的噩梦集中营。 算了,还是在办公室眯一会儿吧,总比去医院强。 勉强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几封邮件,已是午休时间。她没什么胃口,刚想趴在桌上小憩片刻,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顾廷之三个字。 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她按下接听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白芷,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刚一接通,顾廷之那带着明显焦急的声音就冲了过来。 他怎么这么急? 陈白芷不想让他再跟着自己操心,毕竟他已经帮了自己够多了。 她定了定心神,清了清略带沙哑的嗓子,才故作轻松地开口:“廷之哥,我现在在律所呢。” 她顿了顿,还假装不经意地补了一句:“怎么了,这么着急,找我有事吗?” 对面,顾廷之听见她漫不经心的调调,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白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工作,你需要立刻休息!” 顾廷之的声音里,往日的温润荡然无存,只剩下严厉。 又来了,这种被人当成易碎品的感觉。 陈白芷下意识打断了他,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固执:“廷之哥,我真的没事。” 她揉了揉依旧有些隐隐作痛的额角,继续说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我。” 听着她这倔强的语气,顾廷之在电话那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从小就这样,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现在马上回医院来,我再给你做个全身检查。”他压下心头的火气,语气却依旧坚持。 “白芷,听话。如果检查结果确定没有问题了,我就放你回去上班,绝不拦你。” 全身检查?他当她是什么了? “廷之哥,真的不用。”陈白芷的声音有些发软,但态度依旧坚决,“真的只是小问题,你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 她现在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医院,更不想再麻烦顾廷之。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划破了她和顾廷之之间略显僵持的气氛。 陈白芷立刻抓住了这个救命稻草,飞快地对着手机那头说道:“廷之哥,我这边有内线电话进来,应该是工作上的急事。我先接一下,忙完了再回给你。” 说完,也不等顾廷之再说什么,她便果断地切断了通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慢条斯理地接起了内线。 内线的通话并不长,三言两语便交代清楚了。挂断电话后,陈白芷看着自己的手机,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连廷之哥,一个并没有太多深入交集的人,都知道打电话来关心她的身体。 而徐墨怀呢?那个名义上与她同床共枕三年的丈夫,除了用柳筱的事情来给她添堵,用冰冷的态度让她难堪,还会做什么? 想起徐墨怀,心头那股压抑的烦闷又翻涌了上来。 顾廷之的话,她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一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现在这个状态,硬撑下去,工作效率只会越来越低。 于是,指针刚指向下班时间,陈白芷便拎着包离开了律所,直接回了满芳庭的公寓。 只是陈白芷没想到的是,她才刚到满芳庭的小区门口,就一眼瞥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以及,倚在车门上,身影挺拔却透着几分不耐的徐墨怀。 他怎么会在这里?等她? 陈白芷只觉得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下意识地顿住脚步,直接绕开了那辆显眼的豪车,目不斜视地朝着小区大门走去。 除了谈离婚,她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昨天晚上,他从她手里拿走了那份离婚协议,今天却一个字都没提,显然是还没签。 进了小区大堂,在上电梯之前,陈白芷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那个男人没有像个背后灵一样跟进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按下了上行键。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陈白芷抬脚准备迈出去,却在看清电梯口站着的人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徐墨怀! 他竟然比她先到!是坐了另一部电梯上来的? 这个男人,真是阴魂不散! “陈白芷,你什么意思?”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绯闻闹得满城风雨 徐墨怀的声音冷冰冰的,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往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语气里带着怒火。 “我这么大一个人杵在那儿,你眼瞎了看不见吗?” 这男人,还真是永远都这么自我感觉良好。 他凭什么觉得她就一定要看见他,看见了就一定要给他好脸色? 男人的话,以及他那副理所当然的姿态,让陈白芷心底的厌恶感瞬间达到了顶点。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直接把脸转向一边,声音冷得能掉下冰碴子:“好狗不挡道。” 她微微侧身,想要从他身边绕过去,语气更是疏离,“麻烦徐总让一让。” “陈白芷!” 徐墨怀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低吼了一声她的名字,下意识地就朝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的胳膊。 手刚伸到一半,脑子里却猛地闪过昨天晚上,她避他如蛇蝎,连碰一下都嫌脏的抗拒模样。 那股强烈的抵触,让他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陈白芷趁着他愣神的空档,直接从他身边挤了过去,快步走到自家门前,指尖在密码锁上飞快按下。 嘀—— 门开了。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她刚想把门甩上,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尖已经蛮横地卡进了门缝。 那力道,带着强硬。 陈白芷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连带着脑震荡的后遗症都像是要一并发作。 跟这个男人硬碰硬,她现在真没那个精力。 她松了手,任由门敞开着。 算了。 她连转身都懒得,只是背对着门口那个阴影,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 “徐墨怀,你要是来谈离婚的,我们坐下好好谈。”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且冰冷。 “如果不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请便。” 这话里的逐客令,再明白不过了。 “如果我不走呢?” 男人的声音带着玩味,还有几分无赖的腔调,从她身后飘了过来。 话音未落,陈白芷就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紧接着便是沙发轻微下陷的动静。 他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了,还直接坐下了! 这个男人! 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蹿了上来,烧得她头更疼了。 陈白芷转身,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丝毫浇不熄心里的燥火。 她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地,就想把这杯水朝着沙发上那个碍眼的男人砸过去! 让他清醒清醒! 徐墨怀不仅没躲,反而还勾起唇角,笑得有些……欠揍。 那笑容里,带着点挑衅,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俊朗却明显带着伤的额角。 “往这儿砸。” 陈白芷举着杯子的手,就那么顿在了半空中。 砸?她倒是想。 男人见她不动,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语气却淬上了几分恶劣的寒意。 “这里,刚被你的廷之哥赏了一拳。” 他慢条斯理地补充,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烧穿。 “你要是还觉得不解气,可以继续往这儿招呼。我不躲。” 他的手,就那么按在自己额角那块青紫上,眼神里翻腾的情绪,几乎要喷薄而出。 陈白芷的动作彻底僵住了,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他指着的地方。 灯光下,他额角那块乌青格外显眼,甚至有些微微的肿胀。像是刚跟人打过一架,而且还吃了亏。 是被顾廷之打的?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泛起疼痛。 那点莫名的抽痛,快得像错觉,很快就被她更汹涌的厌烦给压了下去。 她凭什么心疼他? 徐墨怀一直紧盯着她的脸,没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当他提到廷之哥三个字时,清楚地捕捉到她原本没什么焦距的眼神,倏地抬了起来,直直地看向他受伤的地方。 虽然只有那么一瞬,但足够了。 他心头那股压抑了好几天的邪火,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轰然炸开,烧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原来是这样! “陈白芷!”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怒意,“你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就是为了他顾廷之,是不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过,顾廷之虽然伤到了我,他也没有占到便宜。” “可能比我更惨!” “你如果心疼他,可以去看看他。” 他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几步逼到她面前。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顾廷之提起陈白芷时,那副紧张担忧的神情。 还有今天在公司楼下,顾廷之不由分说就挥过来的那一拳,以及那句“你再敢伤害白芷,我不会放过你!”的警告。 他一个外人,凭什么? 凭什么比他这个正牌丈夫,还要关心陈白芷?还要为她出头? 他盯着她那张倔强的脸,一字一句,声音里带着玉石俱焚般的狠戾: “我告诉你,陈白芷,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休想跟任何人双宿双飞!” 他往前又逼近了一分,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眼神阴鸷得吓人。 “特别是那个顾廷之!你想都别想!” 男人的这番话,让陈白芷的头再次疼起来。 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用这种命令的语气,来干涉她的人生? 她手里的玻璃杯,杯壁已经濡湿一片,是她手心的冷汗。 “徐墨怀,你这个混蛋!” 他自己和柳筱的绯闻闹得满城风雨,他居然有脸站在这里,往她身上泼这种莫须有的脏水! 真是讽刺! 那股屈辱感一下烧到了头顶。 跟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她的口水,脏她的耳朵! 陈白芷忽地转身,快步冲到门口,一把将房门彻底拉开。 哐当一声,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我不想再看见你。”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决绝,“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多看这个男人一眼,她都觉得从生理到心理,都涌上了恶心。 这个曾经让她心动过的男人,如今只让她觉得面目可憎。 第一百五十九章 自残? 陈白芷扶着冰凉的门把手,眼前却突然一阵发黑。 那股熟悉的眩晕感,瞬间席卷了她。 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想甩开那阵晕眩,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不行,站不住了。 她身体晃了晃,只能顺着门框,缓缓地蹲了下去,想要用这个姿势缓解一下。 “白芷!” 一道带着明显慌乱的男声,在她头顶炸开。 徐墨怀怎么也没想到,前一秒还气势汹汹要赶他走的女人,下一秒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住她。 陈白芷费力地抬起头,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灯光下,她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此刻更是苍白得像一张薄纸,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 那副脆弱的样子,狠狠地撞在了徐墨怀的心上。 他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到一阵后怕,心脏疼得他呼吸都有些不畅。 “白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 他蹲下身,想去扶她,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了。 脑海里,倏地闪过今天下午顾廷之找到他时的那句警告——“陈白芷有脑震荡后遗症,你再刺激她,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当时他只觉得顾廷之多管闲事,是为了陈白芷才故意危言耸听。 可现在…… 难道,他真的误会了这个女人? 顾廷之是医生,他肯定比自己更了解陈白芷的身体状况。他下午说她身体不好,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 那他刚才那些混账话,岂不是…… “徐墨怀,你别碰我。” 陈白芷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了,却依然甩开了他试探伸过来的手。 她强撑着墙壁,想要站起来,身体却软得像一摊烂泥,只能勉强扶着墙,一点点挪向不远处的茶几,想去拿之前放在那里的止疼药。 徐墨怀的手就那么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摇摇欲坠的背影,心口又酸又胀。 “白芷,你现在情况很不好,”他压下心头的翻涌,语气带着强硬,但细听之下,却藏着小心翼翼,“我必须马上送你去医院。” 说着,他大步朝着女人的方向靠近。 不管她愿不愿意,他今天都必须把她带到医院去! 徐墨怀那句话,狠狠将陈白芷往绝望的深渊里推。 他还要送她去医院? 他凭什么觉得,她还会接受他的任何好意? 这个男人,是嫌她还不够狼狈吗? 陈白芷的视线,在越来越近的男人身影和茶几之间,飞快地逡巡。 她的目光,死死定格在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上。 那是她之前削水果剩下的。 她突然扑向茶几,一把抓起了那把水果刀。 然后,她霍然转身,将锋利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腕。 “徐墨怀,”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我要你现在就从这里离开!” 看着男人因她的举动而骤然停下的脚步,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惨淡的笑。 “要不然,”她顿了顿,眼神直直射向他,“我现在就划下去!”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握着刀的手,微微向下压了压,锋利的刀尖几乎要刺破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像个疯婆子。 可她顾不上了。 她只想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 “白芷!” 徐墨怀看见女人那双盛满决绝的眼睛,还有她手腕上那抹刺眼的寒光,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的脚步,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这个女人……她宁愿自残,也不让自己靠近? 她就这么恨他?恨到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 他了解陈白芷的脾气,她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那份决绝,不是装出来的。 顾廷之下午那张写满怒气的脸,还有那句掷地有声的警告,又一次在他耳边炸开——“陈白芷有脑震荡后遗症,你再刺激她,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脑震荡……刺激……自残…… 如果她真的在他面前……徐墨怀不敢再想下去。 他眼里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痛楚,最终化为一种深切的无力感。 他艰难地开口:“好……我走。” 他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后退,眼睛却一刻也不敢离开她,生怕她真的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每退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钝钝地磨着他的心。 直到他的背抵住房门,他才哑声道:“白芷,把刀放下。有事……有事给我打电话,或者让许晗……” 他想说“让许晗送你去医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他狼狈地拉开门,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然后,他退了出去。 咔哒一声轻响,房门被从外面轻轻带上。 那扇门关上的瞬间,就像是抽走了陈白芷全身所有的力气。 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彻底断了。 哐当—— 水果刀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她像一个被抽空了棉絮的破旧布娃娃,软软地瘫倒在地板上。 眼前发黑,耳边嗡鸣,世界彻底陷入一片混沌。 而就在陈白芷意识彻底模糊的前一刻,她似乎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以及闺蜜许晗焦急的呼唤,由远及近。 许晗用密码打开满芳庭公寓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让她肝胆俱裂的画面。 客厅里一片狼藉,陈白芷了无生气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边不远处,还躺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芷芷!”许晗尖叫一声,魂都快吓飞了,手里的包啪嗒掉在地上也顾不上,疯了一样冲过去。 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抱起陈白芷瘫软的身体。 “芷芷!芷芷!你醒醒!你别吓我啊!”许晗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砸在陈白芷苍白的脸上。。 第一百六十章 情绪失控 脸颊上湿漉漉的温热触感,还有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一点点刺破了陈白芷混沌的意识。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一片模糊的光影晃动,渐渐地,那光影聚焦成一张熟悉的脸。 是许晗。 她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比蚊子哼哼也大不了多少。 “晗……晗……” “芷芷?!” 许晗正拿着手机,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听到这微弱的呼唤,手机啪地一声从手里滑落,砸在了地板上。 但她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手机! 许晗小心翼翼地扶起陈白芷瘫软的上半身,让她靠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又急忙抓过一个抱枕垫在她身后。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老天,你吓死我了!”许晗的眼圈还红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就在这时,地板上的手机忽然传出了声音,虽然有些失真,但依旧能听出是顾廷之那带着急切的嗓音。 “许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见到白芷没有?” 电话,居然接通了。 许晗像是才反应过来,又慌忙弯腰去捡手机,刚要开口,就看到陈白芷对她摇了摇头。 那眼神,带着恳求。 是不想让顾廷之担心吗?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为别人着想! 许晗心里又气又疼,把涌到嘴边声音都咽了回去。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顾……顾学长,我,我跟芷芷在一起呢。” 电话那头的顾廷之似乎松了一大口气,声音也缓和了不少,但依旧透着不放心。 “白芷现在情况怎么样?她……她还好吗?” 他本想问徐墨怀那个混蛋有没有再做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许晗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如纸的陈白芷,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咬了咬牙,对着手机说道:“芷芷……芷芷她可能太累了,已经睡着了。嗯,睡着了。”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心虚。 “顾学长,要不这样,明天等芷芷醒了,我让她给你回电话?”许晗试探着说。 “不用!” 顾廷之几乎是立刻阻止了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然后才再次开口。 “确定她没事就行。许晗,麻烦你,帮我照顾好白芷。” 说完这句,他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 许晗拿着手机,一脸莫名其妙。 这顾廷之,怎么回事?听着好像松了老大一口气,又急吼吼地挂了电话,奇奇怪怪的。 他不是应该很担心芷芷吗?怎么听着倒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 但眼下,陈白芷虚弱无力的样子更让她揪心。 “芷芷,你别硬撑着了,走,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你这个样子,万一脑震荡加重了怎么办!”许晗说着,就要伸手去搀扶陈白芷,想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 天知道她刚刚冲进来的时候,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不行……” 陈白芷一听医院两个字,原本涣散的眼神骤然聚焦,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她勉强坐直了些,虚弱地朝许晗摆了摆手,声音带着坚决。 “我不能去医院。” “夏安的案子……后天就要开庭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耽误当事人的案子。” 她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夏安的案子,她输不起,夏安也等不起。那是她作为律师的职业操守,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让她不至于彻底沉沦的浮木。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一脸焦急又担忧的许晗。 “对了,晗晗,”她的声音带着困惑,“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许晗已经接了一杯温水,看陈白芷醒了,连忙走过来,将水杯递到她干裂的唇边。 “喏,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陈白芷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大半杯,喉咙里的烧灼感才稍稍缓解了些。 许晗见她精神了些,这才板起脸,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嗔怪:“就算不去医院,也得先把药吃了吧?医生开的药呢?你看看你,要不是我过来,你今晚是不是就打算在这冰凉的地板上躺一夜了?” 她说着,眼睛又忍不住往那把被她扔在茶几角落的水果刀上瞟,心有余悸。 陈白芷被她数落着,非但没生气,反而苍白的脸上漾开一抹笑。她知道许晗是真担心她,这份关心,是她此刻冰冷心房里为数不多的暖意。 她伸手指了指电视柜的抽屉:“药在那儿。” 许晗赶紧过去翻出来,又倒了水,看着她乖乖把药吃了下去,这才松了口气。 “芷芷,你真是吓死我了。”许晗重新在她身边坐下,想起刚才冲进门看到的那一幕,心脏还是突突地跳,“要不是顾学长给我打电话,说你情况可能不太好,让我赶紧过来看看,我……” 她没再说下去,但那后果,想都不敢想。 “廷之哥……给你打电话了?” 陈白芷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许晗的话,让那份对顾廷之的愧疚又加深了几分。他为她受伤,她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现在还要他来担心自己的安危。 “是啊。”许晗点点头,回想着,“下午就给我打了,说联系不上你,有点不放心。不过那时候我正好有个突发采访,一直忙到刚才才结束,紧赶慢赶过来的,还是晚了一步。” 她说着,弯腰捡起了茶几角落那把水果刀,掂了掂,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紧紧盯着陈白芷,语气也严肃起来:“芷芷,你老实告诉我,我来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徐墨怀那个混蛋,是不是又来找你了?” 这刀,绝不可能是芷芷自己拿来……寻短见的!她了解陈白芷,比谁都了解! 陈白芷看着许晗手里的水果刀,又看看她审视的脸,知道这件事瞒不过自己这个火眼金睛的闺蜜。她疲惫地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声音沙哑地,把下午徐墨怀如何找上门,如何质问,以及她如何情绪失控,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戒指出卖了他 许晗越听脸色越难看,听到最后,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手里的水果刀被她当啷一声扔回茶几上。 “什么?!”许晗的声音拔高了八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顾学长因为你,跟徐墨怀那个混蛋打了一架,徐墨怀还受了伤?” 她顿了顿,像是要消化这个信息,随即怒火更盛:“然后,徐墨怀那个渣男,顶着伤,跑来你这里兴师问罪,质问你跟顾学长的关系?!” 许晗把陈白芷断断续续的话在脑子里捋了一遍,气得原地转了两圈,指着门口的方向破口大骂:“徐墨怀他算个什么东西!他自己跟柳筱那个绿茶不清不楚,三天两头上热搜,现在还有脸来质问你?!” “我呸!亏我之前还想着,他要是能看清柳筱的真面目,对你好点,也不是不能给他加点分!现在看来,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无可救药!” “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凭什么误会你跟顾学长?就算你们真有什么,那也是他徐墨怀活该!” 许晗越骂越气,叉着腰,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陈白芷听着许晗替自己出气的怒骂,心里那股郁结之气似乎也散了一些。她想起下午徐墨怀那双愤怒的眼睛,以及自己当时几乎失控的情绪,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缓缓闭上眼,不想再去回想那些令人窒息的画面。 再次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浓浓的倦意,她轻轻拉了拉许晗的衣袖,声音虚弱:“晗晗,别气了……扶我到床上去睡吧,我好累。” 许晗一怔,看着陈白芷苍白憔悴的脸,瞬间明白了。 或许,芷芷现在连徐墨怀这个名字都不想听到了吧。被伤得这么深,再多的怒骂,也无法弥补她心上的裂痕。 她压下心头的火气,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陈白芷站起来,搀着她一步步挪回卧室。 这个周末,许晗干脆就住在了满芳庭,寸步不离地照顾了陈白芷两天。 许是有人陪着,精神上放松了不少,到了周日傍晚,陈白芷的脸上也明显有了些血色,精神也好了许多。 许晗的悉心照料,总算让陈白芷在周末缓过一口气。 周一,陈白芷睁开眼,身体的疲惫感消散大半。 明天就是夏安的案子开庭,她不能再耽搁。 傍晚,陈白芷结束了律所一天的工作,刚走出办公大楼,一辆通体黝黑的宾利便无声无息地滑到她面前,稳稳停下。 车窗膜颜色深沉,看不清里面。 陈白芷心头一跳,本能地戒备起来。 车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她绝不想再看见的脸。 是张亚洲。 那个前几天指使车辆撞击她的男人! 陈白芷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地,脚下便往后退了两步,身体也瞬间绷紧。 这个男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张亚洲嘴角噙着一抹令人不适的浅笑,姿态闲适地靠在真皮座椅上,朝她微微颔首,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陈律师,赏个脸,一起吃个便饭吧。”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让陈白芷胃里一阵翻涌。 赏脸?吃便饭? 陈白芷只觉得恶心。想起那辆失控撞向自己的黑色轿车,想起医生诊断的脑震荡,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只有戒备。 这哪里是邀请,分明是威胁! 她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想从另一边离开。 跟这种人,她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旁边就迅速围上来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像几堵墙一样,挡住了她的所有去路。 那股子压迫感,让她呼吸都紧了紧。 张亚洲仿佛料到了她的反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陈律师,别紧张。你看,这光天化日的,我还能对你怎么样?就是真心实意想请你吃顿饭,聊聊天。” 他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有些事情,我觉得我们还是当面谈谈比较好,你觉得呢?” 陈白芷心里冷笑。 大白天的,他确实不太可能直接伤害她,毕竟这里是市中心,人来人往。但他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堵她,必然是有备而来,不会轻易让她走。 硬碰硬,她现在占不到任何便宜。 她倒要看看,这个阴险的男人,究竟还想耍什么花招! 想到这里,陈白芷紧绷的肩膀反而微微松弛下来。她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迎上张亚洲探究的视线,声音也听不出喜怒:“张先生倒是费心了。” 她拉开后座的车门,干脆利落地坐了进去。 既然躲不过,那就看看这鸿门宴到底准备了什么菜色。 黑色的宾利汇入车流,朝着未知的方向驶去。而此刻,徐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内,气氛却有些微妙。 尹杰刚刚汇报完近期的几个重要项目进展,正准备合上文件夹,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拿出来,快速扫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原本平静的脸色微微一变,抬眼看向办公桌后那个沉默的男人。 徐墨怀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钢笔,却迟迟没有落笔。 尹杰抿了抿唇,斟酌着开口:“徐总,刚刚收到消息……”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徐墨怀的神色,才继续说道:“少夫人……她,上了一辆车,是张亚洲的。” 他特意加重了张亚洲三个字。 徐墨怀闻言,手上翻阅文件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掠过寒光。 尹杰见他没什么反应,心里也有些打鼓,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试探着问道:“徐总,张亚洲这个人……背景复杂,而且之前还对少夫人……我们,要不要采取点什么行动?” 毕竟,上次少夫人出事,就和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徐墨怀终于放下手中的钢笔,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老板椅里。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左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铂金婚戒。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这手段,拙劣 半晌,他才淡淡地开口:“不用。” 不用? 尹杰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以徐总对少夫人的在意程度,虽然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但这种时候,不应该是立刻派人去把少夫人请回来吗? 徐墨怀的视线落在办公桌上那部安静得过分的私人手机上。 自从那天在公寓不欢而散,这部手机就再也没有响起过她的专属铃声。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陈白芷那张苍白却倔强的脸。 白芷,是不是从今以后,就算遇见天大的危险,你也不会再向我求助,不会再给我打一个电话了? 再次睁开眼时,徐墨怀眼底的怒火已经被他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他再次开口:“让阿飞他们跟上去,保持距离,有任何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那辆黑色的宾利最终停在了一家市中心的高档餐厅门前。 陈白芷被请进了预订好的包间,张亚洲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 真是讽刺,一个指使人撞伤她,企图让她在重要官司前无法出庭的男人,此刻却衣冠楚楚地坐在她对面,要和她共进晚餐。 陈白芷连外套都没脱,双手放在膝上,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平静,直接开门见山:“张导演,有什么话请直说。” 她没空跟他在这里兜圈子,明天他们将会站在法庭的对立方。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张亚洲似乎对她的直接并不意外,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先是自顾自地招来侍者,点了几道听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菜品,这才慢悠悠地看向陈白芷:“陈律师一看就是爽快人。”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是这样的,陈律师,我今天是想让你考虑一下,来做我的辩护律师。” 陈白芷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做他的辩护律师?这人是疯了,还是把她当傻子? 张亚洲似乎很满意她这瞬间的错愕,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两只手在桌子底下不自觉地搓了搓,眼神里闪过算计,显得格外油腻猥琐:“当然,夏安能给你的,我可以给你两倍,甚至三倍。” 他像是笃定没有人能拒绝:“你说,谁会跟钱过不去,是不是?”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目光带着探究,落在陈白芷身上:“你当初嫁给徐墨怀,难道不是看重了他的钱?”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包间里炸开。 不是巴掌,而是陈白芷站起身,端起面前的柠檬水,朝着张亚洲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泼了过去! 钱?徐墨怀? 这个男人,不仅卑鄙无耻,还自以为是到了极点! 他以为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连婚姻都可以当成交易? 他凭什么侮辱她的职业,侮辱她的人格! 冰凉的水珠浇了张亚洲一身。 水顺着张亚洲的头发往下淌,糊了他一脸。他下意识抹了一把,昂贵的西装前襟湿了一大片,黏在身上,又冷又难受。 “张亚洲,你真够无耻的。”陈白芷气得胸口起伏,声音都在发抖。 “法庭上见。”她说完抓起包就走。 门砰的一声被甩上。 守在门口的助理下意识想拦,被陈白芷冷冰冰的眼神一扫,脚下就钉住了。 等助理反应过来,再次想去追的时候,包间里传来张亚洲的声音:“站住!” 他把湿透的餐巾往桌上一摔,低声骂了句:“妈的。” 这个陈白芷,给脸不要脸。 他攥了攥拳头,骨节捏得咯咯作响,眼神阴狠地扫过一桌子没动的菜。 “现在有徐墨怀给她撑腰,是吧?”他阴着脸对大气不敢出的助理说,“我倒要看看,他能护她到几时!” 张亚洲冷笑一声,透着一股子怨毒。 “等徐墨怀玩腻了,把她一脚踹了,我看她到时候落到我手里,还怎么狂。” 从餐厅出来,陈白芷刚才的怒火未消,此刻更多的是一种被恶心到的反胃感。 那辆黑色的宾利倒是没再跟着。 回到公寓,陈白芷身心俱疲,只想赶紧洗个澡,把那一身的晦气都洗掉。 刚脱下外套,门外就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许晗有钥匙,徐墨怀……他应该不会来。 陈白芷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奇怪。 她带着几分警惕,轻轻拉开了一条门缝,外面依旧没人。 低头一看,一个快递纸箱躺在门口的地毯上,上面没有寄件人信息,只贴着一张打印的收件条,写着她的名字和地址。 谁会用这种方式给她寄东西? 陈白芷蹙了蹙眉,弯腰把箱子拎了进来,随手放在玄关的矮柜上。箱子不重,晃了晃,里面似乎有碰撞声。 她找来剪刀,划开胶带。 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伴随着箱子打开,幽幽地飘了出来。 陈白芷的心一跳,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箱子里,一团软塌塌的东西,被随意地扔在几张揉皱的报纸上,那颜色,那形状…… 像是什么动物的内脏,还带着未凝固的血丝。 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道具,粗糙得很,但那视觉冲击力,还是让陈白芷胃里一阵翻涌,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这手段,拙劣又恶心。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张亚洲,除了他,还会有谁这么下作。 恐吓?让她知难而退? 他以为用这种小儿科的把戏就能吓到她? 陈白芷冷笑一声,强压下心头的不适,直接把箱子原样合上,拎到楼下的垃圾桶扔了。 刚回到家,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陈律师,考虑得怎么样了?夏安那个案子,你最好还是别接。有些人,你惹不起。】 果然是他。 陈白芷面无表情地看着短信,直接将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惹不起?她陈白芷还真想看看,她到底惹不惹得起。 准备去洗漱,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许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庭审现场 “芷芷,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电话一接通,许晗带着担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背景音里还有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你身体还没好利索,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万一张亚洲那孙子又搞什么幺蛾子。” 听着闺蜜的声音,陈白芷心里一暖。 她能听出来,许晗肯定是一边赶稿子一边给她打电话。 “不用,晗晗。”她声音放缓了些,“你工作那么忙,别因为我再请假了,主编又要给你穿小鞋。” “再说了,你都陪了我两天了,我能不好吗?放心吧。” 许晗在那头停下了敲键盘的动作,似乎叹了口气:“那好吧,你自己千万注意一点,别硬撑。开庭的时候,不管张亚洲说什么做什么,你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别被他带跑偏了。” “知道了,我的许大记者。”陈白芷浅浅一笑,“你赶紧忙你的吧,早点休息。” “嗯,你也早点睡,养足精神。”许晗又絮絮叨叨嘱咐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陈白芷挂完电话,没有立刻去睡,而是又将夏安的案卷资料从头到尾仔细梳理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她必须赢,不仅为了夏安,也为了她自己。 第二天一早,在开庭之前,她又跟夏安在休息室里碰了个头,把庭审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策略,都细致地沟通了一遍。夏安虽然有些紧张,但在陈白芷镇定从容的目光下,也渐渐安定下来。 法庭上,气氛肃穆。 张亚洲坐在被告席上,一双阴鸷的眼睛,从开庭的那一刻起,就死死地钉在陈白芷身上。 陈白芷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恶意,她一身黑色职业套装,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神情严肃,目光沉静,有条不紊地向法官陈述,提出自己的问题。 “被告,张亚洲先生,”陈白芷看向被告席,“你与周雅兰女士,是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法庭。 张亚洲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简单地吐出四个字:“合作关系。” 那语气,带着施舍感。 陈白芷面不改色,继续追问:“具体一点。” “呵,”张亚洲嗤笑一声,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合作过几部电影,我是导演,她是女主角。就这么简单。” 他那副样子,好像陈白芷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陈白芷依旧不慌不忙,从面前的档案袋里,拿出了一叠照片,拿起第一张,通过投影展示在大屏幕上。 照片上,是张亚洲和周雅兰亲密相拥的画面,背景是一家私立医院的妇产科门口。 “既然你们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陈白芷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张亚洲,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会陪她,去医院做产检?” 张亚洲脸上的轻蔑瞬间凝固,瞳孔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但很快,那点慌乱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这女人,果然有备而来。 不过,几张照片而已,能说明什么? 张亚洲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从容些:“陈律师,你这话问得就有意思了。周雅兰是我的远方表妹,家里亲戚都不在京市,她身体不舒服,我作为表哥,陪她去一趟医院,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轻慢,“还是说,陈律师连这种亲戚间的互助,也要上纲上线?” “张亚洲,你撒谎!” 被告席上的夏安再也控制不住,站了起来,指着张亚洲的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着,“她根本就不是你的什么表妹!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这个骗子!” 她的声音尖锐,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陈白芷手快,一把按住了夏安的胳膊,示意她坐下。 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果不其然,张亚洲的律师立刻站了起来。“反对,法官大人。”他一脸严肃,“原告律师刚才的问题和所谓的证据,都跟本案没关系。” “这纯粹是想误导法庭,严重影响我当事人的名誉,还刺激了原告。”他瞥了一眼气得发抖的夏安,“我请求法庭,让原告控制情绪。” 陈白芷对他的反应没什么所谓,只平静地看向法官,表示知道了。 她不紧不慢地从档案袋里,又拿出一支黑色的录音笔。 “法官大人,我这里有段录音。” 她的目光转向张亚洲,对方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是我当事人和周雅兰小姐的对话。我认为,这足以证明被告在婚内的过错,直接导致了他们夫妻感情的破裂。” “我请求,当庭播放。” 法官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张亚洲,点了下头:“准了。” 陈白芷按下了播放键。 下一秒,一道带着点儿挑衅的女声,灌满了整个法庭—— “夏安姐,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难过,但感情的事儿是勉强不来的。阿怀……哦不,亚洲他爱的是我,而且,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医生说都快三个月了,是个男孩呢。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对大家都好吧?” 录音播放完毕,整个法庭陷入了一片死寂。 旁听席上隐隐传来窃窃私语,但很快又被法庭的严肃气氛压了下去。 夏安早已泪流满面,肩膀微微抽动,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张亚洲的脸,已经从铁青变成了酱紫,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那双眼睛,此刻更是像要喷出火来,死死地剜着陈白芷。 这个女人,她竟然录音了!她怎么敢! 陈白芷对上他的眼神,面不改色,继续自己的节奏。 “法官大人,”她转向审判席,声音依旧沉稳,“除了这段录音,我这里还有夏安小姐之前搜集到的,关于被告张亚洲先生多次向周雅兰小姐名下账户,以及其关联账户转移大额资金的银行流水记录,总金额高达数百万。“ “这些钱,用的都是夫妻共同财产。” 陈白芷平静地补充,“被告的行为,不仅是出轨,更是恶意转移财产。” 第一百六十四章 赢了官司 她将一沓厚厚的银行流水单递了上去,纸张翻动间,哗啦作响。 证据摆在面前,张亚洲的律师张了张嘴,看看证据,又看看自己的当事人,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颓然坐下。 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夏安,竟然会这么干脆利落。 法官仔细审阅了所有证据,和陪审员低声商议了几句。 法槌落下,沉闷的一声响。 “经本庭审理,原告夏安与被告张亚洲离婚案,现当庭宣判。” 法官威严的声音在法庭内响起: “被告张亚洲,在婚姻存续期间,与案外人周雅兰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构成婚内出轨,其行为已严重伤害夫妻感情,导致感情彻底破裂。本庭判决,准予原告夏安与被告张亚洲离婚。关于财产分割问题……” 法槌余音消散,庭审算是告一段落,旁听席的人陆续起身,记者们也开始蠢蠢欲动。 张亚洲阴沉着脸,在律师的陪同下往外走,却刻意绕了个方向,直直逼近陈白芷。 他停在陈白芷面前,那双眼睛,像毒蛇的信子,黏腻又冰冷。 “陈白芷,”他压低了声音,“你害得我身败名裂,这笔账,我记下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他本来以为,把周雅兰那个贱人送到乡下避风头,做得天衣无缝,谁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夏安那个蠢女人,结婚这么多年,还不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要不是这个陈白芷突然冒出来,他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对,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的错! 张亚洲的眼神越发阴鸷:“上次车祸让你躲过了,算你命大。” 他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小心点,别哪天落到我手里。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像你今天对我一样,毫不留情!” “张亚洲!你发什么疯!” 不等陈白芷开口,旁边的夏安已经挡在陈白芷身前,怒目而视,“要跟你离婚的是我夏安!赢了官司的是我!你冲陈律师嚷嚷什么?有本事冲我来!” 夏安虽然气得浑身发抖,但那股子泼辣劲儿,倒也真有几分唬人。 张亚洲不屑地嗤笑一声,目光却依旧死死锁着陈白芷,那眼神扎得陈白芷后背发凉。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匿名快递里,带着血腥味的不知名动物器官。 庭审的硝烟暂时散去,陈白芷和夏安并肩走出法院大门。 “白芷姐,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夏安的眼睛还有些红肿,但语气里充满了感激,“改天我一定好好请你吃饭。” 陈白芷勉强笑了笑:“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后续财产分割的事情,我会再联系你。” 和夏安道别后,陈白芷独自走向停车场。 刚才在法庭上还能强撑着,此刻紧绷的神经一松懈,排山倒海的疲惫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脚步也虚浮起来。 谁知道,才走了几步,她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便是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芷!” 是顾廷之。 他的声音像是穿透了层层迷雾,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紧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再次睁开眼时,消毒水的味道让她瞬间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病房。 陈白芷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 这几天连轴转,加上昨晚的惊吓和今天庭审的高度紧张,她确实是在强撑着身体,早就到了极限。 眼神刚聚焦,便对上了一双盛满担忧的眼眸。 “白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廷之的声音温和又带着沙哑,见她醒来,他立刻俯身,仔细观察她的脸色。 看到她苍白的脸颊似乎恢复了一些血色,精神也明显好了一些,他紧锁的眉头才略微舒展。 陈白芷微微动了动,感觉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轻飘飘的,意识也清晰了许多。 她看向顾廷之,努力挤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廷之哥,我感觉好多了。” 或许是夏安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她整个人的精神都跟着松快了不少。 她垂下眼睫,轻声道:“廷之哥,谢谢你。” 除了这两个字,陈白芷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份援手。 顾廷之看着她,眼神柔和下来,语气轻松:“白芷,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提起:“我刚好路过法院附近,听许晗说你今天有庭审,就想着顺便过去看看你。没想到啊……” 顾廷之拖长了尾音,带着戏谑,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发丝被他指尖拨弄的触感,有些痒,也有些……异样。 陈白芷下意识地想避开,视线却不经意间落在了他的额角。 “廷之哥,你的脸?” 那里,有一小块擦伤,虽然已经处理过,但周围皮肤的红肿依旧明显。 她本能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触上男人的伤口。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一个男声带着怒火,从病房门口砸了进来。 徐墨怀站在那里,一身剪裁合帖的昂贵西装也掩不住他此刻周身散发的戾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紧赶慢赶过来,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幕——陈白芷的手,正轻柔地触碰着另一个男人的额头,而那个男人,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眼神看着她,甚至还摸了她的头发! 那画面,狠狠刺进了徐墨怀的眼睛,让他心口一缩,一股无名火噌地就窜了上来。 他来晚了一步!竟然让他们…… 陈白芷看到门口那个阴沉着脸,心头刚刚升起的暖意瞬间被浇熄,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凉的戒备。 门口那个男人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正一步步朝病床走来。 陈白芷搁在被子上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床单。 就在徐墨怀快要走到床边时,她撑着床坐直了身体,开口阻止:“站住。” 第一百六十五章 如果你需要,我愿意配合你 声音不大,却很尖锐。她直视着徐墨怀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徐墨怀,这儿是医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有什么火气,都给我憋着。” 她视线扫过旁边的顾廷之,声音更冷了些:“我不准你再伤害廷之哥。” “廷之哥?”徐墨怀心里的火被这句话浇得更旺了,叫得真亲热,这就护上了。 他凭什么就成了那个会伤害别人的人? “陈白芷,”徐墨怀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就认定是我先动手?上次明明是他——” “你不用解释!”陈白芷想也不想就打断了他,声音都高了些,带着一股子厌烦,“我不想听,也不想看见你。” 她的眼神冷得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徐墨怀,我看见你就恶心,反胃。” 每个字都砸在徐墨怀心上。 恶心?反胃?他看着她那张决绝的脸,喉咙发紧,堵得难受。 他想问,结婚三年,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东西? 可他问不出口,怕听到那个答案。 男人挺拔的身影在原地僵了几秒,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走了。 走廊里,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又重又急,慢慢听不见了。 直到门口彻底没了动静,陈白芷才松下一口气,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刚才那番话,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你刚才是故意激怒他的吧?” 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旁响起,顾廷之看着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陈白芷没有立刻回答,她默默地转过头,看向顾廷之,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氤氲了视线。 “对不起,廷之哥。”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歉意。 她确实是故意的。 刚才徐墨怀怒气冲冲地站在病房门口时,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 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的不是惊慌,而是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 于是,她伸出手,触碰了顾廷之的额头,做出了那个在徐墨怀看来无比亲密的动作。 她知道徐墨怀的占有欲有多强,也知道他最见不得什么。 她就是在赌,赌他会被彻底激怒。 陈白芷看向顾廷之,坦白道:“他不同意离婚,我不想再拖下去了。这场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多维持一天,对我来说都是折磨。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刺激他一下。” 她垂下眼睫,声音低了下去:“廷之哥,对不起,利用了你。你千万不要多想,我……” “白芷,”顾廷之打断了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弧度,那双总是带着温润笑意的眸子此刻却异常认真,“我不介意。” 他看着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力量:“如果你需要,我愿意配合你。” 顿了顿,他眼神深邃了几分,补充道:“但是,白芷,你要考虑清楚后果。徐墨怀……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顾廷之见陈白芷精神比刚才好了不少,叮嘱了几句让她好好休息,便起身去查别的病房了。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可能是这几天连轴转实在太累,陈白芷靠在床头,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地就想这么睡过去。 刚阖上眼,病房门就被人轻轻敲响,随即被推开。 夏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今天穿了一身低调的休闲装,戴着墨镜和帽子,身后跟着的助理丽萨,手里捧着一个超大水果篮。 “夏小姐,你太客气了。” 陈白芷连忙撑着有些发软的身体坐直了些,略带歉意地开口:“夏小姐,快请坐,我现在不方便起来招呼你。” 夏安几步走到床边,将墨镜摘下来,露出一张素净却依旧明艳的脸。她示意丽萨将水果篮放下后,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眼神不着痕迹地在病房里扫了一圈。 “怎么没看见徐总?”她语气自然地问。 陈白芷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见陈白芷那副茫然的表情,夏安了然地笑了笑,解释道:“你刚在法院门口晕倒,顾医生把你接走没多久,徐总就过来了,行色匆匆的。他还逮着我问你去哪儿了,一听说你被送进医院,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二话不说就开车火急火燎地走了。我还以为……他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呢。” 夏安看着陈白芷那双原本清亮的眸子里迅速漫上忧伤,后面的话便没再说出口。 她也是刚从一段千疮百孔的婚姻里挣扎出来,太明白那种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感觉了。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陈白芷搁在被子上的手背,温声安慰道:“可能徐总公司临时有什么急事要处理,晚点处理完了,肯定就马上过来看你了。” 陈白芷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心里泛起暖意。 无论如何,她都想给自己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她不想把自己这段糟糕透顶的婚姻,血淋淋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任人评说。 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浅淡的笑,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嗯,他刚才来过了,公司有点急事就回去处理了。” “这样啊。”夏安笑了笑,眼底闪过了然。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真诚:“之前张亚洲那个疯子想找你麻烦,徐总一直派人在暗中保护你,才没让他有机会伤害到你。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徐总对你是真的好。” 夏安说着,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怅然:“不像我的那段婚姻,从头到尾都充斥着欺骗,最后以不堪的背叛收场。”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摆了摆手,带着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呀,你看我,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自己身上去了。” 夏安清了清嗓子,重新看向陈白芷,神色认真了些:“陈律师,我今天来呢,首先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你,帮我打赢了这场离婚官司,让我解脱出来。” 陈白芷谦逊地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夏小姐,你不用一直谢我。” 她能感觉到夏安的真诚,并非客套。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夏安削着苹果,刀尖在果皮上匀速地转着圈。 她忽然停了手,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 夏安定定地看着陈白芷,眼神里带着凝重,压低了声音:“除了感谢,我今天过来,还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提醒你。” 陈白芷看着她,放下了手里的水杯。 夏安把水果刀搁在床头柜上,凑近了些,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张亚洲那个人,心眼儿小,手段又脏。这次你让他当众栽了这么大个跟头,他肯定憋着劲儿要报复你。陈律师,你得加倍小心才行。” 听了这话,陈白芷脸上却没什么波澜。 她自己就是律师,太懂张亚洲那种人了。 “他上次故意追我尾那事儿,证据我都收齐了。”她迎着夏安关切的目光,语气平静,“等我出院,就直接起诉。他想报复?我等着呢,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看着陈白芷这副冷静又强势的样子,夏安悬着的心落下一点,但还是不放心地多叮嘱了一句:“有徐总在,肯定会派人护着你,但你自己千万不能大意。” 陈白芷点了点头。 夏安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眉头拧了起来:“对了,还有个事儿。张亚洲上周刚在米国拿了个最佳导演奖,风头正劲。” 她顿了顿,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陈白芷。 “我担心你这时候起诉他,舆论方面可能会有麻烦。而且……他那部获奖电影的女主角,是柳筱。她也凭着这电影拿了最佳女主角,现在火得一塌糊涂,媒体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跟着她。” 柳筱。 听到这个名字,陈白芷端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 夏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白芷的神色,又轻声补充:“她跟徐总的事情……圈内圈外传得沸沸扬扬的,我也多少听说了一些。陈律师,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夏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生怕触到陈白芷的痛处。关于柳筱和徐墨怀的纠葛,她虽然只是旁观者,但也看得出其中的复杂。她今天点到为止,也是希望陈白芷能提前做些防备。 两个人又略坐片刻,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便起身告辞了。 夏安那句她也刚拿了奖,正炙手可热呢,像根刺似的,在陈白芷心头反复扎着。 可不是炙手可热嘛。 陈白芷扯了扯嘴角,弧度冰冷。 徐墨怀可以撇下生病住院的她,飞去国外陪着他的白月光风光领奖,何等体贴。 她只是想不明白,既然徐墨怀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为了柳筱连她这个正牌妻子的死活都可以置之不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攥着她,折磨她,很有趣吗? 这种被死死攥在手心,却又被弃如敝屣的感觉,让她恶心得想吐。 陈白芷在病房里辗转反侧的时候,徐墨怀已经回了公司。 他从医院离开,脸色就没好看过,周身都裹着一层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回到顶层办公室,他烦躁地扯松了领带,将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没多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尹杰抱着文件进来,快速汇报完手头的工作,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反而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 徐墨怀从文件中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事?”他声线冷硬,带着不耐。 尹杰被他这眼神看得头皮一麻,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徐总,之前您吩咐安排的去南极看极光的行程,日期就在明天。您看……机票需要改签吗?” 自家老板这几天肉眼可见的心情糟糕,尤其是今天上午从医院回来,那脸色简直能冻死人。 那股子火气,隔着十米都能感觉到。 这趟行程,老板之前盯得特别紧,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得不提前问一句。 “取消吧。” 徐墨怀几乎没有思考,直接吐出三个字。 尹杰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取消?就这么干脆? 要知道,当初为了敲定这个行程,老板可是亲自过问了好几次,对每一个细节都要求完美,甚至连当地的向导都指定了最有经验的。那副上心的样子,尹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怎么突然就…… 他不敢揣测老板的心思,连忙应下:“好的,徐总,我马上去处理。” 尹杰带上门出去后,徐墨怀烦躁地再次扯了扯领带,伸手按住了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陈白芷在病房里苍白的脸,还有她和那个叫顾廷之的男人之间亲昵的互动。 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正头疼欲裂,桌上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本不想接,但那铃声执拗地响个没完。 终于,他不耐烦地划开接听键,柳筱那娇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墨怀,我正在拍定妆照呢。” 她声音里裹着期待,尾音微微上扬:“你要不要过来?帮我参考一下,好不好看?” “你觉得好看就行。”徐墨怀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全是陈白芷在病房里看他的那种冰冷眼神,和她看着另一个男人时依赖的模样。 “没什么事,我挂了。” 电话那头,柳筱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先别挂,墨怀。” 她继续用那种温婉的语气问道:“你现在很忙吗?在公司吗?” “嗯。” 徐墨怀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敷衍得不能再明显。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电话那头的柳筱,声音里带着失落,仿佛真的是怕耽误了他宝贵的时间。 说完,不等徐墨怀再开口,她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柳筱原本失落的脸上,瞬间闪过精光。 在公司就好。 只要不是跟陈白芷那个贱人在一起,一切都好办。 徐墨怀烦躁地将手机扔回办公桌,脑子里依旧是陈白芷那张苍白的脸和顾廷之搭在她额头的手,这股邪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再添一把火 夜色渐深,他终于还是驱车回了枫华公寓。 车刚在公寓楼下停稳,一道纤弱的身影就从一旁的阴影里冲了出来,直直扑向他的车。 徐墨怀定睛一看,竟然是柳筱。 她怎么会在这里? “墨怀,你总算回来了!” 柳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眼圈红红的,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徐墨怀皱紧了眉头,原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怎么了?”他语气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我……”柳筱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你知道的,从米国回来,我就不敢回家,怕约翰……怕他再来找我麻烦,所以一直住在酒店。” 她顿了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但是,这几天,总是有私生饭骚扰我,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我住酒店的信息,今天还……还差点冲到我房间里,我真的快崩溃了!” 她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肩膀微微颤抖着,“今天拍广告,我都集中不了精神,老是NG,导演都快被我气死了……” 一口气说完,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只剩下哭泣声。 徐墨怀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的不耐渐渐被担忧取代。 在米国的时候,约翰突然出现,确实把柳筱吓得不轻。那些所谓的私生饭,疯狂起来的程度,他也略有耳闻。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柳筱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知道自己的示弱起了作用,连忙趁热打铁:“所以,墨怀,我……我想在你这里借住几天,可以吗?就几天,等我的助理找到安全一点的房子,我马上就搬走!”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眸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徐墨怀沉默着,枫华公寓是他和陈白芷的地方,让柳筱住进来算怎么回事? 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拒绝,柳筱已经看出了他的犹豫,眼底飞快地划过算计,面上却更显无助,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打扰你跟白芷姐姐的!”她急急地表态,好像生怕他误会,“我……我就住在客房,平时绝对不会出来的。” 见男人依旧紧抿着唇,没有松口的迹象,柳筱心一横,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墨怀,你是不是怕白芷姐姐会不同意?”她咬着下唇,泫然欲泣,“要不……要不我去跟白芷姐姐说?她那么善良,知道我的情况,一定会可怜我,帮我的。” 听到陈白芷三个字,徐墨怀眉心拧得更紧,一股莫名的烦躁从心底直冲上来。 那个女人,现在正躺在医院里,跟别的男人亲密无间!她会在乎柳筱住不住进来?她现在恐怕连他徐墨怀是谁都快忘了吧! “她在医院,不在家。” 徐墨怀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柳筱的脸,径直迈开长腿,绕过车头,朝公寓楼里走去。 柳筱跟在他身后,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恰到好处的担心。 她快走几步跟上徐墨怀的步伐,声音里充满了关切:“啊?白芷姐姐怎么进医院了?严重吗?” 她微微蹙着眉,一脸担忧地继续说:“都怪我,我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你的。墨怀,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看看她吧,正好也跟她解释一下我暂住的事情,免得她误会。” 她要亲眼去看看陈白芷的惨状,顺便,再添一把火。 一大早,正在报社上班的许晗,看见手机上的一个推送,随手点开了手机里一个APP的直播界面。 屏幕上,柳筱那张化着精致伪素颜妆的脸,正对着镜头甜甜地笑着,声音嗲得能滴出水来。 “早安呀,宝宝们!今天筱筱起得比较早哦,因为住在一个新环境,有点认床呢……” 她拢了拢身上的睡袍,镜头不经意地扫过她身后的环境。 许晗的目光却死死盯在她身上那件宝蓝色的真丝睡袍上——那款式,那颜色,熟悉得让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不是之前,她陪陈白芷去买的情侣系列家居服吗?白芷选了一件女款,还帮徐墨怀选了男款。当时她也挑了一件,最后还是她抢着付了款。 柳筱怎么会穿着白芷的睡衣?! 再一看柳筱身后那熟悉的卧室背景——简约的米白色调,床头挂着的那副抽象派油画,还有窗边那个白芷最喜欢的懒人沙发的边角…… 枫华公寓!绝对是枫华公寓,白芷和徐墨怀那个所谓的婚房! 虽然她去过的次数不多,但白芷这三年跟她视频聊天,这卧室背景出镜率不要太高!她化成灰都认得! 柳筱这个贱人! 她竟然堂而皇之地穿着白芷的睡衣,在白芷的家里,开直播?!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这是把白芷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许晗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死死攥着手机。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枫华公寓,把柳筱那个白莲花脸上的假笑撕烂! 而此刻,病房内的陈白芷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在医院待的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枕边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 陈白芷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看都没看就划开了接听键。 “芷芷!你还好吧?!” 许晗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急躁,轰炸般地传了过来。 陈白芷被她吼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 这丫头,一大早的,又怎么了? 她以为许晗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好多了,都说了不用担心,就是有点累。你忙你的,别管我了,这里有医生护士呢。” 她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廷之哥有空也会过来照顾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电话那头的许晗,语气听起来像是重重松了口气,但那口气还没松到底,又提了上来。 “芷芷,”许晗的声音突然压低了,透着严肃,“医生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这两天你就别看手机了,也别碰电脑,听见没?好好养着,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看!”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家?这是你的家吗? 陈白芷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这丫头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 不过,许晗一向咋咋呼呼,对她的事总是比她自己还上心,这么关心也正常。 “知道了知道了,管家婆。”她笑着应下,便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的许晗,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柳筱还在镜头前搔首弄姿,声音甜腻地介绍着:“这个房间好温馨哦,我很喜欢这里的装修风格呢,感觉就像家一样……” 家?这是你的家吗?! 许晗气得直接关掉了直播,再看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砸手机。 不行,她不能让白芷被这么欺负! 许晗把手机捏得死紧,屏幕的光照得她脸色发白。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贱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重新打开APP,直播间里,柳筱那张脸还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占据着屏幕中央。 左上角的观看人数正一下下地往上跳。 各种特效动画在屏幕上炸开,几乎要把她的脸给盖住了。 “哇,谢谢‘筱筱的小棉袄’送的宇宙之心!” 柳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又甜又嗲,腻得许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感谢‘爱筱护筱一生’的火箭!么么哒!” 她每一个“谢谢”都拉着长长的尾音,做作得让人反胃。 这个直播间的主题明晃晃地挂在那里——“回馈粉丝,有问必答”。 就因为这个,底下的评论区跟疯了似的,各种问题像雪花一样飘过。 “宝宝们太热情啦!”柳筱娇笑着,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心,“筱筱刚从米国拿奖回来,之前一直忙着拍广告,都没有好好跟大家见个面,今天开个直播,就是想跟大家好好聊聊天,你们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哦!” 她话音刚落,屏幕上的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啊啊啊!筱筱太棒了!国际大奖啊!我们华人之光!” “这个奖绝对实至名归!那些黑子都闭嘴吧!” “筱筱为了拍戏瘦了好多,好心疼!” 许晗冷眼看着。 呵,拿奖?若不是徐墨怀在背后砸钱公关,就凭她那点演技? 直播镜头里的柳筱,有意无意地变换着位置。 她从床边站起身,镜头跟着她摇晃。 她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然后又像是漫不经心地踱到梳妆台前,拿起一瓶香水,对着镜头展示。 终于,有眼尖的粉丝发现了不对劲。 “咦?筱筱,你换地方住了吗?这个房间背景好像不是你之前公寓的风格哎!” 一条弹幕飘过,立刻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千层浪。 “对哦对哦!这个装修风格好眼生啊!” “筱筱这是在哪里直播?难道……是在男朋友家里?” “楼上的姐妹真相了!这绝对是金屋藏娇的节奏!” 粉丝的八卦之火一旦点燃,便呈燎原之势。 很快,就有人把话题引向了之前的热点。 “等等!我想起来了!之前筱筱去米国领奖,陪同的不就是徐氏集团的徐总吗?!” “卧槽!大瓜!难道这里是徐总的家?!” “天啊!顶级豪门的婚房?!筱筱也太幸福了吧!” “徐总和筱筱什么时候官宣啊啊啊!急死我了!” 这个问题一出,整个弹幕区瞬间被徐总的家这几个字刷屏了。 许晗看得清清楚楚,柳筱在看到这些弹幕时,眼底飞快地闪过得意的光芒! 然而,下一秒,柳筱却对着镜头,恰到好处地红了脸,声音带着几分羞怯:“哎呀,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呢……不要乱猜啦……” 那欲语还休的模样,在那些本就亢奋的粉丝眼里,无疑是默认! 直播间的气氛瞬间被推向了高潮,尖叫和祝福的弹幕铺天盖地。 看到这里,许晗再也忍不住了。 这个柳筱!这个该死的绿茶白莲花! 她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穿着白芷的睡衣,现在还敢开直播昭告天下,引导舆论,坐实她和徐墨怀的关系?! 她怎么敢?!她怎么配?! 啪——! 一声脆响,许晗手里的手机被她狠狠地摔在了办公桌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胸腔里那股被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不行!她不能再等了! 她要现在就去枫华公寓!她要亲手把那个鸠占鹊巢的女人从白芷的家里揪出来! 许晗从座位上站起来,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和包,头也不回地冲向主管办公室。 “王哥,我有点急事,要请个假!” 不等主管反应,她已经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直奔地下停车场。 许晗一路将油门踩到底,直奔枫华公寓。 刺啦——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在寂静的地下车库格外刺耳。 看着电梯数字飞速上升,许晗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她几乎是撞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了那扇熟悉的公寓门。 公寓内,门被敲响的时候,柳筱刚结束了和粉丝的互动。 直播关了,但她还沉浸在粉丝们对她与徐墨怀恋情的祝福里。 这敲门声……是墨怀回来了? 难道是有东西落在家里了? 想到这里,柳筱赶紧又对着镜子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确保自己此刻带着刚沐浴后的清纯诱惑,这才款款走向门口。 她甚至还特意将睡袍的领口往下拉了拉,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墨怀看到她这个样子,一定会更心疼她,更觉得陈白芷那个女人无趣吧? 柳筱带着自认为最完美的表情,柔柔地打开了门。 门刚开了一条缝,一道身影就挤了进来。 “啊——!”柳筱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吓了一跳,本能地尖叫出声,往后踉跄了几步。 她还以为是哪个疯狂的私生饭摸上门了! 等看清来人是许晗,她强装镇定,“请问你找谁?” “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许晗根本没理会她的叫嚷,径直冲进客厅,目光像X光一样扫视着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屋子——这每一件家具,每一个摆设,都是她和白芷一起挑选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许晗爆发了! 而现在,这个女人,穿着白芷的睡袍,站在这里! 怒火噌地一下就窜到了头顶。 许晗大马金刀地往客厅的沙发上一坐,她抬起下巴,直直射向柳筱。 “我找陈白芷。”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看,是你走错了地方。” 许晗的目光落在柳筱身上那真丝睡袍上,眼睛眯了眯。 “还有,你身上这件衣服,是白芷的。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脱下来!” 柳筱被许晗这副喧宾夺主的架势气得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柔弱表情。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非但没有被许晗的气势吓到,反而挺了挺胸,气焰更盛。 “我没有走错地方,”柳筱的声音依旧是柔的,但里面夹了针,“是墨怀让我住在这里的。” 她往前走了两步,微微仰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的许晗。 “陈白芷已经从这里搬出去了,她自己都不要这个家了,那这里,自然就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柳筱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既然搬进来了,就没打算再搬出去。” 这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许晗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白芷不要这个家?要不是徐墨怀那个瞎了眼的男人被她这种绿茶婊蒙蔽,白芷怎么会受这种委屈! 许晗努力克制着冲动,再次厉声喝道:“我不管谁让你住在这里!现在,立刻,马上,把衣服给我脱下来!” 柳筱看着许晗气得快要爆炸的样子,心里反而涌上一阵快意。 陈白芷的闺蜜?呵,果然和陈白芷一样,上不了台面,只会大吼大叫。 她慢条斯理地抬起手,对着自己刚做好的漂亮美甲轻轻吹了口气,动作优雅又透着十足的轻蔑。 “你说了,可不算。” 柳筱放下手,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用一种宣示主权的语气说道: “现在,我才是这里的女主人。我命令你,马上离开这里!不然,我就叫保安了。” 看着柳筱那副目中无人的嚣张样子,许晗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崩地一声断了。 这个女人,穿着白芷的睡袍,占着白芷的家,现在还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她怎么敢! 如果让她再穿着这件睡袍开什么直播,刺激到还在病中的白芷,那还得了! 许晗胸腔里的怒火炸开,她从沙发上弹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柳筱面前。 柳筱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骇了一跳,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还没来得及尖叫,就感觉头皮一阵剧痛! “啊——!” 许晗一手死死揪住柳筱那精心打理过的秀发,另一只手已经伸向了她身上的真丝睡袍,用力撕扯。 “你这个贱人!谁给你的胆子穿白芷的衣服!我让你穿!我让你装!” 许晗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怒焰。 柳筱哪里是许晗的对手? 她那点在男人面前装可怜的力气,在盛怒的许晗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头发被揪得生疼,身上那件昂贵的真丝睡袍眼看就要被撕成碎片,柳筱疼得眼泪都飚出来了。 “疯子!你这个疯子!放开我!”柳筱尖叫着,胡乱挥舞着手臂想要推开许晗。 “我疯了?我看是你疯了!敢动白芷的东西,敢欺负白芷,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许晗手上力道更重,几下就把柳筱推搡得撞到了旁边的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柳筱只觉得头晕眼花,头皮快要被扯下来了,身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她怕了,真的怕了。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不要命的泼妇!再这么下去,她这张脸,她的头发,全都要毁了! “别……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柳筱终于扛不住,带着哭腔求饶,“你先放开我……我的衣服……我的衣服洗了还没有干,我……我打电话让助理给我拿衣服过来!” 她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噩梦,至于面子,暂时顾不上了。 听到这话,许晗的动作顿了顿。 让她把睡袍脱下来,这是她的主要目的之一。 看着柳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头发凌乱,她心里的火气稍稍降下去一点,但眼里的厌恶丝毫未减。 她慢慢松开了手,但眼神依旧像钉子一样钉在柳筱身上。 “算你识相!”许晗冷哼一声,“柳筱我告诉你,以后离白芷远一点!别再让我看见你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她指着柳筱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警告:“还有,徐墨怀那个瞎了眼的男人,你要是喜欢,就自己去抢,别再牵扯白芷!她不稀罕!” 许晗没那么多时间跟这种女人浪费,她还急着去医院看白芷。 白芷一个人在医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还有徐墨怀,要是让她在医院碰到那个男人,她绝对要把他从头到脚骂个狗血淋头! 许晗最后狠狠瞪了柳筱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公寓。 许晗前脚刚走,柳筱的助理林姐后脚就提着衣服匆匆赶到了。 一推开门,林姐就看到自家艺人披头散发,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脸上还带着几道明显的红痕。 房间里也是一片狼藉,抱枕掉在地上,梳妆台上的东西也倒了几个。 “筱筱姐!你这是怎么了?!”林姐大惊失色,赶紧把手里的衣物袋放下,冲过去扶她。 柳筱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慢慢重新聚焦,看向林姐时,里面已经淬满了算计。 她扶着林姐的手,慢慢坐直身体,声音还有些沙哑。 “林姐,”柳筱抬手,轻轻拨开黏在脸颊上的乱发,眼神阴鸷,“快,给墨怀打电话。”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就说你来的时候,发现我被人打得晕倒在家里了。” 林姐跟了柳筱多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她没有多说一个字,立刻从包里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徐墨怀的电话。 第一百七十章 同事过来探望 电话很快被接通。 “徐总,”林姐的声音带着惊慌,她看了一眼柳筱,按照吩咐说道,“不好了,徐总!筱筱姐她……她晕倒了!”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强调道:“房间里……房间里有打斗的痕迹,应该是……应该是被人打晕的!” 电话那头,林姐带着哭腔的声音,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徐墨怀的耳朵里!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手背上青筋都爆了下。 “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 徐墨怀没有片刻犹豫,直接掐断了电话。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的地方动柳筱! 枫华公寓。 徐墨怀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推开那扇熟悉的公寓大门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客厅里,抱枕东一个西一个地扔在地上,茶几歪了,上面精致的摆件也碎成了几片,甚至连窗帘都被扯下来半边。 一股邪火噌地一下就从徐墨怀心底烧到了天灵盖,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的目光在狼藉的客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蜷缩在沙发上,被林姐半扶着的柳筱身上,她身上的睡袍皱巴巴的,甚至有几处明显的撕裂。 “报警。” 徐墨怀的声音淬着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他绝对要让那个动手的人付出代价! 林姐听到报警两个字,身体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脸都白了。 她来的时候,这里虽然也乱,但没有现在这么夸张!是柳筱姐让她一起,又把现场润色了一番,故意把水搅得更浑,弄得更严重。 这要是警察来了,仔细一查,万一看出什么破绽…… 林姐急得额头都冒汗了,筱筱姐也没说要报警啊,这可怎么办? 就在林姐六神无主,徐墨怀已经掏出手机准备拨号的时候,沙发上原本昏迷不醒的柳筱,眼睫毛轻轻颤了颤,发出了呻吟。 “墨怀……” 她慢慢睁开眼睛,那双漂亮的眸子里蓄满了水光,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也毫无血色,声音更是虚弱,“不能……不能报警……” 徐墨怀按着手机屏幕的手指顿住了,他立刻俯身,看着柳筱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心口莫名一紧。 “为什么?”他皱眉,语气却不自觉地放缓了些。 “是……是白芷姐姐的闺蜜,许晗……”柳筱的声音断断续续,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濡湿了她苍白的脸颊,“她……她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所以才会……才会这样对我……” 她说着,还费力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拽了拽徐墨怀的衣角,眼神里全是哀求。 “墨怀,你别报警,也……也不要怪白芷姐姐,她肯定不是故意的,都是许晗太冲动了……” 白芷的闺蜜?许晗? 徐墨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那个女人,伶牙俐齿,看着就不是个善茬。 可她为什么要对柳筱下这么重的手? 柳筱善良,与世无争,怎么会跟人结仇? 再看柳筱哭得梨花带雨,明明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在为别人开脱。 徐墨怀心头那股滔天的怒火,不知不觉就被另一种尖锐的情绪取代了——心疼。 他弯腰,小心翼翼地将柳筱从沙发上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地上,看到一缕被扯断的长发,静静地躺在那儿。 徐墨怀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柳筱平时多爱惜她那一头秀发,现在居然被人硬生生扯断了! 这个陈白芷!简直太过分了! 她自己不好好管教她的朋友,让她朋友出来惹是生非,现在还把柳筱伤成这样! “筱筱,你怎么这么傻?”徐墨怀低头看着怀里哭得抽噎的女人,声音里满是怜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替别人说话。” 他抱着柳筱,大步往外走,声音沉了下来:“我听你的,不报警。” “你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徐墨怀加快了脚步,下巴紧绷,“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他必须马上带她去检查,看看伤到哪里了。 至于许晗,还有陈白芷……这笔账,他记下了! 徐墨怀抱着柳筱,怒火中烧地冲向医院,心里那本账上,已经给许晗和陈白芷重重记下了一笔。 而此时此刻,刚从枫华公寓那场闹剧中脱身的许晗,胸口还憋着一股没撒干净的邪火,她拧着眉,一路踩着油门,车子也跟她心情似的,横冲直撞地开向了中心医院。 她风风火火地冲到陈白芷的病房门口,正想推门,眼角余光就瞥见走廊那头浩浩荡荡来了几个人,为首的那个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正是陈白芷律所的主管,孔军。 孔主管身后还跟着几个眼熟的律所同事,男男女女,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的,看那包装,不是进口水果就是高级补品。 呵,阵仗还不小。 许晗心里冷哼一声,对这些人的来意门儿清。 她索性站在门口等了等,果然,孔主管一行人也看见了她,脸上立刻堆起了职业笑容。 “哎呀,这不是许记者吗?你也来看白芷啊?”孔主管那标志性的笑脸,看得许晗有点腻歪。 不等许晗说什么,孔主管已经热情地招呼着身后的人:“来来来,我们一起进去,别在门口站着了。” 病房门被推开,一行人鱼贯而入。 “白芷,我们几个代表律所来看看你!”孔主管一进门就拔高了声音,脸上那关切的神情,演得跟真的一样。 他身后几个同事也赶紧跟上,七手八脚地把带来的东西往床头柜和旁边的空地上堆。 “陈律师,这是我们一点心意,您可得好好补补。” “是啊陈律师,听说您都晕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陈白芷靠坐在病床上,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看着还好。她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见到这么多人进来,她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得体的浅笑。 “孔主管,各位同事,太客气了,还麻烦大家特意跑一趟。”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说她动手?眼瞎了吧! 她说着,微微坐直了些身体,伸手就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和一只苹果,“我其实已经好多了,医生说明天观察一下没什么问题,后天差不多就能出院了。来,大家坐,我给你们削水果。” 孔主管一见陈白芷要动手,连忙摆手,那张胖脸上笑得褶子都深了,“哎哟,白芷,这怎么使得!你可是病人,快放下,快放下!” 他心里却是一阵小激动。 这可是老板娘啊!虽然徐总和陈律师的关系外界传得扑朔迷离,但人家正儿八经领了证的!现在老板娘病了,他这个做下属的,鞍前马后表现一下,讨好了老板娘,那绝对是工作中的重要一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在老板面前美言几句呢! 孔主管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嘴上更是体恤得不行:“白芷啊,你可得听医生的话,好好养身体,千万别逞强。工作上的事你一点都不用操心,律所那边有我们呢,保证给你处理得妥妥当当的,你就安心休养,早日康复才是最重要的!”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身后几个同事也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陈律师,孔主管说得对,您就安心养病,律所的事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一个戴眼镜的女同事接口道,语气十分恳切。 “没错,陈律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们不差这点时间,您养好了再回来大杀四方!”另一个年轻男同事也跟着表忠心,话说得倒是挺漂亮。 一时间,病房里全是他们情深意切的问候。 陈白芷微笑着听着,手里削苹果的动作却没停。 她看得出来,这些人嘴上说得热闹,眼神里却多少带着点敷衍。尤其是那几个女同事,目光交汇时,总有那么点闪躲。 也是,上次在律所茶水间,她们几个议论徐墨怀陪着柳筱风光无限地去领什么国外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奖,还顺带把她这个正牌徐太太编排了一顿,说她占着茅坑不拉屎,留不住男人的心,活该独守空房……那些话,可不巧,正好被她去接水时听了个一清二楚。 现在当着她的面,自然有些尴尬。 陈白芷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几块,用牙签扎了,递给离她最近的孔主管,然后又看向其他人:“孔主管,各位,今天真是谢谢大家了。我这里也没什么大事,你们工作都忙,就别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了,都回去吧。”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等我出院之后,一定请大家好好搓一顿,到时候大家可一定要赏脸啊。” “哎,那怎么好意思……”孔主管嘴上客气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一定去!一定去!” “陈律师您太客气了!” 几个同事一听这话,脸上那点不自在也消散了不少,纷纷应承下来。 她们确实觉得在这里多待一分钟都有些如坐针毡,生怕陈白芷提起上次茶水间的事情。 现在听陈白芷主动说让他们走,还许诺了饭局,自然是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几个人嘴上应着,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挪动脚步,准备告辞了。 孔主管落在最后,脸上那职业笑容依旧挂着,却在转身之际,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脚步顿了顿,犹豫着开口: “那个……白芷啊……” 孔主管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试探:“怎么……没见着徐总啊?按理说,您这住院了,徐总他……” 这老狐狸,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孔主管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来老板娘这儿表了半天忠心,正主儿的面都没见着,这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提起徐墨怀,陈白芷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湖,瞬间就被投下了一颗石子,荡起圈圈涟漪,带着凉意。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但当着这么多双眼睛,尤其还是孔军这种人精,她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哦,他啊,上午来过了。公司临时有急事,就先回去忙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徐总真是日理万机啊!”孔主管立刻讪讪地笑了笑,顺着台阶就下,“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白芷你安心养病,早日康复!” 他心里暗忖:看来这对夫妻的关系,果然如外界传言那般,不怎么融洽啊。 砰——! 病房的门,却在此时被人从外面一把粗暴地推开了! 众人齐刷刷地朝着门口望去。 为首的正是徐墨怀!他身后还跟着……柳筱?! 原本站在门口附近的几个律所同事,一看来人这阵仗,特别是看清徐墨怀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下意识地就从中间散开,噤若寒蝉地让出了一条路。 这可真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几个女同事本来已经一只脚踏出了病房,这下子,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又被瞬间点燃,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也挪不动了。她们交换着眼神,既兴奋又紧张,准备看一场好戏。 陈白芷原本靠坐在床上,听到动静,好奇地微微探了探身子。 当看清来人是徐墨怀,以及他身后那个楚楚可怜的柳筱时,她的心一沉,脸色也白了几分。 徐墨怀此刻哪里还顾得上病房里有其他人,他周身裹挟着骇人的怒气,几步就冲到了陈白芷的病床边。 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像是燃着两簇火焰,死死地钉在了陈白芷的身上。 “白芷,”他的声音冰冷得像是淬了寒冰,“你为什么要对柳筱动手?!” 他话音刚落,不等陈白芷有所反应,一道身影噌地一下就挡在了陈白芷身前。 是许晗! 她刚刚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此刻却浑身都炸着毛。 “徐墨怀!你眼睛瞎了吗?还是脑子被驴踢了?”许晗仰着头,毫不畏惧地对上徐墨怀那要吃人的目光,声音比他还大:“动手的是我!跟白芷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挡住病床上的陈白芷,摆出保护的姿态。 “她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暂住几天? 徐墨怀看见许晗主动站了出来,再联想到柳筱在公寓里那副凄惨的模样…… 新仇旧恨,一股脑儿全涌了上来! 他眼里的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捏紧的拳头咯咯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挥出去。 “你……” 就在徐墨怀怒火即将爆发的瞬间,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臂。 是柳筱。 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徐墨怀身边,此刻正仰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眼圈红红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幽幽地开了口,那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墨怀,别……别这样……” 然后,她转向陈白芷,目光哀戚,声音柔弱: “白芷姐姐,我知道……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她说着,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拢了拢自己额前此刻些凌乱的秀发。 “但是……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让许晗姐姐……她对我……” 柳筱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泪恰到好处地滚落下来,划过苍白的脸颊。 “白芷姐姐,我跟墨怀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是因为……是因为……” 她欲言又止,看得人心都揪紧了,仿佛她和徐墨怀之间,有什么天大的苦衷和误会,而陈白芷和许晗,则成了那不明事理的恶人。 柳筱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此刻更是蓄满了泪水。 “白芷姐姐,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许晗姐姐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她抽噎着,声音断断续续,却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似的,敲在徐墨怀的心尖上。 许晗简直要被柳筱这登峰造极的演技给气笑了! 这女人,脸皮是城墙拐角做的吗?自己明明在公寓里警告过她,让她把白芷的睡衣脱下来!她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穿着这身战袍跑到医院来耀武扬威?! 这是生怕白芷看不见?还是故意来戳白芷心窝子的?! 许晗下意识地就想往前再站一步,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陈白芷的视线。 可是,病房就这么大点地方,她再怎么挡,也挡不住那件刺眼的睡袍。 该死的! 陈白芷的目光,终究还是落在了柳筱身上的真丝睡袍上。 那款式,那颜色……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怎么会…… 那件睡衣,她记得清清楚楚。 还是她刚和徐墨怀结婚那会儿,许晗拉着她一起去逛街,在一家精品内衣店里看到的。当时许晗还打趣说,这颜色衬得她皮肤白,让她买下来,给徐墨怀一个惊喜。 她当时脸皮薄,不好意思,还是许晗硬塞给她,说是送她的新婚礼物。 后来,她确实穿过几次,徐墨怀似乎也挺喜欢。 只是…… 搬出枫华公寓的时候,她把所有带着他们共同回忆的东西都留在了那里,包括这件睡衣。 她以为,丢掉那些东西,就能丢掉那些念想,就能和过去彻底割裂。 却没想到,今天,它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穿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那个女人,还楚楚可怜地挽着她丈夫的手臂。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从心底涌了上来,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冷静。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那些人影,那些声音,朦朦胧胧,却又尖锐刺耳。 陈白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想听什么解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回荡在寂静的病房里。 “这里是我的病房!我现在请你们——马上出去!”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几个律所的同事,包括孔主管在内,都被陈白芷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大跳。 他们何曾见过向来冷静自持的陈大律师如此失态? 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孔主管心里更是叫苦不迭:我的老天爷,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早知道就不留下来八卦了! 柳筱似乎也被陈白芷这声厉喝吓到了,肩膀瑟缩了一下,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一个字,那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徐墨怀见状,眉头拧得更紧,看向陈白芷的眼神里,除了愤怒,又多了几分浓浓的失望。 他伸出手,一把将柳筱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满眼都是心疼。 那温柔的动作,与他此刻面对陈白芷时的冰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来说。” 徐墨怀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温度,他抬起头,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病床上的陈白芷。 “柳筱她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暂时没有地方住。约翰那边势力不小,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枫华公寓空着也是空着,我让她过去暂住几天,这有什么问题?”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柳筱,眼中闪过疼惜,再次转向陈白芷时,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 “她一个公众人物,被前夫那边的人盯着,私生饭也猖獗,住酒店更不安全。你怎么连一点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没有?” 这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冷血了? 以前的白芷,虽然也独立好强,但至少还懂得体谅别人。 现在呢?只会咄咄逼人,像只刺猬一样,谁靠近就扎谁! 徐墨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声音却越发沉了下去: “还有,是我让柳筱住进枫华公寓的。”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陈白芷的心上。 “你如果有什么不满,直接冲我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警告意味十足地盯着陈白芷。 “不要再去找柳筱的麻烦,她受不起你这样的折腾。” 徐墨怀护着柳筱,那副理所当然,就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直直往陈白芷眼睛里扎。 那是往心口上捅刀子,一刀一刀,凌迟似的。 脑子嗡的一下,什么都想不了了,空白一片。 耳朵里也乱糟糟的,一会儿像蒙了鼓皮,一会儿又像有无数只苍蝇在叫,徐墨怀的嘴巴一张一合,鬼知道他在念叨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第一百七十三章 婆婆驾到气场全开 眼前就只剩下那一幕——他把柳筱搂得紧紧的,宝贝似的。 她陈白芷,他老婆,现在算什么?空气吗? 浑身的血都冲到头顶了,又冰又烫,太阳穴突突地跳。 柳筱身上那件睡袍,晃得她眼睛疼。 “我说了……” 她一开口,嗓子干得冒火,声音都劈了叉,带着颤。 “都给我……滚出去!” 这几个字,像是从肺里掏出来的,吼完了,她眼前一黑,差点没栽倒。 脸上那股子狠劲儿,是她现在唯一能撑住的表情了。 病房里那几个律所的同事,一个个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的妈呀,陈律师这是气疯了吧……” “徐总也真是……这柳筱,手段可以啊……” 蚊子哼一样的议论声,不大,但谁都听见了。 孔主管站在那儿,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现在就想原地消失!早知道闹成这样,他八抬大轿请他他都不来!这哪是看戏,这是看命啊! 柳筱呢,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徐墨怀怀里,头埋在他胸前,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那个梨花带雨。 可就在徐墨怀低头哄她,视线被挡住的那一瞬间,她飞快地,拿眼角瞟了病床上的陈白芷一下。 那眼神,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柔弱可怜? 全是明晃晃的挑衅,还有那么得意,好像在说:你看,他还是向着我的。 那表情,一闪就没了。 呵,真会演。 陈白芷心里冷哼,这女人不去拿奥斯卡都屈才了。 果然,柳筱又开始作妖了,她带着哭腔,细声细气地想说话:“白芷姐姐,你别生气,墨怀他真的只是……” “柳筱!”陈白芷忍无可忍,声音陡然拔高,直接把她的话给掐断了,“你给我闭嘴!” 这一嗓子,又急又厉,不给她任何再开口的机会。 她现在多听这个女人说一个字都觉得恶心! 就在这时—— 砰! 病房的门,又被人从外面给撞开了,门板哐一声砸在墙上,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哆嗦。 跟着,一个特别有底气,还带着火气的女声就砸了进来: “一个个的,耳朵都塞驴毛了?!” 屋里人呼啦一下全朝门口看过去。 两个穿黑西装的大块头保镖,先把门彻底推开,然后一边一个,跟门神似的杵在那儿。 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徐老太太! 老太太今天穿了身深色的中式盘扣罩衫,头发在脑后盘得整整齐齐,脸上没什么笑模样,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扫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冷飕飕的劲儿。 徐母的眼神在病房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徐墨怀和柳筱身上,眉头立马就拧了起来。 老太太走到陈白芷病床边上,先是看了一眼自家儿媳妇那苍白的小脸,眼神里闪过心疼,但转过头,对着那对男女,声音又冷又硬,带着强势: “没听见吗?白芷让你们都滚出去!” 徐老太太那掷地有声的滚出去,像一道惊雷,劈得病房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徐墨怀浑身一僵,下意识就松开了还揽在柳筱腰间的手,甚至还往旁边挪了半步,拉开了那么一丁点儿距离。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妈会突然杀过来! 而且,看这架势,火气还不小。 柳筱被他这么一带,加上本来就演着柔弱,差点就直接摔地上了。 她眼底闪过难堪,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更显柔弱地扶住了旁边的墙,稳住身形。 这老太婆……怎么也来了! 徐老太太那眼神,跟淬了冰似的,先是在柳筱那张哭哭啼啼的脸上刮了一圈,看得柳筱心里一咯噔,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就想往徐墨怀身后躲。 “妈,您怎么来了?”徐墨怀硬着头皮开口,声音里带着紧绷。 “我能不来吗?”徐老太太收回落在柳筱身上的目光,转而投向自己的儿子,语气里全是火气,“我如果不来,还不知道你们要怎么欺负我们白芷呢!” 我们白芷。 这四个字,老太太说得又重又清晰。 她她绕过杵在那儿的两个人,径直走到了陈白芷的病床边,站定。 陈白芷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徐母,那股子委屈差点让她当场掉下泪来。 徐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陈白芷盖着被子的手背,眼神里的心疼毫不掩饰。 然后,她一转身,再次面向徐墨怀和柳筱,那眼神里的冷光,像是带着刀子,刮得人脸疼。 整个病房的气压都低了好几度。 她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在京市,谁要想动白芷一根汗毛,我老婆子第一个不答应!” 这话一出,病房里仅剩的几个律所同事,大气都不敢喘。 孔主管那是什么人精?眼看这阵仗,徐家老太太都亲自下场了,他哪还敢待着。 他一个激灵,赶紧往前凑了一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老夫人,没有的事,绝对没有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给身后的同事使眼色。 “白芷这么优秀,我们律所上下都特别喜欢她,敬佩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舍得欺负她呢!” 身后的同事们也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跟着点头哈腰: “是啊是啊,陈律师业务能力强,人又好,我们都想向她学习,跟她一样优秀呢!” “对对对,陈律师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孔主管看徐老太太脸色稍缓,赶紧抓住机会,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陪着笑道:“那个……老夫人,徐总,陈律师,既然陈律师没什么大碍,我们所里还有些急事要处理,就先不打扰了。改天,改天我们再来看望陈律师!” 说完,便带着那几个同事落荒而逃。 我的妈呀,这徐家的家事,他们这些凡人可掺和不起!再待下去,小命都得少几年! 病房里一下子清净了不少,只剩下他们几个人,气氛却更僵了。 柳筱她怯生生地,伸出小手去扯徐墨怀的衣角,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我们走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柳筱演技当场破产 陈白芷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那股被背叛的刺痛感又翻涌了上来。 她直直看向徐墨怀。 “徐墨怀,” “该问的,你刚才也问了。该演的,柳小姐也演完了。”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 “现在,你可以带着你的白月光,从我的病房里,滚出去了。” “陈白芷!”徐墨怀一听这话,脸顿时黑沉得能滴出墨来。 他老婆,居然当着他妈的面,让他带着别的女人滚? 这简直是把他徐墨怀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男人刚要发作,徐老太太却先一步开了口。 “柳小姐是吧?”徐母看着她,缓缓开口,“我记得你是个公众人物,当红明星。我想问问你,既然你知道墨怀是已婚的身份,——那你作为一个单身未婚的女性,为什么不能跟他保持一个已婚男人和未婚女性之间,应该有的安全距离?” 徐母这话,问得又直接又犀利,一点面子都没给柳筱留。 柳筱那张原本就惨白的小脸,这下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她被徐母这番话堵得心口发闷,眼眶一红,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声音更是带上了浓浓的哭腔。 “伯母……您,您误会我了……” 她求助似的看向徐墨怀,那眼神,楚楚可怜。 “我……我真的没有……”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配合着她身上若隐若现的所谓伤痕,真是演足了被婆婆误解刁难的小可怜。 徐母看着柳筱那副梨花带的模样,心里那股火非但没消,反而烧得更旺了。 这小狐狸精,还真会演!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徐母的声音像是淬了寒冰,字字句句都砸在柳筱心上,让她更加难堪。 刚才,她没在,还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联手欺负她家白芷的。 现在,她就要让这个柳筱也好好尝尝,什么叫被人无视的滋味! 徐母看着她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眼神却丝毫没有软化。 她反而提高了音量:“柳小姐,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或者,你还想继续表演?” 柳筱那张精心维持的柔弱面具,在徐老太太这毫不留情的连番追问下,终于寸寸碎裂。 她脸上再也挂不住,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病房门口冲了出去。 徐墨怀眼看着柳筱哭着跑出去,心里一急,下意识就想去追。 他对着他妈解释:“妈!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筱筱她……她不是您说的那种人!” 他边说,眼睛还焦急地瞟着柳筱消失的方向,脚步已经不自觉地往门口挪。 “站住!” 徐母一声断喝,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 徐墨怀迈出去的脚步骤然一顿,僵在了原地。 他犹豫了一下,看看门口,又看看盛怒的母亲,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停住了脚步。 他知道,他妈今天是真生气了。 徐墨怀胸口憋着一股邪火,没处发泄,转过身,那双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盯住了病床上的陈白芷,语气里满是失望. “白芷,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把妈搬出来?你就这么喜欢看我们母子失和吗?” 在他看来,陈白芷就是故意拿他妈来压他! 听着男人这颠倒黑白的指责,陈白芷只觉得一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她连眼皮都懒得抬,声音沙哑却带着漠然。 “随便你怎么想。”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他信吗? 她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 说完,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你这个混账东西!”徐母被自己儿子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我看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白芷说什么你都不信,偏偏要去信那个柳筱!那个狐狸精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徐家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拎不清的儿子!” 老太太越说越气,胸口起伏不定。 陈白芷听着徐母气急败坏的声音,心里也不好受。她不想让徐母为自己的事情这么生气。 她依旧闭着眼,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意。 “妈,别说了……让他走吧。”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累了,想休息了。” 她甚至连再看徐墨怀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这个男人赶紧从她眼前消失。 徐母听着陈白芷那句疲惫至极的让他走吧,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凌厉的眼神扫向杵在那里的徐墨怀,声音冷得能掉冰渣:“滚!” 徐墨怀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辩解什么,但在母亲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注视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重重地哼了一声,铁青着脸,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陈白芷才缓缓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眼前的灯光有些刺眼,她眨了眨,才看清床边徐母布满担忧的脸。 “白芷,又叫你受委屈了。”徐母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自责。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陈白芷冰凉的手,那掌心的温度,一点点熨帖着陈白芷几乎麻木的心。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是不是徐墨怀那小子又欺负你了?你告诉妈,妈给你做主!”徐母越说越气,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找徐墨怀算账。 陈白芷也回握住徐母的手,那份温暖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她努力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妈,我没事,真的。” 她心里清楚,这件事,本就是她和徐墨怀之间的纠缠不清,现在却把许晗和妈都牵扯了进来,让她们跟着自己担惊受怕。 陈白芷转过头,看了看站在徐母身后,同样一脸愤愤不平又带着担忧的许晗,又看回徐母。 第一百七十五章 顾医生点头守孕密 这两个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 不能再让她们为自己操心了。 陈白芷勉强挤出一个笑,想让她们安心。 “妈,晗晗,我真没事。医生不也说了,就是点皮外伤,太累了,睡几天就好。” 她沙哑着嗓子一遍遍地保证,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没法再劝的劲儿。 许晗刚要开口,就被徐母拦住了。 徐母看着陈白芷那张没血色的脸,眼底下一片淡淡的青色,心里跟针扎似的,最后也只化成一声叹息。 “行,妈信你。” “那你好好歇着,我跟许晗明天再来看你。”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有事一定打给我,听见没?” 陈白芷乖乖点头,看着她们俩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病房。 门轻轻带上,把外面的声音都关在了门外。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细微的滴答声,空荡荡的。 陈白芷就这么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块光斑,什么也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侧过身,摸到床头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光照在她脸上,指尖悬在屏幕上停了很久,最后还是点了下去,发了条信息。 点滴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时间也跟着慢了下来。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门上传来两下很轻的敲门声。 “请进。” 门开了,顾廷之穿着白大褂就进来了,额上还挂着汗,一看就是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 “白芷?”他走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我才做完手术,看到消息就过来了。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陈白芷看着他,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全是藏不住的关切。她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 她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艰难地开口,声音比之前更沙哑了几分。 “廷之哥,有件事……我想请你替我保密。” 顾廷之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点了点头:“你说。” “我……我怀孕的事情。”陈白芷垂下眼睑,盯着被子上的纹路,每个字都说得格外沉重,“我想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徐墨怀。” 她也是昨天晕倒被送到医院,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才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 当时,拿着那张写着妊娠,约六周的检查报告单,还是顾廷之亲自递给她的。 那一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甚至还抱着那么一点点可笑的希望,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孩子的消息告诉徐墨怀。 可是,徐墨怀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失望透顶。 她前脚刚从枫华别墅搬出来,那个男人后脚就让柳筱住了进去,甚至还任由柳筱穿着她的睡袍在家里晃荡,被许晗撞见直播出去。 今天,当徐墨怀带着柳筱,冲进病房指责她的时候,她心里最后那点残存的念想,也彻底被碾得粉碎。 这个孩子,她决定了,徐墨怀不配知道。 顾廷之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和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心里也是一阵抽痛。 他沉默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带着不确定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徐墨怀吗?” 他顿了顿,补充道:“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 “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顾廷之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很清楚。 陈白芷的睫毛动了动,头也没抬,只是摇了摇头。 她说:“廷之哥,我已经决定了。” 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说一件跟自己不相干的事。 “我会跟他离婚。这个孩子,我自己养。” 顾廷之一震,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看着她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白芷,你是不是还没清醒?这不是闹着玩的。” “做一个单亲妈妈有多难,你想过没有?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 他急切地想从她脸上找出一点犹豫,可什么都没有。 她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得让他心里发慌。 “你还那么年轻,事业也才刚刚起步,以后……以后还可以再结婚,再有自己的孩子。这件事,你要不要再仔细考虑一下,再做决定?”顾廷之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劝着,他实在不忍心看她走上一条这么艰难的路。 陈白芷没有说话,只是无力地地点了点头。 那一下轻微的颔首,却像重锤一样敲在顾廷之的心上。 他看着她那双没有半分犹豫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些话,说得太急了,也太想当然了。 她做出这个决定,心里该有多痛,又该有多绝望?自己根本没有设身处地考虑她的感受。 这个孩子,是她最后的底线,也是她唯一的慰藉了。 顾廷之看着她这副模样,所有还想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他站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声音放得极轻柔。 “好,我知道了。你先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身体要紧。” 他又轻声安慰了几句,叮嘱她有任何不舒服都要立刻叫医生,这才带着满心的沉重,离开了病房。 病房的门再次合上,陈白芷缓缓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她又在医院里待了两天,医生确定她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静养,她直接办了出院手续,去了嘉盛律所。 回到律所的这天,正好是周五。 她看着日历,想着自己打赢了夏安那个棘手的离婚官司,拿到了高额的律师费,之前也答应过要请同事们吃饭。 择日不如撞日,正好趁着这个周末,把这顿饭给兑现了。 她起身,直接去了孔主管的办公室,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孔凡一听,立刻拍手叫好,脸上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几分:“哎呀,白芷,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事儿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他大手一挥,显得格外豪爽:“这样,餐厅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来定!保证是京市数一数二的好地方!费用嘛,也别你操心了,律所来出,就当是给你庆功了!” 孔凡看着她,笑眯眯地说道:“你啊,只管人到就行,其他的都交给我。”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来替她喝 这怎么行?说好是她请客的。 陈白芷连忙摆手,语气却很坚决:“那怎么行,孔主管?说好了是我请客的。餐厅您来定,我没意见,但这单,必须我来买。” 她微微一笑,补充道:“您就别跟我争了。” 说完,也不等孔凡再说什么,她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留下孔凡一个人在那儿摇头失笑。 这丫头,还是这么倔。不过,也正是这股倔劲儿,才让她啃下了那么多硬骨头案子。 到了晚上,律所的人听说陈白芷要请客,而且孔主管亲自出马定的还是京市最贵的那家御膳阁,一个个都兴奋得嗷嗷叫。 能去那种地方搓一顿,可不是常有的机会,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儿,准备好好大吃一顿。 包厢里,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璨夺目,长长的红木餐桌旁,律所的同事们济济一堂。 人到齐之后,孔凡作为主管,自然是先站起来热了热场子,他端起酒杯,满面红光:“各位,各位,安静一下!今天这顿大餐,咱们可都是沾了白芷的光啊!能在御膳阁这种地方聚餐,机会难得!” 说着,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坐在他身旁的陈白芷。 一时间,各种恭维声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就是啊,孔主管说得对!也就陈律师有这个魄力,能请咱们来这种地方!” “可不是嘛!夏安那个案子那么复杂,对手又是张亚洲那种滚刀肉,也就陈律师能打赢,还赢得那么漂亮!”一个年轻的男同事满脸崇拜。 “有陈律师在,咱们嘉盛在业内的知名度都跟着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我最近出去谈业务,一提是嘉盛的,对方都客气多了!”另一个资深律师也笑着附和。 “以后我们可真要多跟着陈律师学习才行,不光是业务能力,还有这份从容淡定!” 大家七嘴八舌,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听着耳边一浪高过一浪的恭维,陈白芷端起面前的茶杯,以茶代酒,轻轻抿了一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说:“大家言重了,这个案子能赢,也多亏了团队里各位的帮忙,我一个人可搞不定。请大家吃顿饭是应该的,都别客气。” 她语气温和,却自然地将功劳分给了众人,既谦逊又大方,让在座的同事们心里都熨帖不已。 很快,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如流水般被送了上来,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孔主管见菜上得差不多了,热情地招呼道:“来来来,都别愣着了,开动开动!今天大家敞开了吃,敞开了喝!” 大家吃了几口菜,气氛越发热烈起来。这时,一个平时就爱热闹的年轻律师站了起来,高高举起酒杯,提议道:“陈律师,今天您是主角,我们大家敬您一杯!祝贺您旗开得胜,也感谢您请我们吃这么好的!” “对对对!敬陈律师!”其他人纷纷响应,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看着陈白芷。 如果是平时,这种场合,陈白芷自然不会推辞,一杯酒而已。 可是,现在她情况特殊。 肚子里悄悄揣了个小豆芽,才六周,医生说了,胎像还不稳,必须小心再小心。别说酒了,就是刺激性的饮料都不能沾。 陈白芷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怎么才能滴酒不沾地把这关混过去。说自己身体不适? 好像又显得太扫兴。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包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瞬间,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下来。 正在起哄让她喝酒的同事们,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纷纷循声望去,然后齐齐噤了声。 陈白芷也下意识地转过头。 门口光影交错间,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 等看清来人是谁,陈白芷端着酒杯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脸上的血色也褪去几分。 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徐墨怀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随着他的靠近,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 男人越走越近,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味道钻入鼻息,陈白芷的身体下意识地僵了一下,后背都绷紧了。 他想干什么? 徐墨怀走到她身边,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秒,随即转向那些举着酒杯的同事,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声音低沉悦耳: “我来替她喝。” 他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那笑容不似平日里的疏离冷淡,反而带着几分随和。 众人看着徐墨怀脸上那难得的笑意,又看看他自然而然站在陈白芷身边的姿态,刚才那点因为他突然闯入而引起的紧张感,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甚至还有几分受宠若惊。 徐总这是……特意来给陈律师撑场子的? 孔主管也是个人精,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举起酒杯,笑容满面地说道:“哎呀,原来是徐总大驾光临!那正好,我们一起敬徐总一杯!感谢徐总对我们嘉盛,对我们白芷的关照!” “对对对,敬徐总!” “敬徐总!” 大家立刻顺着台阶下,纷纷调转枪头,热情地向徐墨怀敬酒。 这一关,总算是兵不血刃地过去了。陈白芷暗暗松了口气,心里的那块石头暂时落了地。 她刚在椅子上坐稳,还没来得及调整一下呼吸,身侧的男人也跟着俯下身来。 温热的呼吸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有意无意地拂过她的耳廓。 陈白芷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烧了起来,一阵燥热从耳根蔓延到脖颈。 这个男人又在搞什么名堂?大庭广众之下,靠这么近! 她下意识地想往旁边躲,却被男人低沉的嗓音定在了原地。 “白芷,结束后等我来接你。”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能听见,语气不容置喙。 男人似乎还不放心,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我还有应酬,去去就回来。” 那语气,自然得好像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嫌隙。 第一百七十七章 特意跑来替她买单? 直到徐墨怀直起身,跟孔主管又客套了两句,然后转身离开了包间,陈白芷才从那种被禁锢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她垂下眼睑,看着面前精致的骨瓷餐具,心里却翻江倒海。 这个男人,真的是莫名其妙! 他现在眼里心里不都应该只有他的柳筱吗?今天又跑到她这里来献什么殷勤?一会儿冷若冰霜,一会儿又状似亲密。 有病。 陈白芷在心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端起面前的茶杯,掩饰性地又抿了一口。里面的茶水早已凉透,正如她此刻的心境。 聚餐还在继续,觥筹交错间,那些恭维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只是这一次,陈白芷觉得有些刺耳。 尤其是孔主管,还在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刚才徐墨怀如何维护她,听得其他人艳羡不已,纷纷打趣说徐总对陈律师是真爱。 真爱? 陈白芷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讥讽。 如果这也算爱,那全天下的女人大概都要对爱情绝望了。 她不想再应付下去,便寻了个由头,起身准备去前台结账。她说过这顿她请,自然要做到。 御膳阁的前台设计得古香古色,穿着旗袍的服务员笑容可掬。 陈白芷从包里拿出那张常用的黑卡,递过去:“你好,四季厅买单。” 餐厅前台的小姑娘看着她,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却带着了然。 “您好,这位女士。”她微微欠身,“四季厅的账单,刚才那位徐先生已经结过了。” 陈白芷拿着卡的手顿在半空,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墨怀结过了?他什么时候结的?刚才他进来不就说几句话就走了吗? 她微微蹙眉,再次确认:“你确定?我说的是我们四季厅这个包间的账单。” 吧台小姑娘认真地点了点头,笑容更加甜美了些:“是的,徐总特意交代过,四季厅的消费全部记在他的账上。” 陈白芷怔住了。 徐墨怀这是又发什么神经? 他为了给她撑场子,特意跑来买她这个包间的单? 在她看来,这不过又是他惯用的伎俩,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糖,虚伪又可笑。 他以为这样就能抵消掉柳筱带给她的那些难堪?还是觉得用钱就能让她忘记那些不愉快? 幼稚。 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陈白芷觉得包间里那些虚与委蛇的客套话更加吵闹烦人,决定去洗手间洗把脸,清净清净。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一道熟悉身影就撞入了她的视线。 柳筱正对着洗手间宽大的梳妆镜,慢条斯理地补着口红,姿态优雅。 她身上穿着一件精致的浅粉色连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楚楚动人。 旁边还簇拥着两个年轻女孩,正一脸谄媚地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陈白芷眯了眯眼,认出那是徐氏集团前台的两个接待员。她之前去徐氏找徐墨怀时,见过几次。 那两个小姑娘,一个梳着丸子头,一个留着齐刘海,此刻正争先恐后地拍着柳筱的马屁。 “柳筱姐,你皮肤也太好了吧,一点瑕疵都看不见,用的什么牌子的粉底啊?”丸子头女孩满眼羡慕。 齐刘海女孩不甘示弱:“是啊是啊,柳筱姐,你本人比电视上还漂亮!这身衣服也衬得你气质绝了!怪不得徐总那么喜欢你!” 柳筱听着这些恭维,嘴角噙着一抹得体的微笑,眼底却掠过得意。她轻轻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柔声细语道:“哪里,你们过奖了。” 那嗓音,柔得能掐出水来,陈白芷听着却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就在这时,那个丸子头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对了,柳筱姐,你知道吗?今天徐总请咱们整个御膳阁所有厅的客人吃饭,就是为了庆祝你接了徐氏的代言呢!还特意包下了这里最大的宴会厅给您庆功呢!” 另一个齐刘海女孩立刻补充道:“可不是嘛!徐总对柳筱姐你可真上心!包下整个御膳阁,这手笔,啧啧!刚才我们还在宴会厅那边看到徐总了,他好像在跟几个重要的合作方打招呼,估计是想把您正式介绍给大家!” 徐氏的代言……包下整个御膳阁……为她庆功…… 原来如此。 陈白芷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倏地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方才徐墨怀替她挡酒的那点模糊不清的温情,此刻像一个巨大的讽刺,狠狠砸在她心上。 她以为他多少还有点良心,至少对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还有半点的顾念。 现在看来,全是她自作多情。 人家大张旗鼓地为白月光庆祝,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可以顺手卖个人情的工具人罢了。 难怪前台说他把整个御膳阁都包了,原来症结在这里。 他为柳筱一掷千金,而她的那个四季厅,不过是顺带的添头。 心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深海,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 那两个小姑娘的奉承,让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对着镜子,满意地抿了抿刚补好的唇蜜,声音越发柔媚入骨:“哎呀,看你们说的。不过,你们两个小嘴这么甜,人也机灵,等有空啊,我一定在墨怀面前多替你们美言几句。在我看呀,你们两个这么出挑,只当个前台,确实是太屈才了。” 这话一出,丸子头女孩眼睛都亮了,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激动:“那……那我们就提前谢谢未来的总裁夫人提携了!” “什么未来总裁夫人?”另一个齐刘海女孩立刻抢过话头,朝着柳筱笑得一脸谄媚,“柳筱姐现在跟总裁夫人有什么区别?我可听说了,现在徐氏整个公关部,都得听柳筱姐您的调遣呢!等您跟徐总结了婚,那整个徐氏集团,还不得都听您的?” 总裁夫人……公关部都听她的……整个徐氏…… 这些字眼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陈白芷的心里。 她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紧接着,小腹传来一阵下坠感。 不好! 第一百七十八章 差点露馅 陈白芷脸色瞬间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她下意识地一手扶住冰凉的墙壁,另一只手紧紧覆上自己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一个她决定要独自守护的孩子。 她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自己的丈夫,这样明目张胆地对另一个女人宣示着偏爱,而她这个正牌妻子,却像个笑话一样,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真是天大的讽刺! 柳筱优雅地将口红收进精致的小包里,眼角的余光恰好瞥见了墙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眼底闪过算计的精光,随即又被柔弱无辜所取代。 “呀,白芷姐姐?”柳筱故作惊讶地轻呼一声,莲步轻移,挡在了陈白芷的去路上,声音甜得发腻,“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陈白芷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眼神却冷得像冰。 “让开。”她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那两个前台接待员也闻声转过身,一看见陈白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怎么又是你?”丸子头女孩皱起眉头,语气刻薄,“我说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齐刘海女孩也抱着手臂,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陈白芷,撇了撇嘴:“你该不会是打听到今天徐总会来这家餐厅,所以特意跟过来的吧?啧啧,有些人啊,手段可真够低级的。” 柳筱听着两个前台对陈白芷的奚落,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故作诧异地眨了眨眼,看向那两个前台:“咦?你们……认识白芷姐姐?” 柳筱故作懵懂地眨了眨眼睛,眼底却飞快地掠过看好戏的得意。 这两个小丫头片子,果然没让她失望。 丸子头女孩立刻会意,抢着开口,声音尖细:“柳筱姐,您还不知道吧?她上次就来过我们公司,鬼鬼祟祟的,还想冒充总裁夫人呢!” “就是!”齐刘海女孩也赶紧补充,生怕自己落了下风,语气里满是邀功的意味,“还好被我们慧眼识珠,当场就给拦下了,没让她上去打扰徐总。不然啊,徐总又要生气了。” 她顿了顿,又轻蔑地瞥了陈白芷一眼,“哼,想见徐总的人多了去了,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女人也不少,可像她这样,脸皮厚到直接冒充总裁夫人的,我们也是头一回见!” 总裁夫人……冒充……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陈白芷的心上。 原来,在这些人眼里,她陈白芷,连名正言顺的徐太太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妄图攀附的下作女人。 陈白芷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她强忍着小腹那阵阵不适,冷笑一声:“呵。”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威严。 她先是看向那两个前台,眼神锐利如刀:“年纪不大,嘴巴倒是不饶人。胡说八道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后果。” “不信?”陈白芷下巴微抬,一股精英律师的干练气场全开,“可以,你们现在就可以跟我回家,我把我和徐墨怀的结婚证,清清楚楚摆在你们面前,让你们看个够!” 结婚证三个字一出,两个前台小姑娘脸上明显闪过慌乱,但很快又被柳筱的柔弱安抚所掩盖。 陈白芷的目光旋即射向柳筱,语气更是冰冷刺骨:“倒是有些人,自己的离婚官司还没打利索,离婚证的影子都还没见着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当第三者,插足别人的婚姻?” 这些话,不仅是刺向柳筱,更是狠狠地剜着她自己的心。 可她必须说,她不能任由这些人踩着她的尊严往上爬! 柳筱被这番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牙根都痒痒了,偏偏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陈白芷说的,是事实。她的离婚官司确实棘手,约翰那边咬得很紧,她根本没那么容易脱身。 那个丸子头女孩见柳筱吃了瘪,眼珠子一转,故意朝前一步,用肩膀狠狠撞了陈白芷一下。 她看都没看陈白芷,反而急切地拉住柳筱的胳膊,嗲声嗲气地说:“哎呀,柳筱姐,我们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了。徐总还在等您呢,我们快回去吧,别让徐总等急了!” 陈白芷被撞得一个趔趄,小腹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 她脸色刷地一下惨白,本能地,一手死死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千万不能有事!这个孩子,是她现在唯一的支撑了。 柳筱的目光毒蛇般精准地捕捉到了陈白芷护住小腹的那个下意识动作。 她微微眯起眼睛,算计在眼底交织。 陈白芷这个动作……有点奇怪。难道……? 她心里虽然起了疑,但被两个前台一左一右地簇拥着,也只能先顺着她们的话,半推半就地朝外走去。 洗手间外那令人作呕的奉承声渐渐远去,陈白芷扶着墙壁,深深呼出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 她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她快要窒息的地方,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为了避免跟徐墨怀那个男人撞上,她连跟同事们打声招呼都顾不上了,脚步虚浮地直接冲出了餐厅。 刚一踏出餐厅大门,兜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徐墨怀三个字,烫得她眼睛生疼。 陈白芷胸中那股被生生压下去的怒火,此刻再也忍不住,轰然炸开。 她死死咬着唇,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关机键。 世界,总算清静了。 世界清静了,可她心里的那团火,却越烧越旺。 另一边,徐墨怀应酬一散,便直接驱车来了御膳阁,打算接陈白芷一道回去。 他单手抄兜,迈着长腿往里走,熟门熟路地问律所的同事:“陈律师呢?” 再次环顾四周,还是没有找到陈白芷。 孔主管慌忙迎了上来,笑得谄媚。 指着自己的手机说道,刚才陈律师发信息给我,说有事先走了。 徐墨怀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 提前走了?怎么没跟他说一声?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第一百七十九章 特意道歉 电话拨过去,却是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徐墨怀握着手机的力道紧了紧,眉心也跟着蹙了起来。 这个女人,又在跟他闹什么脾气? 他心里莫名有些烦躁,快步从餐厅出来,刚走到餐厅大门口,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利落地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是白芷! “白芷,你——” 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可话音未落,出租车砰地一声关上门,像离弦的箭一般,咻地窜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这个女人,竟然不等他就走了!还关机! 徐墨怀心头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蹿了上来。 他没有任何犹豫,脸色铁青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的那辆黑色宾利奔了过去。 陈白芷在自家公寓楼下付了车钱,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往电梯走,心里只盼着赶紧回家,泡个热水澡,把那一身的晦气都洗掉。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她抬脚欲出时,脚步突然一顿。 她最不想看到的人,此刻正斜倚在她公寓的门框上,双臂环胸,闭着眼睛,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徐墨怀。 他怎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她踏出电梯的同一秒,原本阖着眸子的徐墨怀睁开了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看清是她之后,瞬间注入了神采,先前那点在应酬场合染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白芷,”他几步上前,挡在了她面前,语气里带着急切,“我说了去接你,你怎么不等我就先走了?” 男人说着,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悦,又夹杂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他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声音放缓了些,带着点刻意的解释:“今晚应酬实在太多,所以耽误了点时间,来晚了。” 应酬? 陈白芷在心里冷笑一声。 恐怕是为了安抚他的那位白月光柳筱小姐,才耽误了时间吧。 毕竟,她可是亲耳听见,徐墨怀为了柳筱包下了整个御膳阁,而她陈白芷,不过是个顺带的。 她看不懂这个男人现在演的是哪一出,更不想听他那些所谓解释。 那些话,只会让她觉得更加恶心。 “麻烦让一让,我要进去休息了。”陈白芷抬眸,眼神平静无波,看向男人的目光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 那语气,疏离得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她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瞬间让徐墨怀从头凉到了脚。 这个女人,怎么像变了一个人,对他态度这么冷漠? 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高大的身影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整个门。 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白芷,我……我今天来,是特意来跟你道歉,求你原谅的。” 道歉?求原谅? 陈白芷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徐墨怀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会跟人道歉?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讽刺,就听见徐墨怀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还在因为我让柳筱住进枫华公寓的事情生气。”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紧握的拳头猛地抬起,狠狠一拳砸在了门框上! 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突兀,也让陈白芷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只听他带着压抑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在医院看见你跟顾廷之……你们举止那么亲密,我当时……我当时气疯了!” “脑子里全是你跟那个姓顾的有说有笑的画面!柳筱那时候正好跟我说她被私生饭骚扰,没地方住,想在我那里暂住几天……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听了徐墨怀这番堪称幼稚的解释,陈白芷瞪大了眼睛。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就因为这个? 这是什么三岁小孩才会有的报复逻辑? 她心里那股被压下去的火,又有重新燃烧起来的迹象。 原来她承受的那些委屈,在她这位高高在上的丈夫眼里,不过是他一时冲动的产物。 真是可笑至极! 陈白芷故意侧过脸去,下巴的线条绷得紧紧的,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施舍给他。 她不想再听,也不想再看。 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演的这出深情悔过的戏码,只会让她觉得胃里阵阵翻涌。 麻木了,真的麻木了。 他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想再相信。曾经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绝望。 徐墨怀看着她决绝的侧脸,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他知道她在生气,气他拎不清。 “白芷,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伸出手,带着小心翼翼,轻轻握住了她的肩膀,想让她转过来,正视自己的眼睛。 他要让她看见他的诚意,看见他的懊悔。 “我已经让柳筱搬走了。” 这句话,他说得有些艰难,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重。 他以为,这是她最在意的症结。解决了这个,她或许就能消气一些。 他顿了顿,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乞求,再次艰难开口:“你能不能……原谅我?” 徐墨怀说完,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是黏在了陈白芷的脸上,一瞬不瞬,带着紧张,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空气仿佛凝固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长时间没有声音,悄然熄灭,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稀薄月光,勾勒出两人对峙的剪影。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陈白芷始终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绪。 最终,她还是动了。 缓缓抬起头,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 “徐墨怀,”她轻轻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你说的话,我还能信吗?” 还能信吗? 这五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捅进了徐墨怀的心窝。 他不明所以,刚要开口辩解,就听见女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地继续传来。 第一百八十章 她不能拿孩子冒险 “你说过,要跟柳筱保持距离。” 她说着,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失望。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稳住自己几乎要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 “为什么偏偏选她做徐氏的代言人?” 徐墨怀被她这个问题问得一噎,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整个人都僵住了。 为什么选柳筱?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所有冠冕堂皇的借口,直指他最不愿承认的内心。 他慌乱地组织着语言,那些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话术,此刻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白芷,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男人英挺的眉峰紧紧皱起,似乎在极力寻找措辞。 “柳筱刚拿了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现在是风头最盛的时候,人气和话题度都是最高的。公司的公关和市场部,是综合了所有数据和商业价值的考量,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轻嗤打断。 陈白芷扯了扯嘴角,那弧度里全是讥讽。 “那你呢?” 她抬起眼,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直直刺向他。 “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你徐墨怀的一点私心?” “我……” 徐墨怀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那个没有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沉默,在寂静的楼道里被无限放大。 够了。 真的够了。 陈白芷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最后那点残存的念想,终于彻底熄灭了。 他犹豫了。 就这么一瞬间的迟疑,比他说一万句辩解的话,都要来得残忍。 原来,他真的放不下。 她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再多说一个字都嫌多余。 陈白芷面无表情地越过他,手指在密码锁上飞快地按了几下。 滴—— 清脆的解锁声响起,她推门就进。 徐墨怀回过神来,下意识伸手去拉门,却只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砰! 厚重的公寓门在他面前被毫不留情地关上,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这一夜,陈白芷睡得格外沉,仿佛要将这三年积攒的所有疲惫一次性睡完。 直到第二天被生物钟唤醒,她睁开眼,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昨晚在洗手间外,被人推的那一下。 虽然没有真的伤到哪里,但那一下的冲撞,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那一下撞击带来的后怕,此刻让她下意识地将手覆上了小腹。 那里还很平坦,却已经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是她的孩子。 她不能让这个孩子有任何闪失。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陈白芷掀开被子,利落地起身,她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必须确定孩子安然无恙。 公寓楼下,清晨的微风还带着凉意。 陈白芷刚走出单元门,脚步就顿住了。 不远处的停车位,一辆她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宾利旁边,倚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 徐墨怀。 他竟然在这里等了一夜?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一阵烦躁,只当没看见,目不斜视地朝小区门口走去。 “白芷。”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沙哑。 下一秒,他就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 “上车。” 他语气不容置喙,伸手就要来拉她的手腕。 陈白芷早有防备,侧身躲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抬起眼,目光里没有温度,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徐墨怀,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顿了顿,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如果要去民政局,我很乐意上你的车。别的地方,免谈。” 她以为自己说得够清楚了。 昨晚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那就断得干干净净。 徐墨怀的脸僵了一瞬。 随即,他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眯着眼,那眼神像要把她钉在原地。 “是吗?” 话音刚落,他一步就欺身上前。 陈白芷手腕一紧,人就被一股大力拽向了车边。 徐墨怀另一只手拉开副驾车门,动作快得没让她有半点反应。 男人俯身靠过来,热气喷在耳边,声音却又低又冷。 “白芷,别让我动手。自己上车,还是我抱你上去?” 混蛋。 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护住小腹。 这个人发起疯来没个轻重,她不能拿孩子冒险。这个念头一起,她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 陈白芷甩开他的手,自己面无表情地坐了进去。 砰的一声,她用尽力气关上了车门。 徐墨怀绕到驾驶座,车里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很挤,他身上那股雪松味让她喘不过气。 他倾身过来,高大的影子罩住她,陈白芷立刻警惕地往后缩。 他只是伸手,拉过安全带,替她扣上。 “不想看见我,就睡一会儿。”他的声音好像软了点,“到了我叫你。” 陈白芷懒得理他,干脆闭上眼,把脸扭向了窗外。 这阵子本就嗜睡,车子一开起来,她竟然真的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有个声音在叫她。 “到了。” 声音很近。 陈白芷费力睁开眼,视线刚清晰,就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陈白芷胃里一阵翻搅,推开他坐直了。 她扭头看向窗外,想看看他到底把她带到了什么鬼地方。 可当她看清那栋米白色的建筑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里是……奶奶住的养老院。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慢慢转过头,死死盯着身旁的男人。 “徐墨怀,”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有病吧?” 徐墨怀没有动怒,甚至连眉梢都没挑一下。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却不泄露分毫。 这种平静,比暴怒更让陈白芷心头发冷。 她知道,这个男人又在用他那套掌控一切的姿态,逼她就范。 陈白芷深深呼出一口气,身体向车门方向挪了挪,试图离他远一点。她感觉胃里那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又上来了,一部分是孕期反应,更大一部分,是被他气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护身符忘了带 “徐墨怀,我不想上去,你现在立刻送我回满芳庭。”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透着决绝。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见奶奶? 难道要跟这个男人一起,在奶奶面前演戏? 她不想演。 尤其是在真心疼爱自己的长辈面前,扮演一个恩爱夫妻的假象,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凌迟。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咔哒一声,是驾驶座车门解锁的声音。 徐墨怀已经推门下车。 他绕过车头,站在副驾驶的车门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张英俊的脸上,甚至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车窗,钻进她的耳朵里。 “来之前,我已经给奶奶打过电话了。” 一句话,就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这个混蛋,他算准了她不会在已经知情的奶奶面前,拂袖而去,让老人家担心。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了车门把手,轻轻一拉,为她打开了通往刑场的大门。 他的眼里闪过狡黠,像是猎人看着终于落入陷阱的猎物。 “下来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从容。 “奶奶还在楼上等着我们,别让她等急了。” 陈白芷闭了闭眼。 胸口那股郁气堵得她发疼,可她更清楚,现在发作,只会把场面弄得更难看,最后伤心的还是奶奶。 她只能不情不愿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两人并肩朝着大门走去,沉默像一堵墙,隔在中间。 刚要进门,徐墨怀忽然伸出手,很自然地想去牵她的手。 陈白芷在他指尖触碰到的前一秒,触电般地将手往后一缩,避开了。 她的动作太快,太明显,充满了抗拒。 徐墨怀伸在半空的手,就那么僵了一瞬。 他只能讪讪地收回来,为了掩饰那份尴尬,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摸了摸高挺的鼻梁。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门,电梯直达顶楼的套房。 门刚一推开,坐在沙发上正喝茶的奶奶立刻就看见了他们,脸上的皱纹瞬间笑成了一朵菊花。 “哎呀,墨怀来了。” 奶奶放下茶杯,高兴得合不拢嘴,目光在徐墨怀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在了后面进来的陈白芷身上。 她看着陈白芷略显疲惫的脸色,立刻佯装生气,嗔怪道: “白芷,你也是。” “墨怀工作那么忙,平日里脚不沾地的,你还要拉着他专程跑来看我这个老太婆。” 奶奶的话音刚落,陈白芷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大脑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片空白。 她……拉着他来的? 这真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徐墨怀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越过她,将手上拎着的几个印着高级保健品商标的纸袋放在了茶几上。 他转过身,没给陈白芷任何反应的时间,长臂一伸,就握住了她的手。 不是简单的牵着,也不是礼节性的搀扶。 男人的手指强势地挤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掌心相贴的温度滚烫,陈白芷像被烫到了一样,本能地就要往回抽。 这个混蛋,演戏还演上瘾了? 可她的余光只扫了奶奶一眼,那点挣扎的力气就瞬间泄了。 老太太正满脸欣慰地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陈白芷只能任由他握着,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徐墨怀顺势将她拉到沙发边坐下,自己则紧挨着她,姿态亲密无间。他面向老太太,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歉疚。 “奶奶,之前我因为工作忽略了白芷。” “以后,我会经常陪着白芷来看您。” 以后? 陈白芷垂下眼,看着男人握着她的手,听着他在奶奶面前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只觉得荒唐。 他们都要离婚了,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被他包裹住的手心,不停地往外冒着冷汗。 听了徐墨怀的话,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墨怀,上次我让白芷带给你的护身符,你是不是一直带在身上了?” 老太太关切地问,又絮絮叨叨地解释起来,“我听白芷说,你经常出差,不怎么着家,特意去庙里给你求的,保平安很灵验的。” 上次……是陈白芷一个人来的。 她一直担心自己这个孙女,是不是因为害羞,没把她交代的事情办好。 老太太的话,让两个人同时都愣住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陈白芷最先反应过来,心脏一沉。 那枚护身符……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上次她从老宅回去,满心满脑都是徐墨怀和柳筱的新闻,哪里还记得这个。 她慌忙解释道:“奶奶,我……我最近太忙了,一直忘了给墨怀。” 生怕老太太不信,她又立刻补充保证,“我今天回去,一定记得给他!”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果然,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那双历经世事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审视。 “你们两个,不会是吵架了吧?” 她太了解自己的孙女了,白芷做事向来周全妥帖,不是那种会忘事的马虎孩子。 这一句直接的问话,重重砸在陈白芷心上。 脸上的笑意快要挂不住了,几乎要当场碎裂开来。 就在她快要绷不住的前一秒,身侧的男人忽然动了。 徐墨怀手臂一收,一把就将她搂进了怀里。 他紧紧抱着她,对着老太太,俊朗的脸上满是愧疚。 “奶奶,都是我不好。”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震得陈白芷耳膜发麻。 “我最近一直出差,白芷一个人要忙工作,还要操心家里的事,太累了,所以才会辜负了您的好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握紧了陈白芷冰凉的手,仿佛在传递着某种无声的力量,又像是一种警告。 他再次向老太太承诺,目光里满是真诚。 “我今天回去之后,就天天把它带在身上。” 男人的怀抱算不上温暖,隔着布料,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多担待他一些?不可能 可这番滴水不漏的表演,显然取悦了老太太。 她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脸上的疑虑终于一点点散去,重新被慈祥的笑意填满。 “这就对了,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老太太欣慰地点了点头,临走前,又拉着陈白芷的手,仔细叮嘱:“白芷啊,墨怀这孩子,不爱说话,心思重,你要多担待他一些。” 多担待他一些? 陈白芷垂着眼,听着老太太的话,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她担待得还不够多吗? 在奶奶面前上演的这场深情戏码,那点虚假的温存还没走出养老院的大门,就在走廊清冷的风里消散得一干二净。 黑色的宾利行驶在路上,最终停在了满芳庭小区的楼下。 一路无言。 陈白芷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朝着单元门走去。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那辆车到底有没有开走。 她只想快点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小空间里,隔绝掉徐墨怀的存在。 可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那个挺拔的身影也跟着一起跨了进来。 陈白芷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索性转过身,背对着他,看着电梯壁上倒映出的模糊人影,一言不发。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陈白芷出去用最快的速度开门,闪身进去,然后反手就要把门甩上。 一气呵成。 她真的不想再看见这个男人了。 一看见他,就会想起他在奶奶面前那番影帝级别的表演,那副虚伪的嘴脸,让她从生理到心理都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门板合上的瞬间,一只擦得锃亮的皮鞋尖,精准地卡进了门缝里。 又是这招。 陈白芷看着那只脚,气得眼前都有些发黑。 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甚至带着讨好意味的声音。 “白芷,进去喝杯水总可以吧?” 喝水? 陈白芷很想冲他吼,你配吗? 男女之间悬殊的力量让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她坚持关门,下一秒,这扇门就会被他毫不费力地推开。 她泄了气,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徐墨怀顺势走了进来。 陈白芷径直走到厨房,从柜子里拿了个全新的玻璃杯,倒了杯凉水,砰地一声放在茶几上,溅出几滴水珠。 做完这一切,她看都没看沙发上的男人一眼,转身就进了卧室。 护身符。 她得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然后让他滚。 徐墨怀没有碰那杯水。 他只是坐在沙发上,目光缓缓扫过这个不大的空间。 客厅的落地窗前摆着一盆绿意盎然的龟背竹,米白色的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柔软的羊绒毯,就连茶几上都插着一束娇艳的鲜花。 到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温馨,又充满了烟火气。 不像他的枫华公寓,大而空旷,冷得像个精致的牢笼。 自从陈白芷搬走,他好像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下班之后,宁可在办公室待到深夜,也不想回去面对那一片死寂。 他整个人向后靠去,身体深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鼻息之间,全是他无比熟悉的馨香。 是她的味道。 贪婪地呼吸着这久违的气息,徐墨怀感觉自己连日来的焦躁,都在这一刻被抚平了。 陈白芷拿着那个红色的小福袋从卧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身形舒展地窝在她的沙发里,双眼紧闭,眉头舒展,竟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一瞬间的画面,熟悉得让她恍惚。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在加班后疲惫地回到家,倒在沙发上。 心口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但那点痛意很快就被翻涌而上的烦躁所取代。 她不想让他在这里多留一刻。 “给你。” 陈白芷快步走过去,不想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直接把那个小小的护身符塞进了他摊开在身侧的手里。 布料的触感让他瞬间惊醒。 “你可以走了。”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只是,她转身的那一刻,手腕忽然一紧。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那只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白芷,跟我回去,好吗?” 徐墨怀睁开眼,那双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回去? 陈白芷胸口那股被压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喉头一阵发紧,那些刻薄的几乎就要冲口而出。 但奶奶那张布满是关切的脸,忽然就浮现在眼前。 她知道,奶奶是她的软肋。 而徐墨怀,这个卑鄙的男人,他也知道。 他今天带她去见奶奶,就是在用亲情绑架她,逼她妥协。 她现在不能撕破脸,不能让奶奶因为自己的事情再担惊受怕。 陈白芷用力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禁锢中抽了出来。 她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语气淡得听不出喜怒。 “你什么时候能做到跟柳筱保持距离,再来找我吧。” 那最后通牒,像一根看不见的针,精准地扎进了徐墨怀紧绷的神经。 柳筱? 怎么又提到了柳筱? 徐墨怀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觉得自己一整晚的低声下气,那些小心翼翼的讨好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为了谁一晚上没合眼?他放着上亿的合同不看,巴巴地跑来这里,甚至不惜拉下脸去养老院对着奶奶演戏。 他自认为已经把姿态放到了最低,可她却还是揪着那个不相干的人不放。 一股烦躁从心底窜起,他语气里的乞求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不耐。 “我一晚上没有休息,还带你去看奶奶,难道我还不够有诚意?” 徐墨怀的声音冷了下去,“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拿柳筱说事?” 能不能? 陈白芷在心里冷笑一声。 柳筱是插在他和她婚姻心脏上的一根刺,每次他靠近柳筱,就是把这根刺往里捅得更深一点。 她抬起眼,迎上他的眸子,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不能。” 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余地。 第一百八十三章 孩子!她的孩子! 这两个字像是点燃炸药桶的火星,徐墨怀眼底最后一点克制也轰然崩塌。 他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死死地扣住了陈白芷纤瘦的肩膀。 “白芷!” 那个刚刚被她塞进他手心的红色福袋,从他因为用力而松开的指间滑落,掉在了地毯上。 可此刻,怒火攻心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 “我说过多少遍了,我跟柳筱之间什么都没有!”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喷出火来,“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 陈白芷肩膀上传来钻心的疼,可她只是咬着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看他发疯,看他失控。 男人的质问还在继续,话锋一转,带上了指控。 “你知道吗?那天在医院,我看见你跟顾廷之那么亲近,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他声音里的痛苦不似作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顾廷之? 他竟然还有脸提顾廷之? 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想过他自己错在哪里。 他今天来,不是来求原谅的,是来找平衡的。 他觉得他痛了,所以她也必须感同身受。 陈白芷压下翻涌的情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颤抖。 “徐墨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抬起头,那双清亮的杏眼里,此刻没有了半分平日的温顺,只剩下冷漠。 “自从柳筱回国,她每次打电话,你哪次不是随叫随到?半夜三更,你丢下我一个人跑去陪她,那个时候,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她的眼神像两把锋利的刀子,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 所以…… 徐墨怀被她的话堵得一窒,看着她眼中陌生的冷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原来她对自己冷淡,原来她跟顾廷之亲近,都是因为这个? 他缓了缓,胸腔里的怒火被失望所取代,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所以,白芷,”他幽幽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你这么无理取闹,只是在报复我?” 她不是真的在乎他和柳筱有什么,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他。 “白芷,你太让我失望了。” 男人说完这句,直接松开了手。 他没再看她一眼,一个大跨步,径直越过了陈白芷,朝着门口走去。 陈白芷倔强地别过头,喉咙里堵得厉害。 可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奶奶给的那个小小的红色护身符刚好被男人无情的踩在脚下,碾过。 然后就是重重的关门声。 视线里,那个小小的,承载着她最后一点可笑念想的红色护身符,正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毯上。 像个笑话。 那一瞬间,陈白芷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不是委屈,不是心痛,而是一种被践踏到的愤怒。 那个护身符,是奶奶在养老院里,亲手塞给她,让她带给徐墨怀,随身带着求个平安的。 她不信神佛,但她敬重老人的心意。 可徐墨怀呢?他连奶奶的一片心意,都毫不犹豫地踩在了脚下。 果然,只要一提到柳筱,这个男人就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缓缓蹲下身,动作僵硬得像是生了锈的机器。 指尖触碰到那个被踩得有些变形的护身符时,她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将它捡起来,看着小小的平安符躺在手心里,陈白芷的眼睛瞬间就起了一层薄雾。 男人无情踩上去的那一幕,在眼前反复回放。 那踩的哪里是护身符,分明是她这三年掏心掏肺的感情。 陈白芷死死攥着那个护身符,另一只手撑着沙发扶手,才勉强让自己站了起来。 她挪到沙发边,重重地坐了下去。 可就在身体陷进柔软沙发的瞬间,小腹深处传来一阵下坠感。 这感觉…… 陈白芷的血色瞬间褪尽,一股恐慌攫住了她。 孩子!她的孩子! 她慌忙伸出手,死死护住自己的小腹,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不能去医院,至少不能一个人去,更不能让徐墨怀知道。 她现在没有力气,需要有人帮她。 手机,对,手机。 她颤抖着手从包里摸出手机,凭着肌肉记忆,拨出了那个最熟悉的号码。 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许晗的声音传了过来。 “芷芷,怎么啦?” 陈白芷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她用尽力气,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急切。 “晗晗,我……不舒服,你快过来。” 电话那头的许晗愣了一秒,立刻紧张了起来。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等着,别动!我马上到!” 许晗的到来,像一道劈开混沌的光。 她用备用钥匙冲进满芳庭时,看到的就是陈白芷蜷在沙发上,脸色惨白如纸,一身冷汗的样子。 “天哪,芷芷!” 许晗顾不上多问,小心翼翼地将她从沙发上扶起来,半抱着她往楼下走。 “撑住,我们马上去医院!” 发动引擎之前,许晗手抖着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只匆匆说了一句:“顾学长,白芷身体不舒服,我们正赶去你那儿!” 然后,她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等她们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时,顾廷之已经穿着白大褂,带着两名护士在急诊通道门口等着了。 “怎么回事?”他看着陈白芷的脸色,眉头紧锁。 “先别问了,快!”许晗急得快哭了。 一番检查加急进行。 检查室外,许晗焦躁地来回踱步,而顾廷之则静静地站在门口,神色凝重。 检查室的门终于从里面被拉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出来,径直略过焦灼的许晗,站到了顾廷之面前。 “顾院长,”她汇报道,“胎儿没有太大问题,生命体征平稳。综合来看,应该是陈小姐情绪太激动,一时间气血攻心,才造成的胎像不稳。” 胎儿? 许晗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下,嗡嗡作响,彻底宕机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陈白芷真的怀孕了? 女医生说完,才转向被护士扶着走出来的陈白芷,语气放缓了许多。 “怀孕前期,最忌讳情绪波动,你以后一定要注意。我给你开了点安胎的药,你按时吃,回去卧床好好休息。” “孩子……没事……” 这几个字,像一道天谕,重重地砸进陈白芷的耳朵里。 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瞬间断裂,整个人一软,几乎要瘫倒下去,全靠着身边的护士才勉强站稳。 还好,还好他还在。 许晗这时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魂,一个箭步冲到陈白-芷身边,视线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扫来扫去。 “什么情况?胎儿?怀孕?”她一把抓住陈白芷的手臂,声音都在抖,“白芷,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这个最好的闺蜜,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回家再告诉你。”陈白芷的声音还很虚弱,带着疲惫。 她现在没力气解释。 从今往后,她要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再影响到她。 徐墨怀不行,柳筱更不行。 这个孩子是她的,只是她一个人的。 顾廷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也松了口气,随即走上前,眼神里是挥之不去的担忧。 他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道:“白芷,医生的话,你这次可一定要放在心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她也是因为情绪激动晕倒。 “知道了,廷之哥。” 陈白芷扯了扯嘴角,露出虚弱但真切的感激。 廷之哥? 许晗的雷达哔地一下响了。 她不敢置信的眼神在陈白芷和顾廷之之间来回穿梭,最后死死地钉在了陈白芷身上。 “顾学长也知道?合着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完了,闺蜜要跟她绝交了。 陈白芷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拉住许晗的手。 “好了,回家再跟你慢慢说。” 拿了药,三个人刚走出急诊,穿过灯火通明的大厅,一熟悉得令人作呕的声音,就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白芷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陈白芷脚步一顿,抬起眼。 只见柳筱戴着明星标配的渔夫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正快步朝她走来。 她走到陈白芷面前,关切地上下打量着她,目光最终落在她惨白的脸上。 “你身体不舒服吗?”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露出好戏的得意。 陈白芷还没开口,柳筱又歪了歪头,语气天真又无辜,问出了最诛心的一句话。 “墨怀怎么没有陪你一起来?” 那声音又甜又腻,堵在人心里,不上不下。 陈白芷的目光冷得像冰,落在柳筱那张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上。 她没说话,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懒得给。 许晗的火气蹭一下就蹿到了天灵盖,刚要张嘴开骂,却被陈白芷攥住了手腕。 那只手,冰凉,却带着力道。 柳筱视线越过陈白芷,恰好看到了急诊区上方悬挂的科室指示牌。 “妇产科?”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转回头,眼睛夸张地睁大。 “白芷姐姐,你……”她捂住嘴,声音里带着三分震惊,七分恰到好处的关切,“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这几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精准地扎向陈白芷最脆弱的地方。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回响起刚刚医生语重心长的叮嘱—— “怀孕前期,最忌讳情绪波动。” 陈白芷攥着药袋的手指,一根根收紧。 不能动怒。 为了孩子,绝对不能。 柳筱没等到她的回答,反而演得更起劲了。 她痛心疾首地皱起眉,语气里满是为陈白芷不值的惋惜。 “怎么会呢?要是真的怀孕了,墨怀怎么能不陪着你来?他这也太不上心了吧!姐姐,你可别怪我多嘴,男人在老婆怀孕的时候是什么态度,最能看出他心里有没有你了。” 每一句,都像是在火上浇油。 顾廷之站在一旁,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看着柳筱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你到底有完没完!” 许晗终于忍无可忍,一把甩开陈白芷的手,直接上前一步,将陈白芷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 她个子比柳筱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柳筱被她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后退了半步,有些发懵。 “是我怀孕了,不行吗?”许晗下巴一扬,声音又冲又脆,“白芷陪我来做检查,你有意见?” 什么? 柳筱彻底愣住了,那双精心描画的眼睛里闪过错愕。 许晗可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她往前又逼近一步,毫不客气地开炮。 “我说柳大明星,你是不是在国外待久了,忘了国内的规矩?你一个当红小花,不好好琢磨演技,一天到晚盯着别人的老公不放,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是看我闺蜜太好欺负了,还是觉得徐墨怀那块唐僧肉,你也想上来咬一口?” 许晗的嘴皮子又快又利,一连串的质问砸下来,连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 柳筱那张口罩下的脸,想必已经青红交加。 她被怼得哑口无言,一双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汽。 可她不敢在这里跟许晗这个记者硬碰硬。 “你……你们……” 柳筱丢下两个字,转身跺了跺脚,灰溜溜地快步走开了。 看着柳筱狼狈逃窜的背影,许晗才冷哼一声,收回了战斗姿态。 柳筱的身影消失在旋转门后,她的疑虑却越来越重。 虽然许晗说是她自己怀孕了,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刚才在走廊上,她看得分明,当许晗冲出来的时候,陈白芷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抬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那个动作,自然又迅速,充满了母性的本能。 还有上一次,在病房里,老太太发火的时候,她好像也做过类似的动作…… 难道,陈白芷真的怀孕了? 如果真是这样…… 柳筱的脚步慢了下来,口罩下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淬着毒的冷笑。 不行,她一定要想个办法,知道真相。 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 第一百八十五章 差点流产! 柳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医院的旋转门后,她快步走进一个无人的楼梯间。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快速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立刻就被接通了。 “是我,”柳筱压着嗓子,声音又低又急,“帮我查个人,陈白芷。我要她最近所有的就诊记录,特别是妇产科的,越快越好。” 她没说多余的话,只在最后加了一句:“钱不是问题。” 挂断电话,楼梯间里一片死寂。 陈白芷,你以为找个闺蜜出来,这事就算过去了? 太天真了。 不管是你,还是你肚子里的那个东西,所有挡在我和墨怀之间的人……都得消失。 --- 从医院回满芳庭的路上,许晗开得很慢。 她只要一想到来时自己把油门踩得快要嵌进发动机里,心脏就一阵后怕。 她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陈白芷。 闺蜜的脸色白得像纸,靠在车窗上,一只手无意识地护在小腹的位置。 回到满芳庭,许晗小心翼翼地扶着陈白芷在沙发上坐好,又在她身后塞了两个抱枕。 然后,她转身倒了杯温水,拿出药盒,亲眼看着陈白芷把那几粒安胎药咽了下去,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许晗双手抱胸,站在茶几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架势。 “说吧。” 那气鼓鼓的样子,活像一只腮帮子塞满了坚果的花栗鼠。 陈白芷被她逗笑了。 此刻看到好友这副模样,紧绷的弦骤然一松,笑意就这么从唇边溢了出来。 可她笑着笑着,脸色忽然一变。 小腹突然抽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就捂住了肚子,弓下了身子。 “白芷,你怎么了?” “别吓我啊!” 许晗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就褪干净了,吓得手足无措,冲过来想扶又不敢碰,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陈白芷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声音还有点虚。 “没事……可能是刚才笑得太用力了,有点抽筋。” “死丫头,你想吓死我啊!” 许晗看着她缓过来了,又好气又好笑,悬在半空的心脏总算落了地。 她脸上挂满了担忧,语气也软了下来。 “你不会……真的打算把这孩子生下来吧?” 她问完,眼神从陈白芷的脸上,滑到她那只依旧护着小腹的手上,最后落在那片平坦的衣料上。 紧接着,许晗又朝她凑近了些,拉过她另一只冰凉的手,用力拍了拍。 “刚才你也看见了,柳筱那个绿茶,她就是条闻着腥味的狗,死死盯着你呢!她今天敢在医院堵你,明天就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你可得千万小心这个女人。” “嗯,我知道。” 陈白芷用力回握住许晗的手,那点力道,像是给自己,也像是给好友。她点了点头,眸光沉静。 “这件事,我暂时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 她顿了顿,补上一句:“尤其……是徐墨怀。” “可是,话又说回来……” 许晗想到了最根本的问题,有些欲言又止。 “你跟徐墨怀,不是都打算离婚了吗?那你这……” 后面的话,她没问出口。 许晗那句未尽的担忧,像沉甸甸的石头,压得陈白芷几乎喘不过气。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许晗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然后,陈白芷用一种近乎于叹息的声音说:“孩子是无辜的。” 她的手依旧覆在小腹上,那里的平坦之下,藏着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秘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我安慰的笑。 “而且,他也是我的孩子。我舍不得。” 这个我字,她咬得极轻,却又无比清晰。 这是她的,与徐墨怀无关。 “好了,不说这个了。” 她拍了拍许晗的手背,眸光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属于精英律师陈白芷的坚决。 “你不是问我有什么打算吗?” 她在许晗的搀扶下,缓缓坐直了身体。刚才还苍白虚弱的脸,此刻竟透出一种惊人的光彩。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我打算离开嘉盛,自己单干。” 许晗愣住了。 嘉盛律所,徐家的产业,陈白芷在那里花了多少心血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全律所的人都知道。现在说走就走? 但只是一秒,许晗就全明白了。 离开嘉盛,就是彻底离开徐墨怀的掌控,离开他所构建的一切。这是要划清界限,彻彻底底地。 “好!” 许晗重重地点头,眼眶有点发热。 “凭你的能力和名气,早就该自己干了!给徐家打工,屈才!” 她一把将陈白芷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却充满了力量。 “需要我做什么,随时开口。不管是宣传还是挖黑料,我这支笔,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嗯。” 陈白芷靠在闺蜜温暖的怀抱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 许晗说到做到,立刻进入了战时保姆模式。她翻出冰箱里仅有的几个鸡蛋和番茄,手脚麻利地做了一碗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 晚饭后,她抢着收拾了碗筷,然后抱着手臂,像个女王一样宣布: “白芷,明天是周末,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你。” 她指了指自己,“我,许晗,从现在开始,负责你的一日三餐、打扫卫生、端茶倒水。你就一个任务——” 她指了指沙发上的陈白芷。 “——吃好,睡好,养好身体,当个废物就行。” 陈白芷听着她宣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都开心得眯成了一条缝。 许晗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又软又涨,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 “笑什么笑,听见没有?” 陈白芷点头如捣蒜,跟小鸡啄米似的。 “这还差不多。”许晗心里全是满足感,大手一挥,“以后每个周末,我都来伺候我们陈大律师和……小律师。” 满芳庭的灯火温馨,映着两个女孩难得轻松的笑脸,而几十公里外的枫华公寓,却在钥匙转动的咔哒声后,依旧是一片冰冷的黑暗。 徐墨怀站在玄关,摸黑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第一百八十六章 简直是一棵摇钱树 啪的一声,刺目的灯光瞬间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空旷死寂的客厅。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装修昂贵,格调冷淡,可他却觉得陌生得可怕。 心里,像是有什么地方被瞬间抽空了。 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无论他多晚回来,玄关总会有一盏暖黄色的壁灯为他留着。陈白芷会从沙发上起身,接过他的外套,轻声问他回来了? 然后转身去厨房,把他爱吃的那几样菜放进微波炉里热一热。 饭菜的香气和那盏灯的光,就是这个地方被称为家的理由。 陈白芷搬出去之后,他一直用公司的事务麻痹自己,刻意不去想这些。 刚开始,他觉得没什么。 可现在,时间一天天过去,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像是潮水,慢慢没过了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今天明明是想求和的。 他特意带她去老宅看奶奶,想借着老人的面,缓和一下两个人的关系。 可结果呢? 结果还是因为柳筱,因为顾廷之,因为那个该死的护身符,以一场更激烈的争吵收场了。 徐墨怀烦躁地扯开领带,将自己重重摔进沙发里。 他不懂。 他不懂,为什么每次他想靠近一步,陈白芷就会把他推开十步。 想到今天,她把那个小小的平安符塞进他手心里的瞬间,徐墨怀的心口又是一阵抽紧。 他下意识地摊开自己的手掌。 他记得,当时他握住的,不只是那个符,还有她的手。 她的手很软,不像她的人,总是那么坚硬,还带着刺。可那柔软只停留了一瞬,就被她毫不留情地抽走了。 她现在对他的排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徐墨怀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烦躁地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 他忽然想起什么,忽地坐直了身体。 奶奶给的那个平安符呢? 他飞快地摸遍了西装外套和裤子的所有口袋,空空如也。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和她争吵的画面,声音,还有她最后那个失望透顶的眼神。 至于那个小小的红色布包,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把它放在了哪里。 是被他气急败坏地扔了,还是…… 他抓起茶几上的手机,指尖已经滑到了陈白芷的名字上。 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他紧蹙的眉头。通话键就在那里,只要按下去…… 不。 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 现在打电话过去,只会点燃新的战火。 徐墨怀把手机扔回茶几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改天吧,改天找个合适的机会,再问她。 男人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才将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重新摔回柔软的沙发里,任由黑暗和寂静将他吞没。 *** 陈白芷在闺蜜的悉心照料下,蓄满了重新开始的力量。 周一,陈白芷神清气爽地踏进了嘉盛律所的大门。 两天的废物生活让她恢复得很好,原本苍白的脸上恢复了血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焕然一新的光彩。 “陈律师,早!” “白芷姐,早!” 她才刚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区域,几个年轻的同事就立刻围了上来,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 一个刚来不久的实习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声音里满是激动: “陈律师!都是借您的光,我们律所上周五一口气接了好几个大案子!” “就是就是,”另一个同事立马接话,“好几个都是看了您给柳筱打官司的新闻,指名道姓要找您的!说就信得过您的专业能力!” “陈律师,您现在就是我们律所的金字招牌!太厉害了,我要向您学习!” “没错,我们律所的知名度,因为柳筱这个案子,现在可以说是炙手可`热,业内都在讨论呢!” 恭维声此起彼伏,陈白芷只是噙着得体的微笑,一一颔首回应。 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而她要的,也正是这个效果。 就在这时,一道严肃的声音插了进来。 “好了好了,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下个月的案子都排满了,你们很闲吗?” 律所主管孔军板着脸走了过来,锐利的目光在几个叽叽喳喳的年轻律师身上扫了一圈。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乖乖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下一秒,孔军那张严肃的脸转向陈白芷时,瞬间堆满了菊花般的笑容,热情得判若两人。 “白芷啊,你可算来了!” 他走上前,亲热地拍了拍陈白芷的肩膀,声音里满是赞许。 “你这次,可真是给我们嘉盛立了大功了!柳筱这个案子一打响,整个律所都跟着沾光,我得代表律所,好好感谢你!” 他搓了搓手,笑得更灿烂了。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律所提!只要我能办到的,马上给你安排!” 陈白芷没有推脱,甚至连客气都没有。 “我需要个助理。” 声音清清冷冷,直接得让孔瑞脸上的菊花笑都僵了一瞬。 他还以为她会要加薪,要分红,或者要一个独立的团队。 结果,就要个助理? 陈白芷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刚刚散开的人群里。 她的手指抬起,精准地指向了刚才那个眼睛最亮,夸她夸得最起劲的实习小姑娘。 “就她吧。” 这根本不是临时起意。 她早就想好了。离开嘉盛,自立门户,她需要一个信得过又足够机灵的帮手。刚才那个小姑娘,眼里有光,做事有冲劲,关键是,还是一张白纸,好带。 孔瑞愣了一下,随即大手一挥,笑得比刚才更灿烂了:“没问题!小陆!陆珊珊!你过来一下!” 他现在看陈白芷,简直就是看一棵摇钱树,别说一个实习生,就是要他的半个办公室,他都不需要考虑一下。 孔瑞的办事效率高得惊人,陈白芷前脚刚踏进自己办公室的玻璃门,后脚敲门声就跟着响了起来。 “请进。”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探进来一个脑袋,正是刚才那个被点名的小姑娘。 陆珊珊抱着自己的文件夹,站得笔直,声音里带着紧张。 “陈、陈律师,我叫陆珊珊,从今天起就是您的助理了,请您多多指教!”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亲自确认一下 陈白芷正靠在椅背上,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笑意。 “不用那么拘谨,”她朝对面的椅子偏了偏头,“过来坐。” 陆珊珊受宠若惊,连忙拉开椅子,只敢坐了三分之一个椅面。 陈白芷没再管她,径直打开了电脑。她这几天虽然在家休养,脑子却没停。 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一个加密文档被调了出来。 是上次张亚洲找人伪装成追尾,想给她一个教训的那个案子。警方那边已经结案,但里面的门道,可没那么简单。 正好,可以用来考考这个新助理。 她将文档打印出来,递了过去。 “这个案子你先看一下,把里面的时间线、人物关系和证据链,重新梳理一遍,下班前给我。” “好的,陈律师!”陆珊珊立刻双手接过,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她刚要把文件放好,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是前台的同事。 “陈律师,有人找您,”同事探进头来,神色有些微妙,“已经在第一会议室等着了。” 陈白芷点了下头,没多想。 八成又是看了新闻找上门来的新客户。 她理了理西装外套的领口,踩着高跟鞋,朝会议室走去。 第一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隔绝了视线,也隔绝了声音。 陈白芷的指尖搭上冰凉的金属门把,轻轻一推。 门开了。 她抬眼望去,准备好的得体微笑,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会议室里那张巨大的红木长桌旁,只坐了一个人。 陈白芷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随即恢复了惯有的平稳。她搭在门把上的手收了回来,指尖冰凉。 他怎么会在这里? 在她的律所,她的地盘,用一种主人的姿态,等着她。 仅仅几秒钟,她已经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那张凝固的微笑重新变得得体而疏离。 她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了长桌的另一端,拉开椅子坐下。 “徐先生,”她开口,声音听不出波澜,“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徐墨怀终于抬起了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直直地看过来,带着审视。 陈白芷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识地蜷成了拳。 他没说话,只是这么看着她,会议室里的空气因为这沉默而变得粘稠,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陈白芷耐心告罄,准备下逐客令的前一秒,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一道娇柔的女声紧跟着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墨怀,让你久等了。” 陈白芷的视线越过徐墨怀的肩膀,看向门口。 柳筱穿着一条素雅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带着微笑,莲步轻移地走了进来。 当她看见坐在主位上的陈白芷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惊讶,随即化为更加热络的熟稔。 原来如此。 陈白芷心里那点最后的侥幸,彻底沉了下去。 她就说,徐墨怀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到嘉盛来。他不是来找她的,他是来陪他心尖上的人。 “白芷姐姐,你也在啊!”柳筱的语气惊喜,仿佛偶遇一般自然。她走到徐墨怀身边,很自然地停下,目光却黏在陈白芷身上,“在医院的时候,看见你脸色很不好,我还一直担心呢!” 她嘴上说着担心,一双眼睛却像X光一样,从上到下打量着陈白芷。 今天的陈白芷穿了一套剪裁利落的烟灰色西装套裙,衬得身形越发挺拔纤瘦,脚上那双八厘米的黑色高跟鞋,更是将她整个人的气场拔高了一截。 没有病容,更没有半分孕妇该有的臃肿和小心。 柳筱的眼底掠过失望。 她让人查了,陈白芷最近的体检报告,就医记录,什么都没有。可她不信,女人下意识护住小腹的动作,她自己也曾怀孕过,那是一种本能,骗不了人。 今天她特意拉着徐墨怀过来,就是想再亲自确认一下,顺便……给这位正牌徐太太添添堵。 陈白芷将她那点审视看得一清二楚。 她早有准备。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怯。她不仅要踩着高跟鞋,还要比平时站得更直。 “谢谢柳小姐的关心。”陈白芷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椅背,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态放松,眼神却锐利如刀,“我很好。”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正题。 “柳小姐今天来这里,应该不只是为了专门来关心我的身体吧?” 一句话,直接将柳筱那点虚伪的姐妹情深堵了回去。 柳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白芷姐姐真是个明白人。”她笑了笑,索性也不再绕弯子,“我来就是想问问姐姐,我的案子,什么时候能提上日程?” 她说着,眼神瞟向一旁的徐墨怀,声音里带上了委屈。 “姐姐现在可是我们京市最炙手可热的大律师,新闻上都说您从无败绩。可我的案子要是总这么搁置着,外人会怎么想?会不会拖累姐姐你的名声?” 她轻轻叹了口气,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再说了,白芷姐姐,你也知道,我现在是徐氏集团的代言人,我的形象,也代表着徐氏的形象啊。” 拿徐氏来压我? 陈白芷放在桌上的手指,蜷了一下。 她还真是高估了柳筱的段位,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扯上徐墨怀这张虎皮。 也对,除了徐墨怀,她还有什么? 陈白芷看着柳筱那副我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徐氏好的委屈模样,正准备开口,让她把代言人的合同拿来,她可以亲自帮她审审,看看里面哪条写着她陈白芷必须优先处理她的案子。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第三次被人从外面推开。 是她的新助理陆珊珊,抱着一沓文件,探头探脑地想说什么。 三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口。 电光火石之间,一直站在徐墨怀身边的柳筱,那楚楚可怜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身体却毫无预兆地朝着陈白芷的方向直直扑了过来! 这一招,太老套了。 但在某些男人面前,永远有效。 第一百八十八章 心,早就麻木了 陈白芷的神经在柳筱开口的瞬间就绷紧了,此刻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扑来,她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脚下本能地朝旁边撤了精准的一大步。 预想中温香软玉的碰撞没有发生。 柳筱扑了个空,为了让这场戏演得更逼真,她收势不住,纤细的小腿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厚重的实木会议桌桌角。 咚! 那一声闷响,听着就让人牙酸。 紧接着,就是柳筱压抑不住的痛呼的声音。 “啊——” 她扶着桌子,整个人摇摇欲坠,那张化着精致淡妆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眼泪说来就来。 “我的腿……” 徐墨怀几乎是在那声闷响响起的瞬间就站了起来,他锐利的视线扫过门口不知所措的陆珊珊,最终定格在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上——柳筱扶着桌子疼得直掉眼泪,而他的妻子陈白芷,站在一米开外,神情冷得像一块冰。 “白芷姐姐……”柳筱的哭腔里带着浓浓的委屈,她抬头,泪眼朦胧地望着陈白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可你为什么愿意帮夏安打官司,就是不愿意帮我?” 她抽泣了一下,抛出了那句最诛心的话。 “我就……就说了几句,你也不用……推我啊……” 完美的栽赃。 完美的受害者形象。 陈白芷冷眼看着她出神入化的表演,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她在心里默数。 一。 二。 果然,数到三之前,身边一阵风刮过。 徐墨怀高大的身影已经越过她,一个箭步冲到了柳筱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她摇晃的身体。 “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是陈白芷从未听过的紧张。 安抚完怀里的人,徐墨怀抬头,那双深沉的黑眸直直地射向陈白芷。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怒气几乎要冲破理智。 “白芷,你为什么就不能跟她好好说话?” 他甚至没有问是不是你推的她,而是直接定了她的罪。 在她陈白芷这里,柳筱就永远是那个需要被好好说话的弱者。 陈白芷站在原地,面不改色,冷静得不像话。 她没有错过,柳筱埋在徐墨怀的怀里,朝她投来的那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那眼神里全是挑衅。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有跟她好好说话了?” 陈白芷终于开口,声音像淬了寒冰,每个字都敲在人神经上。 她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抬了抬下巴,视线越过徐墨怀的肩膀,落在了墙角那个不起眼的监控摄像头上。 “我没有说过一句过激的话,更没有伸手推她。”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会议室的每个角落,也传到了门口已经吓傻的陆珊珊耳朵里。 “徐总如果不信,”她顿了顿,目光终于移回徐墨怀的脸上,语气带上了严谨,“可以现在就叫人来,调监控。” 说完,她甚至没再看那两人一眼,也没理会门口的助理,转身,踩着她那双八厘米的高跟鞋,头也不回地朝会议室外走去。 高跟鞋敲击在光洁地砖上的声音,清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就像她这个决绝的背影。 陈白芷的心里,是一片死寂般的平静。 她彻底放弃对那个男人抱有任何希望了。 所以,他怎么看她,怎么想她,她也无所谓了。 揣摩徐墨怀对柳筱到底有多在乎,思考徐墨怀对自己的看法是厌恶还是失望,这些曾经在无数个夜里让她辗转反侧的难题,如今看来,都像个笑话。 不重要了。 一点都,不重要了。 咔哒。 办公室的门被她推开,又在她身后合上。 陈白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着总算可以清净清净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正准备拉上百叶窗,办公室的门,却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拧开。 她甚至没回头。 能不敲门就进她办公室的,除了许晗,就只剩那一个。 果然,徐墨怀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将走廊的光线都遮挡了大半。 陈白芷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径直朝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只是,她没能走到。 离桌沿还有两步远,手臂忽然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攥住了她。 她被迫停下脚步,回过头,视线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点点上移,最终落在那张写满怒气的俊脸上。 陈白芷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嘴角轻轻扯出一个弧度,没什么温度,讥讽的意味却像是淬了毒的钩子。 “怎么?”她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徐总不去楼下陪着你那位撞疼了腿的白月光,跑到我这儿来,是想做什么?” 这话,成功地让徐墨怀眼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白芷,”他似乎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声音压得又低又沉,“我们之间的问题,是我们之间的。你不要总是针对柳筱。” 他知道柳筱今天会来律所,心里就莫名地发慌,丢下会议就赶了过来。 他怕她们起冲突。 他怕的,是陈白芷那张嘴,那副不饶人的性子,会吃亏。 可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陈白芷站在那里,冷得像个陌生人,而柳筱却委屈得直掉眼泪。她还是这么咄咄逼人。 听见这种话,陈白芷真的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耳朵已经听出了茧,心,也早就麻木了。 她懒得再辩解一句,暗中用力,手腕拧转,只想从他的桎梏里挣脱出来。 她的抗拒,似乎彻底点燃了男人的怒火。 徐墨怀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突然一拽,将她整个人都扯进了怀里! 陈白芷猝不及防,额头撞在他坚硬的胸口,闷哼了一声。 这是一个惩罚性的拥抱。 男人有力的手臂紧紧圈着她的背,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带着挫败,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白芷,”他抱着她,声音闷闷地传来,“你不要对谁都充满敌意,行不行?” 怀里的身躯是熟悉的,却也是陌生的。 陈白芷没有挣扎,因为她清楚,在绝对的力量悬殊面前,任何挣扎都只会显得狼狈,并且毫无用处。 她只是借着他收紧手臂的力道,身体顺势往后一靠,后腰轻轻抵在了坚硬冰凉的办公桌边缘。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辈子不见面? 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动作,却恰到好处地在她的小腹和男人滚烫的胸膛之间,拉开了一道安全距离。 她肚子里这个小小的生命,是她自己的。 是她一个人的。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伤害到他。 这个带着抗拒意味的动作,徐墨怀感觉到了。 他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混杂着昨夜一整晚的辗转难眠的烦躁。 没有她在,家里空旷得像一座坟墓。他第一次发现,那张双人床原来那么大,大到他伸出手,都触碰不到任何有温度的东西。 他把她抱得更紧了,几乎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 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恳求。 “白芷,你知道吗?” “家里没有你,太冷清了。” “我真的很需要你,你跟我回家吧。”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呓语。 “你也可以先把工作放一放,我们可以……我们可以先要个孩子。” 对,孩子。 只要有了孩子,她就会像妈说的那样,把重心放到家庭上,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浑身是刺,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要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似乎已经陷入了自己勾勒出的美好憧憬里,无法自拔。 而他怀里的陈白芷,在听到孩子那两个字时,一直紧绷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眼底翻涌的所有情绪,都尽数掩去。 孩子…… 她肚子里已经有了。 但是,这个孩子,已经跟这个男人,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这辈子,都不会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永远不会。 两个人就以这样一种诡异的姿势拥抱着,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再说话。 两分钟后,徐墨怀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突然松开圈在她背上的手,转而捧住了她的脸,强迫她仰起头。 下一秒,他低头,精准地将自己的唇,重重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没有试探,没有温柔。 他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横冲直闯,撬开她的齿关,想要掠夺她口中所有的空气。 “唔……” 陈白芷忍无可忍。 那股让她恶心作呕的烟草味混着木质香,再一次侵占了她的所有感官。 她毫不犹豫地对着那片在她唇上肆虐的薄唇,狠狠地咬了下去!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两个人的口腔里弥漫开来。 “嘶——” 徐墨怀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她。 就是现在! 陈白芷抓住这个空隙,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则迅速退到了宽大的办公桌后面,。 她抬手,用力地擦着自己的嘴唇,,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化为实质。 “徐墨怀,你无耻!” 徐墨怀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被咬破的嘴角,指尖沾上了一抹刺眼的殷红。 他看着对面满眼警惕地盯着自己的女人,脸上的表情有点挂不住。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为什么一看见她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就控制不住地想吻上去,想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她还是属于自己的。 办公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徐墨怀瞥了一眼陈白芷那张已经铁青的脸,想着必须找个话题,来缓和一下这几乎要爆炸的气氛。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昨晚翻找了一夜的东西。 “白芷,”他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一些,“奶奶之前给我的那个平安符,是不是还在你那儿?” 他刚想说,今天正好有空,可以一起去满芳庭把东西拿回来。 “扔了。” 陈白芷冷冰冰的两个字,像两根淬了寒冰的钉子,直直地钉进了他的耳朵里。 徐墨怀准备好的后半句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徐墨怀的声音里带着错愕,仿佛那两个字是什么天方夜谭。 陈白芷抬起眼,目光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烈,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她看着男人唇角那抹被自己咬出的殷红,甚至觉得有些刺眼。 “我说,”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我已经把它扔了。” 她扯了扯嘴角,那弧度里全是明晃晃的讥讽。 “反正你徐大总裁日理万机,身边又有佳人相伴,哪里需要那种东西保平安。” 这句话像一根烧得通红的针,精准地刺进了徐墨怀心头最敏感的那一点。 男人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了两下,那张原本还想缓和气氛的俊脸,此刻黑得能滴出墨来。 “陈白芷,”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你能不能不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 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 他一个大男人,低声下气地跑来求她回家,她就用这种态度对他? 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好歹! 石头都该被捂热了,她的心是铁做的吗? 面对他的怒火,陈白芷心里竟然没有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阴阳怪气? 比起他一边抱着自己说需要,一边又为了别的女人来质问她,到底哪个更可笑? 她迎着他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不能。”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 “这辈子都不能。” 她看着男人因为震怒而微微收缩的瞳孔,用尽全身力气,把心里最决绝的话也一并砸了出去。 “徐墨怀,我们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不要再说话。” 一辈子不见面? 不要再说话? 这几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徐墨怀的神经上。 他想过她会继续冷漠,会继续争吵,却唯独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绝。 一股比刚才更猛烈的怒火,瞬间冲上了头顶,烧掉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好,很好。” 他怒极反笑,唇角被她咬破的伤口因为这个笑容而再次裂开,渗出新的血珠。 他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骨子里,再一片片撕碎。 第一百九十章 决裂后的抽痛 “陈白芷,这是你说的。” “你最好,不要后悔。” 话音落下,他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 砰——! 一声巨响,厚重的红木门被他用力甩上,整个办公室都仿佛跟着震了一下。 陈白芷紧绷的肩膀,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才无力地垮了下来。 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后背抵着冰冷的办公桌,缓缓地滑坐到地毯上。 小腹处传来一阵细微的抽痛,她脸色一白,连忙伸出手,用一种保护的姿态,轻轻地覆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有一天她和徐墨怀会走到这一步。 “一辈子不见面”,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像刀子,先捅向他,再回过头来,把自己也割得鲜血淋漓。 她的目光,飘忽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办公桌上,那个她随手放下的黑色手提包,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 平安符,其实就在里面。 那阵抽痛缓和了些,陈白芷撑着桌沿,慢慢地站了起来。她走到桌边,拉开包的拉链,从夹层里拿出了那个小小的红色锦囊。 锦囊的边角有些旧了,上面的金色绣线也微微泛白。 这是奶奶亲手塞给她的,说庙里求来的,让她交给徐墨怀保平安的。 她当时还想着,毕竟是奶奶的心意,哪天找个机会交给那个男人。 机会…… 陈白芷看着掌心里的红色,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原来,他们之间,早就没有合适的机会了。 今天闹成这样,以后,更不会有了。 这个象征着平安的东西,在他们最决绝的争吵里被当成武器,真是天大的讽刺。 没有必要了。 至于奶奶那边……只能先找个借口,瞒着了。 陈白芷收回飘远的思绪,小心翼翼地,将平安符重新放回了包里最深的那个夹层,拉上了拉链。 。 做完这一切,她才觉得脚踝有些酸胀。 她低头看了眼脚上那双八厘米的高跟鞋,就是刚才,她穿着这双鞋,和徐墨怀拉扯。 她从办公桌底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双平底鞋,换上。 当双脚踏踏实实地踩在地面上时,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场歇斯底里的对峙,耗尽了她太多的心神。 她的手,又下意识地,回到了小腹上,轻轻地抚摸着。 还好,还好她现在已经学会了控制情绪,不再轻易被那个男人影响。 从今以后,她最重要的,就是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 其余的,人和事,都是次要的。 想到这里,陈白芷重新坐回椅子上,眼神恢复了属于精英律师的清明。 她把手边几份需要立刻处理的文件批阅完,剩下的,用邮件交代给了助理陆珊珊。 陈白芷在办公室里为自己和孩子打算的时候,另一边的徐墨怀,正带着一身戾气回到自己的商业帝国。 轰—— 迈巴赫在徐氏集团楼下停稳,他从车上下来,周身的气压低得让前来开门的门童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一路目不斜视地走进专属电梯,直达顶层。 尹杰抱着文件刚想汇报,看到他那张黑得能拧出水的脸,和唇角那抹刺眼的血迹时,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徐墨怀一言不发地冲进会议室,里面等候多时的高管们瞬间噤若寒蝉。 整整一个小时的会议,他几乎没说几句话,但每一个扫过来的眼神,都像淬了冰的刀子,让做报告的部门经理冷汗直流。 会议全程,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的,都是陈白芷那句一辈子都不要再见面。 这个女人,怎么敢? 她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会议在一片死寂的低气压中结束。 徐墨怀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可一抬眼,就看见了办公桌上那个突兀的牛皮纸袋。 没有署名,没有快递公司的标识,看起来像是直接送过来的。 他皱着眉,走过去,伸手拆开了封口。 几张A4纸,从里面滑了出来。 最上面那张纸上,五个黑体加粗的大字,狠狠地砸在了他的瞳孔里。 ——离婚协议书。 徐墨怀的脑子嗡的一声,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他一把抓起那几张纸,目光飞快地扫过。 财产分割,她什么都没要,净身出户。 唯一的要求,就是离婚。 在协议书的最后一页,落款处,是她清秀的签名。 陈白芷。 她早就准备好了? 在他今天低声下气地跑去求她回家的时候,她的离婚协议书,就已经躺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呵。 一声冷笑,从他喉咙里溢出来。 他突然感觉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着疼,一股气血直冲头顶,眼前都有些发黑。 原来他今天像个小丑一样去求和,在她眼里,都只是一场笑话。 好,很好。 陈白芷,你真够狠的。 他一手死死地攥着那份协议书,纸张被他捏得变了形。另一只手伸出去,重重按下了桌上的内线电话。 嘀——的一声,接通了。 很快,厚重的实木门被轻轻敲响,叩、叩、叩,三声,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进。” 徐墨怀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沙哑,不带温度。 门开了,尹杰抱着一个文件夹,几乎是踮着脚尖走了进来。他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徐总,您有什么吩咐?” 尹杰太懂察言观色了。 自家老板从会议室出来时那张黑沉的脸,还有唇角那抹暧昧又刺眼的血痕,都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一件事——今天谁惹他谁倒霉。 徐墨怀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尹杰,看得尹杰后背一阵阵地发毛。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将那个牛皮纸袋连同里面的文件,举到了半空中。 “这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尹杰的目光只在那牛皮纸袋上停留了零点一秒,心往下一沉,头也垂得更低了。 “回徐总,这个……是秘书室刚刚收到的,说是给您的亲启件。”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主管的反常 别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他能不知道吗? 这个牛皮纸袋,连同里面那份离婚协议书,还是陈白芷亲自过来,交到他手上的。 当时陈律师的脸色很平静,只说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交给他。 他以为的合适时机是两人和好,或者至少是冷静下来之后。 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最不合适的时机? 徐墨怀听到刚刚收到四个字,眼里的最后的温度也彻底熄灭了。 刚刚? 他前脚刚在她的办公室里,跟她撕破脸皮地大吵一架,后脚她的离婚协议书就精准地送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这算什么? 是在告诉他,她早就迫不及待地想甩开他了?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这么会算计了? 亏他还以为,她说的一辈子不见面只是气话。 原来,她早就为这句话铺好了所有的路。 哗啦—— 一声脆响,徐墨怀没再多说一个字,两只手抓住那几张A4纸,三下五除二,直接将那份协议书,撕了个粉碎。 他盯着那些碎片,朝着僵在原地的尹杰,幽幽地开了口。那声音低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 “以后,陈白芷的事情,你不用再留意。” “有任何情况,也不用向我汇报。” 徐墨怀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那只攥着纸屑的手,竟然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该死! 为了不让尹杰看到自己的失态,他霍然转身,用宽阔的后背对着他,只留下一句冷硬的命令。 “记住我说的话,你先出去吧。” “……是,知道了,徐总。” 尹杰像是得到了特赦令,慌忙退出了这间低气压中心。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重新关上,他才敢靠着墙,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完了,这下是彻底完了。 老板和老板娘,怕是真的要走到尽头了。 徐墨怀那边如何天翻地覆,陈白芷无从得知,也不想得知。 第二天,她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在了律所的办公室。 她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波澜:“珊珊,来我办公室一下。”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陆珊珊走了进来,只是那张年轻的脸上,不见了往日的活泼,反而带着点郁闷。 “陈律师,您找我。” 陈白芷呷了一口咖啡,抬眼看向自己的助理,一眼就看穿了她情绪不高。 “我昨天让你跟进的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个,陆珊珊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原本还努力维持的职业表情瞬间垮了下来,腮帮子都气鼓鼓的。 “……还没办好,陈律师。” 这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让陈白芷有些意外。 她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也跟着放缓了些。 “怎么了?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没事,有任何问题,直接告诉我。” 陆珊珊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往前快走了两步,把手里的文件往陈白芷桌上一放,声音里带着哭腔。 “就是您让我提交的,关于张亚洲那个案子的重审申请材料。” “我昨天下午就已经提交给孔主管了,可是今天一早,就被他原封不动地打了回来!” 陈白芷的眉心蹙了一下。 张亚洲的案子,一个证据链存在明显瑕疵的故意伤害案。她有九成把握可以翻案。 陆珊珊越说越委屈,也越想不通。 “我问孔主管是什么原因,他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就一直重复一句话。” “说什么?” “他就说,让我告诉您,这个案子已经结了,是铁案,不能再提了!” 听完陆珊珊的话,陈白芷搭在桌面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 这不合常理。 律所的规矩她很清楚,只要有充足的证据,任何案子都可以申请重审。 而且,张亚洲这个案子,前天她才跟孔主管提过一次,当时他还饶有兴致地听着,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反对的意思。 怎么一个晚上过去,就变成了不能再提的铁案? 陈白芷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抓不住。 她看着还在为工作受挫而难过的小助理,安抚道:“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不怪你,你先出去忙吧。” 陆珊珊抽了抽鼻子,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办公室的门关上,陈白芷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 她站起身,拿起桌上那份被驳回的材料,没有片刻犹豫,径直走向了主管办公室。 “哎哟,白芷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办公室的主管孔军一看见陈白芷,眼皮就是一跳,随即脸上立刻堆起了菊花般的笑容,又是张罗着让她坐,又是亲自去饮水机前倒水。 “快坐快坐,来,喝水。” 这可是徐总的夫人,律所的金字招牌,他可得当菩萨一样供着。 陈白芷看着他那副过分殷勤的样子,心里只觉得一阵烦躁。 她连坐下的欲望都没有,直接摆了摆手,用那份文件隔开了他递过来的水杯。 “不用麻烦了,孔主管。”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穿透力,让孔军端着水杯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陈白芷没有理会他的局促,目光直直地钉在他的脸上,开门见山。 “我想问一下,关于张亚洲的这个案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像是在提醒,也像是在质问。 “我记得,就在前天,我还跟你提过这个案子。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话音刚落,就清晰地看见孔主管脸上那副菊花般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端着水杯的手抖了抖,热水溅出来几滴,烫得他一个激灵。 孔军手忙脚乱地把杯子放在桌上,眼神躲闪,看向窗外,又看向地面,就是不敢看陈白芷的眼睛。 “白芷啊……”他搓着手,声音干涩,“这个……这个事情吧,它有点复杂。” 陈白芷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用沉默施加着无形的压力。 她知道,孔军这种职场老油条,不见兔子不撒鹰,不逼到份上,是不会说实话的。 果然,几秒钟的死寂后,孔军扛不住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特殊通行权 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往前凑了半步,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音。 “白芷,案子本身,绝对没问题。” 他先是给了一颗定心丸,随即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但是……但是这事儿,它坏就坏在,不是我们所里能决定的。” 孔军似乎是在斟酌措辞,每一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 “今天我也是刚接到通知……是徐总,徐总特意打电话交代下来的。” 徐总。 徐墨怀。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陈白芷的耳朵里。 她搭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孔主管还在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小人物面对权势时的无奈:“徐总亲自交代,张亚洲这个案子必须压下去,任何人都不能再提。你说……这……我哪敢不听啊?” 压下这个案子。 而且是徐墨怀亲自交代的? 陈白芷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再也听不进孔军后面说了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甚至都没说一句再见,转身就走。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没有坐下,只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脑子里一团乱麻。 为什么? 当初,张亚洲伪造车祸现场,想要阻止她作为夏安的辩护律师,是徐墨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渠道,不动声色地递给了她一份最关键的行车记录仪备份。 还派了保镖保护她,张亚洲才不敢继续嚣张。 那个时候,他还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怎么现在,摇身一变,又成了保护张亚洲的那个人?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屈辱的念头,突然蹿进了她的脑海里。 离婚协议书。 昨天她刚让人把那份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书送过去,今天他就立刻出手,精准地卡住了她最在意的案子。 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为了公报私仇? 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来警告她,恶心她? 告诉她,离了他徐墨怀,她陈白芷在律所连一个案子都推动不了? 这个念头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她一直以为,就算他们之间没有爱情,至少也该有成年人之间最基本的体面和尊重。 可现在看来,她好像高估他了。 或者说,她从来就没看懂过那个男人。 不行。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无论是谁,徐墨怀也不行。 工作是她的底线,是她抛弃一切换来的铠甲,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因为私人恩怨就来践踏它。 而且这个案子,她是直接受害者。 陈白芷最终将所有的思绪都汇成了一个决定。 她要当面向他问个清楚。 她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指尖甚至还带着颤抖,划开屏幕,直接找到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 手机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嘟——嘟——声,一声又一声,像敲在她的心上。 她握着手机,耐心地等着。 直到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没接。 或者说,他不想接。 陈白芷看着自动挂断的手机屏幕,眼底最后的温度也褪了下去。 好,很好。 她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冰冷。 “珊珊,进来一下。” 陆珊珊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 “陈律师?” 陈白芷没有抬头,只是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语气没有半点波澜。 “帮我联系尹杰,尹秘书。” “我要预约徐总的时间,就说有重要的公事商谈。”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越快越好。” 陈白芷的指令刚通过内线电话下达,另一边,徐氏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一场冗长的高管会议也终于画上了句点。 徐墨怀扯了扯束缚了一上午的领带,捏着眉心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尹杰抱着一沓文件快步跟在他身后,动作麻利地将一份当日行程预约单放在了办公桌上。 徐墨怀随手拿起那份预约单,视线从上往下扫,目光在触及到其中一个名字时,倏然定住。 陈白芷。 他拿文件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些,纸张的边缘被捏出了清晰的褶皱。 她要来公司找他? 结婚三年,这还是头一回。 可偏偏,是用这种最疏离的方式——通过秘书室预约。 她想干什么? 徐墨怀心里莫名地有些发空,也有点慌。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上的那个名字,声音听不出情绪。 “上面怎么有白芷的名字?” 尹杰正在汇报其他事宜,被这冷不丁的一句问话打断,连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解释。 “刚才您在开会,少……” 一个“少夫人”差点就脱口而出。尹杰舌尖打了个转,硬生生把称呼咽了回去,改口道:“是陈律师打电话过来,但您手机没接通。” 昨天老板才下了死命令,让他不要再过问任何关于陈白芷的事情。 他当然不敢接。 可现在看老板这反应……昨天那话,八成是气话。 尹杰在心里迅速盘算着,补充了一句:“陈律师应该是联系不上您,才走了秘书室的预约流程。” 听了这话,徐墨怀放下了手里的文件,转而拿起了被他扔在一旁的手机。 屏幕一亮,果然,通知栏里清清楚楚地躺着三个来自白芷的未接来电。 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徐墨怀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她还真的,是为了那个案子来的。 动作倒是快。 “这样。” 他沉吟片刻,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你通知前台跟秘书室,以后她过来,不用预约,也不用通报,可以直接上来。” 尹杰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不用预约?不用通报?直接上来? 这待遇……整个徐氏集团,除了徐母,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老板这态度变得也太快了,昨天还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样子,今天就直接给了最高通行权限。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正要开口应下。 办公桌后面,男人低沉的嗓音又响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预约的冷遇 “算了。” 尹杰刚到嘴边的好的徐总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徐墨怀。 只见徐墨怀靠进宽大的皮质座椅里,自嘲似的牵了下嘴角。 他刚刚才让人卡了她的案子,用最卑劣的方式在她工作的领域里给了她一刀。 现在又假惺惺地给她什么通行特权? 有什么意义。 她现在,恐怕是宁愿走最官方的流程,也不想承他半分人情了。 他看着那份预约单上陈白芷三个字,仿佛能看到她此刻那双带着怒火的眼睛。 “就按流程来吧。”徐墨怀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了,“让她等着吧。” 徐墨怀脸上再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朝着尹杰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她想预约,那就让她预约。 她想公事公办,那就公事公办。 徐墨怀烦躁地往后靠倒在椅背上,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天两人剑拔弩张的情景。 她咬破他嘴唇时那股狠劲,还有那双清冷眸子里燃起的决绝火焰。 就算他真的交代下去,让前台放行,她陈白芷会领这个情吗? 恐怕只会觉得,这是他又一次高高在上的施舍。 她不会要的。 徐墨怀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张预约单上刺眼的名字。 他烦躁地想着这些的时候,陈白芷的车,已经稳稳停在了徐氏集团大楼下。 陈白芷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阳光下,徐氏集团四个字折射出冰冷的光。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踩着高跟鞋,径直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 前台依旧是那两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看见陈白芷走近,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那眼神里带着审视,还有几分轻蔑。 “你好,我叫陈白芷,预约了下午两点见徐总。” 她从容地递上自己的名片,语气平淡。 其中一个女孩接过了名片,指尖几乎是捏着卡片的边缘,仔仔细细地来回看了两遍,又在电脑上核对了好一阵子。 那模样,不像是在确认访客信息,倒像是在鉴定什么稀世古董的真伪。 “哦,陈律师是吧。” 确认无误后,女孩的态度依旧算不上热情。 “喏。” 她随手朝着电梯间的方向指了指,下巴微微扬起。 “总裁专属电梯在那边,你自己上去吧,顶层。” 那语气淡淡的,眼睛甚至都没再看陈白芷一眼,说完便转过头去,自顾自地跟旁边的同伴聊了起来。 陈白芷什么也没说,转身朝着电梯走去。 她还没走远,身后两个女孩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就顺着空气飘了过来。 “嗤,这次怎么不说是总裁夫人了?改用律师身份预约了?” “我就说嘛!她怎么可能是总裁夫人,你见过哪家的总裁夫人见自己老公,还需要走预约流程的?” “就是呀,我看啊,还是柳筱姐有希望。昨天新闻你看了没,徐总亲自去接机,那才叫般配呢!” “可不是嘛……” 议论声随着电梯门的缓缓关闭,被彻底隔绝在外。 陈白芷看着电梯壁上倒映出的自己,面色平静,嘴角却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那两个小姑娘,其实也没说错。 她这个挂名的总裁夫人,想要见自己的丈夫一面,竟然还要像个外人一样,通过秘书预约。 这事儿说出去,可不就是个笑话么。 不过,也无所谓了。 她想,这是她第一次踏进徐氏集团的大门,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今天来,不是以妻子的身份,而是以律师的身份。 张亚洲的案子,孔军说是徐墨怀压下来的。在这件事里,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所以,她必须来。 为她自己,争取最基本的权益。 电梯叮的一声轻响后,在顶层停下。 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陈白芷整理了一下思绪,抬步正要走出电梯,却没想到门外迎接她的,竟然是尹杰。 尹杰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儿,看到她,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少夫人,您来了。徐总在办公室,这边请。” 他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然而然地就把她朝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带去。 尹杰那句少夫人,像一根细小的针,不轻不重地扎在陈白芷心上。 她微微蹙眉,脚步顿了一下。 来之前,她特意强调过自己是以律师身份预约,尹杰不可能不知道。 “谈公事,不是应该去会议室吗?”她声音清冷,刻意拉开距离。 尹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职业化的恭敬,“这是徐总的意思。” 他不敢多说半个字,将陈白芷引到那扇厚重的门前,轻轻叩了三下。 “徐总,陈律师到了。” 得到里面一声模糊的进后,尹杰便侧身退到一旁,目送陈白芷推门而入后,才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陈白芷推开门,她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间办公室太大,也太空旷了,以至于她的视线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窗边的那两个人。 一个是办公室的主人,徐墨怀。 另一个,是她这次离婚官司的委托人,柳筱。 柳筱怎么也在这里? 难道他们……已经到了这种形影不离的程度了吗? 陈白芷推门的动作,似乎正好打断了什么。 柳筱正姿态柔弱地靠在沙发里,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委屈地啜泣。 而她的丈夫,徐墨怀,正微微俯身,手里捏着一张纸巾,看那姿势,分明是准备递过去,替他的白月光擦拭眼泪。 那个动作,精准地刺痛了陈白芷的眼睛。 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只剩下本能的反应。 “打扰了。” 陈白芷下意识地收回视线,垂下眼眸,迅速在混乱的思绪里整理出最得体的措辞。 “我换个时间再来吧。” “不用。” 她刚要转身,身后就传来了男人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带着命令。 陈白芷的身体僵在原地。 “白芷,”徐墨怀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件事刚好跟你有关,需要找你商量。”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公关部的越权 “是呀,白芷姐姐,你来得正好!” 柳筱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方才那点梨花带雨的脆弱瞬间烟消云散。 她顺手从徐墨怀手中,自然无比地抽走了那张纸巾,随意地在眼角沾了沾,那里根本没有半点泪痕。 看见陈白芷,她反倒像是见到了亲人,瞬间喜笑颜开。 “我刚才还跟墨怀说,正要打电话找你呢。” 说话间,柳筱已经站起身,几步走到陈白芷面前,熟稔地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半拉半拽地带到自己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坐呀,姐姐,站着多累。” 手臂上传来的触感,让陈白芷浑身不适。 她不着痕迹的跟柳筱拉开距离,才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敲响,秘书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是两杯咖啡。 陈白芷的目光只扫了一眼,心就又往下沉了半分。 一杯,是放在柳筱面前的,用的是一个印着可爱猫咪图案的私人马克杯。 而送到她面前的,则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待客用玻璃杯。 谁是主人,谁是客人,一目了然。 “我的还是多糖吧?” 柳筱没有碰那杯咖啡,只是歪着头,冲着秘书甜甜地笑了一下。 秘书也回以一个恭敬的微笑。 “是的,柳筱姐,您的还是老样子,双份糖和奶。” 等秘书将门轻轻带上,办公室里只剩下咖啡豆烘焙后的浅淡香气,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白芷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老样子? 多么熟稔的三个字。 原来,柳筱早已是这里的常客,熟稔到连徐墨怀的私人秘书都清楚记得她的口味。从集团前台,到顶层总裁办,恐怕人人都认识这位徐总的红颜知己。 而她这个正牌的徐太太,结婚三年,踏进这间办公室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尹杰,大概没人知道她的身份。 心底那点残存的期盼,在老样子三个字里,被碾得粉碎。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了。 她想。 等柳筱这个离婚官司顺利打完,拿到那笔不菲的律师费,她就彻底离开嘉盛,离开徐墨怀划定的这片领地。 就在陈白芷打算开口时,柳筱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没有看陈白芷,而是仰起脸,用一种带着撒娇语气,望向办公桌后的男人。 “墨怀,如果你同意了,我就去通知公关部了。” 公关部? 嘉盛集团的公关部? 陈白芷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下。 她没听错吧? 一个外部明星,竟然能直接调动徐氏的公关资源? 她今天听到的信息,真是一个比一个更让她觉得荒唐。 陈白芷的视线,死死地锁在那个回到办公桌后,姿态闲适地靠进真皮座椅的男人身上。 她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否认,或者犹豫。 然而什么都没有。 只见徐墨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随即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那个动作,轻描淡写,却像是一道无声的判决,将陈白芷彻底划入了局外人的阵营。 “我就知道,墨怀你最好了!” 柳筱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唇角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随即又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转向了身旁的陈白芷。 “白芷姐姐,你那么善良,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她靠得很近,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水味丝丝缕缕地钻进陈白芷的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那双桃花眼里,飞快地划过挑衅,快得像幻觉,随即又被浓浓的恳切所覆盖。 陈白芷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面前那杯待客用的玻璃杯,咖啡已经微凉,她却丝毫不在意,就这么喝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在味蕾上蔓延开,让她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柳筱见她不语,也不恼,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委屈。 “是这样的。” 她像是怕陈白芷不明白,特意放慢了语速。 “你知道,张亚洲是我刚刚拿了女主角奖的那部电影的导演。”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观察陈白芷的反应,见她依旧面无表情,才继续往下说。 “但是,现在张亚洲的风评并不好,网上有很多关于他的负面新闻。” 说到这里,柳筱的眼睫颤了颤,摆出一副欲言又止但很在乎别人感受的模样。 “而且……” 她呼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而且,我还听说,白芷姐姐你……你要因为一个已经结了的案子,重新起诉他。” 她说着,眼中已经迅速蓄满了泪水,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姐姐,那部电影对我很重要,如果现在导演出了事,我的事业也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的……你,你不能这么做啊……” 柳筱的哭声不大,却精准地敲在人的神经上。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委屈,仿佛陈白芷真的在逼她走上绝路。 “白芷姐姐,我求你了。” 柳筱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往前凑了凑,想要去拉陈白芷的衣袖。 “你千万不能再起诉他了。因为他离婚的案子,那部电影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如果你还要抓住他不放,被媒体捅出去,那我们的电影就完了!我的演艺生涯……也会受到致命的影响的。” 说到这里,她还特意侧过头,用那双泪光闪闪的眼睛,望了一眼办公桌后始终沉默的徐墨怀。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吸了吸鼻子,接着说。 “还有,我现在是徐氏的代言人。这部电影影响到我是小事,可要是影响到整个公司的声誉,那就不好了。” 终于说完了。 陈白芷听着这番堪称完美的说辞,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冷的笑。 看来,她今天来这里,本身就是个笑话。 她还以为能让徐墨怀撤了自己的决定,原来,不过是来接受审判的。 柳筱早已计划好了一切,甚至把公司的利益都搬了出来。 但是,想让她就这么算了? 不可能。 陈白芷终于抬起了眼,那双向来平静无波的眸子,直直地射向柳筱。 第一百九十五章 孔主管案子给截了! “当时受伤的人是我。”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锐利,情绪的激动让她的指节都有些泛白。 “张亚洲差点撞死的人是我,你现在让我放弃起诉?” 她往前倾了倾身子,目光像是要穿透柳筱那副无辜的伪装。 “柳筱,如果换作是你,你能放了差点要了你命的人吗?” 陈白-芷话音刚落,柳筱往后缩了缩,随即用一种更小的声音嘟囔道。 “那你当时……不是也没事嘛,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 她避开了那个尖锐的问题,飞快地将话题拉回自己的主场。 “现在关系到公司的利益,你就不能……暂时先放一放私人感情?” “不能。” 陈白芷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 她站起身,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再分给沙发上的两个人。 “我绝对不会放弃。” 说完,她转身,径直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柳筱故作可怜的脸上。 办公室的门就在眼前。 她抬起手,刚刚碰到金属门把手。 身后,那个男人低沉的嗓音,终于响了起来。 “白芷。”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柳筱说的,我希望你考虑一下。” 如果说柳筱刚才那番话,是对她明晃晃的挑衅。 那徐墨怀这句话,就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捅进了她的心口。 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在这一刻,被搅得血肉模糊。 陈白芷握着门把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原来,人真的可以被一句话,瞬间抽空所有的力气。 她想转身质问他,凭什么? 想冲他嘶吼,张亚洲差点撞死的人是我,不是你身边的柳筱! 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心里的那杆秤,早就明明白白地偏向了柳筱那边。她再多说一个字,不过是自取其辱,让他和柳筱多看一场笑话罢了。 陈白芷挺直了脊背,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力气,终于转动了门把。 咔哒一声轻响。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将那对男女,和那间让她窒息的办公室,彻底关在了身后。 走出徐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玻璃幕墙建筑。 这辈子,她都不想再踏进这里半步了。 回嘉盛律所的路上,陈白芷的思绪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一个决定,在她心里迅速生根。 离开嘉盛,越快越好。 对,就这么定了。 整个嘉盛都是徐氏旗下的产业,在这里,徐墨怀可以一手遮天。他能让孔军压下她的案子,就能用无数种办法让她寸步难行。 但是,只要走出了徐氏的势力范围,她不信,他徐墨怀的手真能伸得那么长。 她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办公室的门就被人小心翼翼地敲响了。 笃,笃,笃。 声音很轻,带着犹豫。 这个时间点,除了她的小助理陆珊珊,不会有别人。 陈白芷卸下一身的疲惫,姿态放松地靠在桌沿,声音也缓和下来。 “请进。” 门被推开一条缝,陆珊珊探头探脑地伸进一个小脑袋,看见陈白芷在,才抱着一沓文件走了进来。 小姑娘的嘴巴瘪着,那双原本灵动的大眼睛此刻红通通的。 她努力地眨着眼,似乎在尽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陈白芷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怎么了?”她轻声问了一句,“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就是这句轻飘飘的关心,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珊珊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涌了出来,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她抱着的文件夹上。 “陈律师……”小姑娘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们……他们说我是扫把星,说我跟了您之后,您的案子才会被孔主管压下来……” 陈白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她走过去,抽了张纸巾递给陆珊珊。 “没事,”她安慰道,声音平静得不像话,“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她也是从实习律师一步步走过来的,职场里的闲言碎语,肮脏手段,她见得多了。 只是以前,她会拼了命地去证明自己。 但现在,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了。 所以,这些话,这些人,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 她这句云淡风轻的安慰,非但没能止住陆珊珊的眼泪,反而瞬间炸开了锅。 陆珊珊哭得更凶了,抱着文件夹的手都在发抖,抽噎着说。 “他们……他们怎么说我都可以,可他们不能那么说您啊,陈律师!” 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愤怒。 “他们说……说您能打赢之前的官司,都是靠徐总在背后撑腰,现在徐总不要您了,有了新欢,所以才让孔主管把您的案子给截了!” 新欢。 这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陈白芷心口一麻。 陆珊珊吸了吸鼻子,越说越气:“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跟他们在茶水间吵了一架!” 陈白芷看着她气得通红的脸,走上前,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掉陆珊珊脸上的泪痕,动作很轻,带着安抚的力量。 “你听我说,珊珊。” 她把还在抽泣的陆珊珊拉到一旁的待客沙发上坐下,递给她一杯温水。 “为这种事去吵架,不值得。我们是律师,不是街边吵架的泼妇。” 陈白芷的声音很平静,目光却锐利清明。 “他们想怎么说,那是他们的自由。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用实力,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给他们塞回去。” 陆珊珊捧着水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的泪总算止住了。 “陈律师,我知道!您的案子都是靠自己一分一毫拼出来的,他们就是嫉妒您,才在背后嚼舌根!” 陈白芷看着她,紧绷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弧度,她伸手摸了摸陆珊珊的头发,语气也刻意放得轻松了些。 “你知道就行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股票,应声大跌? 她顿了顿,补上一句。 “好了,去把眼泪擦干,别让他们看了笑话。出去工作吧。” 陆珊珊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 刚才还算温和的表情,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寸寸冷却下来。 陈白芷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她前脚刚从徐氏集团的大楼里出来,后脚整个嘉盛律所就传遍了她被徐墨怀抛弃的谣言。 速度快得像是有人拿着大喇叭,在全公司进行现场直播。 呵。 除了那位当红的柳大明星,还能有谁? 这位柳筱,不仅要在徐墨怀面前演一出柔弱可怜的戏码,还要在背后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把她的专业能力踩进泥里。 想让她陈白芷,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依附男人生存的笑话。 柳筱,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能让我知难而退,乖乖放弃起诉? 陈白芷眼底划过冷冽的锋芒。 既然你这么想看我输,那我偏不如你的愿。 徐墨怀这扇门,她敲不开了。 但徐家,可不止他徐墨怀一个人说了算。 她忽然想起了徐墨怀的母亲,那个总是在她受了委屈后,拉着她的手,真心实意心疼她的长辈。 徐墨怀这个人,虽然霸道偏执,但对他母亲,却总有几分说不出的敬重。 一个念头,迅速在她脑海里成型。 与其在这里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想到这里,陈白芷抓起沙发上的风衣和手袋,转身就走出了办公室。 她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快步走向了另一侧的露台,在无人的角落,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妈。” 电话那头传来徐母温和的声音,“白芷啊,今天怎么有空给妈打电话?” 陈白芷看着远方的天际线,深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上几分委屈。 “妈,我……我今晚能回老宅吃饭吗?有点事,想跟您说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瞬间就抚平了陈白芷心头的焦躁。 从律所到徐家老宅,不过四十分钟的车程。 她刚走到玄关,就听见里面传来徐母带着惊喜的声音。 “白芷?愣着干嘛,快进来!” 徐母从客厅里快步走出来,脸上带着欢喜,在看到她那张苍白的脸时,那欢喜又立刻转为了心疼。她拉起陈白芷的手,入手是一片冰凉。 徐母的眉头一下就拧紧了,反手将她的手攥进自己温暖的掌心里,嘴里念叨着:“你看看你这手,跟冰块似的。” 她一边朝厨房里喊着“王妈,快把炖的汤盛一碗出来!”,一边拉着陈白芷往客厅走。 嘴上嗔怪道:“你总算舍得回来看妈了。我怕你工作太忙,不敢总打电话,结果你倒好,真要把妈给忘了?” 熟悉的唠叨声混着厨房里汤锅咕嘟咕嘟的响动,让陈白芷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她顺势靠在徐母身边,声音也软了下去:“妈,我这不是忙完了,就立刻回来看您了嘛。” “那正好,”徐母拍了拍她的手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让王妈多烧几道你爱吃的菜,今晚就在这儿住下,陪妈好好说说话。” 徐母心情好极了,说着就要起身去厨房。 “你在这儿歇着,我去厨房看看,让他们快一点。” “妈,我去帮忙吧。”陈白芷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 “那怎么行?” 徐母立刻按住她,语气不容置喙。 “你才从医院出来多久?身体还没养好呢,就得好好歇着,厨房那种烟熏火燎的地方不许去!” 陈白芷知道拗不过她,只好乖乖坐着。 看着徐母精神矍铄地走向厨房的背影,她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酸。 在这个家里,她才像个被长辈心疼的孩子,而不是那个在外面刀枪不入的陈大律师。 徐墨怀给不了她的温度,徐母却毫无保留地给了她。 很快,饭菜就摆满了餐桌。 水晶虾仁、松鼠鳜鱼、蟹粉豆腐……全是她喜欢的口味。 餐桌上,徐母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把她的碗堆得像座小山。 “多吃点,你看你瘦的,风一吹都要倒了。”徐母一边夹菜一边说,“今天妈心情特别好,你得多陪我吃一碗饭。” 陈白芷看着徐母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心里的底气也足了几分。 她放下筷子,好奇地问了一句。 “妈,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让您心情这么好。” 徐母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 那是非常细微的停顿,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但陈白芷还是捕捉到了。 徐母拿起公筷,又给陈白芷夹了一筷子青菜,似乎在犹豫要怎么开口,过了几秒,才重新露出笑容。 “还不是因为公司的事。” 她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 “徐氏集团的股票,最近一直在涨。就今天,涨停了!照这个势头下去,徐氏的市值很快就能再上一个台阶。” 徐母越说越高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还有啊,墨怀的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他爸要是知道了,肯定也高兴。” 听了徐母的话,柳筱的那句“不能因为你,影响了公司的利益。”,猛地扎进了陈白芷的脑子里。 她脸上的笑容,就在那一瞬间,彻底消失了。 刚刚还觉得温热鲜美的菜肴,此刻在嘴里,仿佛都变成了嚼不烂的蜡。 柳筱是徐氏集团旗下高端护肤品线的全球代言人。 张亚洲的案子一旦公开审理,柳筱作为女主角的那部电影也会受到影响,这对一个当红明星的形象是毁灭性的打击。 而一个形象崩塌的代言人,对徐氏集团的品牌声誉和股票,又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 今天,徐氏的股票刚刚涨停。 而徐母,正为了这件事而由衷地感到骄傲。 她要怎么开口? 告诉她,妈,您儿子为了他的白月光,压下了我的案子。 还是告诉她,妈,我想请您出面,让我继续打一场官司,而这场官司的后果,很可能会让您引以为傲的徐氏股票,应声大跌? 她怎么能……亲手毁掉徐母此刻脸上这珍贵的笑容? 第一百九十七章 自私? 陈白芷垂下眼,看着碗里堆得满满的菜。 那份她视若珍宝的关怀,此刻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来时路上积攒的所有勇气,在这一刻,被现实砸得粉碎。 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餐桌上的气氛,随着陈白芷脸色的变化,瞬间从温馨的顶峰跌落到了冰点。 徐母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换上了担忧。她看着陈白芷那张骤然失去血色的脸,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又疼又气。 疼的是白芷,气的是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哎,看我这张嘴,”徐母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歉意,“好好的,提那个混账东西干什么。” 她伸过手,轻轻覆在陈白芷冰凉的手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得很。” 徐母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只有她们两人能懂的体己。 “他在工作上是把好手,这点我不否认。但别的地方,他就是个不开窍的木头疙瘩,分不清好赖。” 这话,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站队。 徐母的眼神满是心疼。 “白芷,你听妈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妈都站你这边。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更不会因为他,就让你受委屈,逼你原谅他。” 陈白芷的心乱成一团麻,徐母后面说了什么,她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徐氏集团、股票涨停,还有徐母此刻带着愧疚的眼神。 她怎么还能开得了口? 再提那个案子,已经不是让徐母在儿子和公司之间为难了,而是在用徐母对她的这份疼爱,去反过来刺伤徐母。 她做不到。 这顿饭,最终还是在压抑中结束了。 陈白芷几乎是食不知味地扒了两口饭,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妈,我……”她放下碗筷,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突然想起来律所还有份文件要得急,我得回去一趟。” “这么晚了还回什么律所?”徐母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不赞同地看着她,“你看你这脸色,差得跟纸一样,赶紧上楼去休息!” “妈,没事的,就是一点小工作。”陈白芷站起身,语气带着仓皇,“我处理完就回家了。” 徐母见她坚持,知道劝不住,只能退了一步,满脸不放心地叮嘱。 “老李!老李!” 她扬声朝外面喊了一声。 “你去送一送白芷。” “妈,不用麻烦李叔了,”陈白芷赶忙拦住她,脑子飞速转动,脱口而出,“许晗说她正好在附近,顺路过来接我,我们约好了的。”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谁也不想见,谁的话也不想听。 出了老宅的大门,她沿着路边那条安静的林荫道慢慢走着,打算到路口去打辆车。 然而,刚走到那个熟悉的路口,她的脚步就顿住了。 一辆黑色的宾利,就那么安静地停在路灯下。 而徐墨怀,就靠在车门边。 他指尖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烟雾缭绕着他那张看不清神情的脸。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停顿声,徐墨怀缓缓抬起了头。 在看到那张倔强的脸之后,他眼底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殆尽。 他将指尖的烟蒂扔在地上,用昂贵的定制皮鞋尖狠狠碾过 下一秒,他迈开长腿,带着一身寒气,快步走到了陈白芷跟前。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陈白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彻底点燃了徐墨怀的引线。 “走,上车。” 他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拽她的手腕,要把人往那辆黑色的宾利里拖。 “徐墨怀,你放开我!” 男人的触碰让她莫名的抗拒,声音里都带上了颤抖。 她本能地想挣扎,想狠狠甩开他的手。 可小腹处那一点微弱的存在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锁住了她所有的动作。 不行。 不能用力。 万一…… 这片刻的迟疑,让她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机会,只能任由这个男人,粗暴地将她塞进了副驾驶座。 车门砰地一声被甩上,隔绝了外面带着栀子花香的空气。 陈白芷看着男人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甚至没给她系上安全带的时间,就发动了车子。 “徐墨怀,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答她的,是车厢里被无限放大的沉默。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陈白芷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死死抓住车门上方的扶手。 还好,这种亡命徒似的飞驰没有持续太久,车子一个急刹,伴随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停了下来。 下了车,陈白芷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老宅附近那片僻静的山顶。 这里是市里有名的情侣看夜景的地方,可此刻,却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刚想开口质问,却听见咔哒一声,是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紧接着,一星火光在他唇边亮起。 徐墨怀又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从鼻腔里缓缓吐出。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头,那双在烟雾后若隐若现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了她。 “陈白芷”他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冷得像冰,“你刚才回老宅,是不是跟我妈提了张亚洲的案子?” 一瞬间,陈白芷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四肢百骸都变得冰冷僵硬。 原来是这样。 他不是碰巧路过,也不是良心发现要来接她。 他就是为了这件事,专程在这里堵她。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徐墨怀见她不说话,只用那双清亮的的眼睛看着自己,便理所当然地把这份沉默当成了默认。 他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明显,几乎要凝成实质。 “陈白芷,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你是吃准了我妈一定会帮你,所以从我办公室一出来,就直接回老宅告状,求我妈给你撑腰,是不是?” 他索性扔掉了手里那根没抽几口的烟,再次用鞋尖碾灭,然后朝她逼近了一大步。 第一百九十八章 放我自由! 紧接着,他粗暴地再次抓住陈白芷的手臂,突然向自己的方向一扯。 “你现在就回去,跟我妈说清楚,”他的眼神冷酷,语气是命令式的,“告诉她,这个案子,是你自己自愿放弃的!” 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像铁钳一样箍着她,疼得钻心。 但这点疼,远不及他话里那份理所当然的羞辱。 陈白芷抬起眼,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暴怒的男人。 山顶的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得她眼睛发涩。 回去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他宁愿相信自己是个为了赢官司跑去跟长辈告状的小人,也不愿意有片刻的迟疑,去想一想,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心口那处刚刚被徐母暖起来的地方,此刻像是被山顶的夜风穿堂而过,只剩下了一片空洞的凉。 怒气到了顶点,反而催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 她忽然就不想解释了。 她倒要看看,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能对她残忍到什么地步。 陈白芷看着他,眼底最后一点希冀的光也熄灭了,声音不大,却清脆又决绝。 “如果我说不呢?” 徐墨怀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在他看来,她就应该立刻辩解,或者干脆顺从地答应。 可她没有。 她只是那么平静地、甚至带着挑衅地看着他。 就是这丝挑衅,让徐墨怀本就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眸里翻涌起比夜色更危险的情绪,声音也跟着一寸寸冷了下去。 “陈白芷,你别忘了,许晗还在京市。” 一句话,轻飘飘的,却重如千斤。 陈白芷的瞳孔一缩。 “如果你想让你的好闺蜜,那个总爱替你打抱不平的许大记者,在京市所有媒体都混不下去……”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棱,“你可以试试看。” 这句话,精准地捅进了陈白-芷的心窝,然后狠狠一搅。 疼。 疼到四肢百骸都瞬间失去了知觉。 他竟然还是用许晗来威胁她。 就为了柳筱。 陈白芷忽然觉得很可笑,她扯了扯嘴角,弧度里全是自嘲,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但她还是不死心地,问出了那个她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让我牺牲我的事业,牺牲我的原则,为什么你自己不考虑退一步呢?” “什么意思?”徐墨怀看着她,眼底尽是戒备。 陈白芷像是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疼了,声音淡淡的,飘散在风里。 “很简单。你把徐氏集团的代言人换掉,不就行了?” “这样,柳筱就不是你的商业伙伴,我接的案子,既不影响你公司的利益,也不影响我作为律师的职责。” 换掉柳筱? 徐墨怀听到这个建议,下意识地就吐出了三个字。 “不可能。” 斩钉截铁,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这三个字,像最后的判决,终于让陈白芷彻底死了心。 看,就是这样。 她就不该对他抱任何幻想。 为了柳筱,他连一秒钟的思考都不需要,就可以直接否定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她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原来,不是她想多了。 是她想得太少了。 她根本就不该嫁给他。 陈白-芷深深呼出一口气,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 “徐墨怀,”她甚至没有看他,只是望着山下城市的万家灯火,“我没有把张亚洲的案子告诉妈。” “我也没有,让她帮我。” 握着她肩膀的手,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松开了所有力气。 徐墨怀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陈白-芷清瘦却笔直的背影,那两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她说……她没有? 那他刚才那些愤怒,那些质问,那些威胁……算什么? 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一种陌生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 “白芷……”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是我……误会你了。” 他说着,下意识地就想去重新拉她的手,或者说,想抓住点什么,来安抚自己此刻的慌乱。 可他的指尖还没碰到她的衣袖,陈白芷就像受惊的刺猬,往后一缩,彻底躲开了他的触碰。 那动作里的抗拒,比任何一句指责的话,都来得更伤人。 徐墨怀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山风吹过,他才发现她穿得那么单薄,脸色也白得吓人。 他笨拙地换了个话题,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 “白芷,你冷不冷?” “……走吧,我送你回家。” 回家? 陈白芷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回哪个家? 那个只有保姆和空荡荡房间的婚房? 他那句小心翼翼的我送你回家,听在耳朵里,不是关心,是恩赐。 就好像他刚才的威胁都未曾发生,一个轻飘飘的误会,就想一笔勾销。 陈白芷终于抬眼,直直地看向他。 “徐墨怀,”她的声音轻得像山顶的雾,“既然你那么在乎柳筱,为什么不干脆一点,把离婚协议书签了?” 离婚协议书。 这五个字像一颗凭空炸开的惊雷,劈得徐墨怀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全部失灵。 他想过她会哭,会闹,甚至会不依不饶地跟他算账。 他唯独没想过,她会这么平静地,提出离婚。 就好像,这不是一个挣扎许久的决定,而是一个再也自然不过的通知。 “白芷,你……你说什么?”他声音都有些发颤,那股刚刚席卷全身的懊悔,瞬间被一种更汹涌的恐慌所取代。 他从来没有想过,陈白芷会离开他。 陈白芷没有理会他的震惊,自顾自地往下说。 “张亚洲的案子,我可以放弃。”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为自己挣脱一道枷锁,“我只有一个条件,尽快把离婚协议书签了,放我自由。” 她竟然愿意为了离婚,放弃那个她准备了那么久的重要案子? 徐墨怀看着她那双决绝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爱,没有恨,只有一片漠然。 他彻底慌了。 “白芷,你听我解释!”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以后,都别来求我! 他急切地上前一步,想抓住她,却又不敢,“我跟柳筱现在真的只是工作关系,只是……只是她情况特殊,我不能……”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陈白芷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她甚至懒得去戳穿他话里的漏洞。 一个男人,如果需要你去逼着他解释,那解释本身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见她油盐不进,徐墨怀慌忙地转移了话题,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个张亚洲,我已经找人教训过他了!”他急于证明自己是在乎她的,“你要是还不解气,我让他过来,当着你的面跪下道歉都行!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尽管提出来,好不好?” 他以为这是示好,是补偿。 可在陈白-芷听来,这只是又一种彰显他权势的方式。 “不用了,”她淡淡地打断他,“我不需要。” 她只想谈离婚。 既然谈不拢,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再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陈白芷侧过身,避开他灼人的视线,望着山下的灯火。 “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白芷!”男人不肯放弃,伸手就想去拉她的手腕。 可她像是早就预判了他的动作,在他手指碰到自己衣袖的前一秒,后撤一步,彻底躲开。 那一下,干脆利落,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 徐墨怀的手,再一次僵在冰冷的空气里。 陈白芷终于又看向他,眼神里的厌恶再也无从遮掩。 “徐墨怀,”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我不想坐你的车。” “因为你,还有你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 这个词,瞬间将徐墨怀捅得鲜血淋漓,只剩下被羞辱的暴怒。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心脏的某个角落,塌陷了下去。 他抬起手,指着她,手指都在发抖。 “好……很好,陈白芷。” “我让你恶心?”他气急反笑,眼眶都有些发红,“那你记住了,以后,都别来求我!” 话音落下,他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引擎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黑色的宾利决绝地掉头,冲下山去,很快就消失在盘山公路的拐角。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只剩下呼啸的山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陈白芷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山顶坐了多久,直到四肢都冻得失去了知觉。 她忽然想起来,第一次来这里,是夏天的一个晚上。 那是他们结婚第一年,也是他们关系最好的时候。 她在家开着空调还喊热,徐墨怀就二话不说,开车载着她来到这个山顶,说这里的风最凉快。 夏夜的风,吹着城市的霓虹,他们靠在车前盖上,他从背后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能聊一整晚的废话。 那时候,他怀里很暖,夜色很美。 可是现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 这个男人却在寒冷的冬夜,为了另一个女人,用最伤人的话,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多么讽刺。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阵刺眼的车灯划破黑暗,将她笼罩其中,一辆熟悉的红色保时捷停在了不远处。 车门打开,许晗裹着一身寒气冲了过来。 “芷芷!” 当许晗的手碰到她冰块一样的手臂时,声音都变了调。 陈白芷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许晗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得快要碎了。 她什么都没问,直接脱下自己的大衣,又从车里拿了条厚厚的羊绒毯子,把陈白芷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她半拖半抱地弄进了车里。 暖气开到最大,许晗把她冰冷僵硬的身体,紧紧地抱在了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 “没事了,没事了芷芷,我来了。” 车厢内的暖气,终于让陈白芷冻到麻木的指尖有了微弱的知觉。 许晗一边开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她,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陈白芷,你是不是傻?大冬天的,一个人跑山顶上吹风,你是嫌命长还是觉得徐墨怀那种人渣值得你这么作践自己?” 许晗的声音又急又气,骂得凶,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在抖。 陈白芷没说话,只是任由那份温暖包裹着自己。 徐墨怀开车离开后,山顶的风好像更大了。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脑子里空荡荡的,直到身体的本能提醒她,再待下去,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 她这才摸出手机,拨通了许晗的电话。 本以为一个人冷静得差不多了,可许晗的出现,那劈头盖脸的关心,瞬间就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梧桐苑公寓的灯光,特别的暖和。 许晗把她按在沙发上,先塞了一杯滚烫的热水,然后把她推进浴室,命令她泡个热水澡,不把骨头里的寒气逼出来不准出来。 等身体的温度一点点回暖,陈白芷才裹着浴袍,坐在沙发上,把刚才在山上发生的一切,缓缓说了一遍。 她越是平静,许晗就越是愤怒,手里的玻璃杯砰地一声砸在茶几上。 “徐墨怀这个狗东西!他太过分了!” “芷芷,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那个渣男算账!我还要把张亚洲案子的事告诉阿姨,我看他怎么收场!” 许晗说着,抓起沙发上的车钥匙就要往外冲,完全不管现在已经是深夜。 想起徐墨怀最后的警告,陈白芷心里一紧,慌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晗晗,你别去!” 那一下,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声音都带着颤抖。 许晗被她这剧烈的反应惊得停下脚步,回头看见她依旧苍白的脸色,火气顿时被心疼浇灭了大半,连忙扶着她重新坐回沙发上。 “你别激动,我不去,我不去还不行吗?” 陈白芷这才松了口气,回握住许晗的手。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比哭还难看。 “我已经决定离开嘉盛了,彻底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晗晗,他以后,都别想再插手我的任何事。”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就不能再把你拖进这趟浑水里。 徐墨怀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 第二百章 想掌控着一切? 许晗看着她眼里的决绝,知道她是真的下了决心,只能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两个人又安静地聊了一会儿,许晗才扶着她回客房休息。 躺在柔软的床上,陈白芷却觉得浑身的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着寒气,又酸又沉,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第二天醒来时,陈白芷毫不意外地发烧了。 她跟律所请了半天假,下午感觉好了些,才撑着身体回了嘉盛。 在彻底离开之前,她必须把手头上的案子都处理干净,做好交接,这是她作为律师的职业操守。 结果,她刚在自己那间能俯瞰大半个京市的办公室里坐下,桌上的私人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让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奶奶。 屏幕上跳动的奶奶两个字,烫得陈白芷指尖一颤。 奶奶身体不好,平时都是她掐着点打电话过去问候,老人家很少会主动联系她,除非…… 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点点往上爬。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无异,才按下了接听键。 “奶奶?怎么啦?” 她甚至还带上了一点撒娇的鼻音,像是平日里那个在长辈面前无忧无虑的孩子。 “我前天才给您打过电话呀。” 电话那头传来奶奶中气十足的嗔怪声。 “怎么,我的傻丫头,奶奶想你了,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了?” 听到这亲昵的埋怨,陈白芷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了些许。 听起来,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错了,错得离谱。 奶奶下一句话,就让她明白,麻烦不是出在奶奶身上,而是冲着她来的。 “白芷呀,你跟墨怀说说,让他别老是为我这点小事操心了。” 墨怀两个字从奶奶嘴里说出来,精准地刺进了陈白芷的神经。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握着手机的手指也收紧了些。 “他一个大老板,多忙呀!” 电话那头,奶奶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前两天不是托人给他求了个平安符嘛,他倒好,转头就又给我请了个护工过来。” 说到这,奶奶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炫耀的意味。 “你还老说我烦人,你看看人家墨怀,多孝顺。” 孝顺? 这两个字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陈白芷的脸上。昨夜山顶的寒风,徐墨怀阴鸷的眼神,瞬间涌回脑海。 她再也听不下去。 “奶奶!” 一声尖锐的呼喊脱口而出,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后面那些愤怒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这哪里是孝顺? 这分明是他徐墨怀的补偿,是他自以为是的赎罪! 他用柳筱的案子来拿捏她,用许晗的前途来威胁她,把她逼到绝路,让她在山顶吹了一夜冷风差点丢了半条命。 然后,他转头就去对她最在乎的亲人献殷勤,用这种她无法拒绝的方式,来弥补他那点可笑的愧疚感。 徐墨怀,你到底在恶心谁呢? 这些话,只能在自己心里来回地刮,流出的血也只能自己咽下去。她怎么能告诉奶奶,那个她口中孝顺的好孙女婿,刚刚才把她的亲孙女伤得体无完肤? 电话那头的奶奶被她这一声喊得吓了一跳。 “白芷?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奶奶听得见。” 老人家顿了顿,又絮絮叨叨地嘱咐起来。 “还有啊,你回头告诉墨怀,就说奶奶谢谢他的好意。那个新来的护工,让他辞了吧,你李阿姨一个人照顾我绰绰有余,多请一个,还得白白多花一份钱,浪费。” “好了,奶奶,我知道了。” 陈白芷死死咬着后槽牙,才把那股愤怒,重新碾碎了咽下去。她逼着自己挤出正常的声线,“我会跟墨怀说的。” 又安抚了奶奶几句家常,她才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的瞬间,陈白芷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整个人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她翻出通讯录,指尖精准地滑到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徐墨怀。 按下通话键的前一秒,她的动作顿住了。 左手不受控制地攥紧了手机,连带着整个手掌都在发抖。 打过去质问他吗? 问他是不是觉得用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抵消掉他给的那些伤害? 徐墨怀,你以为你这么做,我们之间的一切就能一笔勾销? 做梦! 给人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他竟然还用这种哄骗三岁小孩的老套路来应付她。 可惜,她早就不是三年前那个对他抱有幻想的陈白芷了。 这个男人向来独断专行,她这一通电话打过去,除了自取其辱,什么也改变不了。 想到这里,一阵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 陈白芷默默地放下了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像她此刻的心。 结果手机刚放下,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请进。” 随着她两个字落下,助理陆珊珊抱着一个半大的纸盒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点好奇。 “陈律师,您的同城快递。” “好的,给我吧。” 陈白芷接过来,盒子不重,上面却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一张加急的同城快递单。 陆珊珊冲她甜甜地笑了一下,便带上门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陈白芷盯着那个没有落款的盒子,一种荒谬的预感浮上心头。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扯开了封条。 一盒进口的感冒药,一盒退烧贴,还有一盒润喉糖,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脑子里轰的一声,昨夜山顶的场景,瞬间闪回。 她毫不犹豫地抓起盒子,起身,大步走到办公室角落的垃圾桶旁,连药带盒子,被她整个扔了进去。 又是徐墨怀! 他到底想干什么? 施舍吗?还是在提醒她,昨晚她有多狼狈,而他又是如何高高在上地掌控着一切? 用这种虚情假意的关心,来粉饰他带给她的伤害?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做这些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行。 这个地方,她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再也无法扑灭。 第二百零一章 无法挽回 陈白芷转身走回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 她没有丝毫犹豫,她打下离职申请书五个大字。 她要离开嘉盛,离开这个处处都是他影子的地方。 把离职申请通过内部邮件发送给主管孔律师后,她甚至没有等回复,便拉开抽屉,开始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 手上的案子还没有完全交接清楚,但她必须做好准备,随时都能走。 陈白芷把所有情绪都抛在脑后,将自己埋进成堆的卷宗里,马不停蹄地处理着手上的工作。 她要用最快的速度,斩断这里的一切。 陈白芷把最后一沓整理好的卷宗放进纸箱,手头的交接工作基本告一段落。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下班时间了。 她可以回家了。 不是回那个冷冰冰的婚房,也不是回徐家老宅,而是回她自己的公寓,那个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然而,就在快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没有敲门声,动作带着强硬。 这个世界上,会用这种方式进她办公室的,只有一个人。 陈白芷甚至懒得抬头,继续慢条斯理地用胶带封着纸箱,发出刺啦——一声长响。 果然,下一秒,那个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 “白芷,为什么要辞职?为什么要离开嘉盛?” 徐墨怀就站在她的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大概是直接从某个会议上赶来的,身上还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只是领带扯得有些松了,泄露出几分烦躁。 陈白芷终于封好了箱子,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才抬眼看向他。 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没有为什么。”她淡淡开口,“这是我的自由。” 她烦透了。 烦透了这种无论她走到哪里,都逃不出他手掌心的窒息感。 烦透了他用她身边的人来威胁她,又用她最不屑的方式来弥补她。 她需要换个环境,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最重要的是,离眼前这个人渣远一点,越远越好。 徐墨怀被她这种全然的冷漠刺得心口一窒。 他设想过她会歇斯底里,会愤怒地控诉,唯独没想过她会是这副样子,好像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是不是因为昨天山顶的事?” 男人盯着她,忽然放低了声音,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小心翼翼。 “你知道吗?白芷。”他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其实,我昨天一直等到许晗来接你,我才离开。” “你当时……对我太抵触了,我不敢靠近你。” 说到最后,他垂下了眼眸,像是在掩饰某种翻涌的情绪。 不敢靠近? 陈白芷在心里冷笑出声。 那个在车里强吻她,把她一个人丢在寒风里的人,现在跟她说不敢靠近? 真是她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徐墨怀低着头,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被余光瞥见的一抹亮色吸引。 是她办公桌旁边的垃圾桶。 里面,那个进口感冒药的盒子,正明晃晃地躺在那里,旁边的退烧贴包装也被撕开,揉成一团。 轰—— 刚刚才强行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窜了上来。 他抬起头,那点刻意伪装的脆弱荡然无存。 “陈白芷!”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她的全名,“你为什么把我给你买的药给扔了!” 来了。 陈白芷心里平静地想。 她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怒火,反而微微偏了偏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茫然。 “是你买的吗?” 她反问,语气疏离。 “快递单上没有署名,我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不敢乱吃。” 一句话,把他所有的质问都堵了回去。 徐墨怀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没署名。 他想关心她,又拉不下那张脸,更怕被她当面拒绝,所以才用了这种自以为体贴的方式。 结果,她用一句轻飘飘的不敢乱吃,就让他所有的心思都成了一个笑话。 孔主管转发给他的那封离职申请书,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他不能让她走。 绝对不能。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白芷……”徐墨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如果还是因为柳筱……因为她的案子才要离职,我向你保证,跟柳筱这一年的合同一结束,徐氏绝对不再跟她续约了。” 徐氏不再跟她续约? 徐墨怀这句话,又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陈白芷脸上。 她看着他,眼底漾开的不是感动,而是冰冷的嘲讽。 “徐墨怀,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女人终于开口,声音不大。 她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上演着独角戏的小丑。 “你真的放得下柳筱吗?” 一句轻飘飘的反问,却比任何质问都来得沉重。 承诺? 陈白芷在心里冷笑。 这个男人给过的承诺还少吗?结婚时说会好好对她,结果呢?纪念日永远是他的白月光更重要。 说好井水不犯河水,却一次次用她身边的人来拿捏她。 现在,为了留住她这个还能用的员工,又能轻易地许诺抛弃那个让他魂牵梦萦了这么多年的人。 真是可笑又可悲。 她当初到底是看上了这个男人什么? 是这张脸,还是他虚假到令人作呕的温柔? 再次抬眼看向徐墨怀时,她眼里的那点嘲讽已经沉淀下去,变成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是鄙夷。 一种掺杂着失望的,纯粹的鄙夷。 那道目光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了徐墨怀的心脏。 他宁愿她像以前那样对自己大吼大叫,也不想看到她用这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男人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心头那股无名火被这眼神一激,烧得更旺了,可烧到最后,剩下的却只有一片慌乱的灰烬。 他花了足足几秒钟,才把那份狼狈压下去,微眯起的眼眸里,翻涌着危险的暗流。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不要总是扯到柳筱身上。” 第二百零二章 拿奶奶逼我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像是警告。 陈白芷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 这个眼神,她太熟悉了。 每一次他要用下作手段逼她妥协时,都是这个样子。 果然,男人的下一句话,让她感觉自己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这个人。 “白芷,不如我把奶奶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在枫华公寓,也方便我们照顾她。” 他语气平缓,甚至带着商量的温和,但话里的内容,却让她每一根神经都瞬间紧绷了起来。 奶奶是她的软肋,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徐墨怀看着她骤然变化的脸色,知道自己抓对了地方。 他眼里的危险气息更浓了,甚至透出几分掌控感。 “你也很久没有回枫华公寓了。” “这么久了,你也该闹够了,也该从满芳庭搬回来了。” 家里确实空旷了太久,他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把奶奶接过来,她就必须回家。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徐墨怀,你也说了,是我们夫妻两个的事情。” 陈白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她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成了拳。她抬起头,眼里是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奶奶,她在敬老院挺好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平稳的语气说。 “你把她接过来,她可能会不适应。” 徐墨怀看着她这副故作镇定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被鄙夷而升起的刺痛感,终于被一种掌控局势的快意取代。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是真的在考虑她的话。 “嗯,奶奶年纪大了,确实可能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 他松口的瞬间,陈白芷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反而提得更高了。 下一秒,就见男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算计的笑。 “那你搬回来总可以吧!” 他说着,就伸出手,想往陈白芷的肩膀上搭。 男人的手带着灼人的温度,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布料。 那是一种她再熟悉不过的,属于捕食者的气息。 陈白芷下意识地,往后撤了半步。 动作幅度很小,却精准地躲开了徐墨怀的触碰,充满了戒备。 她躲开了。 徐墨怀伸出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指尖离她的肩只有一寸的距离,却像隔着天堑。 他眼底刚刚升起的掌控欲,瞬间被一层寒冰覆盖。 这个女人,连碰一下都不让他碰了。 “怎么?”他收回手,插回裤袋,声音沉了下去,“不满意这个提议?” 陈白芷没有回答,反而抬眼看向他。 昏黄的灯光下,她原本毫无波澜的脸上,竟然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弧度。 “我需要考虑考虑。” 这句轻飘飘的话,让徐墨怀眯起了眼睛。 审视的目光,直直地打在她的脸上,想要从她平静的表情下,挖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实情绪。 可什么都没有。 她的脸像戴了一张完美的面具,无懈可击。 陈白芷迎着他探究的视线,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给我点时间。”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是搬家这样的大事,总不能他一开口,她就立刻感恩戴德地答应。 徐墨怀心里的那点不快,被这句给我点时间安抚了下去。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陈白芷最后的挣扎。只要她开口要时间,就证明她已经准备妥协了。 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好。” 男人终于吐出这个字,声音里重新染上了那种运筹帷幄的松弛感。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不再停留,转身潇洒地拉开办公室的门,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砰。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他走了好一会儿,陈白芷紧绷的脊背才松了下来。 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踉跄了一下,伸手扶住了身后的办公桌,才勉强站稳。 冰凉的桌面硌着她的手心,那股凉意顺着皮肤,一点点往心脏里钻。 原来是这样……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徐墨怀给奶奶换最好的敬老院,请最贵的护工,不是什么良心发现,更不只是为了在她面前炫耀他的能力,用施舍来羞辱她。 那些所谓的好,从一开始就是一把为她量身定做的枷锁。 他早就计划好了,用奶奶来牵制她,让她永远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个男人,到底能卑劣到什么地步? 一瞬间,比山顶寒风更刺骨的冷意,从她的四肢百骸涌起。 她不能再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走,那就悄无声息地消失。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疯狂地在她脑海里生根发芽。 陈白芷慢慢直起身子,静下心来,强迫自己冷静地思考。 要走,就必须先安顿好奶奶,一个徐墨怀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她的人脉圈,徐墨怀了如指掌。但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她。 一个他绝对不会想到的人。 她拿出手机,指尖划过通讯录,最终停在一个名字上。 顾廷之。 电话拨出去,只响了两声,就被迅速接起。 “白芷?” 对方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 “你……你现在还好吗?我最近一直忙,也没顾得上联系你。” “我挺好的,廷之哥。” 陈白芷没有心情客套太多,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显得有些沙哑。 她开门见山。 “廷之哥,你能不能……帮我找一家可靠的敬老院?” 她顿了顿,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继续说道。 “要绝对保密,环境要好,医疗条件也要跟得上。” “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的顾廷之明显愣了一下,他听出了她声音里不同寻常的低落。 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沉稳地应了下来。 “好,交给我。” 挂断电话,陈白芷紧握着手机,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手头上需要交接的事情太多,她几乎是把自己埋进了堆积如山的案卷里。 直到窗外的天色早已被深沉的夜幕取代,她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满芳庭。 第二百零三章 老宅的暗流 陈白芷拖着灌了铅似的身体回到家,高跟鞋踩在玄关的地板上,发出空洞的轻响。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开那盏温暖的顶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稀疏光线,将自己摔进了客厅的沙发里。 就在这片刻的宁静即将包裹住她时,茶几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她没有动,只是偏过头,冷眼看着那个在黑暗中嗡嗡作响的方块。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字:妈。 陈白芷的呼吸停了一瞬。 她昨天才从老宅回来,按理说,徐母不是那种会频繁查岗的人。 除非……是徐墨怀说了什么。 这个念头让她心底窜起一股烦躁。 她不想接。 手机执着地响着,大有她不接就响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最终,陈白芷还是伸出手,划开了接听键。她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里带着疏离。 “妈。” “芷芷呀,”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又透着紧绷,“明天不是周末嘛,你回来一趟,妈有事跟你说。” 回老宅。 这三个字像一个开关,瞬间触发了陈白芷脑海里最不愿回想的画面。 她莫名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她从老宅大门走出去时,徐墨怀倚在车门上,那张英俊的脸在夜色里阴郁得骇人。 那个地方,是他的主场。 “妈,”陈白芷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冷了下去,“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再次响起的声音,带上了一点颤抖。 “芷芷,是很重要的事情,妈……妈才叫你回来的。” 那一声微弱的哽咽,精准地击中了陈白芷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徐母一直待她不薄。在这段千疮百孔的婚姻里,婆婆是她唯一能感受到暖意的人。 她的情绪不对劲。 这不是伪装,不是徐墨怀授意的什么新戏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她不忍心拒绝一个听起来如此无助的长辈。 “好,”陈白芷闭了闭眼,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我明天过去。” 挂断电话,客厅重归寂静。 但那份安宁已经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 她静坐了许久,才起身走向卧室。 在休息之前,她翻出通讯录,给许晗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许晗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芷芷!你可算忙完了?我跟你说,我搞到了一手柳筱的黑料,周末咱俩……” “晗晗,”陈白芷打断了她,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这个周末我不过去了,临时有点事。” 跟许晗的通话,掐断了周末最后一点念想。 第二天上午,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就到了。 老宅的司机老李亲自拉开车门,恭敬地站在一旁。 陈白芷没说什么,她知道徐母电话里那压着哭腔的声音,不是装的。 车开得很稳,等车子平稳地驶入徐家老宅,那扇雕花铁门就在身后缓缓合上。 徐母就站在主楼的台阶上,翘首以盼。 车门刚开,她就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是笑,可眼底的焦急却藏不住。 她一把抓住陈白芷的手,掌心冰凉,还微微发着抖。 徐母拉着她往里走,嘴里不停念叨:“我让厨房做了一桌子菜,都是你爱吃的,在外面肯定没好好吃饭,人都瘦了。” 刚一进门,就闻到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着。 这份熟悉的关切,让陈白芷心头发酸。 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院子里又传来了另一阵引擎声。 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悄滑了进来,停在不远处。 车门打开,徐墨怀从驾驶座上下来。 他今天穿了件深色的羊绒衫,步子迈得很快,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急切。 没几步就追上了她们,高大的身影一下子笼罩过来。 “白芷,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让我去接你?” 男人的声音低沉,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宣示主权。 话音未落,他便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抓住了陈白芷的另一只手。 那带着薄茧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陈白芷的身体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就想抽回手,那是一种被冒犯后最本能的抗拒。 啪! 一声清脆的响动。 徐母眼疾手快,一巴掌拍掉了徐墨怀的手。她的力道不重,但态度极其坚决。 “家里有司机,用不着你去接。你这么闲,公司是倒闭了?” 徐墨怀被打掉的手在半空顿了顿,他看了一眼自己脸色不善的母亲,没跟她争辩,目光重新落回陈白芷身上,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熟稔。 “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陈白芷闻言,心头一跳。 “什么时候收拾好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男人的话,将她钉在原地。他的眼神坦然得仿佛在陈述一个他们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 这让陈白芷的身体越来越僵,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在说什么? 接她?接到哪里去? 昨天在办公室那场不欢而散的对峙,他最后那句你给我搬回来住,原来不是气话。 他竟然真的打算这么做,还当着他母亲的面,用这种方式,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徐母看得云里雾里,她看看面无表情的儿子,又看看僵住的儿媳,直接问道:“你让芷芷搬到哪儿去?” 话问出口,她似乎瞬间想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陈白芷,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芷芷,你同意了?” 这个问题,直直插向陈白芷的喉咙。 她怎么回答? 说没有?那等于当场和徐墨怀撕破脸,让徐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说是?那她这几天所有的挣扎,岂不都成了一个笑话? 当时在办公室,为了让他尽快离开,她没有正面反驳那句威胁。可那沉默,竟然被他当成了默许。 她的犹豫,已经给了徐母答案。 徐母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那份温和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心疼和怒意的复杂情绪。 她松开徐墨怀,反倒将陈白芷的两只手都握在了自己手里。 “芷芷,有我在,你不用怕墨怀。” 徐母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透着维护。 第二百零四章 真的是她想多了? “听妈的,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谁也不能逼你。” “妈!” 徐墨怀一听自己的母亲越说越离谱,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只能强硬地反驳了一句。 “这是我跟白芷商量好的,你不要插手。” 徐墨怀这句话,让客厅的气氛瞬间炸裂。 商量好的? 徐母疑惑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梭巡。她看看儿子那张势在必得的脸,再看看白芷煞白僵硬的侧脸,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还商量?就徐墨怀这霸道性子,从来都只有他通知别人的份,哪有跟人商量的道理。 这明摆着就是强迫! “你是我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你?”徐母冷笑一声,眼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她说完,懒得再看徐墨怀一眼,拉着陈白芷的手,,径直将她带到了餐厅。 “来,芷芷,我们吃饭,别理他。” 餐桌上,象牙白的骨瓷餐盘旁,摆着精致的银质餐具。 坐下的那一刻,陈白芷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些。 可这口气还没喘匀,胃里那股熟悉的翻江倒海的劲儿又翻涌了上来。 桌上琳琅满目,全是她过去爱吃的菜。水晶虾仁、蟹粉豆腐、佛跳墙……每一道都曾是她的心头好。 但今天,她一道都不想碰。 是从昨天开始的。 闻不得某些气味,看到之前爱吃的东西也提不起劲。 更糟糕的是,餐桌正中央那道色泽诱人的松鼠桂鱼。那酸甜的酱汁味儿,此刻直往她鼻子里钻,勾得她胃酸一阵阵上涌。 她只能死死掐住掌心,用痛觉压下那股恶心,努力不让徐母看出端倪。 可眼角的余光刚好瞥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是徐墨怀。 他好像完全没把刚才的对峙放在心上,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天气。 “吃完饭,我陪你一起回去收拾东西,”他侧过头,深邃的目光锁着她,“今晚就搬回枫华公寓。” 男人说着,伸出手,又一次,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温热的触感,连同他话语里不容抗拒的压迫感,瞬间压垮了陈白芷紧绷的神经。 胃里的翻涌再也压制不住。 “呕——” 一声压抑不住的干呕,从她喉咙里冲了出来。 陈白芷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突然甩开徐墨怀的手,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的思考,撑着桌子站起来,踉跄着就往卫生间的方向冲去。 “陈白芷!” 还坐在椅子上的徐墨怀,看着自己还停在半空的手,再看着那个奔逃的背影,整个脸黑得像一块碳。 这个女人…… 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了。 在他办公室是这样,现在当着他妈的面还是这样! 她就这么恶心他?一碰她就这样?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说不清的烦躁,在他胸口横冲直撞。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徐母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也顾不上教训他,连忙起身,快步跟到了洗手间的门口。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了。 “芷芷,你没事吧?开门让妈看看。”徐母焦急地拍着门。 回答她的,是马桶冲水键被死死按住后,发出的轰鸣声。 陈白芷跪在马桶边,用这水声掩盖着自己狼狈的呕吐声。她吐得昏天黑地,直到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酸水,那股恶心的感觉才稍稍褪去。 她撑着墙壁站起来,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冲着脸。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 门外的拍门声停了,只剩下徐母担忧的呼唤。 陈白芷深深呼一口气,按停了冲水键。 她拧开门把手,对着门口一脸忧色的徐母,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妈,我没事。” “没事?” 徐母看着她那张白得像纸一样的脸,心疼得眉心都拧成了一团。 她伸手,直接握住了陈白芷冰凉的手。 “还说没事?你看看你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 这话说完,徐母的目光落在陈白芷平坦的小腹上,一个念头毫冒了出来。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 “芷芷,你……你不会是有了吧?” 一句话,像惊雷在陈白芷耳边炸开,刚刚才平复下去的血气,又全冲上了头顶。 完了。 她怎么就忘了,徐母是过来人,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这分明就是孕吐的反应。 还好,她早就在心里盘算过无数遍,连说辞都准备好了。 陈白芷压下心头的慌乱,勉强勾了勾嘴角:“妈,我跟徐墨怀已经分居了,怎么可能怀孕?” 她垂下眼,避开徐母探究的视线。 “就是昨天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肠胃炎犯了,胃里不舒服。” 这个理由,听起来天衣无缝。 可徐母眼里的疑虑却没有消散半分,她想了想,语气变得急切起来:“不行,还是得去医院看看。芷芷,你这个样子,妈不放心。” “妈,您就别多想了。” 陈白芷反手,用力回握住徐母的手。 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我昨天刚从医院回来,都检查过了,就是小毛病。” 说着,她像是才发现一样,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被水渍打湿的一小块衣料。 “哎呀,刚才不小心弄湿了衣服,我先上楼换一件。” 话音未落,陈白芷立刻松开了手,转身就朝楼梯的方向快步走去,背影带着仓促。 徐母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心里的那颗怀疑的种子,却没那么容易被掐灭。 分居才一个多月,又不是一年半载,真要有了孩子,时间上完全对得上。 可是,刚刚白芷否认得那么干脆……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另一边,陈白芷上了楼,一进到客房,就立刻反手关上了门。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整个人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门板滑坐到地毯上。 幸好。 幸好她在这里还留着几件换洗的衣服,不然连个喘息的借口都找不到。 她不知道徐母到底信了几分。 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徐家的人知道。 第二百零五章 上瘾了? 一旦他们知道她怀了徐家的骨肉,以徐母对她的疼爱,和徐墨怀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她这辈子都别想离开徐家这座华丽的牢笼了。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瞒一天,算一天。 陈白芷闭上眼,将脑子里那些纷乱的思绪全部清空,然后从衣柜里找出了一套干净的家居服,迅速换上后,整理好情绪,这才重新打开门,走了下去。 她才刚走到楼梯拐角,楼下客厅里隐约传来的争执声就钻进了耳朵。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离得越近,那声音就越清晰。 “墨怀,你今天必须当着我的面,给芷芷一个交代!” 是徐母的声音,尖锐又严厉,带着怒火,和平日里那个温和慈祥的妇人判若两人。 “妈,你费这么大劲把我叫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徐墨怀的声音随之响起,同样憋着一肚子火。 “当初是你让我跟她结婚的,我都听了。”男人冷硬的声音继续传来,“从结婚到现在,我什么时候亏待过她?” “我给她最好的生活,给奶奶找最好的敬老院,我对她还不够好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一桩桩天大的恩赐。 “还有,”徐墨怀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傲慢,“她律师的工作,能有今天的名气和地位,不也是因为我,因为我们徐家?” 轰—— 最后一句话,像一颗炸弹,在陈白芷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原来是这样。 原来在她引以为傲的职业生涯,在她拼尽全力打赢的每一场官司背后,在这个男人眼里,不过是沾了徐家的光。 她所有的努力,她死磕法条的每一个深夜,都被他用一句轻飘飘的因为我们徐家给抹杀了。 自己在他眼里,竟然就是一个攀附徐家生存的笑话。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陈白芷感觉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她慌忙伸出手,死死扶住旁边的雕花斗柜,才让她勉强没有倒下去。 “你这个混账东西!” 徐母气得浑身发抖,她伸出手指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话来。 “你以为白芷想嫁给你?” “你以为人人都稀罕你徐家的钱?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我就不该……我就不该去求白芷,说服她嫁给你!” 她捂住胸口,缓了好一阵,才厉声质问。 “还有,你为了那个柳筱,逼着白芷放弃自己的案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徐母的话音刚落,男人那低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陈白芷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她牺牲一点点算什么?” 那语气,就像在谈论一个可以随时舍弃的物件。 “这件事不但是为了柳筱,更是为了公司的利益。” 听到这里,徐母脸上最后的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痛心疾首的苍白。 她看着眼前这个冷漠得有些陌生的儿子,声音里带上了绝望。 “墨怀,你这样牺牲白芷,她该有多伤心,你知不知道?” 知道吗? 他当然不知道。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 因为一个笑话,是没有资格谈伤心的。 陈白芷靠着冰冷的雕花斗柜,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那点刺痛,反而是此刻唯一能让她保持清醒的知觉。 楼下客厅里,徐母痛心疾首的质问还在继续。 而沙发另一侧,始终沉默的男人,在听见柳筱和案子这两个词时,周身的气压陡然降到了冰点。 “是陈白芷告诉你的?” 徐墨怀的声音不高,每个字却都透着阴鸷的寒气。 他搁在膝上的手,倏然收紧,骨节捏得咯吱作响。 这个女人,居然真的敢去妈面前告状。 他霍然起身,那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阴沉的脸色像是暴雨将至的天空。 他转过身,抬脚就想冲上楼去找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算账。 可他才刚一回头,脚步就钉在了原地。 楼梯的拐角处,陈白芷就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居家服,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陈白芷,”徐墨怀的喉结滚了滚,压着怒火,声音暗哑,“跟我妈告状,上瘾了?” 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陈白芷的心上。 “看着我们母子吵架,闹得不愉快,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这颠倒黑白的指控,让她觉得荒唐,甚至想笑。 可她笑不出来,连牵动一下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见她不说话,徐墨怀眼里的嘲讽更深了,他逼近到她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一字一顿地开口。 “哦,我忘了。” “你的目的,不是让我们母子吵架。”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是想借我妈的手,把柳筱从我身边赶走,对吧?” “你这个逆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徐母见状,气得浑身发抖,她快步冲上前,扬起手就要一巴掌扇在徐墨怀脸上。 巴掌带起的风,几乎要刮到陈白芷的脸上。 “妈!” 陈白芷眼疾手快,在那巴掌落下去的前一秒,死死抓住了徐母的手腕。 她不想。 她真的不想,让徐母因为自己,和唯一的儿子走到反目的地步。 徐母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再看看眼前这个护着儿子的儿媳,心疼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抽回手,再次指向那个让她失望透顶的儿子。 “不是芷芷告诉我的!她一个字都没提,还想着帮你瞒着!” “倒是你,徐墨怀,你怎么能这么对她?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妈,”陈白芷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让我们自己解决。” 她说完,目光从徐母身上移开,迎上了男人那双冷冽的眼睛。 徐墨怀盯着她,眼底的寒意越来越重。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个极其阴郁的弧度。 “陈白芷,你不是看见我就想吐吗?” 这话一出,陈白芷揪紧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第二百零六章 徐墨怀出国了? “好。” 男人盯着她煞白的脸,薄唇轻启。 “从今天起,我给你自由。” “你的任何事,都跟我徐墨怀,再没有半点关系。” 自由?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光,瞬间劈开了陈白芷心头的乌云。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那颗被反复碾压的心,在这一刻,竟然真的有了一些松懈的迹象。 她终于……可以解脱了吗? 然而,男人接下来的话,将她刚刚升起的所有希望,砸得粉身碎骨。 “不过,”只见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残忍,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这辈子,我都不会跟你离婚。” 轰—— 世界,彻底崩塌了。 他要的不是放过她,而是用婚姻的枷锁,将她永远地钉在徐太太这个耻辱柱上。 让她顶着这个名分,看着他和柳筱双宿双飞,一辈子都活在他制造的笑话里。 浑身的血液,好像在这一瞬间,全部冻成了冰。 徐墨怀说完,甚至懒得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玄关走去。 “墨怀!你给我回来!” 徐母还想追上去,却被陈白芷一把拉住了胳膊。 她的力气不大,可徐母却停住了脚步。 因为她感觉到,从儿媳手臂上传来的,是怎样一种绝望的冰冷。 大门被砰的一声甩上,震得整栋别墅都仿佛晃了晃。 “芷芷……你、你没事吧?” 徐母转过身,看着面无血色的陈白芷,声音里全是颤抖的哭腔。 她握住陈白芷冰凉的手,那温度让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都怪妈……都怪妈不好……我本来是想给你出出气的,结果……结果弄成这样……” 徐母的哭声压抑又痛苦,她攥着陈白芷冰冷的手,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浮木。 那份从手背传来的颤抖,让陈白芷从自己那片崩塌的世界里,勉强找回了一些神智。 她反手,轻轻拍了拍徐母的手背。 这个动作,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妈,我没事。”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沙哑,却意外地沉稳。 徐母抬起泪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都到这个地步了,她怎么可能没事? 陈白芷牵动了一下嘴角,那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安抚性的表情。 “就算今天没有说破,您不说,我不说,早晚有一天,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所以,您不用在意。” 她是在安慰徐母。 也是在说服自己。 那个男人眼里的厌恶,不是今天才有的。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排练了无数遍,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悉数砸在她的脸上。 今天,就是那个时机而已。 误会就误会吧。 他以为自己去告状,以为自己想借母亲的手赶走柳筱……这样也好。 这样,他只会更加厌恶自己,更加懒得看自己一眼。 一个他连多看一眼都嫌烦的人,自然不会时时刻刻盯着。 那她接下来要做的那些事,才不会显得那么畏手畏脚。 从这个角度看,这对他,对她,竟然都是好事。 陈白芷又陪着徐母坐了一会儿,确认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起身告辞。 她拒绝了司机相送,一个人走出了徐家老宅。 回到空无一人的满芳庭,她没有开灯,只是在黑暗中站了很久很久。 那个撕心裂肺的周末,就这么过去了。 周一踏进律所大门的时候,陈白芷已经恢复了往日精英律师的模样。 只是,今天的律所,气氛有些不对劲。 好几个年轻的助理律师和实习生,都聚在前台附近,围在一起交头接耳,脸上是混杂着羡慕、八卦和兴奋的神情。 “天哪,徐总和柳筱真的好般配啊!你看这张照片,简直是王子和公主!” “就是就是,郎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个助理眼尖,看见了陈白芷,吓得立刻噤声,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人。 但另一个不知情的实习生还在小心翼翼地猜测: “你们说……徐总这次是不是真的要移情别恋,跟柳筱破镜重圆了?” “这还用说吗?没看见新闻头条吗?”另一个声音压低了,却难掩激动,“徐总这次去参加欧洲那个顶级的商业论坛,可是全程都高调地带着柳筱!这已经说明一切了吧!” 议论声还在继续,但陈白芷的脚步,却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她手里还拿着早上从咖啡店买来的冰美式,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濡湿了她的指尖,那股凉意,像是瞬间钻进了四肢百骸。 徐墨怀出国了? 还带着柳筱? 她脑子里像是有一根弦,被拨响,尖锐地刺痛着她的神经。 他前脚刚在徐家老宅宣布给她自由。 后脚,就带着他的白月光,去了欧洲,去了全世界的媒体镜头前。 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 他徐墨怀的身边,站着的女人,是柳筱。 而她陈白芷,不过是个被他彻底厌弃的笑话。 “你们胡说什么呢?” 就在那几个助理律师窃窃私语,而陈白芷如坠冰窟的瞬间,一道清的女声,瞬间剪断了前台那片的八卦氛围。 孔主管正好路过前台。他快步走来,眼神凌厉地扫过那几个噤若寒蝉的年轻人,最后落在了陈白芷身上。 只一眼,孔主管的眉头就紧紧蹙起。 陈白芷的脸色白得像纸,那杯冰美式在她手里,仿佛有千斤重。 “陈律师,你没事吧?”陆珊珊快走两步,下意识地就想去扶她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担忧。 陈白芷本能地侧了下身,避开了孔主管的手。 这个动作很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抗拒。 她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搀扶。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在所有人都用看笑话的眼神看她的时候。 “我没事。”陈白芷稳住身形,然后,她上前一步。 就这一步,气场全开。 她的目光平静地掠过那几个同事,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职业性的审视。 “身为律师,应该知道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说话做事都要严谨、谨慎。”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这些扑风捉影的事情,是我们作为律师最忌讳的。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看两份卷宗。” 第二百零七章 离婚的决心 那几个年轻的同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陈律师,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也是从网上看到的……” “对不起,陈律师……我……我没想到您会听到……” 道歉声此起彼伏,可他们看向她的眼神,却从刚才的八卦兴奋,变成了明晃晃的同情。 那种眼神,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陈白芷的皮肤上。 比起流言蜚语,这种怜悯,更让她觉得难堪。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踩着高跟鞋,背影挺得笔直,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厚重的门咔哒一声合上,陈白芷刚把那杯已经不冰的美式放在桌上,手机就在包里疯狂震动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许晗。 电话刚一接通,许晗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跟炮弹似的冲了出来,差点刺破她的耳膜。 “芷芷!你看到某博上那个热搜没有?徐墨怀那个王八蛋他疯了吗?!” 陈白芷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晗晗,不用大惊小怪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 “我知道了。” 在听到那几个助理议论的时候,在听到欧洲、高调同框这几个字眼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你知道?”电话那头的许晗听了她的话,更不淡定了,声音都拔高了八度,“你知道你还这个反应?徐墨怀那个渣男,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以前搞小动作好歹还遮遮掩掩,现在是连面子工程都懒得做了,想让全世界人都看到他身边站的是柳筱那个绿茶?” 许晗气得不行,一连串的质问像是连珠炮,因为太过激动,不停地喘着粗气。 “那你怎么办?芷芷,你就这么由着他把你的脸面扔在地上踩吗?!” 电话那头,许晗的质问像是一记重锤,砸得陈白芷胸口发闷。 她走到办公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晗晗,”她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我们上个周末,在老宅,大吵了一架。” 她把徐墨怀被徐母叫回去,两人的那场争执,用最言简意赅的语言,复述给了许晗听。 包括徐墨怀说的,以后她的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也包括,他说他会给她自由,却又在她提出离婚时,斩钉截铁地拒绝。 电话那头,有那么几秒钟的死寂。 紧接着,陈白芷就听到了许晗那边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咒骂,和什么东西被重重放在桌上的闷响。 “什么?!”许晗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又过了火,“他既然都说了以后你的事他再也不管,也不在乎你的感受,那为什么不肯跟你离婚?他想干什么?留着你这个正妻的名分,好让他跟柳筱在外面玩得更心安理得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男人!” 陈白芷甚至能想象出许晗在电话那头来回踱步,气得快要把手机捏碎的样子。 她轻轻扯了扯嘴角,弧度微不可闻。 “晗晗,你别气,我会想办法离婚的。”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让许晗的火气瞬间变成了心疼。 “芷芷……”许晗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哽咽,“你……你真的能放下他吗?” 放下吗? 这个问题,精准地扎进了陈白芷心里最深的地方。 电话这头的陈白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个沉默,让许晗立刻就后悔了。 她怎么能问出这种话。 陈白芷爱了徐墨怀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当我没问!”许晗立刻转移了话题,声音急促,“我……我就是怕你看到新闻会难受,你现在……你现在怀着孕,医生不是说了吗,前三个月情绪千万不能大起大落。” 怀孕。 这两个字,让陈白芷下意识地伸手,轻轻覆在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这里,有一个她和徐墨怀的孩子。 一个,徐墨怀还不知道,或许也永远不会在意的孩子。 从刚才在前台听到消息,到现在,她其实一直在拼命去压制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绪。 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孩子。 “放心吧,晗晗。”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既然决定要放下了,就不会再轻易被影响。” 许晗在那头又絮絮叨叨地安慰叮嘱了她好几句,才不情不愿地挂了电话。 陈白芷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那张冷艳的脸上,终于浮现出裂痕。 鬼使神差地,她的指尖重新划过屏幕,点开了那个金红色的某博图标。 根本不需要搜索。 【徐墨怀柳筱欧洲论坛】 这个词条,就那么明晃晃地挂在热搜第一的位置,后面还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她点了进去。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张高清照片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帘。 聚光灯下,柳筱穿着一身高定礼服,整个人像一株菟丝花,亲密地挽着徐墨怀的手臂,脸上是胜利者般的甜美笑容。 而她身边的男人,西装革履,身形挺拔,依旧是那副冷峻淡漠的表情,却没有推开身边的人。 镜头下,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的登对。 陈白芷只觉得这张照片刺眼极了,刺得她眼睛都有些发酸。 她僵硬地扯动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徐墨怀,你既然已经完全不在意我的存在了,为什么就是不肯离婚? 她缓缓闭上眼睛,向后靠在椅背上,想让那阵翻涌的心悸平复下去。 一分钟,两分钟…… 就在她好不容易让呼吸稍微顺畅了一些时,桌上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是顾廷之。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似乎是在等她先开口。随即,一道温润又带着试探的男声传来。 “白芷?” 陈白芷闭着眼,没有应声。 “白芷,你还好吧?”顾廷之的声音里,担忧的意味重了几分。 那份小心翼翼的关切,轻轻拂过她紧绷的神经。陈白芷这才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郁气都挤出去。 “廷之哥,我没事。” 她的声音出口,才发觉干涩得厉害。 第二百零八章 柳筱真能上位? 听见她这明显不对劲的嗓音,电话那头的顾廷之沉默了。 过了几秒,他才重新开口,语气斟酌:“我看见了网上的报道。” 他顿了顿,像是怕刺激到她,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怕那些东西会影响你的情绪。” 影响? 何止是影响。那张照片就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灭了她心底残存的最后那点可笑的念头。 “没事的,廷之哥。” 陈白芷靠着椅背,强行调动起所剩无几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一些。 “我跟他已经结束了,所以,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到我。” 这句话,她说得又轻又慢,却带着决绝。 “那就好。” 顾廷之没有再多问,聪明地转开了话题。 “对了,你之前交代我找敬老院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环境和医疗团队都很好,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看看。” 敬老院。 这个词让陈白芷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这是她计划里的第一步,是她为自己铺下的,没有徐墨怀的后路。 “好。”她应下来,“麻烦你了,廷之哥。” 她没有说太多客套话。 她知道,从决定离婚开始,以后需要麻烦顾廷之和许晗的地方,还有很多。 顾廷之似乎也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疲惫,体贴地没有多聊:“那你先忙,你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静一静,我们改天约。” 电话挂断,办公室里重新陷入死寂。 陈白芷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她拉过面前的卷宗,强迫自己将视线聚焦在那些黑色的法条上。 没有感情的牵绊,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她现在,求之不得。 陈白芷将自己埋进工作的堡垒里,而几千公里外的欧洲,风暴的另一个主角,刚刚结束了所有公开活动。 欧洲,某奢华酒店套房。 砰的一声,房门被用力甩上。 徐墨怀扯下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头那股无名火。 秘书尹杰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他看着老板这副烦躁的样子,心里直犯嘀咕。 今天和柳筱小姐的合作明明很顺利,论坛上的照片一发出去,国内公司股价都涨了,老板怎么还这副要吃人的表情? “国内,”徐墨怀转过身,冰冷的视线扫向尹杰,“有什么动静?” 尹杰心里一咯噔,知道老板问的动静是什么。 他硬着头皮打开平板,递了过去:“老板,您和柳筱小姐的词条……上了热搜第一。” 说完,他立刻补充道:“公关部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把热搜压下去。” 徐墨怀没有去看平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地盯着尹杰。 “我问的是她。” 他甚至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但尹杰立刻就懂了。 “太太……太太今天正常上班,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徐墨怀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了,不上不下,又闷又痛。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上个周末,在老宅书房里,陈白芷那张苍白又倔强的脸。 她说:“徐墨怀,我们离婚吧。”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好像是气疯了,口不择言,说了许多伤人的话。 徐墨怀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他知道,她一定会看到那些照片。 以她的性格,她会怎么想? 是会像尹杰说的没什么反应? 一想到这种可能,徐墨怀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透不过气。 他正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套房里的安静。 徐墨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他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当看清屏幕上跳动的那个字时,他刚刚舒展一些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 上个周末在老宅,他和陈白芷才当着母亲的面,把话说得那么难堪。 他几乎能预见到,电话接通后会是怎样一番兴师问罪。 手机铃声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催他的命。 徐墨怀最终还是拿起手机,划开了接听键。 “妈。” 他才刚吐出一个字,电话那头,徐母积攒了一整天的怒火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徐墨怀!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那个柳筱为什么会跟你一起参加活动?” 徐母的声音尖锐。 “你是有家室,有妻子的人,你知不知道!陈白芷才是你的太太!” 徐墨怀捏着手机,沉默地听着。 “之前,你把她弄进公司,安插在你眼皮子底下,我念着旧情,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呢?你竟然敢明目张胆地跟她一起在国外露面,还闹得人尽皆知!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连串的质问,扎得徐墨怀太阳穴突突直疼。 他没想到,母亲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也是,他这个母亲,从三年前开始,一颗心就完完全全偏到了陈白芷那里。 “妈,今天真的是个巧合。”他揉着眉心,想要解释。 “您知道的,柳筱是徐氏旗下高端护肤品的形象代言人。我是来欧洲出差,她是跟着公司的团队一起来做品牌宣传,我们只是刚好碰到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妈,事情真的就是这么简单。” 这番解释,非但没有安抚徐母,反而像是往烧得正旺的火上浇了一勺油。 “简单?”徐母的声音陡然拔高,气得笑了一声,“你自己上网看看,现在都传成什么样了!什么旧情复燃,神仙眷侣!徐墨怀,你让白芷的脸往哪儿搁?让我们徐家的脸往哪儿搁?” “你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妈,还有白芷这个妻子,就马上!立刻!把网上的那些传言给我处理干净!” 徐墨怀心里的烦躁也涌了上来。 “妈,那些媒体就是喜欢捕风捉影,您又不是不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徐母竟然直接挂了电话。 嘟……嘟……嘟…… 第二百零九章 她和宝宝的新生活 徐墨怀举着手机,听着里面传出的声响,俊朗的脸上,神情阴沉得可怕。 一边是母亲不留情面的怒斥,一边是陈白芷死一般的沉寂。 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此刻却像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尹杰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看着自家老板那张足以冻死人的脸,斟酌了半天,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 “徐总,公关部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现在就把热搜压下去?” 徐墨怀像是没听见。 他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支被他挂断的手机。 几秒后,他像是终于回过神,一把抓起手机。 可他的第一个动作,不是打给公关部,而是飞快地划开屏幕,点开了通话记录。 仔仔细细,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扫过去。 没有。 通话记录里,干净得没有一通来自陈白芷的未接来电。 她就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哪怕是一条质问的短信也好。 徐墨怀心头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烧得更旺。 他不死心,又点开了微信。 那个熟悉的,被他置顶的头像就静静地躺在列表最上方。 他点了进去,对话框里,最新的消息还停留在上个月。 她发来一张水电费的缴费截图,下面跟着他冷冰冰的一个字。 嗯。 再往上,全是类似这样毫无温度的公事公办。 这算什么? 夫妻? 这三年,他们之间就像两条平行线,除了法律上的那一张纸,再无交集。 砰——! 一声巨响。 黑色的手机被他狠狠砸在光洁的云石茶几上。 尹杰吓得心头一跳,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自己当场消失。 徐墨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股被母亲的怒火和陈白芷的冷漠共同搅起来的烦躁,此刻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他抬起眼,猩红的眼底带着一股子狠劲,薄唇里几乎是碾出了三个字。 “不用管。” 陈白芷,你可真行。 全世界都知道你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你却能做到不闻不问。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乎? 好,既然你不在乎,你以为我徐墨怀就会在乎吗? 你越是想离婚,我偏不让你如意! 想到这里,徐墨怀转向尹杰,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国内的事情,不用再关注了。” 这句话,让尹杰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老夫人刚刚才发了那么大的火,徐总现在这样不管不问,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等回到国内,老宅那边恐怕要天翻地覆。 但是,他不敢劝。 这位爷一旦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好的,徐总。”尹杰只能垂下头,恭敬地应道。 他顿了顿,想起了另一件事,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试探着问: “那……柳小姐呢?” 徐墨怀一道锋利的眼风扫过来,尹杰赶紧补充道: “柳小姐的经纪人刚刚联系我,说柳小姐想等您处理完欧洲的事务,跟您乘一班飞机一起回国。” “让她先回去。” 徐墨怀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他现在一听到柳筱这个名字就头疼。 本来就只是品牌方的硬性要求,为了宣传效果才一起出席活动。 他可不想再跟她扯上任何关系,不然他母亲的电话,恐怕真的会把他逼疯。 尹杰像是早就料到这个答案,点了点头,又继续汇报: “柳小姐还说,希望在离开之前,能有机会和您一起用个餐,当是感谢您这段时间在工作上的关照。” 尹杰的话音刚落,徐墨怀的太阳穴就突突地跳了起来。 感谢? 要不是她,自己至于像个傻子一样,盯着手机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电话吗? 他抬手,用力按了按刺痛的眉心,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挥了挥。 “推了。” 尹杰心里有数,立刻应下。 徐墨怀又补充道:“按原计划的行程走,欧洲这边的市场刚打开,很多事要盯着。” 他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起来,重新变回那个杀伐果断的徐氏总裁。 可尹杰跟了他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来。 老板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从昨天到现在,他几乎是连轴转,水米未进,全靠咖啡和酒精撑着。 为了工作,也为了……和远在国内的那个人置气。 尹杰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看着自家老板那疲惫的背影,眼神里闪过心疼。 这又是何苦呢? 欧洲的夜色正浓,几千公里外的京市,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陈白芷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在了律所的办公室。 可她的思绪,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远。 脑海里,那张热搜上的照片又一次不请自来。 柳筱挽着徐墨怀的手臂,笑得明媚又得意。而她身边的男人,下颌线绷得死紧,冷着一张脸,却并未推开她。 就那么一瞬间的画面,扎在心口,不致命,却绵绵密密地疼。 她缓缓闭上眼睛。 别想了,陈白芷。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们本来就是要离婚的。 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了桌上那堆积如山的卷宗上。 看着那厚厚的一沓文件,在她手中一份份地变薄,她心里才终于找到了一点踏实的感觉。 等把手上的案子都处理完,她就能毫无牵挂地离开徐家,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她和宝宝的新生活。 正出神间,叩叩两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紧接着,律所的主管,孔胖子,探着一个脑袋走了进来,脸上堆满了笑。 陈白芷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吃惊。 什么事,能让这位平时只会在合伙人面前献殷勤的孔主管,亲自跑到她这里来? “白芷呀!”孔主管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热情得有些过头,“哎呀,忙着呢?” 他搓着手,几步走到她办公桌前,压低了声音,带着谄媚。 “徐老夫人来了,就在外面会客室呢。点名要见你,你看……你还是亲自去迎接一下?” 男人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她。 “老夫人气场太强了,我们……我们这小庙可供不起这尊大佛。有你在,我们也好说话嘛。” 孔主管谄媚的嗓音还在耳边,陈白芷的后背却倏地绷直了,整个人都懵了。 第二百一十章 嘉盛交给她? 妈? 她怎么会来律所? 脑子里乱成一团,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向后滑出。 才刚绕过转角,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公共办公区中央的徐母。 老太太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拄着一根沉木拐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整个律所的布局和员工。 那强大的气场,让整个办公室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缩在自己的工位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孔主管比陈白芷快了一步,已经小跑着凑到了徐母面前,那腰几乎要弯成九十度。 “老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明示,我们一定办到!” 徐母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目光越过他,直直地落在了快步走来的陈白芷身上。 她严肃的脸上瞬间柔和了些许,主动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陈白芷的手,力道不轻,掌心却很温暖。 “白芷,你来得正好。” 她说完,才终于舍得回过头,用下巴点了点还躬着身的孔主管。 “你,去把大家都叫过来。”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喙。 很快,整个律所的员工,全都从自己的格子里走了出来,战战兢兢地在开阔地带集合到了一起。 徐母从头到尾,都没有松开陈白芷的手,就这么拉着她,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全是茫然,不知道这位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豪门老太太,到底要唱哪一出。 在一片死寂的期盼中,徐母终于开了口,声音清晰又有力。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平时都喜欢上网,也喜欢看网上一些扑风捉影的东西。” 她的目光在人群里缓缓扫过,好几个年轻的助理律师,下意识就低下了头。 “但是,我徐家的人,我徐家的公司,不允许这样以讹传讹。” 她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回陈白芷的脸上时,那股子锐利瞬间消散,化成了旁人都能看懂的维护和心疼。 “我今天来,就是宣布一件事。” “从今天开始,嘉盛律师事务所,正式交到白芷的手上。” 一句话,在安静的人群中轰然炸开。 所有人的视线,唰的一下,齐齐聚焦在了陈白芷身上。 陈白芷也彻底傻了。 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嘉盛……交给我?妈来之前,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这是什么情况? 还是孔主管最先反应过来,他往前一步,声音都透着激动。 “哎呀!这是好事啊!天大的好事!” 他对着众人,用力挥了挥手,“老夫人说得对!以后律所就是陈律的!不,是陈董的!我们保证,一定鞠躬尽瘁,好好工作!” 有了他带头,其他人也纷纷跟着附和起来,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都说着恭喜陈律、我们一定好好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白芷知道,现在反驳就是当众下了徐母的面子。 她反手握紧了徐母的手,用了点力道,将她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拉。 “妈,我们进去说。”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关上。 陈白芷松开手,转身看着徐母,脸上再也没有了刚刚的顺从。 “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说得恳切又清晰。 “但是,这个律所,我真的不能接受。” 她重新握住徐母的手,这一次,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态度无比诚恳。 “我想要的,我会靠我自己的本事去争取。我不想靠任何人,直接送到我手上。” 尤其是,她忘不了徐墨怀那句话。 那句让她这三年所有努力都变成笑话的话。 “妈,墨怀说过,我今天能有这点名气和成就,全都是因为我是徐太太,因为有徐家。” 她抬起眼,目光里是压抑不住的酸涩。 “所以,任何跟徐家有关的东西,我更不能要了。” 徐母看着她眼里的倔强,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发紧。她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可唯独在这个儿媳妇面前,总觉得亏欠。 “白芷,”徐母的声音放得更轻了,带着颤抖,“可能……可能妈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伸手,轻轻抚了抚陈白芷的手臂。 “当年,我就不该让你嫁到我们徐家来。” 这句话,比刚才当众宣布律所归属,更让陈白芷震撼。 她嫁入徐家三年,这是第一次,从徐母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徐母眼里的痛心疾首不是假的,她看着陈白芷,一字一句都透着真心实意的悔。 “特别是这段时间,让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徐母说着,松开了手,转身从自己随身带来的爱马仕手提袋里,拿出了一个份量十足的文件袋。 她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将文件袋放在了陈白芷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 “这是嘉盛的股份转让合同,妈已经让律师拟好了。” 她将文件袋朝陈白芷的方向推了推。 “只需要你在这上面签个字,就行了。” 陈白芷的目光落在那个牛皮纸文件袋上,它明明没什么重量,此刻却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把那份文件推回去。 “妈,我明白您是为我好,想给我一份保障……”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但我真的不能要。这和您刚才说的是一回事。” 徐母却像是预判了她的动作,直接把那份文件按在了办公桌上,不让她再碰。 “白芷,你听我说。” 老太太的态度变得异常坚决,但眼神却依旧是柔软的。 “你收不收,是你的事。但这东西放在你这里,妈的心里,多少能落得一点安慰。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她不由分说地握住了陈白芷那只想要推回合同的手。 老人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坚持。 “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方便,再签字。它就放在这,谁也拿不走。”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真的成了不识好歹,伤老人心了。 陈白芷喉咙里堵着一团棉花,上不来也下不去,最终只能在徐母那充满期盼的目光中,艰难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一十一章 情敌送来锦旗 徐母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她又拉着陈白芷的手,温声细语地安慰了几句,。 直到把徐母送到电梯口,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陈白芷才终于卸下了所有紧绷的神经。 她转身走回办公室,看着桌上那个文件袋,只觉得无比烫手。 办公室里徐母留下的淡淡馨香还没散尽,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打破了这短暂的安宁。 “陈律……” 助理陆珊珊探进半个脑袋,表情古怪,欲言又止。 陈白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有些疲惫。 “什么事?说吧。” “外面……外面柳筱来了。”陆珊珊的声音压得极低,“她说她是您的委托人,点名要现在就见您。” 柳筱? 陈白芷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一阵冷笑涌上心头。 这个女人,前两天的新闻里,不还跟徐墨怀在欧洲的古堡酒店里亲密同框吗? 怎么,这么快就飞回来了? 动作倒是快。 陈白芷深深呼出一口气,将助理陆珊珊那张写满担忧的脸关在了门外。 不管心里觉得这事有多荒唐,委托人已经坐在了会议室,她陈白芷,终究是个拿钱办事的律师。 推开厚重的磨砂玻璃门,会议室里那道纤细又刻意摆出姿态的背影,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她的视线。 柳筱背对着她,坐在宽大的皮质转椅里,姿态悠闲。 她穿着一身香奈儿最新款的软呢套装,柔和的米白色,衬得她整个人楚楚可怜,光是一个背影,就足以激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 听见门响,她没回头,更没起身。 那把又嗲又软的嗓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白芷姐姐,你可算来啦。我连着飞了十几个小时,真的好累哦。” 她顿了顿,仿佛在调整一个更舒适的坐姿,声音里的抱怨和撒娇揉在一起。 “坐飞机时间太长了,坐得我腿都麻了呢。” 白芷姐姐? 陈白芷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这四个字从柳筱嘴里吐出来,比刀子还恶心人。 她没有接话,只是环视了一圈会议室。这一眼,让她心里最后那点职业性的冷静也开始分崩离析。 柳筱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身后,还站着两个年轻女孩。陈白芷认得她们,是徐氏集团总部的总机前台,两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平时在公司里最爱嚼舌根。 而此刻,这两个小姑娘手里,各自捧着一面……锦旗。 鲜红的绸缎面料,金黄色的流苏,明晃晃地刺眼。 陈白芷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两面锦旗上。 右边那面写着:【赠:贤良淑德陈律师,拱手让爱真楷模】 左边那面写着:【赠:金牌律师陈白芷,成人之美美名扬】 每一个字,都狠狠扎进陈白芷的瞳孔里。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羞辱。 是把她这个正妻的脸,按在地上,用脚碾。 原来,这才是柳筱今天真正的目的。 什么离婚官司的委托人,不过是个幌子。她就是来向自己炫耀她和徐墨怀的欧洲之旅,炫耀她这个胜利者的姿态。 是徐墨怀给她的底气吗?让她敢带着徐氏的员工,跑到自己的律所来撒野? 砰的一声,陈白芷反手将会议室的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窥探的视线。 她两只手在身侧死死攥成了拳头。 “柳筱,”她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一字一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毫不掩饰的怒气,椅子里的柳筱似乎才终于满意了。 她缓缓转动座椅,终于正对着陈白芷。 可她,依旧没有起身。 她甚至还抬手,故作娇弱地揉了揉自己的脚踝。 “这个呀?” 柳筱看向那两面锦旗,然后冲着陈白芷,露出了一个胜利者般的微笑。 “墨怀说,白芷姐姐你这几年辛苦了,既要忙事业,又要照顾家庭,实在是新时代女性的典范。我寻思着,光说不练假把式,总得有点表示才行。”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那两个前台小姑娘立刻心领神会地向前一步,故意把手里的锦旗挺得笔直。 她们看着陈白芷的眼神里,充满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柳筱指着那两面锦旗,笑得越发肆无忌惮。 “这可是我特意找人加急定做的,怎么样?白芷姐姐,还喜欢吗?” 陈白芷几乎要被气笑了。 她的目光从柳筱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挪回到那两面刺眼的锦旗上。 喜欢?她该喜欢什么?喜欢自己丈夫的出轨对象,带着人跑到自己公司,用这种方式宣告主权? “白芷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柳筱见她不语,身体微微前倾,眼里满是天真的恶意,“你看,这两面锦旗,我可是费了心思的。” 她伸出涂着粉色蔻丹的纤纤玉指,遥遥一点。 “这一面,是以我个人的名义送的。另一面呢,”她顿了顿,声音里的炫耀几乎要满溢出来,“是以徐氏集团的名义送的。都是感谢你的,白芷姐姐,你看不出来吗?” 她侧过头,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然后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感谢陈律师,牺牲自己的利益,成全别人,真是大公无私,舍己为人呐。” 念完,她转回头,看着陈白芷,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白芷姐姐,说真的,我特别感激你。如果不是你当初那么深明大义,主动放弃了那个案子,我和墨怀的欧洲之行,又怎么会那么顺利呢?” 她说的,是徐墨怀为了公司利益,逼她放弃一个关键案子的事。 那件事,是陈白芷心里的一根刺。 如今,这根刺被柳筱拔了出来,还沾着胜利者的蜜糖,狠狠地往她心上捅。 “哦,对了。”柳筱像是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事,坐直了些许,姿态也变得微妙起来。 “我也要代表徐氏集团,郑重地感谢你。谢谢你的付出,才让徐氏能够那么顺利地开拓欧洲市场。墨怀说了,这里面,有你的一份功劳呢。” 代表徐氏? 这四个字,在陈白芷的脑海里炸开。 第二百一十二章 急着转正?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代表徐氏? 可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个荒唐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瞬间击中了她。 柳筱凭什么? 就凭徐墨怀光明正大地带着她出席欧洲的品牌活动,照片传遍了整个网络。 就凭这件事闹上了热搜,他徐墨怀一个标点符号的解释都没有。 这和官宣,又有什么区别? 他用行动告诉了所有人,柳筱,是他徐墨怀护着的人。 她,当然有资格代表徐氏,来给自己这个下堂妻,送上最恶毒的感谢。 罢了。 真的,罢了。 再和她争辩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让她看更多的笑话。 陈白芷一直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不用这么麻烦。”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轻,却掷地有声。 她凌厉的眼神,缓缓扫过柳筱身后那两个捧着锦旗的前台。 那两个小姑娘被她这么一看,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锦旗都差点没拿稳。 她们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可眼角的余光瞥见安然坐在椅子里的柳筱,又硬生生把那点胆怯给压了回去,强撑着站在原地。 陈白芷没再看她们,目光重新落回到柳筱的脸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带着你,还有你的这些东西,立刻离开。”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里带着身为律所主人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 “我这里,不需要。” 柳筱看着陈白芷那张冰封的脸,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唇角反而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目的达到了。 就是要这样,就是要撕开她那副永远云淡风轻的精英面具,让她愤怒。 她甚至没亲自开口,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手,朝那两个战战兢兢的前台助理使了个眼色。 两个姑娘如蒙大赦,几乎是落荒而逃,捧着那两面锦旗,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会议室门口。 咔哒。 会议室的门被带上了,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和声音。 这方小小的天地,瞬间变成了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无声的角斗场。 没了外人,柳筱连最后的伪装都懒得维持了。 她舒展了一下身体,刚刚那副柔弱无骨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靠回柔软的皮椅里,优哉游哉地交叠起双腿,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 “白芷姐姐,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呀?” 她的声音里,再没有了那种惹人怜惜的甜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铺直叙的炫耀。 “墨怀本来是让我等着他,跟他一起回来的。” 她抬起眼,目光在自己亮晶晶的指甲上流连片刻,才慢悠悠地转向陈白芷。 “但是呢,我这不是着急回来,想当面好好感谢你嘛。所以,就没等他。”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扎在陈白芷的神经上。 等他一起回来?当面感谢? 她几乎能想象出,徐墨怀是如何纵容着这个女人,任由她跑回国,跑到自己的地盘上耀武扬威。 “说完了?”陈白芷的声音冷得像冰,“说完,你就可以回你的徐氏了。” 她刻意加重了你的两个字,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 “我还有工作要忙,不奉陪了,柳小姐请自便。” 说完,她甚至不再看柳筱一眼,转身就朝会议室的门走去,只想立刻结束这场闹剧。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瞬间,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柳筱的身影一闪,挡在了她的面前。 “白芷姐姐,别这么急着走啊。” 柳筱站得离她极近,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水味,钻进陈白芷的鼻腔,让她一阵反胃。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忘了告诉你了。” 她微微倾身,凑到陈白芷的耳边,姿态亲昵,吐出的话语却恶毒如蛇信。 “墨怀……已经给我找好新的住处了。” 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陈白芷的耳廓,带来一阵恶心。 “他说我一个人在外面住酒店不安全,还是他最在意我。” 柳筱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顿了顿,才说出了那个最诛心的地址。 “就在你们婚房的……隔壁哦。” 轰的一声。 陈白芷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婚房隔壁? 他徐墨怀是要干什么? 她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捏成了拳,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勉强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她真想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花眼前这张精致又恶毒的脸。 可理智告诉她,不行。 为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不值得。 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再抬眼时,陈白芷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她看着柳筱,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笑。 “是吗?那恭喜你。”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柳筱的炫耀。 “很快,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收我不要的垃圾了。” 垃圾。 这两个字,让柳筱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 陈白芷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她往前逼近半步,目光如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 “那就要麻烦柳小姐了,有时间多劝劝徐墨怀,让他——” 她顿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和恨。 “——尽快签了那份离婚协议。” “这样,你才能转正,不是吗?” 陈白芷这句轻飘飘的反问,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柳筱的脸上。 转正。 这两个字,精准地戳中了她最见不得光的痛处。 她可以炫耀徐墨怀的宠爱,可以炫耀新住处,唯独徐太太这个名分,是她现在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的东西。 而这个名分,陈白芷拥有。 “你!” 柳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那张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脸涨得通红。 她想反驳,想用更恶毒的话骂回去,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陈白芷说的,是事实。 在拿到离婚证之前,她柳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最终,所有精心准备的挑衅,都化作了不甘的跺脚声。 第二百一十三章 金屋藏娇,喂狗三年 她狠狠地瞪了陈白芷一眼,那眼神里的恶毒几乎要化为实质,但终究还是拉开会议室的门,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角斗场里的胜利者,是陈白芷。 可她没有半分喜悦。 紧绷的神经在柳筱离开后骤然松懈,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疲惫。 她推开厚重的会议室门,正准备回办公室,眼角的余光却被一抹刺目的红色攫住。 就在走廊最显眼的那面墙上,前台助理居然真的把柳筱送来的那两面锦旗,给挂了上去。 “贤妻良母,退位让贤。” “舍己为人,成人之美。” 猩红的底,配上扎眼的金色大字,赤裸裸地悬挂在那里,昭告着她的失败。 每一个路过的同事,目光都在那两面锦旗上停留一瞬,再用一种同情的眼神,飞快地瞥向她。 这比在会议室里被柳筱当面挑衅,更让她感到难堪。 那是公开处刑。 “谁让你们挂上去的?” 陈白芷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区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给我……摘下来!” 两个前台助理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搬来椅子,手忙脚乱地将那两面烫手山芋取了下来。 陈白芷看着那两团刺目的红色,真想现在就拿着这两面东西,直接冲到柳筱面前,甩在她的脸上! 就在她抬脚欲走的瞬间,小腹处突然传来下坠感。 这感觉…… 糟了。 陈白芷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所有的愤怒瞬间被恐惧浇灭。 孩子! 她的孩子! 她不敢再有任何大动作,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撑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脱力般地跌坐在沙发上,将身体蜷缩起来,一手死死地捂住小腹,等待那阵让人心惊肉跳的坠痛感慢慢缓和。 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后背。 怎么能忘了,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她不能冲动,不能为了跟那种人生气,伤到自己的孩子。 疼痛渐渐平息,可柳筱那些话,却她脑海里盘旋。 ——“我这不是着急回来,想当面好好感谢你嘛。” ——“墨怀……已经给我找好新的住处了,就在你们婚房的……隔壁哦。” 一句句都在提醒她,这一切的羞辱,源头都在那个男人身上。 徐墨怀。 既然你那么宝贝柳筱,为什么就是不肯在这份离婚协议上签字? 维持这段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不行。 她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当面去问个清楚,必须让他给个交代! 一个念头,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 她要去徐氏,她要带着礼物去。 他徐墨怀不是喜欢看戏吗?那她就给他唱一出大的!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按捺不住。陈白芷看了眼时间,提前收拾东西下了班。 她需要回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为了明天那场注定艰难的硬仗。 第二天,陈白芷把停在了徐氏集团总部的楼下。 她仰头看着那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来之前,她特意拨了徐墨怀的私人号码。 毫无意外,电话那头只有冰冷的系统女声,一遍遍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这个男人,果然是在逃避。 他以为躲在欧洲,就可以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吗? 陈白芷冷笑一声,心底的火气更盛。 她偏要当面问个清楚。 她转而拨通了尹杰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尹杰恭敬又带着紧张的声音传来:“少……少夫人。” 陈白芷开门见山:“徐墨怀呢?” “徐总他……”尹杰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徐总他还在欧洲,昨晚通宵开会,现在才刚休息。白芷,徐总最近都会非常忙,短期内……可能都不会回国。” 呵,还在欧洲? 这种鬼话,骗骗别人就算了。 陈白芷甚至懒得跟他兜圈子,声音冷得没有温度。 “是吗?那我今天就在他的办公室等他开完会。什么时候我亲眼确认他的办公室是空的,我就什么时候相信你。” 她一秒钟都等不了了。 电话那头的尹杰沉默了,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位真正的徐太太。 半晌,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少夫人,我会通知前台。” 挂了电话,陈白芷径直走进了徐氏集团的大门。 一路畅通无阻地乘着总裁专属电梯,抵达顶层。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她刚走出去,两个穿着同城闪送制服的快递员也抱着两个长条形的包裹,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请问,是陈白芷女士吗?您定制的东西到了。” 陈白芷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巨大的包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得正好。 她签收后,亲自抱着那两个包裹,走进了空无一人的总裁办公区。 在所有助理和秘书惊愕的注视下,她拆开包装,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同样是两面猩红的锦旗。 她没说话,只是踩着椅子,亲手将那两面锦旗,挂在了总裁办公室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一面,正对着电梯口,上书八个大字: 【管教无方,祸及贤妻】 另一面,挂在办公室正门上方,同样是八个大字: 【金屋藏娇,喂狗三年】 做完这一切,陈白芷退后几步,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看着自己的杰作。 那两面锦旗,像是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整个徐氏集团的脸上,也扇在了徐墨怀那虚伪的尊严上。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就等他回来了。 挂完锦旗,陈白芷并没打算就此离开。 她要亲眼确认。 她推开总裁办公室那扇厚重的门,走了进去。 里面空无一人,冷冰冰的。办公桌上文件摆放得整整齐齐,显然很久没人动过。 尹杰没说谎,徐墨怀确实不在。 但她不信他还在欧洲。一个能在欧洲陪着白月光上热搜的男人,怎么可能为了工作通宵达旦? 他一定是在躲着她。 她走出来,重新站定在那两面刺眼的锦旗前。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送你一份大礼 整个总裁办的秘书和助理们,大气都不敢出,全都低着头,假装在忙自己手里的工作。 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直到一阵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由远及近。 是柳筱。 她脸上还带着来兴师问罪的怒气,可当她走出电梯,看清眼前这幅景象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所有假装工作的员工,此刻更是把头埋得不能再低。 可窃窃私语还是像蚊子哼一样,无孔不入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管教无方,祸及贤妻……啧啧。” “金屋藏娇,喂狗三年……哈哈,这个狠!骂谁呢?” “还能有谁,祝渣男渣女永远锁死呗!” “嘘……小点声!正主来了!” 每一句议论,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柳筱的神经上。 锦旗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引以为傲的脸上。 她昨天才送了两面锦旗去羞辱陈白芷,今天,陈白芷就用同样的方式,把这份羞辱加倍还了回来,还直接闹到了徐氏总部! 陈白芷,你好样的! 柳筱气得浑身发抖,但她知道,这里到处都是眼睛,她必须维持自己柔弱善良的当红小花人设。 她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走到陈白芷面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白芷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陈白芷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那姿态,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偏过头,对上柳筱那双快要喷火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彼此彼此。” 一口恶气堵在胸口,终于在此刻,舒坦了。 “你送我一份大礼,我自然也要还你一份。” 陈白芷淡淡地说。 “这叫,礼尚往来。” 说完,她甚至懒得再多看柳筱一眼,向电梯口走去。 柳筱死死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迸射出怨毒的光芒。 等着瞧,陈白芷。 你得意不了多久! 从徐氏大厦出来,坐进自己的车里,陈白芷才觉得心里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个干净。 一想到柳筱看到那两面锦旗后,气到扭曲的脸,她就觉得大快人心。 她拿出手机,正准备给许晗打个电话,跟她分享一下今天的战绩。 结果,许晗的电话先一步打了进来。 陈白芷知道她那个大嗓门,下意识地就把手机跟耳朵拉开了一点距离。 果然,电话一接通,许晗一惊一乍的声音就炸了出来。 “白芷!你快看手机!快打开热搜APP!” 陈白芷眉心一跳,按照许晗说的,退回到主屏幕,点开了好几个常用的新闻和社交APP。 下一秒,她的瞳孔一缩。 铺天盖地的新闻,几乎霸占了所有平台的头条。 #柳筱疑遭霸凌,不堪受辱当场晕倒# #嘉盛知名律师陈白芷,因爱生恨,污蔑当红小花柳筱# #独家!陈白芷硬闯徐氏总部,大闹总裁办# 新闻里,不仅有她今天在徐氏集团门口的照片,角度拍得极其刁钻,显得她面目狰狞,气势汹汹。 更刺眼的,是另一组配图。 照片上,柳筱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正被两个助理搀扶着,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柔弱模样,背景赫然就是徐氏集团的大厅。 最后一张,是她被送上救护车的照片。 陈白芷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心底涌上一股寒意。 柳筱,还真是擅长颠倒黑白。 她一个小三,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被正妻霸凌的无辜受害者了。 还有,她走的时候,柳筱明明还好端端地站在那儿,怎么一转眼,就被她气得晕倒了? 这演技,不去拿个影后真是屈才了。 “芷芷?芷芷?你还在听吗?” 电话那头半天没听到声音,许晗的声音一下子充满了担忧。 “你别吓我啊!” “我没事。” 陈白芷的声音传过去,冷静得没有波澜。 这种冷静,比歇斯底里的哭喊更让许晗揪心。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拔高,急得像是要从听筒里钻过来。 “芷芷!你别动,就在原地等着我!” 许晗顿了顿,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我不放心你,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我真的没事,晗晗。” 陈白芷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人来人往,眼神却空洞地没有焦点。 她想了想,声音依旧平稳。 “不管柳筱是真的晕倒还是假的晕倒,我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就是要让柳筱在徐墨怀的地盘上出丑,要让徐氏集团上下都看看,他们引以为傲的徐总,养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至于网上这些流言蜚语,不过是柳筱黔驴技穷的反扑罢了。 伤不到她。 “不行!” 许晗的声音再次炸开,带着记者特有的敏锐。 “柳筱动作这么快,通稿发得铺天盖地,这背后肯定是徐氏公关部的手笔!他不帮自己的老婆就算了,还帮小三对付你?!” “我现在就去找徐墨怀算账!这个渣男,他……” “徐墨怀不在公司。” 许晗的怒骂还没完,就被陈白芷一句话直接截断。 “所以,你不用过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怒火。 “什么意思?他搞出这么大事,自己当缩头乌龟躲起来了?!” 许晗把徐墨怀从头到脚臭骂了一顿,骂得口干舌燥,才想起电话这头的好友,又放软了声音,细细安慰了好几句。 “芷芷,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硬扛!” 陈白芷嘴上轻轻嗯了一声,答应着,却没有真的往心里去。 她自己的战场,不需要把朋友也拖下水。 柳筱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还真伤不到她分毫。 挂了电话,陈白芷发动车子,径直开回了嘉盛律所。 回到律所,她脱下高跟鞋,换上舒适的平底拖鞋,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而后便坐在办公桌前,照常开始处理手头积压的案卷。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文,让她纷乱的思绪重新变得清晰、专注。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全网的人唾骂 至于网上那些对她不利的言论,她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只是这份平静,并没有维持太久。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助理陆珊珊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 “陈律师,不……不好了!” 小姑娘大概是一路跑上来的,一张脸憋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陈白芷从文件中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门口的小姑娘。 “怎么了,珊珊?” 她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 “陈律师,您快看网上!” 陆珊珊哪里敢坐,她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手指都在发抖。 “刚才那波热度还没下去,又……又有了新的舆论!” 陈白芷没有接她的手机,只是拿过自己的,熟练地点开了刚才那个界面。 果然。 如果说之前的新闻通稿还只是引导舆论,那么现在,就是一场精准的网络暴力。 柳筱的粉丝军团,全面下场了。 评论区、私信、各大论坛,铺天盖地,全都是维护她们的偶像,和对她的谩骂。 【我们家筱筱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做小三!肯定是这个姓陈的女人嫉妒我们筱筱,故意泼脏水!】 【早就听说这个陈白芷心机深沉,为了嫁入豪门不择手段,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 【富太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随便霸凌人吗?还闹到人家公司去挂锦旗,low穿地心了!】 【心疼我家筱筱,都被气晕倒了,这个恶毒的女人还在买通稿洗白自己!抵制嘉盛律所!抵制陈白芷!】 陈白芷握着手机的手,她面无表情地继续向下滑动屏幕。 很快,一条由徐氏集团公关部官方账号发布的声明,赫然撞入她的眼帘。 那篇洋洋洒洒的澄清,比柳筱粉丝的咒骂,更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精准地捅进了她的心口。 声明里,柳筱成了那个与徐墨怀的初恋。而她陈白芷,则是一个拆散良缘的第三者。 通稿里写得绘声绘色,说徐墨怀与柳筱在欧洲旧情复燃,本有望破镜重圆。而她陈白芷今天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出于嫉妒,是一场报复。 字里行间,都在把她塑造成一个恶毒、善妒的女人。 怎么难听怎么写,怎么颠倒黑白怎么来。 柳筱的粉丝发疯,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那群被偶像光环蒙蔽了双眼的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可是,徐氏的公关部…… 那是徐墨怀的公司,是他一手建立的商业帝国里,负责喉舌的部门。 他们发的每一个字,都代表着徐氏集团,代表着徐墨怀本人的官方态度。 所以,在徐氏集团眼里,她陈白芷才是那个可耻的第三者? 她这三年的婚姻,不过是阻碍了徐墨怀和柳筱这对有情人的绊脚石?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 她早就知道,徐氏的公关部偏向柳筱。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敢直接给她和柳筱互换身份,把她钉在第三者的耻辱柱上。 她陈白芷,生平最恨的就是第三者。 如今,她丈夫的公司,却让她成了全网唾骂的第三者。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徐墨怀呢? 他就这么看着? 任由柳筱,任由他自己的公司,用这种最恶毒的方式来抹黑他的妻子? 他们好歹,还是法律上承认的夫妻! 三年的夫妻情分,就这么一文不值? “陈律师?” 陆珊珊看着她一瞬间惨白如纸的脸色,吓了一跳,声音里都带上了颤音。 “您……您脸色好差,没事吧?” 陈白芷的视线缓缓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她抬起头,看向一脸担忧的助理,嘴角轻轻扯出一个弧度。 “我没事。”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沙哑。 “你先出去工作吧。” 见陆珊珊还是一脸担忧地站着,没动,她又补充了一句。 “有事,我会叫你。” 这后半句,已经带上了不容置喙的命令。 办公室的门在身后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陈白芷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失了血色,微微发着抖。 她点开了通讯录,指尖悬在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上——徐墨怀。 三年了,这个名字曾是她深夜加班后唯一的慰藉,是她以为可以停靠的港湾。 如今,它却像一根毒刺,扎在她心上。 她拨了出去。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一声,又一声。 无人接听。 陈白芷挂断,屏幕的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所以,许晗说得没错。 徐墨怀,你就是个缩头乌龟。 在你和柳筱的爱情故事里,我成了那个不择手段的绊脚石,被你公司的官方声明钉在耻辱柱上,供全网的人唾骂。 你就这么躲起来,心安理得地看着? 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让我身败名裂,好为你和你的白月光腾出位置? 正妻被小三污蔑成小三,真是天大的笑话。 一股愤怒烧穿了她的理智。 她凭什么要一个人承受这些?她要一个答案! 陈白芷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这一次,她把手机贴近了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逼着电话那头的人给她一个交代。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不再是单调的忙音,而是一遍又一遍机械的女声: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她彻底死心了。 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 就在这时,小腹突然一坠。 不是之前那种隐隐的酸胀,而是一种更让人恐慌的下坠感。 好像身体里最宝贵的东西,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外拉扯,马上就要离她而去。 孩子! 她的孩子!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进她混沌的脑海,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心痛。 她不能出事,她的宝宝不能有事! 陈白芷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捡起手机,点开了打车软件,预约了一辆网约车。 去医院。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医院。 车子很快就到了楼下。从律所到医院的一路上,陈白芷靠在后座,眼睛闭着,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自己的小腹上。 第二百一十六章 孩子!她的孩子! 她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命令自己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 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对那个小生命说:宝宝,别怕,妈妈会保护你。 或许是心理作用,那股可怕的下坠感,似乎真的减轻了许多。 她把手轻轻放在依然平坦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她此生唯一的希望。 这个孩子,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从那段可笑的婚姻里挣脱出来后,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要孩子还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她甚至觉得,连给许晗打电话求助都不需要了,她一个人可以。 网约车在医院门口停下。 付费下车,一股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夹杂着人群的嘈杂。 从律所到医院的这段路,给了她宝贵的缓冲时间。那股小腹下坠的恐慌感,在她一遍遍与宝宝的无声对话中,竟然真的平复了下去,只剩下一点隐约的酸胀。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覆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那里,一个鲜活的小生命正在悄然成长,是她血脉的延续,将是她未来唯一的铠甲。 徐墨怀算什么?没了屠夫,还不吃带毛猪了?她陈白芷,一个人,照样可以。 她眼底的慌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母亲的温柔。 就在她收回思绪,准备走向挂号大厅的时候,背后毫无征兆地袭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啊——!” 陈白芷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踉跄扑去。 身体瞬间失重,视野天旋地转。她只来得及瞥见,自己正前方,就是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楼梯口! 摔下去…… 孩子!她的孩子!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得她浑身冰冷。 她拼了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旁边的扶手,指尖却只堪堪划过冰凉的金属,什么都没抓住。 完了。 绝望席卷而来,她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一秒,两秒……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身体的下坠感戛然而止,她撞进了一个坚实而温热的胸膛。 不是徐墨怀那霸道又熟悉的古龙水味。 陈白芷颤抖着掀开眼皮,一张布熟悉的俊脸,就这样闯入她的视线。 是顾廷之。 “白芷,你没事吧?” 顾廷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死紧,仿佛生怕她会凭空消失。 直到这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陈白芷才感觉自己冻结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有了那么点活过来的真实感。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身体的本能已经快过大脑。 她的视线向下,死死盯住了自己的小腹。 顾廷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脸色一变,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着妇产科诊室的方向走去。 楼梯旁的消防通道里,阴影笼罩。 柳筱死死地扒着门缝,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嵌进掌心,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依旧是那副见不得光的打扮,黑色棒球帽压得极低,宽大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淬了毒的眼睛。 就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陈白芷和她肚子里的孽种就一起滚下去了! 都怪那个突然冲出来的顾廷之,坏了她的好事! 她恨得咬碎了牙,颤抖着手解锁了手机。 屏幕上,是她刚才动手前抓拍到的照片。 照片里,陈白芷站在医院门口,低着头,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整个人都笼罩在母爱的光晕里。 那副样子,刺得柳筱眼睛生疼。 陈白芷,你果然怀孕了。 徐墨怀的孩子……凭什么? 一股妒火在她胸腔里疯狂燃烧,她捏着手机的力道越来越紧,恨不得能把手机屏幕看穿,把照片里的陈白芷挫骨扬灰。 不过…… 柳筱的目光忽然定格。 她划开相册,最新的一张,是刚才混乱中拍下的——顾廷之将陈白芷紧紧抱在怀里,神情紧张,而陈白芷则虚弱地靠在他胸前。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姿态亲密,像极了一对患难与共的恋人。 一个更加恶毒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推她下楼失败了,没关系。 有这张照片,她能玩出更多花样。 【惊!徐氏集团总裁夫人婚内出轨,与情郎私会医院妇产科!】 这个标题怎么样? 她不信,徐墨怀看到这样的照片和新闻,还能容忍陈白芷。 男人最在乎的是什么?是脸面,是尊严! 被戴了绿帽子,他绝对会亲手把陈白芷碾死! 至于陈白芷肚子里的那个孽种…… 柳筱阴冷地笑了起来,眼里闪烁着蛇蝎般的光。 不管是摔下去,还是被徐墨怀逼着打掉,它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绝对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 就在柳筱的毒计在阴暗中酝酿时,远在欧洲的会议室里,徐墨怀终于摘下了连接着同声传译的耳机。 长达四十八小时的跨国并购谈判,耗尽了他最后精力。他松了松被勒得发紧的领带,靠进宽大的皮质椅背,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眉心因为长时间的高度专注,已经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已经连着开了两天的会议了。 为了确保这次至关重要的谈判不被任何外界因素干扰,他甚至把自己的私人手机调成了静音,扔给了助理尹杰保管。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 徐墨怀闭着眼,对一旁待命的尹杰伸出手,声音沙哑得厉害:“手机。” 尹杰连忙将那部黑色的手机恭敬地递了过去。 徐墨怀解锁屏幕,指尖习惯性地点开通话记录。下一秒,他的动作僵住了。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同一个名字。 陈白芷。 未接来电,三十七个。 全是她的。 那个女人,结婚三年来,给他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股莫名的心慌,毫无征兆地缠住了他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 国内出事了。 这个念头跳出来的瞬间,徐墨怀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射向旁边的尹杰。 “国内怎么回事?” 第二百一十七章 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尹杰被他的眼神看得一哆嗦,差点当场腿软。他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只能用自己这辈子最快的语速,把国内这两天翻天覆地的舆论风暴全说了出来。 “……陈小姐硬闯总部,还挂上了锦旗……柳小姐在公司门口被记者围堵,刺激过度晕倒了……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都是骂陈小姐是恶毒富太,霸凌弱者的新闻……” 徐墨怀的脸色,随着尹杰的叙述,一寸寸地沉了下去,阴鸷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听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词汇——霸凌,恶毒,第三者——全都安在了陈白芷的头上,胸口那股无名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为什么不通知我?” “可……可是……”尹杰的声音越说越小,头埋得更低了,“您开会之前就吩咐过,这两天的会议至关重要,国内的事情一概不要向您汇报,以免分心……” 是自己说的。 徐墨怀是个工作狂,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会屏蔽外界的一切信息,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 尹杰有好几次想开口提醒,可一对上他那别烦我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这真的不能怪自己啊。 徐墨怀听完尹杰的话,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最终,狠狠砸在会议桌上的一拳。 砰——!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震得尹杰心尖都颤了三颤。 他从椅子上豁然站起,烦躁地在桌边踱了两步,然后抬手,用力捏了捏发胀的眉心。 陈白芷……那个女人,性子又冷又硬,比石头还顽固,怎么可能去霸凌别人? 还硬闯徐氏总部?她不要她的名声,不要她的事业了? 除非,她被逼到了绝路。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徐墨怀他呼吸一滞。 他当机立断,转头对已经吓傻了的尹杰下达命令,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现在,马上,给我订回国的机票!” “要最快的一班!” 而在徐墨怀正十万火急地赶回国内时,医院的病房里,一片静谧。 药液顺着透明的输液管,一滴一滴,缓慢地注入陈白芷的手背。 许晗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的闺蜜,那个在法庭上永远所向披靡的精英律师,此刻正半躺在病床上,一张脸白得几乎要和身后的枕头融为一体。 “芷芷,你怎么样了?”许晗的声音都在发颤,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 “我没事。”陈白芷偏过头,声音很轻,带着虚弱。 就这三个字,让许晗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没事?都躺在这里打点滴了,还叫没事? 她刚结束一个突发采访,回程的车上才刷到那些铺天盖地的新闻。 “这个柳筱,手段也太下作了!黑的都能被她说成白的!” 许晗气得胸口疼,“还有那个徐墨怀!他眼瞎吗?网上都把你黑成碳了,他连个屁都不放!公关部的人都是死的吗?” 她说着,伸手就握住了陈白芷没有扎针的那只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许晗的心狠狠一沉。 冰的。 “手怎么这么凉?医生到底怎么说?”许晗的语气急得不行,眼神里全是担忧。 陈白芷回握住她的手,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 “医生说只是受了惊吓,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那孩子呢?”许晗还是不放心,目光紧张地滑向她平坦的小腹。 看见陈白芷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孩子无碍,许晗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松下来的瞬间,另一股怒火又直冲天灵盖。 她松开陈白芷的手,转身就要往外走。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现在就去找那对狗男女算账!” 陈白芷知道她的火爆脾气,第一反应就是撑着身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晗晗,别冲动。”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再说了,徐墨怀根本就不在国内。” 事情没那么简单。 许晗的脚步顿住了,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眼睛里写满了怎么回事。 陈白芷把今天在医院门口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从莫名其妙的推力,到顾廷之的出现。 她停顿了一下,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此刻重新凝聚起一点凌厉的光。 “我怀疑,推我的那个人,就是柳筱。 陈白芷的脑子,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不是没有仇家,但那些商场上的对手,手段再脏,也还不至于蠢到在医院门口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对徐氏集团的总裁夫人下黑手。 风险太大,收益太小。 “只有她,”陈白芷的声音冷了下来,一字一句,像是在法庭上做最终陈述,“有想置我于死地,并且一劳永逸的动机。” 杀了她,再流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徐太太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一石二鸟。 她将手轻轻地覆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还很平坦,却承载着她如今全部的柔软。 眼底的脆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坚决。 “这一次,我不会再轻易放过她。” 她要让柳筱付出代价。 许晗看着她眼里的寒光,知道那个无坚不摧的陈白芷,回来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只要你开口,上刀山下火海,我陪你!” 许晗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 陈白芷却只是回握住她的手,她眼底的寒光并未消散,反而沉淀成了一种更冷静的力量。 “晗晗,光生气没用。”陈白芷看着天花板,眼神平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帮我盯紧柳筱跟她的经纪人,王浩。” 王浩? 许晗愣了一下,一个经纪人而已,值得这么关注? 陈白芷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视线重新落回许晗脸上。 “我早就怀疑他们俩的关系不简单,但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柳筱能这么快在圈子里站稳脚跟,背后绝对不止一个徐墨怀。” 打官司讲究证据链,舆论战也是一样。 要锤,就要一锤锤死,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第二百一十八章 破镜重圆? 许晗立刻就懂了。 “放心吧,交给我!”她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口,“挖人隐私,是我的强项。” 这种事情对她这个金牌记者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正事谈完,许晗心里的火又一次被点燃,话题自然而然地绕回了那个男人身上。 “但是,徐墨怀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就算人在国外,打个电话的时间总有吧?网上那些话骂得那么难听,他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及你们三年的夫妻情分?” 她越说越气,下意识地又拿出了手机,想看看那些黑料又发酵到了什么程度。 可屏幕刚一解锁,许晗就愣住了。 她刷新了好几遍,又换了几个关键词去搜。 没了。 那些恶毒的词条,从互联网上瞬间抹得干干净净。 “白芷,快看,热搜被撤掉了!”许晗说着,把手机举到了好友的面前。 陈白芷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重要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从前,她或许还会期待,还会为他找借口。 可这一次,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站在柳筱那一边。 那现在这点亡羊补牢的举动,又有什么意义? 她这次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既然他已经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的情分,那她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许晗作为媒体人,思维一向灵敏,她立刻就猜到了什么。 “会不会是徐墨怀回国了?这么大的手笔,除了他,没别人了。” 她看着陈白芷那张了无生气的脸,心里又疼又气。 “不过,芷芷,你听我的,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要原谅他了!” 许晗的语气无比严肃,“别好了伤疤忘了疼,他这次让你受的委屈,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真的不想再看着自己的好友,一次又一次地在那个男人身上重蹈覆辙。 陈白芷听了她的话,沉默了片刻,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许晗的手机响了,是报社主管催她回去的电话。 她不放心地又跑去护士站,仔仔细细地跟医生确认了一遍,得知陈白芷身体确实没有大碍,只需要静养,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医院。 许晗走后,输液管里的药液也终于见底。 护士拔掉针头,病房里彻底恢复了安静。 这几天,舆论满天飞,她虽然内心强大,没有被那些恶言恶语击垮,但精神上始终紧绷着一根弦。 再加上上午在医院门口那惊魂一推,更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陈白芷头一沾到枕头,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才在一片混沌中迷迷糊糊地醒来。 眼皮重得像有千斤。 她动了动有些酸软的身体,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正被一个宽大干燥的手掌紧紧包裹着。 那掌心传来的温度,熟悉又陌生。 她努力地聚焦,涣散的视线一点点变得清晰。 终于,她看清了病床边坐着的那个人。 挺括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还有那张刻在她心上三年的脸。 是徐墨怀。 那掌心传来的温度,熟悉,又陌生得令人心惊。 陈白芷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明,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要抽回自己的手。 可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徐墨怀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在她苏醒的瞬间,他眼底闪过复杂的光。此刻感觉到她挣扎的力道,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五指收拢,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白芷,”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连续几十个小时未曾合眼的疲惫,每一个字都透着浓重的自责,“让你受委屈了。” 他眼里的悔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若是放在从前,陈白芷或许会心软。 可现在,他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只让她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股强烈的生理性不适,让她只想呕吐。 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在她被千夫所指,被推倒在地,险些失去孩子的时候不见踪影,现在又跑来这里,扮演一个情深义重的丈夫? “徐墨怀,”她的声音很冷,没有温度,“你放手。” 男人的手臂肌肉绷紧,固执地没有松开分毫。 “白芷,你听我解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在国内这几天,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听着这苍白无力的辩解,陈白芷差点气笑了,她费力地抬起眼皮,赏了他一个无声的白眼。 不知道? 他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徐氏集团的总裁,能与世隔绝四十八小时?那些铺天盖地的热搜,尹杰打不通他的电话,难道连一封邮件都不会发吗? 现在又跑到她这里来装深情,她真的不稀罕。 “你不去陪你的青梅竹马,你的心头肉,”陈白芷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笑容,“跑到我这个插足你们的第三者病房里,做什么?” 她刻意加重了第三者三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甩在徐墨怀的脸上。 “白芷,不是你想的那样!”男人听出了她话里的刺,英俊的脸上血色尽褪,慌忙解释,“我这两天一直在欧洲主持一个并购案的收尾会议,全程封闭,手机都交了上去。我一得到消息,就订了最快的航班飞回来看你!” 他举起另一只手,像是想证明什么。 “而且,我已经让人把网上的热搜都撤了,那些照片和不好的言论,都不会再有了。” 他以为这是功劳,是补偿。 可在陈白芷听来,却只觉得可笑。 “徐墨怀,你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她淡淡地瞥了男人一眼,视线最终落在他紧攥着自己的那只手上,眼神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现在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那个逼走你白月光、还用手段挂锦旗羞辱你的疯女人。我就是破坏你跟柳筱感情的第三者。” 她平静地陈述着事实,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自嘲地笑了一声。 “不过这样也好,从一开始,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现在,我成全你们,你们两个终于可以破镜重圆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偷瞄着徐墨怀 那个笑容,狠狠扎进了徐墨怀的心脏。 他看着她苍白却决绝的脸,心口传来一阵密密匝匝的疼。 “白芷,不是的!”他急切地打断她,“你这次一定要相信我!” 为了让她相信,他甚至有些口不择言。 “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还用我自己的名字,发了澄清公告,我……” 嗡嗡——嗡嗡—— 他话还没说完,放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剧烈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的名字,他甚至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徐墨怀眉心紧锁,划过一抹极不耐烦的暴躁,想也不想就直接按掉了。 可他这边刚一挂断,手机再一次固执地响了起来。 嗡嗡的震动声,在这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嗡嗡的震动声,精准地钻进陈白芷的耳朵里,搅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甚至懒得再费力气去挣扎,只是抬起眼皮,视线越过男人的肩膀,冷冷地落在他那只不断作响的手机上。 那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还演什么? 你的心肝宝贝都等不及了,还不快滚过去? 陈白芷干脆闭上眼,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再施舍给他。 “你的初恋情人打电话找你,就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诛心。 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徐墨怀感觉自己的耐心在一点点被耗尽,他闭了闭眼,那股从欧洲一路憋到现在的烦躁几乎要冲破头顶。 最终,他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柳筱,”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没什么事,不要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墨怀……”柳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委屈又无助,“是约翰,他又打电话来骚扰我了……” “而且,他知道我在医院……他知道!”她说到这里,声音猛地拔高,变成了哽咽。 “他还说……还说要杀了我……墨怀,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你能不能……你现在就过来……” 徐墨怀离得太近了。 近到电话里柳筱每一个颤抖的抽泣,都一清二楚地传进了陈白芷的耳朵里。 真是一出好戏。 陈白芷在心里冷笑一声,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直接费力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顺手还把盖在身上的薄被往上拉了拉,将自己裹得更紧。 一个字都不想听,一个人也不想见。 她的动作不大,却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徐墨怀的脸上。 他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白芷……” 男人刚要开口,就被陈白芷冷冰冰地打断了。 “徐墨怀,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 “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也不用假惺惺地跑来这里,假装你在乎我的感受。” 徐墨怀捏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手背上青筋毕露。 最终,他对着电话那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马上过来。” 说完,他看也没再看病床上的女人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病房。 陈白芷住的只是普通病房,而柳筱作为当红明星,所在的VIP特护病房,在医院的另一幢楼里。 徐墨怀穿过长长的走廊,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看到了自己映在金属门上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 当他推开那间昂贵的VIP病房门时,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柳筱正坐在病床上,身上穿着柔软的丝质病号服,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 看见徐墨怀进来的瞬间,她眼睛一亮,立刻掀开被子,赤着脚就朝着男人的方向扑了过来。 “墨怀!” 若是从前,看见她这副柔弱无助的模样,徐墨怀或许早就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安抚。 但是现在,在经历了网上那些足以毁掉一个人的恶毒言论,再经历了陈白芷病床上那双冰冷绝望的眼睛之后……他再看柳筱这张挂满泪珠的脸,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厌烦。 就在柳筱柔软的身体即将撞进他怀里的那一霎那,徐墨怀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侧了一步。 柳筱扑了个空,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柳筱没料到他会躲,巨大的惯性带着她往前扑去,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最后狼狈地用手撑住了旁边的病床沿,才勉强稳住身形。 男人那毫不犹豫的闪避,猝不及防地扎进了柳筱的心里。 怎么回事?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她。 那个永远会在她最无助时张开双臂的徐墨怀,去哪了? 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的表情管理让她迅速掩盖了那一瞬间的难堪。 她顺势扶着床边,柔弱地喘了口气,再抬起头时,眼眶已经红透。 “墨怀,你终于回来了。” 她开口,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 “刚才……刚才约翰又打电话过来了,他说他就在这附近……我真的好害怕,所以才……”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男人的脸色,见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没有半分要上前的意思,心里又是一沉。 柳筱咬了咬唇,像是忽然想起了更委屈的事情,哭腔更重了。 “你不在的时候,白芷姐姐……她去徐氏大闹了一场。”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她挂了锦旗,把话说得特别难听……我本来身体就不好,受不了那个刺激,就……就住进了医院。” 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徐墨怀,可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心疼她吗? 柳筱心一横,继续往下说,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全盘托出。 “后来网上的事,我猜……可能是公关部的人看我受了欺负,想……想帮我出气吧,所以才引发了那些对白芷姐姐不好的舆论。” 说到这里,她终于抬起那张挂满泪痕的脸,无辜地望着徐墨怀。 “墨怀,公关部发的那些东西,我真的、真的不知情。如果……如果给白芷姐姐造成了伤害,你……你能不能替我,去给她道个歉?” 第二百二十章 他静不下来 徐墨怀始终一言不发,就那么安静地站着,深邃的黑眸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公关部那些人,在他下飞机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现在柳筱说的这些,是真是假,他已经懒得去分辨了。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陈白芷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重要的是,她看他的眼神,只剩下厌恶。 重要的是,这种事情,他绝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陈白芷再怎么和他闹,那也是他的妻子,是他徐墨怀法律上唯一的女人。谁都不能动她,谁都不能! 只是…… 徐墨怀的视线落在柳筱那张苍白的小脸上,脑海里闪过许多年前,她挡在自己身前的画面。 她毕竟救过他的命。 他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柳筱,”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沙哑,“这次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他漆黑的眼眸沉沉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让她心头一凛。 “如果还有下次,不管是谁,”他一字一顿,声音冷得掉渣,“我都不会手软。” 最后那句话,让柳筱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听懂了。 他这是在警告她。 柳筱攥紧了身侧的床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松了口气,因为他说了不追究。但同时,一颗心又沉入了谷底。 这个男人,心里果然还是装着陈白芷的。他为了那个女人,竟然这样警告自己! 凭什么? 陈白芷凭什么! 妒忌的火焰在心底疯狂燃烧,她眼珠一转,一个念头飞快地冒了出来。 “墨怀,”她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你刚才,是不是从白芷姐姐的病房里出来的?” 柳筱的话音刚落,徐墨怀那双淬了冰的眸子便重新扫了过来。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甚至比刚才的警告还要冷上三分。 她心头一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 他生气了?不,他这是在怀疑自己!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慌忙摆手,眼底迅速蓄满惊慌,“我只是……只是上次在医院门口,好像……好像看见白芷姐姐跟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她把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就是那个顾氏集团的……顾廷之。他们看起来,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男人的下颌线瞬间绷紧,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只是那双黑眸里,寒意越积越深。 柳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只当他是被气到了极致,连忙又补了一句,把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墨怀,你……你别听我瞎说,可能是我看错了……他们也许只是朋友,对,只是朋友间的安慰……” 她越说声音越小,一副善解人意又害怕惹祸的模样。 他就那么站着,黑着一张脸,沉默像一座无形的山,沉甸甸地压在柳筱的心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怎么不说话? 他应该暴怒,应该质问,应该立刻冲回陈白芷的病房里去对峙! 为什么他只是这么冷冷地看着自己? “墨怀……” 她不甘心地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哀求。 “我让尹杰带保镖过来。” 徐墨怀终于开口,声音平直得没有波澜。 他甚至没提顾廷之的名字,也没提陈白芷,仿佛柳筱刚才那番精心设计的挑拨,不过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约翰不敢靠近。” 他继续说道,语气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冷漠又疏离。 “你好好休息吧。” 男人说完,再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高大的背影没有丝毫留恋,很快便消失在门后。 病房的门被无声地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柳筱一个人。 她脸上的柔弱寸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怨毒。 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嫩肉里,传来一阵刺痛,却远不及心里的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连问都不问一句? 他难道一点都不在乎陈白芷在外面有没有男人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信自己说的话! 这个认知,比他直接的斥责更让柳筱感到愤怒。 看来,不下点猛料,是根本伤不到陈白芷分毫了。 她松开拳头,看着掌心那几道深深的月牙印,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 从柳筱的病房出来,徐墨怀周身的低气压几乎能将整个徐氏大厦冻结。 会议室里,十几个公关部高管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徐墨怀一言不发地坐在主位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没发火,甚至没说一句重话。 可正是这种山雨欲来的平静,才最让人恐惧。 终于,他停下敲击的动作,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视线淡淡地扫过公关部的总监。 “你,”他薄唇轻启,声音没有温度,“还有你旁边的副总监,现在就去人事部办理离职。” 没有理由,没有解释,就是一句不容置喙的宣判。 被点到的两人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从今天起,”徐墨怀的目光转向尹杰,“公关部所有对外言论,必须先由你过目,我点头了,才能发出去。” “是,徐总。”尹杰立刻应下。 会议在一种几乎要凝固的压抑气氛中结束。 徐墨怀回到顶层办公室,将自己摔进宽大的皮椅里,扯了扯领带,却依然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 他静不下来。 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陈白芷。 是她躺在病床上,苍白虚弱的脸。 是她看着自己时,那双清澈眼眸里毫不掩饰的厌恶。 而这次全网皆知的舆论风暴,让徐墨怀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亲手把她伤得有多重。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他烦躁地划开,指尖却在看到屏幕内容的瞬间,突然顿住。 是几张照片。 背景,是医院的走廊。 照片里,顾廷之紧紧抱着陈白芷,将她的脸按在自己怀里。 男人低着头,侧脸的线条紧绷,那双看向怀中女人的眼睛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屏幕的心疼。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而另一张,陈白芷似乎在哭,顾廷之正抬手,温柔地替她擦拭眼泪。 柳筱的话,在他耳边轰然炸开。 ——“我好像……好像看见白芷姐姐跟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就是那个顾氏集团的……顾廷之。” ——“他们看起来,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咔嚓一声,手机屏幕的钢化膜,在他骤然收紧的指下,裂开了一道蛛网。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从喉咙里涌上来,徐墨怀的手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愤怒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再也坐不住了。 男人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和车钥匙,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办公室。 一路风驰电掣,黑色的宾利在医院停车场划出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徐墨怀甚至等不及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冲上了楼。 他几乎是跑到了陈白芷的病房门口,刚要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是顾廷之的声音,温和又耐心。 紧接着,是陈白芷的一声轻笑,那声音带着病中的虚弱,却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她竟然在笑。 她对着自己,只有冷漠和厌恶。 却对着另一个男人,笑得这么轻松! 怒火轰的一下冲上脑门,烧光了他最后的理智。 徐墨怀再无犹豫,一把推开了病房的门! 砰—— 巨大的声响让病房内的两人齐齐看来。 而眼前的景象,比照片更要刺眼! 顾廷之正俯着身,离病床上的陈白芷极近,一手还悬在她的输液管旁,似乎在调整滴速。 而陈白芷仰着脸,正看着他说话,嘴角还带着未来得及收起的笑意。 姿态亲密,气氛融洽。 徐墨怀的眼底瞬间被血色吞噬。 那股滔天的怒意化作了拳头,没有任何预兆,直直朝着顾廷之的脸砸了过去! “廷之哥,小心!” 还是陈白芷最先反应过来,失声尖叫。 那声廷之哥,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捅进徐墨怀的心脏。 顾廷之闻声反应极快,头一偏,一阵凌厉的拳风堪堪擦着他的鼻尖扫过。 一击落空,又听到她如此亲昵的称呼,徐墨怀的怒火烧得更旺。 他想也不想,再次攥紧拳头挥了过去! “徐墨怀,你发什么疯!” 这一次,他的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攥住。 陈白芷不知何时已经撑起了半个身子,正怒视着他,因为激动,原本就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白芷,别动,你还在输液!” 顾廷之沉稳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提醒。 他的话让三个人的动作瞬间僵住。 徐墨怀低头,这才看见陈白芷手背上那根细细的针管,因为她刚才的动作,已经有些回血了。 陈白芷甩开他的手,声音却是对着顾廷之说的。 “我没事。”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无形的墙,瞬间将徐墨怀隔绝在外。 他成了那个不相干的外人。 陈白芷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目光重新落在顾廷之身上,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坚决。 “廷之哥,你先出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顾廷之看了一眼徐墨怀,眼神里写满了不放心。 可他更清楚陈白芷的性格。 她从不是需要躲在男人身后的菟丝花,她做的决定,无人能改。 再留下来,只会让她更难堪。 “好,”顾廷之点点头,低声嘱咐,“有事随时按铃叫我,我就在办公室。”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陈白芷一眼,转身走出了病房,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被抽干,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白芷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甚至没有看他,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 “徐墨怀,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徐墨怀的心上。 他死死盯着她苍白的侧脸,那张他看了三年的脸,此刻却陌生得可怕。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陈白芷终于转过头,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清澈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封的冷漠,“所以,请你马上离开。” 她说着,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直直地指向门口。 那姿态,像是在驱赶什么令人厌恶的垃圾。 “请我离开?” 徐墨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嘴角勾起的弧度里全是自嘲。 “陈白芷,请我离开,你好跟你的廷之哥双宿双飞吗?” “随便你怎么想。” 陈白芷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重新靠回床头,闭上了眼睛,一副懒得再多费一句口舌的样子。 她的态度,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伤人。 那是一种彻底的无视。 仿佛他徐墨怀在她眼里,已经连个值得她生气的人都算不上了。 这股被轻视的屈辱感,瞬间点燃了徐墨怀所有的怒火。 “果然被我说中了!”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声音里带着失控的暴戾。 听着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陈白芷缓缓睁开眼。 她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英俊面庞,心里最后一点余温也彻底冷了下去。 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结婚三年,他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她忍了。他把柳筱带回国,安置在隔壁,用这种方式羞辱她,她也忍了。 可这次,他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任由全网谩骂,却只顾着维护他的白月光。 她的心,早就被他亲手凌迟得血肉模糊了。 既然他认定了她不堪,那就不堪给他看。 “陈白芷,你再说一遍?” 徐墨怀的声音抖得厉害,他几乎是在恳求,恳求她否认。 然而,陈白芷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判了他的死刑。 “我说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她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 “刚才你也看到了,不是吗?” 轰—— 徐墨怀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猩红着眼,转身,握紧的拳头带着怒气,狠狠地砸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这辈子,我都不会签 砰! 一声巨响,整个病房似乎都跟着震了三震。 墙皮簌簌地往下掉。 “陈白芷,你好样的!”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浸透了血。 他转过头,就这样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头里,然后决然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连着几天,徐墨怀都没再出现过,仿佛从陈白芷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 而此时的徐氏集团顶层,却像是进入了极地寒冬。 徐墨怀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已经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回家。 白天是开不完的高强度会议,文件堆得像山一样高,被他用惊人的效率一一处理。 到了晚上,他就睡在办公室自带的休息室里,合眼不到三四个小时。 他好像只会工作了。 似乎只有这样连轴转,让身体的疲惫压过心口的剧痛,才能让他暂时忘了陈白芷说的那些话。 忘了她那双冰冷绝情的眼睛。 忘了她那句——就是你想的那样。 周一一大早,徐氏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气氛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冷上几分。 三天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工作,让徐墨怀眼下的乌青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笃、笃、笃——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 徐墨怀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 尹杰推门进来,脚步都放轻了三分,生怕一不小心就引爆了办公室里这颗不定时炸弹。 他恭恭敬敬地将一个牛皮纸袋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一角。 “徐总,您的同城快递。” 那四个字,让徐墨怀翻动文件的手指倏地一顿。 他的视线,终于从密密麻麻的文字上抬起,落在了那个熟悉的牛皮纸袋上。 不用打开,他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涌了上来。 尹杰看着老板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 对于他来说,这个牛皮纸袋,简直算得上是位老演员了。 就在不久前,陈白芷还曾亲手将一模一样的袋子交到他手上,让他转交给自家老板。 没想到,这么快又卷土重来了。 “放下吧。” 徐墨怀看着那个被工整放到桌角的纸袋,他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尹杰可以出去了。 尹杰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风暴中心的老板。 门关上后,徐墨怀靠在宽大的皮椅上,闭上了眼。 他从医院出来,没有回那个冰冷的家,也没有去徐家老宅,而是直接回了办公室。 工作、开会、签文件……他用尽一切办法填满自己的时间,却依然在每一个间隙,被陈白芷那张冷漠的脸和那句就是你想的那样反复凌迟。 他想了一整个晚上。 从他们相识,到结婚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他不信。 他不信那个会因为他胃痛就半夜起来给他煮粥的女人,会真的背叛他。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甘心做别人的情人? 这不合逻辑。 想到这里,徐墨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睁开眼,重新拿起了桌上的牛皮纸袋。 他的手指甚至有些颤抖,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了几张薄薄的A4纸。 最上面那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离婚协议书》。 果然。 所有的不甘、愤怒、心痛,在这一刻,忽然找到了一个扭曲的出口。 他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嘴角竟扯出一个极度自嘲的弧度。 陈白芷,激怒我,就是为了让我干脆利落地在这上面签字,你好跟你的廷之哥双宿双飞。 我差点就被你骗了。 原来她的狠心,她的绝情,全都是演给我看的戏码。 为了离婚,她还真是不择手段。 徐墨怀在这里自以为是地揣测着她的动机,而另一边的陈白芷,出院后就直接回了嘉盛律所。 她刚开完晨会,端着一杯温水回到办公室。还没坐稳,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径直推开了。 砰的一声,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栋楼里,敢这么闯她陈白芷办公室的,除了那个男人,再没别人。 她甚至懒得回头,只听这动静,就知道徐墨怀来了。 毕竟,晨会之前,她刚叫了同城快递,算算时间,他也该到了。 果然,下一秒,男人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白芷,我不希望我的办公室再出现这个东西。” 陈白芷慢条斯理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这才转动皮椅,看向门口的男人。 他举着那个牛皮纸袋,像是举着什么罪证。几天不见,他清隽的脸上满是憔悴,眼里的红血丝却比那天在医院时更重。 “那是你的事情。” 陈白芷只看了一眼男人手中的东西,就收回了视线,声音平淡。 她顿了顿,抬眼,迎上他燃烧着怒火的眸子,补充道: “不过,你现在签了它,我保证,它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她的冷静和他的暴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不会签的。” 徐墨怀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两步就跨越了他们之间仿佛隔着银河的距离。 他弯下腰,俊脸凑到她的耳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上,带着浓烈的占有欲。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 “这辈子,我都不会签。” 他顿了顿,灼热的气息几乎要烫伤陈白芷的皮肤。那股带着侵略性的雪松味道,曾是她贪恋的港湾,此刻却像一张无形的网,要把她勒得喘不过气。 徐墨怀看着她僵直的背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绪终于沉淀下来。 他退开半分,声音里带着自以为洞悉一切的沙哑。 “你还是在因为柳筱的事情生气,所以故意拿顾廷之来气我,对不对?” 他看见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陈白芷放在键盘上,原本准备调出卷宗的手指,有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 就是这个停顿。 第二百二十三章 预料之中 徐墨怀紧绷的嘴角,终于扯出一个得逞的弧度。 看,他没猜错。 她所有的冷漠,所有的绝情,都是伪装。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她还在乎,还在嫉妒。 这个认知,让他连日来的焦躁都得到了些许缓解。 只要她在乎,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陈白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了上来。 他怎么会这么想? 他竟然觉得,她费尽心机,只是为了跟他闹一场关于另一个女人的脾气? 原来在他用最伤人的话语质疑她的时候,他想的,竟然还是柳筱。 心口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强迫自己恢复镇定,重新抬起眼,屏幕上反射出的那张脸,冷静得不像话。 “我已经说过了,就是你看见的那样。你爱信不信。” 她甚至没有回头,声音平得像一条直线,但微微收紧的指节,却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不敢看他。 她怕自己一看向他那双眼睛,那双曾经盛满温柔,如今却只剩下自以为是的眼睛,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就会瞬间崩塌。 为了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也为了逼自己狠下心,陈白芷几乎是口不择言。 “我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跟廷之哥在一起,才想跟你离婚。”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 大脑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想快点摆脱眼前这个男人,让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是吗?” 徐墨怀的声音陡然变冷,他像是被她这句话彻底激怒,又像是找到了拿捏她的新把柄。 他绕过办公桌,步步紧逼,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那如果我立刻着手收购顾氏的医院,再动用一些关系,让你的廷之哥在整个京市都拿不到行医执照,你说怎么样?” 陈白芷抬起头,瞳孔剧烈收缩。 她看着男人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面没有开玩笑的神情。 他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出。 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亲手给自己下了一个套,还把顾廷之这个最无辜的人也拖了进来。 不行,绝对不行。廷之哥帮了她那么多,她不能害了他。 “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跟廷之哥没有关系!” 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带上了慌乱。 徐墨怀的目的达到了。 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和惊惶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又赢了一局。 他薄唇轻启,语气恢复了那种不容置喙的掌控感。 “那就跟我回枫华公寓。你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回去了。” 他以为这是恩赐,是和解的台阶。 可枫华公寓四个字,像是一把淬了毒的钥匙,捅开了陈白芷心里另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比刚才还要煞白,血色褪尽。 那个地方…… 她怎么可能还回得去。 “金屋藏娇的游戏玩得开心吗?现在还好意思叫我回去?” 陈白芷忽然冷笑出声,那笑声破碎又尖锐,眼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什么意思?” 徐墨怀皱起了眉,完全没跟上她的思路。 陈白芷缓缓站起身,直视着他那双写满不解的眼睛,一字一句,像是把刀子往自己心上捅。 “柳筱都告诉我了。说你心疼她一个人在外面住酒店不安全,特意给她安排了枫华公寓的住处。就在我们婚房的隔壁。” 她顿了顿,嘴角的弧度越发讽刺。 “怎么,徐总?这不是金屋藏娇,是什么?” “白芷,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男人看着她,英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 他是让尹杰去处理柳筱的住宿问题,但他从没过问过细节,更不知道会是在枫华公寓! 陈白芷看着他震惊的模样,心里却没有半分快意,只觉得可悲。 他不知道。 他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她受到的恶心,却是真实存在的。 “徐墨怀,”她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那个让她窒息的距离,“枫华公寓,我不会再回去了。” 她的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声音也冷得没有温度。 “还是留给你的柳大明星住吧,门对门,多方便。” 她不想再听任何解释,也不想再看他那张脸。 “我约了当事人,你请自便。” 说完,陈白芷不再看他一眼,拿起桌上的文件和手机,绕过他,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关上,彻底隔绝了徐墨怀那带着怒意的视线。 陈白芷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深深呼出一口气,才压下胸口那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花了几分钟平复呼吸,再回到公共区域时,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 一个小时后,送走预约的客户,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 陈白芷卸下所有防备,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 手机屏幕亮起,是顾廷之的来电。 她定了定神,划开接听。 “白芷,我托了几个朋友,还是没直接联系上约翰。” 顾廷之温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今天却透着几分严肃。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人就在京市。” 果然。 这个结果,在陈白芷的预料之中。 “没事的,廷之哥,”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只要确定他在京市,事情就好办多了。” “你打算怎么做?”顾廷之那边似乎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地追问,“白芷,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你随时开口,别一个人硬撑。” “你放心,廷之哥,我会处理好的。真有需要,我不会跟你客气。” 挂断电话,陈白芷握着手机,久久没有放下。 约翰真的来了。 为了柳筱,这个男人还真是情深义重,不远万里地追了过来。 约翰那么关注柳筱,最近的消息,想必他也一定看到了。 先是徐氏集团高调宣布,当红影星柳筱成为其最新全球代言人,巨幅海报挂满了京市最繁华的商圈。 紧接着,就是柳筱跟徐墨怀两人在欧洲共同出席商业晚宴的报道,镁光灯下,徐墨怀一身高定西装,柳筱一袭白色礼服,挽着他的手臂,笑得温婉动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原来不是她凭空污蔑 媒体的标题极尽暧昧——天造地设、金童玉女、阔别多年,旧爱重逢。 约翰看到这些铺天盖地的新闻,要是还能无动于衷地待在国外,那才叫怪事。 陈白芷想起了之前跟约翰简单交谈的内容。 那个金发蓝眼的男人,用蹩脚的中文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没有打她。我,也不赌钱。” 当时他们的见面并不愉快,所以男人的话,她没有尽信。 可现在想来,一个嗜赌成性、有暴力倾向的男人,怎么会有耐心,跨越重洋来追回一个已经离婚的女人? 除非,柳筱在说谎。 她不仅对媒体说谎,对自己这个律师,也一样谎话连篇。 那么,约翰的出现,就不再是麻烦,而是一个突破口。 一个能将柳筱那张完美无瑕的柔弱面具,彻底撕碎的突破口。 陈白芷的指节收紧,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 柳筱现在是徐墨怀的心尖宠,一定会想尽办法躲着约翰。而徐墨怀,被蒙在鼓里,只会帮着她躲。 想让约翰自己站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柳筱的真面目…… 想到这里,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除了她自己,恐怕没有更好的诱饵了。 当陈白芷在为自己的官司筹谋时,另一边,刚刚从嘉盛律所离开的男人,正在徐氏顶层掀起一场风暴。 徐墨怀一回到办公室,就将手里的车钥匙重重地甩在办公桌上。 他扯开领带,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让尹杰滚进来!” 候在门外的尹杰一个激灵,推门的手都有些发抖。 完了。 老板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刚从嘉盛回来,而且绝对是在太太那里吃了瘪,现在要拿他开刀了。 他硬着头皮走进去,垂着手站在办公桌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徐墨怀坐在皮椅上,一双淬了冰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尹杰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不知道老板在气什么。 良久,徐墨怀终于开了口,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是不是觉得徐氏这庙太小,容不下你了?” 尹杰听得一头雾水,后背的冷汗几乎要凝成冰。 这罪名太大了,大到能直接把他这四年的努力一笔勾销。 老板这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自作主张了? 见尹杰半天没吭声,徐墨怀胸中的那团火烧得更旺。 他转过身,深邃的眼眸里怒意翻腾,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 “原来不止是公关部,连你都可以自作主张了!” “徐总!” 尹杰被这声爆喝吓得心惊肉跳,几乎是本能地辩解。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我绝对没有自作主张!” 他跟了徐墨怀四年,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到如今能独当一面的首席秘书,靠的就是两个字——听话。 徐墨怀的指令,他从来不敢打一点折扣,甚至会预判老板的需求,提前做好万全准备。 越雷池半步这种事,他连想都不敢想。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尹杰脸上那不似作伪的茫然,徐墨怀眼里的怒火微微一滞。 他烦躁地扯了扯本就松开的领带,喉结上下滚动,最终还是坐回了那张象征着绝对权力的皮椅里。 他盯着尹杰,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个在他心口捅了一刀的问题。 “为什么把柳筱,安排在枫华公寓?” 枫华公寓?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尹杰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整个人都懵了。 枫华公寓那片别墅区,那是徐总和太太的婚房所在! 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可能把柳小姐安排到那个地方去啊!那不是在太太的心口上撒盐,是在老板的雷区里蹦迪吗? 尹杰的脑子飞速运转,电光火石间,他终于明白了老板怒火的来源。 是太太。 一定是太太说了什么。 他顾不上失仪,立刻从西装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解锁了好几次才成功。 他迅速点开备忘录,双手捧着递到徐墨怀面前。 “徐总,您看,这是我按照您的要求,给柳小姐筛选的几个住处,您之前亲自过目圈定的。” 备忘录里,清晰地罗列着五个高档小区的名字和优劣对比,枫华公寓的名字赫然在列,但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叉。 “您当时就否决了枫华公寓,说那里安保虽然好,但离市区太远,不方便柳小姐跑通告。” 尹杰的求生欲在此刻爆发到了极点,他划掉备忘录,又飞快地点开了和柳筱的聊天记录。 “柳小姐最后自己选了南海别墅,她说那里环境清静,私密性更好。” 他将手机屏幕又往前递了递,生怕徐墨怀看不清。 聊天记录的最后,是他发过去的一张搬家公司订单截图。 “我还按照您的吩咐,帮柳小姐联系了搬家公司,昨天下午就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搬过去了。” 证据确凿,将尹杰的嫌疑撇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老板那张阴云密布的脸,求生欲还没下线,硬着头皮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徐总,安排好柳小姐在南海别墅的住处后,第二天我就跟您一起飞欧洲了,后面半个多月都在国外。” 他微微停顿,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揣测。 “至于柳小姐……她为什么会住进枫华公寓,我,我确实不知道。” 话音刚落,徐墨怀抬了抬下巴,一个极轻微的动作。 尹杰却像是得了特赦令,背后那层冷汗终于有机会见了风。他躬了躬身,几乎是逃也似地退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徐墨怀靠在皮椅里,指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映出柳筱那句“谢谢墨怀,我很喜欢南海别墅”。 喜欢南海别墅? 那她人为什么会在枫华公寓? 陈白芷那双带着嘲讽的眼睛,再一次浮现在他脑海里。 她说,“徐总真是贵人多忘事,枫华公寓不是早就安排给你的心上人金屋藏娇了吗?” 原来不是她凭空污蔑。 是柳筱。 是柳筱对她说了什么,不,是做了什么。 第二百二十五章 好戏开场 徐墨怀的拳头在桌下缓缓收紧,骨节发出咯吱的闷响。 他一直以为柳筱柔弱,需要人保护。所以他纵容她回国,帮她找住处,甚至在她提出要找陈白芷打官司时,他也只是觉得不妥,却没有强硬地阻止。 他以为自己只是还一个人情。 可这份纵容,却变成了柳筱刺向陈白芷的刀,最后又借着陈白芷的手,狠狠扎回他自己心口。 不行。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件事,他必须当着陈白芷的面说清楚。 这个念头像一簇火苗,瞬间燎原。 徐墨怀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暮色四合,陈白芷刚走出嘉盛律所的大门,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就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徐墨怀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假装没看见。 那辆宾利的车牌号,她就是化成灰都认得。 陈白芷脚跟一转,打算绕过车头,从另一边的人行道离开。她今天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走得再快,也快不过一个铁了心要堵她的人。 车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徐墨怀大步跨了下来。 他甚至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长臂一伸,精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走。”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了一下午的烦躁。 手腕上传来他掌心灼人的温度,陈白芷触电般地想甩开。 “徐墨怀,你放手!” 这拉拉扯扯的姿态,在律所门口,实在算不上体面。 可他就像没听见,另一只手已经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半推半拽地将她塞了进去。 车门在她眼前合上,发出沉闷的落锁声。 陈白芷的心也跟着往下一沉。 她刚坐稳,还没来得及去够车门把手,驾驶位的男人已经上了车,引擎发出一声轰鸣,车子便箭一般地蹿了出去。 “徐墨怀,你要带我去哪儿?!”陈白芷终于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质问他。 她今天约了许晗,打算把手头这个案子的新进展跟她聊聊,顺便也理一理自己和徐墨怀这团乱麻。 她不想跟这个男人单独相处,更不想让他打乱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计划。 驾驶位上的男人却异常的镇定,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路况。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只简单吐出这几个字,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之后便再没吭声。 车厢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白芷扭头看着窗外,她懒得再问。 跟一个偏执的疯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车子在熟悉的街道上穿行,最后却停在了一个她绝没想到的地方——医院VIP住院部的大楼前。 看到那几个字,陈白芷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懂了。 她什么都懂了。 车刚停稳,徐墨怀就下了车,绕过来替她拉开车门,依旧是那副不容置喙的姿态。 “下车。” 陈白芷坐在位置上没动,只是抬眼看着他,眼神里的嘲讽几乎要凝成实质。 “怎么?徐总来看望心上人,还要拉着我这个前妻来见证你们的情深似海吗?” 她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更冷了,“还是说,你想让我当着她的面,亲口祝你们百年好合?” 他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眼底闪过错愕,随即那股烦闷又涌了上来。 他知道她在气什么。 可这件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 徐墨怀深吸一口气,竟是直接俯身,伸手探进车里,解开了她的安全带,然后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她从车里拉了出来。 “徐墨怀,你疯了!” 他拽着她,径直往住院部大楼里走。 眼看着就要走到柳筱那间病房的门口,陈白芷死死地扒住了走廊的墙壁,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一步。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尖锐。 “徐墨怀,你来找你的初恋,为什么要拉上我?嫌我还不够恶心吗?” 这一次,男人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昏暗的走廊灯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让他的眼睛显得格外幽深。 出乎意料的,他的态度反而缓和了下来。 “白芷,”他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有些哑,“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不会承认。”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得像是在许下一个承诺。 “来这里,就是要跟你解释清楚。” 陈白芷心头一震,还没来得及消化他话里的意思,他已经推开了面前的病房门。 病房里,穿着一身素净病号服的柳筱正靠在床头看剧本,听见门响,她惊喜地抬起头。 “墨怀,你来……” 那句你来看我了还没说完,她脸上的笑容就在看清徐墨怀身后站着的陈白芷时,一寸寸僵在了嘴角。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陈白芷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倒要看看,徐墨怀到底要解释什么。 然而,徐墨怀接下来的举动,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他直接走到了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柳筱,开口便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柳筱,我给你安排的住处是南海别墅,安保和私密性都是全市最好的小区。” 他的声音没有温度。 “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搬到枫华公寓去?” 这个问题像一颗炸雷,在安静的病房里轰然炸响。 柳筱整个人都懵了,她下意识地看向陈白芷,又惊慌地望向徐墨怀,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里带着委屈。 “墨怀……你,你听我解释……” 柳筱的眼泪说来就来,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挂在苍白的小脸上,我见犹怜。 她没有立刻回答徐墨怀的问题,反而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口的陈白芷,眼神里藏着若有似无的挑衅,一闪而过。 陈白芷面无表情地捕捉到了。 好戏开场了。 “墨怀,”柳筱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哭腔,“我……我之前总给你打电话,给你发消息,我自己都知道太频繁了。” 她抬起泪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徐墨怀,又像是无辜地望向陈白芷。 “我知道……我肯定已经影响到你和白芷姐姐的生活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深夜遇袭 白芷姐姐这四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却让陈白芷胃里一阵翻搅。 演得真好。 好像她才是那个破坏了别人幸福,不得不小心翼翼赔罪的第三者。 柳筱吸了吸鼻子,继续着她的表演,“所以,我才想着,搬到离你们近一点的地方。枫华公寓离公司也近?我想,住在那儿,万一……万一有什么事,我们就住在隔壁,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彻底将自己放在了最柔弱无助的位置上。 “这样,既能让我有点安全感,又不用再天天麻烦你,让你为了我特意跑那么远……” 她说着,声音里的哽咽越来越重,像是再也撑不住,眼泪决堤而下。 “我保证,只要住进枫华公寓,我一定不会再天天给你打电话了。墨怀,约翰他……他现在就在国内,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我真的很害怕。” 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动机——为你着想;又强调了困境——我别无选择。 陈白芷看着徐墨怀紧绷的侧脸,果然,那凌厉的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了下来。 男人骨子里的保护欲,被她这几句话轻易地点燃了。 陈白芷看着眼前这出楚楚可怜的独角戏,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她不想在这里浪费一分一秒,更不想听这个女人的任何一个字。 “够了。” 她终于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刀,瞬间切断了病房的悲伤气氛。 柳筱被这声打断,哭声一滞,惊愕地看着她。 她敏锐地察觉到徐墨怀神色的松动,立刻抓住了这最后一根稻草,带着哭腔,转向了那个唯一能帮她的男人。 “墨怀,你……你帮我求求白芷姐姐好不好?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求她? 陈白芷看着那个果然露出为难神色的男人,嘴角缓缓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他竟然真的在考虑。 “不用求我。” 陈白芷的目光越过柳筱,直直地落在徐墨怀的脸上,声音冷得没有波澜。 “柳小姐想住哪里,是你的自由。” 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告。 “我不介意。” 说完,她甚至没再多看那两人一眼,转身,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出了病房。 那背影,挺直得像一杆绝不妥协的枪。 “白芷!” 徐墨怀立刻就追了出来,在走廊上拉住了她的胳膊。 陈白芷被他拽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后,用力想甩开,却没能成功。 “白芷,你听我说,”徐墨怀的眉头紧紧皱着,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强势,“约翰现在就在国内,柳筱的处境确实很危险,而且医生也说,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不能再受刺激。” 他想跟她讲道理,那个他自以为是的道理。 “要不,就让她暂时先住在那里,安顿下来。等过段时间,风声过了再说,行吗?” 行吗? 徐墨怀最后两个字问得又轻又快,像是怕她立刻拒绝。 陈白芷觉得荒谬。 他凭什么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来要求她退让?就因为柳筱会哭,而她不会? 他话音未落,就被陈白芷冷冷地打断了。 “徐墨怀,”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再说一次,我真的不介意她住哪儿。” 她顿了顿,抬眼看着他那张写满焦急的脸。 “但是,我也不会再回枫华公寓。” 那个地方,从柳筱踏进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脏了。 徐墨怀像是没听懂,怔了一下,随即那点仅存的耐心彻底崩断。他眼里的恳求被怒火取代,烧得他英俊的五官都有些扭曲。 他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她怎么能这么冷血? “陈白芷!” 男人的怒吼声在空旷的走廊里炸开,震得人耳膜生疼。 “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同情心? 陈白芷的心,随着他这声毫无道理的指责,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甚至都懒得去反驳。 跟一个偏心到骨子里,连黑白都分不清的男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不再接他的话,收回目光,转身就走。 她没有时间再浪费在那个男人身上,她还有自己的计划要执行。 第二天,临近下班,陈白芷推掉了晚上的应酬,驱车来到市中心一家高档商场。 她走进那家柳筱最常光顾的奢侈品专卖店,熟稔地报出了一个货号。导购很快就将那件柳筱前不久在机场街拍里穿过的同款白色软呢外套,打包了起来。 提着购物袋,她走进了试衣间。 站在巨大的全身镜面前,陈白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外套的剪裁和版型完美地贴合着她的身形,衬得她本就清瘦的身材更显纤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的身形、身高,竟然都和柳筱那么相像。 一个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 这或许也是当初,徐墨怀会跟自己结婚的原因之一吧。 毕竟,得不到白月光,找个相似的赝品在身边,也算是一种慰藉。 陈白芷看着镜中人那双冷静的眼,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很好。 连老天都在帮她。 行头都准备好了,剩下的,就是等待时机。 夜色渐深,陈白芷才不紧不慢地化了个淡妆,换上新买的行头,打车去了医院。 她没有进去,只是算准了时间,在那栋VIP住院大楼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装作刚从里面出来的样子,再次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枫华公寓。” 车子很快停在公寓楼下。 陈白芷付了钱,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向那栋她曾经以为是家的建筑。 果然,就在她走到婚房旁边那栋别墅门口时,身后一阵疾风袭来。 她甚至来不及回头,后颈就是一记重击,眼前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鼻尖充斥着一股尘土和霉菌混合的潮湿气味。 她发现自己被人用粗麻绳结结实实地绑在了一张木椅子上,嘴上还缠着好几圈刺鼻的工业胶带。 周围很暗,只有一扇高窗透进微弱的月光,能勉强看清这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第二百二十七章 约翰现身 陈白芷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小腹。 还好。 绳子没有勒到那里,只是紧紧地捆住了她的上半身和手腕。 她暗暗松了口气,心里那块最沉的石头落了地。只要孩子没事,一切都好说。 她的眼里没有半分惊慌,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逆着光,看不清脸,但那口音生硬的英语暴露了他的身份。 “醒了?” 是约翰。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当他看到陈白芷那双冷静得不像话的眼睛时,他愣住了。 这个女人不怕。 他瞬间就明白了,她是故意引自己来的。 约翰冷笑一声,不再废话,伸手刺啦一下,粗暴地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带。 嘴唇火辣辣地疼,像是被剥掉了一层皮。 “说吧,”约翰的声音沙哑,“为什么要扮成柳筱的样子?” 陈白芷顾不上嘴上的痛感,大脑飞速运转。 她先是快速地扫了一眼眼前的男人。约翰满脸的络腮胡乱糟糟的,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整个人比上次见面时憔悴颓唐了不止一星半点。 一个还对前妻抱有幻想的男人,最好拿捏。 她抬起头,迎上约翰探究的视线,平静地开了口。 “怎么,”她的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直刺对方的软肋,“你还在等柳筱回心转意?” 约翰那张本就憔悴的脸,因为她这句问话,瞬间扭曲了起来。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最后理智的伪装被撕裂,只剩下被戳中痛处的暴怒。 他转身,一拳砸在旁边积满灰尘的墙壁上。 轰——! 一声巨响在空荡的仓库里回荡,墙皮和灰尘簌簌落下。 男人的骨节处瞬间见了血,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痛,只是死死地盯着陈白芷,压抑着粗重的喘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想用怒吼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陈白芷看穿了这一点。 这个男人,早就被柳筱的眼泪和谎言冲昏了头脑,变成了一只只会凭本能行事的困兽。 对付这种人,激怒他是第一步。 她迎着他凶狠的目光,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好。” 陈白芷没有绕弯子,每一个字都砸向他早已不平静的心湖。 “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让你看清柳筱的真面目。” 见约翰只是死死瞪着她,没有反应,她继续往下说。 “柳筱现在想尽一切办法,要坐稳徐太太的位置,你却还在这里傻傻地等她。” “别说了!”约翰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突然打断她,“她只是一时被徐墨怀那个混蛋蒙蔽了双眼!”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眼神里是近乎疯狂的偏执。 “等她想清楚了,她会回到我身边的!” 真是可悲。 陈白芷在心里冷笑。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在用这种谎言麻痹自己。 “你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她换了一种更具说服力的方式,语气里带着诱哄,“我有东西给你看。” 约翰的眼神里闪过警惕。 陈白芷立刻就捕捉到了他的动摇,放低了要求。 “那你把我的手松开总可以吧?” 约翰盯着她那双过分冷静的眼睛看了几秒,像是在评估她耍花招的可能性。 最终,那份查明真相的渴望,还是压倒了多疑。 他走上前,粗暴地扯开了绑在她手腕上的麻绳。 绳子磨得手腕火辣辣地疼,但陈白可顾不上这些。 双手一获得自由,她立刻从贴身的外套内袋里,拿出了一叠照片,直接朝着约翰扔了过去。 照片散落一地,像是一片片揭露真相的雪花。 约翰下意识地弯腰捡起一张。 照片上,柳筱笑得一脸甜蜜,依偎在一个清秀男人的怀里,背景是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面馆。 在他低头看照片的时候,陈白芷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王浩,表面上是柳筱的经纪人,实际上,是她藏了八年的初恋。” 她的声音不徐不缓,却比任何指责都来得更加致命。 “而你,跟徐墨怀一样,不过是柳筱用来积累财富的跳板。” 约翰的身体僵住了,他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照片,从青涩的学生时代,到后来柳筱成了明星,那个叫王浩的男人,始终都在她身边。 “我查过了,柳筱当初是看上了你家族继承人的身份才嫁给你。可惜,你们结婚三年,她的身份始终不被你的家族承认。” 陈白芷的声音里,带上了讥讽。 “所以,当你为了她不惜放弃一切,放弃了家族继承人的身份时,她要做的,就是立刻从你这艘快沉的船上全身而退。” “不是这样的……” 约翰手里的照片散落一地,双手猛地抱住了头,痛苦地嘶吼起来。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陈白芷冷眼看着他这副崩溃的样子,没有丝毫怜悯。 她看着那个蜷缩在地上的男人。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直直地刺向男人。 “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不愿意面对事实!” 陈白芷那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约翰的理智。 他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嘶吼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过了很久,久到陈白芷以为他会就这么崩溃下去,那压抑的哭声才停了下来。 约翰撑着地面,动作迟缓地,一点一点地,把自己从那堆不堪的真相里拔起来。 他没有再去看陈白芷,而是弯下腰,将散落在脚边的一张照片重新捡起。 照片上,柳筱靠着王浩,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这张脸,他曾以为是世界上最纯洁的天使。 现在看来,不过是画皮。 他将照片死死攥在手心,纸张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这点疼痛,反而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终于抬起头,嘶哑地开口。 “说说你的目的。” 这个女人,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以身犯险,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来告诉他一个残酷的真相。 第二百二十八章 她在和一个疯子为伍! 陈白芷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敲在约翰的心上。 “我希望你,可以让我做你的辩护律师。” 话音落下,约翰猛地怔住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徐墨怀的妻子,要做他约翰的律师,去告徐墨怀现在护在手心里的女人? 这算什么?情敌的结盟? 男人盯着陈白芷,像是在评估她这番话背后的陷阱。 过了好半天,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我需要……考虑考虑。”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没办法立刻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眼前这个心思深沉的女人。 就在约翰话音刚落的瞬间,仓库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有人在大声呼喊着什么。 有人来了! 约翰的脸色瞬间一变,最后的犹豫也被求生的本能取代。 他狠狠地瞪了陈白芷一眼,转身就朝着仓库深处的另一个出口冲了过去,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几乎就在他消失的同一秒,仓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刺眼的光线突然涌了进来,陈白芷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光冲了进来,带着焦灼。 是徐墨怀。 “白芷!” 他的声音因为恐慌而变了调。 冲进来的瞬间,徐墨怀就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陈白芷,那画面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他的心脏。 他想也不想地冲上前,颤抖着手去解她脚踝上粗糙的麻绳。 “白芷,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手上的动作又急又乱,好不容易才解开绳结,立刻蹲下身,紧张地开始检查她的手腕和脚踝,那上面被绳子勒出的红痕,看得他眼眶发红。 “该死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抬头看着陈白芷那张过分平静的脸,心里的恐慌不减反增。 这不对劲,她太冷静了。 “白芷,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徐墨怀喉结滚动,说着就要伸手将她打横抱起。 然而,他的手臂刚刚伸出,陈白芷却始终冷冷地看着他,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像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两人。 徐墨怀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眼里的焦急,就这么撞上了她冰冷的眼神,然后一点点冷却。 “我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 她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刚经历一场绑架的人不是她。 她越是这样,徐墨怀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他宁愿她哭,宁愿她闹,也好过现在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陈白芷扶着椅子站稳,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淡淡地开口。 “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什么意思?” 徐墨怀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大脑因为她的话而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陈白芷没有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直接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我要作为约翰的辩护律师,受理他和柳筱的跨国离婚案。”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徐墨怀的神经上。 男人抬起头,眼底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她要……帮约翰?去告柳筱? 陈白芷无视他震惊的表情,顿了顿,冰冷的声音继续响起。 “所以,你要做好准备。” 她抬眼,迎上他骤然紧缩的瞳孔,语气里带上了提醒。 “准备好,不要等到柳筱身败名裂那天,影响到徐氏的股票。” 徐氏的股票。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进徐墨怀的神经。 他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上的怒火。 她刚从一场绑架中脱身,不想着后怕,不想着去医院,脑子里居然还在盘算着如何对付柳筱,如何算计到徐氏的利益? 她怎么能这么冷静,这么……冷血? 徐墨怀听她又提到柳筱,眉头下意识地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喉结滚了滚,硬生生把那股烧到嗓子眼的火气压了下去。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先回家再说。”他沉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强势,伸手就想去拉她的手腕。 紧接着,男人侧过头,看向一直候在门口的尹杰,声音恢复了总裁的冷硬。 “去查一下约翰的行踪,然后报警。” 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陈白芷的瞬间,她却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 这个动作,比任何一句拒绝的话都更伤人。 徐墨怀的手再次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仓库里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受伤。 “徐墨怀,我说过我不会再回枫华公寓。” 陈白芷的声音没有波澜,她抬眼看着他,目光清冽如水,却也冰冷刺骨。 “还有,刚才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插手,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 她被绑架,差点出事,现在居然跟他说,这是她的私事? 徐墨怀压抑了半天的怒火,终于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 他死死盯着她,几乎是咬着牙质问: “陈白芷!柳筱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她再怎么样,也罪不至此!你为了报复她,就要跟约翰那种人联合起来,对付她一个女人?” 在他的认知里,约翰就是个为了离婚不择手段的疯子,而柳筱,就算有再多的小心思,终究也只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女人。 陈白芷现在在做什么? 她在和一个疯子为伍! 徐墨怀的话,像一个天大的笑话,狠狠砸在了陈白芷的耳朵里。 她被气笑了,真的笑了出来。 她甚至懒得回头看他一眼,只是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对。” “我就是要报复她。” 说完,她挺直了因为被绑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脊背,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朝着仓库外那走去。 “你……” 徐墨怀伸出手,指着那个纤瘦却倔强的背影,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有满腔的怒火,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骂她冷血无情?可他刚刚才看到她被绑在椅子上的样子。 怪她不顾后果?可他连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挫败感。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打他? 一群人下水捞了一会儿,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捞了几具新鲜的尸体,还有一些水草上来。 眼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嘴唇泛紫,上岸的时候,被冷风一吹还浑身发抖,唐禹哲只得作罢。 “算了,要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这水底又深又冷,郭宝坤即便想顺着永定河逃跑,也只能是一路向南,逃去桑南国!” 他一没有路引,二又是个流寇,没有身份,没有钱财,即便逃到桑南国日子也不好过。 众人清点战利品,唐禹哲提出一分为三,今天晚上参与剿匪的兄弟们一份,县衙一份,还有一份给他! 众人心服口服,周师爷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要不是唐禹哲安排制作了投石机,弓弩,又制定了周密的计划,今天晚上不会如此顺利。 县里还有个廖将军在,唐禹哲也不打算等了,东西拿回去恐生变数,众人当场就分了。 今天晚上参与剿匪的,不管是清水村的村民,还是县衙的衙役,每人分到了二两银子,还有一袋粮食,几匹布。 金银器皿,丝绸什么的分给了县衙,他们好登记入册,上报朝廷。 他们动作搞得这么大,什么都没交上去可不行。 剩下的粮食,鸡鸭什么的,则归了唐禹哲。 只是这偌大的广平楼,总不能就这么荒废了,还有大部分船只都是完好无损的。 若是在盛世太平的时候,改造成游船倒是可以赚点钱,可如今大家都吃不饱饭,谁有心思去搞那些? 唐禹哲便跟周师爷道:“这里可是个现成的贼窝,我担心若是有流民聚集,又会成为一大祸患,我可不想时时带人来剿匪,要不咱们派些人手留在这里,来往于桑南国与北夏国,也好赚些银子。” “就当是我跟杨大人共同的产业吧!” 周师爷顿时眸光一亮:“这敢情好,我也有点儿新鲜的事儿做!” “你是不知道,在县衙做事实在是太无聊了,每天睁眼就是那几样事儿,干得我头发都白了,其实我早就觉得做师爷还不如郭天行他们,做混混自由快活呢!” 唐禹哲瞪了他一眼:“咱们这不叫做混混,叫驻船缴匪,防患于未然!” 周师爷“哈哈”一笑:“对对对,叫防患于未然!” 这边安排好后,周师爷便回县衙给杨大人报喜去了。 廖将军这边还在查石头的事儿,不光护城河,其他地方也找到了几块石头,都写着一样的字。 廖将军心慌不已,咬牙切齿的道:“究竟是什么人,想了这么阴损的招来陷害侯爷。” 杨大人忧心忡忡小声道:“将军,会不会是广平楼的人做的?” “兴许他们知道你要带兵去收拾他们,害怕了这才想了这么阴损的招,陷害侯爷。” 廖将军正愁此事不知该如何解决,杨大人这就递梯子了,他还不得赶紧顺着梯子下?” 前年的时候,皇城坊间便流传着一首童谣,大意是说皇帝残暴,帝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定会有正义之师,举旗推翻他。 皇帝正值壮年,当年的帝位又来的不够光明正大,最忌讳有人提这个,当即下令京兆府尹追查流言的源头。 当时整个京都搞得人心惶惶,风声鹤唳,就是夫妻之间能闭嘴就尽量闭嘴,免得一句话不对就被对方抓住错处,送去官府,毕竟官府给的赏银多呀! 此事牵连了两千多人,朝野上下为之动荡,所以廖将军才会如此害怕。 他当即一拍桌子:“这定是郭天行那个狗贼干的,一个江湖草莽,没想到他还有这等心思!” 杨大人连忙安慰道:“将军稍安勿躁,我已派人封锁城门,消息定然不会泄露出去。” “郭天行这边我已派人去清剿,等抓到他,定让他老老实实交代。” “只是现在,将军最好待在县衙,以免节外生枝。” 廖将军连连点头:“还是杨大人思虑周详,只要此事不牵连到侯爷,我什么都听你的。” 杨大人沉吟了一番:“此事最好不要让侯爷知道,咱们悄悄解决了最好,这点小事,何必让侯爷忧心。” 廖将军是个武夫,本来就没什么脑子,此刻遇事儿更是慌乱不已,自然是杨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有什么需要我来做的,杨大人尽管吩咐,等此事解决,本将军定要好好感谢杨大人。” 杨大人长叹了一声:“是在我管辖的范围内出的事,到时候闹开了对我也没好处,下官自然会尽心尽力。” “可侯爷叫我来是为了剿匪呀,一直待在县衙,传到侯爷耳朵里,可如何是好?” 杨大人瞪眼:“谁说将军没有去剿匪啊,将军去了,而且还打了胜仗,缴获了粮食和,和……” 杨大人也不知道郭天行的船上有什么,毕竟大家都太穷了,他就是做土匪,也抢不到啥好东西吧。 廖将军皱眉,还没动手就能有东西交到侯爷那里? 门口的周师爷听到两人的对话,连忙冲着后头的人招了招手,让他们把带回来的丝绸,金银什么的赶紧放回库房去,自己则带着几个人,拿着几袋粮食进去了。 杨大人见他身上都是血,头发也乱糟糟的,一脸疲惫,连忙问道:“广平楼那边什么情况?人抓到了吗?” “好一场恶战,不过好在唐兄弟安排得当,这一次大获全胜!” 廖将军瞅了瞅外头,又看了看这些粮食,顿时傻眼了。 “就缴获了这么些东西?” 周师爷尴尬的笑了笑:“广平楼在河上,投石机一砸过去,船就沉水,好些东西都掉河里去了,就这点粮食,还是我们尽力护着才有的。” 廖将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侯爷专门派他跑一趟,就是想着捞点油水回去补贴一下府上的,就这么些东西,他哪好意思再从县衙要? 将廖将军支出去了之后,周师爷详细汇报了今天晚上的战况,大家是如何如何的英勇?唐兄弟是如何如何的神机妙算…… 杨大人连连点头,也不枉费他这么辛苦把廖将军留在县衙了。 至于说起唐禹哲提议,让人守住广平楼的事儿,杨大人心思活络,瞬间就想到了他该不会是想利用广平楼的优势,自己在那里圈地为王吧。 第二百三十章 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 廷之哥? 叫得这么亲密。 徐墨怀还沉浸在那一记耳光的嗡鸣里,陈白芷的这番话,就像是一盆滚烫的油,兜头浇在了他刚刚燃起的火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陈白芷,那个名义上还是他妻子的女人,在呵斥完他之后,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再给他。 她毅然决然地转过身,走向了那个叫顾廷之的男人。 陈白芷快步走到顾廷之面前,这才看清,他被打偏的嘴角已经渗出了血丝。 可见,徐墨怀刚才那一拳,根本没有留任何情面。 一股浓重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廷之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她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纸巾,帮他擦拭嘴角的血迹。 看着顾廷之迅速肿起来的半边脸,陈白芷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你的脸肿了,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顾廷之温和的眉眼还没来得及对她表示感谢,一道黑影就从陈白芷身后疾冲而上。 手腕一紧,像是被一把铁钳死死扣住。 徐墨怀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侧,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沉又怒。 “陈白芷,你不能跟他走。” 这股蛮横的力道,和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瞬间点燃了陈白芷心底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 顾廷之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徐墨怀紧抓着陈白芷的手上,语气克制但清晰:“徐总,白芷想跟谁走,是她的自由。请你放开她,不要为难她。” “自由?”徐墨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语气里的寒意能将人冻伤。 “顾总,是不是觉得刚才那一拳,不太够?” 赤裸裸的威胁。 没有半分掩饰,充满了压迫感。 顾廷之忍着侧脸传来的阵阵刺痛,视线却没有从陈白芷身上移开,他看到她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声音依旧平稳:“解决问题,不一定非要靠拳头。” 陈白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是她的丈夫,徐氏集团的总裁,一个在外人面前永远衣冠楚楚的男人。 现在,他只会挥舞拳头的野蛮人,不可理喻到了极点。 原来,这就是他解决问题的方式。 对她,对任何人。 “徐墨怀,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砸在徐墨怀的心上。 那双曾盛满爱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失望。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判: “我,不,会,跟,你,走。” 眼神里的失望,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彻底凝固成了决绝。 徐墨怀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在那决绝的目光中,寸寸瓦解。 他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手指不受控制地松开了。 陈白芷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就走向了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利落地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只是,在她坐稳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还是不经意地瞥见了车外那个僵直的身影。 他站在那里,垂着头,那张向来不可一世的脸上,似乎……是受伤的神情?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波澜。 可随即,她就在心里自嘲地笑了。 徐墨怀会因为她伤心? 怎么可能。 他的心,他的喜怒哀乐,从来都只属于柳筱一个人。现在的失态,大概也只是因为他属于男人的占有欲罢了。 “白芷,累了就靠着休息一会儿吧。” 顾廷之温润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直到这一刻,陈白芷才感觉到,那股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疲惫感,朝着她扑来。 四肢百骸都像是散了架,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将头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法式梧桐和一栋雅致的独栋小楼。 梧桐苑?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错愕地看向驾驶座上的顾廷之,语气里满是疑惑。 “不是去医院吗?怎么来许晗这里了?” 顾廷之侧过脸,路灯的光线在他温润的眉眼间投下一片阴影,他嘴角的伤痕在光下有些刺眼。 “一点小伤,回去拿医药箱处理一下就好,犯不着去医院。”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顿了顿,目光落在陈白芷苍白又疲惫的脸上,继续说道:“许晗很担心你,我带你过来,让她亲眼看到你没事,她才能安心。” 许晗。 是的,她需要一个地方躲开徐墨怀,躲开这一切,而闺蜜的家,无疑是最好的港湾。 可她没有立刻下车。 那根属于律师的职业神经,在短暂的松弛后,又因为一个巨大的疑点而重新绷紧。 重点是,他是怎么找到那个废弃仓库的? 那个计划,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她最亲近的闺蜜许晗。 陈白芷转过头,迎上顾廷之关切的视线,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廷之哥,仓库那么隐蔽,你怎么会找到我?” 顾廷之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眼神没有半分闪躲,薄唇轻启,语气坦然:“之前,你让我帮忙联系约翰,我就猜到你可能会单独行动。不放心,所以就一直跟在你后面。” 他自嘲地笑了笑,眼底闪过懊恼,“只是后来,在市区被约翰的人甩掉了,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 原来是这样。 这个解释打消了她心底最后那点疑虑。 剩下的,只有感激,和沉甸甸的愧疚。 不只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还因为她,硬生生挨了徐墨怀一拳。 那一拳破风的声音,现在想起来,耳膜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徐墨怀用了多大的力气,作为他的妻子,她比谁都清楚。 “谢谢你,廷之哥。” 她的喉咙有些发紧,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这句干巴巴的感谢。 她想说点什么来弥补,张了张嘴,挤出两个字:“刚才……” “我没事。” 男人温和地打断了她,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他的目光像一汪深潭,平静而包容,“你不用担心我。许晗肯定担心坏了,快上去找她吧。” 陈白芷点了点头,直到目送那辆黑色的越野车汇入车流,尾灯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她才转身,按下了公寓的门铃。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别真生气 门几乎是瞬间就被拉开。 下一秒,一个温暖怀抱,就将她整个人都用力圈住。 “白芷!你终于回来了!” 许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手臂勒得她发疼,可这股力道,却让她那颗悬了一整晚的心,重重地落回了实处。 许晗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半抱着半拖着她进了屋。 “快坐下,芷芷,快坐下歇歇。” 她把陈白芷按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那一声亲昵又焦急的芷芷,让陈白芷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垮了下来。 沙发柔软的触感,像是要把人整个吞噬进去。 许晗却不让她就这么躺下,而是拉着她的手,从头到脚,仔細地打量着。 “你看看你这张脸,白的跟鬼一样!”许晗捏着她的胳膊,又掰过她的脸,左看右看,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有没有哪里受伤?那些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被她这么一通折腾,陈白芷反而觉得心里的那股沉重散去了一些,她扯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声音带着沙哑。 “我没事,你别这么紧张。” “还知道笑!” 许晗没好气地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眼圈却红了,“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还以为你……”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那份后怕,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她缓了口气,又说:“还好顾学长发现了,是他打电话告诉我你这边出了点状况,怕人多眼杂反而给你添麻烦,就让我在家等你。” 提到顾廷之,陈白芷心里那点刚刚放下的愧疚,又沉甸甸地压了上来。 那一记沉闷的拳风,好像还在耳边回响。 “我没事,”她垂下眼,避开许晗探究的视线,声音低了下去,“但是廷之哥……被徐墨怀打了一拳。” “什么?!”许晗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顾学长没事吧?严不严重?徐墨怀那个疯子,他凭什么动手打人!” 看到许晗一副要冲出去找徐墨怀算账的模样,陈白芷赶紧拉住她,摇了摇头:“应该只是皮外伤,他说回去自己处理就好。” 许晗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跌坐回沙发上,但脸上的怒气未消,取而代之的是满肚子的疑问,她凑近了,像个准备挖掘惊天内幕的记者:“到底怎么回事?芷芷,你老实告诉我,仓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许晗手里接过温水,陈白芷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废弃仓库里发生的一切,挑着重点,复述了一遍。 她省略了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但即使是这样平铺直叙的讲述,也足以让许晗听得心惊肉跳。 当听到徐墨怀带着人闯进来时,许晗的眼睛突然瞪大,下巴差点惊掉在地上。 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陈白芷,得出一个结论:“所以……这么说,是徐墨怀救了你?” 不等陈白芷回答,她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自顾自地往下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徐墨怀,怎么突然知道关心你了?” 救她? 她握着水杯的手指,蓦地收紧。 脑海里浮现的,不是获救的庆幸,而是徐墨怀那双被怒火烧得通红的眼睛,和他那句冰冷的陈白芷,谁给你的胆子。 他不是来救她的。 他只是来宣誓他那可笑的主权,只是因为她提到了徐氏股票,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他不是救我,”陈白芷的声音冷了下来,刚刚缓和的脸色又一次变得苍白,眼神里透出烦躁,“是他破坏了我的计划。” 许晗愣住了,显然没跟上她的思路。 陈白芷将那股翻涌的情绪压下去,一字一句地说道:“约翰,柳筱那个前夫,他原本已经松口,终于决定要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了。那是我们扳倒柳筱最好的机会!” “可是徐墨怀突然出现,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席卷了全身。 “现在,我也没有把握约翰还会不会跟我合作。” 她闭上眼,声音里满是挫败。 “我甚至……连他的联系方式都还没来得及要到。” 许晗看着好友挫败地闭上眼,那副无力的样子,像一把小锤子,敲得她心口发疼。 她消化了一下刚刚那番信息量巨大的话,终于理清了头绪。 “所以你的意思是……徐墨怀这次虽然跑得挺快,却纯属帮了个倒忙?”许晗说着,托着下巴,那双八卦的眼睛,在陈白芷身上来回打转,“不过话说回来,这次他怎么来得这么及时?跟装了雷达似的。难道是……”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凑近了些,暧昧地眨了眨眼:“突然开窍,发现你的好了?” 这句玩笑话,精准地刺破了陈白知紧绷的神经。 “我才不需要他的良心发现。” 陈白芷睁开眼,瞪了她一眼,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火气,“快洗洗睡吧你。” 她跟徐墨怀的婚姻,早就在他一次次的缺席中,成了一场全城的笑话。 如今更是闹到这个地步,她不觉得两个人还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更何况,他能让柳筱堂而皇之地搬进枫华公寓,就住在他们隔壁,这件事就像一根拔不掉的刺,深深扎在她心里。 每每想起,都让她觉得恶心。 “哎呀,逗你的,别真生气了。” 许晗一看她这副炸毛的样子,立刻举手投降,坐到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满眼都是心疼,“看你这小脸憔悴的,我怎么会让你再回头跳进火坑里?”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我永远站你这边,绝对不会支持你原谅那个渣男的!” 说着,她的手顺势滑下,轻轻覆在陈白芷平坦的小腹上,脸上露出充满期待的笑容。 “好了,不闹了,赶紧去休息吧,估计我的干儿子也累坏了,该休息了。” 干儿子三个字,让陈白芷的身体微微一僵,但许晗温暖的掌心,却抚平了她心底的躁动。 第二百三十二章 提离婚后,他的报复要来了 两个人又轻声聊了两句,陈白芷拖着疲惫的身体站起来,正想去浴室冲个澡彻底放松一下,刺耳的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划破了客厅的宁静。 屏幕上跳动着的徐墨怀三个字,烫得她眼睛生疼。 她下意识就想挂断。 可铃声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蛮横。 陈白芷太了解这个男人了。 如果她不接,他就会一直打下去。甚至,他会直接找上门来。 她不能把麻烦带到许晗这里。 深深呼出一口气,她的指尖在屏幕上重重一划。 电话刚一接通,男人那压抑着怒火的嗓音就蛮横地砸了过来。 “白芷,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在满芳庭?” 他的质问带着掌控欲。 陈白芷只觉得一阵可笑,心底那股被强压下去的火气,瞬间被点燃。 她握紧手机,对着听筒,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冰。 “我在哪儿,不用你管。” 她顿了顿,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你与其有时间关心我,不如去保护好你的柳筱。”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寂。 陈白芷这句话的杀伤力,显然远超她的预料。她甚至能想象出徐墨怀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混杂着错愕的阴沉。 果然,几秒钟后,他压抑着什么情绪,声音反而缓了下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耐心。 “白芷,你还是因为柳筱在跟我闹脾气,对吗?” 这句自以为是的揣测,像一盆油,浇在陈白芷心口那团火上。 闹脾气? 他竟然觉得,她费尽心机,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最后换来的,只是他轻飘飘的一句闹脾气? 在他眼里,她陈白芷永远是那个因为嫉妒而无理取闹的女人。 “我跟你解释过多少遍了,我跟柳筱……”男人似乎还想继续他那套苍白无力的说辞。 “不是。” 陈白芷冷冷地打断他。 这两个字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也堵死了他所有的话头。 电话那端又是一阵沉默,这次的沉默里,多了几分失控。 陈白芷几乎能听到他加重的呼吸声。 良久,徐墨怀的声音才重新响起,那份刻意维持的从容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不容置喙的命令。 “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接你,我们当面谈谈。” 谈谈? 陈白芷气得发笑,喉咙里溢出嘲讽的呵声。 事到如今,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谈他如何维护柳筱,谈他如何破坏她的计划,还是谈他们这段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 “不用谈了。”她闭上眼,感觉太阳穴在一突一突地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徐墨怀,我就是想跟你离婚。” “是不是因为顾廷之?!” 这一次,徐墨怀的质问来得又快又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抓到证据般的笃定。 “你去跟约翰见面,提前告诉了顾廷之,却没有告诉我。” “陈白芷,我早就应该想到你跟他关系不一般。” “你就是为了他才要跟我离婚,我说的没错吧?” 一连串的逼问,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精准地扎进陈白芷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她简直要被这个男人的逻辑气笑了。 他可以为了柳筱,在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把自己丢在餐厅;可以为了柳筱,把人安置在他们婚房的隔壁。 现在,他竟然有脸倒打一耙,指责她和别的男人有染? “徐墨怀,”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却依旧保持着律师特有的清晰和冷静,“我跟你解释过多少遍了,我要跟你离婚,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因为你,也只因为我,我们过不下去了。” “你如果跟他没关系,就现在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去接你。” 徐墨怀根本不听她的解释,用一种蛮横的逻辑将她死死框住。 陈白芷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个死循环。 她解释,他不信。她不解释,他更认定自己猜对了。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已经预设好了答案。这场对话,从一开始就毫无意义。 “随便你怎么想吧。” 她轻声丢下这句话,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说完,陈白芷再没有丝毫犹豫,指尖用力,干脆利落地掐断了通话。 客厅里,瞬间恢复了宁静。 手机屏幕暗下去,只剩下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陈白芷握着手机的手还在细微地颤抖,她缓缓滑坐在沙发上,将脸埋进了掌心。 许晗一直安静地待在一旁,此刻才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什么都没问,只是递过来一杯温水。 温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寒意,却暖不透那颗已经冷掉的心。 许晗看她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心疼得不行,伸手就将她揽进怀里,愤愤不平地开口:“别怕,芷芷,有我呢。” “徐墨怀他要是敢找上门来,你看我怎么拿扫把把他轰出去!我再给你全程直播,发到网上去,让他也尝尝被全网唾骂的滋味!” 许晗的声音带着她一贯的泼辣,试图逗她笑。 可陈白芷只是靠在她肩上,轻轻摇了摇头。 “他不会来了。” 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 许晗一愣,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听陈白芷又补充了一句,这次的声音里,染上了颤栗。 “但是,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太了解徐墨怀了。 那个男人,自尊心和掌控欲都强到变态。当面争吵,上门理论,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他觉得掉价。 他只会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用资本和权力,不动声色地碾碎一切让他不悦的人和事。 然后,再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告诉你,这就是忤逆他的下场。 “我总觉得,他刚刚电话里的话,没说完。”陈白芷不安地看向许晗,“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之前,为了柳筱,他可以任由她在结婚纪念日独守空房,那时的他,是高高在上的漠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顾廷之被罢免 可自从顾廷之回国,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追问她的行踪,甚至开始像个疯子一样,捕风捉影地怀疑她。 这种转变,不是因为爱,而是一种领地被侵犯的暴怒。 陈白芷把自己的想法跟许晗简单说了一遍,许晗听得心惊肉跳,却还是强作镇定地拍了拍她的手。 “好了好了,别自己吓自己。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先睡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许晗的安慰像一剂镇定剂,暂时抚平了陈白芷心头的褶皱。 周六,两个人在家待了一天,平静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周日一早,陈白芷刚睁开眼,右眼皮就毫无征兆地狂跳起来。 她抬手按了按,只当是这两天没休息好,神经紧张。 午饭过后,两人窝在沙发上刷手机,许晗突然呀了一声,坐直了身体。 她举着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陈白芷脸上,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芷芷,你快看这个!” 陈白芷定睛一看,是一条本地新闻推送的头条。 加粗的黑体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仁爱医院院长顾廷之因私人原因被董事会罢免,即日生效】 许晗的声音带着急切:“这怎么可能?顾学长做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被罢免?这也太突然了!” 是啊,太突然了。 突然到就像是专门为了印证她昨晚那个不安的预感一样。 “是徐墨怀。” 陈白芷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冷得像冰。 不需要证据,不需要逻辑推演,这是一种直觉。 那个男人,在电话里被她激怒,转头就用他最直接的方式,进行了报复。 他不是冲着她来的,他选择了一个最能让她感到难堪的目标。 这个男人,早就把顾廷之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之前只是暗中调查,言语警告。 现在,他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直接动用了最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许晗倒吸一口凉气,昨天陈白芷那些话瞬间涌入脑海,她一下子全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她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变了调,“徐墨怀因为你跟顾学长走得近,就……就动用关系把他搞下台了?” “他这是在警告你?” 警告? 陈白芷听着许晗带着颤音的问话,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目光空洞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刺眼的黑字。 这不是警告,这是示威。 是徐墨怀在用顾廷之的职业生涯,来抽她陈白芷的脸。 他甚至懒得亲自动手来羞辱她,而是选择了一个最能让她内疚的方式,隔山打牛,告诉她——看,这就是你妄图挣脱我的代价,你身边的人,都会因为你而遭殃。 “这帮人吃饱了撑的吧!” 许晗的怒骂声打断了陈白芷的思绪。 她到底是资深记者,八卦的本能让她在震惊过后,立刻点进了新闻下方的评论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这一看,还真让她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把手机又凑近了些,边滑动屏幕边自言自语地念叨: “……大部分都是在惋惜的,说顾院长年轻有为,医术又好……” “嗯?这条……还有这种瓜?” 许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有人爆料,说顾廷之是顾氏集团董事长的私生子!这次被罢免,根本不是什么私人原因,是顾家内部斗争,他那个正牌大哥为了争继承权,把他从院长这个位置上给搞下来了!” 许晗越说越来劲,记者的职业病犯了,开始分析:“怪不得呢!我就说他三十出头就当上仁爱院长的位置,就算再天才也太夸张了。仁爱医院背后最大的股东就是顾氏,他这是靠家里关系啊!啧啧,京市顾家,那可是跟徐家不相上下的存在,这下有好戏看了。” 顾氏集团……私生子? 这几个字像炸雷一样,在陈白芷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她对顾廷之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几年前。 那个住在隔壁,总是穿着白衬衫,眉眼干净,会温柔地叫她白芷妹妹,会在她被欺负时挡在她身前的邻家大哥哥。 后来他家搬走,两人就断了联系。直到这次回国,他已经是仁爱医院的院长。 她从没去探究过,他那温和的外表下,还藏着这样一层惊涛骇浪般的身世。 如果真是顾家内斗,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件事跟徐墨怀无关?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不,太巧了。 早不斗晚不斗,偏偏在她和徐墨怀彻底撕破脸,还把顾廷之牵扯进来的第二天,顾廷之就出事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但万一呢? 万一徐墨怀只是利用了顾家内斗的这个时机,顺水推舟,在背后又踩了一脚? 无论是哪种可能,她都必须去搞清楚。 她不能让顾廷之因为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这个念头让她再也坐不住了。 陈白芷唰地一下站起来,抓过沙发上的大衣外套就往身上套,另一只手拎起了自己的手提包。 “不行,我得去看看廷之哥。” 许晗见她这架势,也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她飞快地穿上外套,抓起车钥匙,紧跟在陈白芷身后出了门。 陈白芷在路上就拨通了顾廷之的电话。 电话那头,顾廷之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温和地让她直接过去。 许晗一脚油门,黑色的越野车在冬日萧瑟的街道上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停在了仁爱医院的侧门。 远远的,陈白芷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他没有站在正门口,而是靠在侧门旁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 没穿那身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白大褂,只是一件简单的灰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件黑色风衣,整个人显得清瘦又安静。 看到她们的车,他才直起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来了。” 他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听不出波澜。 陈白芷和许晗快步下车,寒风刮在脸上,刀子似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他承认了!就是他搞的鬼 “廷之哥。”陈白芷开口,嗓子有些发紧。 顾廷之对她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她身后一脸愤愤的许晗,没多说什么,只是侧过身,“走吧,去我办公室说。” 陈白芷的心,随着他这句话,又往下沉了寸许。 她记得,仁爱医院院长的办公室在行政楼顶层,视野开阔。 可顾廷之却带着她们穿过门诊大厅,走进了外科大楼,空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最后,他在一间挂着心胸外科主任医师牌子的办公室门前停下。 办公室很小,一张办公桌,一个塞满了医学典籍的书柜,还有一张供医生临时休息的行军床,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却也透着一股属于普通医生的气息。 这和她记忆里那个宽敞明亮的院长办公室,简直是云泥之别。 徐墨怀,你可真够狠的。 顾廷之自顾自地从饮水机旁拿了两个一次性纸杯,给她们倒了水。 “坐吧,地方小,将就一下。” 他把水杯递过去,自己则靠在了办公桌的边缘,没有坐到那张象征着主人的椅子上。 许晗接过水杯,气得想把它捏爆,但看到陈白芷煞白的脸,又硬生生忍住了。 三个人,一时谁都没说话。 空气里只有许晗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救护车鸣笛。 最后还是顾廷之先开了口,他看着她们,目光坦然。 “看到新闻了?” 许晗和陈白芷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 陈白芷攥紧了手里的纸杯,杯壁被她捏得变了形。她抬眼,直直地盯着顾廷之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廷之哥,你被罢免……是不是徐墨怀做的?” 顾廷之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总是带着暖意的眼睛里,掠过无奈。 “有点关系,但关系不大。” 这个回答,和没有回答有什么区别。 陈白芷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顾廷之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本来就不想当这个院长,都是家里的安排。你知道的,仁爱医院背后最大的股东是我们家。” 他自嘲地笑了笑,“现在这样正好,我总算可以甩掉那些烦人的行政会议,安安心心做我的心外科医生了。对我来说,手术刀可比签字笔有意思多了。” 他话说得轻松,每一个字却都像鞭子,抽在陈白芷心上。 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她就越是内疚得无以复加。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是在安慰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徐墨怀的手笔……” 陈白芷的声音带着颤抖,满眼的愧疚几乎要将她淹没。 “廷之哥,对不起……是我,是我连累了你。” “白芷!” 顾廷之看见她这副模样,也慌了,立刻打断她的话,语气急切又认真。 “我不怪你,真的。这件事就算没有你,也迟早会发生,徐墨怀最多就是利用这个时机,顺水推舟了一把而已。你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 他看着她,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我只想当个医生,院长的位置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 男人说着,又看了看旁边双眼通红的许晗,声音放得更柔了些。 “你的亲人朋友本来就不多,现在能毫无保留帮你的,也只有我和许晗了。” 许晗被他突然点名,愣了一下才点头,瓮声瓮气地附和:“顾学长说得对!”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陈白芷脸上,一字一句。 “所以,你千万不要因为我家里这点破事,就觉得亏欠我,然后开始疏远我。可以吗?” 陈白芷当然知道,顾廷之口中那句轻描淡写的家里这点破事,指的是什么。 顾氏集团董事长的私生子,这桩上流圈子里讳莫如深的秘闻,可不就是一桩天大的破事么。 他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揭开了自己最隐秘的伤疤,只为了让她不要愧疚。 “廷之哥,我当然不会。” 她开口,声音涩得厉害。 她嘴上答应得干脆,可心里那份因为亏欠而生出的抗拒。 她不想再连累他了。 一次是意外,两次就是愚蠢。 谁知道徐墨怀那个疯子,下一次为了逼她低头,还会对顾廷之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 直到两人走出医院大门,陈白芷的心里依旧是沉甸甸的,压着一块巨石。 许晗已经拉开了越野车的车门,催促她上车。 不行。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必须跟徐墨怀说清楚,立刻,马上! 她不能让那个男人再把顾廷之当成拿捏她的软肋! 陈白芷刚准备坐进许晗车里,不远处,一辆她熟悉的黑色宾利,无声无息地滑到了医院门口的路边,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 徐墨怀径直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在她面前站定,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邪肆又凉薄,目光像带着钩子,一寸寸地刮过她的脸,最后死死盯住她的眼睛。 “白芷,”他开口,嗓音低沉悦耳,吐出的话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走吧,跟我去一个地方。” 男人说着,就伸出手,要去攥她的手腕。 “徐墨怀!” 许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快一步挡在了陈白芷面前。 “芷芷不能跟你走!”她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态度强硬,“有什么话,就在这儿当面说清楚!” 陈白芷也彻底忍不住了。 她从许晗身后跨出一步,越过自己最好的朋友,选择直面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 她抬起眼,眼里是淬了冰的冷意,一字一顿地质问他: “徐墨怀,廷之哥被罢免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敢不敢当着她的面,亲口承认自己的卑劣行径。 没想到,徐墨怀闻言,嘴角的弧度反而更深了,那双黑眸里,全是毫不掩饰的讥诮。 他甚至连一点推脱的意思都没有。 “是我做的。” 他承认得如此坦荡,如此理所当然。 第二百三十五章 柳筱住在这里? 陈白芷的心,瞬间凉了个透彻。 男人似乎很满意她脸上血色尽失的模样,不紧不慢地又朝她逼近了一步。 他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 “我不过是,撤了跟顾氏集团合作的几个新能源项目而已。”他轻笑一声,像是在陈述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就很识趣地,按照我的意思,撤了顾廷之那个院长的职位。” 他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紧紧锁着她。 “所以,白芷,”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额前,“不要以为,你找了一个更大的靠山,就可以离开我了。” 那句更大的靠山,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陈白芷的耳膜。 她真的想把拳头砸上眼前这张英俊却扭曲的脸上,想撕烂他那副掌控一切的伪装。 可理智在尖叫着提醒她,不能。 跟一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疯子硬碰硬,除了两败俱伤,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顾廷之已经被拖下水了,她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让他陷得更深。 陈白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怒火已经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案子。 “徐墨怀,我跟廷之哥没有任何超出朋友之外的关系,是你自己想多了。”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喉咙里溢出一声低沉的嗤笑,眼里的讥讽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陈白芷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再解释下去也是徒劳。在这个男人偏执的认知里,他认定的事情,就是真相。 于是,她换了个问题,声音里带上了妥协。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直视着他,一字一顿,“要我做什么,你才肯不再去找他的麻烦?” 这句话,似乎正中徐墨怀下怀。 他眼中那股子暴戾的狂躁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得偿所愿的满意。 他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跟我去一个地方。” “不行!”许晗想也不想就再次冲了上来,一把抓住陈白芷的手臂,像是生怕她被抢走,“芷芷哪儿也不去!要去我也必须跟着!” 许晗像只炸了毛的猫,警惕地瞪着徐墨怀。 可男人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她,那双深邃的眸子,只牢牢锁着陈白芷,带着强势。 陈白芷知道,许晗再倔,也拗不过徐墨怀。 她反手握住闺蜜冰凉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安抚她。 “晗晗,你先开车回家等我,相信我,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可是……”许晗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全是我不信三个大字。 “听话,”陈白芷加重了语气,目光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我有分寸。” 许晗看着她,从她平静的眼神里,读懂了某种坚决。 最终,她只能咬着牙,不甘心地松开了手。 “那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手机保持开机!”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许晗担忧的视线。 宾利车内温暖如春,高级皮革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可陈白芷只觉得浑身发冷。 陈白芷侧头看着身旁这个沉默的男人,她终于还是没忍住,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你要带我……” “到了再说。” 男人直接截断了她的话。 陈白芷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索性也扭过头,看向窗外。 她倒要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车子一路向西,驶离了市中心的喧嚣,周围的建筑也变得稀疏而奢华。 最终,宾利在一座戒备森严的庄园式大门前缓缓停下,自动识别车牌后,大门无声地滑开。 当车子最终停在一栋独栋别墅前时,陈白芷彻底愣住了。 这不是京市最贵的顶级别墅区之一——千章墅吗? 传说这里每一栋别墅都由国际知名设计师单独操刀,安保系统堪比国安级别,能住进来的,非富即贵,而且是那种站在金字塔顶尖的权贵。 徐墨怀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难道……柳筱住在这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让她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车门打开,冷风灌了进来,让陈白芷打了个激灵,从震惊中回过神。 她还怔怔地看着眼前这栋别墅,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徐墨怀已经下了车,绕过来替她打开了车门,姿态优雅。 可陈白芷知道,这只手随时能变成扼住她喉咙的铁钳。 她没动,只是透过车门,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徐墨怀也不催,就那么倚在车门边,双手闲适地插在西裤口袋里,下巴朝着别墅的方向微微一扬,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炫耀的弧度。 “白芷,怎么样?喜欢吗?”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得意。 他好像完全没察觉到她情绪的暗流汹涌,也忘了就在半小时前,他们之间还剑拔弩张。 陈白芷觉得荒谬至极。 他以为这是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吗?不,这甚至不是糖,这是他为她精心打造的牢笼。 她依旧没说话,只是眼神里的嘲弄,几乎要凝成实质。 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徐墨怀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耐心似乎也告罄了。 他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将她完全圈在车座和他的胸膛之间。 “你不是不想回枫华公寓吗?”他声音压低,带着强势,“那我们就搬到这里来住。” “我们?” 陈白芷终于开了口,这两个字从她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冰碴子。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他们之间,除了那一张法律上生效的纸,还剩下什么能被称之为我们? 徐墨怀像是没听出她语气里的讥讽,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声音更沉,一字一句地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白芷,只要你以后不跟顾廷之联系,之前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眸紧紧锁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们的新家? 那句既往不咎,像一桶冰水,兜头浇下。 原来在他眼里,她和顾廷之之间,已经是有过需要被咎的关系了。 “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陈白芷忍无可忍,积压的情绪突然爆发,声音尖锐。 她一把挥开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声嘶力竭地吼道: “徐墨怀,你不要自己思想龌龊,就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 “我跟廷之哥清清白白,比你和柳筱干净一百倍!不是你想的那样!” 面对她歇斯底里的控诉,徐墨怀脸上却没什么波澜。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黑沉沉的。 “是吗?”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而压抑。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出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然后将屏幕转向了她。 那幽幽亮起的屏幕上,是一组放大了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医院的楼梯间,画面里,顾廷之正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神情是毫不掩饰的紧张。 而她,半个身子都依偎在对方怀中,侧脸苍白,显得无比脆弱。 拍摄的角度极其刁钻,将一个意外的搀扶,拍出了十足的暧昧。 陈白芷看着那张照片,整个人都僵住了。 记忆的碎片瞬间拼凑完整。 那天在医院,有人突然撞了她一下,她重心不稳,眼看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是恰好赶到的顾廷之,想也不想地冲过来,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她当时吓得魂飞魄散,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肚子里的孩子。 而廷之哥……廷之哥是知道她怀孕的,所以他的紧张,他的后怕,才会那么真实。 可这些话,这些最关键的理由,她一个字都不能告诉徐墨怀。 一旦说了,这个孩子,她就再也别想保住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抬起眼,迎上徐墨怀探究的视线,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一张捕风捉影的照片,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却还是强撑着,“现在P图技术这么发达,谁知道是真是假。”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我没有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承认。” 徐墨怀没有立刻说话。 他只是盯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眼睛。 他从那里面看到了倔强,却唯独没有看到心虚和闪躲,更没有看到一个女人在提及情人时会有的痴缠爱意。 这个女人,他太了解了。 结婚三年,她就像一本摊开在他面前的书,清澈,坦荡,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耿直。 她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一丝一毫的情绪都藏不住。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从他看到照片上她那张惊魂未定的脸时,他就已经信了七八分。 可他还是来了,还是用了最伤人的方式,把这张照片甩在了她的面前。 他只是……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她对别人也能露出那样脆弱的一面,不甘心有另一个男人能让她这样牵动心神。 他只是想亲耳听到她的解释,听到她亲口否认。 就在陈白芷以为这场审判永远不会结束时,男人忽然收起了手机,屏幕暗下去。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最终,那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有了松动。 “好,”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相信你。” 那三个字,砸得陈白芷心口一震,涟漪久久不散。 我相信你。 陈白芷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他脸上那种审判官似的冷酷已经褪去,下颌线虽然依旧紧绷,但眼神里那股咄咄逼人的压迫感,确实消失了。 他不是在说反话,也不是在试探。 他……是真的信了? 这个认知,比他用照片羞辱她,还要让她无措。 她准备好了一切应对狂风暴雨的姿态,却没想到,天忽然就放晴了。 见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徐墨怀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松弛。他似乎将她的沉默,当成了一种默认的妥协。 他收回了落在她脸上的视线,语气也跟着放缓了些,带着温和。 “白芷,我只是想让你回家。” 他抬起手,不是指向她,而是指向车窗外那栋别墅。 “就这里,”他看着那栋房子,像是看着他们未来的蓝图,“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 “我们的新家?” 陈白芷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她的目光从那栋华丽的牢笼上收回,重新落回男人英俊却陌生的脸上,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是不是我前脚刚住进来,你后脚就可以让柳筱名正言顺地跟着住进来,开个派对庆祝乔迁之喜?” 徐墨怀脸上的温和瞬间凝固了。 他像是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眉头狠狠一皱,眼里的错愕几乎要溢出来。 “怎么可能?” 他这副全然无辜的表情,比任何利刃都更能刺痛陈白芷的心。 看,他就是这样。 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永远不明白,她真正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怎么不可能?” 她学着他的语气反问,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决绝。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咫尺的距离,用一种看疯子似的眼神,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空气里那点刚刚缓和的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重新绷紧成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 徐墨怀烦躁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迷茫已经被不耐所取代。 他再次伸出手,力道比刚才重了几分,牢牢扣住了她的肩膀,迫使她正视自己。 “白芷,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为什么? 陈白芷简直要笑出声来。 她冷嗤一声,积攒了一晚上的失望,此刻都化作了尖锐的刺,毫不留情地扎向他。 “枫华公寓,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吗?” 枫华公寓四个字,像一个开关,一下子点燃了徐墨怀压抑的怒火。 他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翻旧账的模样。 “陈白芷,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重的失望。 第二百三十七章 能载我一程? “那件事我跟你解释过多少次了!” 他盯着她,眼神里满是控诉,仿佛她才是那个不可理喻的人。 “柳筱的情况特殊,约翰那边势力太大,她一个人在国外无依无靠,我只是让她暂时有个安全的地方落脚!你为什么就是容不下她?”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指责她的不大度。 原来在她这里是鸠占鹊巢,在他那里,却是情非得已。 原来她所有的底线,在他的情有可原面前,都变成了胡闹。 陈白芷忽然就觉得累了。 她放弃了解释,也放弃了争吵。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与她同床共枕了三年,却依旧对她的内心一无所知的丈夫。 然后,她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陈述了一个事实。 “对。” 她清晰地吐出一个字,迎着他错愕的目光,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补充完整。 “我就是,容不下她。” 我就是,容不下她。 这六个字,轻飘飘的,却又重如千钧,直接砸在了徐墨怀的心上。 他呼吸都像是停了一瞬,扣着她肩膀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又在触及她冰冷的眼神时,猛然松开。 他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想让她回家,想和她重新开始,为什么她句句不离柳筱?为什么她就是要把他和柳筱捆绑在一起,然后用最伤人的话来审判他? 陈白芷看着他这副受伤的样子,心里那点仅存的力气也被抽干了。 她再也不想和他争辩对错了。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直直地指向车窗外那栋在夜色中宛如宫殿的别墅,声音因为寒冷而带着颤抖。 “这里很好,很漂亮。” 她顿了顿,目光从别墅上移开,却没再落到他脸上,只是空洞地看着前方。 “你可以直接带着柳筱住进来,我没有意见。” 她看都没再看那辆宾利一眼,转身就朝着别墅区大门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这条路很长,两旁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孤零零的。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刺得她眼睛发酸。她垂下眼,凭着肌肉记忆点开和许晗的对话框,发了个定位过去。 【来接我。】 身后,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 那辆黑色的宾利,没有离开,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用两道刺眼的车灯,为她照亮前方的路。 他不开快,也不按喇叭,就那么安静地跟着。 那光像是某种无声的逼迫,让陈白芷的脊背绷得更紧。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只是加快了脚步。 这栋房子,这座牢笼,谁爱住谁住吧。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抹熟悉的红色,一辆张扬的保时捷由远及近。 许晗的车到了。 几乎是在保时捷停在她身边的同一瞬间,身后那辆宾利的光源像是忽然被掐断,紧接着,是引擎巨大的轰鸣声。 陈白芷下意识地回头,只看到一道黑色的残影,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然后绝尘而去。 那架势,像是逃离,又像是泄愤。 而这场争执的根源,柳筱,此刻正心情颇好地看着手机上的新闻。 【顾氏集团继承人风波,董事长私生子顾廷之被罢免所有职务】 顾廷之…… 真是个好名字。 她柔弱的脸上露出一抹算计的笑容。 这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当天下午,柳筱就办了出院手续。 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接回了枫华公寓,那间徐墨怀专门为她暂住准备的房子。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她能清晰地看到对面那栋别墅,陈白芷和徐墨怀的家。 她一直关注着,直到深夜,对面才终于有了动静。 一辆宾利的引擎声划破了小区的宁静。 柳筱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看到徐墨怀从车上下来,身形踉跄,似乎带着一身的酒气。 他进去了。 然后,灯亮了。 一盏,又一盏。 柳筱就这么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对面的别墅灯火通明,直到她困得眼皮都开始打架,准备去睡了,那边的灯,一盏都没有熄灭。 他在干什么? 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开着满屋的灯。 柳筱忽然有种冲动,想穿上最能惹人怜惜的睡衣,端一碗刚煮好的醒酒汤,敲开对面的门。 但她还是忍住了。 今天她派出去的人已经跟她汇报了,陈白芷根本没回枫华公寓,而是被她的闺蜜接走了。 徐墨怀是独自一人回来的。 因为顾廷之,他们已经有了隔阂,这隔阂会像一道裂缝,越撕越大。 她的机会,就快到了。不急于这一时。 这一夜,有人在煎熬中无眠,有人在算计中期待,最终都迎来了周一的清晨。 徐墨怀几乎是一夜没睡,顶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换好西装准备去公司。 刚打开门,就看到对面的门也咔哒一声开了。 柳筱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连衣裙,化着精致的淡妆,看到他时,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 “墨怀,这么巧,你也是这么早出门。” 男人眼底的疲惫根本无法掩饰,看见她,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没心情应付任何人。 柳筱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她快走几步跟了上去,声音里带着柔软。 “墨怀,你……能载我一程吗?”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像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头。 “今天上午有个通告特别急,本来约好了一早就要出发的。” “但是,助理昨天把车送去保养了,本来今天早上就能开回来的,可车行刚才打电话说……说车子突然检查出了大问题,暂时开不了了。” 柳筱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焦急地看着男人,眼眶里迅速地蓄起了泪水,要掉不掉的,看起来无助又可怜。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柳筱那双含着泪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徐墨怀,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 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副模样,恐怕心都要化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热搜 但徐墨怀没有。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全是昨晚陈白芷决绝的背影,和那句你可以直接带着柳筱住进来。他连多看柳筱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掰扯她的车到底是真的坏了还是假的坏了,太耗费心神。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神。 徐墨怀甚至没多问一句,喉结滚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上车。” 声音冷得像冰,没有半分怜香惜玉。 柳筱脸上的委屈僵了一瞬,但目的达到了,她立刻又恢复了柔弱的模样,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你,墨怀”,然后快步跟上,拉开了宾利后座的车门。 然而,徐墨怀根本不等她,径直坐进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一路上,车里的气压低得吓人。柳筱几次想开口找话题,都被男人专注开车的气场给逼了回去。 车子在拍摄现场门口一个急刹停下,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徐墨怀目不斜视,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温度:“到了。” 这是逐客令。 柳筱识趣地推门下车,刚想回身说句什么,那辆黑色的宾利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毫不留恋地冲了出去,只留给她一屁股的尾气。 刚过上午,一条热搜就以爆炸的姿态空降榜首。 #徐氏总裁亲送柳筱进组# #徐墨怀柳筱疑似同居# 配图拍得极有水平,一张是柳筱微微仰头,含情脉脉地看着车里的徐墨怀,另一张,是宾利绝尘而去的背影。 角度刁钻,故事感十足。 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粉丝、路人、黑子混战一团,纷纷猜测二人关系,热度节节攀升。 尹杰看到热搜的时候,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他几乎是跑着冲向总裁办公室的。上次因为网上的传言,整个公关部被徐总清洗了一遍,那场景他现在还记得。 他可不敢有半点怠慢。 咚咚。 “徐总,”尹杰推开门,将手机递了过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谨慎,“您看一下网上的热搜,该怎么处理?” 徐墨怀正烦躁地扯着领带,闻言接过手机,只扫了一眼,瞳孔骤然一缩。 那股压抑了一早上的火气噌地一下就顶到了天灵盖,他差点没控制住,直接把手机给摔了。 照片上柳筱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此刻在他看来,只剩下四个字:不知所谓。 这还用问? 他捏了捏发痛的眉心,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道。 “撤了。” “是,徐总。我这就去办。” 尹杰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男人带着沙哑的声音。 “等等。” 尹杰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等等? 等什么?这种热搜不都是越快处理越好吗? 他一头雾水地回头,却只看到老板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神色晦暗不明,他不敢多问,只能垂手站在一旁,等着老板的下一道指令。 办公室里,徐墨怀没有再说话。 一个念头,就那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陈白芷。 他想起了顾廷之的新闻,那女人几乎是立刻就找到了医院,用离婚来质问他。 那时的她,像一只被激怒的刺猬,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虽然伤人,却也证明了她在乎。 他又想起上次,他在欧洲开会,错过了她的一个电话。等他打回去,她却只淡淡地说没事了,那份疏离让他至今都觉得梗在心里。 这一次…… 他是不是可以等一等? 等她的电话,等她的质问,等她再一次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冲到他面前。 只要她来,只要她问,他就告诉她,一切都只是巧合。 徐墨怀睁开眼,眼底的暴躁被一种近乎偏执的期待取代。 他朝尹杰摆了摆手。 “先等等再说,你出去吧。” 尹杰虽然满心不解,但还是立刻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徐墨怀把手机放在桌上,就那么死死地盯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桌上的文件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每一次都只是无关紧要的推送。 他等的那通电话,迟迟没有来。 很快到了中午,手机依然安静得像一块板砖。 徐墨怀心里的那点期待,正在被时间一点点磨掉,剩下的全是沉甸甸的失望。 她没看见? 不可能。许晗那个大嘴巴的记者,估计第一时间就把新闻甩她脸上了。 所以,她是看见了,但是,无所谓?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一抽,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愿意相信。 他决定给她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拿起手机,点开和陈白芷的对话框,输入框里光标闪烁,他却犹豫了。 最终,所有想说的话都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试探。 【中午一起吃饭吧。】 他想,只要她赴约,他就会把今天早上的事解释清楚。 就像她解释她和顾廷之的关系一样。 他给她台阶,她也该给他一个。 然而,信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 手机屏幕上,除了那个孤零零的绿色对话框,再没有任何动静。 徐墨怀盯着那毫无反应的屏幕,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就在这时,手机终于响了。 刺耳的铃声划破了办公室的死寂。 他立刻抓起了手机,心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而狂跳。 是她吗? 是她看到了热搜,终于忍不住,打电话来质问了吗? 然而,当他看清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时,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又在下一秒凝固成冰。 来电显示…… 柳筱。 他盯着那个名字,眼底刚刚燃起的火苗,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灭。 失望,铺天盖地。 烦躁,卷土重来。 他甚至想直接把电话挂断,扔到一边。 可他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划开了接听键。 “什么事?” 他捏了捏发紧的眉心,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电话那头,柳筱柔弱又带着点怯意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墨怀,下午……你能顺路来接我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带着试探,似乎生怕他会拒绝,不等他回答,又立刻补充道。 “如果、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 顺路来接她 停顿了一下,她又用一种更委屈的语气说。 “墨怀,你别多想。我只是……只是怕有狗仔跟着我,才给你打电话的。” 这一套说辞,放在任何时候,都足以让男人心生怜惜。 但徐墨怀的大脑已经被陈白芷那毫无回应的对话框占满了,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辨柳筱话里的真假。 狗仔? 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他现在只觉得吵。 他只想快点结束这通电话。 最快的方式,就是答应她。 拒绝,她还会有更多的理由。纠缠,只会耗费他所剩无几的耐心。 柳筱的话音刚落,徐墨怀就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可以。” 言简意赅,说完,他甚至没有给她再说一句话的机会,直接掐断了通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柳筱愣了一秒,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扯出一个得意的笑。 陈白芷,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徐墨怀对我的不同。 可陈白芷为什么还不来闹? 她怎么能这么坐得住? 不行。 她等不了了。 既然你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你。 柳筱眼底闪过阴狠的光,她要亲自去撕开陈白芷那张冷静自持的假面! 临近下班,律所里的人渐渐少了。 陈白芷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刚把一份关于约翰名下海外资产的分析报告整理完,桌上的手机就亮了起来。 她低头扫了一眼,看到屏幕上柳筱两个字时,眉头下意识地蹙了一下。 她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一边收拾桌上的文件,一边公事公办地开口:“柳小姐,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柳筱却一反常态,没有谈工作,反而用一种亲昵得令人不适的语气开了口。 “白芷姐姐,这几天有空吗?我们挑个时间,见个面吧?” 陈白芷收拾文件的手顿住了。 见面? 她几乎没有思考,便直接拒绝。 “没必要,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她可没这个闲工夫。 有这个时间,她还想尽快联系上约翰那边,敲定一些辩护细节。这场官司,她必须赢。 柳筱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拒绝,一点也不着急,反而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我们怎么会没什么好谈的呢?”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细起来,精准地刺向某个方向。 “我现在就住在墨怀给我安排的枫华公寓,就在他对面。今天早上,也是他顺路送我去的拍摄现场。”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一字一句地继续说。 “想必,热搜你也看到了吧?” “我约你出来呢,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关于墨怀的一些生活习惯,还有饮食上的喜好。毕竟以后要住在一起,我总得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照顾他,不是吗?”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淬着毒,充满了炫耀的意味。 陈白芷静静地听着,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的温度,一寸寸冷了下去。 她觉得荒谬,甚至有些可笑。 一个靠着男人鼻息生存的女人,用男人施舍的一点便利,跑到正妻面前来耀武扬威。 她以为自己在乎的是这个? 陈白芷甚至懒得跟她周旋,只觉得浪费口舌。 她听不下去了,拿起手机,对着话筒,淡淡地丢过去一句。 “你可以自己问他。” 说完,便准备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柳筱似乎完全没把陈白芷的冷淡放在心上,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轻笑出声。 “呵呵。” 那笑声短促又得意,精准地搔刮在陈白芷即将爆发的神经上。 “好吧,既然白芷姐姐你这么说,”柳筱的声音变得懒洋洋的,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炫耀,“反正等下墨怀就要来接我了,我直接问他好了。” 陈白芷握着手机的指节,一寸寸收紧,泛起了白色。 徐墨怀要去接她? 柳筱仿佛嫌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又慢悠悠地补上了一句。 “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能见一面,好好谈一谈。毕竟……你总不能一直霸占着徐太太的位置,对不对?墨怀的心又不在你身上。” 说完,不等陈白芷有任何反应,电话嘟的一声被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陈白芷的身体僵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徐墨怀! 你怎么好意思拿着一张捕风捉影的照片,来质问我跟廷之哥的关系? 她跌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划开手机屏幕,翻开了那个被她置顶的微信聊天界面。 空荡荡的对话框里,只有他下午发来的那句,冷冰冰的,像一条指令。 中午一起吃个饭。 她当时没有回。 现在看来,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一边任由他和柳筱的绯闻满天飞,热搜挂了一整天都舍不得撤。 一边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对她这个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呼来喝去。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真当她是泥捏的,没有脾气,没有感觉,可以任由他和他那位白月光搓圆揉扁吗? 陈白芷盯着屏幕,眼神空洞,脑子里一团乱麻。 就在这时,屏幕一亮,那个置顶的对话框里,又跳出一条新的信息。 言简意赅,是他一贯的风格。 下楼,一起去吃饭。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六点整。 刚好是下班时间。他掐得可真准。 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几乎就要打字回复,可柳筱那句话,又魔咒般地在她耳边响起——等下墨怀就要来接我了。 所以,这个男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就在楼下。 到底是来接她,还是……顺路来接她,然后一起去接柳筱? 又或者,是想借着这顿饭,说服她,让她心平气和地接受柳筱住进枫华公寓,和他做邻居?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胃里瞬间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 陈白芷再也忍不了了。 她直接退出了微信,在通讯录里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 第二百四十章 不愿意跟我合作 不等徐墨怀那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陈白芷已经抢先开口。 “徐墨怀,你可以去接柳筱,我也不反对她住在枫华公寓。” 她的话,直接斩断了所有无谓的拉扯。 “就是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浪费我的时间。” 一口气说完,她甚至没有给他留下一秒钟的回应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 “白芷,我……” 徐墨怀刚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想要解释,听筒里却只剩下冰冷而急促的嘟嘟声。 她挂了。 她就这么把电话给挂了。 男人握着手机,维持着通话的姿势僵在驾驶座上,墨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嘉盛律所大楼星星点点的灯火。 他甚至能清晰地指出,哪一扇窗,属于陈白芷的办公室。 他本来是想着,再退一步。 三年的婚姻,他不是没有过错。他承认,他看不懂她,也总是惹她生气。 所以他亲自来接她,想借着一起吃饭的机会,跟她解释清楚柳筱的事,解释清楚那个该死的热搜。 他甚至都想好了,只要陈白芷点头答应,他立刻就让尹杰去处理柳筱那边,无论是送回家还是安排别的车,都跟他没关系。 他只要她。 结果呢? 这个女人,用最平静的语气,说了最伤人的话,然后直接切断了他所有的退路和解释。 一股无名火混杂着尖锐的刺痛,从胸口窜上大脑。 砰! 他攥着手机的左手青筋暴起,右手则狠狠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喇叭被震得短促地嘶鸣了一声,又瞬间沉寂。 他死死盯着那扇亮灯的窗,仿佛要用目光把钢筋水泥的墙壁烧穿,看看那个女人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最终,他眼底所有的情绪都冷却下来。 他转动方向盘,车头在原地划出一个弧线。伴随着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黑色的宾利像一支离弦的箭,决绝地调转车头,汇入了城市的车流,与她背道而驰。 第二天,陈白芷却比谁都冷静,按照柳筱给的地址,准时赴了约。 她甚至还提前了十五分钟。 咖啡厅的卡座里,陈白芷姿态端正地坐着,面前只放了一杯服务生倒的柠檬水。她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看窗外,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没有焦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这里是战场,她是来迎战的,不是来叙旧的。 在自己的战场上,她从不迟到。 柳筱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踩着精致的高跟鞋,摘下脸上的墨镜,当看清卡座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 她居然真的来了? 昨天她故意说那些话,又是炫耀徐墨怀来接她,又是暗示她该让出徐太太的位置,不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让她在愤怒里备受煎熬吗? 她以为,陈白芷会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缩在自己的壳里,根本没脸来见她这个胜利者。 柳筱很快收敛了心神,挂上她那副人畜无害的柔弱微笑,款款落座。 她看了一眼陈白芷面前那杯寡淡的白开水,故作关切地捂住了嘴,眼神里全是惊讶。 “白芷姐姐,你怎么只要了一杯白开水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招来服务生,将菜单推到陈白芷面前,纤细的手指点在了最贵的单品咖啡上。 “这里的咖啡很不错的,我请客,你不用替我省钱的。不如……你跟我喝一样的吧?” 那语气,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而陈白芷只是个需要被她照顾的客人。 “不用了。”陈白芷的表情没有波澜,声音平淡得像她面前那杯水,“最近胃不太好,喝不了咖啡。” 她直接拒绝,连一个客套的词都没有。 柳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盯着陈白芷那张过分冷静的脸,想要从上面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可什么都没有。 然后,她的目光仿佛不经意似的,缓缓滑落,定格在了陈白芷平坦的小腹上。 “胃不好?”柳筱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白芷姐姐,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陈白芷端起水杯的动作顿都没顿一下,只是掀起眼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没有。” 她喝了一口水,将杯子放回原处,发出一声轻响。 “说正事吧,柳小姐,我的时间很宝贵。” 柳筱见她油盐不进,索性也懒得再装了。 她就知道陈白芷不会承认,不过没关系,她要的只是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既然温柔刀没用,那就没必要再扮那副清纯柔弱的样子了。 “好吧。” 柳筱往后靠在沙发背上,收起了那副甜腻的笑容,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声音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白芷姐姐,我知道你去找过约翰了。” 陈白芷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一紧,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柳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轻蔑。 “陈大律师,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你去挑拨几句,他就会信你吧?” 她凑近了一些,一字一句,都淬着毒。 “约翰那个蠢货,他爱我爱得要死。你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 陈白芷终于抬起了眼,那双总是清冷如水的眸子,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柳筱。 她甚至还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淡得像是不带任何情绪。 “你说得对,他确实不愿意跟我合作。” 嗯? 柳筱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就这么被堵在了喉咙口。 她承认了?就这么轻易地承认自己失败了?这不像是陈白芷,那个在法庭上无坚不摧的女人。 柳筱眯起了眼睛,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对方既然露了怯,她当然要乘胜追击。 她得意地撩了下自己的卷发,身体放松地靠回沙发里,语气里的炫耀几乎要溢出来。 “何止是约翰。昨天下班,还是墨怀亲自开车去片场接的我呢。”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陈白芷的反应,然后才用一种炫耀的口吻继续说: “我都跟他说了,我自己有车,助理也在,不用这么麻烦的。可他就是不放心我一个人,非要看着我上了他的车才安心。” 第二百四十一章 带着徐家的种远走高飞! 所以,昨天那通电话,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他就是去接柳筱的。 然后在去接柳筱的路上,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妻子,可以顺路捎带一程。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陈白芷,就是那个顺路的。 一股极致的冰冷,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倒流。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湿的棉花,艰涩地动了动,才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 “是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眼底的酸涩给死死压了回去。 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露出哪怕一丁点的狼狈。 柳筱看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心里痛快极了,嘴上却还在继续补刀:“是啊,他还说……” “你不是想要徐太太的位置吗?” 陈白芷忽然打断了她,声音不大,瞬间切断了柳筱的喋喋不休。 柳筱愣住了。 “你……你什么意思?” 她看着眼前的陈白芷,这个女人脸上没有嫉妒,只有一种……一种让她看不懂的平静。 陈白芷没有回答她。 她只是低下头,从自己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棕色封皮的笔记本。 她将笔记本推到柳筱面前。 “拿去。” “徐墨怀这几年的生活习惯,他不吃葱姜蒜,胃不好,不能喝冰的。他喜欢什么牌子的衬衫,习惯用哪一款袖扣,都在这里。” 陈白芷的目光落在那个笔记本上,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物件。 “还有,枫华公寓别墅的密码,我也写在了第一页。” “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照顾他,名正言顺地住进去。” 她抬起头,迎上柳筱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嘴角竟扯出解脱般的弧度。 “我不介意。” “我只希望你们能早点修成正果,这样,我也就自由了。” 柳筱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笔记本,又看看眼前这个女人,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这算什么?主动让位? 她不战而胜了?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笔记本。 她看着陈白芷干脆利落地起身,拿起风衣外套穿上。 就在陈白芷转身离开的瞬间,柳筱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非……她真的有了!她想带着徐家的种远走高飞! 柳筱的指甲几乎要嵌进笔记本的封皮里,脸上那副柔弱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势在必得的狠厉。 徐太太的位置,我当然欣然笑纳。 至于你肚子里的那个孽种……我也绝对,不会放过。 走出咖啡厅,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陈白芷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支小巧的录音笔,指尖在开关处轻轻一拨。 嘀的一声轻响,红灯熄灭。 刚刚柳筱说的每一句话,她那些炫耀,那些恶毒的揣测,都清清楚楚地留在了里面。 她需要尽快知道约翰的下落。 拿到约翰那边的证据,再结合这份录音,她就可以去找那个男人,好好谈一谈了。 谈他们的离婚,谈柳筱的官司。 周五的下午总是带着浮躁的轻松,陈白芷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文件,刚走出嘉盛律所的大门,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不是徐墨怀那辆,而是徐家老宅的。 司机老李正恭敬地站在车门前,看到她,立刻迎了上来。 “少夫人,老夫人让我来接您回老宅吃饭。” 黑色宾利驶入徐家老宅,在主楼门前停下。陈白芷刚推车门,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朝着这边张望。 是妈。 明明只是深秋,徐母却已经披上了一件厚厚的羊绒披肩,风一吹,她清瘦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看到陈白芷下车,她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快步走了下来。 “白芷,我不让老李去接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再也不回来看妈了?” 徐母拉住她的手,语气里是嗔怪,眼里却全是心疼。 “妈,怎么会呢?” 陈白芷回握住那只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眼眶却控制不住地发酸。 “我这不是……最近工作太忙了嘛。” “就你理由多。” 徐母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那亲昵的动作,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拉着陈白芷,地把她往屋里带。 “走,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了。” 餐厅里,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菜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两人在餐桌旁坐下,佣人立刻上前为陈白芷盛汤。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面,心里微微一动。 今天的菜色,竟然没有一道带鱼的。 她下意识地抬眼,感激地看向对面的徐母。 徐母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温和地笑了笑:“上次看你都没怎么吃鱼,今天就没让厨房做。” 她说着,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关切地追问: “对了,上次看你吐得那么厉害,后来去医院检查了吗?医生怎么说?” 吐这个字,猝不及防地扎在了陈白芷最敏感的神经上。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端着汤碗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还好,来之前她就想好了说辞。 “妈,没什么大事,就是普通的肠胃炎,吃了点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垂下眼,掩去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慌乱,故作轻松地解释道。 这就是她最近不敢回老宅的原因。 她怕,怕在妈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下,自己会藏不住那个秘密。 “没事就好。” 徐母松了口气,看着陈白芷那张比之前更显清瘦的脸,满眼都是心疼。 “你啊,就是一门心思全扑在工作上,总不好好吃饭,这胃能好才怪了。”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亲手把几样清淡的菜往陈白芷面前推了推。 “尝尝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清淡养胃的。” “这样吧,”徐母像是下了决心,“趁着这个周末,你也别回去了,就在老宅住上两天,我让厨房好好给你调理一下身体。” 第二百四十二章 正式的公开 “你看,这些汤都是我特意让他们给你炖的,最是滋养身体。” 陈白芷感觉眼睛越来越酸,眼前的饭菜都开始变得模糊。 在这个家里,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如果真的离婚,她最舍不得的,恐怕也是这位待她如亲生女儿的母亲。 她张了张嘴,那句我周末还有工作的拒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饭后,陈白芷刚想找个借口先行离开,就被徐母不由分说地拉着,坐到了客厅柔软的沙发上。 温暖的壁炉里燃着火焰,发出噼啪的轻响。 徐母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叹息。 “白芷,我知道,你这几天受委屈了。” 那句你这几天受委屈了,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她强行封锁的情绪闸门。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所有的辩解,所有的伪装,在徐母这双洞悉一切的眼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原来,她都知道。 徐母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疼地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 “我知道,柳筱那个女人,已经搬进了枫华公寓,就在你们对面。”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所以,妈不会再劝你,不会再勉强你跟墨怀那个混账东西和好。” “他自己犯下的错,就该他自己去承担后果。” 最后那句话,每一个字都砸在了陈白芷的心上。 不是砸出伤口,而是砸碎了那层包裹着名为徐家儿媳的沉重枷锁。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是在孤军奋战,却没想到,身后最坚实的盾牌,来自于她最意想不到的人。 “所以,这几天,你就安心在老宅住下。” 徐母看着她,眼神里是毋庸置疑的命令,语气却又是那么的温柔。 “我倒要看看,那个孽子敢不敢到我这里来打扰你。” 孽子。 从徐母口中听到这个词,陈白芷的心里五味杂陈。 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随即而来的,却是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暖意。 “妈,我……” 她还想挣扎一下,说自己还有工作,说住在律所附近更方便。 可那些早已准备好的借口,在徐母这样全然维护的姿态面前,竟显得如此矫情。 拒绝的话,就这么卡在唇边,再也吐不出来。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徐母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温柔褪去,换上了一抹严肃。 “我听尹杰说了,”她的目光锐利起来,“你想接柳筱的那个离婚官司,作为她前夫约翰的辩护人?” 陈白芷的心一悬。 这件事,她只跟许晗提过,甚至还没来得及真正去接触约翰。 她迎上徐母的视线,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妈。”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被丈夫背叛的妻子。 她是嘉盛律所的精英律师,陈白芷。 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锋利,声音里带着压抑许久的凛冽。 “柳筱的手段太下作了,她不只伤害了我,”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她还在利用舆论,想要毁掉约翰先生的名誉,以此来换取天价的离婚费。我一定要通过这个案子,撕烂她那张伪善的面具,让所有人都看看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不仅是为了约翰,更是为了她自己这荒唐的三年。 徐母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不屈的火焰。 良久,徐母眼中的严肃化为更深的疼惜,她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掷地有声。 “我已经派人去联系约翰了,他那边所有对你不利的言论,妈会帮你压下去。你需要的资料,我也会让人尽快帮你备齐。” 徐母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双保养得宜的眼睛里,是全然的支持。 “白芷,你记住,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都支持你。” 谢谢你,妈。 这三个字在心头翻涌了千百遍,可陈白芷的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哽咽。 她再也控制不住,俯下身,将头埋进了徐母温暖的怀里。 徐母像是生怕她半夜又找借口溜走,当着她的面,直接给许晗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她语气自然地笑道:“晗晗啊,我是徐阿姨。这个周末白芷在我这儿了,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说话,你可不许再拉着她去陪你了啊。” 电话那头,许晗愣了两秒,立刻心领神会地高声应和着。 挂断电话,徐母看着一脸无奈的陈白芷,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那模样,竟有几分孩子气。 最后的退路被彻底斩断,直到佣人将客房收拾妥当,领着她上楼休息,陈白芷也没能再找到任何一个可以离开的理由。 她只能,在这座名为徐家老宅的牢笼里,心甘情愿地,被囚禁一晚。 陈白芷在徐家老宅安睡的这一晚,是三年来从未有过的踏实。 而另一边的徐墨怀,却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为他精心准备的战场。 周六,城中最大酒店的宴会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这是一场汇集了京市半数以上商界名流的商业酒会,徐墨怀作为徐氏集团的掌舵人,自然不能缺席。 他穿了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面容冷峻,一出场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尹杰跟在他身后,尽职尽责地为他挡掉一些不必要的交际。 徐墨怀端着酒杯,没什么表情地应酬着,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全场。 他看到地产大亨王总正笑着替他那位珠光宝气的太太整理披肩,也看到那个新晋的科技新贵,身边站着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伴,两人正低声交谈着什么,默契十足。 不知怎么的,徐墨怀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刺眼。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击中了他。 结婚三年,整整三年。 他好像,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正式的公开场合,承认过陈白芷的身份。 更别提,带她出席这种重要的活动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有点反胃 他的记忆里,陈白芷永远是在枫华公寓那栋冰冷的房子里,或是在律所里,像一棵挺拔却孤独的白芷,静静地开着,从不向他索取什么。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连带着手里的香槟都觉得失了味道。 巧的是,今天宴会厅的隔壁,还有一个小会场。 白天的时候,徐氏旗下的高端化妆品线在那里举办了一场品牌发布会,代言人正是当红小花柳筱。 活动结束,柳筱却没有立刻离开。她换了一身更显柔弱的白色长裙,补了精致的妆容,算准了时间,只为等待那个她势在必得的男人。 徐墨怀本想着露个面就走,可那些嗅觉灵敏的企业老板们,一波接着一波地围了上来。 “徐总,久仰大名,我敬您一杯!” “徐总,我们公司上次提的合作案,您看……” “徐总,年轻有为啊!” 推杯换盏间,一杯杯琥珀色的酒液就这么下了肚。 徐墨怀的眉心越皱越紧,酒精让他的耐心消耗殆尽。 他好不容易推掉又一个端着酒杯凑上来的中年男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准备示意尹杰离开,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争执声。 “哟,这不是柳大明星吗?真人可比电视上漂亮多了。” 一个猥琐的声音响起,黏腻得让人作呕。 徐墨怀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正借着酒意,一只油腻的手不规矩地搭在柳筱的肩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垂涎。 又是她。 徐墨怀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只觉得麻烦。 他朝尹杰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处理。这种小场面,他的特助足以应付。 自己则转身,抬脚就准备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可他刚走出两步,一个柔弱无骨的女声,精准地穿透了嘈杂的人群,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墨怀,救我!” 柳筱算准了时机,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一把推开那个猥琐男,眼眶瞬间就红了,目光穿过人群,死死地锁住那个高大的背影。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的瞬间,她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又喊了一声: “徐墨怀——!” 话音未落,她眼睛一闭,身体软软地就朝地上倒了过去。 这一声,像是平地惊雷,整个宴会厅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徐墨怀的身上。 有惊讶,有探究,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玩味。 徐墨怀的脚步,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他背对着众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个女人,又在玩什么把戏! 该死! 徐墨怀在心里暗骂一声,最终还是转过身,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下,大步流星地走了回去。 他弯腰,一把将倒在地上的柳筱打横抱起。 女人身上那股刺鼻的香水味涌入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开车。” 他抱着柳筱,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 尹杰立刻上前拉开车门。 将柳筱扔进后座后,徐墨怀紧跟着坐了进去,重重地摔上了车门。 “快,去医院。”他命令道,语气里满是不耐。 “是,徐总。” 驾驶位上,尹杰接到指令,没有半分犹豫,一脚便踩下了油门。黑色的宾利如离弦之箭,瞬间汇入了车流。 柳筱躺在冰冷的真皮座椅上,偷偷睁开一条眼缝,却只看到徐墨怀靠在另一边车门上,闭着眼,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而车子前进的方向,让她一下子慌了起来。 去医院? 不,她不要去医院! 她费了这么大的劲,不是为了去医院做个检查然后被送回家的!这是她接近徐墨怀的最好时机,她要的是他的关心,他的陪伴,甚至……是和他共度一晚。 计划,绝对不能在这里被打乱。 车厢里的空气几乎凝固,柳筱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心跳。 就在宾利刚刚汇入主干道,车速提起来的瞬间,柳筱猛地从座椅上撑起半个身子,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发出一阵干呕。 “墨怀……我……我难受……想吐……” 她的声音破碎又无助,像是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吱—— 尹杰反应极快,下意识地一脚急刹车。 巨大的惯性让毫无防备的徐墨怀都往前冲了一下,脸色瞬间黑得能滴出水。 又是这套。 他烦透了。 “停车。” 徐墨怀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压不住的火气。 尹杰立刻将车稳稳地靠在了路边。 “对不起,墨怀,对不起……”柳筱她柔弱地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眼角还挂着泪珠,看起来我见犹怜,“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喝了点酒,一上车就天旋地转的……现在好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自己伸手,颤颤巍巍地按下了车窗。 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吹散了她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水味,也吹得徐墨怀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瞥了一眼自己深灰色的西装外套,上面干干净净,并没有沾上任何污渍。 男人收回目光,拍了拍衣服上因为抱她而弄出的褶皱,语气里没有半分温度。 “去医院看看。” 再次听到医院两个字,柳筱的心突然一沉。 “墨怀,真的不用了!”柳筱急急地坐直了身体,声音都带上了哀求,“我已经没事了,就是刚才有点反胃,现在吹了风,舒服多了。你送我回家就行,真的。” 徐墨怀侧头,幽深的眸子在昏暗的车厢里静静地看着她,看不出情绪。 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看穿。 柳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良久,徐墨怀才收回视线,对着前排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开车。” 尹杰不敢多问,重新发动了车子。 目的地,从医院,改成了枫华公寓。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徐墨怀靠在车窗边,闭着眼睛,眉心紧锁,似乎是睡着了。 柳筱坐在另一侧,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第二百四十四章 她把他,推给了别的女人 今晚在大庭广众之下,徐墨怀抱了她,这已经是巨大的成功。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步步地,把她和徐墨怀牢牢捆绑在一起,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柳筱才是徐墨怀身边唯一的女人。 陈白芷?她算什么东西。 很快,车子停在了枫华公寓楼下。 徐墨怀推门下车,冷风一吹,酒精的后劲似乎一下子涌了上来,他身形晃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扶住了车门。 柳筱眼睛一亮。 机会来了! 她立刻跟着下车,小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扶住他的胳膊,声音又软又糯。 “墨怀,你是不是喝醉了?走路都站不稳了。” 她仰着脸,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担忧,“要不……我去你家给你煮碗醒酒汤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用。” 男人立刻就甩开了她的手,那动作里的嫌恶,毫不遮掩。 他甚至都没再看她一眼。 “我没有喝醉。” 说完,他径直迈开长腿,朝着自家那栋楼的大门走去。 柳筱不死心地跟了上去。 可男人没有半分犹豫。 指纹解锁,开门,进屋。 砰! 厚重的大门在她面前无情地关上,几乎撞到她的鼻子。 柳筱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精心描画的脸上闪过狰狞,恨得咬碎了银牙。 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转身回到了正对着徐墨怀家的那栋楼。 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 她就不信,他能一直这么铁石心肠。 回到家里,柳筱连衣服都没换,直接站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对面客厅的灯亮了。 她看到徐墨怀的身影出现在窗前,他扯掉了领带,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然后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威士忌,就那么对着瓶口,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像是在喝水。 柳筱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喝吧,喝吧。 喝醉了才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晃了晃,然后直直地倒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了。 时机到了。 柳筱悄无声息地潜下楼,熟门熟路地来到徐墨怀的家门口。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着备忘录里陈白芷发给她的那串数字,深吸一口气,在密码锁上按了下去。 嘀—— 门开了。 那一瞬间的畅快,让她几乎想放声大笑。 陈白芷,你这个蠢女人,你以为你把这些给我,是解脱吗?不,这是引狼入室! 她走进客厅,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柳筱扶起烂醉如泥的徐墨怀,男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身上,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进了卧室,扔在了那张她觊觎了无数个日夜的大床上。 她看着男人俊朗却毫无防备的睡颜,心满意足地笑了。 正当她准备俯下身时,却听见床上的男人,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 “白芷……是你吗?”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男人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委屈。 柳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又是陈白芷!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凭什么?他醉了,心里念着的还是那个女人! 一股妒火从心底烧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但很快,她又笑了,笑得得意。 念着又怎么样?现在躺在他身边的人,是我。 今晚过后,你陈白芷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过,她还是得意的太早了。 就在柳筱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男人滚烫的脸颊时,那双紧闭的眼,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明明男人的眼神不能聚焦,眼神里却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冷得刺骨。 徐墨怀的眼神陌生,像是在看一个闯入他领地的入侵者。 他甚至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胸口传来,柳筱尖叫一声,整个人被狠狠地推开,狼狈地摔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这一下,摔得她眼冒金星,骨头都快散架了。 怎么回事?他不是醉得不省人事了吗? 柳筱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过神,一道黑影已经笼罩下来。 徐墨怀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只手像铁钳一样,精准地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力道不大,却充满了羞辱的意味。 “你是怎么进来的?” 男人的声音又冷又沉,砸得柳筱心头发颤。 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 眼前的徐墨怀,和那个在宴会上抱着她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眼里的厌恶,是真实存在的。 他真的会杀了她。 这个念头让柳筱浑身冰冷。 她脑子飞速转动,求生的本能让她立刻找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地滚落,她仰着头,用一种破碎的哭腔,颤抖着开口: “是……是白芷姐姐……”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男人掐着她脖子的手,果然因为那个名字而僵了僵。 柳筱心中一喜,连忙把准备好的说辞全盘托出。 “是白芷姐姐把密码告诉我的,她说你喝多了,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所以才让我过来照顾你……” “墨怀,你弄疼我了……” 陈白芷。 这三个字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徐墨怀的心上。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嗡的一声,彻底断了。 她把他,推给了别的女人。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他从她的世界里摘出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席卷了他。 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 徐墨怀松开手,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看都没再看地上的柳筱一眼。 他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站起来,动作带着几分酒后的踉跄,在西装口袋里胡乱摸索着。 终于,他摸到了那个冰冷的手机。 凭着肌肉记忆,他解了锁,直接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徐总?”尹杰的声音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 “现在,马上。” 徐墨怀的牙关咬得死紧,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有些不稳。 “送我去老宅。” 他知道陈白芷这两天都住在老宅。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专程来找夫人 他本来忍着,忍着不去打扰她,想给她一点所谓的空间。 他以为,只要他不去招惹她,这场冷战总会过去。 可他没想到。 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好,真是好样的。 陈白芷,你不是想把我推出去吗? 我偏要回去,我倒要当面问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徐墨怀握着手机,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要去撕碎点什么。 酒精和怒火在他脑子里搅成一团滚烫的岩浆。 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陈白芷那张清冷的脸,想象着她用那种毫无波澜的语气,把他的公寓密码,告诉另一个女人。 就像是处理一件与她无关的物品。 地上的柳筱大气都不敢出,看着男人满身煞气的背影,心脏缩成一团。 她赌对了陈白芷这个名字能让他失控,却没料到,这失控的怒火,竟没有半分是冲着她来的。 他从头到尾,都像是没看见她这个人一样。 大约二十分钟后,公寓的门铃被急促地按响。 尹杰几乎是冲进来的,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诡异的对峙——自家老板像一尊即将迸裂的火山,而那个当红小花柳筱,正楚楚可怜地坐在地毯上,衣衫微乱。 “徐总。”尹杰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徐墨怀的手臂。 入手滚烫,还带着颤抖。 尹杰心里咯噔一下,老板这是气狠了。 徐墨怀被他扶着,沉重的身体终于有了倚仗。他机械地迈开步子,刚走了两步,脚步却毫无预兆地顿住。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还瘫坐在地上的柳筱。 “柳筱,”男人开口,声音漠然,“我允许你住在对面,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砸在柳筱的心上。 “马上从我家滚出去。不要再有下次。”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被尹杰半扶半拖着,走向门口。 玄关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柳筱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那双刚刚还蓄满泪水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淬了毒般的怨恨。 为什么? 徐墨怀,你明明醉得连站都站不稳了,为什么还能一眼就认出我不是陈白芷? 为什么你的愤怒里,全都是她?连一个眼神都吝于分给我? 甚至在这样失控的情况下,你还记得要把我从你的房子里赶出去! 还有陈白芷!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就能这样轻而易举地霸占着这个男人所有的情绪?这个本该属于我的男人! 她扶着柔软的床沿,一点点地从冰冷的地毯上站起来,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软肉里。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天在咖啡馆,陈白芷递给她一个笔记本,神色平静地告诉她:“这里面,是墨怀的一些生活习惯和喜好,或许对你有用。” 有用? 柳筱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尽讽刺的弧度。 是啊,真是有用。 陈白芷,你把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他的一切都记得那么清楚,却又要把他推开。 徐墨怀,你爱她爱到发疯,却连她这点拙劣的试探都看不穿。 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的傻子。 明明深爱着对方,却又不够坚定,还在愚蠢地怀疑彼此的心意。 既然这样…… 那我就帮你们一把好了。 我不介意做点什么,好好验证一下你们之间那份看似坚不可摧的感情。 想到这里,柳筱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扭曲。 女人眼里的怨毒越来越深,而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此刻正被尹杰塞进了迈巴赫的后座,一路疾驰向着徐家老宅而去。 车子在徐家老宅雕花的铁艺大门前稳稳停下。 尹杰解开安全带,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的男人。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 “徐总,需要我送您上去吗?”尹杰问的小心翼翼。 “不用。” 徐墨怀立刻睁开了眼,眼底一片猩红。 他推开车门,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冰冷的大门上,才勉强站稳。他冲尹杰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这是什么情况? 尹杰看着自家老板的背影,一脑门的问号。 都醉成这个样子了,还非要大半夜地从枫华公寓折腾到老宅来。 既然已经把柳筱赶走了,直接睡在自己家不是更省事吗?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就在前天,老板让他去查陈白芷这两天的行踪。 报告上说,陈律师这两天都回了老宅,陪着老夫人。 所以……老板这是专程来找夫人的? 尹杰瞬间恍然大悟。 他看着徐墨怀踉跄着刷开密码锁,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然后消失在门后的黑暗里。 尹杰在车里坐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发动车子,默默离开了。 这夫妻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偌大的老宅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老式摆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深夜,下人们早已歇下。 徐墨怀没有开灯。 他借着窗外渗透进来的稀薄月光,扶着冰凉的雕花扶手,一步一步,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都压了上去。 酒精烧灼着他的胃,也麻痹着他的神经,唯独心口那团火,越烧越旺,燎得他四肢百骸都疼。 二楼的走廊尽头,是那间客房。 那是母亲特意为他和陈白芷留的房间,不大,却很温馨。他们之前每次回来,都住在这里。 他走到那扇熟悉的门前,停了下来。 他甚至能想象到,门后那张床上,那个女人清冷的睡颜。 他伸出手,下意识地去转动门把手。 咔哒一声轻响。 门,竟然开了。 徐墨怀的动作顿住了,握着冰冷金属门把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忽然想起来,在枫华公寓,自从他们分房睡之后,陈白芷每晚都会把客房的门从里面锁上。那是一种泾渭分明的姿态,一道她亲手划下的界线。 可是在这里,在老宅,在她以为他不会出现的地方,她却连门都懒得锁。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全都是梦话? 原来,她所有的防备,都只是针对他一个人。 在他面前,她竖起全身的尖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却睡得这样安稳。 这个认知,比刚才柳筱的那句,密码是白芷姐姐给我的,更让他心寒。 他推开门,踉跄着走了进去。 月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正好铺在柔软的大床上。 床上的人侧躺着,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她呼吸平稳,神态安然,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疏离的脸,此刻在睡梦中,竟显得有几分柔软。 那股想要把她拽起来厉声质问的滔天怒火,在看到她这张睡脸时,忽然就哑了火。 他甚至连脚步都放轻了些。 他走到床边,就着昏暗的光线,贪婪地描摹着她的轮廓。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她了? 愤怒、不甘、还有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委屈,在他胸口翻涌不休。 最终,他缓缓地在床沿坐下,床垫因为他的重量而深深地陷了下去。 “白芷……” 男人压低了声音,那声线里带着酒后的沙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害怕吵醒梦里的人。 “你为什么要把家里的密码告诉柳筱?” “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他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都透着浓得化不开的不解。 其实,在门把手转动的那一刻,陈白芷就醒了。 这两天在老宅,徐母宝贝她宝贝得紧,什么都不让她干,连工作用的电脑都被收了起来,美其名曰养身体。她早就睡够了,睡眠本就很浅。 更何况,这是徐家的老宅,她下意识里就存着几分警醒。 当感觉到门把手被转动时,她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呼吸都停了一拍。 她知道是徐墨怀。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她甚至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他劈头盖脸的质问。 可等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他没有碰她,只是安静地坐着。 这太反常了。 陈白芷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直到听到他那句近乎叹息的问话。 那声音很低,揉碎了所有尖锐的棱角,只剩下受伤。 她愣住了。 这和她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场面都对不上。 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 她把枫华公寓的密码给了柳筱这件事,除了她们两个,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柳筱。 电光石火间,陈白芷的脑子已经转了好几个弯。 是柳筱告诉他的。她不仅告诉了他,还一定是用某种颠倒黑白的方式,成功地激怒了他。 陈白芷几乎能想象出柳筱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只是,她没料到,徐墨怀的反应会是这样。 不是暴怒,不是质问,而是……委屈?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生出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 她鬼使神差地,没有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继续扮演着一个沉睡的人。 她想听下去。 陈白芷继续屏着呼吸,耳朵却竖得更高。 然而,她没等到下一句质问。 她只等到身侧的床垫,突然向下一沉。 那动静太大,几乎是将她整个人都往那个方向拽了一下。 陈白芷浑身的神经瞬间绷成了一根拉到极致的弦,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冻住了。 他躺下了。 他就这么毫无预警地,躺在了她的身边。 这个认知让她头皮一阵发麻。 紧接着,一股浓重的高级威士忌混合着男人身上清冽气息,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那味道蛮横地钻进她的鼻腔,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干呕出来。 不行,她不能再装睡了。 这已经超出了她能容忍的底线。 陈白芷忍着恶心,正准备积蓄力量,将这个醉鬼一脚踹下床去,一条沉重的手臂却已经越过界线,重重地搭在了她的腰上。 “徐墨怀,你起来!” 她再也装不下去,翻过身,用尽全力去推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她使出了推开失控当事人的力气,却发现男人的身体纹丝不动,像一座山。 怎么会这样? 就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徐墨怀忽然动了动。他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她的颈窝,滚烫的呼吸一下一下,灼热地喷洒在她最敏感的肌肤上。 那温度烫得她手上的动作,就这么僵住了。 “白芷……” 男人的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来,带着一种沉闷的磁性。 “不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好不好?” 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她低声乞求。 陈白芷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好不好? 这三个字,怎么可能会从徐墨怀的嘴里说出来? 这个男人,结婚三年来,对她说的最多的是你应该,是你必须,是陈白芷,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他何曾用这种近乎卑微的语气,问过她一句好不好? “我怎么解释,你才能相信我?” “我跟柳筱……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那是一种属于醉酒之人的蛮力,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似乎是没能得到她的回应,他固执地,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徐墨怀!你先放开我!” 胸腔里的空气被挤压干净,窒息感让她终于找回了理智。 她见推不动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抬起手,对着他那张在月光下轮廓分明的脸,不算重也不算轻地拍了下去。 “你给我清醒一点!” 这一巴掌,似乎是起了点作用。 男人没有反应,但禁锢着她的手臂,力道却松懈了许多。 陈白芷终于能喘上一口气。 她贪婪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借着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那点微光,这才看清了男人的脸。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呼吸平稳悠长。 他睡着了。 原来他根本没醒,刚才那些话,全都是梦话? 陈白芷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用尽力气,一点一点地,艰难地把自己的身体往床边挪,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她才刚刚挪开不到十公分。 身后那个睡着的人,像是自带雷达一样,又精准地黏了上来,再次从背后抱住了她。 第二百四十七章 搂在一起 “白芷……” “跟我回家吧。” 又是这一句。 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孩子气的固执。 陈白芷彻底放弃了挣扎。 她僵着身体,任由他抱着,听着耳后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夜无眠。 结婚三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徐墨怀这样的一面。 卸下了所有高高在上的姿态,没有了那些命令式的口吻,只是像个迷路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执拗地喊着她的名字,求她跟他回家。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不是应该因为柳筱的挑拨,怒气冲冲地来找她算账的吗?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陈白芷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身后的男人呼吸声变得绵长而均匀,带着醉酒后特有的沉重。 看来,这次是真的睡熟了。 陈白芷僵硬的身体,终于敢稍稍放松一些。 她没有动,只是偏过头,借着那一点点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的月光,打量着身边这个睡得毫无防备的男人。 这是她的丈夫,徐墨怀。 一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一个结婚三年来,与她相敬如冰的男人。 他们的对话,除了必要的行程通知,就是公事公办的客套。她从未听过他的心声,想必他也是。 两个人就像是签了长期合约的商业伙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各自经营着自己的世界,泾渭分明。 那刚才那些话……算什么? “不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跟我回家,好不好?” 陈白芷的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嘲讽。 不过是醉话罢了。 酒精麻痹了大脑皮层,让他把那些潜意识里最原始的占有欲,错当成了情话。 她要是当真了,那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她想过要不要趁他睡死,挪到床的另一边,或者干脆去楼下沙发凑合一晚。 可现在都后半夜了,任何一点大的动静,都可能会惊动睡在主卧的徐母。 她不想让老人家担心。 再说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天塌下来,估计也醒不了。 折腾了这么久,那点因他而起的惊怒,早已被疲惫取代。 陈白芷认命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将自己蜷缩在床沿的一小块空间里。 身体的疲惫很快战胜了脑子里的混乱,没过多久,她也沉沉睡了过去。 陈白芷也没有想到,这一觉自己会睡得这么沉。 第二天早上,楼下餐厅,徐母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半。 她微微蹙眉,白芷这孩子,一向自律,除非是通宵加班,否则从不会睡到这么晚。 不会是又一个人在房间里看卷宗,忙得忘了时间吧? 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了。 徐母越想越心疼,放下手里的报纸,决定上楼去看看。 她脚步放得很轻,来到二楼客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叩叩。 门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白芷今天是怎么了? 徐母心里的疑虑更重,她轻轻搭上门把,往下一压,门应声而开,只开了一道缝。 “白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还没起……” 关心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的视线越过那道门缝,清清楚楚地看见,客房那张大床上,躺着两个人。 她那个一向疏离客气的儿媳妇,此刻正安安稳稳地睡在她那个混账儿子的怀里。 什么情况? 徐母愣在原地,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随即,一种了然又哭笑不得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立刻回过神,没有再出声,反而小心翼翼地将门重新带上。 不能让白芷尴尬。 小两口嘛,床头吵架床尾和,是好事。 --- 门外极轻微的咔哒声,像是遥远世界传来的一点回音,将陈白芷混沌的意识唤醒了。 她听见了婆婆的声音,很轻,带着关切。 她想开口回应,眼皮却重得像被胶水粘住。 “妈……” 一个模糊的音节刚要冲出喉咙,她就听见门又被关上了。 人呢? 也就在这一瞬间,她彻底清醒了。 然后,她感觉到了不对劲。 自己不是睡在床沿的吗?怎么会感觉背后有一堵温热的墙,腰上还横着一条沉甸甸的手臂? 这个姿势…… 陈白芷的身体瞬间僵得像块石头。 她不敢回头,但那个熟悉的男性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她。 是徐墨怀。 他们……搂在一起。 她整个人,几乎是被他圈在怀里睡了一整夜。 她明明记得,睡着前,自己和他之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怎么一觉醒来,就城池失守,全线溃败了? 一股热气轰地一下,从脖颈烧到了耳根,再蔓延至整张脸。 陈白芷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从那个怀抱里挣脱出来,坐了起来。 她的潜意识里,已经给这段婚姻判了死刑,无可挽回。 昨晚能容忍他醉醺醺地和衣躺在旁边,已经是她作为妻子,所能做出的最后一点体面。 可现在算什么? 陈白芷看也不敢再看床上的人一眼,抓起手机,狼狈地冲出了房间。 --- 房间里,随着那阵仓皇的脚步声远去,床上本该还在沉睡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平日里总是覆着一层寒霜的黑眸,此刻清明透亮,哪有半分宿醉的痕迹。 其实,在徐母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就醒了。 只是他没动。 难得。 难得她能这么安静地,待在他的怀里。 徐墨怀侧过身,目光落在她刚刚躺过的位置,枕头上还留着一个浅浅的凹陷。 他抬起手,将那一方还残留着她身上馨香的被子拉到面前,鼻尖凑近,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好像这样,就能将她的气息,全部占为己有。 唇角,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悄然挂上。 餍足,又带着几分玩味。 好一会儿,徐墨怀才慢条斯理地从床上起身,走进浴室。 镜子里映出他略带疲惫的脸,但那双眼睛里,却有某种势在必得的光在闪动。 昨晚的那些醉话,可不全是醉话。 浴室里,水汽氤氲。 徐墨怀刚打开淋浴,温热的水流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冲刷着宿醉后的疲惫。 第二百四十八章 她该怎么解释? 他闭着眼,唇角那点得意的弧度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真会挑时候。 他不耐地啧了一声,关了水,裹上浴巾走出去,将那只嗡嗡作响的手机抓进浴室,搁在干爽的洗手台上,按下了免提。 “说。” 他重新打开淋浴,哗哗的水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电话那头是尹杰,声音听起来慌里慌张的。 “徐总!不好了!昨天……昨天柳筱小姐在宴会厅被人为难的照片,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了!” 徐墨怀的动作没停,任由水流冲刷着他结实的背脊,声音听不出情绪:“嗯。” “还有……” 尹杰说到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一下子没了声音。 “还有什么?” 徐墨怀随手关掉了淋浴。 水声戛然而止,整个浴室瞬间安静得只剩下尹杰在那头粗重的喘息。 尹杰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吓了一跳,赶紧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全说了出来。 “还有您……您帮她解围的照片,也一起被传上去了!现在热搜上全是说您英雄救美,还说您是柳筱小姐的护花使者……底下评论区已经炸了!” 尹杰说完,大气都不敢喘,心里七上八下的。 上次那条热搜,老板是故意留着赌气的,他知道。 可昨晚老板连夜赶回老宅去找少夫人,那架势,不像是要继续赌气的样子啊。这回……应该不会再任由这些流言蜚语满天飞了吧? 果然,尹杰还在心里打鼓,电话那头,一道命令就砸了过来。 “撤了。” 徐墨怀的声音,又冷又沉。 “今天之内,撤得干干净净。再出任何问题,我唯你是问。”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他掐断了。 他还来不及将手机丢开,浴室的门板就被人轻轻敲响了。 叩叩。 是王妈的声音,隔着门板,温和又恭敬。 “少爷,老夫人让我给您送碗醒酒汤上来。” 徐墨怀随手抓过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声线淡淡的。 “放那儿吧。” “好的。少爷,您记得趁热喝了,对胃好。” 王妈似乎在门口放下了托盘,又轻声细语地叮嘱了一句才离开。 “知道了。” 徐墨怀应了一声,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一眼就看见了床头柜上那只白瓷碗,碗里盛着温热的汤羹,正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他脑子里那根关于陈白芷的弦,就这么被不轻不重地拨动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来。 好像每一次,只要他有应酬,不管回家多晚,陈白芷都会给他留一碗醒酒汤。 有时候是他回来前就煮好了温在锅里,有时候是他回来了,她才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给他现煮。 类似的事情太多了。 三年来,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晚归时,玄关总为他亮着一盏昏黄的灯;习惯了出差前,行李箱里所有东西都被她分门别类,熨帖得找不出褶皱。 她甚至会把他需要用的文件,按照会议的先后顺序一一放好。 这些事,他从没放在心上过。 三年来,他一直觉得,这些不过是她作为徐太太该做的,是些可有可无的琐事。 可就是这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琐事,在他们分开的这段日子里,一点点地抽离了他的生活。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心,像是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 那盏灯灭了,那碗汤凉了,那个家……好像也就不再是家了。 心里空得厉害,冷风正呼呼地往里灌。 楼上的人心口空得灌风,楼下的陈白芷同样坐立难安。 她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王妈刚沏好的热茶,指尖的温度却驱不散心底的烦乱。 今天早上那一幕,在她脑子里反复重播。 徐墨怀温热的呼吸,圈在她腰间那只手臂的力量,还有……徐母推开门时那道错愕又了然的目光。 她该怎么解释? 不,根本不需要解释,她和徐墨怀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可这话,她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苍白。 一个闹着离婚的妻子,清晨被婆婆发现在丈夫怀里安睡。这画面,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陈白芷捏紧了手里的茶杯,感觉自己作为律师的那点冷静,此刻已经碎成了一地鸡毛。 她艰难的开口,“妈,他回来了,我还是回去吧。” “白芷,不用着急走。” 徐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温和又有力。 陈白芷抬起头,对上婆婆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徐母没问她早上的事,只是拍了拍她的手,继续说道:“这里是我的家,不是他的家。真要论起来,该走的是他。” 老太太的语气里带着对儿子的不满,“这么多年,他把这里当成什么了?想来就来的旅馆吗?高兴了就住一晚,不高兴了人影都见不着。” 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陈白芷:“你既然回来了,就安安心心地住下,好好陪陪我,可不能学他那个白眼狼。” 这番话,瞬间冲开了陈白芷心里的郁结。 鼻尖莫名地有些发酸。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一道颀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楼梯口。 徐墨怀刚洗完澡,换了一身客房里备着的干净家居服,头发还是半湿的,浑身带着一股清冽的沐浴露香气。 他面无表情地走下来,目光沉沉地扫过客厅,最后定格在自己母亲的脸上。 他听见了。 陈白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以她对徐墨怀的了解,他这人自尊心极强,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半点不是,哪怕这个人是他亲妈。 一场争吵,看来是在所难免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徐墨怀什么都没说。 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自己的母亲,径直走到沙发前,然后在陈白芷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不偏不倚,就是她身边。 男人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那是一种混合着沐浴露清香和独属于他本人的味道。 太近了。 近到她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度,近到她只要一偏头,就能蹭到他微湿的发梢。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许走! 陈白芷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逃。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身体却撞上了另一边是端坐着的徐母。 她被夹在了中间,动弹不得。 无处可逃的窘迫,让早上那一幕不受控制地再次闯入脑海。 那结实的手臂,那温热的胸膛,还有他睡着时,无意识蹭在她颈窝的呼吸…… 轰的一声,一股热气从脖子根直冲上脸颊。 完了,这下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妈,律所还有事,我……我先回去了。” 陈白芷的心乱成了一锅粥,声音都带着慌乱。 她说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从沙发上站起来,手腕却突然一紧。 徐墨怀抓住了她。 他的手掌很烫,力气也大得惊人,像一把铁钳,牢牢地箍住了她的手腕。 “白芷,我有话跟你说。” 男人突如其来的碰触,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下意识地想挣脱,手腕却被他攥得更紧。 “你放开!”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警告的意味。在长辈面前这样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徐墨怀却像是没听见,深邃的黑眸直直地盯着她,语气是他自以为的,充满了诚意的样子。 “上次让你看的那栋别墅,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再换一个。” 他顿了顿,补充道:“换到你满意为止。”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台阶递到了她脚下。 房子,是身份的象征。给她一栋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新房子,远离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这难道不是最有诚意的和解方式吗? 然而,这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凝固了。 陈白芷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就连一旁的徐母,都听不下去了。 “墨怀!” 老太太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你到现在还觉得,这是换不换房子的问题吗?” 她看着自己这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儿子,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 “你跟那个柳筱不清不楚,闹得满城风雨,甚至还让她住进了枫华公寓!你让白芷的脸往哪儿搁?你让她心里怎么能好受?” 徐母的话音刚落,狠狠砸在徐墨怀的心上。 他攥着陈白芷手腕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半分。 不是房子的事? 那是为了什么? 他想不明白,这三年来,陈白芷从不计较这些。她说枫华公寓地段好,上班方便。她说老宅清静,适合周末休养。她对他所有的安排,都只有两个字:好的。 怎么今天,就全都成了问题? 就在徐墨怀愣神的这一秒,徐母动了。 老太太没再多看儿子一眼,直接朝旁边挪了挪身体,拍了拍空出来的沙发位,对陈白芷说:“白芷,来,坐妈这边来。” 那架势,像护着自家雏鸟的老母鸡,生怕被黄鼠狼叼了去。 徐墨怀眼睁睁看着陈白芷顺从地抽回自己的手,坐到了母亲身边,和他之间隔开了一道泾渭分明的距离。 一股说不出的烦躁,瞬间从他心底窜了上来。 他下意识地就想跟着挪过去,屁股刚抬起来,就对上了自家母亲警告的眼神。 徐母压根不给他靠近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拉着陈白芷站起身,走向了旁边那组、只容得下两个人的欧式沙发。 两人一坐下,严丝合缝,再没有第三个人能插足的空隙。 徐墨怀僵在原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被徐母护在身边的陈白芷,心更乱了。 她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思绪却不听使唤地飘回了昨天晚上。 那个黑暗的房间,那个从背后拥着她的滚烫胸膛,还有他醉酒后,带着几分沙哑,在她耳边不断重复的那句话—— “陈白芷,跟我回家。” “……回家。” 轰的一声,那股压下去的热气又一次涌上了脸颊。 结了婚三年,他们两个,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好好地坐下来聊过天。不是在饭局上应酬,就是在床上例行公事。 像这样,被他用一种近乎专注的目光,死死盯着,还是头一遭。 徐墨怀的耐心显然已经告罄。 他盯着那个耳根都红透了的女人,心里又气又有点……痒。 他直接忽略了母亲的冷脸,把话挑明了。 “妈,我已经跟白芷说过了,我们搬出枫华公寓。” 他觉得自己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呵! 一声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冷笑,清晰地传到了徐墨怀耳朵里。 发出声音的,正是那个他以为会感动的女人。 徐母也听见了,有些不解地看向陈白芷。 陈白芷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挣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看透一切的讽刺。 她不慌不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我们先搬过去,然后再让柳筱也搬过去?” 一句话,让客厅的空气彻底冻结。 徐墨怀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棍,整个人都懵了。 他……他没这么想过! 徐母这下是彻底明白了。 她气得胸口起伏,抬眼瞪着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失望透顶。 “白芷有这个顾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老太太顿了顿,声音里满是疲惫。 “墨怀,如果我是白芷,我也不会原谅你。” 她摆了摆手,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行了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在这里杵着,打扰我跟白芷说话。” 折腾了一早上,她对自己这个儿子,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陈白芷不想让唯一真心对她好的长辈,再为了她的事跟亲生儿子闹得不愉快。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妈,律所还有事,我改天再来看您。” 她说着,转身就想上楼去客房拿自己的包。 她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会彻底崩塌。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手腕就再一次被一股大力攥住。 “不许走!” 徐墨怀再也坐不住了,一个箭步上前,死死地拉住了她。 皮肤相触的那一刻,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熟悉的味道。 两个人,都同时愣住了。 第二百五十章 亲手给这段婚姻判了死刑 那一声不许走,让陈白芷的心跳漏了一拍。 昨天晚上,在那个漆黑的客房里,他从背后抱着她时,也是这样的温度。 还有他在她耳边,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带着委屈,一遍遍地呢喃着跟我回家。 鬼使神差的,陈白芷预备抽回手的动作,就那么停住了。 她这片刻的迟疑,在徐墨怀眼里,无异于黑暗中的一束微光。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声音也跟着放软了。 “白芷,就算我之前做的不对,你也得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看着她低垂的脸,急急地抛出自己能想到的筹码。 “我说了,上次的房子,你如果不满意,我们可以再看别的,看到你满意为止。” 见她还是没反应,他心一横,终于提到了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至于柳筱,我保证,以后一定跟她保持距离。” 陈白芷沉默地听着。 弥补?保证? 这些话,在这三年的婚姻里,她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她想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 陈白芷终于抬起头,迎上他错愕的视线,那双总是清亮动人的杏眼,淡漠得惊人。 “徐墨怀,这不是你第一次跟我保证,要跟她保持距离。”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结果呢?你们两个到现在还纠缠不清。所以,”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我愿意让出徐太太的位置,成全你们。” 成全你们。 这四个字,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徐墨怀的脸上。 他的脸色一寸寸地沉了下去,眼底刚刚燃起的光,被彻底浇灭,只剩下翻涌的怒意。 “所以,你就把家里的密码告诉了柳筱?” 男人的质问脱口而出,他突然松开她的手腕,转而用双手攥紧了她单薄的双肩。 “白芷,我跟你解释过多少遍了,我跟柳筱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她?为什么!” 他几乎是在低吼,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受伤两个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有对话,让一旁的徐母彻底惊呆了。 她看着自己儿子眼睛里毫不掩饰的痛楚,再看看陈白芷那苍白却倔强的脸,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 她快步上前,目光锐利地投向陈白芷,问了一句。 “白芷,墨怀说的是真的?你把密码给了柳筱?” 陈白芷闭了闭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近乎残忍地,点了点头。 承认了。 徐母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她像是想通了什么关键,立刻转向自己的儿子。 “所以,是因为柳筱拿着密码去找了你,你才一气之下,半夜从枫华公寓跑到老宅来找白芷的?” 徐墨怀攥着陈白芷肩膀的手一僵。 他没有否认。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看到儿子默认了,徐母心里那块大石头,反而落了地。 还好,还好。 自己这个蠢儿子,还没有渣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至少他还分得清,谁才是他一生气,就想立刻见到的人。 徐母心里有了盘算,看向陈白芷的眼神也越发心疼。 “白芷,你看,妈觉得,你们两个之间,还是有太多的误会了。” 老太太说着,不容分说地伸出手,一把拍掉了自己儿子还禁锢在陈白芷肩上的那两只手。 “放开!捏疼白芷了你知不知道!” 徐母那一句放开,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徐墨怀攥着陈白芷肩膀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他看着陈白芷被母亲拉走,像个珍宝一样护在身边,心里那股无名火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 他想解释,想质问,想把她再抓回来问个清楚。 可对上母亲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所有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 陈白芷被徐母按着坐回沙发上,背后的力道很轻很温柔。 面对徐墨怀那双受伤又愤怒的眼睛,她确实无话可说。 把密码给柳筱,这件事,是她理亏。 可那又怎么样呢?三年的婚姻,无数次的失望,早就把她的心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 她累了,不想再为这些纠缠不清的事情费任何口舌。 徐母给的这个台阶,她其实不想下。 因为一下,就意味着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而她已经不想再要什么余地了。 但看着徐母满是心疼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不能辜负这位在徐家,唯一真心待她的长辈。 于是,她顺着那股力道,安静地坐了下来。 见她这么配合,徐母心里更是又软又疼。 她轻轻拍了拍陈白芷冰凉的手背。 “白芷,你放心。这次,妈给你看着他。” 老太太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以后他要是再敢跟那个不清不楚的女人走近一分,不用你开口,妈亲自把他扫地出门,支持你们分开!” 这话说得又狠又绝,完全是站在了陈白芷这边。 说完,她才把视线重新投向自己那个还杵在那里的儿子,声音瞬间冷了八度,带着命令。 “还站着干什么?找个时间,立刻,陪白芷再去看看房子!挑个她喜欢的!” “妈,我……” 陈白芷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成功打断了徐母的话。 在徐家母子错愕的注视下,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还想……再考虑考虑。” “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亲手给这段婚姻判了死刑,又怎么可能因为他醉后的一句呢喃,母亲的一番维护,就轻易回头? 那不是原谅,那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疼够了。 徐墨怀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徐母一个凌厉的眼刀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白芷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又急又气,偏偏无计可施。 一顿午饭,吃得比鸿门宴还要煎熬。 饭后,陈白芷刚起身准备告辞,手腕就被徐母给轻轻拉住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公报私仇? “白芷,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急着走,陪我去花房看看吧。” 陈白芷知道,徐母一个人住在老宅,平日里最大的消遣,就是侍弄后院那一片花圃,里面种的都是些名贵的花花草草。 老人家语气里的期盼,让她无法拒绝。 “好的,妈。” 陈白芷陪着徐母在花房里修剪枝叶,松土浇水,忙活了一整个下午。 一下午的阳光和花香,似乎洗掉了陈白芷心头的一些阴霾,也让她暂时忘却了客厅里那个男人的存在。 她陪着徐母,耐心听着老太太讲那些花草的习性,偶尔搭一两句话,气氛难得的温馨平和。 终于,夕阳西下,花房里的活计也忙完了。 陈白芷心里盘算着,这个时间点,徐墨怀应该早就被公司的事情叫走了吧。 毕竟,他可是个把工作看得比天还重的人。 然而,当她扶着徐母从后院走回客厅时,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本不该出现的身影。 徐墨怀正从二楼的书房走出来,西装外套已经脱了,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 他身后还跟着尹杰,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步履匆匆,显然是刚汇报完工作准备离开。 陈白芷的脚步下意识地一顿。 心里,像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擂了一拳,漏跳了一拍。 他居然……没走? 从中午到现在,整整一个下午,他就一直待在老宅,在书房里办公?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心湖,又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尹杰看见她们,立刻停下脚步,恭敬地躬身:“老夫人,少夫人。” 陈白芷垂下眼,避开徐墨怀投过来的视线,只对着尹杰极轻地颔了颔首,算是回应。 她扶着徐母,只想离这个男人远一点。 “白芷。”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她分辨不清的情绪,成功让她停住了脚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徐墨怀已经几步走了过来,极其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回来的正好,晚餐准备好了。” 陈白芷整个人都僵住了。 男人掌心的温度滚烫,隔着皮肤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牢牢地包裹着她微凉的指尖。 她想挣脱,可那只手像一把铁钳,她越是用力,他就握得越紧。 她被男人半强迫地牵着,一路走到了餐厅。 徐母看着这一幕,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乐呵呵地先一步在主位坐下,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陈白芷面无表情地坐下,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 徐墨怀替她盛了一碗汤,放到她手边,她看都不看。 他又夹了一块剔了刺的鱼肉放进她碗里,她便面无表情地将那块鱼肉夹出来,放到一旁的骨碟里。 他到底想干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吗?还是觉得这样温情脉脉的戏码,就能让她忘记过去三年的种种? 太可笑了。 徐墨怀看着她的动作,也不生气,只是沉默地收回目光,又夹了一块她爱吃的笋尖放进她碗里。 她夹出来,他就再夹一块新的。 一来一回,像两个在赌气的孩子。 徐母在一旁看着,非但没觉得气氛尴尬,反而觉得这才是小两口该有的样子,嘴角欣慰的弧度就没下去过。 一顿饭,就在这种拉扯中结束了。 晚饭刚过,徐母的助理李姐就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匆匆来到了老宅。 “老夫人,这是您要的资料。” 徐母看都没看那文件袋,直接对陈白芷扬了扬下巴。 “给白芷吧,让她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正准备转身去书房继续处理工作的徐墨怀,听到资料两个字,脚步敏锐地一顿,回过了头。 他的视线落在陈白芷接过的那个文件袋上,带着审视。 陈白芷依言打开了文件袋,抽出了里面的几张纸。 当站在她身后的徐墨怀看清资料最上方那几个加粗的英文字母时,男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特别是John那个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进他的眼睛里。 啪! 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从陈白芷手里夺过了那份资料。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底翻涌着不敢置信的怒火,死死地盯着她。 “白芷,柳筱已经很不幸了,你为什么还要针对她?” 他又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资料,上面的内容让他眼里的寒意更甚。 “你真的要当约翰的辩护人,去打柳筱的离婚官司?” 他的声音里淬着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说完,他捏着纸张的手突然收紧,手背青筋暴起,眼看就要将那份资料撕成碎片。 “住手!” 徐母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像一道惊雷在客厅炸开。 徐墨怀撕扯的动作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他猩红着眼看向自己的母亲,只能任由她走过来,将那份被他捏得皱巴巴的资料,从他手里抽了出去。 徐母一把将那份皱巴巴的资料从儿子手里抽了出来,护在身前。 她抬眼,狠狠地瞪着徐墨怀,那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 “这是我专门托人从国外查回来的东西,你敢撕了它试试!” 说完,她看也不看儿子那张铁青的脸,转身面向陈白芷时,语气瞬间放缓,带上了几分安抚。 “白芷,妈不管他怎么想,也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这件事,妈就是支持你。” 一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包裹了陈白芷有些发凉的心。 “妈,你别瞎掺和!”徐墨怀的声音里满是烦躁,“你根本就不了解情况。” 他绕过母亲,视线重新锁死在陈白芷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混杂着失望和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 “白芷,你是个律师。不能因为个人恩怨,就公报私仇,去针对柳筱。” “公报私仇?” 陈白芷听到这四个字,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她接过徐母递来的资料,指尖轻轻抚过被他捏皱的纸页,唇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弧度。 他有什么资格说这四个字? 第二百五十二章 只要你去查,我都信你 他为了柳筱,把她一个人扔在结婚纪念日的餐厅。 他为了柳筱,把那个女人堂而皇之地安置在他们曾经的婚房隔壁。 他为了柳芷,一次又一次地误会她,现在居然有脸站在这里,以一个审判者的姿态,指责她公报私仇? “徐墨怀,你还敢说你跟柳筱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扎进男人的耳朵里。 “只要是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情,你永远是第一个跳出来维护她的人。” 她扬了扬手里的资料,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不过,不管你怎么想,这个约翰的辩护律师,我当定了。” 那句我当定了,像一声惊雷,在徐墨怀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心头突然一慌,那股莫名其妙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 “白芷!” 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抓住她。 然而,他才刚有动作,陈白芷就向后退了一大步,身体紧绷,下意识地将那份资料护在了身后。 那个动作,充满了戒备。 徐墨怀伸出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他眉头下意识地拧成了一个川字,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在躲他?甚至是在怕他? “白芷,你听我解释。” 他放软了声音,带着急切。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作为律师,应该……应该站在正义的一方。” “正义?” 陈白芷看着他,眼神里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 “你的意思是,不给柳筱当辩护律师,就是站在了非正义的一方?徐总的正义,标准还真是够灵活的。”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针,刺得徐墨怀心口发麻。 他被她眼里的嘲弄刺痛,强压下心头的涩意,耐着性子解释,想要让她明白真相。 “我之前去国外出差,亲眼见过柳筱被她那个前夫家暴,打得一身是伤,被送进了医院。”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补充道:“还有,她那个前夫约翰,不光打人,还嗜赌成性,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债。柳筱赚的钱,几乎都被他拿去填了窟窿。这样的人,你怎么能去帮他?” 他以为,这些事实足以让陈白芷改变主意。 然而,陈白芷听完,脸上不仅没有丝毫动容,反而……笑了。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她唇边溢出,带着不屑。 这就是所谓白月光的杀伤力吧。 只凭着柳筱的一面之词,他就毫不犹豫地给另一个人定了罪。 他亲眼所见?他看见的,不过是柳筱想让他看见的而已。 至于真正的真相……在他心里,或许从来都无足轻重。重要的是,他愿意相信什么。 那一声轻笑,精准地扎进了徐墨怀的心脏。 他最怕看见陈白芷这副模样。 冷静,疏离,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眼神里全是嘲弄。 “好啊,徐墨怀。” 陈白芷终于收敛了笑意,可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却比刚才结了更厚的一层冰。 她往前走了一步,那股身为顶尖律师的压迫感瞬间释放出来,直直地逼向眼前的男人。 “我问你,就算你亲眼见到柳筱被家暴,住进了医院。”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那么,你真的了解过事情的真相吗?” 真相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 “你调查过那个约翰吗?你确定,他就是柳筱口中那个嗜赌成性的赌徒?” 一连串的质问,剥开了徐墨怀用来自我安慰的事实外壳,露出了里面不堪一击的内核。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调查? 他有吗? 没有。 他只记得柳筱在国外的医院里,哭得梨花带雨,抓着他的衣袖,一遍遍地说着自己的恐惧。他看见了她手臂上的瘀青,就下意识地将那个素未谋面的约翰,钉在了罪犯的耻辱柱上。 他一个掌管着偌大商业帝国,凡事都要看数据、看报告、讲证据的人,竟然在一个女人的眼泪面前,放弃了所有的理智。 这个认知,让徐墨怀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看着陈白芷,那审视的眼神,第一次,有了肉眼可见的动摇。 或许……他真的错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他一阵心慌。他迫切地想要证实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了陈白芷手里的那份资料上。 “给我看看。” 他伸出手,就想去拿那份被他自己捏皱的文件。 陈白芷像是早就料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地往后一撤,直接躲到了徐母的身后。 她从徐母身后探出半张脸,看着他,眼神里的讥诮更深了。 “你看它做什么?你不相信的事情,就算白纸黑字写着,你也不会信的。” 她顿了顿,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刺。 “别为了我这几句话,就勉强自己,徐总。” 徐母也立刻会意,张开手臂,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儿子面前。 “你走吧!赶紧走!” 徐母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就推了徐墨怀一把。 “你站在这儿,净惹白芷不高兴!看不出来吗?她现在一眼都不想看见你!” 母亲的推搡,妻子的疏离,轰然压在了徐墨怀的身上。 他不是来吵架的。 他是来求她回头的。 他不能就这么被赶出去。 “白芷,” 一阵天人交战后,徐墨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忽然绕过挡在身前的母亲,在陈白芷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双肩。 “你说过,会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有些哑,目光灼灼地锁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更多的是恳求。 “这句话,还算数吗?”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陈白芷整个人都愣住了。 给他一个机会? 他指的是昨晚,他醉得不省人事时,抱着她说的那些胡话? 看着她怔愣的模样,徐墨怀的心又是一紧,他抓着她肩膀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比你重要。” 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 “只要你去查,只要那是真相,我信你,也支持你。”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夜涟漪 这番话,比任何时候的甜言蜜语都来得震撼。 陈白芷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眼里的郑重,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可是,三年的冷遇,让她早已不敢轻易相信。 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那你的白月光……柳筱呢?” 她故意把白月光三个字说得讽刺。 “你就不怕,我为了报复你,故意对她不利?” 徐墨怀看着她眼里的试探,心脏疼得他呼吸一窒。 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 是他亲手摧毁了她所有的信任。 他迎着她的目光,用尽了此生最大的诚意,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只相信真相。” “就算是柳筱……如果她错了,我也绝不包庇。” 徐墨怀这句话,在陈白芷心里激起了千层涟漪。 他说……他只信真相。 他说……他绝不包庇。 这真的是那个为了柳筱,无数次指责她的徐墨怀吗? 陈白芷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半天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大脑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几乎宕机了。 等她终于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挣脱出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偌大的客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妈呢?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刚刚筑起的防备又警惕地竖了起来。 没等她开口询问,手腕忽然一热,已经被男人温热的大掌握住。 “跟我来。” 徐墨怀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拉着她就往楼上走。 陈白芷的脚步有些踉跄,几乎是被动地被他拖着走。她想挣脱,可男人的手握得很紧,那股熟悉的男性气息,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她就这么被他拉着,一步步走上楼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空白。 直到客房门口,徐墨怀才停下脚步。 他松开手,转而推开了房门,正是她昨晚睡过的那一间。 不等她有所反应,他轻轻地将她推进了房间。 “你先休息,”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我还有一个视频会议,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他顿了顿,像是补充,又像是一个不容拒绝的约定。 “结束后,我就过来陪你。” 说完,他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温热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触感。 直到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传来,陈白芷才像被电了一下,回过神。 她靠在冰凉的门板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男人嘴唇的温度,烫得她指尖都有些发颤。 脸颊也跟着烧了起来。 她怎么……就跟着他上楼了? 而且,他说让她在这里等着,她竟然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出口。 陈白芷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还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要跟这个男人在清醒的状态下,同处一室。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只是个意外,他醉着,她也累了,一切都可以归咎于酒精。 可今天不一样。 要相信他吗? 相信他那句绝不包庇? 就因为他今天这突如其来的示好? 不行。 陈白芷停下脚步,眼里的迷茫瞬间被理智取代。 三年的冷遇,不是一句承诺就能轻易抹平的。 她不能待在这里。 她得去别的房间,她需要冷静。 打定主意,陈白芷不再犹豫,快步走到了房间门口。 刚把手搭上门把,就听见走廊外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沉稳,有力,是徐墨怀的。 半个小时……这么快就过去了吗? 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让她心头一紧,不再迟疑,硬着头皮拧开了房门。 结果,门开的瞬间,一道高大的身影也刚好停在了门口。 四目相对。 徐墨怀显然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开门,但他反应极快。 男人二话不说,长臂一伸,扣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重新拉回了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被他反手带上。 “是不是等着急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因为刚开完会,还带着点沙哑,尾音里却藏着笑意,就这么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那磁性的声音,轻轻扫过她的心尖。 陈白芷的心,毫无防备地漏跳了一拍。 她慌乱地别开脸,不敢去看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声音却控制不住地有些发颤。 “你休息吧,我去别的房间。” 说完,她扭头就想从他身边绕过去,朝门口走去。 她的话音刚落,人还没来得及转过身,腰间就突然一紧。 徐墨怀的手臂从身后圈了过来,将她整个人都带进了怀里。 坚实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男人的体温透过衣料,烫得她皮肤一阵战栗。 她刚想挣扎,他的下巴就搁在了她的肩窝上,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耳廓,痒得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紧接着,是他那低沉又带了点蛮横的嗓音,一字一句,敲在她的心上。 “白芷,我们是合法夫妻。” 合法夫妻? 陈白芷的身体僵住了。 这四个字,像一个无比讽刺的笑话,在她脑子里炸开。 三年的相敬如冰,他现在跟她谈合法夫妻? 在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放手的时候,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时候,他用这个身份来绑架她? 荒唐。 太荒唐了。 她心底的怒火还没来得及宣泄,身体就忽然一轻,整个人都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天旋地转。 陈白芷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轻轻地放在了那张她昨晚睡过的大床上。床垫柔软,将她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还不等她坐起来,耳边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房间里所有的灯,瞬间熄灭了。 黑暗,将一切都吞噬。只有门缝底下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勉强勾勒出男人站在床边高大的轮廓。 他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陈白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躺在床上,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隐孕的试探 那句我们是合法夫妻,还在她耳边不断地回响。 不行。 她不能接受。 在经历了那么多误解之后,她没办法若无其事地跟他发生任何亲密关系。 更何况……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向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更何况,她现在还怀着孕。 这个孩子,是她最脆弱的软肋。她绝对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果然,男人的身影很快就动了,床垫的另一侧跟着陷了下去。 他翻身压了上来,灼热的男性气息将她完全笼罩。黑暗中,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他的吻即将落下来的瞬间—— 陈白芷想也没想,用尽全力伸出手,死死地挡在了他的薄唇上。 “我今天生理期。”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带着颤抖,却又异常清晰。 男人的动作,果然顿住了。 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似乎都凝固了。 过了几秒,陈白芷感觉到他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老老实实地从她身上翻了下去,躺回了她的身侧。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陈白芷紧绷的神经刚刚放松了一些,以为自己总算逃过一劫。 可下一秒,男人再次翻身侧了过来,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滚烫的吻铺天盖地般地向她袭来。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不容拒绝的掠夺。 她被吓了一跳,极力地偏着头抗拒,双手也用力地推着他的胸膛。 “别动!” 男人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从唇齿间溢出,带着沙哑。 这两个字,不像命令,更像是一种……近乎乞求的隐忍。 就是这声喑哑的低吼,让陈白芷所有的挣扎,都停了下来。 她僵在原地,任由男人温热的舌尖,肆无忌惮地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男人在用尽全力地克制着什么。他的身体绷得很紧,除了这个吻,他没有再进行任何过分的举动。 他在忍。 这个吻,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久到陈白芷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快要被他悉数夺走,快要窒息的时候,男人才终于放开了她。 他喘着粗气,额头抵着她的,在黑暗中凝视了她几秒。 然后,他起身,一言不发地大步走进了浴室。 听着里面很快传来的哗哗水声,陈白芷躺在床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像是一道屏障,将两个人隔绝在两个世界。 陈白芷躺在床上,却觉得那水声一下下,都像是冲刷在自己的心上。 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失控的梦。 尤其是徐墨怀。 他的身上,似乎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是隐忍?还是……理解? 陈白芷不敢确定。毕竟,这个男人三年来留给她的,只有冷漠。她甚至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从他身上看到除了不耐烦以外的任何情绪。 可刚才,他明明已经失控,却因为她一句谎言而停了下来。那个吻,虽然强势霸道,却只停留在唇齿,没有越界分毫。 最后,他选择了冲进浴室,用冷水浇熄自己的欲望。 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从不委屈自己的徐墨怀吗? 陈白芷想不明白,思绪乱成一团麻,以至于连浴室里的水声什么时候停的,她都完全没有察觉。 直到身侧的床垫忽然陷下去一大片。 属于男人的热度,猝不及防地靠了过来。 陈白芷浑身一僵,整个人瞬间从失神中被拽了出来。 他已经洗完澡了。 男人身上散发着沐浴后清爽的皂角香,混杂着他独有的雪松气息,陌生又熟悉。 可此刻,当这气息真实地将她包裹,她却只觉得无所适从。 身体,快于理智。 在她还没想好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时,身体已经先一步绷成了一条笔直的线,每一寸肌肉都写满了抗拒。 下一秒,一只手臂横了过来,不容置喙地将她捞进了怀里。 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结实,有力。 “白芷。” 徐墨怀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沙哑,搔刮着她的耳膜。 他只是叫了她的名字,什么都没做。 可陈白芷却听出了那声音底下,刻意压抑着的某些东西。 她更不敢动了。 她怕自己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点燃他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火。 她的僵硬,他显然感觉到了。 男人似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胸腔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紧接着,是一声低笑。 “我还没有那么禽兽。” 这句话,像一句赦免令。 陈白芷紧绷的肩膀,才一点点松懈下来。 是啊,他刚才已经忍住了,现在又怎么会…… 是她自己想多了。 然而,她心里的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到底,男人的一个动作,又让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只温热的大掌,隔着薄薄的睡衣,覆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正孕育着她和他之间唯一的秘密。 陈白芷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是妈跟他说了什么? 不可能!这件事,除了她和许晗,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那他现在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试探?警告?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炸开,她的身体,比刚才还要僵硬。 就在她忍不住推开他的时候,男人沙哑的嗓音,再次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那声音里,带着期盼。 “白芷,我们要个孩子吧?” 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又归于平静。 陈白芷悬在半空的心,终于重重地落了回去。 原来……是这样。 她差点以为,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经暴露了。 原来,他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她还没从这巨大的情绪起落中缓过神来,就听见男人继续在她耳边,用笃定语气,低声说着。 “我们明天就去看房子,挑一栋你喜欢的别墅。” “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我不放心。我知道你孝顺,把她交给外人照顾,你心里也总惦记着。等我们搬进新家,就把奶奶也接过来一起住。” “家里再多请几个保姆,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嗯?” 第二百五十五章 餐桌上的惊雷 他一句接着一句,将一幅属于家的蓝图,清晰地铺陈在她面前。 有他,有她,有奶奶,有未来的孩子…… 陈白芷躺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第一次,彻底乱了方寸。 这些话,如果是三年前,在她穿着婚纱满心欢喜地嫁给他时听到,她一定会感动得落泪。 可现在,在她已经递出离婚协议,在他和柳筱的新闻闹得满城风雨之后……这些话听起来,更像一个迟到太久的笑话。 徐墨怀似乎对她的沉默毫无察觉,或者说,他沉浸在自己构建的未来里,情绪前所未有的高昂。 那只覆在她小腹上的大掌,带着虔诚的意味,又轻轻摩挲了两下。 “等你怀上了,就什么都别管了,安心在家里养胎。”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陈白芷心里的恍惚,瞬间被浇得干干净净。 安心在家里养胎? 所以,在他徐墨怀的规划里,她陈白芷最终的价值,就是成为一个生育工具,然后被圈养在漂亮的别墅里? 她引以为傲的事业,她为之奋斗的一切,就这么被他轻飘飘地一句话抹去了? 她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原来绕了一大圈,他还是那个他,从未变过。 见她迟迟没有回应,身后的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徐墨怀的胸膛停止了震动,黑暗中,他微微侧头,想要看清她的表情。 “白芷?” 他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陈白芷回过神,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徐墨怀,你不用因为妈的话,而这么勉强自己。” 她想起来了。 就在不久前,徐母还在饭桌上旁敲侧击地催过生。 当时徐墨怀是什么反应?他只是皱着眉,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那敷衍的态度,和现在判若两人。 她不想用长辈的意愿,去套牢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更不想用一个孩子,去换取这种虚假的温情。 徐墨怀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 黑暗中,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却也笃定了几分。 “白芷,这次不是因为妈,是我自己的想法。”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臂收得更紧,将她整个人更深地嵌入怀中。 “枫华公寓,现在每天回去都是冷冰冰的。”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坦诚。 “你搬出去以后,我再也没有找到过家的感觉。”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过去三年,我对你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他说着,另一只大掌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托住了她的后脑。 这个动作让她只能被迫仰起头,迎向他。 温热的呼吸,已经喷洒在了她的唇边。 “白芷,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不要拒绝我。” 男人的声音像是蛊惑,又像是命令。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微凉的薄唇已经精准地贴了上来。 陈白芷的理智在叫嚣着推开他,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只抵上他滚烫的胸膛。 退无可退。 男人的大掌牢牢地禁锢着她的后脑,让她除了承受,别无选择。 唇上的触感温热而柔软,却又与过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这个吻里,没有醉酒后的失控,也没有清醒时的惩罚,反而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像是在触碰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陈白芷的挣扎,在这份温柔里,渐渐消弭。 一夜的折腾,情绪的大起大落,早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意识在男人的气息包裹中,逐渐变得模糊。 第二天清晨,陈白芷是被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光唤醒的。 她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圈在一个滚烫的怀抱里,徐墨怀的胳膊铁钳似的横在她的腰上,睡得正沉。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转过头。 男人的睡颜褪去了平日里所有的凌厉,英俊的眉眼舒展着,竟有几分难得的平和。 而他的嘴角,竟然还挂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陈白芷的心,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他在做什么好梦?梦里有他规划的那个家吗? 那些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他为了说服自己的权宜之计? 这个男人,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 直到坐上老宅的餐桌,陈白芷的思绪还是乱的。 她发现徐墨怀的心情似乎真的很好,那抹笑意从他睡醒后就一直没从嘴角消失过,连带着眉梢眼角都染上了几分柔和。 徐母端着一碗汤走过来,看看自家儿子,又看看旁边明显有些拘谨的陈白芷,眼神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哟,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聊了一整夜,还没聊够啊?” 一句话,让陈白芷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她慌忙低下头,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 什么聊了一夜,根本就是他单方面的宣告会。 她正尴尬,身旁的男人却慢悠悠地放下了筷子,语气笃定地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妈,我跟白芷商量好了,我们决定要一个孩子。” 咳……咳咳咳! 陈白芷刚咽下去的一口粥,就这么直直地呛在了喉咙里,呛得她咳嗽起来,眼泪都冒了出来。 她什么时候商量好了?她什么时候决定了? 这根本就是他一个人的决定! 一只大掌迅速覆上她的后背,力道适中地替她一下下顺着气。徐墨怀的脸上写满了关切,凑过来低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 陈白芷咳得说不出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然而这一幕落在徐母眼里,却自动被美化成了一对小夫妻之间甜蜜的打情骂俏。 徐母脸上的笑容越发欣慰,直接拍板。 “好啊!你们两个总算想通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她看着两人,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只要你们俩能好好的,妈就放心了。工作忙没关系,孩子生下来,妈给你们带,保证给你们带得白白胖胖的!” 陈白芷的咳嗽渐渐平息,可心却沉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征求她的意见 她看着徐母那张充满期盼的脸,所有反驳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徐墨怀这一手先斩后奏,直接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直到坐进那辆熟悉的宾利,离开了老宅,陈白芷都觉得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几天前,她还是个准备离婚的独立女性。 几天后,她就成了被全家催着生孩子的豪门太太。 这反转,未免也太快了。 她还没从这种不真实的感觉里挣脱出来,驾驶座上的男人忽然开了口。 “上午忙完,我就过来接你。” 他的声音异常清晰。 “我们一起去看看房子,奶奶年纪大了,还是住别墅方便一些。如果顺利,最好今天就定下来。” 男人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说完,似乎又觉得不妥,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补充道: “白芷,你说呢?” 陈白芷一怔。 他……在征求她的意见? 虽然依旧是那种果决语气,但这句你说呢,让她心里已经乱成一团。 这是他所谓的弥补,开始了么? 那句你说呢,余波迟迟未散。 陈白芷垂着眼,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指,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拒绝吗? 要怎么拒绝?说工作忙,没时间?他只会说,那就等你有时间。 说不喜欢别墅,住不惯?那奶奶怎么办? 这个男人一旦打定了主意,就会用一千种方法让你无法拒绝。 她抬起眼,看向后视镜里那双深邃的眼眸,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先看看今天的日程安排。” 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是律师的职业本能,在没有想好万全之策前,绝不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 可这话听在徐墨怀耳朵里,却完全是另一番意思。 没有直接拒绝,就是有希望。 男人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又加深了几分,连带着声音都轻快起来,“好,我等你消息。” 他已经笃定,这栋别墅,今天就能定下来。 车子停在嘉盛律所楼下。 陈白芷从宾利车上下来的时候,并未注意到,街对面一辆保姆车里,有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 柳筱死死攥着方向盘,精心做的美甲几乎要嵌进真皮里。 那辆宾利,她再熟悉不过。 可从车上下来的,为什么是陈白芷? 徐墨怀竟然亲自送她上班? 怎么会这样? 两天前,她故意把从陈白芷那里知道公寓密码的事情透露给徐墨怀,不就是为了让他误会陈白芷心机深沉吗? 他们不是应该在冷战,在互相猜忌吗? 为什么现在看起来,感情反而更好了? 柳筱的脸上血色尽失,心里那股不甘疯狂地往上蔓延,缠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自己费尽心机,不但没能离间他们,反而成了他们感情升温的催化剂? 凭什么! 她想起昨天,想起那场她自编自导的英雄救美。 宴会上,她算准了时间,让几个喝醉的投资人来骚扰自己,又提前安排好了媒体,就等着拍下徐墨怀为她出头的画面。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徐墨怀在乎的人是她柳筱。 她要让陈白芷在铺天盖地的新闻里,彻底认清自己徐太太这个身份有多可笑。 结果呢? 热搜才刚上去,墨迹都还没干,就被撤得一干二净。 那时候她还抱着希望,觉得徐墨怀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她还安慰自己,至少密码那根刺,已经扎进了他们俩中间。 可今天这一幕,彻底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徐墨怀看陈白芷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专注。 不行。 她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她忍辱负重地从国外回来,不是为了看他们上演夫妻情深的戏码。 柳筱眼底闪过狠戾,她必须再做点什么,必须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抢回来。 而另一边,陈白芷已经走进了嘉盛律所的大门。 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将手里的文件重重地放在桌上。 约翰的案子,对,她还有约翰的案子。 这才是她现在应该专注的事情,是她即便离开徐墨怀也能活得漂亮的底气。 她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翻阅着厚厚的卷宗,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早上的一幕幕。 徐墨怀睡着时嘴角的笑意,餐桌上不容置喙的宣告,还有车里那句……你说呢?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是真的幡然醒悟,想要弥补,还是又一场以家庭为名的算计? 陈白芷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烦躁,连带着看文件都静不下心。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心里却空落落的。 鬼使神差地,她拿出手机,解锁,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新消息。 她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真的会为了看房子这种小事来找自己? 陈白芷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转身回到办公桌,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温水。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似乎也抚平了心底那点莫名的躁动。 她告诉自己,别傻了,他不过是为了那个孩子,为了给徐家一个交代。 就在她放下水杯,准备彻底将这些杂念摒除脑后时—— 嗡。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来电显示上,清清楚楚地跳动着三个字。 徐墨怀。 陈白芷的心,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足足三秒,才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陈白芷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她犹豫了两秒,才把冰凉的手机屏幕贴上耳廓。 她没有出声。 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或许是律师的本能,等着对方先亮出底牌;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开场白。 听筒里,是男人清浅的呼吸声,沉稳,有力,隔着电波敲在她的耳膜上。 片刻的沉默之后,还是徐墨怀先开了口。 “白芷。”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要低沉几分,带着疲惫,和一种……小心翼翼的歉意。 “今天,可能不能陪你去看房子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风水轮流转 就这么一句话,戳破了陈白芷心里那个浮躁不安的气球。 所有的烦躁、猜测、期待与抗拒,都在这一刻,咻地一下,漏了个干净。 心,就这么直直地沉了下去,落回了它原本该在的位置。 原来如此。 紧接着,她听见男人在那头解释。 “下午集团有个紧急会议,几个海外分公司的负责人专程飞了过来,不确定要开到什么时候。” 徐墨怀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快速地思考着什么,然后又补充道:“我今天会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完,明天,明天我把一整天都腾出来,我们再去看。” 这些说辞……何其熟悉。 陈白芷的脑海里,几乎是立刻就闪过了过去三年的无数个片段。 他们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他有一个必须亲自去谈的海外项目。 她第一次精心准备的生日晚餐,他有一个推不掉的商业应酬。 就连徐母安排的家庭旅行,他都有一个临时的董事会。 只是…… 这一次,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以前,他只会让尹杰冷冰冰地转告她徐总今天有事,甚至更多时候是直接缺席,连个理由都懒得给。 而今天,他竟然亲自打电话来解释,甚至给出了一个确切的明天的承诺。 “白芷?” 听筒里迟迟没有回应,徐墨怀的声音里带上了紧张,又叫了她一声。 “没关系。” 陈白芷这才像被人从回忆里拽出来,回过神来。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甚至还带着一点故作的轻松。 “三年来,我已经习惯了。” 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 她为什么要对他说这种话? 这听起来像什么?一个故作大度的妻子的抱怨? 他们明明已经走到了要离婚的地步,她早就下定决心要和他划清界限。她不需要再去习惯他的任何事情,他的缺席,与她再无关系。 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像是在提醒他,也像是在打自己的脸。 原来那些被忽略的过往,她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云淡风轻。 电话那头的徐墨怀还在等着她的回应,陈白芷却像是被那句脱口而出的话烫到了舌头,喉咙一阵发紧。 她凭什么要习惯?她又为什么要抱怨? 她陈白芷,什么时候需要靠一句委屈巴巴的话来博取男人的同情? 不。 她要收回那句话。 陈白芷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她将那点不合时宜的脆弱情绪彻底碾碎,话锋陡然一转。 “徐墨怀,本来我也没想过答应你去看房子。” 她的声音不大,隔着听筒精准地刺向对方。 她甚至能想象出徐墨怀此刻脸上的错愕。 很好。这才是她该有的反应。 不等他消化,陈白芷继续用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先挂了。” “白芷,你听我解释。” 女人语气里那道重新竖起的屏障,让徐墨怀一下子就慌了神。 “我是真的有个临时会议要开,海外分公司的负责人……” 他急切地辩解,想要证明自己这次没有撒谎。 “你不要误会,我……”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陈白芷已经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挂断键。 听筒里急切的声音戛然而止,被一阵冰冷而机械的嘟…嘟…声取代。 她将手机扔在堆满案卷的办公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竟然因为他一个亲自打来的电话,一句明天的承诺,就让那些早已被埋葬的委屈翻涌上来。 陈白芷,你是不是疯了。 她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番。 临时会议? 这个借口是多么的熟悉,又是多么的可笑。 过去三年里,他用这个借口推掉了他们的纪念日,推掉了她的生日,推掉了所有本该属于家人的时间。 现在,这个借口又被拿出来,是为了谁? 还能有谁。 除了柳筱,那个只需要掉两滴泪,就能让他立刻抛下一切的女人。 恐怕所谓的紧急会议,就是去安抚他那位受了天大委屈的白月光吧。 陈白芷啊陈白芷,你刚才竟然还对这个男人抱有幻想,还可笑地剖开自己的伤口给他看。 现在清醒了吗?终于可以死心了吧。 这个男人,永远有层出不穷的理由,在你刚刚燃起一点星火的时候,毫不留情地用一盆冷水将它彻底浇灭。 他会用最温柔的姿态,做出最伤人的事,然后告诉你,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她艰涩地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发现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最后,那个笑容扭曲成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充满了自嘲。 算了。 还是她想的太多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可徐墨怀不是浪子,他只是不爱你。 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又怎么会突然为你幡然醒悟呢? 而在徐氏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又是另一番光景。 手机听筒里传来的,是冰冷而机械的嘟…嘟…声,一声又一声。 徐墨怀握着手机的姿势僵住了,许久,才缓缓将它从耳边拿下。 她挂了他的电话。 她居然,就这么挂了。 男人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也是。 这三年来,哪一次不是她在等?等他的电话,等他的解释,等他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兑现的承诺。 现在,不过是换成了他而已。 风水轮流转,原来是这种滋味。 可当他想起陈白芷那句我已经习惯了时,心脏钝钝地疼。 那不是抱怨,更不是质问,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习惯了……她到底是在多少个日夜的失望里,才熬成了这种刀枪不入的习惯? 不行。 这一次,他绝不能再让她失望。 徐墨怀将手机扔在桌上,目光重新投向电脑屏幕。密密麻麻的英文邮件和下午排得满满的会议日程,此刻都成了他必须尽快扫清的障碍。 他要的,是明天空出来的一整天,完完整整属于他和陈白芷的一天。 他捏了捏发紧的眉心,烦躁地解开了领口的第一颗纽扣,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就在这时,叩叩两声,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怎么跟陈白芷交代? 听见敲门声,徐墨怀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淡淡的出声。 进来。 门开了,柳筱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探了进来。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妆容精致,却又恰到好处地透着几分憔悴,尤其是那双微微红肿的眼睛,足以激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 徐墨怀除外。 至少,今天除外。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陈白芷那句我已经习惯了,柳筱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非但没让他心软,反而让他胸口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 又是这副样子。 每一次,都是这副样子。 “墨怀,”柳筱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试探,“没、没打扰你工作吧?” 她看见男人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那眼神里的寒意让她心头一跳。 她立刻补充道:“我真的是有急事,才、才来公司找你的。如果你现在忙,那我下午再来,或者晚上……” 说着,她像是被那眼神吓到了一样,抓着名牌包的手指收紧,脚步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摆出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姿态。 这欲擒故纵的戏码,徐墨怀看了不知多少遍。 若是放在以前,他或许会放缓脸色,让她坐下。 可今天,他只想她立刻消失。 然而,目光扫过她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时,他的话头还是顿住了。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他不想再节外生枝,处理她的问题,似乎是眼下最快能让她离开的办法。 “坐。” 一个字,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又冷又硬。 柳筱像是松了口气,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才扭着纤细的腰肢,坐到了离他最远的门口沙发上。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有满怀的心事,正在酝酿着该如何诉说。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徐墨怀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片刻之后,她终于抬起头,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墨怀,你今天……一定要帮帮我。” 又是这个开场白。 徐墨怀几乎要冷笑出声。 陈白芷从来不会对他说你一定要帮帮我,她只会说我自己可以,我能处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陈白芷的独立坚强当成了理所当然,却把柳筱的处处依赖当成了需要他履行的责任? “直接说问题。”徐墨怀朝着她扬了扬下巴,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示意她继续。 他的冷漠让柳筱的表情僵了一瞬,但她很快调整过来,委屈地咬了咬下唇,才幽幽地开了口。 “就是……就是前天在酒会上骚扰我的那个张老板……”她顿了顿,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下来,“他,他竟然是我下部电影的最大投资商。” “他……他约我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柳筱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就在他投资的那家会所里。” 她抬起雾蒙蒙的眼睛,视线越过宽大的办公桌,直直地锁在徐墨怀的脸上。 “我前天晚上那样顶撞他,我不敢去……可我更不敢拒绝他。”她抓着裙摆的手指几乎要将昂贵的布料拧烂,“墨怀,我不想失去这次的机会,这部电影对我太重要了。” 徐墨怀面无表情地听着,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停下了敲击。 一股烦躁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她究竟把他当成了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保镖,还是替她解决一切麻烦的工具人? “你如果害怕,”徐墨怀的耐心已经告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我让尹杰陪你去。” 这个提议,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是最快,也最能将他自己撇清关系的解决方式。 “不行的,墨怀!”柳筱立刻摇头,声音尖锐了一瞬,“不行!”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倒显得徐墨怀的提议有多么伤人。 “前天晚上,张老板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你不就是让尹杰出面的吗?”她提起这事,眼泪又开始往下掉,,“结果呢?根本就没用!那个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我真的好害怕……墨怀,那种人,他只怕你。”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哭腔,却字字诛心。 “只有你能帮我。” 这句话精准地套在了徐墨怀的脖子上,并且开始缓缓收紧。 是,她说的没错。 在京市这个地面上,张老板那种人或许可以不给尹杰面子,但绝不敢不给他徐墨怀面子。 可这不代表他就有义务去当这个救世主。 徐墨怀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想要找出挣脱这绳索的理由。 “柳筱,我下午还有个很重要的跨国会议。” 这是事实,也是他能想到的,最不容置喙的拒绝。 然而,他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就被柳筱急切地打断了。 “那我等你!”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光彩,“我下午再过来等你,多久都没关系的!” 她说着,甚至不等徐墨怀再开口,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动作快得,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反悔。 柳筱快步走到门口,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 刚才还梨花带雨的一张脸,此刻已经雨过天晴,甚至还带上了一抹娇羞的红晕。 她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又甜又软。 “墨怀,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我先走啦,不打扰你工作了。” 砰的一声轻响,办公室的门被体贴地关上了。 办公室里终于恢复了死寂,可徐墨怀却觉得,比刚才更头疼了。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张脸。 是陈白芷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却又无比冷静的脸。 就在昨天晚上,他还跟她保证过,不会再跟柳筱有任何不必要的牵扯。 可现在呢? 柳筱的问题确实棘手,他不能真的坐视不管。 可如果管了,他又该怎么跟陈白芷交代? 徐墨怀闭上眼,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徐墨怀在办公室里究竟头疼了多久,陈白芷并不知道。 等她结束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空无一人的别墅时,夜色早已深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朋友圈的刺眼挑衅 浴室里水汽氤氲,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带走了些许紧绷的神经。 陈白芷裹着浴袍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习惯性地走向卧室的落地窗。 她的脑子里,毫无预兆地,就跳出了徐墨怀白天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 明天? 他说明天会来嘉盛接她。 是真的吗? 还是又一次,为了安抚她而转头就会忘记的承诺? 陈白芷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 要去吗?如果他真的来了,自己要坐上他的车吗? 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想去。可另一个更冷静的声音却在拼命拉扯她。 陈白芷,别傻了。这么多年,你得到的失望还不够多吗? 就在她天人交战之际,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一声。 嗡…… 一声轻微的震动,在寂静的卧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谁这么晚了会给她发信息? 陈白芷走过去,拿起手机。 屏幕亮起,微信朋友圈的红点提示格外刺眼。 而那个小小的头像,她再熟悉不过。 柳筱? 看见信息发送者的名字,陈白芷的眉心下意识地蹙了起来。 她差点忘了,柳筱还有这个习惯。 每次,只要在她满心期待地等待徐墨怀的回应时,柳筱总会用各种方式,不动声色地来插上一脚。 果然,这次也不例外。 朋友圈直接@了她。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鬼使神差地,陈白芷点开了那条动态。 一张精心构图的照片,立刻占据了整个屏幕。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餐厅,暖黄色的灯光,精致的餐盘,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私房菜馆。 柳筱化着淡妆,对着镜头笑得温婉又甜蜜,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桌沿。 陈白芷的视线,却死死地钉在了柳筱胳膊旁边,那截入镜的手臂上。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臂,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 视线再往上,落在了男人西装的袖口上。 陈白芷的呼吸,在那一刻,停住了。 那是一对鸢尾花造型的铂金袖扣,低调而别致。 是她去年结婚纪念日,跑遍了半个城,才亲手挑给徐墨怀的礼物。 他说过,他很喜欢。所以除了清洗,几乎从不离身。 照片里,柳筱的手指,几乎就要碰上那枚袖扣了。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陈白芷的脸上,照得她脸色一片惨白。 四肢百骸,只剩下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冷。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很重要的跨国会议。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不会再有不必要的牵扯。 陈白芷看着那张照片,忽然就笑了。 笑得无声,只有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她真是,太天真了。 那枚刺眼的鸢尾花袖扣,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陈白芷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她嘴角的讥诮还未散去,手机又嗡地一声,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还是柳筱。 【白芷姐姐,墨怀来陪我应付一下张老板,你不介意吧?】 一句轻飘飘的话,带着故作无辜的亲昵。 介意? 陈白芷看着那行字,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她有什么资格介意? 徐太太这个身份,在柳筱面前,从来都像个笑话。 回复她?告诉她自己介意得快要发疯?那只会正中柳筱的下怀,让她看尽自己的狼狈。 陈白芷面无表情地划掉了通知,懒得施舍一个字。 可柳筱的表演还没结束。 屏幕上,她的对话框像接二连三地弹出新的消息。 【我只是跟墨怀提了提,没想到他这么上心,这么晚了还要陪我。】 【白芷姐姐,你不会跟墨怀吵架了吧?】 【你们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我看墨怀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呢。】 字字句句,都在炫耀着徐墨怀对她的上心。 虚伪得令人作呕。 就在陈白芷准备关掉手机时,一连串图片发送的提示音响起。 是照片。 柳筱一口气发过来好几张。 鬼使神差地,她的手指还是不受控制地点开了。 照片是在一个灯光璀璨的高端宴会厅里拍的,水晶吊灯,衣香鬓影,显然,主角是柳筱和她身边的徐墨怀。 她一张张地翻看着,每一张都像一把钝刀,在缓慢地切割她的神经。 当滑到其中两张时,陈白芷握着手机的手,抑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第一张照片里,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正把一杯酒往柳筱手里塞,笑得不怀好意。柳筱惊慌失措地后退,那双永远含着水汽的眼睛,正无助地望向画面外的徐墨怀。 紧接着,是第二张。 画面极具冲击力。那个油腻的男人狼狈地倒在一旁,而徐墨怀站在他面前,俊美的脸上是从未对她展露过的滔天怒意,那只戴着鸢尾花袖扣的手,还保持着挥拳出去的姿势。 英雄一怒为红颜。 多么感人,多么动听的故事。 可最刺眼的是最后一张。 照片的构图堪称完美,像是电影里的最后一帧。 徐墨怀打完人,在一片混乱中,弯腰将吓得花容失色的柳筱打横抱起。 他紧抿着薄唇,下颌线紧绷,眼神冷冽地护着怀里的人,大步流星地离开现场。 而柳筱,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脖子。 呵! 一声压抑不住的冷笑,终于从陈白芷的唇齿间逸了出来,带着浓重的自嘲。 终究,是她妄想了。 明天? 她竟然还对他的那个明天,抱有可笑的期待。 她和徐墨怀之间,哪里还有什么明天。从柳筱回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了。 恍惚间,她的视线扫过照片一角。 那里有一行极小的,几乎被忽略的日期水印。 陈白芷的瞳孔,突然一缩。 那上面的日期,不是今天。 是前天。 前天? 徐墨怀深夜醉酒,回到徐家老宅的那天。 那天晚上,他浑身酒气地闯进她的房间,不由分说地将她抱进怀里,抱了一整夜。他沙哑地在她耳边说,他很累,让她别动,就让他抱一会儿。 她当时还傻傻地以为,那是他卸下防备的脆弱,是他们之间难得的温情。 现在想来,只觉得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第二百六十章 从自欺欺人到撕破脸皮 原来,他在上演完那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后,抱着柳筱离开,然后又带着别人的余温,跑回来抱了自己一整晚! 他那些所谓的吐露心声,不过是因为心虚! 是在安抚了白月光之后,顺便给家里这个碍眼的妻子一点补偿! 陈白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情绪,都悉数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 她没有再看一眼手机,直接按熄了屏幕,将它扔到床的另一侧。 很好。 就让这对渣男贱女,锁死吧。 陈白芷将手机扔在床上,决定将这对男女彻底逐出自己的思绪,而此刻,被她彻底放弃的那个男人,也刚刚结束了这场闹剧。 徐墨怀并没有回别墅,而是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回了公司。 他扯了扯领带,脸上没有半分英雄救美后的得意,只有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顾不上休息,径直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明天的项目文件。 天色微亮时,他才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起头,疲惫地走进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连西装外套都没脱,就这么和衣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轻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 徐墨怀睁开眼,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他坐起身,扯了扯被压得皱巴巴的领带,哑着嗓子应了一声:“进。” 他走出休息室,一眼就看到了。 不是等在门口的秘书尹杰,而是在他那张宽大的黑胡桃木办公桌上,静静躺着的一个牛皮纸袋。 那个牛皮纸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像一道早已愈合的疤,被人狠狠地重新揭开,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伤口。 徐墨怀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一股火气噌地一下就窜上了头顶。 他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声音里裹着寒气。 “谁拿进来的?” 等在门口的尹杰一个哆嗦,几乎是挪着碎步蹭了进来,头垂得快要埋进胸口。 “徐、徐总,是我……” 他战战兢兢地开口,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老板那张山雨欲来的脸,求生欲让他语速飞快地解释。 “是同城加急送来的。我看……我看上面写着让您亲启,就没敢让别人碰,直接给您放桌上了。” 尹杰在心里叫苦不迭。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这个牛皮纸袋,只要出现,每一次都预示着徐氏集团即将迎来一场最高级别的台风过境。 他太懂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了。 所以他才在放好东西后,立刻退到门外守着,生怕被老板的怒火殃及池鱼。 果然,老板一出来,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快要凝固了。 就在尹杰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时,徐墨怀背对着他,不耐地挥了挥手。 尹杰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办公室的门带得严严实实。 砰。 门合上的轻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办公室里,只剩下徐墨怀和那份判决书。 他不信。 他不相信陈白芷会这么做。 前天晚上,他明明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柔软,在她耳边说他很累。她没有推开他,甚至在他怀里睡着了。 那不是他们之间久违的亲密吗?不是一种无声的和解吗? 他以为,他们之间正在好转。 他甚至还跟她许诺了明天。 徐墨怀死死盯着那个牛皮纸袋,仿佛要把它盯穿。 他一步步走过去,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那粗糙的纸面时,竟然有一些颤抖。 他拿起纸袋,动作迟缓地撕开封口。 在抽出里面文件的最后一刻,他闭了闭眼,几乎是在祈祷。 千万,别是那个东西。 然而,现实再一次将他狠狠地甩在地上。 几张A4纸从袋子里滑了出来,最上面那张,用加粗的宋体打印着五个刺眼的大字—— 【离婚协议书】 那一瞬间,徐墨怀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回倒灌,四肢百骸一片冰冷。 这五个字,把他所有的自欺欺人,都撕了个粉碎。 为什么? 他想不通,也等不了了。 他必须现在就问个清楚! 徐墨怀将那份协议书重重地扔回桌上,文件散落一地。 他抓起手机,翻出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名字,拨了过去。 手机屏幕上,徐墨怀三个字突兀地跳动着。 铃声尖锐地划破了律所办公室的安静。 陈白芷目光从面前的文件上移开,只瞥了一眼,便任由它在桌面上震动,没有第一时间接起。 她大概能猜到,他收到东西了。 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一点。 直到铃声快要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她才不紧不慢地伸手,按下了接听键,顺手开了免提,将手机丢在桌上,继续翻阅手里的资料。 她连一个字都懒得说。 果然,电话刚一接通,男人如同困兽般的质问声就毫无防备地冲了出来。 “白芷,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声音里裹挟的风暴,几乎要穿透听筒,将这间办公室都掀翻。 陈白芷翻动纸页的手指,连停顿都没有。 她听着,等着。 等着他接下来的表演。 电话那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短暂的沉默后,徐墨怀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像是强行压下了所有情绪。 “我昨天晚上一晚上没有睡,把今天的工作提前处理完了,就是想着今天有时间,陪你去看房子。” 他说得那么自然,仿佛昨夜那个为了柳筱大打出手的男人不是他。 陈白芷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看房子? 他总是这样,用一个看似温情的许诺,来掩盖另一个不堪的真相。 “不用了。” 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干脆利落地截断了他的话。 这三个字,让电话那头的徐墨怀呼吸一滞。 陈白芷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 “既然你已经收到东西了,就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你早点签了,我们就可以路归路桥归桥,互不打扰。” “白芷!” 徐墨怀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被他自己硬生生压了回去,最后只剩下无奈。 “有什么话,能不能先说清楚?昨天我们……我们不是还好好的吗?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二百六十一章 怒闯西餐厅 因为什么? 陈白芷在心里冷笑。 她真的不想再听这个男人所谓的解释了。 解释他对柳筱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解释他去救她是出于道义。 这些话,三年来,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腻了,也够了。 这一次,她一个字都不想听了,也没有必要再听。 “不为什么。” 她对着听筒,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判。 “你直接签了就可以。” 说完,她甚至没等对方的回应,直接伸手,掐断了通话。 世界瞬间清净了。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毫无波澜的脸,而另一通刚刚挂断的电话,却让她重新燃起了斗志。 就在徐墨怀的电话打来前,她才刚接了顾廷之的电话。 顾廷之已经打听到了柳筱那位神秘前夫约翰的消息。 那是个真正的狠角色,家族在欧洲的势力盘根错节,远比想象中要棘手。 但也正因如此,这个案子才更有挑战性。 正事要紧。 失去了婚姻,她还是陈白芷,是业内最顶尖的精英律师。 这就够了。 将手机丢回桌面,陈白芷的世界重归宁静。 那点因为徐墨怀而掀起的波澜,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更重要的事情抚平了。她抬手看了眼腕表,指针已经悄然滑向十一点半。 是时候了。 她站起身,利落地合上笔记本电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米色风衣穿上。镜子里映出的女人,眼神清亮,妆容精致,没有半分失婚的颓丧。 失去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算什么损失? 她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更有挑战的战场。 陈白芷踩着高跟鞋走出办公室,路过茶水间时,几个实习律师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看到她,立刻噤声,恭敬地喊了声:“陈律师。” 她微微颔首,径直走向电梯。 另一边,被掐断通话的徐墨怀,手机还贴在耳边,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嘟嘟忙音。 他差点就把手机给砸了出去。 陈白芷居然敢挂他电话? 她居然就用不为什么来打发他? 徐墨怀抓起西装外套,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对着秘书尹杰冷声丢下一句下午的会全推了,便头也不回地冲向了电梯。 他要去嘉盛,他要当面问清楚。 他不信,三年的夫妻情分,她能说断就断。 半小时后,徐墨怀的车停在了嘉盛律所楼下。他推门走进律所大堂时,整个前台都安静了一瞬。 前台的女孩看到他,眼睛都直了,结结巴巴地问好:“徐……徐总。” “陈白芷呢?”徐墨怀的声音冷得掉渣。 “陈律师她……她刚出去。” 刚出去? 徐墨怀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时间,快到中午了。 她去吃饭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的火气稍稍压下去一点。 也好,他就在这里等她。 他被请进了嘉盛的会议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最开始的笃定,到后来的烦躁,再到此刻隐隐的不安。 半个小时了。 一个简单的午饭,需要这么久吗? 坐在待客沙发上的徐墨怀,再也等不下去,掏出手机,再次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刚拨出去——嘟的一声,就被掐断了。 不是无人接听,是直接被挂断。 这一次,徐墨怀眼里的火气几乎要烧穿手机屏幕。 他死死捏着手机,却硬是忍住了再拨过去一次的冲动。 他怕。 怕陈白芷真的接了,自己那压不住的火气会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 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了一点,不能就这么毁了。 他阴沉着脸离开嘉盛律所,回到了徐氏集团顶层的办公室。 徐墨怀扯开领带,疲惫地靠进老板椅里,回想着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陈白芷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白芷两个字,眼神空洞,没有焦距。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顶端,一条娱乐新闻的推送链接弹了出来,标题格外刺眼。 【独家!顾氏集团太子爷顾廷之放弃国外基业回国,疑似为青梅竹马!】 徐墨怀的视线本已略过,可顾廷之三个字,让他心头一跳,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标题下面,配着一张硕大的高清照片。 照片是在一家格调高雅的西餐厅里拍的。 顾廷之那张过分英俊的脸正对着镜头,笑得温文尔雅。而他对面,只拍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 可就是这个背影。 哪怕只是一个轮廓,徐墨怀也在一瞬间认了出来。 那挺直的肩线,那利落的短发…… 是陈白芷! 所以,她不是去吃饭。 她是去见顾廷之了。 所以,她不是没时间接他电话,而是不想接。 因为她在跟她的青梅竹马约会! 轰的一声,他脑子里那根叫做理智的弦,彻底断了。 离婚协议,挂断电话,青梅竹马……所有的碎片瞬间拼凑成一个他无法忍受的真相。 徐墨怀从椅子上站起来,照片下方餐厅的名字和地址,像烙印一样刻进了他的瞳孔里。 他抓起车钥匙,一秒钟都等不了,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高档西餐厅里,陈白芷切下一小块牛排,正要开口继续与顾廷之讨论约翰那个家族在欧洲盘根错节的商业关系,包间的门却毫无预兆地,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砰—— 一声巨响,像一颗炸弹在静谧的空间里引爆。 陈白芷握着刀叉的手一顿,惊愕地抬起头。 只见门口,徐墨怀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双眼赤红地站在那里。他身上的高定西装起了褶皱,领带也扯得歪在一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两个字——失控。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徐墨怀已经迈开长腿,裹挟着骇人的怒意,径直朝她冲了过来。 嘶—— 手腕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陈白芷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被粗暴地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对面的顾廷之脸色一沉,他霍然起身,椅子向后划出刺耳的声响。 “徐墨怀,你放开白芷,有话好好说。”他的声音冷静,却带着警告。 第二百六十二章 廷之哥惹的祸 可徐墨怀的眼里根本没有别人,只有被他拽得踉跄的陈白芷。 “徐墨怀,你发什么疯?” 陈白芷又惊又怒,这个男人一系列的动作让她感觉莫名其妙,手腕上的剧痛更是让她火气上涌。 他凭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在和柳筱不清不楚之后,还跑到这里来对她动手动脚? 而徐墨怀似乎比她还要生气,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现在就跟我走,”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我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之前的事情,我也不会再追究。” 他说着,那双喷火的眼睛终于分了一些余光,冷冷地刮过餐桌对面的顾廷之。 那施舍般的语气,让陈白芷差点气笑了。 当什么都没看到?不追究? 他以为他是谁?他又看到了什么? 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吃饭,就是天大的罪过了?那他自己呢,他三更半夜去救他的白月光,又算什么? 她用力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钳制,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声音冷得像冰。 “徐墨怀,你简直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她稳住身形,迎上他疯狂的视线,又看了一眼面色沉静但眼神关切的顾廷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定,却字字诛心。 “你也看到了,我跟廷之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廷之哥。 这三个字,像是一桶滚油,瞬间泼进了徐墨怀心中那片名为嫉妒的烈火里。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彻底炸了。 早上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书,和她与顾廷之之间熟稔亲昵的姿态,骤然重合。 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那么决绝,怪不得她敢直接挂他的电话。 原来她早就找好了下家。 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徐墨怀死死盯着她,那眼神里的愤怒几乎要将她吞噬。 “白芷,你这么着急跟我离婚,真的是为了他?”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在陈白芷的天灵盖上。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身体里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涌向了大脑,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他竟然可以为了那份离婚协议书,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 一个为了别的男人,就迫不及待要抛弃婚姻的女人? 一股巨大的悲哀攫住了她。 她举起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指尖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连带着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徐墨怀,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总是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龌龊。”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突然将他推开。 这一次,徐墨怀竟被她推得后退了一步。 陈白芷终于挣脱了束缚,她看着手腕上那圈刺目的红痕,再抬眼时,眼里的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冷漠。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过了,请你尽快签了它。” 她顿了顿,像是在宣判。 “还有,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徐墨怀眼里的那点挣扎,被他自己亲手掐灭,只剩下一种偏执的隐忍。 他看着她腕上那圈刺眼的红痕,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 “白芷,我再说一遍,现在就跟我走!”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是用尽全身力气的嘶吼。 跟我走,我们回家,今天的一切我都可以当没发生过。 只要你跟我走。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叫嚣,可陈白芷的反应,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他最后一点妄想。 “徐墨怀,”她连名带姓地喊他,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我也再说一遍,我不会跟你走。” 眼看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僵持到了极点,顾廷之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他往前一步,高大的身躯不偏不倚地,正好挡在了徐墨怀和陈白芷之间,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徐总,”顾廷之的语气客气,但姿态却充满了警告意味,“白芷说了,她不同意跟你走,你还是请回吧。” 徐墨怀的视线,像是根本没看到顾廷之这个人。 他越过顾廷之的肩膀,死死地盯着那个被另一个男人护在身后的女人。 她没有推开顾廷之,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再分给他。 她就那么安然地,躲在了别人的羽翼之下。 原来,她真的不要他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的胸口反复切割,凌迟着他每一寸神经。 “好。” 他忽然笑了,那笑声很轻。 “很好。”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先是看了一眼那个挡在他面前的顾廷之,然后,视线又重新落回陈白芷那张冷漠的脸上。 “陈白芷,我成全你。” 他一字一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会把签好的离婚协议书,亲手交到你的手上。” 话音落下的瞬间,徐墨怀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包间的门被他用巨大的力道甩上,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墙壁都在嗡嗡作响,也彻底震碎了这段三年的婚姻。 那声巨响,像是抽走了陈白芷身上所有的力气。 她腿一软,再也站不住,整个人顺着椅背滑坐下去,后背重重地磕在椅面上。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她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此刻却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别说食欲了,她现在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好好的一场饭局,被徐墨怀搅得天翻地覆。 她抬起头,看向旁边满眼担忧的顾廷之,努力想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嘴角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廷之哥,不好意思……还是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约翰吧。” 工作,只有工作,才能让她暂时忘记刚才那锥心的一幕。 “白芷,这个没有问题。” 顾廷之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疼。 他犹豫了几秒,看着她腕上那圈还未消退的红痕,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轻声问道: “你跟徐墨怀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看着她骤然抬起的眼,放缓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解释。 “我听他今天话里的意思,大概是误会了我和你的关系。” “你要不要……找个机会,跟他解释一下?”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他信八卦不信我 “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她和顾廷之清清白白,只是在谈公事? 他会信吗?从他选择相信柳筱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给她定了罪。 他今天冲进来,不是为了求证,而是为了泄愤。 再多的解释,在他那里,都只会变成欲盖弥彰的狡辩,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不用了。” 她摇了摇头,动作很轻,却带着决绝。 她重新看向顾廷之,声音空洞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我们已经走到了要离婚这一步,误会还是不误会,又有什么所谓呢?” 话说完,她撑着桌沿,慢慢站了起来。 精英律师的职业素养让她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失态,即便此刻她的双腿已经软得像踩在棉花上。 她努力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对着顾廷之,眼底却毫无笑意。 “廷之哥,让你见笑了,这种事……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根针,扎得顾廷之心口一疼。 “只是,好不容易请你吃顿饭,还没让你吃好,真是不好意思。”她把话题拉回了社交层面。 “没事。” 顾廷之看穿了她的逞强,也识趣地没有再提徐墨怀,只是慌忙摆了摆手,眼里的担忧却藏不住。 陈白芷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转身就朝包间的门口走去。 她刚迈出一步,顾廷之却先一步上前,替她拉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男人的身影挡在门口,周身都是温和的气息。 “白芷,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陈白芷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需要一个人待着。 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现在这副丢盔弃甲的狼狈样子,哪怕是出于好意的顾廷之也不行。 “不用。” 她没有回头,只是留给他一个坚决的侧影。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包间。 顾廷之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他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知道,她不是在拒绝他的善意,她只是在守着自己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所以,他没有追上去。 陈白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过那条长长的走廊,又是怎么走出餐厅大门的。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徐墨怀为什么会突然找上门?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还有他那副样子,那种被背叛后的愤怒表情…… 他凭什么? 他自己和柳筱纠缠不清,却跑来给她安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可笑,又荒唐。 然而,纷乱的思绪中,有一句话却无比清晰地反复回响。 ——我会把签好的离婚协议书,亲手交到你的手上。 他终于,终于答应离婚了。 冷风扑面而来,吹得她一个激灵,混沌的大脑终于有了一些清明。 她应该高兴的。 这场让她面目全非的婚姻,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她终于要从这个名为徐墨怀的牢笼里,解脱出来了。 解脱。 是的,她自由了。 可为什么,胸口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疼得她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这场她以为的胜利,感觉……竟和惨败没什么两样。 想到这里,她艰涩地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就这么沿着马路牙子,漫无目的地走着,冰冷的风灌进她单薄的风衣里,却丝毫感觉不到冷。 心要是凉透了,再低的温度也不过是寻常。 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打破了这片死寂。 她木然地停下脚步,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许晗。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陈白芷觉得自己刚刚才勉强砌好的那堵墙,轰地一声,裂开了一道缝。 那是她在这个冰冷的城市里,还愿意向她伸出手的温暖。 她颤抖着指尖,划开了接听键。 “芷芷!你现在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许晗的声音尖锐得像是要刺破耳膜。 “晗晗,怎么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沙哑。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许晗在那头简直要跳脚,“你别急,我现在给你发个位置。”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了看四周,陌生的街景,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你哪儿也别去,就在原地等我!听见没!” 许晗似乎是怕她挂了电话又跑到别处去,又重重地叮嘱了一句,这才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陈白芷就真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来往的车辆灯光在她身上划过,又消失。 十分钟,或许还没到。 一辆嚣张的红色小跑车一个急刹,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许晗那张写满了老娘很生气的脸。 陈白芷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里的暖气瞬间包裹了她。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许晗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把自己的手机解锁,怼到了她面前。 “芷芷,你自己看,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白芷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那是一个知名八卦媒体的推送,黑体加粗的标题刺得她眼睛生疼。 【独家!顾氏集团太子爷顾廷之放弃国外基业回国,疑似为青梅竹马!】 标题下面,是一张配图。 照片拍得极有技巧,昏黄的灯光下,她和顾廷之相对而坐,虽然只拍到了她的背影和顾廷之的侧脸,但暧昧的氛围感几乎要冲出屏幕。 照片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水印时间,正是半小时前。 原来是这样。 这一刻,所有的困惑,都有了答案。 她终于明白,徐墨怀为什么会怒气冲冲地闯进包间,为什么会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他看到了这篇报道。 照片上明明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个认知,此刻非但没有让她感到丝毫的甜蜜,反而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地捅进了她的心窝。 结婚三年,朝夕相处。 这个男人,竟然宁愿相信媒体上这些捕风捉影的八卦,也不愿意相信她这个妻子。 第二百六十四章 挑衅 不,他甚至连一个让她解释的机会都没给。 他信了照片,或许,也信了柳筱在他耳边的无心之言。 他信了全世界,唯独不信她,陈白芷。 陈白芷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标题,看着那张将她钉死在不忠耻辱柱上的照片,嘴角竟缓缓扯开了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笑。 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带着自嘲。 嘲讽她这三年来,对着一块捂不热的冰块,错付了全部的真心。 嘲讽她刚刚在车里,竟然还为那个男人挂断电话的举动,感到心痛。 真是可笑。 随着这个笑,一层滚烫的雾气不受控制地漫上了眼眶。 陈白芷仰起头,将下颌绷成一道倔强的线条,一寸寸地,想把那点即将夺眶而出的湿意逼回去。 为徐墨怀? 她不配,他更不配。 “白芷……” 许晗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那股子恨铁不成钢的火气,在看到陈白芷这副模样的瞬间,就全化成了心疼。 她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陈白芷那只还在微微发颤的手。 “为了这么个男人,掉一滴眼泪都不值得。他眼瞎心盲,分不清好赖,是他的损失,不是你的。” 许晗掌心的温度,透过冰冷的皮肤,一点点地渗了进来。 陈白芷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她缓缓低下头,看向身旁为她急红了眼的好友。 “你说得对。”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决绝。 “不值得。” 说完,她伸手拿过许晗的手机,动作利落地按下锁屏键,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她把手机还给许晗,整个过程,没再多看那篇报道一眼。 许晗接过手机,看着陈白芷那张恢复了惯常冷靜,却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还有那仍在轻轻颤抖的睫毛,心里更不踏实了。 “芷芷,你……你还好吧?” 许晗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她太了解陈白芷了,越是这样平静,底下压着的情绪就越是骇人。 “我今天跟主编请假了,今天一天,我什么都不干,就陪着你。” 平时那个咋咋呼呼的许大记者,此刻小心翼翼得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她再次握住陈白芷的手,加重了力道。 “说吧,你想去哪儿,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奉陪到底。咱们是去喝酒,还是去刷爆徐墨怀的卡?你说,我立刻掉头!” “现在,我只想去一个地方。” 陈白芷侧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许晗,那双刚刚还弥漫着水汽的眸子,此刻清明得像两块寒冰,里面映着许晗错愕的脸。 她的语气无比坚决。 “你陪我去一趟徐氏集团。” 许晗一脚刹车差点踩下去,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去徐氏?!” 她拔高了音量,整个人都快从驾驶座上弹起来了,“芷芷,你不会是气糊涂了吧?你现在去找徐墨怀那个渣男?你还想当面跟他解释今天这破事儿?!” 看着许晗那副快要惊掉下巴的样子,陈白芷的脸上反倒没有了波澜。 她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那声音冷得像十二月的冰。 “许晗,我今天必须见到他,把话说清楚。”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可陈白芷却觉得那股暖意怎么也渗透不进四肢百骸。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在副驾上。 原来,压垮她的不是柳筱的蓄意挑衅,而是徐墨怀赤裸裸的不信任。 这世上最伤人的,莫过于此。 “芷芷……”许晗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好友惨白的脸,心疼得直抽气,“为了那种渣男,不值得。” 陈白芷缓缓转过头,眼里的空洞被平静所取代。她看着许晗,声音沙哑过,却异常清晰。 “晗晗,他说得对。” “什么?”许晗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该离婚了。”陈白芷一字一顿,像是宣告,也像是一种解脱,“他今天,已经同意了。” 许晗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车子都跟着晃了一下。她飞快地扫了陈白芷一眼,见她不是在说气话,眸子里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真的?!” 陈白芷对她点了点头,那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确认。 “太好了!”许晗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发出一声巨响,语气里满是狂喜,“我的天,你终于想通了!你终于要摆脱那个眼瞎心盲的渣男了!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了!” 陈白芷反手握住了许晗放在档位上的手,那只手因为激动还在微微发抖。 “所以,”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决,曾经那个在法庭上无往不利的精英律师,在这一刻,灵魂归位,“我一刻也不想再等了。现在,立刻,我就要把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拿到手。” 许晗从她的力道里感受到了那份决绝,她立刻心领神会。 “好!我陪你去!” 嚣张的红色跑车在马路上一个漂亮的甩尾,调转车头,直奔徐氏集团大楼。 徐氏集团的大厅里,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两人匆忙的倒影。 陈白芷还没走到前台,就被两个年轻女孩拦了下来。 “请问您有预约吗?” 其中一个女孩开口,语气客气,但眼神里却带着轻慢。 是她们。 陈白芷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两个前台,向来是柳筱最忠实的拥趸,平日里见到她,虽不至于失礼,但那份若有若无的敌意,她还是能感觉到的。 她来这里只为一件事——拿回属于她的自由。她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情绪。 “我找尹杰秘书。”她平静地开口,准备直接给尹杰打电话。 可她身边的许晗却炸了。 “预约?”许晗拔高了音量,像看什么怪物一样看着那两个前台,“你们没搞错吧?总裁夫人回自己家公司,还需要跟你们两个小前台预约?” 她往前一步,气势汹汹地质问:“你现在就给徐墨怀打电话,我倒要听听,他敢不敢说不让我们上去!” 许晗这番话,让两个前台的脸色白了一下。 第二百六十五章 划清界限 她们当然不敢给徐墨怀打电话。但一想到柳筱平日里的耳提面命,以及今天网上铺天盖地的热搜,她们的底气又足了。 “抱歉,没有徐总的通知或者尹秘书的预约,任何人都不能上去,这是公司的规矩。”年纪稍长一些的那个,硬着头皮顶了回去。 另一个见状,胆子也大了起来,她悄悄给同伴递了个眼色,用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陈白芷她们听清的音量,阴阳怪气地嘀咕了一句。 “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总裁夫人呢,绯闻都闹得人尽皆知了,真不嫌丢人。” “就是,有本事自己跟徐总联系呗,在我们这儿耍什么威风。” “你说什么?!” 许晗彻底被点燃了,她砰地一声,把自己的爱马仕手提包重重地砸在了前台的大理石台面上。 “你们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今天就撕烂你们的嘴!” 那个年纪小点的被许晗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得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 而另一个,仗着自己马上就要有新靠山,反而不甘示弱地挺了挺胸。 “你凶什么凶!马上柳筱姐姐就是我们的新老板娘了,我看你们到时候还怎么嚣张!” 这句话,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精准地刺向陈白芷。 “晗晗。” 就在许晗气得要扑上去理论时,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陈白芷拦在了她身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看得人心里发寒。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两个前台得意的注视下,缓缓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指尖轻点,解锁屏幕。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笔直地看向那个叫嚣得最凶的前台,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来打给徐墨怀。”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两个前台得意的注视下,缓缓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指尖轻点,解锁屏幕。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笔直地看向那个叫嚣得最凶的前台,声音冷得没有温度。 “我来打给徐墨怀。” 话音刚落,那个年轻的前台就差把不自量力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嘴角撇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准备看陈白芷的笑话。 陈白芷没理会她们,指尖在屏幕上找到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按下了拨号键。 下一秒,一阵沉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划破了大厅的空气。 那铃声不是从陈白芷的手机听筒里传出来的,而是从……大门的方向。 清脆的皮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沉稳,有力,带着压迫感。 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陈白芷和许晗,几乎是同一时间,循着声音齐刷刷地转了过去。 只见徐氏集团那两扇沉重的玻璃门被推开,徐墨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裹挟着一身寒气,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面色严谨的秘书尹杰。 而那阵熟悉的铃声,正是从他握在手中的手机里发出来的。 两个前台脸上的轻慢瞬间僵住,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陈白芷几乎是下意识地,按下了挂断键。 听筒里的忙音和门口的铃声同时消失。 她的目光,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徐墨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脑子里有无数句话想问,想骂,想质问,可在此刻,当这个人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时,她竟然一片空白。 徐墨怀自然也看见了她。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那张英俊得如同刀刻的脸上,情绪淡得像一杯白水。 他的视线在陈白芷那张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平静地移开了。 他目不斜视地从她身前走过,带起一阵清冽的风。 只在与她擦肩而过时,才侧过头,用极低的声音对身后的尹杰交代了一句什么。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了那部象征着最高权限的总裁专属电梯。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将他挺拔的身影彻底隔绝。 从出现到消失,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他甚至没有对她说一个字,没有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 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还要冷漠。 陈白芷来不及消化心口那阵尖锐的刺痛,身体已经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她快速转身,就要追上去。 今天,她必须拿到那份离婚协议书。 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牵扯。 “陈律师。” 她刚抬脚,就被一道冷静的男声叫住。 尹杰不知何时已经站定在她面前,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依旧是那副金牌秘书的专业模样,神情客气,却带着疏离。 “请走这边吧。” 尹杰微微侧身,伸出手,指向大厅另一侧的员工电梯。 那个方向…… 陈白芷的脚步彻底顿住了。她顺着尹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记得很清楚,上个星期,柳筱从国外回来,就是坐着徐墨怀的专属电梯,大摇大摆地上去的。 现在呢,她连使用员工电梯,都需要他的秘书请了。 原来,他已经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跟她划清界限了。 划得这么干净,这么彻底。 陈白芷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很好。 跟着尹杰走进员工电梯,许晗立刻跟了进来,像一只护崽的母鸡,紧紧挨着陈白芷,警惕地瞪着尹杰。 电梯门在顶层打开的瞬间,许晗就拉着陈白芷,想也不想地朝着走廊尽头的总裁办公室走去。 尹杰的声音再次响起,及时拦住了她们,“徐小姐,徐总只见陈律师一人,请您先去旁边的会议室稍等。” “凭什么?”许晗的火气又上来了,她一把将陈白芷护在身后,“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我今天还就非要跟……” “晗晗。” 陈白芷拉住了激动的好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她抬眼看向尹杰,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平静。 第二百六十六章 绿茶拙劣的演技 “会议室在哪儿?” 许晗看着陈白芷,见她一脸决绝,只能把所有怒火都咽了回去,狠狠地剜了尹杰一眼。 尹杰指了指旁边一扇磨砂玻璃门:“这边请。” 安顿好许晗,尹杰才转过身,对陈白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陈律师,徐总正在办公室等您。” 那条通往总裁办公室的走廊,好像格外漫长。 她对自己说,就快结束了。 拿到离婚协议,签了字,从此以后,这条路,这个人,都跟她再没关系。 她走到那扇厚重的紫檀木门前,门上没有挂任何名牌,但整个徐氏集团,谁都知道这扇门背后的人是谁。 她抬手,用指节叩响了门板。 叩叩。 声音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回荡,带着空洞。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他明明就在里面。 尹杰亲口说的。 所以,这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陈白芷的耐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耗尽。她不想再在这里浪费任何一秒钟,陪他玩这种无聊的权力游戏。 她再次抬手,加重了力道。 叩叩叩! 这一次,依旧是死寂。 行。 陈白芷眼底最后的温度也褪了下去。她不再犹豫,直接握住冰冷的金属门把,用力一旋,推门而入。 她要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砰—— 她预想中空旷的办公室没有出现,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就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温热而坚硬的墙。 鼻尖传来一阵剧烈的酸涩,让她差点当场掉下泪来。 这堵墙太熟悉了。 不用抬头,那股清冽气息,就霸道地钻进了她的鼻腔,瞬间唤醒了她三年来所有的记忆。 是她曾经每晚枕着入睡的味道。 “徐墨——”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开口叫他的名字。 可那个怀字,还没来得及冲破喉咙,下巴就被人猛地捏住。 下一秒,一个带着侵略意味的吻,就这么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没有丝毫温柔,只有不容拒绝的掠夺。 他的唇很凉,带着外面冬夜的寒气,却又强势地撬开她的牙关,攻城略地,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陈白芷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了。 她几乎要被这个吻带来的窒息感淹没。 照片……顾廷之……他的质问……柳筱的眼泪…… 所有混乱的碎片在脑海里炸开,最终都汇成了一股尖锐的刺痛,从心脏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凭什么? 他凭什么在相信了那些捕风捉影的谎言之后,还能这样对自己?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 一股屈辱的烈火,瞬间燎遍了她的全身。 她闭上眼,在那片黑暗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那片柔软的唇瓣,狠狠地咬了下去。 一股浓重的铁锈味,瞬间在两人的口腔中弥漫开来。 嘶! 头顶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那股禁锢着她的力道终于松开了。 徐墨怀退后一步,放开了她。 陈白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眶通红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他果然在这里。 就站在门后,等着她自投罗网。 徐墨怀抬起手,用拇指随意地擦过被她咬破的唇角。 一抹鲜红的血迹,在他微凉的指腹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看着那点血迹,非但没有生气,唇角反而勾起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她那张写满怒气的脸上。 他轻笑一声,嗓音低沉而沙哑。 “怎么样?” 陈白芷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跟顾廷之,”他一字一顿地问,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暗流,“谁的吻技更好?” 轰—— 陈白芷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全都冲上了头顶。 他竟然真的问出了口。 这句话,比任何尖酸刻薄的指责都更伤人,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她最痛的地方。 “徐墨怀,”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无耻!” 你无耻! 这三个字像是淬了冰的钢针,扎在徐墨怀的耳膜上。 但比这更刺痛他的,是她那双燃着熊熊烈火的眼睛。 那里面除了愤怒,还有他最不想看到的,彻骨的厌恶。 下一秒,陈白芷扬起了手。 没有丝毫犹豫,一巴掌朝着那张让她爱了恨了三年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这一刻,她只想当一个最泼辣的女人,把眼前的混蛋扇醒! 然而,巴掌在半空中被截住了。 风声堪堪停在徐墨怀的脸颊旁。 他的手像一把铁钳,紧紧箍住了她的手腕。 他预判了她的动作。 这个认知,比挨了一巴掌更让陈白芷感到难堪。 在他眼里,她是不是就像一只被激怒后只会亮爪子,却毫无威胁的猫? “白芷,”徐墨怀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嘶哑,眼神复杂地锁着她,“我说过了,只要你愿意回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这话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陈白芷气得笑出了声,眼里的火苗却烧得更旺了。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发生什么了?发生的就是他徐墨怀,宁愿相信一张捕风捉影的照片,相信一个绿茶拙劣的演技,也不愿意相信她这个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妻子! 现在他摆出这副我很大度,我原谅你的姿态,给谁看? “徐墨怀,”她一字一顿,挣开了他的手,“你好像也说过,要把离婚协议书签好,亲自交给我。” 她朝他摊开手,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离婚协议书。 这五个字,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徐墨怀眼中最后一点复杂的情绪,只剩下骇人的阴冷。 他以为她来这里,是来质问,是来争吵,是来求一个答案。 可他没想到,她从头到尾,目标都如此明确。 她只要离婚。 为了顾廷之。 为了跟那个男人双宿双飞,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来跟他撇清关系。 刚才那个吻,那通质问,在她看来,恐怕只是在耽误她奔向新生活的时间吧。 徐墨怀眼底的光彻底暗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缩头乌龟?柳筱的人设崩塌现场 他忽然松开了她,那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抽离,让陈白芷甚至有了一瞬间的踉跄。 他默默地转身,一步一步走回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重新坐回属于他的王座上。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陷进了阴影里,只剩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像狼一样盯着她。 “你可以走了。” 他下了逐客令,声音冷得掉渣。 陈白地站在原地,耐心已经被彻底耗尽。 她不想再跟他玩这种你猜我猜的幼稚游戏。 “我还没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她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逼视着他,“你给我,我马上就离开。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干。” “你拿不到了。” 男人看着她,缓缓地勾起唇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报复的快感。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陈白芷这次没有再跟他废话。 她知道,这个男人一旦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很好。 他想耗,是吗? 她今天还就奉陪到底了。 陈白芷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到一旁的会客沙发上,径直坐了下来,从包里拿出手机。 拿不到离婚协议,她就不走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成了冰,而在另一头,许晗的耐心也快要烧完了。 在会议室里坐了快十分钟,连杯水都没有,许晗只觉得口干舌燥,火气一阵阵往上冒。 她站起身,决定先去个洗手间。 刚走进洗手间,就听到最里面的隔间里传来一个正讲着电话的声音。 那声音做作得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柳筱。 许晗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闪身进了旁边的隔间,悄悄反锁上门,踩着马桶盖,把耳朵贴在了隔断上。 “嗯,不错。”柳筱的声音带着得意,“你们两个刚才做得不错,把她晾在那儿就对了。放心,我有空就在墨怀面前多提提你们,好让你们尽快晋升。” 许晗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徐氏集团的前台怎么会这么没眼力见,敢这么怠慢陈白芷! 感情是柳筱这个贱人在背后授意的! 她故意让前台羞辱白芷,就是为了看白芷的笑话! 许晗气得浑身发抖。 她再也忍不了了。 这个女人,一边在徐墨怀面前装柔弱装可怜,一边在背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白芷! 许晗蹑手蹑脚地爬下马桶,悄无声息地打开隔间的门。 她一眼就看到了墙角清洁工用来拖地的备用水桶。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大脑。 她走过去,拎起水桶,拧开水龙头,将水桶灌了半满。 然后,她拎着那半桶水,一步一步走到柳筱所在的那个隔间门口。 她甚至能听到柳筱还在里面得意地跟电话那头的人炫耀着什么。 许晗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你想玩阴的? 那老娘就跟你玩把明的! 她高高举起水桶,对准隔间的门顶,手臂用力一斜—— 哗啦——! 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尖锐的惊叫,在整个洗手间里炸开! 听见声音,尹杰心里咯噔一下,第一时间就循着声音冲了过去。 出事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门口,女人的惊叫声还断断续续从里面传出来。 “怎么了?” 尹杰站在门口,朝里面望了望,只见跟陈律师一起上来的那个朋友正慢条斯理地在洗手台前擦手,并没有争执的迹象。 他皱起眉,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威严。 “上班时间,谁在里面大声喧哗?” “是、是我,尹秘书。” 隔间里传来一个发着抖的声音,大概是冻坏了,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架。 “有……有人朝我隔间里面泼水!” 是柳筱。 尹杰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落在了那个唯一在场的许晗身上。 许晗感受到男人审视的目光,抬起头,脸上挂着一副全然无辜的表情。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刚进来,就听到有人在里面尖叫。” “是她!肯定是这个贱人!” 听见许晗的否认,隔间里的柳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瞬间变得声嘶力竭。 然而,话音刚落,她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猛然闭上了嘴。 完了。 她刚才口不择言,贱人两个字就这么骂了出来。 要知道,她对外走的可是清纯柔弱的淑女路线,尤其是在徐氏,在徐墨怀的员工面前,她更是把这套人设扮演到了极致。 万一被徐墨怀听到,她千方百计维持的形象就全完了! 就在柳筱后悔不迭的时候,洗手间门口已经因为刚才那声尖叫围了好几个路过的徐氏员工,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许晗看着门口越聚越多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机会来了。 她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点开刚刚存好的一段录音,将外放音量开到了最大。 滴的一声后,两个谄媚的女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柳筱姐姐,我们可是为了你,连总裁夫人都得罪了。” “不过,我们知道,你才是未来真正的总裁夫人。” 紧接着,就是柳筱那娇滴滴,却又带着傲慢的声音。 “你们做得很好。我多在墨怀面前夸夸你们,早点让你们两个人晋升,你们当前台太屈才了。” 录音不长,但信息量巨大。 门口围观的几个同事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 “天啊,这是柳小姐的声音?” “怎么可能!柳小姐看上去那么温柔,那么有礼貌。” “就是呀,她可是大明星,平时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怎么会用这种语气……” “这么说,刚才前台故意刁难总裁夫人的事,是她在背后指使的?” 许晗听着这些议论,心里爽翻了,但脸上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对着里面大叫了一声。 “柳筱,有本事你出来当面对质啊?” 她故意拔高了音量,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我看你是敢做不敢当吧!在背后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现在成落汤鸡了,就只敢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刚松口气,又得闯进他的地盘 尹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陈白芷会被拦在前台,也明白了眼前这位许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能简单压下去的了。 他叹了口气,对着里面那个至今不敢出来的身影说了一句。 “柳小姐,你还是先出来换件衣服吧。” 尹杰到底是总裁秘书,话里带着份量。 他一发话,门口看热闹的员工们立马噤了声,交换着眼神,谁也不敢再当那个出头鸟。 但八卦是人的天性。 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三秒,窃窃私语声就如同潮水般再次涌起,只是这一次,所有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尹秘书这是……在帮柳小姐?” “肯定啊,你也不看看柳小姐和徐总是……” “嘘,小声点!她毕竟是徐总带回来的人,身份特殊,咱们惹不起。” 隔间里,柳筱将这些细碎的议论听得一清二楚,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该死的许晗!该死的陈白芷! 她今天受的屈辱,他日一定要百倍奉还! 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身上这件高定连衣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狼狈不堪,她绝不能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忍。 她咬碎了牙,也只能把这口气硬生生咽下去。 而这份屈辱,办公室里的陈白芷像是隔着门板都感受到了。 她虽然坐在徐墨怀办公室里那张待客的沙发上,只是心思完全不在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上。 耳朵竖着,外面一丁点的动静都被她捕捉得清清楚楚。 她害怕许晗会为了她出头。 可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担心。 许晗的性子太直,嫉恶如仇,万一闹得太过火,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怎么办? 她自己已经深陷泥潭,怎样都无所谓了,但她不能把最好的朋友也拖下水。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陈白芷终于坐不住了。 她起身,拉开办公室厚重的门,刚一探头,就看见了走廊尽头洗手间门口围着的那一小撮人。 不好。 她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那些员工压着嗓子的议论也断断续续飘进她耳朵里。 “……柳筱指使的……” “……总裁夫人真可怜……” “……许记者好刚……” 她目光一扫,就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被围在正中间的许晗。 陈白芷来不及多想,就挤了进去,一把抓住许晗的手腕,将她从人群中拽了出来。 刚才那些只言片语拼凑在一起,她已经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走。” 她言简意赅,拉着许晗就往电梯口的方向去。 “白芷,你急什么?” 许晗却不以为然,脚下像生了根,反手拉住了陈白芷,脸上还带着兴奋。 “我这正看好戏呢,主角都还没登场,走了多可惜。” “姑奶奶,快走吧。” 陈白芷几乎是在求她,不由分说,再次把许晗往电梯口的方向拖。 她必须走。 必须趁着徐墨怀出来之前,立刻从这里消失。 她太了解那个男人了。 这三年的婚姻让她明白了一件事,在徐墨怀心里,柳筱永远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白月光。 就算犯错的人是柳筱,就算证据确凿,他最后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柳筱那边,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别人身上。 她不想再看他维护另一个女人的样子了,那会让她觉得,自己这三年的坚持,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陈白芷把许晗塞了进去,发疯一样地按着关门键。 金属门缓缓合拢,将外面那些窥探的目光彻底隔绝。 许晗还在为刚才的胜利而兴奋,脸上带着未消的红晕,“白芷,你看见柳筱那张脸没?隔着门板我都能想象出她气绿了的样子!痛快!” 陈白芷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靠着冰冷的电梯壁,刚才强行拽着许晗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 她只是庆幸,幸好走了。 再晚一步,徐墨怀就会从办公室出来。 然后呢? 他会看到被许晗弄得狼狈不堪的柳筱,会听到员工们议论未来总裁夫人的闹剧。 他不会去追究事情的起因,只会觉得是她和许晗,联起手来欺负了他心尖上的人。 到头来,错的还是她。 她真的,再也不想经历那样的场面了。 一直到坐进许晗那辆红色甲壳虫的副驾,用力关上车门,陈白芷才终于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的皮质座椅里。 “白芷,到底怎么样了?离婚协议他签了没?” 许晗一上车,八卦雷达立刻收起,关心的第一件事永远是这个。 “没有。” 陈白芷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疲惫。 她听着许晗的问题,下意识地就想去拿自己的包。 可她的手在身侧摸了个空。 等等。 她的包呢? 陈白芷坐直了身体,环顾四周,空空如也。 她这才想起来,为了去洗手间门口捉拿许晗,她的手提包,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徐墨怀办公室的待客沙发上。 “我包忘在上面了,上去拿一下。” 陈白芷丢下这句话,甚至没等许晗反应,直接推开车门又冲了下去。 重新踏入徐氏大楼,刚才那种逃离的轻松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入战场的紧绷。 她一路目不斜视地上了顶楼,总裁办公室的门紧闭着。 站在门口,陈白芷深深呼出一口气。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是保留了自己最后的体面。 她抬手,敲了敲门。 叩叩。 “请进。” 男人低沉的嗓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带着不耐。 陈白芷推开了门。 办公桌后,徐墨怀正埋首于文件,听到动静抬头,看见是她,眼神明显顿了一下,那里面有什么东西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就被一层寒冰覆盖。 他以为她去而复返,是来继续纠缠离婚的事。 “我说过,我是不会签的。” 他的语气比刚才更冷。 陈白芷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第二百六十九章 包和协议都不要了,她只想逃离这肮脏地 她现在没力气和他吵。 “我来拿我的包。” 她冷淡地扔下一句话,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那张沙发上,抬脚就准备过去拿了东西走人。 就在这时,办公室自带的休息室里,忽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墨怀,我洗好了,你帮我拿一下浴巾吧,刚才好像忘记拿进来了。” 是柳筱的声音。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陈白芷的脚步僵在原地,她错愕地看向办公桌后面那个男人。 柳筱怎么会……在他的休息室里洗澡? 徐墨怀脸上那点因为她去而复返而生出的怒意,在听到柳筱声音的瞬间,奇迹般地消失了。 他的表情甚至都没怎么变,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见他很自然地对着休息室的方向回了一句,语气里甚至带着点宠溺。 “怎么总是这么迷糊,连浴巾都能忘记拿?” 说着,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真的就那么径直地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陈白芷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柳筱不是第一次在他的办公室里洗澡了。 原来徐墨怀还这么熟稔地,帮她拿过不止一次浴巾。 原来他们之间,亲密到了这种地步。 胃里瞬间像是被一只手攥住,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她想起就在几天前,自己还和这个男人同床共枕,想起他身上的味道,想起他的触碰……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无比肮脏,无比恶心。 自己这三年,算什么? 一个他用来装点门面的工具?一个在他白月光不在时,聊以慰藉的替代品? 不。 她连替代品都算不上。 那份屈辱,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一眼都不想再看,一秒都不想再待。 那个落在沙发上的名牌手提包,连同那份离婚协议,此刻都显得无比讽刺。 不要了。 她什么都不要了。 陈白芷几乎是夺门而逃。 陈白芷冲出办公室,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再也压不住了。 她甚至没能跑下楼,就近推开了安全通道旁边的公共卫生间的门。 呕—— 她扑到洗手台前,扶着冰冷的大理石边缘,吐了个天翻地覆。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徐墨怀那句宠溺的怎么总是这么迷糊,还有他走向休息室时,那再自然不过的背影。 他帮柳筱拿浴巾。 他们在他的办公室里,旁若无人。 而她,陈白芷,他的合法妻子,像个闯入别人私密空间的小丑,狼狈,可笑。 陈白芷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她的手。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眶通红的女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够了。 真的够了。 她胡乱地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混着分不清是泪还是水的液体。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栋让她窒息的大楼。 与此同时,总裁办公室里,空气仿佛还残留着陈白芷逃离时带起的风。 徐墨怀站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被用力关上的门,眼底翻涌的不是怒意,而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 他听见了她刚才那一声抽气声。 为什么? 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和柳筱演那一场戏? 是想报复她和顾廷之的绯闻吗?是想看她痛苦吗? 可当她真的用那种碎裂的眼神看他时,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半分报复的快感,反而心口像是被生生剜掉了一块,空得发慌? 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是……只是想让她在乎。 “墨怀?” 柳筱换好了一身香奈儿的最新款连衣裙,袅袅婷婷地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 她看到徐墨怀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只当他是在为自己刚才被许晗欺负的事情而自责。 她走上前,体贴地挽住他的手臂,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你别想太多了,我真的已经没事了,白芷姐姐她……她可能也不是故意的。” 她不开口还好,这句话像是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徐墨怀压抑的暴怒。 男人抽回自己的手臂,转过头,一双深邃的眸子此刻结满了寒冰。 “刚才,你是故意的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迫感。 柳筱脸上的柔弱瞬间僵住,她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徐墨怀。 那种眼神,不是生气,不是不耐,而是洞悉一切的冰冷。 她被那眼神看得心脏一缩,几乎要站不稳。 “墨怀……你说什么呢?我……我怎么听不懂?” 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摆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无辜姿态。 “没什么。” 徐墨怀却连多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他收回目光,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人不是他。他转身走回办公桌,直接按下了内线电话。 “尹杰,进来。” 尹杰几乎是秒速出现的。 徐墨怀看都没看柳筱,只对着自己的秘书,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送柳小姐回去。” 尹杰的目光在柳筱惨白的脸和徐墨怀冰冷的侧脸上扫过,什么都没问,只是专业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柳小姐,请。” 不过十分钟,尹杰就重新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恭敬地复命。 “徐总,柳小姐已经被安全送到家了。” “嗯。” 徐墨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他的目光,落在了待客沙发上。 那个米白色的爱马仕手提包,和旁边那份薄薄的离婚协议,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朝尹杰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尹杰得到指令,刚转过身,准备带上门离开,身后又传来了徐墨怀的声音。 “等等。” 尹杰立刻停住脚步,转回来。 “徐总,还有什么吩咐?” 徐墨怀没有看他,幽深的目光落在了窗外。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他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微弱声响,一下,又一下。 “刚才,在大厅,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的声音很平,平得没有波澜,却比任何质问都来得更冷。 第二百七十章 被陈白芷抓到出轨证据 尹杰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明白了。 徐总问的,是他们从外面回来时,在大厅撞见夫人和她那位记者朋友的那一幕。 他不敢有丝毫隐瞒,也不敢添油加醋,只是用最客观的语言,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当时前台的两位同事拦下了夫人,说夫人没有预约,不能上来。许小姐替夫人抱不平,双方起了些争执。” 他没说许晗是怎么用录音笔打脸的,也没提柳筱那句未来的总裁夫人,因为他知道,这些细枝末节,徐墨怀根本不在乎。 尹杰的话音刚落,办公室里那本就压抑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徐墨怀那只搁在桌面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成了拳,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发出咯、咯的骇人声响。 他终于动了,缓缓地抬起眼,那双眸子里不再是空洞,而是凝聚了山雨欲来的风暴。 “通知她们两个,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是,徐总。” 尹杰低头应道,心里却在想,这个处理结果,意料之中。 然而,下一秒,他又听见自家老板那淬了冰渣子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让她们以后在京市,也别想找到任何一份前台的工作。”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带着斩草除根的狠戾。 尹杰的后背窜起一股凉意,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封杀。 为了两个不长眼的前台,徐总竟然要做到这个地步。 直到他躬身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那扇厚重的门,尹杰的脑袋都还是懵圈的状态。 徐总二话不说就处理了那两个前台,手段还如此决绝,按理说,他心里分明是有总裁夫人的。 甚至可以说,是在乎到了骨子里,才会在听闻她受了丁点委屈时,就动了雷霆之怒。 可是…… 尹杰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几分钟前,陈白芷从那间办公室里冲出来的样子。 她脸色惨白如纸,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失魂落魄地跑进卫生间,吐了半天。 那撕心裂肺的动静,他隔着一段距离都听得清清楚楚。 能把陈白芷那样骄傲坚韧的女人逼到那个份上的,除了徐总,还能有谁? 所以,一边是毫不犹豫地为她出气,一边又是毫不留情地亲手伤害她。 这对夫妻,到底是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互相折磨呢? 尹杰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无奈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或许是因为自己还没结过婚吧。 他想。 这有钱人的婚姻,他反正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枫华公寓。 尹杰将柳筱送到门口,公式化地欠了欠身,柳小姐,您早点休息。便转身离开。 砰! 厚重的实木门被狠狠甩上,发出的巨响震得走廊都仿佛抖了一下。 客厅里,柳筱那张在镜头前永远楚楚可怜的脸,此刻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 她浑身发抖,下一秒,她抓起茶几上的水晶花瓶,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大理石地面。 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后,进口的玫瑰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狼藉不堪。 可这还不够。 她像是疯了一样,把所有能看到的东西,遥控器、杂志、摆件……一件接一件地扫落在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刺耳噪音。 陈白芷! 陈白芷! 又是陈白芷!这个女人的名字就像一道催命符,阴魂不散地缠着她! 柳筱喘着粗气,撑在沙发上,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徐墨怀那冰冷刺骨的眼神。 她在休息室里,当然是故意的。 刚洗完澡,隔着门板她就听清了外面陈白芷的声音。 那一瞬间,一个恶毒的念头就冒了出来。 所以她才扬声,用最引人遐想的语气,喊徐墨怀进去帮她拿浴巾。 她就是要让陈白芷误会,让她痛苦,让她知难而退!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次徐墨怀会为了那个女人,对自己发那么大的火? 这怎么可能? 他们结婚三年,徐墨怀是什么样,她柳筱最清楚。他可以为了陪自己,在结婚纪念日当天把陈白芷一个人丢在国内。 他可以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让人送来当季最新的高定。 在他的世界里,陈白芷不就应该是个透明人,一个挂着徐太太头衔的摆设吗? 怎么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淹没了柳筱的心脏。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柳筱跌跌撞撞地摸到自己的手包,从里面翻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上疯狂地滑动着。 忽然,一个名字跳进她的视线,她的手指猛然顿住。 张亚洲。 看着这三个字,柳筱因为愤怒而涣散的瞳孔骤然凝聚,迸射出嗜血般的光。 她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张亚洲导演,是夏安的前夫,被陈白芷抓到出轨证据,最后落得净身出户,所以一直怀恨在心。 甚至,为了报复陈白芷,他还丧心病狂地制造过一场车祸。 想到这里,柳筱的嘴角勾起一抹淬了毒的笑。 她飞快地按着屏幕,发了条信息过去。 【张导,明天有时间见个面吧?】 几乎是信息发出的瞬间,那边就有了回复。 【没问题,柳大明星。】 柳筱看着屏幕上那几个字,将手机死死攥在手心,冰冷的机身硌得她掌骨生疼。 陈白芷,你就等着吧。 既然墨怀舍不得让你滚,那就只能我亲手送你一程,让你从他的视线里,彻彻底底地消失。 越远越好。 不过,在做那件事之前,今天晚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柳筱在公寓里盘算着如何让陈白芷永不翻身,而此刻的陈白芷,只想逃离这个让她反胃窒息的地方。 她从徐氏大楼里冲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的甲壳虫。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上了副驾。 砰地一声关上车门,陈白芷才感觉自己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稍稍安稳了一点点。 可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却还是没有消失殆尽,一阵阵地往上涌。 许晗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不知道刚才那短短的时间里,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看着陈白芷惨白如纸的脸色,还有她身上那件高级定制的套装,胸口处洇开了一片深色的水渍,一颗心瞬间就揪紧了,疼得不得了。 “白芷,你这是怎么了?!” 许晗刚一开口,就看见陈白芷闭着眼,虚弱地靠在椅背上,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快开车。” 许晗听到陈白芷沙哑的指令,心头一紧,二话不说,一脚油门踩到底。 小巧的甲壳虫发出一声低吼,迅速汇入深夜城市的车流。 陈白芷靠在椅背上,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还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胃里的翻搅感还没过去,柳筱那娇滴滴的声音,还在她耳边无限循环。 “墨怀,你进来帮我拿一下浴巾好不好?” 那扇紧闭的休息室门,徐墨怀沉默的背影,像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那是怎样的屈辱。 比三年前,他为了去陪刚回国的柳筱,在结婚纪念日当天把她一个人丢在空荡荡的婚房里,还要让她难堪百倍。 “晗晗……”陈白芷终于又开了口,声音干涩,“快点开,我一秒钟都不想待在这里。” 许晗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痛苦的神色,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 她什么都没问。 这种时候,任何追问都是二次伤害。她要做的,就是带她走,带她离开那个让她痛苦的根源。 甲壳虫一路疾驰,最后稳稳地停在了梧桐苑的地下车库。 回到熟悉又安静的家里,许晗一刻没停,推着陈白芷就往浴室走。 “去,泡个热水澡,把身上那股晦气全洗掉。” 热水从花洒中倾泻而下,温热的水流包裹住冰冷的身体,陈白芷却觉得那股浸入骨髓的寒意怎么也驱不散。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皮肤都沾染上了那份恶心,让她忍不住想用力搓掉一层皮。 等陈白芷裹着浴袍出来,许晗已经把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塞进了她手里。 两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一时无言。 许晗看着好友那双往日里总是闪着精明锐利光芒的眼睛,此刻却空洞得像一潭死水,心疼得快要拧起来。 她等了又等,直到陈白芷小口小口地喝了半杯水,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才试探着开口。 “白芷,刚才在楼上……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不是就上去拿个包吗?” 许晗的视线落在被陈白芷换下的那件高定套装上,胸口那片深色的水渍格外刺眼。她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声调都高了些。 “你是不是在上面吐了?”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陈白芷没什么反应,只是木然地盯着手里水杯中氤氲出的那点热气。 脑子里,全是徐墨怀办公室里那令人作呕的一幕。 许晗看她这副样子,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但更多的是心疼。 她挪了过去,一把将陈白芷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了好了,不想说就不说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今晚我们早点睡,什么都明天再说。” 或许是这个温暖的拥抱,终于让她那根紧绷到快要断裂的弦稍稍松弛了一些。 陈白芷靠在许晗的肩上,摇了摇头。 “我没事。”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但不再像之前那样飘忽。 她把刚才在徐墨怀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从听到柳筱的声音,到徐墨怀的沉默,再到她冲进楼梯间无法抑制的干呕。 许晗听着听着,整个人都快要气炸了。 她猛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因为太过愤怒,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陈白芷!你当时在徐氏的卫生间里,就不应该拦着我!” 她气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我就应该直接冲到徐墨怀的办公室,当着他那张死人脸,把柳筱做的那些腌臜事一件件全都抖出来!” “我倒要看看,那个姓柳的在他面前还怎么装!我更要看看,他徐墨怀听完之后,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许晗的怒火像点燃的汽油,在小小的客厅里熊熊燃烧。 陈白芷看着在眼前来回踱步,疲惫地抬起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角。 “晗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哭过的沙哑,瞬间浇灭了许晗一半的火气。 许晗的脚步顿住,回过头,看到陈白芷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和那双空洞得让人心慌的眼睛。 心里的怒气,瞬间被疼惜取代。 她顺着陈白芷的力道,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陈白芷缓缓摇了摇头,苍白的唇角牵起一抹自嘲。 “没用的,晗晗。” 那声音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死寂。 “在他的心里,柳筱永远是那抹皎洁的白月光。他看她,永远隔着一层厚厚的滤镜。” “不管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会自动把那些脏的、坏的、不堪的东西全部过滤掉,只留下他想看到的那个纯洁无瑕的柳筱。” 她的话,像是在对许晗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这三年的婚姻,下一个最后的判词。 陈白芷的眼神忽然从空洞变得清明。 “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傻了。” “前几天,就因为他难得的温存,因为他那句我会处理好,我居然还真的信了,还傻乎乎地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说着,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 “不过,以后不会了。” 这五个字,她说的很轻,却掷地有声。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白芷的手,下意识地覆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那个动作是那么的自然,带着本能的保护欲。 许晗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她的视线从陈白芷的脸,缓缓下移,落在那只正轻轻抚摸着腹部的手上。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进她的脑海。 她懂了。 她什么都懂了。 难怪……难怪白芷的反应会这么大,会吐得那么厉害。 许晗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然后伸出手,用同样的力道,轻轻地覆盖在了陈白芷的手背上。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这是不是等于官宣了? “就是,白芷。” 她的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去父留子,让徐墨怀那个有眼无珠的渣男,后悔一辈子去吧!” 许晗又低声安慰了陈白芷几句,看着她眼底的疲惫再也藏不住,才扶着她回卧室休息。 这一夜的兵荒马乱,终于在疲惫中沉寂下去。 第二天是周末,许晗惦记着陈白芷受了那么大的刺激,需要好好休息,特意没有叫她,自己则起了个大早。 她轻手轻脚地在厨房里忙活,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陈白芷还没醒。 许晗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突然,一条娱乐推送跳了出来,标题上的柳筱两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正想划过去,紧接着,又一条相关的推送弹了出来。 第一条推送里,还配了一张刻意放大了好几倍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明显是医院的走廊,柳筱穿着病号服,虚弱地靠在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怀里。 那个男人的侧脸…… 许晗的瞳孔骤然一缩。 竟然是徐墨怀! 她点开那条推送,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发布者是一个自称筱筱全球后援会的账号,看口吻,是个铁杆粉丝。 【独家!我们筱筱深夜突发高烧,被徐氏集团总裁徐墨怀先生紧急送医!】 这个标题已经足够引爆眼球了。 而下面的配文,更是极尽渲染之能事,字里行间都在把两个人的关系,朝着暧昧不清的方向引导。 什么“徐总全程陪伴左右,眼神写满了担忧”,什么“守在病床前一夜未眠”,写得跟什么绝美爱情故事一样。 更恶心的是评论区。 一群自称是柳筱粉丝的人,在底下疯狂地摇旗呐喊,夸张得让人反胃。 【我就知道!徐总让我们筱筱住在枫华公寓,就住在他自己对面,绝对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剧情!我们筱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一个事业有成,英俊多金;一个温柔善良,漂亮大方。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就是郎才女貌四个字的最好诠释!请原地结婚!】 许晗看着评论区里那片原地结婚的鬼哭狼嚎,只觉得一股恶心混着怒气直冲天灵盖。 “结你妈!”她低低地骂了一句,手指重重地在屏幕上划过。 这群人真是眼瞎!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 真该把柳筱在徐氏大楼那副颐指气使的嘴脸拍下来,甩在这群脑残粉的脸上,让她们好好看看自己粉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憋着一肚子火,点开了另一条同样打柳筱标签的推送。 发布者也是个粉丝,言之凿凿地声称,自己扒到了柳筱前天晚上发的朋友圈截图。 许晗皱着眉,把图片放大。 照片里,柳筱化着精致的妆容,在一个看起来格调很高西餐厅里,对着镜头笑得甜美。 但真正吸引人注意力的,是她身侧,那个不经意间入镜的手臂。 男人穿着一件质感极佳的深色衬衫,袖口处,一枚设计别致的铂金袖扣在灯光下折射出幽蓝的光芒,一看就价值不菲。 那枚袖扣…… 许晗的呼吸停了一瞬。 她记得,那是去年徐墨怀生日,白芷特意空出一天,拉着她跑遍了国金中心所有的高奢男装店,才挑中的。 当时白芷拿着那对镶着蓝宝石的铂金袖扣,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光。 她记得陈白芷但是还说,这像徐墨怀眼底的颜色。 像他妈的鬼! 徐墨怀的眼睛里现在只有绿茶! 评论区里,柳筱的粉丝已经彻底疯了。 【姐妹们!我扒出来了!这袖扣是徐总的!他好几次出席重要场合都戴着这一对!】 【啊啊啊啊!所以前天晚上筱筱也是跟徐总在一起吃饭?他真的每天都陪着我们筱筱!】 【这是不是等于官宣了?就差一张合照了!徐总也太宠了吧!】 许晗越看越气,手抖得差点把手机直接摔出去。 她气得抬起头,想骂两句脏话发泄一下,却在抬眼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陈白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客厅。 她就静静地站在卧室门口,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袍,长发随意地披散着,手里也拿着手机。 “白芷,你,你醒了?” 许晗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按灭,反扣在了沙发上。 她指了指餐厅的方向,“饿了吧?我做了早餐,快,先过来吃饭。” 陈白芷的眼神在她脸上停了一秒,然后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很配合地朝着餐桌走去。 一顿早餐,吃得异常平静。 许晗如坐针毡,好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白芷小口小口地,把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 直到陈白芷放下手里的勺子,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那份死寂才被打破。 她抬起眼,平静地看向坐立不安的许晗。 “晗晗,”她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英文好,帮我把刚才的那两个推送翻译一下,我让廷之哥想办法传给约翰。” 一句话,让许晗所有的伪装瞬间崩塌。 “你……你已经看过了?” 许晗看着陈白芷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心疼得快要喘不上气。 她还想着怎么瞒着她,怎么保护她,结果她什么都知道,甚至比自己还要冷静。 这股心疼很快就化作了滔天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许晗也不藏着了,她站起身,压着声音,却挡不住话里的愤恨。 “那个袖扣!是你当初跑断了腿,千挑万选给他挑的生日礼物!” “徐墨怀这个渣男!他就是这么对你的!他戴着你送的东西,天天去陪那个绿茶婊!” 许晗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陈白芷的脸上。 可她失望了。 陈白芷只是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淡得像一抹烟,轻轻一吹就会散。 “我跟这个男人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她开口,声音里带着宿醉般的沙哑,却异常平稳,“关于他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了。” 她说着,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第二百七十三章 独家!劲爆新闻! 她抬眼,迎上许晗心疼的目光,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漾开了一点真实的笑意。 “我真的没事,”她重复了一遍,然后朝许晗眨了眨眼,语气里带上了久违的狡黠,“交代你的事情赶紧去办吧,孩子干妈。” 孩子干妈。 这四个字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进了许晗快要被怒火煮沸的心湖里。 所有的愤恨,在这一刻,都被突如其来的欣喜冲刷得干干净净。 许晗愣了足足三秒,然后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知道,她的白芷,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在无人知晓的深渊里独自挣扎,然后,爬上来了。 不是靠任何人,是靠她自己。 她快步走回餐桌旁,伸手握住好友微凉的手,掌心相贴,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这才是我认识的陈大律师嘛。” 去他妈的徐墨怀,去他妈的爱情! 她们白芷,以后有她,还有肚子里的小宝贝,照样能活得风生水起! 许晗重重地点头,眼眶发热,声音却无比郑重:“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许晗雷厉风行地去执行孩子干妈的第一个任务时,这场闹剧的另一个主角,却正在医院的VIP病房里,扮演着深情守护的角色。 徐墨怀坐在沙发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神情专注,似乎正在处理一份紧急文件。 昨天晚上,他把柳筱送到医院,确认只是高烧引起的脱水后,本打算让尹杰留下处理,自己离开。 但柳筱抓住他的衣角,一直在说胡话,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什么不要走、好黑,眼角挂着泪。 医生也说,病人情绪极度不稳定,最好有熟悉的人在旁边陪着,能帮助她尽快安定下来。 他只好留了下来。 一整夜,他几乎没怎么合眼,脑子里反复回响的,却是陈白芷在楼梯间那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干呕。 那声音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着他的神经。 就在男人聚精会神工作的时候,病床上突然传来柳筱带着哭腔的惊叫声。 “啊——!” 徐墨怀皱着眉从文件中抽离思绪,立刻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床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探柳筱的额头。 “是不是又发烧了。” 他的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显得沙哑,带着疲惫。 柳筱却只是麻木地摇着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已经迅速蓄满了水汽,委屈地看着他。 徐墨怀看不懂她这副表情究竟想表达什么,他现在只想尽快解决问题,然后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那叫医生过来看看吧。” 他说着,就想转身去按床头的紧急呼叫铃。 手刚伸出去,就被柳筱一把拦住了。她的手很凉,力气却不小。 “墨怀,”她的声音颤抖着,眼神却直直地飘向一旁,“你看一下手机……” 徐墨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柳筱的手机被扔在了床铺的另一边,屏幕还亮着。 他没多想,俯身帮她把手机拿了回来,端正地放在床头柜上。 然后才转身走回沙发,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刚划开屏幕,解锁的瞬间,界面上就接连弹出了两条内容一模一样的娱乐推送。 【惊爆!柳筱深夜高烧入院,神秘男子贴身守护,疑似徐氏集团总裁徐墨怀!】 【独家!柳筱朋友圈甜蜜约会照流出,男方所戴袖扣竟与徐墨怀去年生日会同款!】 徐墨怀的目光从那张他被偷拍的模糊侧影上扫过,又落到那张属于他的手臂和袖扣的特写上。 男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地黑沉了下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手机屏幕上刺眼的标题和那张模糊却能清晰辨认出他轮廓的侧脸,狠狠扎进徐墨怀的太阳穴。 怒火在他胸腔里无声地炸开。 就在这时,病床上传来细细碎碎的啜泣声。 徐墨怀转过头,视线里,柳筱正死死咬着下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纯白的被面上。 “墨怀,”她哽咽着,声音轻得像随时会碎掉,“我……我刚才打开手机,就看见了……” 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眼神里是恰到好处的惊惶。 “我真的吓坏了,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疯狂,我连一点……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我不是怕我自己,我是怕……怕你会被我连累,怕你会生气。”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徐墨怀的神色,见他依旧面沉如水,又恰到好处地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还有……还有白芷姐姐,她要是看见了,肯定会生气的……” 白芷姐姐。 这四个字,瞬间拧开了徐墨怀心里那头暴怒的锁。 他会生气吗? 不,他已经气过了。 陈白芷会生气吗? 徐墨怀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女人在玄关处冷漠的侧脸,和那句我跟你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闪过她毫无留恋地转身,决绝地走进电梯的背影。 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古井无波,甚至还带着嘲弄的眼睛。 她会在乎吗? 她会在乎他跟谁在一起,在乎他彻夜未归是守着另一个女人吗? 她连他这个人都不在乎了。 徐墨怀的嘴角,竟控制不住地向上扯出一个极度冰冷的弧度。 解释? 向一个恨不得把他从人生中彻底剔除的女人解释? 那不是解释,是自取其辱。 他这副模样,落在柳筱眼里,却是另一种解读。 她以为,他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陈白芷的怒火而烦恼。 看来,他真的很在乎那个女人。 柳筱垂下眼,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嫉恨,声音愈发柔弱无辜:“墨怀,要不……你还是给白芷姐姐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吧,千万别为了我,让你们夫妻之间产生误会。” 正在这时,徐墨怀自己的手机,突兀地在沙发上震动起来。 嗡——嗡—— 徐墨怀看也没看是谁,径直拿起,划开接听,面无表情地贴在耳边。 第二百七十四章 张亚洲的痒处 “什么事?” 声音冷得像冰,不带温度。 电话那头,尹杰被这语气冻得一个哆嗦,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徐总,对不起,我刚看到热搜……公关部已经在处理了,我马上让他们把词条撤下来!” 撤下来? 为什么要撤? 撤下来,不就代表他心虚了吗? 在陈白芷眼里,不就更像一场欲盖弥彰的笑话吗? 他忽然很想看看。 他就是想看看,当这条新闻摆在陈白芷面前时,她那张永远冷静自持的脸上,到底会不会出现裂痕。 哪怕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被背叛的愤怒也好。 “不用。” 尹杰的话音刚落,就被徐墨怀冷硬的两个字直接打断。 男人没再多说半个字,直接掐断了通话。 嘟……嘟……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尹杰站在公关部喧闹的门口,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不用? 什么情况? 徐总这是……放弃抵抗了?他难道不怕陈律师看见,直接上门把天花板都给掀了吗? 这不像他啊。 但老板的指令就是圣旨,尹杰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为什么,也只能转身,去叫停公关部已经准备好的所有预案。 病房里,徐墨怀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回沙发上。 他压下心头那股翻江倒海的情绪,转身看向病床上那个还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女人。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既然跟你没关系,就别胡思乱想。” 他说着,不再看柳筱,径直走到衣架旁,取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慢条斯理地穿上,整理着袖口。 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疏离。 柳筱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心头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她撑着身子,急急地开口:“墨怀,你要去哪儿?” 徐墨怀扣上最后一颗袖扣,头也没回。 “回公司一趟。” “你好好在这儿养病。” 话音落下,男人迈开长腿,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出了病房的门。 咔哒。 病房的门被轻轻带上,那微弱的声响,瞬间切断了柳筱脸上所有的柔弱。 那张原本梨花带雨的脸,在男人背影消失的下一秒,便沉了下来。 眼中的泪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掺杂着嫉恨的狰狞。 看来,刚刚那番添油加醋的表演,效果不错。 徐墨怀最后那副样子,分明是被她的话刺中了痛处,跟陈白芷之间的裂痕,想必又深了几分。 再加上昨天晚上…… 柳筱的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陈白芷那个故作清高的女人,心里一定气疯了吧。 越想,她心里就越是兴奋。 她坐起身,动作利落,哪还有半分病弱的模样。 什么高烧不退说胡话,不过是她算计好的戏码。普通的感冒发烧,在她精湛的演技和几句刻意引导下,连见多识广的医生都被忽悠了过去。 不然,怎么能顺理成章地让徐墨怀守她一夜呢? 想起跟张亚洲的约定,柳筱掀开被子下了床。她从包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鸭舌帽和口罩,熟练地戴上,又套了件宽大的外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随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院。 半小时后,城中一家隐蔽的私房菜馆包厢里,柳筱推门而入。 包厢里已经坐着一个男人,正是圈内小有名气的导演张亚洲。他看见柳筱,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 “哟,我们的柳大明星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他呷了口茶,慢悠悠地把玩着茶杯,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的戏谑。 “怎么,现在是越来越红,快把我这个老朋友给忘了?” 这话里的刺,柳筱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摘下口罩和帽子,随手扔在旁边的空位上,露出一张精致的脸,然后自然地在男人对面坐下。 “张导说的是什么话,”她轻笑一声,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恰到好处的柔媚,“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张大导演您啊。我这点成就,哪次不是您在背后提携我。” 这番吹捧,精准地拍在了张亚洲的痒处。 他脸上的那点不快立刻烟消云散,整个人都舒坦了。 他心里那点得意快要飘上天,嘴上却故作深沉。 他放下茶杯,身体向前倾了倾,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刚看了今天的八卦新闻,头版头条啊。” 张亚洲的眼睛在柳筱和她的手机之间来回打量,语气暧昧。 “柳小姐这眼看着,是要飞上枝头,成为徐氏集团未来的老板娘了?” “到时候,可得多提携提携我才是。” 张亚洲这话,与其说是恭维,不如说是试探。 徐氏集团是京市金字塔尖上的存在,谁不想分一杯羹?他张亚洲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深知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柳筱勾起红唇,笑意盈盈,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既有属于女明星的妩媚,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身不由己的苦恼。 “那是自然,”她轻声应道,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将来若真有那天,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导您。” 话锋一转,她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面前的茶杯。 “只可惜……墨怀跟陈白芷还没离呢。” 她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张亚洲的神色,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委屈。 “现在是墨怀想离,可陈白芷……唉,她天天缠着墨怀不放,怎么都不肯签字。” “陈白芷”三个字,像一个炸雷,在张亚洲耳边轰然炸响。 他脸上那点虚伪的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毫不掩饰的阴鸷。 他砰地一声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 那个女人! 他怎么可能忘了那个女人! 他跟前妻的离婚官司,就是陈白芷代理的。那个女人在法庭上,冷静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刀子,把他捅得体无完肤,最后不仅让他净身出户,什么都没拿到。 她毁了他的一切! 张亚洲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他死死盯着柳筱,声音也冷了下来。 “你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是示好还是命令? 柳筱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看出了男人眼中对陈白芷那股深入骨髓的恨意,这正是她可以利用的棋子。 她身子微微前倾,凑到张亚洲耳边,吐气如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张亚洲的表情随着她的讲述不断变化,起初是饶有兴致的点头,听到最后,却生出了几分迟疑。 “这……能行吗?”他皱起眉,压低声音,“徐墨怀那个人……他要是发现了怎么办?我们都得完蛋!” “这个你放心,”柳筱坐直身体,脸上是志在必得的自信,“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拖住墨怀,他绝对不会有空去管别的事。” 她看着张亚洲眼中还未完全消散的犹豫,轻轻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她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漫不经心地说。 “昨天晚上,墨怀为了我,在医院守了一夜。” 这一句话,比任何保证都有用。 它像一颗定心丸,瞬间击碎了张亚洲最后的那点顾虑。 能让徐墨怀抛下结婚三年的妻子,在医院守着另一个女人,这其中的分量,不言而喻。 他眼中的犹豫彻底被复仇的快意取代,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目的达成,柳筱没有多留。 她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而就在柳筱和张亚洲达成肮脏交易的同时,这场风波的另一个中心——徐氏集团顶层办公室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徐墨怀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英挺的眉峰却紧紧蹙着。 手机屏幕上,亮着白芷两个字。 他的拇指在拨号键上空悬了许久,迟迟没有按下。 最终,还是脑海里母亲那张带着期盼的脸,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烦躁地吐出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 冗长的嘟——嘟——声,一声声敲在他的心上,让他莫名有些焦躁。 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接,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陈白芷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 “喂?” 那一个字,让徐墨怀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刻意放得低沉。 “白芷,我下班去接你。” 男人似乎思考了一瞬,没等陈白芷回应,又补上了一句。 “妈想让我们回老宅一趟。” 听筒那头,男人带着命令口吻的嗓音,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陈白芷的耳膜上。 她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无声地撑住额头,对着面前一堆冰冷的卷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动作没人看见,是她此刻唯一能给自己的宣泄。 他怎么还能用这么心平气和的语气,来跟自己说回老宅? 就好像昨晚的热搜是假的,他彻夜不归守着另一个女人的事,也从未发生过。 是觉得她陈白芷瞎了,还是觉得她根本不在乎? 她扯了扯嘴角,那抹弧度里全是讥诮,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冷得像淬了冰。 “我这几天都会很忙,没时间回去看妈。” 她不给徐墨怀任何插话的机会,继续说道。 “我等下会亲自给妈打电话解释的。” 这是她的事,用不着他来转达。 “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陈白芷说完,拇指已经移到了屏幕上红色的挂断键上。 就在她即将按下去的瞬间,对面,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白芷,妈把你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你怎么连回老宅看她都不愿意?” 这话,精准地捅向了陈白芷的软肋。 一股火气噌地一下从胸口直冲天灵盖,她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这个男人给气炸了。 道德绑架? 用妈来压她? 一个刚刚在医院陪了白月光一整夜的男人,现在有什么资格,用婆婆对她的好来质问她? 她气到极致,反而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声冰冷。 她正要开口反唇相讥,却只听男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语气似乎还缓和了下来,带着一种施舍般的通情达理。 “我去接你,吃完饭再送你回去,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这句话,比刚才的指责更让陈白芷火大。 那种我已经为你让步的高高在上的姿态,那种理所当然将她的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口吻,让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她将所有情绪都压了下去,声音反而变得格外平静,甚至带上了揶揄。 “徐总,”她刻意换了称呼,每一个字都像在和他划清界限,“你还是在医院里陪着柳筱吧,毕竟她身子弱,更需要你。” 徐墨怀听见陈白芷这阴阳怪气的话,尤其是听到柳筱的名字,心里那点因被拒绝而生的烦躁,忽然就散了些。 他甚至觉得,她这副样子,是在乎。 在乎那些网上的流言蜚语,在乎他跟谁在一起。 这个发现让他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些许,证明这个女人,到底没有真的无动于衷。 他刚想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沉声开口。 “白芷,你听我解释……” “徐总。” 陈白芷直接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干脆利落地切断了他所有的话头。 “你不用解释,我也不想听。” 她顿了顿,语气恢复了一个精英律师该有的冷静。 “明天我会让助理重新寄一份离婚协议书过去,希望你这次,能尽快签了它。” 电话那头,男人暴怒的嘶吼隔着听筒传来,震得陈白芷耳膜嗡嗡作响。 “陈白芷,我不会签的,永远都不会!” “你寄过来一份,我就撕掉一份!” 她甚至能想象出徐墨怀此刻在办公室里是怎样一副失控的模样。 真是可笑。 一个连解释都懒得给的男人,却在听到离婚两个字时,表现出如此激烈的情深义重。 是舍不得她这个人,还是舍不得徐太太这个头衔带给他的掌控感? 陈白芷已经懒得去深究了。 她将手机从耳边挪开些许,对着那歇斯底里的咆哮,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吐出三个字。 “随便你。” 说完,指尖干脆利落地按下挂断键。 第二百七十六章 报警!她的绝地反击能奏效吗? 徐墨怀攥着手机,嘴巴还维持着张开的姿势,准备好的更多质问,就这么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听筒里,只剩下冰冷而规律的嘟、嘟、嘟的忙音。 她挂了? 她竟然敢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徐墨怀将手机砸向对面的真皮沙发,手机在柔软的皮质上弹了两下,悄无声息地滑进了缝隙里。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在宽敞的总裁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到底在气什么? 气她提离婚?还是气她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纡尊降贵,主动提出去接她,甚至想好了要怎么跟她解释柳筱的事,不过是些媒体捕风捉影的误会罢了。 他都愿意借着母亲的名义给她台阶下了,她为什么就是不肯顺着下来? 非要这么冷漠,这么决绝。 难道他们三年的婚姻,在她眼里就真的这么一文不值,说断就断? 他不信。 陈白芷不过是在闹脾气,她一定是在乎的。 对,她只是需要哄一哄。 就在徐墨怀因为陈白芷的决绝而心烦意乱时,那个让他陷入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正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她的战场。 柳筱做贼心虚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走廊里没人,才飞快地闪身进了自己的高级病房。 咔哒一声,房门应声关上。 她长舒一口气,靠在门板上,为自己顺利见到张亚洲导演的完美计划感到得意。 然而,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僵住了。 一道阴影从门后笼罩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地走了出来。 那张她无比憎恶的脸,带着一种玩味的笑意,出现在她眼前。 是约翰。 她那个阴魂不散的前夫。 “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手脚冰凉。 她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怎么会?徐墨怀之前明明派了保镖守在门口的! 哦,对了……是她自己。 是她为了方便出去见张亚洲,特意打电话让尹杰把保镖撤了,说是不想太张扬。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竟然是亲手为这头饿狼打开了笼门! 柳筱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疼痛让她混乱的大脑找回一点清明。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她强迫自己挺直了后背,迎上约翰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硬生生挤出一个镇定的表情。 “约翰,我劝你现在马上离开。” 她刻意抬高了声调,想要用气势压倒内心的恐惧。 “徐墨怀很快就会来医院。到时候,他要是报警抓你,我可帮不了你。” 约翰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被威胁到的慌乱,反而漾开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 他非但没退,反而一步一步地逼近。 柳筱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下意识地连连后退,直到后腰重重地撞上冰冷的病床边缘,退无可退。 恐惧从脚底瞬间缠绕至心脏。 他怎么不怕?他应该怕的!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从约翰喉间溢出,他突然欺身上前,一双大手如铁钳般攥住了柳筱纤细的双肩。 “报警?”他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喷在柳筱的耳廓,话语却冰冷刺骨,“我亲爱的筱筱,我只是来看看我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我犯了哪条法,需要警察来抓我?” 妻子两个字,狠狠刺进柳筱的神经。 她疼得一哆嗦。 这个男人,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最怕什么,就偏要说什么! “那你就不怕徐墨怀?” 柳筱被逼到了绝路,除了搬出徐墨怀这座靠山,她已经无计可施。 她昂起下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底气,“他如果知道你这样骚扰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听到徐墨怀这个名字,约翰眼中的嘲弄更深了。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缓缓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 “那正好。” 柳筱一愣。 “我也很想见见这位徐先生,”约翰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凌迟着她,“亲口跟他聊一聊,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柳筱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不。 她不能让约翰见到徐墨怀!绝对不能! 约翰冷冷地看着她煞白的脸,那双蓝眼睛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殆尽。 “柳筱,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所以,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 他顿了顿,像是要宣布最终的审判。 “我会答应陈律师的邀约,正式聘请她作为我的辩护律师,跟你打这场离婚官司。” 说完,约翰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干脆利落地拉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轻响,世界再次归于寂静。 可这寂静,却比刚才的对峙更让柳筱感到窒息。 她浑身脱力,顺着床沿滑坐在地,大脑一片空白。 陈律师…… 他说的陈律师,是陈白芷! 约翰要找陈白芷当他的律师! 不行!绝对不行! 一旦他们两个人联手,陈白芷那个女人的手段,会把她的过去扒得底朝天! 她在国外那些事,她和约翰的婚姻内幕……所有她想埋葬的秘密,都会被那个女人当成武器,呈现在徐墨怀面前! 到那个时候,她就真的……全完了! 柳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在他们合作之前,毁掉约翰的可信度! 报警。 对,必须先报警! 她要抢先一步,把他塑造成一个意图不轨的疯子! 柳筱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床头柜前,颤抖着手抓起自己的手机。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按下了报警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瞬间切换回那个柔弱无助的受害者,声音里带着哭腔,将刚刚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扭曲成了一场恐怖的骚扰。 挂断电话,柳筱仍觉得心脏狂跳不止。 这点小手段或许能暂时给约翰添点麻烦,但绝对不够。 第二百七十七章 医院探望 她最后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张亚洲导演身上了。 她飞快地翻出张亚洲的联系方式,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过去。 【张导,明天的事情,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发完信息,柳筱仿佛抽干了最后的力气。但她知道,这还不够。 她拔出那张小小的电话卡,没有丝毫犹豫,她起身,将那张藏着她和张亚洲所有阴谋的电话卡扔进了抽水马桶里。 哗啦—— 一声巨响,白色的漩涡将那枚小小的芯片吞噬。 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是找到了支撑,沿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回病床上,蜷缩成一团,等待着她的救世主降临。 而徐墨怀的世界,是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的。 是市中心分局打来的电话。 警察公式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砸在徐墨怀紧绷的神经上。 柳筱。报警。骚扰。情绪崩溃。 他挂断电话,立刻抓起西装外套冲了出去,一路将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地赶往医院。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让他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迎接他的医生一脸同情,“徐先生,柳小姐的情绪非常激动,哭得太厉害,现在已经晕过去了。” 哭晕了过去。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徐墨怀的心里,勾起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和……愧疚。 毕竟,是他把人从国外接回来的。 他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看着病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女人,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秘书尹杰的电话,声音冷得像冰。 “安排两个最顶级的保镖过来,二十四小时守在柳筱病房门口,不准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另外,去给我查一个叫约翰的外国人,动用一切关系,把他的底细和现在的下落给我挖出来!” 挂断电话,他推门走进病房,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转身离开。 因为,病床上昏睡的女人,开始在梦中一遍遍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墨怀……” “墨怀,别走……” 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呼唤,将他牢牢地困在了这个压抑的空间里,哪里也去不了。 第二天清晨,病床上的柳筱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再说梦话,呼吸也变得平稳。 徐墨怀守了一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满身疲惫。 他看着那张沉睡的脸,眼神复杂,最终还是趁着她没有醒来,起身离开了医院,径直驱车回了公司。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处理这一团乱麻。 然而,当他推开自己办公室那扇沉重的木门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刺眼的牛皮纸袋。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他办公桌正中央,像一个无声的嘲讽,又像是一份冷冰冰的判决书。 又是这个东西。 她还真的又寄过来了。 徐墨怀感觉自己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嗡的一声,像是要断了。 太阳穴突突狂跳,一股火气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直冲头顶。 他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两步上前抓起桌上的手机,翻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他要问问她,陈白芷,她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快得让他准备好的一腔怒火都卡在了喉咙里。 紧接着,听筒里传来女人公事公办的声音。 “徐总,离婚协议书收到了吧?” 那一声徐总,像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让他浑身都僵住了。 结婚三年,除了在最正式的商业场合,她从没这么叫过他。 冷漠,疏离,像是在跟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说话。 这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他难受。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声音继续响起,平静得没有波澜,却字字诛心。 “既然收到了,就麻烦徐总赶快签字吧。” 电话那头,女人毫无波澜的声音还在继续。 “麻烦徐总签好字通知我一声,我好让助理过去拿。” 她甚至连过来取一趟都不愿意了。 三年婚姻,就这样被她轻描淡写地打包,准备让一个助理来签收。 “陈白芷,”徐墨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额角的青筋一根根爆起,“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我说过——” 他我说过,他不准! 只是,那句带着滔天怒火的不准,还没来得及吼出喉咙,就被一阵忙音打断了。 嘟——嘟——嘟—— 那机械的声音,一下一下,精准地砸在徐墨怀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上,直到把它砸得断裂。 他挂了她电话? 她竟然敢挂他的电话! 徐墨怀捏着手机,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外壳生生捏碎。胸口里那团烧了一整夜的火,混杂着被挂断电话的屈辱,堵得他心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烦躁地在巨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他要去找她,现在,立刻,马上! 他要当面问个清楚,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的陌生人吗?! 就在他抓起西装外套,满身戾气地冲到办公室门口时,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再次响起。 他看也没看,本能地想挂断,可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却让他猛然顿住了脚步。 柳筱。 徐墨怀的心,咯噔沉了一下。 他走的时候,她明明还在熟睡。他不想吵醒她,便没有打招呼。 可一想到昨晚她哭着崩溃的样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果然,电话一接通,听筒里立刻传来了柳筱带着哭腔的声音。 “墨怀……你在哪儿?” “我刚才醒了,没看到你……我好害怕……”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压抑的抽泣,每一个字都透着浓浓的恐慌。 “我怕……我怕那个约翰还会过来……” 徐墨怀闭了闭眼,用力地捏了下鼻梁,将那股直冲脑门的火气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放缓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足够沉稳可靠。 “别怕,我安排了保镖在病房门口守着,二十四小时都在。” 第二百七十八章 柳筱的毒计 “我回公司处理点急事,”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耐着性子解释,“处理完就过去陪你。” 为了让她彻底安心,他又补充了一句承诺。 “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那个约翰了,很快就会有结果。我不会让他再有机会伤害你。” 他看了眼腕表上显示的时间,对着手机那头又补了一句。 “先这样,你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墨怀。” 电话那头,柳筱的声音依旧温顺,乖巧地应下后,便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忙音的瞬间,病床上女人那双还含着泪光的眼眸里,所有的委屈便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墨怀哥说会派人去找约翰。 可找到又怎么样? 她要的,从来不是把那个疯子赶走那么简单。她要的是,必须有人能彻底堵住约翰的嘴,让他永远没有机会作为陈白芷的所谓辩护人出现在法庭上! 柳筱解锁手机,熟练地发出了一条信息。 信息内容简短而明确,收件人的名字,赫然是她的金牌经纪人——王浩。 而另一边,陈白芷的办公室里,那股令人窒息的怒火余温还未散尽,她的私人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她以为还是徐墨怀,正要不耐烦地挂断,目光扫过屏幕,却是一顿。 顾廷之。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这才划开接听。 电话刚一接通,顾廷之温润又带着急切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白芷,下午我陪你一起去见约翰吧。” 他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陈白芷的心头划过暖流,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些。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穿梭的车流,调节好情绪,才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开口。 “不用,廷之哥。” “你帮我联系好约翰,已经很麻烦你了。”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身为律师的自信。 “而且,约翰已经正式接受了我的诉讼委托函,从法律意义上说,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相信他作为专业的金融家,分得清公私,不会乱来。” 电话那头的顾廷之沉默了几秒。 他太了解她了,她就是这样,永远要强,习惯了自己扛下所有。 他知道再劝无用,只能退一步。 “好吧,白芷。”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纵容。 “但记住,遇到任何问题,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廷之...哥。” 最后那个哥字,她说得有些轻。 陈白芷挂断电话,办公室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可这难得的安静,却让她脑子里更乱了。 刚才徐墨怀那通电话里压抑着怒火的质问,还言犹在耳。 这个男人到底凭什么? 他凭什么一边理直气壮地守着柳筱,一边又死死攥着她的离婚协议书不肯放手? 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意丢在角落,需要时再拿出来摆设的徐太太身份牌吗? 她烦闷地划开手机,却一眼就看到了柳筱的名字,霸占了微信置顶的位置。 是她一大早发来的信息,陈白芷当时忙着开会,根本没点开看。 而现在,那几行字,像淬了毒的针,一字一句,精准地扎进她的眼里。 【白芷姐姐,墨怀哥昨天晚上又陪了我一整晚。】 【都怪我,身体太不争气了,吓坏他了,所以才会总是这样麻烦墨怀哥。】 【白芷姐姐,你那么大度,一定不会介意吧?】 那句你不会介意吧,后面还跟了一个俏皮的吐舌头表情。 陈白芷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几行字,拿着手机的指节,一寸寸收紧,用力到泛出青白。 每一句都带着柳筱那看似无辜实则炫耀的腔调,每一个字都在彰示着她作为胜利者的姿态。 介意? 她何止是介意。 她现在觉得恶心,一种生理性的反胃,从胃里一直涌到喉咙口。 徐墨怀,柳筱。 这两个名字在她的脑海里纠缠,紧紧地贴在一起。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冻三尺的寒意。 那就锁死吧,你们这对渣男渣女,最好永生永世都别分开。 陈白芷面无表情地划掉那条微信,指尖在桌面的内线电话上轻轻一按,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怒火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工作可以。 尤其是,把柳筱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亲手送到她面前。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不带温度。 助理陆珊珊推门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叠待签字的文件。她一眼就察觉到办公室里低得吓人的气压,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毕恭毕敬地站在办公桌前。 “陈律师,您有什么吩咐?” 陈白芷从一沓厚厚的卷宗里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前一秒的烦躁已经被压制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律师独有的坚决。 “再去确认一下跟约翰的见面时间,精确到分钟。” 陆珊珊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 “好的,陈律师,我马上去办。” 早上的那点糟心事,尽数被陈白芷转化成了工作的燃料,等到下午午餐时间刚过,她便已经准时地拿起了车钥匙。 目的地是京市一家颇有名气的茶餐厅,环境清幽,私密性极好,很适合谈些不便公开的事情。 陈白芷推开预定包厢那扇厚重的木门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已经等在里面的男人。 金发碧眼,身形高大,剪裁合体的昂贵西装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窄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的轮廓深邃分明。 “约翰先生,让你久等了。” 陈白芷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分针不多不少,正好指向约定的时刻。 听到声音,约翰抬起头。 在看清陈白芷的瞬间,他随即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了她面前。 就在陈白芷以为他要握手时,男人却径直走到了她身侧,优雅地为她拉开了她身后的椅子。 一个标准的绅士礼。 第二百七十九章 协助警方调查? 这个举动,完全出乎陈白芷的意料。 柳筱口中那个偏执疯狂的前夫,似乎和眼前这个男人对不上号。 只听男人用中文开口,声线低沉悦耳。 “陈律师,请坐。” 他做完这一切,才不紧不慢地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下,目光坦然地对上她探究的视线。 “我也是刚到。”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不过,我没有让女士等我的习惯。” 陈白芷礼貌地道了声谢,在他的对面落了座。 这已经是她们第几次见面了? 好像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 之前每一次,都是因为柳筱那些鸡飞狗跳的破事,气氛永远剑拔弩张,她甚至都没怎么正眼瞧过这个男人。 柳筱口中那个偏执、像噩梦一样纠缠着她的男人,和眼前这个举止得体的绅士,实在没办法重叠在一起。 要么是柳筱在撒谎,要么是这个男人太会演戏。 陈白芷的指尖在水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决定试探一下。 “我倒是没想到,约翰先生这么绅士。”她端起桌上的柠檬水,轻轻晃了晃杯中的冰块,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惜了,我的当事人,好像并不懂得珍惜。” 一句话,既点明了柳筱,又像是在嘲讽。 约翰闻言,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掠过一抹清晰的自嘲,随即又化为一种近乎欣赏的玩味。 他学着她的样子,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坦荡地迎着她的审视。 “我也没想到,陈律师这么独立能干。” 他的声音顿了顿,像是思考了一下。 “我也不理解,徐墨怀怎么忍心伤害你。” 陈白芷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 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约翰很坦然地承认:“我总得了解一下,跟我合作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赞赏。 “我调查过你,陈律师。从你上学,到你进律所,再到你结婚。你的每一份履历,都足够让人佩服。” 被人夸奖,陈白芷并不意外。 但被自己当事人的丈夫,还是这场官司的对立方,这样直白地夸奖,这让她浑身都泛起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想说点什么场面话,却又觉得在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显得很奇怪。 约翰看着她脸上难得一见的局促,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陈白芷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抬眼看着他那双盛满了笑意的蓝眼睛,再想到自己和这个素未谋面的外国男人,竟然因为徐墨怀和柳筱那对狗男女而坐在这里,进行着如此诡异的对话,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竟然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那笑声里,有无奈,有荒唐,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默契。 笑过之后,紧绷的气氛反而轻松了不少。 陈白芷收敛了神色,将带来的文件夹推到桌子中间,表情重新回到了那个无坚不摧的陈大律师。 “好了,约翰先生,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关于开庭的一些细节……” 两人都是专业人士,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便再无旁骛。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陈白芷说了半天,觉得有些口渴。 她伸手去端桌上的茶杯,指尖刚刚碰到温热的杯壁—— 砰! 一声巨响。 包厢那扇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开。 陈白芷蹙眉看去,一个逆着光的高大身影带着寒气闯了进来。 等看清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和那双燃着滔天怒火的黑眸时,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来人,竟然是徐墨怀。 徐墨怀站在门口,逆着光,像一尊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煞神。 他周身那股冷冽的雪松香气,此刻却混杂着让人窒息的怒火,瞬间侵占了整个包厢。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陈白芷。 瞳孔里,是毫不掩饰的错愕。 白芷,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尹杰刚刚发给他的地址,说是锁定了那个骚扰柳筱的外国男人的位置。 他连口水都没喝,就从公司一路飙车赶了过来。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自己的妻子。 等等。 徐墨怀的视线,缓缓从陈白芷脸上,移到了她对面的那个男人身上。 金发碧眼,轮廓深邃。 不就是他要找的那个约翰吗? 一瞬间,错愕、愤怒、还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嫉妒,在他胸口翻滚沸腾。 她居然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喝茶聊天? 那个伤害了筱筱,让筱筱在电话里哭着说害怕的男人? “尹杰,”徐墨怀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不带温度,“叫他们都进来。” 他根本不想听任何解释。 看见陈白芷和约翰坐在一起的画面,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先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外国男人抓起来。 他话音刚落,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秘书尹杰,立刻会意,朝身后招了招手。 “你们几个,进来。” 紧接着,几个穿着身形魁梧的保镖便鱼贯而入。 原本还算宽敞的包厢,瞬间被这些高大的身影挤得满满当当,黑压压的一片。 陈白芷看着这阵仗,心猛然往下一沉。 她知道情况不妙了。 她下意识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轻响。 她挺直脊背,目光冷冷地迎上徐墨怀那双喷火的黑眸,一字一句地质问: “徐墨怀,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墨怀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质问。 更没想到,她会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站出来,挡在那个男人面前。 她是在为约翰说话? 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窜得更高,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刻意拔高了音量,既是说给约翰听,更是说给陈白芷听。 “没什么意思。这位约翰先生,涉嫌恶意骚扰他人,我们需要把他带走,协助警方调查。” 协助警方调查?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 这话一出口,陈白芷瞬间就明白了。 那个被骚扰的人,除了柳筱,还能有谁。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 第二百八十章 挡在他的身前 为了柳筱,他连这种私设公堂、滥用私刑的戏码都做得出来。 陈白芷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她向前一步,将身后的约翰挡得更严实了些。 “徐总,”她刻意用了最公式化的称呼,“我提醒你,现在是法治社会,一切都讲究证据。不是你想用这种强硬的手段,就可以解决一切的。” 徐总两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徐墨怀的心里。 他似乎完全没听见她后面的话,那双黑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护着另一个男人的姿态。 他朝着尹杰,做了一个不容置喙的手势。 行动。 陈白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眼看那几个保镖就要上前,她想也不想,直接张开双臂,彻底挡在了约翰面前,态度决绝。 “他是这件跨国离婚案的当事人!没有法院传票和确凿的证据,谁也别想从我面前把他带走!”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带着身为顶尖律师的威严。 尹杰的脚步,硬生生停住了。 他看看自家老板那张黑得能滴出墨的脸,又看看气场全开的陈白芷,一时进退两难,额角都冒出了冷汗。 这……老板和老板娘的神仙打架,他夹在中间真的快要窒息了。 陈白芷这种强硬到近乎决绝的态度,终于让怒火攻心的徐墨怀,恢复了一点理智。 他知道她的脾气。 今天有她在这里,想用强的,是绝对不可能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终是压下了那股冲动。 他又不耐烦地对着尹杰摆了摆手,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暴躁。 “你们,都先出去等着。” “是,徐总。” 尹杰如蒙大赦,慌忙招呼着那几个黑衣保镖,逃也似的退出了包厢。 压抑的黑影瞬间退去。 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气氛却比刚才更加诡异。 终于,徐墨怀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沙哑,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自嘲。 “白芷,原来你早上说要见的辩护当事人……就是他。” 陈白芷甚至没有立刻回答。 原来如此。 她心里最后那点期待,终于彻底熄灭。 她还以为,他会问问她为什么会和约翰先生在一起,会听听她的解释。 可他一开口,就直接给她定了罪。 在他心里,她今天来见委托人,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和他赌气,故意和柳筱的仇人站在一起。 何其可笑。 徐墨怀见她不说话,只用那双清冷的眼睛看着自己,那眼神里没有心虚,没有慌乱,只有一片让他看不懂的荒芜。 这副样子,比她歇斯底里地质问更让他火大。 他往前踏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要将陈白芷吞没。 “你知不知道,这个男人骚扰柳筱,故意伤害她?” 说到这里,徐墨怀的情绪彻底失控,声音里裹挟着滔天的怒火。 “现在柳筱还在医院里,情绪很不稳定,随时都可能崩溃!医生说她需要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他指着陈白芷,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失望。 “你呢?你明明知道这一切!你却为了你那点可笑的私人恩怨,为了跟我置气,跑来包庇一个这么恶劣的人!” “呵!”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嗤笑,“陈白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底线了?” 听着徐墨怀这一连串的控诉,陈白芷终于忍不住了。 她笑了,不是那种温婉的笑,而是从喉咙深处溢出的一声冷笑。 徐墨怀,你还是老样子。 永远只听柳筱的一面之词,永远把她的话当成圣旨。 在你眼里,柳筱是纯洁无瑕的白莲花,而我,就是那个为了嫉妒而不择手段的毒妇。 她缓缓收敛了笑意,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最后的温度也消失殆尽。 她甚至懒得再去看徐墨怀那张被愤怒扭曲的脸,径直转过身,面向一直沉默的约翰。 她的声音,在切换对象的瞬间,就恢复了专业律师的冷静。 “约翰先生,请你如实回答我。你跟柳筱小姐见面的时候,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吗?” 约翰从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身形纤细,却能挡住雷霆万钧的女人,眼底划过钦佩。 他随即转向那个暴怒的男人,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掌心向前,像是在法庭上宣誓。 “我发誓,我没有。” 他的发音标准,眼神坦荡,没有丝毫闪躲。 “我只是想和我的前妻,谈谈我们离婚财产分割的细节,她似乎并不满意我们之前在国外的判决。” 然后,他放下手,目光直直地看向徐墨怀,碧色的眼眸里,带着过来人的了然。 “没想到,徐先生会这么在乎我的前妻。” 约翰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曾经,也被柳筱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得团团转,为她发疯,为她不顾一切。 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她向上爬的一块踏脚石。 眼前的徐墨怀,和他当初何其相似。 他想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也和他一样,被那朵看似柔弱的白莲花,蒙蔽了双眼。 “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好好聊一聊。” 徐墨怀却完全没理会约翰伸出的橄榄枝。 他觉得这个男人虚伪透顶。 聊一聊? 一个把筱筱吓得在电话里哭泣求救的男人,一个让白芷不惜与自己决裂也要维护的男人,现在竟然想跟他聊一聊? 他配吗? 徐墨怀甚至连一个正眼都懒得给约翰,他冰冷的视线,死死地剐在陈白芷的身上。 他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 他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而且,我不会放过你。” 约翰碧色的眼眸里闪过警惕,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而陈白芷,依旧挡在他的身前。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划破了死寂。 声音来自徐墨怀。 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胸腔里翻涌的怒火被这不合时宜的铃声打断,脸上明显划过不耐烦。 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跨国官司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妈字,让他的眉头拧得更紧。 又是为了陈白芷。 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电话的内容。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滑开了接听键。 再开口时,那滔天的怒火已经被他收敛了几分,只剩下冷硬。 “妈,还有什么事?” “你今天已经打了几个电话了,我说了我很忙。” 他的语气里带着急躁。 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徐母急切的声音盖了过去。 “我能有什么事?我还能有什么事!”徐母的声音听起来比他还火大,“就是让你去接白芷!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快下班了!我提醒你一下,省得你那个金鱼脑子,一忙起你那个白月光的事,就把自己老婆忘得一干二净!” 徐墨怀捏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 他下意识地瞥了眼就站在他对面的陈白芷。 接她?她现在正为了另一个男人,跟他针锋相对。 “知道了,知道了。” 他不想再听母亲的数落,尤其是在这种情境下。 他用这三个字飞快地打断了母亲的话,然后不容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包厢里再次恢复了压抑的沉默。 徐墨怀将手机揣回兜里,视线重新落回陈白芷的脸上。 那张倔强的小脸,没有丝毫的退让,清冷的眸子里全是对他的抗拒。 母亲的电话像是一根刺,提醒着他,眼前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妻子。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头莫名地一梗。 他想到了刚刚挂断的电话,想到了柳筱在医院里苍白的脸,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在他脑中交战。 最终,他似乎找到了一个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他想,他可以给她一个机会。 一个向他低头,回到原来位置的机会。 “白芷,”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却多了一种施舍感,“想让我放过他,也不是不可以。” 这句话,像是一种恩赐。 陈白芷几乎要被气笑了。 放过他? 徐墨怀,你以为你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还是可以审判一切的神? 你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凭你是我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陈白芷甚至懒得去问他的条件是什么。 因为她知道,任何从他嘴里说出的条件,都必然是对她尊严的践踏。 她的下巴微微扬起,那双漂亮的杏眼直视着他,里面没有丝毫的动摇。 “徐墨怀,你以为你是谁?”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约翰先生是我的委托人,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你如果要带走他,可以,拿出警察的传票。否则,我马上报警。” 她说得冷静且专业,完全是律师在处理突发状况的姿态。 “是吗?” 徐墨怀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了。 他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他半眯起眼睛,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翻涌着危险的墨色。 唇角,却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笑意。 “报警?”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满是不屑,“可以,你去报。” 他顿了顿,视线从陈白芷身上,缓缓移到她身后的约翰脸上。 然后,他又重新盯住陈白芷,一字一句,慢得像是要把每个字都钉进她的心里。 “如果,他到时候因为某些意外,没办法出庭作证了呢?” “陈大律师,”他刻意加重了称呼,话语里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你这桩跨国官司,岂不是从一开始,就白忙活了?” 那句威胁,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悬在了陈白芷和约翰的头顶。 “意外?” 陈白芷重复着这个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甚至懒得再跟他辩论法律,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显然已经不打算讲任何道理了。 可笑。 一个掌控着商业帝国的男人,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外国人和一个一心只想离婚的妻子,居然要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流氓手段。 真是掉价。 “徐墨怀,”她打断了他还想继续往下说的威胁,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你不要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只手遮天。” 说完,她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对身后的约翰说:“约翰先生,我们走。” 她率先迈开步子,然而,当她的手刚碰到包厢门把时,门,却从外面被拉开了。 门口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尹杰,以及他身后两排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将唯一的出路堵得严严实实。 陈白芷的动作顿住了。 她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最后的情绪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冷。 她转过身,重新看向那个站在包厢中央,如同君临天下的男人。 “徐墨怀,”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最好,说到做到。” 如果你真的敢动用这些手段,那我们之间,就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必留了。 徐墨怀没有说话。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最终,他只是朝着门口,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尹杰立刻会意,带着保镖们,训练有素地朝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通路。 陈白芷看也不看徐墨怀,仿佛他只是空气。 她重新转向约翰,脸上瞬间切换回专业律师的模式,朝他伸出了手。 “约翰先生,今天的意外我很抱歉。希望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陈律师。” 约翰也风度翩翩地回握住她的手,碧色的眼眸里带着宽慰。 他是一个绅士,握手的力道和时间都恰到好处。 然而就是这个再正常不过的社交礼仪,却让一旁的徐墨怀,眼底瞬间燃起了滔天的妒火。 那只手…… 那只他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手,此刻,正被另一个男人握着。 当着他的面。 约翰似乎感觉到了那道视线,他松开手,意味深长地瞥了徐墨怀一眼,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 很快,尹杰也带着那群黑衣保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体贴地关上了门。 包厢里,一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陈白芷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手腕就猛然一紧。 第二百八十二章 徐墨怀的强制挽留 徐墨怀一个大步跨过来,不由分说地攥住她。 她下意识地就开始挣扎,眉头紧紧蹙起,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抗拒。 “放手!” 这种挣扎,非但没有让他松开,反而激起了他更深的怒火。 徐墨怀的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拽向自己,强迫她面对着他。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到陈白芷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偏执的暗流。 “怎么?” 他握着她的手腕,却偏过头,视线剐过她刚刚被约翰握过的那只手。 “别人可以握,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占有欲。 陈白芷简直要被他这套强盗逻辑气笑了。 她嫁给他三年,他什么时候正眼看过她这双手? 是她通宵达旦翻阅卷宗写辩护词的时候,还是她为了徐家那点破事,一次次去跟人斡旋谈判的时候? 现在,就因为另一个男人礼节性的触碰,他倒想起宣誓主权了? 荒唐。 见她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自己,徐墨怀心头的火烧得更旺。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白芷,你记住,你是我徐墨怀的妻子。” 只要你一天还是徐太太,就别想跟别的男人有任何牵扯。 妻子? 陈白芷在心里冷笑出声。 一个在他白月光面前可以随时被拿来当挡箭牌的妻子吗? 她抬起眼,目光里没有半分动摇,只有一片看透了的凉薄。 “徐先生,我想你忘了,离婚协议我昨天已经寄给你了。” 话音刚落,徐墨怀口袋里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再次响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划破了包厢里剑拔弩张的空气。 他蹙了蹙眉,但还是松开钳制她肩膀的手,单手掏出了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的,是柳筱两个字。 陈白芷的视线淡淡地从那两个字上扫过,唇角那抹嘲讽的弧度更深了。 徐墨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白芷的反应,才按下了接听键。 他没有开免提,但包厢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柳筱那娇滴滴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墨怀,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一天都没有见到你了……我一个人在医院,有点害怕……” 陈白芷听见了。 听得清清楚楚。 她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柳筱是怎样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真会挑时候。 陈白芷缓缓地,转过了头,把一个冷漠的侧脸留给了他。 她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她的这个动作,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进了徐墨怀的心里。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对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 “你好好休息。” “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徐墨怀说完,甚至不等柳筱再说什么,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那果断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个柔声细语的柳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骚扰电话。 电话被挂断的瞬间,屏幕骤然暗下,映出柳筱那张扭曲的脸。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重要到她一句带着哭腔的害怕,都换不来他片刻的停留? 徐墨怀很少这样对她,尤其是在她正躺在病床上的时候。 一个名字,几乎是瞬间就从她心底窜了出来。 陈白芷。 一定又是陈白芷那个贱人在他身边。 除了她,还有谁能让徐墨怀这么反常? 柳筱死死攥紧了手机,坚硬的手机外壳几乎要被她捏碎。 陈白芷,我看你还能嘚瑟多久。 她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怨毒,原本那张我见犹怜的脸,此刻只剩下阴沉。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里,那点刺痛,在此刻滔天的妒火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而柳筱恨得咬牙切齿时,茶餐厅通往地库的电梯里,气氛也随着那通电话的挂断,降至冰点。 陈白芷看着男人利落挂断电话的侧脸,心底没有半分波澜,只有冷到骨子里的嘲讽。 做给谁看呢? 她掀起眼皮,迎上他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倔强地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你还是回去陪你的柳筱吧,我看她柔弱不能自理,好像一秒都离不开你。” 这语气里的刺,又尖又密,毫不客气地扎了过来。 徐墨怀却像是没听出来,反而因为她这副浑身带刺的模样,眼底的阴霾散去了几分,甚至还溢出了笑意。 那笑意看得陈白芷心头发毛。 “吃醋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愉悦的沙哑。 吃醋? 陈白芷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是在提醒他,他有多虚伪,多可笑! 不等她反唇相讥,一道高大的阴影忽然笼罩下来,带着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 陈白芷的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地就想后退,可她身后就是冰冷的电梯厢壁,退无可退。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嘴唇就被一片温热堵住了。 “唔……徐墨—怀!” 她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刚吐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就被男人趁虚而入,霸道地席卷了她所有的呼吸。 那股熟悉的气息,瞬间填满了她的口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恶心! 屈辱在瞬间引爆了她所有的理智。 陈白芷拼命地挣扎起来,双手握成拳头,一下下地捶打着男人的胸膛。 可她的力气在他面前,就像是猫爪挠痒,微不足道。 男人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用手臂将她更紧地禁锢在怀里,那个吻也变得更加粗暴 直到叮的一声脆响,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男人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她。 他微微喘着气,看着她被吻得嫣红水润的嘴唇,黑眸里掠过一抹得逞的暗光。 陈白芷获得了自由,第一反应就是抬手,用手背狠狠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唇。 她快步走出电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分给他。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前脚还在电话里安抚他的白月光,后脚就能对自己做出这种让她恶心到想吐的事情!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时用来发泄占有欲的工具吗? 从地库到徐家老宅的一路上,车厢里的气压低得吓人。 第二百八十四章 离开老宅的解脱 徐母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她抬起眼,看着眼前满脸担忧的陈白芷,眼圈也红了。 她反手紧紧拉住陈白芷的手,声音又缓和下来。 “好,妈听你的。” 徐母点了点头,态度却无比坚决,“白芷,妈就问你一句。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跟他离,妈一定支持你。我徐家就算没了他这个儿子,也不能没有你这个儿媳妇。这宅子,这公司,将来有你的一半!” 她说着,还狠狠地剜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徐墨怀。 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陈白芷心中所有的委屈。 三年的婚姻,徐墨怀给她的只有冷漠,但徐母给她的,却是来自长辈的偏爱。 徐母舍不得放陈白芷走,拉着她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话,才疲惫地挥了挥手。 陈白芷扶着她重新躺下,盖好毯子,这才和徐墨怀一起退出了客厅。 老人家似乎还是不放心,一路将他们两个人送到了玄关门口。 厚重的红木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上。 车内,徐墨怀亲自驾驶着那辆宾利,驶出庭院。 陈白芷靠着车窗,冰冷的玻璃贴着她的太阳穴,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晰了几分。 终于,不用再演戏了。 维持了一晚上的假笑,让她的脸部肌肉都僵硬得发疼。她闭上眼,连呼吸都带着解脱后的疲惫。 在徐母面前,她可以为了老人的身体着想,一忍再忍。 但现在,她连多看身边这个男人一眼,都觉得是种折磨。 宾利驶出别墅区的雕花大门,汇入城市的车流。 就在这一刻,陈白芷睁开了眼。 “停车。”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冷硬,不带任何情绪。 徐墨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车速却只是稍微放缓,并未停下。他侧过头,看向陈白芷,路灯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神色。 陈白芷没有理会他的注视,只是重复了一遍:“我说,停车。我自已打车回去。” 她受够了。 她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哪怕多一秒钟。打车,坐地铁,甚至走回去,都比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要好。 徐墨怀大概是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在他看来,在老宅,她最后没有当着母亲的面反驳他,就是一种妥协。 他以为,母亲那些话,那些偏袒,足以让她消气了。 他非但没有停车,反而将车靠边,换成了自动驾驶模式,然后转过身,面向她。 车内的光线很暗,却足以让陈白芷看到他眼底那抹自以为是的柔和。 “白芷,跟我一起回家吧。”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安抚性的磁性。 回家? 陈白芷差点被这两个字气笑了。 他们还有家吗?那个被他当成金屋,用来安放他白月光的枫华公寓,是他们的家? 她懒得再做任何无谓的争吵,那些歇斯底里的质问在过去三年里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这一次,她决定换一种方式。 陈白芷终于转过头,迎上他的视线,但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戳向他最虚伪的地方。 “你让柳筱搬出枫华公寓,我就跟你回家。” 她看着男人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她倒要看看,在他心里,她这个结婚三年的妻子,和他那个受了惊吓的白月光,到底哪个更重要。 徐墨怀脸上的温和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他没想到,陈白芷会提出这样一个直白的条件。 男人英俊的眉峰蹙了起来,似乎在进行一场艰难的权衡。 片刻之后,他才重新开口,语气里带着闪躲。 “白芷,柳筱她……现在刚受了惊吓,情绪很不稳定。” 他避开了她的眼神,声音也低了下去,“那套公寓她住习惯了,安保也好。等过段时间,等她情绪好一点,我再帮她找个合适的房子,好不好?”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为另一个女人开脱。 真是可笑。 徐墨怀见她不说话,似乎以为她有所松动,竟然还想得寸进尺。他顿了顿,试探着抛出一个他自认为两全其美的提议。 “要不,我们先另外找个房子住?”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冷笑打断。 “再找个房子?” 陈白芷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她微微倾身,凑近了些。 “徐墨怀,”她轻声问,“你有时间吗?” 这句问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男人看似体面的说辞。 徐墨怀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白芷收回了目光,重新靠回冰冷的车窗,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徐总日理万机,又要处理公司事务,又要安抚受惊的红颜知己,现在还要费心为我这个前妻另寻住处。我只是好奇,你时间管理得这么好,是怎么做到的?” 每一个字都裹着冰,淬着毒。 尤其是那声前妻,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徐墨怀的心上。 他的耐心在这一刻彻底告罄,精心维持的温和表象瞬间崩塌,烦躁的情绪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白芷,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气,“柳筱现在是特殊情况,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刚经历了那种事,担惊受怕。你就不能体谅一下,迁就一下吗?” 迁就? 陈白芷几乎要被这个词气笑了。 听听,这个男人说的是什么话。 让自己的妻子,去迁就一个与婚姻毫不相干的外人。 让被小三骚扰的正室,去体谅那个始作俑者。 陈白芷的心,就在这一瞬间,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就知道,她早就该知道,这就是徐墨怀。 他永远拎不清,永远把柳筱的柔弱摆在第一位。 而她陈白芷的委屈、愤怒、底线,在他眼里,不过是无理取闹。 再争辩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别带上我 她再也忍不下去了,脸上甚至连讥讽的表情都懒得再挂。她只是平静地,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停车,我要下车。” 徐墨怀像是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了,方向盘被他攥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陈白芷,你发什么疯?”他低吼道,非但没有减速,反而一脚油门,宾利加速向前,“我答应了妈,要把你安全送回去!” 又是妈。 他总是有这么多理由,这么多借口。 陈白芷闭上了眼,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 整个车厢里,只剩下发动机沉闷的轰鸣和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徐墨怀不再理会她,只是绷着脸,专注地开着车。 车子就这么沉默地行驶了几分钟,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划破了死寂。 徐墨怀看都没看,任由它响着,显然心情极差,不想接任何电话。 可那铃声却执拗地一遍又一遍响起。 最终,在第四遍铃声响起时,徐墨怀还是烦躁地抓起了中控台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一瞬间,陈白芷就算闭着眼,也能感觉到那光芒似乎都带着某种特殊的指向性。 她微微掀开眼帘,只用余光轻轻一瞥。 屏幕上,柳筱两个字,刺眼得像个笑话。 徐墨怀的动作顿住了。 他盯着屏幕,眉心紧锁,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但那挣扎,也仅仅持续了几秒钟。 他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柳筱那带着哭腔的柔弱嗓音,便立刻透过听筒清晰地传了出来,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无所遁形。 “墨怀……你在哪儿呢?你快点回来吧,我一个人好害怕……” 车厢内的空气本就因争吵而稀薄,此刻更是被这把带着哭腔的嗓音抽干,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真空。 徐墨怀握着手机的指关节收紧,脑海里瞬间闪过约翰那张阴鸷的脸。 他今天放走了约翰。 一个行事毫无底线的男人。虽然警告过,但谁能保证那种疯子会做什么? 万一…… 他不敢再想下去。 是他让柳筱陷入这种境地的。 “我派的保镖就在病房门口,”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处理一点事情,处理完马上回去。” 说完,他飞快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回中控台。 陈白芷静静地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从紧锁的眉头到焦急的语气,没有一处不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处理一点事情。 她就是那个事情。 一个需要在他赶去英雄救美之前,被迅速处理掉的麻烦。 这个认知,比任何尖刻的争吵都更让她觉得疲惫。 她忽然觉得,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就在这儿放我下来吧,”她的声音很轻,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甚至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满芳庭跟医院,是反方向。” 别再为我这个前妻浪费时间了,快去吧。 徐墨怀猛然从后视镜里看向她。 镜中的女人,侧脸清冷,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这种平静,比她的讥讽更让他心烦意乱。 “不用。”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算是回答。 脚下的油门踩得更深,宾利的车头像一把黑色的利刃,劈开深夜的街道。 接下来,是长达五分钟的死寂。 陈白芷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头转向窗外。 就在这时,那部刚刚被他扔开的手机,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不是刚才那个专属的铃声,而是急促的系统默认铃声。 徐墨怀的不耐烦已经写在了脸上,他一把抓过手机,看也没看就划开了接听键,语气极差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请问是徐墨怀先生吗?这里是第一人民医院。” 徐墨怀心里咯噔一下。 “徐总,”对方的语速很快,“柳小姐刚才突然晕过去了。” 车厢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陈白芷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在了身旁男人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这片死寂里。 “护士进去的时候,柳小姐一直在叫您的名字,然后就……” “吱——!!!” 一声刺耳到撕裂耳膜的刹车声,划破了整个长夜。 宾利车在高速行驶中紧急急刹,巨大的惯性让陈白芷整个人都向前重重一倾,安全带狠狠勒住她的肩膀,勒得生疼。 她抬起头,看见徐墨怀死死地踩着刹车,那张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情绪。 慌乱。 是那种不加掩饰的慌乱。 陈白芷的心,在那一瞬间,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她看着男人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双手,看着他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的嘴唇。 晕倒了。 还在晕倒前,叫着他的名字。 多好的一出戏,多完美的一击。 直接将死了。 将她陈白芷所有的底线,都衬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徐墨怀几乎是凭着本能挂断了电话,手机从无力的指间滑落,掉在皮质的座椅上。他甚至没有去看陈白芷一眼,满脑子都是电话里那句柳小姐一直在叫您的名字。 他攥紧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毫不犹豫地就要调转车头。 那辆黑色的宾利,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即将冲破牢笼。 “停车。” 陈白芷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精准地刺破了车内焦灼的空气。 徐墨怀的动作一顿,侧过头,眼神里是来不及掩饰的烦躁。 “白芷,别闹。” 闹? 陈白芷几乎要笑出声。原来在她丈夫眼里,她现在所有的反应,都只是一个闹字。 她挺直了背,目光冷冷地迎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徐墨怀,你要去见你的柳小姐,我不拦你。”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讥讽,只剩下空洞。 “但别带上我。” 她顿了顿,看着他愈发不耐的神情,补上了最后一刀。 “我不想去看你们情深似海的戏码,脏。” 第二百八十六章 恶徒现身 脏这个字,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徐墨怀脸上。 他想反驳,想发怒,想质问她到底在胡说什么。 可一对上她那双死寂的眼,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见了那双眼睛里的决绝,那是一种彻底的漠然。 再争辩下去,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柳筱还在医院。 咔哒一声。 是车门解锁的声音。 徐墨怀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车靠向路边,用行动给了她答案。 陈白芷没有丝毫留恋,利落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晚风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散了车里最后一点属于她的气息。 砰! 车门被她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她才刚站稳,那辆宾利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发出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飞速调头,朝着与家的方向完全相反的道路疾驰而去。 不过几秒钟,那耀眼的车尾灯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红点,消失在夜色尽头。 真快啊。 陈白芷站在路边,任由冷风吹着她有些僵硬的脸。 这就是她的丈夫。 就在十几分钟前,还信誓旦旦地对母亲保证,一定会把她安全送回家。 就在几分钟前,还因为她要下车而霸道地加速行驶。 现在,只因为柳筱的一个电话,他就把她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这空无一人的街边。 她忽然觉得很累,是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疲惫。 她甚至连嘲笑自己眼光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色渐深,陈白芷打了一辆车,拖着一身疲惫回到满芳庭。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她付了钱,机械地朝里走。 从大门到她住的那栋楼,有一小段路要走,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快点回去,泡个热水澡,然后睡死过去。 就在她即将走到单元楼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职业的警觉让她心头一凛,正要回头—— 一只手从后面猛地伸出,捂住了她的口鼻。 不是单纯的手,上面还覆着一块布料,一股带着点诡异甜香的味道,瞬间侵入她的呼吸道。 是乙醚。 陈白芷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下意识地开始剧烈挣扎。 她屈起膝盖,想用高跟鞋去踩身后人的脚,可那股味道霸道得不讲道理,只一瞬间就夺走了她所有力气。 她的四肢迅速发软,反抗的动作变得像慢镜头一样无力。 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路灯的光晕开成一片片光斑。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秒,她脑海里闪过的,是柳筱掐准了时间点给徐墨怀打电话的那个瞬间。 然后,世界归于一片沉寂。 最先恢复的是感官。 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在颅内嗡嗡作响。 喉咙里又干又涩,像是被人用砂纸狠狠打磨过。 陈白芷想睁开眼,但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扔在一个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手腕和脚踝处传来绳索用力的捆绑感,勒得皮肤火辣辣地疼。 她费力地动了动手指,毫无用处,那绳结是死扣,捆得极其专业。 是谁? 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名字,是约翰。那个金发碧眼,笑容里藏着癫狂的男人。 可这个念头只闪了一瞬,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不可能。 约翰要的是赢下和柳筱的官司,拿回属于他的东西。为此,他需要她这个顶尖律师。 在这个节骨眼上绑架自己的代理人,除非他疯了,否则就是自断手脚。约翰是狠,但不是蠢。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这件事,和柳筱脱不了干系。 正当她思绪飞转时,一个略显尖刻的男人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几分不耐烦。 “怎么还不醒?这药效也太长了点。” 紧接着,另一个更粗嘎的声音接了腔,语气里满是蛮横。 “要我说,磨叽什么,直接一盆冷水泼过去,保管她立马就醒了!” 第一个声音…… 陈白芷的心猛然一沉。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她一定在哪里听过。 那股子藏在斯文下的阴鸷,让她有种生理性的不适。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撑开了一道眼缝。 黑暗中待久了的眼睛,完全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 光线毫不留情地刺进她的视网膜,疼得她眼泪直流。 她闭上眼缓了几秒,才再次缓缓睁开。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慢慢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间废弃的仓库,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头顶上,一盏白炽灯泡散发着惨白的光,将两个男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又长又扭曲。 其中一个,正是那个声音粗嘎的壮汉,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 而另一个…… 当陈白芷看清那张脸时,所有的猜测瞬间尘埃落定。 那是一张她曾经在无数娱乐报道上见过的脸,此刻正因为怨毒而显得有些扭曲。 夏安的前夫,那个因为出轨和家暴被她亲手送进净身出户的导演——张亚洲。 原来是他! 难怪了。 难怪柳筱出院后会和张亚洲搅和在一起。 一个需要报复前妻和帮她打官司的律师,一个需要东山再起的渠道。 两个人一拍即合,目标都是她陈白芷。 这条蛰伏在阴沟里的毒蛇,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来咬人了。 之前他没动手,不过是忌惮徐墨怀。现在看来,是柳筱给了他胆子,又或者,是徐墨怀一次又一次的纵容,让所有人都觉得,她陈白芷,已经失去了庇护。 “是你!?” 陈白芷开口,声音因为脱水而沙哑得厉害。 张亚洲看到她醒了,脸上露出一抹扭曲的笑。 他蹲下身,用一种审视失败者的目光打量着她,慢悠悠地说:“陈大律师,我们又见面了。你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慢慢往上涌。 但陈白芷知道,这个时候,她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 对付张亚洲这种欺软怕硬的小人,你越怕,他越得意。 第二百八十七章 张亚洲就是要毁了她 她强撑着坐直了些,背脊挺得笔直,即使身处如此狼狈的境地,那股属于精英律师的压迫感依旧没有散去。 她冷冷地迎上张亚洲的视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张亚洲,你就不怕徐墨怀找你麻烦?” 陈白芷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死水,激起了一圈涟漪。 听到徐墨怀三个字,张亚洲脸上的得意僵了一瞬。 但那点忌惮,在看到陈白芷狼狈地坐在地上时,就迅速被更汹涌的怨毒所吞噬。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徐总啊?”他拖长了音调,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我当然怕了,怕得要死呢。” 他脸上的表情故作惊恐,可眼底的阴狠却越来越浓。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整张脸因为极致的恨意而扭曲起来。 他突然向前一步,蹲下的身子几乎要贴到陈白芷的脸上。 “但是,”他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今天落在我手里,我就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最后八个字,他咬得又轻又狠。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威胁,这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这个男人,是真想毁了她。 巨大的恐惧让她心脏狂跳,手脚冰凉。 但她知道,她最后的防线,就是她的镇定。 一旦这道防线崩溃,她就真的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她压下喉咙里的干涩,硬撑着抬起下巴,直视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我刚跟徐墨怀在一起,他送我回的家。我突然消失,他马上就会发现,到时候,他不会放过你的。” 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只能搬出徐墨怀这尊大佛。 哪怕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个男人,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她不见了。 “是吗?” 张亚洲逼近了一些,嘴角挂上一抹嗜血的讥笑。 “陈大律师,你还想拿徐总来压我?”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肩膀都在抖。 “刚才徐总把你扔在半路,火急火燎地开车去医院找柳筱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张亚洲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又准又狠地扎进了陈白芷的心窝。 “你现在,不过就是个被丈夫抛弃的弃妇。”他欣赏着她脸上瞬间褪去的血色,恶毒地补上了最后一刀,“徐总的心,在柳筱那里,从头到尾,都不在你这里。” 嗡—— 陈白芷的脑子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闷棍。 弃妇。 这两个字,比任何污言秽语都更具羞辱性。 更让她难堪的是,张亚洲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那辆宾利绝尘而去的画面,徐墨怀焦急紧张的侧脸,一幕幕在眼前闪回。 她知道徐墨怀不在乎她,可从一个仇人的嘴里听到这个事实,那种刺痛,被放大了无数倍。 然而,就在那阵尖锐的刺痛几乎要将她淹没时,陈白芷的理智却猛然清醒过来。 不对。 张亚洲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连徐墨怀把她扔在半路这种细节都知道。 柳筱的电话,徐墨怀的离开,她被留在路边,然后就有人出现把她绑走……这一切衔接得天衣无缝,就好像是早就排练好的剧本。 一个可怕的念头,带着彻骨的寒意,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抬起头,那双失焦的眸子重新凝聚起锐利的光。 她盯着张亚洲,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一字一句地问: “你跟柳筱联合起来,把徐墨怀支开,就是为了把我绑到这里来?” 张亚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张因为恨意而扭曲的脸,此刻笑得更加狰狞。 “陈大律师,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为什么要绑你来这里?” 他的反问,兜头浇灭了陈白芷心中最后那点侥幸的火苗。 是啊,她怎么会忘了。 张亚洲恨她入骨,这种恨意,早就超越了理智和利益。他今天布下这个局,根本就不是为了求财。 他是来索命的。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脏,但越是这样,她的大脑反而越是冷静。 她必须拖延时间。 只要拖下去,就一定会有转机。 “你想要什么?”陈白芷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充满暴虐的眼睛,声音控制得很好,听不出一点颤抖,“钱?名?或者你想让我帮你打官司,告倒徐氏?只要你放了我,我都可以给你。” 张亚洲却只是笑,那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听着格外瘆人。 “我什么都不要。” 他说话的时候,手已经伸进了兜里,掏出来的是一卷黄色的宽胶带。 刺啦一声,他扯开一截。这声音不大,却让陈白芷浑身的血都凉了。 她猛然向后缩,可手脚都被绑着,人只能在地上蹭出一点点距离,根本没用。 张亚洲两步就跨了过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动作又快又狠。 那截胶带就这么横着糊了上来,把她所有的话都堵回了肚子里。 “唔……唔……” 她眼睛睁得老大,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男人。 “老实点儿。”张亚洲用手背拍了拍她的脸,不重,但那股劲儿比扇她一巴掌还难受。 他盯着她,眼神里没有一点人气儿。 “你以为我缺什么?”他笑起来,把脸凑到她耳边,热气喷在她的皮肤上。 “我今天什么都不要。”他一字一顿,声音压得很低,“就是要你,好好伺候伺候我这几个兄弟。” 兄弟? 陈白芷的心猛然一沉,她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仓库昏暗的角落里,竟然站出来好几个男人。 他们的身影被灯光拉得歪歪扭扭,脸上挂着同样猥琐的笑。 原来,他今天不是要她的钱,也不是要她的命。 他是要毁了她。 用最残忍的方式。 那一瞬间,陈白芷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几乎要停跳了。 她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希望徐墨怀能出现。 那几个男人舔着嘴唇,朝着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那脚步声,像是踩在她心脏上的鼓点,一下,又一下,沉重得让她窒息。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失去意识 她拼命地向后缩,身体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磨破了皮肤也感觉不到疼。 张亚洲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绝望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人就交给你们了,”他对着那几个男人吩咐道,语气轻飘飘的,却又恶毒至极,“只要保证别弄死了就行。” 说完,他转身就走,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砰—— 那扇破旧的铁门被重重关上,发出的巨响,也彻底关上了陈白芷所有的希望。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但,也就是一秒钟。 她又睁开了眼。 不。 她不能认命。 她是陈白芷,是那个从无败绩的精英律师,她不能就这么被毁掉! 一只粗糙油腻的手伸了过来,想要触碰她的脸。 “滚开!” 虽然嘴巴被封住,但那股狠劲却从眼神里迸发出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然一偏头,狠狠挥开头上那张令人作呕的陌生面孔。 她不能让这些恶心的人靠近自己,绝对不能! 就在她拼尽全力挣扎,几乎要被那几双手彻底压制住的时候—— 轰!!! 仓库那扇刚刚被关上的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陈白芷听见声音,挣扎得更加用力了。 她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一时间,整个仓库乱成了一团。 男人们惊慌的咒骂声,陌生人闯入后毫不留情的拳脚声,还有她自己因为剧烈挣扎而急促的喘息声……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她耳边炸开。 她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自己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撕掉了嘴上的胶带。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里,她呛得撕心裂肺地咳嗽,眼泪都飙了出来。 “白芷!” 一个沉稳又带着急切的男声,像一把利刃劈开了所有的嘈杂。 这个声音…… 是顾廷之。 紧接着,另一个她刻在骨子里的声音,带着哭腔,尖叫着扑了过来。 “白芷!白芷!我是许晗啊!你看看我!” 许晗。 是许晗。 这个认知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陈白芷。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映出闺蜜那张哭花了妆的脸。 刚才那些围着她的,散发着臭气的陌生面孔,全都不见了。 安全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那根一直支撑着她全部意志的弦,就这么啪地一声,断了。 全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眼前一黑,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白芷!” 许晗感觉怀里的人一软,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摇晃着她,“你醒醒!你别吓我!” 可陈白芷只是垂着头,脸色白得像纸,再没有反应。 顾廷之带来的人身手利落,三两下就把那几个地痞流氓制服在地,动弹不得。 他快步走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被许晗抱在怀里的陈白芷。 她身上的职业套裙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上面布满了挣扎时蹭出的红痕。 顾廷之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什么都没说,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羊绒大衣,一把将陈白芷连人带衣裹了个严严实实。 下一秒,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许晗,开车!去医院!” 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抱着人的手臂却稳如磐石,转身就朝仓库外大步跑去。 “哦……好!” 许晗像是被人从噩梦里一巴掌扇醒,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跑到门口,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掌心里,一片黏腻的暗红。 是血。 不知道是白芷的,还是那些杂碎的。 许晗的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她胡乱在身上擦了擦,用尽全力追上了顾廷之的脚步。 与此同时,市中心医院的高级病房里,徐墨怀正守在另一个女人的床边。 柳筱已经醒了。 她没有哭闹,只是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不停地扫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嘴里喃喃地念着同一个名字。 “墨怀……墨怀在哪儿……” “我在这。” 徐墨怀听到护士的通报,从走廊进来,声音有些沙哑。 他一靠近病床,柳筱就坐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柔软的身体贴上来,带着颤抖。 男人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了。 他下意识地想推开,可感受到她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伸出去的手,最终还是僵在了半空中。 他怎么能推开她? 她刚刚才因为惊吓过度而晕倒,医生说她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墨怀,你终于回来了。” 柳筱把脸埋在他的腹部,声音闷闷的,带着无尽的委屈。 “你知不知道,你不在我有多害怕?我总觉得那个约翰就在门外,他会冲进来……” 她说着,抱得更紧了。 “你别走,求求你,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徐墨怀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任由柳筱柔软的身体贴着,纹丝不动。 怀里的人在发抖,可他感觉不到温度,只有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直到主治医生走到他身后,轻声报告。 “徐先生,柳小姐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情绪还不稳定,需要静养。” 没有大碍。 只是情绪不稳。 柳筱明显感觉到,男人环绕在她周围的气场,瞬间降到了冰点。那不是关心,而是一种让她心惊的冷。 她很识趣地松开了圈着他腰的手,慢慢抬起头,眼睛里恰到好处地蓄满了泪水。 “墨怀,我……我刚才真的太害怕了,才会给你打电话的。”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你不会怪我吧?” 话音刚落,眼泪就滚了下来,划过苍白的脸颊。 徐墨怀垂下眼,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似乎在用力压着什么情绪,最后只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又干又涩。 “不要多想,你没事就好。” 他到底在烦躁什么?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或许是因为陈白芷下车时那个决绝的背影,或许是因为自己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路边。 “你先休息,我出去打个电话。” 男人说完,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第二百八十九章 抢救中 柳筱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她脸上的脆弱和泪水消失得一干二净,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里,只剩下淬了毒一般的怨恨意。 刚才给徐墨怀拨通电话后,她立刻就给张亚洲发了消息。 计划已经开始了。 现在,只要再拖住徐墨怀一会儿,她就不信,陈白芷那个贱人还能毫发无伤地走出那个仓库! 而徐墨怀对身后这一切的算计浑然不觉,他径直走到了空无一人的楼梯口。 他拿出手机,指尖划过通讯录,停在白芷两个字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两个人刚刚才吵完架。 她那么骄傲,现在打电话过去,她会怎么想? 最终,他还是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老板。”尹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恭敬。 徐墨怀没有半句废话,直接下令:“你现在去一趟满芳庭,看一下陈白芷有没有安全回去。” “是。” 电话那头应下后,徐墨怀便挂了线。 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点了一根烟。 来医院的这一路上,他总觉得心神不宁,右眼皮跳得厉害。 这种感觉,从陈白芷独自下车离开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把她一个人丢下。 可柳筱的电话打来时,他确实慌了。 现在冷静下来,他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那股恐慌。 一根烟抽尽,徐墨怀心里的那团火非但没灭,反而烧得更旺。 他把烟头狠狠摁在墙上,捻灭了那点猩红的火星,转身推开楼梯口的门,大步流星地走回了病房。 病房里很安静,柳筱侧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睡得好像很不安稳,眉头轻轻蹙着,嘴里无意识地溢出一声梦呓。 “墨怀……” 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依赖。 换做平时,这足以让徐墨怀心软。 可现在,这声音只让他更加烦躁。 他听见了吗? 或许听见了,又或许根本没入他的耳。 他的目光越过柳筱,落在窗外漆黑的夜幕上,眉头拧成一个死结。 尹杰还没回电话。 那个女人……她到底有没有安全到家? 他不能再等了。 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快要把他逼疯了。 徐墨怀不再犹豫,转身对守在一旁的护士冷声交代了几句:“照顾好她,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抓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和车钥匙,转身就走。 柳筱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要走? 他居然真的要丢下自己一个人走? “墨怀!” 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声音带着尖锐,再也顾不上伪装柔弱。 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握着门把的手停顿了不到一秒。 但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决然地拧开门把,大步跨了出去。 砰! 病房的门被他重重摔上。 柳筱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眼里的脆弱寸寸碎裂,最后只剩下淬了毒的阴冷。 她慢慢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近乎嗜血的笑。 走吧,尽管走。 算算时间,张亚洲那边也该得手了。 她倒要看看,等他找到那个被一群男人伺候过的陈白芷,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为了那个贱人,把自己丢下! 一个被玷污过的女人,徐墨怀怎么可能还要! 沉重的关门声,像是柳筱内心胜利的号角,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废弃工厂的死寂。 徐墨怀的车子一个甩尾,堪堪停在尹杰的车后。 他推门下车,一眼就看到了那扇被暴力踹开的仓库大门。 就在他下车的瞬间,一道身影从黑暗的门洞里走了出来。 是顾廷之。 他怀里抱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陈白芷。 徐墨怀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他眼睁睁看着顾廷之抱着她,她浑身瘫软,毫无生气地靠在那个男人的胸口,头无力地歪着,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那副样子,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徐墨怀的心口。 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许晗哭着冲上去,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徐墨怀的目光死死钉在陈白芷身上,他哑着嗓子,对身后的尹杰下令。 “把这里处理干净。” 他转身上车,一脚油门踩到底,跟上了前面那辆疾驰而去的车。 市立医院急诊门口。 顾廷之抱着陈白芷刚下车,还没来得及迈上台阶,一道高大的黑影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徐墨怀周身裹挟着骇人的戾气。 “把白芷给我。”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地盯着顾廷之怀里的女人。 他的女人,怎么能被别的男人这样抱着! 顾廷之却像是没看到他眼中的风暴,反而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他抬起眼,目光冷得像刀。 “麻烦徐总让开。” 他看着徐墨怀,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我知道怎么救她,救人要紧。” “我知道怎么救她,救人要紧。” 顾廷之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凿子,敲在徐墨怀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救她。 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熄了他眼底汹涌的妒火。 他死死盯着顾廷之怀里那个女人苍白如纸的小脸,那双平日里总是倔强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毫无生气。 他的女人,他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陈白芷,现在却像个破碎的娃娃,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而他却只能站在这里,像个争风吃醋的疯子。 徐墨怀紧握的双拳,指节捏得发白,青筋暴起。 他喉结滚了滚,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他侧过身,让开了通往急诊室的生命通道。 顾廷之没再看他一眼,抱着陈白芷,与他擦肩而过,径直冲进了亮着灯的抢救室。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门顶上那刺眼的红色灯牌,写着抢救中三个字,烫在了徐墨怀的视网膜上。 他的心,也跟着那扇门,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那红光,在他眼前无声地闪烁。 第二百九十章 幕后黑手的线索 徐墨怀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敲碎了这死寂。 “徐墨怀!” 许晗停好车冲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失魂落魄坐在那里的男人。 她三两步冲到他面前,劈头盖脸地质问起来。 “你还有脸来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医院守着你的心肝宝贝柳筱吗?” “你管过白芷的死活吗?结婚三年,你哪天把她当过你的妻子?” “现在好了,她出事了,你是不是就彻底自由了?正好可以跟那个绿茶婊双宿双飞,再也没人碍你的眼了!” 许晗越说越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看着男人那张毫无反应的脸,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伸出手就用力推了他一把。 “你现在就给我滚!白芷不想看见你!你这个凶手!” 徐墨怀被她推得一个踉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着那扇紧闭的门。 “许小姐!你冷静一点!”尹杰匆匆赶到,一把拦住了还要上前的许晗,“徐总他……他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他不知道?”许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隔着尹杰,指着徐墨怀,眼圈通红,声音都在发抖,“如果不是他为了柳筱那个贱人,在路上把白芷一个人丢下,白芷会出事吗?徐墨怀,我告诉你,如果白芷有任何三长两短,我拼了这条命,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尹杰死死挡在两人中间,任由许晗发泄。 许晗骂得嗓子都哑了,颓然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合十,死死盯着抢救室的门,不停地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二十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咔哒一声。 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那声音像是一道惊雷,把徐墨怀的魂瞬间劈了回来。 他猛然站起身,第一个冲了上去。 移动病床被推了出来,陈白芷躺在上面,挂着点滴,脸色依旧惨白,但呼吸已经平稳。 “白芷,你怎么样?” 徐墨怀扑到床边,声音嘶哑,带着恐慌。 那熟悉的嗓音,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扎进陈白芷的耳朵里。 她本来就毫无血色的脸,在那一瞬间,白得几乎透明。 身体下意识地一僵,她带着无比抗拒的意味,将脸转向了另一侧,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他。 那个动作,比任何一句辱骂都来得更伤人。 徐墨怀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徐墨怀,你看到了吗?” 许晗一个箭步冲上来,像一堵墙,隔开了他和病床。 “白芷她不想看见你!麻烦你,立刻,马上,从我们眼前消失!” “我……”徐墨怀还想说什么,喉咙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许晗寸步不让,眼神冰冷。 “你如果还想让她好,想让她快点恢复,就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刺激她!算我求你了,你滚好不好?” 旁边的医生也皱起了眉,开口道:“先生,病人刚刚脱离危险,情绪极度不稳定,需要绝对的安静。请你不要打扰她休息。” 医生的话,像最后的审判。 徐墨怀看着陈白芷决绝的侧脸,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 他默默地,一步一步地,退到了旁边,眼睁睁看着许晗推着那张移动病床,从他身边经过,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那滚动的轮子声,碾过他空荡荡的心口,留下一片狼藉。 走廊尽头的拐角吞没了病床的最后一个轮廓,那滚轮压过地面的轻微声响,也终于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一瞬间安静得可怕。 徐墨怀还维持着那个后退的姿势,僵在原地。 直到楼道里彻底安静下来,他才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尹杰。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说吧。” 尹杰一直垂首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开始汇报。 “现场抓到的几个人,都是有前科的小混混。据他们交代,是被人临时花钱叫过去办事的。” 办事?办什么事? 徐墨怀的拳头,在身侧无声地攥紧,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响。 找一群经验丰富、什么都敢干的街头烂人…… 幕后主使的目的,根本不是简单的绑架勒索。 那是冲着彻底毁掉她去的。 用最肮脏的手段,去侮辱陈白芷,那个骨子里比谁都骄傲干净的女人。 一想到那个画面,想到她可能遭遇的一切,徐墨怀的眼底就瞬间涌上了一层猩红的杀意。 尹杰察觉到老板周身气压的骤变,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但还是继续往下说。 “我刚才派人查了,少夫人是在满芳庭茶餐厅门口被人掳走的。” “根据餐厅门口的监控和一些线索,我们……锁定了张亚洲。” “张亚洲?” 徐墨怀念出这个名字,眉心死死地拧了起来。 这名字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但一时之间,他混乱的大脑里,什么都想不起来。 尹杰看出了他的茫然,立刻提示了一句。 “徐总,您忘了?上次,少夫人代理了他前妻的离婚官司,抓到了他婚内出轨、转移财产的证据,最后让他净身出户了。” 哦,想起来了。 是那个官司。 当时陈白芷赢得很漂亮,圈子里还小范围地传了一阵,说她手段了得,是个不能惹的女律师。 尹杰看着老板的脸色,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而且……” “继续说。” 徐墨怀的眼神骤然凌厉,直直射向尹杰。 那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命令。 尹杰被他看得头皮一麻,只好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话一字不漏地吐了出来。 “而且,这个张亚洲,为了阻止少夫人开庭,曾经……故意制造了一场追尾车祸,想让少夫人受伤。” 车祸……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猛然撬开了徐墨怀记忆的闸门。 一些被他随手丢给尹杰处理的琐事,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他想起来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胎像不稳 陈白芷当时确实跟他说过这件事,说对方手段阴险,必须追究到底。 可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好像正在因为柳筱回国后被媒体围追堵截而心烦,根本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他还觉得陈白芷小题大做,为了一个案子斤斤计较,不够大度。 最后,因为柳筱一个电话,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需要他过去。 他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让她不要再管这些破事,然后就挂了电话,让尹杰去处理掉。 所谓的处理,就是压下去,不许她再追究。 自己当初……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为了柳筱那些真假难辨的脆弱,亲手堵住了陈白芷寻求公道的路。 他亲手,将那条想要伤害她的毒蛇放虎归山。 然后,那条毒蛇,就在今天,在他再一次为了柳筱而将她抛在路边之后,回头,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口。 所以,许晗没有骂错。 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帮凶。 他就是那个凶手。 一阵尖锐的耳鸣声轰然炸响,徐墨怀眼前阵阵发黑,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错了。 错得离谱。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徐墨怀再次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在了他身后冰冷的墙壁上。 白色的墙灰簌簌落下,混着他指骨关节处瞬间迸裂开的血珠。 那痛感,却远不及他心脏被凌迟的万分之一。 他缓缓转过身,猩红的眼死死盯住尹杰。 “人呢?” 他问,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尹杰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连呼吸都觉得是种罪过。 “徐总……张亚洲他……” 他的声音在老板噬人的目光下,抖得不成样子。 “他……他已经出境了。在我们的人赶到之前,就按照提前安排好的路线,跑了。” 跑了? 就这么跑了? 那个差点毁了陈白芷的畜生,就这么干干净净地跑了? 徐墨怀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下一秒,他抬起同一只手,又是狠狠一拳,砸在了墙上同一个位置。 砰! 这一次,力道更重,声音更闷。 新裂开的伤口叠着旧伤,鲜血顺着墙面蜿蜒流下。 可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被自己砸出的狼藉。 “一群废物。”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是对尹杰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尹杰的身体猛然一颤,连头都不敢抬,只听见老板那淬了毒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他跑到天涯海角。” “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人找出来。” “我要他,活的。” “是。” 尹杰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只简单地应下。 而走廊尽头的腥风血雨,暂时还波及不到另一间安静的特护病房。 陈白芷在一片混沌中,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里纯白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消毒水气味,还有……守在她身边的两张熟悉的脸。 顾廷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神色疲惫却专注地看着她。 许晗趴在床沿,似乎是哭累了,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痕。 看到他们,陈白芷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才算慢慢地落回了实处。 安全了。 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想说点什么,却突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那个瞬间,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双手下意识地覆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孩子…… 她的孩子…… 那个畜生给她下的药,仓库里的混乱和挣扎…… 一瞬间,比在废弃仓库里还要巨大的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不敢想,甚至不敢去确认。 顾廷之第一时间就看穿了她眼神里那几乎要将她撕碎的恐慌,他立刻俯下身,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白芷,放心。”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她。 “孩子还在。” 短短四个字,劈开了陈白芷世界里的无边黑暗。 她紧绷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彻底松懈下来。 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终于敢吐出来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紧紧回握住顾廷之的手。 还好…… 还好孩子还在。 陈白芷没有说出口,却在心里重复了千遍万遍。 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混着酸涩的泪水,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然而,这病房里令人心安的寂静,很快就被一道压抑着焦虑的声音打破了。 “顾学长,你……你确定吗?” 许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直起了身子,她通红的眼睛里写满了怀疑,死死地盯着顾廷之,声音又轻又急。 她不信。 来医院的路上,她看得清清楚楚,白芷的裤子上,有血。那片刺目的红,几乎灼伤了她的眼睛。 虽然医生后来解释说是药物引起的少量出血,可她怎么能放心? 那是她的芷芷,是她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宝贝,现在却…… 顾廷之明白许晗没说出口的担忧是什么。他转向她,眼神温和却不容置疑。 “白芷身体底子好,这次受了惊吓,情绪波动太大,才导致胎像有些不稳。” 他耐心地解释着,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进两个女人的耳朵里。 “没有大碍。只要接下来好好静养,注意情绪,很快就会恢复。” 嘴上说得轻松,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在那个废弃的仓库里,陈白芷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地狱。 如果他再晚到一步,哪怕只有一分钟…… 后果,他根本不敢想。 顾廷之的话像是一剂真正的镇定剂,终于让许晗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原处。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疾手快地抄起床头柜上早就备好的温水,扶着陈白芷的肩膀,小心地喂她喝了两口。 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涸刺痛的喉咙,也仿佛带回了生气。 陈白芷重新躺下,混沌的脑子才开始一点点转动起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救命之恩的由来 她看着守在床边,一个眼圈红得像兔子,一个满脸倦容却强撑精神的两个人,沙哑着嗓子,缓缓开了口。 “你们两个……是怎么找到我的?” 问出口的瞬间,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脑子里下意识闪过的,竟然是徐墨怀的脸。 她以为……她竟然还以为,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那个男人会像天神一样降临,会不顾一切地来救她。 可笑。 真是太可笑了。 她把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希望,寄托在了那个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男人身上。 结果呢? 救她于水火的,是她的闺蜜,和顾廷之。 许晗听见她的话,下意识地看了看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顾廷之。 她这才敢开口。 “还不是顾学长?”许晗的声音里混着后怕的庆幸,“他不放心你跟那个约翰单独见面,就留了个心眼,一直悄悄关注着你的位置。不然呢?不然你以为是谁能第一时间赶到那个鬼地方把你捞出来!” 她说着,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伸手戳了一下陈白芷盖着被子的胳膊,力道却轻得像羽毛。 “你说说你,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一个人出门在外,让你随时给我发消息,你就是不听!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许晗的嘴像个小炮仗,噼里啪啦地说着,却绝口不提那个最关键的人。 来医院的路上,她已经从顾廷之那里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是徐墨怀,是她那个名义上的丈夫,为了柳筱那个绿茶,把她一个人扔在了路边。 这件事,像一根毒刺,扎在许晗心口。 她怕这根刺会戳伤白芷,更怕会影响到她肚子里那个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小家伙。 所以她不敢说。 那个男人的名字,此刻在她嘴里,比任何诅咒都更肮脏。 而病床上的陈白芷,此时已经缓过来了不少。 药物的效力在退去,身体的痛楚逐渐清晰,但脑子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她费力地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的顾廷之,干裂的嘴唇努力向上牵动了一下。 “廷之哥,这次……真的麻烦你了。” 顾廷之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翻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醇得像冬日暖阳。 “白芷,你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又迅速移开,语气愈发柔和。 “先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 这四个字,听起来是体谅,却打开了陈白芷脑子里那个禁忌的匣子。 怎么可能不去想? 她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是徐墨怀那张冷漠的侧脸,就是他为了接柳筱的电话,毫不犹豫将车停在路边的决绝。 如果不是他,她怎么会落单? 如果不是他,那个叫张亚洲的男人又怎么会有可乘之机? 绑架,下药,侮辱……还有她腹中这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小生命。 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陈白芷痛苦地闭紧了双眼,将那滴即将滑落的泪,狠狠地逼了回去。 再睁开时,那双漂亮的杏眸里,所有的脆弱都已褪去,只剩下坚决。 她重新看向许晗,沙哑的嗓音里带上了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 “晗晗,你明天把我的笔记本电脑带过来,我有些资料要处理。” “哎呀,我的姑奶奶!” 许晗一听这话,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现在是什么身体状况你自己不清楚吗?还工作?还处理资料?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眼看许晗就要开启说教模式,一直安静的顾廷之却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扯到了一旁。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就按白芷说的去办吧。” “什么?”许晗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顾廷之的目光越过她,落在病床上那个神情坚毅的女人身上,眼神里带着疼惜。 他轻声解释:“让她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总比躺在这里胡思乱想强。” 强迫她休息,只会让她在痛苦的泥潭里陷得更深。 许晗愣住了。 她顺着顾廷之的视线望回去,看到陈白芷虽然躺着,但那眼神,那周身的气场,已经不再是刚才那个脆弱无助的受害者。 那是她熟悉的,在法庭上所向披靡的精英律师陈白芷。 她只是受了伤,但她没有被打垮。 许晗瞬间就明白了。 她的芷芷,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开始反击了。 她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对着顾廷之,郑重地地点了点头。 “好,我明天就去拿。” 第二天一早,阳光正好,柳筱却觉得心头压着一块阴云。 公寓里,她捏着一份刚由助理送来的快递文件,指尖有些发凉。 撕开封口,一张带着法院印章的传票赫然躺在里面,白纸黑字,冰冷刺眼。 约翰·史密斯诉柳筱离婚案,开庭时间:一周后。 她嗤笑一声,随手就想扔到一边。这个约翰,还真是不死心。 可当她的视线扫过最下方律师函的起草人时,瞳孔骤然一缩。 ——陈白芷。 怎么会是她?那个女人不是刚被张亚洲…… 她不是应该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吗?这么快就能替人起草律师函,还把传票送到了她手上? 柳筱立刻抓起手机,拨通了王浩的电话,声音急切:“去给我查!陈白芷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她昨天一整天都坐立难安,生怕张亚洲那个蠢货失手被抓,把自己给供出来。 直到今天早上,王浩才回信,说张亚洲已经拿着钱顺利出境,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可陈白芷…… 那个女人竟然安然无恙地逃脱了? 柳筱捏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王浩的汇报,脸色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她逃了。 她不仅逃了,甚至还能在医院里处理工作。 而徐墨怀呢? 自从那天晚上他匆匆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二百九十三章 迟来的探望遭拒 柳筱不敢主动打电话过去,她清楚,陈白芷出事,自己再怎么撇清关系,徐墨怀心里也一定有根刺。这种时候联系他,只会触了他的逆鳞。 本来以为只要陈白芷废了,自己再徐徐图之,早晚能让徐墨怀回心转意。 可现在,这张来自陈白芷之手的传票,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 一周后的离婚官司,让她再次被拽回了泥潭。 柳筱挂了电话,眼中的柔弱伪装尽数褪去,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恶毒。 陈白芷,你还真是命大! 她紧紧攥着拳,修剪精致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里,那点疼痛在此刻的滔天恨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有下次,我一定让你死无全尸! 柳筱这边正盘算着下一步,她心心念念联系不上的那个男人,此刻正再一次站在一扇紧闭的病房门前。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徐墨怀已经闻了三天。 连着两天,他都被许晗那个女人像门神一样堵在外面,连病房的门缝都没能看进去一眼。 今天是第三天。 他高大的身影在走廊里投下一片阴影,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天未曾好眠的疲惫。 秘书尹杰跟在他身后,也是一脸为难。 尹杰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门很快从里面拉开。 开门的果然还是许晗。 她看到门外的两个人,尤其是为首的徐墨怀,脸上那点仅存的客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就那么靠在门框上,双臂环胸,挡住了所有去路。 尹杰刚想开口说点场面话:“许小姐……” “你闭嘴。”许晗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一双着火的眸子死死盯着徐墨怀,一字一句,清晰得像冰锥砸在地上。 “徐墨怀,我说过了。” “只要有我许晗在一天,你就休想靠近白芷一步!” 许晗的话像一堵冰墙,严丝合缝地堵在徐墨怀面前。 走廊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尹杰站在徐墨怀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他跟了老板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指着他的鼻子骂,而且一骂就是三天。 偏偏老板还就站在这里,任由她骂。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走廊另一头电梯叮地一声轻响,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提着保温桶走了出来。 是顾廷之。 许晗立刻就看到了他,脸上那层能冻死人的冰霜瞬间融化。 她甚至懒得再多看徐墨怀一眼,只留下一个警告意味十足的瞪视,便快步迎了上去。 “顾学长,你怎么又来了?”许晗的声音里带着熟稔,“不是让你别总跑来跑去嘛,怪累的。” 她说着,还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打包票道:“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这儿守着,绝对把芷芷照顾得妥妥帖帖的,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话里的苍蝇指谁,不言而喻。 许晗说完,就要挽着顾廷之的胳膊,带他一起进病房。 眼看那扇紧闭的门就要在他们面前打开,一道低沉男声从背后传来。 “许晗。” 徐墨怀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走廊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他可以进,我不可以?” 许晗的动作顿住了。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个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这个问题,简直是她这几天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为什么?”许晗声音陡然拔高,每个字都像是淬了火的钉子,狠狠地砸向徐墨怀,“你还有脸问为什么?” “你就是不可以!” 她的情绪彻底爆发,指着徐墨怀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如果不是顾学长及时赶到,你知不知道芷芷会怎么样?后果不堪设想这四个字,你懂不懂是什么意思?!” “那个时候,你在哪儿?你在干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许晗故意拖长了音调,满眼鄙夷,“你在陪你的白月光,你在接柳筱的电话!” “怎么?现在事情过去了,危险解除了,你才想起来你还有个老婆躺在医院里?才想起来要见她了?” “我告诉你,徐墨怀——” “晚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徐墨怀的心上。 他被堵得哑口无言,胸口一阵阵地发闷。 他知道许晗说得都对。 可正因为对,正因为懊恼,他才更迫切地想要见到陈白芷。 他想亲眼看看她怎么样了,想跟她说句话。 徐墨怀上前一步,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势在这一刻尽数收敛,甚至带上了恳求。 “我……我没想到会是那种情况。”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现在只想见她一面。” 见许晗依旧像一尊不可撼动的门神,他眼底的焦躁几乎要溢出来,语气也跟着加重了些许。 “许晗,我是白芷的丈夫。” “我有权见她。” 丈夫这个词,捅开了许晗怒火的最后一道闸门。 她没想到徐墨怀还有脸用这个身份来压她,气得简直要原地爆炸。 “你——” 许晗刚要开口反驳,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拉住。 顾廷之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将她不着痕迹地护在了身后。 他依旧提着那个保温桶,脸上挂着温润的浅笑,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徐墨怀身上,声音温和,却带着强势。 “徐总。” “我想,现在白芷最不想见的人,应该就是你。” 顾廷之顿了顿,嘴角的弧度不变,眼神却冷了几分。 “这一点,徐总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不是吗?” 顾廷之的话,精准地刺破了徐墨怀强撑着的所有体面。 刺激之下,徐墨怀的理智瞬间崩断。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手腕一拧,一股狠厉的劲风就朝着顾廷之的面门挥了过去! 这一拳,凝聚了他这三天来所有的焦躁。 “啊——” 许晗吓得心跳都漏了半拍,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睁睁看着那只拳头在眼前放大。 然而,顾廷之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甚至还有闲暇侧过身,将许晗更严实地护在身后。 第二百九十四章 离婚起诉书的重击 就在那拳头即将触碰到他脸颊的瞬间,他才淡然开口,声音清冷。 “徐总如果想打架,我顾廷之今天奉陪到底。” 一句话,轻飘飘的,却比任何阻挡都更有力。 “但是,”顾廷之的眼神终于对上了徐墨怀那双猩红的眼,语气里没有温度,“想见白芷,绝对不可能。”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空旷的走廊里炸开。 徐墨怀那只蓄满了力道的拳头,最终狠狠地砸在了身侧冰冷的墙壁上。 白色的墙皮瞬间龟裂,凹陷下去一小块,鲜红的血顺着他破皮的指节蜿蜒而下,一滴一滴,砸在光洁的地板上。 疼。 手背上传来钻心的疼,可这疼痛却远不及他心里的万分之一。 顾廷之说得没错。 陈白芷,她确实不想见他。 他已经连着打了三天的电话,从最开始的无人接听,到后来的直接挂断,再到最后,那个冰冷的机械女声提示他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每一个信号,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不想见他,不想听他的声音,不想和他有任何联系。 他站在这里,用丈夫的身份施压,像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而顾廷之,却能轻而易举地提着保温桶,被许晗笑着迎进去,去见他心心念念却不得一见的人。 巨大的落差感席卷而来,徐墨怀默默地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那扇紧闭的病房门的距离。 转身离开之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廷之。 那一眼里,有不甘,有警告,但更多的,是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颓败。 从医院压抑的氛围里脱身,徐氏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依旧是熟悉的冰冷。 徐墨怀一言不发地坐进宽大的皮椅里,手背上凝固的血迹和墙灰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他盯着那片狼藉的伤口,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尹杰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走了进来,步子放得很轻。 “徐总,这是法院直接发到公司的。” 徐墨怀像是没听见,依旧盯着自己的手背发呆。 尹杰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 徐墨怀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抬起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厉害。 “里面是什么东西?” 法院? 他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事需要法院直接把文件寄到公司来。 “上面写着徐墨怀先生亲启,”尹杰不敢多猜,只是看了看文件袋封面上的字,双手将它递了过去,“我没敢拆。” 徐墨怀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接过文件袋,右手手背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又被牵扯到,一阵刺痛传来。 他皱了皱眉,忍着痛,有些笨拙地撕开了文件袋的封口。 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被他抽了出来。 刚一拿出,封面上几个加粗加黑的宋体大字,狠狠地砸进了他的眼底。 他看着那几个字,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 竟然是一份……离婚起诉书。 而起诉人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印着三个字—— 陈白芷。 这三个字,像三座沉甸甸的大山,轰然压在了徐墨怀的胸口。 他捏着那份文件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刚刚凝固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新的血珠,可他浑然不觉。 离婚起诉书…… 她竟然要通过法院和他离婚。 这个念头像是野火,瞬间燎原,烧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灼痛起来。 他想过她会生气,会冷战,会把他拉黑名单,甚至会像现在这样,拒绝见他。 但他从没想过,她会直接用这种最决绝的方式,来宣告他们关系的终结。 结婚三年,她一直都是那个温婉、体贴、懂事的陈白芷。 她会记得他的胃不好,家里常备着胃药;她会记得他开会的习惯,提前熨烫好第二天的衬衫;她甚至会记得在他母亲生日时,放下手头所有工作,陪着老人家逛街吃饭。 她做得那么好,好到让他以为,她会永远是那个站在他身后,无论他做什么都会默默包容的陈白芷。 可现在,这个女人却用一份冰冷的法律文书,清晰地告诉他——徐墨怀,我不要你了。 为什么? 是因为他把她丢在路边,去接柳筱的电话? 还是因为……顾廷之? 徐墨怀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顾廷之为陈白芷挡在身前的画面,闪过许晗那句顾廷之救了她,心脏又酸又涩,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猛然将那份起诉书摔在桌上,纸张散落一地,发出哗啦的声响。 “出去!”他冲着还站在原地的尹杰低吼,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暴戾。 尹杰被他猩红的眼睛吓了一跳,不敢多说一个字,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徐墨怀粗重的呼吸声。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跌坐回皮椅里,双手插进头发,痛苦地向后仰去。 他输了。 在顾廷之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门外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又急又快。 门把手被突然拧开,尹杰刚想拦,就跟冲进来的人影撞了个满怀,是柳筱。 她一脸焦急,看都没看尹杰,推开他就闯了进去。 “墨怀,你怎么不接电话?我……” 她带着哭腔的话说到一半,在看清徐墨怀时,一下就卡住了。 他坐在皮椅里,背对着窗外的霞光,整个人却陷在阴影里。 他抬起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那眼神像是要把人撕碎。 柳筱的心猛然一跳,后背发凉。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身上那股暴戾的气息,让她一动也不敢动。 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她的视线往下,落在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上。 “啊!” 她倒吸一口凉气。 那只手血肉模糊,还嵌着墙灰,整个手背都肿了。 她压下心里的害怕,快步走进休息间,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 她把医药箱放在桌上打开,用镊子夹起一个沾了碘伏的棉球,小心地伸向那只手。 “别动。” 他的声音沙哑,不许人反驳。 她的手停在半空,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被这种毒妇缠上 “墨怀,手伤成这样会发炎的,我帮你处理一下……” 她带着哭腔,还是把棉球凑了过去。 徐墨怀没再说话,也没躲。 他只是皱着眉,下颌绷得死紧,忍着疼。 棉球擦过伤口的刺痛很清晰,可他动都没动一下。 直到柳筱把医药箱重新收好,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才被打破。 徐墨怀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回去? 柳筱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这是在赶她走? 她看着男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他眼底深不见底的疲惫,知道自己今天来的时机不对。 这个时候,无论她说什么,撒娇也好,哭诉也罢,这个男人恐怕都听不进去。 他所有的心神,都不在她这里。 这个认知让柳筱的心里泛起一阵尖锐的嫉妒,但她很聪明地没有表现出来。 她点了点头,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好,那你好好休息,不要太累了,我……我晚点再来看你。” 说完,她看了一眼徐墨怀,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办公室。 另一边,枫华公寓里,柳筱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她刚从医院回来,一想到陈白芷竟然成了约翰·史密斯的代理律师,她就心烦意乱,如坐针毡。 陈白芷那个女人,她来打这个官司,绝对不是为了什么天价律师费,而是冲着她来的! 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柳筱抓起手机,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飞快地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她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急切:“浩哥,是我。” “嗯,”电话那头的男声听起来沉稳而冷静,“怎么了?” “浩哥,还有三天,我就要出庭了!”柳筱的声音里全是压抑不住的恐慌,“陈白芷……陈白芷她现在是约翰的律师!她肯定会想尽办法让我身败名裂的!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不能输!”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对策。 这短暂的安静让柳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对面开口了,语气依旧平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柳筱,你先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 “听我说,”男人的声音不容置喙,“这件事交给我,我来想办法。你这几天安分一点,不要再节外生枝。” 挂断电话,柳筱长长吐出一口气,可那颗心还是悬在半空,怎么也落不踏实。 她现在能指望的,只有王浩了。 医院病房里那股消毒水的味儿,总算被保温桶里飘出的鸡汤香给盖住了一点。 许晗盯着陈白芷把最后一口汤喝完,这才满意地把东西收了起来。 “这才像话,”她一边收拾一边念叨,“不多吃点怎么好得快。” 这几天,她除了管着陈白芷的一日三餐,剩下的时间基本都用来刷手机了。 她眼睛尖得很,就防着柳筱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 那个女人惯会颠倒黑白,在网上装可怜博同情。 夜深了,陈白芷身体还虚,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许晗窝在陪护床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 她的拇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着,忽然,停住了。 一条新弹出的娱乐推送,标题用黑体加粗,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子恶毒。 发帖的是个粉丝不少的博主,自称是柳筱的铁杆粉丝。 #惊爆!知名律师陈白芷私德败坏,为钱插足当红小花柳筱婚姻。 标题又长又刺眼,像一根毒针,狠狠扎进了许晗的眼睛里。 她点进去,铺天盖地的都是柳筱粉丝的谩骂和所谓的爆料。 帖子图文并茂,言之凿凿,把陈白芷描绘成一个为了不择手段拆散别人家庭的恶毒女人。 帖子里说,陈白芷早就觊觎徐墨怀,利用职务之便勾引他,最终才小三上位。 现在柳筱回国,她怕地位不保,又用卑劣手段接下柳筱的离婚官司,企图在官司上动手脚,让柳筱净身出户,永无翻身之日。 底下的评论区已经沦陷。 【我就说这个陈律师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脸狐狸精相!】 【心疼我们筱筱,被这种毒妇缠上,回国了还要被欺负。】 【抵制无良律师!这种人就该被吊销执照!】 许晗看得浑身发冷,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群人什么都不知道,凭着几张捕风捉影的图和一段颠倒黑白的文字,就能把白芷说得这么不堪! 白芷下周就要开庭了。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这种致命的负面新闻。 怎么想,都太刻意了。 下周开庭,最最害怕的人是谁?除了柳筱,还能有谁! 也只有她,能这么精准地煽动自己的粉丝,利用舆论来攻击白芷。 先在道德上把白芷钉死,到时候就算官司赢了,白芷的声誉也全毁了。 这个女人,心肠怎么能这么毒! 许晗的心里像着了火,捏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绝不能让柳筱这个恶毒的女人得逞! 许晗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深夜。现在这个时间,找谁都没用,公关团队都下班了,贸然行动只会越描越黑。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切,只能等天亮再说。 这一夜,许晗几乎没怎么合眼。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她就拿着手机走到了病房外的走廊尽头,拨通了顾廷之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那头传来顾廷之温润又带着急切的声音。 “许晗?是不是白芷有什么情况?”他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没有,顾学长,你先别担心。”许晗立刻安抚他,然后把昨天深夜看到的新闻和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她语速极快,带着愤怒。 “……这个柳筱,她就是想在开庭前,把白芷的名声彻底搞臭!” “顾学长,你来帮我照顾下白芷,我去报社找我们主管,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电话那头的顾廷之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冷了下来,没了平日的温和。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冲出了报社大楼 他的话不重,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许晗又交代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她站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把满脸的怒气都压下去,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才推门回到病房。 病房里,陈白芷已经醒了,正半靠在床上,看着窗外。 晨光柔和地洒在她脸上,让她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气。 “醒啦?”许晗笑着走过去,很自然地说道,“白芷,我刚接到主管电话,临时有点急事要回单位一趟。很快就回来。” 她说着,坐到床边,伸手握住了陈白芷有些冰凉的手。 “你一个人可以吗?有事就按铃叫护士,千万别逞强。” 陈白芷看着许晗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又暖又酸。 她伸出手,反握住许晗的手,那只因为愤怒而紧握了一夜的手,此刻还带着僵硬。 “晗晗,你去吧。”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眼神却很清明,“你也不能天天守着我,连工作都不要了。” 这几天,许晗几乎是寸步不离,吃喝拉撒全在医院解决,连带着工作都请了长假。 她得赶紧好起来才行。 不能再拖累许晗了。 陈白芷轻轻拍了拍闺蜜的手背,扯出一个安抚的笑:“你看,我这不是好多了嘛。” 许晗见她坚持,又想到网上那摊子烂事,确实需要自己去处理,便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顾廷之提着保温桶,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许晗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站起来:“顾学长,你来得正好,我单位有点急事,白芷就先拜托你了!” 说完,她抓起自己的包,火急火燎地冲出了病房,那背影,带着一股要去干架的杀气。 许晗一路飙车,直接杀到了报社。 她没回自己的工位,而是径直敲响了主管办公室的门。 张主管看见她,像是看见了救星,脸上立马堆起了笑。 “小晗,你可算回来了!” 张主管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拿起一叠厚厚的资料,就要往她手里塞。 “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报社里压了好几个采访,人手根本不够用,就等你这个王牌记者回来救场了!” 许晗看着那叠资料,却没有伸手去接,反而直接打断了主管的话。 “张主管,我不是来上班的。”她语气不容置喙,“我得再请几天假。” 张主管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正想问个究竟,许晗已经把手机递到了她面前,屏幕上正是那条把陈白芷钉在耻辱柱上的热搜。 许晗把柳筱粉丝恶意引导舆论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她就是想在开庭前毁了白芷。” 张主管在媒体圈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一眼就看出了这背后水深。她和许晗关系不错,也欣赏陈白芷这个小姑娘,有心想帮忙。 她皱着眉,拿起自己的手机,拨了几个电话。 然而,几个电话打下来,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挂掉最后一通电话,张主管叹了口气,看着许含,摇了摇头。 “小晗,这事儿不简单。”她沉声说,“这帖子背后有人在操控,我动用了所有能用的人脉,顶多是限流,但根本删不掉。对方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许晗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连张主管都束手无策? 她不信邪地抢过自己的手机,再次点开那条帖子。 只是一夜之间,帖子的发酵速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评论和转发量已经突破了天际,留言区更是彻底沦陷。 除了柳筱那些被洗脑的粉丝在摇旗呐喊,还涌现出大量身份不明的水军,有组织地带节奏,将脏水一盆接一盆地往陈白芷身上泼。 【这种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女人太可怕了,建议行业封杀!】 【楼上说得对!我们筱筱才是受害者,回国还要被这对狗男女欺负,太惨了!】 【徐总快醒醒吧!别被这种毒妇骗了!】 柳筱的粉丝基础本就庞大,再加上水军的煽风点火,舆论已经完全一边倒。 许晗看着那些恶毒的字眼,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脚冰凉。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许晗握着冰凉的手机,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报社大楼。 她不能等了。 再等下去,白芷就真的要被这盆脏水泼死了。 开庭在即,舆论一旦被彻底引导,对判决的影响不堪设想。 白芷为了这一天,等了太久,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许晗一屁股坐进驾驶座,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她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脑海中闪过无数张脸,最后,却定格在了那张她最不想看见,也最不想去求的脸上。 徐墨怀。 也只有他了。 徐氏集团的公关团队,是京城公认的第一。 更重要的是,徐墨怀这个人,手腕够硬,势力够大,只要他想,就没有压不下去的新闻。 这个认知让许晗感到一阵恶心,但为了白芷,她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发动了车子。引擎轰鸣一声,载着她满腔的怒火,朝着徐氏集团的方向疾驰而去。 刺耳的刹车声后,许晗的车稳稳停在了徐氏集团大楼前。 她抬头看了一眼这栋高耸入云的建筑,只觉得压抑。 自从上次白芷在这里被前台刁难后,徐氏的前台已经换了一批新面孔。两个年轻女孩穿着得体的职业装,脸上挂着标准化的微笑。 上岗前,尹杰特意把陈白芷和许晗的照片给她们看过,反复叮嘱,这两位是最高级别的贵客,只要报上名字,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他。 许晗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前台,脸上没有表情。 “我找徐墨怀,麻烦通报一下。” 前台女孩的笑容依旧标准:“请问您贵姓?有预约吗?” “许晗。” 听到这个名字,前台女孩脸上的表情明显变了一下,立刻拿起内线电话,恭敬地拨了出去。 许晗没想到,几分钟后,亲自下来接她的,竟然是尹杰。 “许小姐。”尹杰快步迎上来,神色有些疲惫,但态度依旧恭谨。 第二百九十七章 把他揪出来 他引着许晗走向总裁专属电梯,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许小姐,徐总从昨天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饭也没吃。” 电梯平稳上升,冰冷的金属壁映出许晗紧绷的侧脸。 尹杰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只能帮您通报,至于徐总见不见您……我实在没法保证。” “谢谢你,尹特助。”许晗扯了扯嘴角,算是挤出一个笑。 电梯门在顶层无声滑开。 尹杰领着她走到那扇厚重的办公室门前,抬手,轻轻敲了三下。 门内,死一般的寂静之后,骤然爆发出一声的怒吼。 “滚!” 门内那一声暴戾的滚,像一记重锤,砸在许晗的心上。 尹杰的脸色也白了白,他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他知道总裁心情差到了极点,但把许小姐晾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他硬着头皮,对着那扇紧闭的门,试探着又补了一句:“徐总,是……是许晗小姐来了。” 里面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刚才那声怒吼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就在尹杰以为又要被骂出来的时候,几秒钟后,门里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 “让她进来。” 尹杰如蒙大赦,连忙对许晗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许晗推开门,一股浓重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熏得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抬手在鼻前挥了挥。 这男人是抽了多少烟?想把自己熏死在里面吗? 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光线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条缝隙,透进惨白的光。 当她视线穿过烟雾,看清办公桌后那个男人的瞬间,还是忍不住惊了一下。 徐墨怀陷在宽大的老板椅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他眼下一片浓重的乌青,下巴和嘴边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胡茬,衬衫的领口随意地敞开着,满身颓唐。 他这是……在这里枯坐了一整夜? 这个念头只在许晗脑中闪过一瞬,随即就被更尖锐的情绪取代。 她想到了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白芷。 活该。 许晗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许大记者,”徐墨怀缓缓抬起眼,猩红的眼底看不出情绪,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又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点上,声音里带着调侃,“找我有什么事?” 他觉得,陈白芷身边最难缠的就是这个许晗。 昨天在病房门口,她挡着不让他见白芷。今天,却又主动找上门来。 许晗懒得跟他绕圈子,也顾不上什么礼貌客套,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不是说要补偿白芷吗?” 她顿了顿,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他。 “现在,机会来了。” 许晗没等他回应,直接将手机解锁,点开那些不堪入目的新闻标题和评论截图,重重地放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 “柳筱的粉丝和水军,从昨晚开始就在网上发疯。说白芷是小三,插足她的婚姻,为了钱不择手段。你看看这些话,有多脏,有多毒!” 徐墨怀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瞳孔骤然一缩。 “知名律师陈白芷插足柳筱婚姻”、“为钱拆散他人家庭”……一个个刺眼的标题,像一根根烧红的针,扎进他的眼睛里。 他把自己关了一天一夜,手机关机,不让尹杰进来汇报任何事。 他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听着许晗带着怒火的叙述,看着那些恶毒的谩骂,徐墨怀握着烟的手,指节一寸寸收紧,青筋暴起。 他额角的青筋也突突地跳着,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川字。 一股暴戾的怒气从他心底烧起,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许晗看着他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心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冷笑。 “开庭在即,有人这是想在开庭前,就把白芷的名声彻底搞臭,用舆论压死她。” 徐墨怀缓缓抬起头,将烟摁死在烟灰缸里,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我可以出手。” 许晗的心提了起来。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许晗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应了这两个字。 只要他肯帮忙,什么条件都好说。 徐墨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一步步走到许晗面前,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要见白芷一面。” 徐墨怀的话音刚落,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烟味似乎都凝固了,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许晗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竟然带着近乎乞求的意味。 见她一面。 就只是见她一面。 这个条件听起来简单,却又无比艰难。 片刻之后,许晗胸中积压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猛然抬手指着男人的鼻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徐墨怀!”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你还有脸提这种要求?白芷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不都是因为你吗!” “你接到柳筱那个绿茶的电话,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路边!你知不知道她当时有多害怕,多无助?” “你觉得,她现在会想见你吗?她看到你,只会想起那些最屈辱的经历!” 许晗每说一句,徐墨怀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些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进他心里最痛的地方。 是啊,她怎么会想见他。 她现在,恐怕是恨不得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徐墨怀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许晗的指控。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 “我知道她不想见我。”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只是……想看看她。”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见她一面,确认她还好好的,我就放心。” 陈白芷出事以后,他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第一时间就让尹杰去处理了那几个混混,他们这辈子都别想从牢里出来。 至于那个罪魁祸首张亚洲…… 徐墨怀的眼神骤然变得狠戾,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野兽。 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他都会把他揪出来。 白芷受过的那些伤害,他要让那个人渣,千倍百倍地奉还! 第二百九十八章 他怎么敢来这里? 可这些,都弥补不了他心里的悔恨。 他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陈白芷被绑架的画面,就是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快要被这种想象逼疯了。 他现在迫切地需要亲眼看到她,确认她真的在好转,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许晗看着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心里那股滔天的怒火,竟然奇迹般地消散了一些。 她掂量着男人话里的意思,又想到了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舆论。 那些恶毒的咒骂,拖得越久,对白芷的伤害就越大。 徐墨怀毕竟是徐氏集团的总裁,他出手,肯定有效果。 为了白芷…… 许晗在心里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徐墨怀,我答应你。” 她看着男人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立刻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我可以带你去白芷的病房。” 她一字一顿,把话说得清清楚楚。 “但是,如果白芷不想看到你,你必须、立刻、马上离开。不许纠缠,不许耍赖。” “好。”徐墨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边两个人达成了一致,医院那边,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陈白芷正靠在床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守在一旁的顾廷之。 “廷之哥,你真的不用一直在这里守着我,医院还有那么多事等你处理。” 顾廷之削苹果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地说:“那些事没有你重要。”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陈白芷以为是护士,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愣住了。 进来的是徐母。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眼角的疲惫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看见徐母的那一刻,陈白芷一直强撑着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妈……” 徐母快步走到病床前,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手背上扎着针的留置针管,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碰碰她,又怕弄疼她,满眼都是快要溢出来的心疼。 “我的好孩子……你怎么受了这么大的罪啊……” 徐母颤抖着手,紧紧抓住了陈白芷冰凉的手背,生怕一松手,眼前这个让她心疼的孩子就会消失不见。 “白芷,都是妈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老人家说着,浑浊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砸在被子上,也砸在陈白芷心上。 陈白芷鼻子一酸,慌忙反握住徐母温热的手,急切地安慰道: “妈,我没事。”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顾廷之站在一旁,看着这婆媳二人相拥而泣的画面,心头微动。 他知道,这里现在不属于他。 他轻轻将削好的苹果放在床头柜上,冲着陈白芷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她们。 病房里,徐母拉着陈白芷的手,怎么都不舍得放开。 而病房外,顾廷之刚带上门,一转身,就看见许晗回来了。 只是,他视线越过许晗,落在了她身后那个高大阴沉的身影上。 徐墨怀。 顾廷之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怎么敢来这里? 许晗没注意到顾廷之瞬间变化的脸色,只是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门口,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顾学长,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就是这么一句话的空档。 徐墨怀越过许晗,伸手就去拧病房的门把手。 他等不了了,一秒都等不了。 “站住!” 顾廷之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徐墨怀的手腕。 “徐墨怀,你不能进去。” 顾廷之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他眼神凌厉如刀,直直地刺向对方。 “白芷不想见你,我也不允许她再跟你见面。” 徐墨怀握着门把手的手没有松开,甚至收得更紧了。他没有看顾廷之,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许晗,像是在无声地质问。 你答应过我的。 许晗被两个男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吓了一跳,生怕他们下一秒就在这安静的走廊里打起来,惊扰到病房里的白芷。 她心里一急,慌忙把顾廷之拉到了一边。 “顾学长,你先让他进去。” 许晗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恳求。 “你放心,我跟他约法三章了。如果白芷不想见他,我保证,马上就让他滚蛋。” 顾廷之听了许晗的话,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让他进去? 凭什么? 那个把白芷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再出现在她面前,刺激她? 可他又看到了许晗眼里的为难,想到了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舆论。 徐墨怀的力量,确实是现在最快解决问题的办法。 为了白芷…… 顾廷之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最终还是带着极大的不情愿,勉强点了点头。 他退后一步,但视线依然像钉子一样,牢牢锁在徐墨怀身上。 许晗率先推开了病房的门。 顾廷之紧随其后,眼神却死死地钉在徐墨怀的背影上。 病房的门被推开,光线涌入,也打破了室内原本温情的氛围。 陈白芷正侧着头,听着徐母絮絮叨叨的话,脸上还带着浅淡笑意。 可当她的视线越过徐母的肩膀,触及到门口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那一点点血色,瞬间从她脸上褪得干干净净。 徐墨怀。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敢来这里? 陈白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然后一点点碎裂。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惨白着脸,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徐母立刻就察觉到了陈白芷的变化,她顺着陈白芷的视线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那个杵在门口的儿子。 “你这个逆子!” 老人家积压了一路的怒火,在看到儿子这张脸的瞬间,彻底爆了。 她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身体晃了一下,但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指着徐墨怀的鼻子破口大骂。 第二百九十九章 徐墨怀的忏悔与下跪 “我让你照顾白芷!让你把她平平安安地送回家!结果呢?!” 徐母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 “你对得起白芷吗?你对得起我吗?!” 她说着,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胸口,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陈白芷心里一紧,顾不上自己的情绪,连忙伸手去扶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妈,您别激动。” 徐母缓过一口气,却根本不理会陈白芷的安抚。 她喘着粗气,指着徐墨怀,声音里带着命令。 “你!给我跪下!” 徐墨怀高大的身躯在母亲的怒斥下,显得有些僵硬。 他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母亲,又看了看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妻子,喉结滚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我让你跪下!你听见没有!”徐母见他不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今天白芷不发话,你就别想起来!” 徐墨怀的视线始终胶着在陈白芷身上,那双向来深邃冷漠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悔恨。 他知道,母亲正在气头上。 他也知道,自己罪有应得。 在徐母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中,徐墨怀双膝一弯,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白芷,”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 他不敢想象。 他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她一个人在漆黑的路边,是何等的无助。 她被那个畜生带走的时候,又是怎样的绝望。 这些想象,像无数把刀子,一刀刀凌迟着他的心脏。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徐墨怀抬起头,猩红的眼睛里满是卑微的祈求,“我都认了。” 徐母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又看了看病床上沉默不语的陈白芷,心疼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听着男人这番迟来的忏悔,陈白芷心底那股被强压下去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永远都是这样。 这个男人是不是还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只要他稍微放低姿态,就会心软原谅他的陈白芷? 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爱恋,也没有了恨,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妈,我已经正式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了。” 一句话,让徐墨怀猛然抬起了头。 陈白芷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她继续平静地对着徐母说:“离婚之后,我跟徐墨怀,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她终于转过头,视线越过跪在地上的男人,落在了门口的许晗身上。 “晗晗,”她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我不想看见他,让他走吧。” 许晗听到陈白芷这句透着死寂的话,心疼得无以复加,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徐墨怀和病床之间,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徐总,你听见了?白芷不想看见你,请你立刻离开。” 徐母看着陈白芷这副决绝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替儿子求情的念头也散了。 她知道,白芷这次是真的伤透了心,再逼她,只会让她更痛苦。 老人家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陈白芷的手背,声音里满是心疼。 “白芷,妈不逼你。”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格外坚定:“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都支持你。这家,我们分定了!” 徐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儿子,语气不容置喙:“公司,还有你徐墨怀名下所有的财产,都必须分白芷一半!这是你欠她的!” 说完,她的视线无意间落在了徐墨怀紧握的拳头上。 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此刻正死死地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疤痕横亘其上,伤口边缘的皮肉高高鼓起。 更让人心惊的是,有鲜红的血珠正顺着他的指缝,一滴一滴地渗出来,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可他自己,却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样,依旧死死地盯着病床的方向。 徐母看得心头一跳,随即涌上一股更深的失望。 早干嘛去了?现在在这里自残给谁看? “墨怀,”徐母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疲惫,“你但凡懂得珍惜白芷一分,今天就不会闹到这个地步。既然你不会,那妈就做主,让你们分开,对谁都好。” 她说完,不再看他一眼,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她还是不放心地回头,柔声对陈白芷说:“白芷,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身体要紧。妈过两天再来看你。” 许晗见状,再次对徐墨怀加重了语气,下巴朝门口扬了扬:“徐总,请吧。” 徐墨怀的视线艰难地从陈白芷身上移开。 他看到她已经侧过身,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蒙得严严实实,形成一个拒绝一切的堡垒。 那个蜷缩的轮廓,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心里。 他知道,她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 膝盖早已麻木,他扶着墙,忍着那股钻心的麻意,踉跄着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病房门口停顿了一瞬,最终还是带着一身狼狈,走了出去。 病房的门关上,隔绝了一切。 而另一边,柳筱从一大早就坐立不安。 她不停地刷新着手机,看着昨天还铺天盖地的谩骂帖子,在清晨的几个小时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心里的恐慌瞬间达到了顶点,立刻抓起手机,拨通了王浩的电话。 “老地方见。”她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半小时后,两人在常去的那家五星级酒店套房里见了面。 柳筱一进门,就焦躁地扯掉了脸上的墨镜和口罩,扔在沙发上。 “浩哥,现在怎么办?”她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眼底的慌乱,“徐墨怀出手了,昨天我们买的那些热搜和水军,全都被删得一干二净!这样下去,舆论风向很快就会变了,对我们非常不利!” 第三百章 真的合适吗? 她越说越急:“下周就要开庭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王浩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言不发。 柳筱看他这个样子,更是急得快要冒火,忍不住催促道:“浩哥!你别晃来晃去的,晃得我头疼!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柳筱差点撞到他背上,刚要发作,就看到王浩转过身,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全是算计的光。 “办法……倒是有一个,”他拖长了音调,故意卖关子,“但是……” 柳筱哪里还有耐心听他铺垫,立刻打断他:“到底是什么办法?你快说!” 只要能扭转局面,别说一个办法,十个她都照做。 王浩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这个办法,可能……要委屈你了。” 他特意加重了委屈两个字,说完,就凑到柳筱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说了几句。 柳筱的眼睛随着他的话越睁越大,起初是惊愕,随即变成了然,最后,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狠厉的笑。 她连连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就这么办!” 吃点苦头算什么?只要能打消徐墨怀对她的怀疑,让他重新相信自己才是那个最需要他保护的人,这点代价,她付得起。 徐墨怀回到徐氏集团顶层的专属休息室时,身上还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他在淋浴间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衬衫西裤,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眼底布满血丝,下颌线紧绷,看起来狼狈又阴沉。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白芷要离婚?他绝不同意。 三年的婚姻,他承认自己混蛋,可他从没想过要放开她的手。他必须想办法,阻止她这个念头,让她留下来。 徐墨怀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刚在办公桌后坐下,紧闭的办公室门就被敲响了。 “进。” 尹杰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徐总,柳小姐的助理……刚刚打电话过来了。” 徐墨怀连头都没抬,正烦躁地翻着一份文件,听到柳小姐三个字,眉心拧得更紧,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尹杰被他冰冷的语气冻得一哆嗦,连忙汇报道: “她说……柳小姐被私生饭骚扰,现在被堵在赶通告的酒店出不来。” 尹杰顿了顿,观察着老板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关键信息。 “她的助理还说,现场很混乱,柳小姐现在情况很不好,情绪也快崩溃了,希望……希望您能出面解决一下。” 又是柳筱。 徐墨怀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刚换上的衬衫领口被他扯得变了形。 这个女人,怎么总是有这么多解决不完的麻烦? 可脑海里偏偏又闪过她那副总是含着泪,柔弱无骨的样子。 更何况,约翰那个疯子现在也在国内。柳筱最怕的就是他,自己要是真的不管不顾,万一出了事…… 他不能袖手旁观。 “备车。”徐墨怀抓起西装外套,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声音冷得像冰。 酒店消防通道的角落里,闪光灯像疯了一样狂闪,将柳筱惨白的脸照得没有一点血色。 “柳筱!你是不是真的插足了陈律师的婚姻?” “你回国就是为了抢回徐总吗?” “听说你被前夫家暴才离婚的,是真的吗?” 一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私生饭将她死死围住,话筒和手机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上。 “不是的……我没有……”柳筱抱着头,声音发着抖,听起来可怜又无助。 助理和几个工作人员拼了命地想把人墙推开,但根本无济于事,反而被挤得东倒西歪。 柳筱被堵在最里面,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几道高大健硕的身影强势地挤了进来。 徐墨怀阴沉着脸,只朝尹杰递了个眼色,尹杰立刻会意,带着几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上前,动作利落地将那群所谓的私生饭隔开,清出一条通路。 混乱中,柳筱眼尖地看到了那张让她日思夜想的脸,用尽全身力气尖声喊了出来。 “墨怀!救我!” 这一声凄厉的呼喊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朝前倒去。 徐墨怀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反应,几个跨步冲了过去,在她摔倒在地前,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怀里的人身体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尹杰,开车!”徐墨怀抱着柳筱,头也不回地吼道。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嘈杂。 尹杰刚发动引擎,还没问去哪,后座就传来了徐墨怀不容置喙的命令。 “去最近的医院。” 尹杰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僵。 最近的医院……不就是少夫人住的那家仁爱医院吗? 现在抱着柳筱过去,这……真的合适吗? 他下意识地想劝,可从后视镜里瞥到老板那双压迫感十足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尹杰不敢再多想,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车子在仁爱医院门口急刹停住。 徐墨怀抱着昏迷不醒的柳筱,一路冲进了急诊室。 “医生!快叫医生!” 急诊室的门关上,将他隔绝在外。 徐墨怀焦躁地在门口来回踱步,脑子里一团乱麻,白芷冷漠的脸和柳筱苍白的脸交替出现,搅得他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 是顾廷之。 他看见了徐墨怀,也看见了那扇紧闭的急诊室门,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顾廷之什么话都没说,迎面走过来,攥紧的拳头带着凌厉的风,狠狠就朝着徐墨怀的脸砸了过去。 “徐墨怀,你这么做对得起白芷吗?!” 这一拳又快又狠,但徐墨怀反应也快,头一偏,险险躲过。 拳风擦过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他知道,刚才他抱着柳筱冲进来的样子,全被这个男人看见了。 顾廷之见一击未中,胸中怒火更盛,还想再次挥拳,却被徐墨怀一声厉喝止住。 “顾廷之!”徐墨怀站直了身体,眼神阴鸷地盯着他,“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在医院动手!” 顾廷之的拳头在半空中停住,手背上青筋暴起,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第三百零一章 他居然,还是不愿意放手 他死死地盯着徐墨怀,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别的女人,就真的比白芷还重要?”顾廷之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质问。 徐墨怀懒得跟他废话,转过身,背对着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熟练地抖出一根烟点上。 “跟你没关系。”他漠然地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 “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顾廷之冷声提醒。 徐墨怀的动作一顿,他烦躁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烟,最终还是狠狠地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顾廷之看着他这副样子,那压下去的火气又噌地一下冒了上来,刚刚松开的拳头再次攥紧。 “徐墨怀,既然你不在乎白芷,就痛痛快快地跟她离婚!” “你不在乎她,有人在乎她!” 有人在乎她。 这几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了徐墨怀的耳朵里,刺得他耳膜生疼。 这几天,陈白芷不愿意见他,却允许顾廷之陪在身边。 难道外面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顾廷之对陈白芷……真的有那种心思?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再也忍不住,猛然转过身,一把揪住顾廷之的衣领,眼里的阴鸷几乎要化为实质。 “顾廷之,我警告你,别对白芷有任何非分之想!她现在还是我的妻子!” “不但是现在,”他咬着牙,一字一顿,“这辈子,我都不会跟她离婚!” 面对他近乎疯狂的质问,顾廷之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徐墨怀不停地伤害白芷,现在却又用丈夫的名义把她禁锢在身边,这让顾廷之感到一阵愤怒。 他抬手,一根一根地掰开徐墨怀的手指。 “你不珍惜她,以后,就由我来照顾好白芷。” 顾廷之这句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徐墨怀最不愿示人的软肋。 照顾陈白芷?凭什么?他算什么东西! 怒火烧尽了最后的理智,徐墨怀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让眼前这个男人闭嘴。 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碴子,下一秒,紧握的拳头就裹挟着劲风,毫不留情地朝着顾廷之的脸挥了过去。 顾廷之早就料到他会动手,眼神一凛,头微微一偏,就险险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不等徐墨怀收招,顾廷之的拳头也已经回敬了过去,正中徐墨怀的侧脸。 砰的一声闷响,徐墨怀被打得一个踉跄,嘴角瞬间就见了血。 他抬手抹了一把,看到指尖的猩红,眼里的疯狂更甚,再次扑了上去。 两个人就在医院安静的走廊里,你一拳我一脚地缠斗起来,谁也没有留手,每一拳都带着要把对方置于死地的狠戾。 走廊里回荡着沉闷的击打声和粗重的喘息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咔哒—— 急诊室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你们在干什么!这里是医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到眼前这一幕,立刻大声喝止。 两个男人身上的西装都皱巴巴的,脸上都挂了彩,看上去狼狈不堪,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精英名流的样子。 听到医生的呵斥,两人几乎是同时停了手,但眼神依然死死地瞪着对方,恨不得用目光把对方凌迟。 医生皱着眉走上前,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语气严肃地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我。” 徐墨怀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还带着打斗后的沙哑,但那一个字却说得斩钉截铁。 医生看了他一眼,公事公办地说道:“病人只是受了些惊吓,身体没有大碍,不过情绪不太稳定,建议回家静养。” 徐墨怀没说话,只是紧绷着下颌,沉默地点了点头。 顾廷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心头一阵阵地发冷,替病房里那个女人感到不值。 徐墨怀为了柳筱跟人大打出手,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懒得多问。 而陈白芷呢,还在病床上受着苦,等着这个男人的一纸离婚协议。 真是讽刺。 他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秒,多看徐墨怀一眼都觉得恶心。 顾廷之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急诊室紧闭的门,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走廊里恢复了安静,柳筱其实早就醒了。 外面的争吵和打斗声,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躺在病床上,手指紧紧地攥着身下的床单,指节都泛了白。 徐墨怀那句这辈子,我都不会跟她离婚,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 他居然,还是不愿意放手。 那她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 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回到他身边,绝不能让陈白芷那个女人毁了这一切。 柳筱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蓄满了泪水,那张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显得楚楚可怜。 “墨怀……”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 徐墨怀听到声音,立刻推门而入,几步就走到了病床前。 看到柳筱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心头一紧,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了怀里,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没事了,墨怀,就是刚才……吓到我了。”柳筱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哭腔,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她知道,徐墨怀最吃她这一套。 果然,徐墨怀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声音里带着安抚:“没事了,都过去了。” 柳筱在他怀里,眼底却闪过冷光。 看来,光是让他对陈白芷失望还不够。 必须得想个办法,让他彻底厌弃那个女人,主动提出离婚才行。 枫华公寓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徐墨怀扶着柳筱,一路将她送进了主卧。他将她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动作称得上体贴,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冷淡疏离。 “医生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你就待在家里,什么地方都不要去。” 说完,他直起身,转身就准备离开。 第三百零二章 顾廷之的承诺 他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柳筱心里一慌,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 “墨怀,你不要走,我害怕。”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脆弱得不堪一击。 徐墨怀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垂下眼,看着自己被抓住的衣角。 “你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柳筱见他没反应,心一横,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哽咽着,每一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充满了委屈。 “你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昨天粉丝发帖子的事情,才不接我电话的?” “墨怀,那件事我真的不知情,都是那些脑残粉凭空想象的……你也看到了,还有那些私生饭,他们……他们都是没有理智的。” “你如果不相信,可以让尹杰去查,真的……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她说着,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很快就泣不成声。 徐墨怀听着身后的哭声,只觉得一阵烦躁。 他确实看到了那些粉丝的疯狂,也确实怀疑过柳筱。 但此刻,听着她这番梨花带雨的哭诉,看着她这副柔弱无助的样子,他心里那点坚硬的怀疑,还是不可避免地松动了。 或许,她真的也是受害者。 柳筱虽然低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死死地盯着徐墨怀的影子。 她看到了他紧绷的肩膀线条似乎有了一些放松。 有戏! 她立刻趁热打铁,声音里带着更多的善解人意。 “我知道……我知道白芷姐姐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也很难过,很同情她。” 她特意顿了一下,抬起泪眼,楚楚可怜地望着徐墨怀的背影。 “但是,墨怀,这件事情,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啊……” “柳筱。” 徐墨怀终于开口,声音冷硬,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每当她提起陈白芷,他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闷又痛。 “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的。” 他掰开柳筱的手指,语气里带着决断。 “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男人说完,再也没有片刻停留,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卧室。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也彻底隔绝了柳筱所有的表演。 徐墨怀离开枫华公寓,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刻发动。 他靠在椅背上,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脑子里乱成一团。 柳筱的哭声,陈白芷冷漠的脸,顾廷之的警告,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他喘不过气。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点开了陈白芷的微信头像,却只看到一片空白。 他被删了。 这个认知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心脏最深处。 与此同时,仁爱医院的VIP病房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顾廷之推门进来时,脚步都放轻了许多。他手里提着一份刚买的清淡小粥,还冒着热气。 可他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陈白芷焦急的声音。 “……对,你再试试,用各种方式联系他,看看他助理或者身边的人能不能找到……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她的声音不再是面对徐墨怀时的冰冷,而是透着一股职业律师特有的急切。 顾廷之推门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轻轻走进去。 陈白芷看到他,匆匆对着电话那头又交代了一句先这样,便挂断了通话。 她抬头看向顾廷之,那双总是清冷沉静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焦虑。 顾廷之把粥放在床头柜上,拧开盖子,温和地问:“白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白芷看着他,紧紧抿着唇,声音里带着颤抖。 “廷之哥,约翰失联了。” 顾廷之给她递勺子的手停在半空。 约翰?柳筱那个背景深厚的前夫? 陈白芷刚才接的是助理陆珊珊的电话。 她看着顾廷之,语速很快地解释起来。 “刚才珊珊给我打电话,她说今天想联系约翰,把开庭前的一些流程再跟他核对一遍。” “结果,怎么都联系不上。” “电话关机,邮件不回,就连他之前给的几个备用联系方式,也都石沉大海。” 陈白芷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这太不正常了。 约翰·史密斯,那个行事严谨的男人,绝不是会无故失联的人。尤其是在这个案子马上要开庭的关键节点。 除非……出事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进她的脑海,让她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顾廷之立刻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沉声安抚道:“别急,慢慢说。只是暂时联系不上,不代表什么。” 陈白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是精英律师陈白芷,不能自乱阵脚。 “廷之哥,你不了解约翰。他做事滴水不漏,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玩消失。我担心……他是不是被徐墨怀的人控制了?” 除了徐墨怀,她想不到第二个人有这个动机和能力,能在国内悄无声息地让一个背景复杂的外国人失联。 如果约翰这个最重要的原告和证人无法出庭,那柳筱的离婚官司就会陷入僵局。 而她,作为代理律师,也会跟着陷入被动。 顾廷之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知道,陈白芷的猜测,有极大的可能性。 徐墨怀为了柳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看着陈白芷苍白的脸,和她眼底强撑的坚韧,心里一阵刺痛。 她才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体还没恢复,就要面对这些糟心事。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那个叫徐墨怀的男人。 “白芷,”顾廷之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力量,“这件事,交给我。” “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其他的事情,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却带着力量。 陈白芷看着他的眼神,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心里那股由约翰失联而引发的焦虑,也被这简单的一句话缓缓抚平。 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好。” 这一刻,她选择相信他。 第三百零三章 替顾廷之不值 心神稍定,她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一些细节。病房里的光线很柔和,映在顾廷之的侧脸上,将他下颌的线条勾勒得格外清晰。 只是……他右边的脸颊上,怎么有一片不太明显的乌青? 虽然似乎是用遮瑕膏之类的东西处理过了,但仔细看,还是能瞧见皮肤底下那点青紫色的痕迹,甚至还有些微的浮肿。 “廷之哥,你的脸……”陈白芷下意识地蹙眉,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顾廷之的眼神闪躲了一下,略显尴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视线也飘向了别处。 “没事,刚才在停车场没看清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个借口拙劣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陈白芷是什么人?顶尖的律师,最擅长的就是从蛛丝马迹里寻找真相。她看着顾廷之不自然的表情,心里立刻就起了疑。 摔跤?摔跤能只摔到半边脸? 不过,看他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陈白芷也没有追问。 顾廷之像是怕她再看出什么,匆匆将床头柜上的粥又往前推了推,叮嘱道:“粥还热着,你趁热喝了,我先出去打几个电话处理约翰的事情。” 说完,不等陈白芷回应,他便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背影里透着一股少见的仓促。 陈白芷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中的狐疑更深了。 但约翰失联的事情压在心头,她也顾不上去深究顾廷之脸上的伤,只当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喝了半碗粥,药效渐渐上来,陈白芷抵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是在一阵压得极低的交谈声中醒来的。 意识还很朦胧,耳朵却先一步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你听说了吗?今天柳筱来咱们医院了,就在楼下急诊……”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她一个大明星来我们这儿干嘛?” “当然是真的!急诊科的小丽亲眼看见的,听说还是徐氏集团的徐总亲自送来的,那阵仗,啧啧……” 徐墨怀……柳筱…… 陈白芷的意识瞬间清醒,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她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屏住呼吸,继续听着门外的动静。 那个压低声音的护士似乎又凑近了一些,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八卦意味。 “这还不算完,更劲爆的在后面呢!他们还说,看见那个徐总跟咱们心外科的顾医生,不知道因为什么,在走廊上直接打起来了!” “什么?!顾医生?他俩怎么会打起来?” “谁知道呢,反正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要不是主任正好路过,估计得闹到保安室去……” 后面的话,陈白芷已经听不清了。 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那一句打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 廷之哥脸上的伤,根本不是什么摔跤,是跟徐墨怀打架留下的。 他为什么会跟徐墨怀动手? 答案几乎是瞬间就浮现在了脑海里。 肯定是看不惯徐墨怀为了柳筱做下的那些事,替她不平,才会动手。 愤怒冲上心头,让她眼眶发酸。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呵斥,打断了两个护士的窃窃私语。 “你们俩很闲吗?没事在这里闲聊什么?不知道VIP病房的病人需要静养吗?” 是许晗的声音。 两个小护士被抓了个正着,吓了一跳,自知理亏,连忙道歉,灰溜溜地跑开了。 许晗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陈白芷靠坐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攥着床单的手。 完了,肯定都听见了。 许晗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抓住了陈白芷冰凉的手。 “白芷,你……” 她想问你没事吧,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问题实在多余。 “你都听见了?” 陈白芷的眼珠缓缓动了动,视线终于聚焦在许晗脸上,然后,她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许晗心口一阵阵发堵,怒火蹭地一下就蹿了上来。 “听见也好!省得你还对他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许晗的声音又快又急,“徐墨怀上午才在你面前下跪认错,装得跟条狗一样!结果呢?下午就火急火燎地跑去给柳筱那个绿茶英雄救美了!这种渣男,你还要他干什么?扔了都嫌脏了垃圾桶!” 她越说越气,抓着陈白芷的手也收紧了些,“别再为这种男人伤心了,白芷,他不配!” 听着闺蜜为自己愤愤不平的声音,陈白芷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不是为他难过。” 她顿了顿,抬起眼,眼底是一片沉郁的痛色,“我是替廷之哥不值。” 廷之哥。 那个永远温润如玉,永远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的男人。 他肯定是因为看不惯徐墨怀的所作所为,才会失去风度,跟徐墨怀那种人动了手。 许晗被她这句话说得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慌忙问道:“顾学长来过了?” 陈白芷轻轻嗯了一声。 许晗瞬间就明白了,顾廷之脸上的伤,肯定是被白芷看见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换了个话题:“正好,我刚才已经把出院手续都办好了。咱们现在就走,一分钟都不多待!” “待在这里,指不定徐墨怀那个阴魂不散的什么时候又会找过来骚扰你。” 许晗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动手帮她收拾床头柜上的东西。 她收拾完,又无奈地又摇了摇头。 “你看,又给顾学长惹了麻烦。” 如果刚才她在场,看见徐墨怀和顾廷之打起来,她也绝对不会放过徐墨怀。 陈白芷也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 她掀开被子,作势就要下床。 “走,我们现在就走。” 许晗连忙扶住她,“你慢点,别急。” 可陈白芷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的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柳筱的案子,下周就要开庭了。 现在约翰突然失联,生死未卜,她这个主理律师,心怎么可能定得下来? 第三百零四章 联系不上的约翰 梧桐苑的公寓里,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下,将整个空间烘托得温馨又安宁。 浴室里水声哗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门。陈白芷将自己整个人浸在温热的水流下,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终于有了一些松懈。 从浴室出来,她身上裹着许晗宽大的浴袍,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 许晗端着一杯温牛奶过来,塞进她手里,“喝点,暖暖身子,然后赶紧睡觉。” 陈白芷握着温热的杯壁,却没有喝,而是拿起一旁的手机,再一次拨通了约翰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段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她不死心,又点开聊天软件,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消息框旁边那个小小的圆圈转了又转,最终变成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下面跟着一行系统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陈白芷的心,随着那个感叹号一起,狠狠地沉了下去。 被拉黑了。 怎么会这样?开庭在即,作为最重要的证人,他怎么会突然拉黑自己?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指尖都开始发凉。 她下意识地翻出顾廷之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这么晚了,他今天才跟徐墨怀动了手,脸上还有伤,自己再拿这件事去烦他,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许晗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纠结,走过来拿走她的手机,语气不容置喙。 “行了,别想了。天塌下来还有我跟顾学长顶着呢,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休息,养好你自己的身体,养好你肚子里的宝宝。” 许晗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陈白芷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是她如今唯一的铠甲,也是她最柔软的软肋。 为了孩子,她也必须撑下去。 “好,”她终于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我睡。”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陈白芷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全是法庭上失利的场景,还有柳筱那张得意又轻蔑的脸。 第二天清晨,她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的。 陈白芷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看到屏幕上廷之哥三个字,心脏猛然一跳,迅速按下了接听键。 “廷之哥?” 电话那头,顾廷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凝重,“白芷,你醒了吗?方便出来见个面吗?关于约翰的事,有点新情况。” 陈白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旁边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拦住了。 许晗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正睡眼惺忪地看着她,“大清早的,谁啊?” “是廷之哥,他说约翰的事情有新情况,约我见面。” 一听这话,许晗的瞌睡虫瞬间跑光了,她跟着坐起来,态度坚决,“我跟你一起去。” 陈白芷有些哭笑不得。 “晗晗,我是去见廷之哥,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晗却一脸严肃,说得理直气壮。 “跟谁见面我都不放心!只要你出门,我就必须跟着。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知道柳筱那个疯女人还会不会搞什么幺蛾子?你开庭之前,任何不确定的因素都必须排除,不能掉以轻心!” 看着闺蜜这副护崽老母鸡的架势,陈白芷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她了,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最终,还是许晗开着车,载着陈白芷去了约定的餐厅。 餐厅的包间里,顾廷之已经到了,正端坐在桌边,眉心微蹙,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看见她们进来,他立刻站起身,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陈白芷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当他看到陈白芷身后的许晗时,眼里闪过了然,随即温和地点了点头。 “白芷,你脸色还是不太好。” “我没事,廷之哥,”陈白芷在他对面坐下,直接切入主题,“你说约翰有新情况,到底怎么了?” 顾廷之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最终,他还是抬起头,迎上陈白芷急切的目光,艰难地开了口。 “白芷,我托了几个朋友,他们也联系不上约翰。” 一句话,像是一盆冰水,从陈白芷的头顶浇了下来,让她浑身冰凉。 连廷之哥的人脉都找不到他……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看到她这个样子,顾廷之心里一慌,连忙放缓了语气安抚道。 “白芷,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完。” 他倾身向前,声音压得很低,“我已经托了在国外的同学帮我查约翰的出入境记录,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突然回美国了。” “只要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没关系,廷之哥。” 陈白芷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职业律师特有的冷静。 她顿了顿,抬眼看着顾廷之,继续说道:“你也别太着急。离正式开庭还有三天,我相信约翰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人。” 话是这么说,可她放在桌下的手,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 怎么可能不急?约翰是这个案子最关键的人证,他不出庭,柳筱那边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到时候,她陈白芷不仅会输掉官司,还会背上骂名,身败名裂。 可她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许晗已经为她够操心了,廷之哥也为了她的事跟徐墨怀动了手。她不能再让他们跟着一起焦虑。 三个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案子的其他细节,便起身离开了餐厅。顾廷之看着陈白芷的背影,眼里的担忧更深了。 而另一边,徐墨怀雷打不动地又去了医院。 他手里提着从老宅厨房带出来的保温桶,里面是徐母特意为陈白芷炖的汤。他想见她,哪怕只是看一眼。他想跟她解释,想让她收回那份冰冷的离婚起诉书。 结婚三年,他从没想过离婚这两个字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然而,当他走到那间熟悉的VIP病房门口时,却意外地没有看到那个总是对他横眉冷对的许晗。 第三百零五章 她出院了?去找了顾廷之? 这让他心里莫名一松,又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他抬起手,正准备敲门,一个路过的护士却叫住了他。 “先生,您找人吗?这间病房的病人昨天下午就已经出院了。” 出院了? 徐墨怀抬起的手僵在半空,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她走了? 下一秒,他攥紧的拳头再一次狠狠砸在了门边的墙上。 还是上次那个位置。 刚刚结痂的伤口瞬间迸裂,鲜血顺着指缝渗了出来,染红了白色的墙壁。 “徐总!” 尹杰吓了一跳,慌忙上前,一边掏出手帕想给他包扎,一边立刻联系人手,“马上去查少夫人现在在哪!” 几分钟后,尹杰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点开收到的彩信,脸色变得有些复杂,快步走到徐墨怀身边,将手机递了过去。 “徐总,这是刚才查到的……少夫人她,去了这家餐厅。” 徐墨怀接过手机,屏幕上是几张清晰的抓拍照片。 照片里,顾廷之走在最前面,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保护的姿态。而他身后,跟着陈白芷和许晗。 又是顾廷之。 她从医院出来,不见他,却第一时间去见了顾廷之。 一股无名火从徐墨怀心底窜起,烧得他理智全无。 陈白芷,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我们还没离婚,你就天天跟别的男人培养感情? 他死死盯着照片上陈白芷那张苍白的侧脸,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闷得喘不过气。 他只看了两眼,便将手机塞回尹杰手里,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开。 餐厅外,许晗和陈白芷上了车,正准备回梧桐苑。 车子刚启动,一直沉默看着窗外的陈白芷忽然回过神,开口道:“晗晗,调转车头。” 许晗踩下刹车,不解地看着她,“去哪儿?” “去徐氏。” 陈白芷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等下你把车停在楼下等我就行,我自己上去。” 许晗的第一反应就是反驳,她怎么可能放心让陈白芷一个人去面对徐墨怀那帮人。 可转念一想,她又明白了。 这是陈白芷和徐墨怀之间必须解决的事,她终究是个外人。 许晗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 许晗的车子性能极好,没过多久,徐氏集团那栋标志性的摩天大楼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陈白芷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五味杂陈。 她怎么也没想到,离婚协议都递上去了,自己还要主动来这个地方找徐墨怀。 车子在徐氏楼下稳稳停住,陈白芷解开安全带,对许晗说:“我很快就下来。” “你小心点。”许晗叮嘱了一句,看着陈白芷推门下车,笔直的背影透着一股决绝。 陈白芷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前台小姐看到她,脸上闪过惊讶,但还是保持着职业微笑,“陈……陈律师,您好。” “我找徐墨怀。”陈白芷言简意赅。 “好的,您稍等。” 没过两分钟,尹杰就从专属电梯里快步走了出来,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少夫人。” 陈白芷没应声,只是跟着他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镜面的电梯壁映出陈白芷苍白却依旧精致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尹杰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犹豫再三,还是鼓足了勇气,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 “少夫人,徐总今天……心情不太好,您等下……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陈白芷侧头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感激,轻轻点了点头。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顶层。 尹杰领着她走到总裁办公室那扇厚重的门前,抬手,轻轻敲了三下。 门内,一声暴怒的咆哮毫无征兆地炸开,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被狠狠扫落在地的巨大声响。 “滚!都给我滚出去!” “今天没有天大的事,谁也别来烦我!” 尹杰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都白了。 他硬着头皮,试探着朝里面汇报:“徐总,少夫人来了。” 办公室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十几秒,才传来一道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让她进来。” 尹杰如蒙大赦,连忙推开门,侧身让陈白芷进去,自己则飞快地闪到了一边。 他可不想被这对夫妻吵架的炮火伤及无辜。 陈白芷顾不了那么多,径直走了进去。 随着她身后那扇厚重的门被关上,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名贵的办公桌上,文件、摆件、电脑被悉数扫落在地,碎裂的玻璃渣混着纸张铺了一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徐墨怀就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 这个男人,又在演哪一出?苦肉计?还是暴怒的君王? 不过,这些她都不关心了。 徐墨怀缓缓转过身,猩红的眼底布满了血丝,他上下打量着陈白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陈大律师,不是打定主意不想见我吗?” “怎么,今天倒是有空主动找上门来了?” 一想到尹杰发给他的那些照片,陈白芷和顾廷之一起出现在餐厅的画面,徐墨怀就觉得心口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说出来的话都忍不住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儿。 陈白芷不想跟他废话,更没心情听他阴阳怪气地调侃自己。她迎着他满是怒火的视线,直接说出了来这里的目的。 “徐墨怀,约翰联系不上了。” 她顿了顿,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是不是你找人把他藏起来了?” 徐墨怀浑身像是被电流穿过,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指间那根燃到了尽头的烟,烫到了他的皮肤,他却毫无知觉。 原来是这样。 原来在她陈白芷的心里,他徐墨怀就是这么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所有的坏事,都是他干的。 好。 很好。 呵! 徐墨怀喉咙里溢出一声极低的嗤笑,像是自嘲,又像是被气到了极点。 他丢掉烟蒂,迈开长腿,一步步朝着陈白芷逼近。 第三百零六章 用离婚诉讼做筹码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猩红的眼底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白芷,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 “约翰失踪,你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我?” “你就那么笃定,这件事一定和我有关?” 他每问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声音里透着受伤。 说话间,他垂在身侧的左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刚刚才在墙上撞裂的伤口再次迸开,殷红的血珠迅速渗出。 可这点皮肉之痛,哪里比得上心口被捅了一刀来得疼。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质问,陈白芷却丝毫没有退缩。她就那么站着,仰着头,直视着他。 “除了你,还能有谁?” 事已至此,她也懒得再拐弯抹角,索性把话全都挑明了。 “你不就是不希望我接柳筱的案子,不希望我当约翰的律师吗?” “因为一旦我赢了官司,就会对你的白月光不利!” “所以,你就在开庭前把他藏起来,让我找不到人,开不了庭,对不对?!” 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愤怒、失望,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然而,她后面这番义愤填膺的话,却让徐墨怀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又是柳筱? 他到底要跟这个女人解释多少遍?他跟柳筱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解释?他都懒得再解释了。 可就在这时,昨天顾廷之在医院走廊里对他说的那些话,又毫无征兆地窜进了他的脑海。 “你不在乎白芷,有的是人在乎。” “徐墨怀,你最好尽快跟白芷离婚,让我来照顾她!” 他还没同意离婚呢,就有人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来接手了。 顾廷之…… 徐墨怀心底的怒火瞬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那股无名火烧得他理智全无。 我偏不放手! 想到这里,徐墨怀眼底的猩红怒火竟诡异地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玩味。他突然勾了勾唇,那抹笑意不达眼底,透着一股子凉薄。 然后,他就在陈白芷错愕的注视下,转身大摇大摆地走向门口的会客沙发,一屁股坐了下去。 陈白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到底要唱哪一出? 只见徐墨怀身子往后一靠,双臂舒展开,随意地搭在沙发靠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翘起了二郎腿。 那姿态,悠闲得仿佛刚才那个暴怒欲裂的人根本不是他。 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比他声嘶力竭的质问更让她恼火。 “徐墨怀,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白芷死死压着心里的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缓了语气,甚至带上了恳求。 “你我夫妻一场,我希望你放了他。” “你之前说过,只要我拿出证据,你不会偏袒柳筱。” 徐墨怀闻言,慢悠悠地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夹在指间,却不点燃,只是把玩着。他掀起眼皮,心不在焉地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是有这么回事。” 这轻飘飘的一句,让陈白芷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 她似乎看到了希望。 只是,男人接下来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她从头凉到脚。 “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徐墨怀终于舍得将视线完全落在她身上,嘴角噙着那抹让她厌恶的笑意,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 “你撤销离婚诉讼,我就放了约翰。” 轰的一声,陈白芷感觉脑子里的某根弦彻底断了。 她攥紧了手里的提包,那一瞬间,她真恨不得把这个价值不菲的包狠狠砸在那张云淡风轻的俊脸上。 用约翰来威胁她? 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逼她放弃离婚? 可笑,太可笑了。 然而,看着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疯子,他做得出来。 眼前最重要的,是约翰的人身安全,是即将到来的开庭。 至于离婚…… 想要起诉,什么时候都可以。 权衡利弊只在转瞬之间。 陈白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好。” 一个字,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她当着徐墨怀的面,从包里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她言简意赅地吩咐:“之前提交的离婚诉讼,立刻申请撤销。对,现在就办,把撤销回执发给我。” 整个过程,她的目光始终冷冷地锁定在徐墨怀身上,像是在无声地控诉他的无耻。 挂断电话,她将手机收回包里,下颌微微抬起,带着一股决绝的寒意。 “现在可以了吧?” “什么时候放了约翰?” 徐墨怀看着她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心里那股邪火又烧了起来。 撤销得这么痛快,就这么想赶紧了结这件事,然后去跟顾廷之双宿双飞? “不急。” 他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将手里的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徐墨怀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朝身边的空位拍了拍,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示意道: “过来,坐。” 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徐墨怀的脸。 陈白芷看着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那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每一根神经都在抗拒。 凭什么?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 见她不动,徐墨怀也不催促,只是将那支烟送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圈在他面前散开,他的眼神穿过那片朦胧,牢牢锁着她。 那眼神里带着她熟悉的偏执,仿佛在说:陈白芷,别挑战我的耐心。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但在陈白芷感觉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终究还是妥协了。 为了约翰,为了案子,她忍。 陈白芷迈开腿,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她走到沙发边,却刻意选了离他最远的位置,几乎是贴着扶手坐了下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空隙,仿佛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第三百零七章 对着伤口傻笑?吓坏小秘书 徐墨怀瞥了一眼那段刻意拉开的距离,眼底的墨色又深了几分,但他没说什么。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他指间香烟明明灭灭的微光,和那让人窒息的沉默。 陈白芷忍无可忍,率先打破了这片沉寂,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 “徐墨怀,你还想怎么样?” 男人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地弹了弹烟灰。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自己受伤的左手伸到了她面前,手背上那道伤口,因为他刚才的暴怒而再度裂开,渗出的血染红了纱布的一角,看着有些狰狞。 “包扎一下吧,徐太太。”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沙哑,但那声徐太太,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陈白芷的心里。 陈白芷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又看了看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趁着她愣怔的瞬间,徐墨怀已经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医药箱,随手啪地一声放在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用卑劣的手段逼她撤销离婚,现在又用这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让她给他包扎伤口? 他以为他是谁? 陈白芷心里已经把这个男人从头到脚骂了一万遍,恨不得将那医药箱直接砸在他脸上。 可是,她的目光触及那片刺目的血红时,心口却没来由地一紧。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她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打开医药箱,拿出棉签、消毒水和干净的纱布。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被血浸染的旧纱布,当看清那道又深又长的伤口时,陈白芷拿绷带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伤口边缘皮肉外翻,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森的白骨,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得这么严重?” 她自己都没发现,这句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满是藏不住的关心。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然,头顶传来男人一声低沉的轻笑,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得逞的愉悦。 “白芷,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 徐墨怀说着,高大的身躯一点点地朝她倾斜,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属于他身上那股气息,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上,激起一阵战栗。 陈白芷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慌乱地给纱布打上一个潦草的结,猛然推开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动作快得甚至有些狼狈。 “徐墨怀,你说话得算话,尽快放了约翰!” 她说完,抓起自己的提包,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间让她快要窒息的办公室。 她不敢再待下去了。 她害怕,害怕自己会沉溺在他偶尔流露出的那一点点虚假的温柔里。 更害怕,这个疯子再提出什么让她无法拒绝的无理要求。 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男人。 徐墨怀站在原地,目光还停留在陈白芷消失的方向,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气,以及……一丝消毒水的味道。 他抬起左手,看着那被包扎得活像个粽子的手,嘴角的弧度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她打的结很潦草,甚至有些丑,但却让他心里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女人,嘴上说着最狠的话,身体的反应却总是那么诚实。 徐墨怀转身,迈着长腿走回办公桌后,他拉开右手边的抽屉,动作间带着郑重。 抽屉里,一个略显陈旧的平安符正静静地躺在丝绒底垫上。 红色的绳结已经有些褪色,但符身的纹路依旧清晰。 这是上次在陈白芷落下的手提包里发现的。他本以为,以她的性子,早就把它扔掉了。 没想到,她一直带在身边。 原来她也不是对自己的一切都那么排斥。 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她看到伤口时,那瞬间收紧的瞳孔和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关心。 那一刻,他觉得做什么都值了。 就算是自伤这种蠢事,好像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 徐墨怀嘴角的笑意更深,拿起平安符在指尖摩挲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他平复了一下翻涌的心绪,伸手按下了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 “尹杰,进来一下。”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随后尹杰推门而入。 “徐总,有什么吩咐?” 尹杰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刚才陈律师离开的时候,那脸色可算不上好,脚步匆匆,像是逃难一样。 他生怕这对夫妻又闹了什么天大的别扭,自家老板心情不好,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这个小秘书。 然而,预想中的低气压并没有出现。 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徐墨怀的指示。 徐墨怀压根就没听见他的话,全部心神都落在了自己被包成粽子的左手上,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傻气的温柔,嘴角还挂着笑。 尹杰心里直犯嘀咕。 什么情况? 老板这是被陈律师气傻了? “徐总?” 他试探着又叫了一声。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以及徐墨怀那越看越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尹杰心里咯噔一下,胆子也大了起来,忍不住悄悄抬起头,想看看自家老板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把他魂都吓飞了。 只见徐墨怀正对着自己的手,笑得那叫一个春心荡漾。 尹杰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不是做梦! 他居然在大白天看见自家那个素来以冷酷无情著称的老板,在……傻笑? 这比撞鬼还惊悚! “徐总!” 尹杰实在忍不住,拔高了音量又喊了一声,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徐墨怀被这声带着颤音的徐总喊得一个激灵,猛然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他抬眼,对上尹杰那张见了鬼似的脸,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什么事。” 尹杰看着老板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阎王脸,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反而落了地。 这才对嘛!这才是他熟悉的徐总! 第三百零八章 必须找到人 刚才那个对着自己手傻笑的男人,肯定是他眼花了。 “徐总,您叫我进来有什么吩咐?”尹杰赶紧低下头,恢复了专业秘书的姿态。 徐墨怀这才想起正事,他清了清嗓子。 “你去查一下约翰的下落,越快越好。” 他看着尹杰点头,脑子里却闪过陈白芷那双急切又隐忍的眼睛。 不行,得再快点。 不等尹杰回应,他又改了口,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强势。 “给你一天时间,必须找到人。” “好的,徐总。” 尹杰嘴上应得干脆利落,心里却已经开始叫苦不迭。 我的天老爷!一天时间! 这个约翰·史密斯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之前动用了那么多关系网都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现在老板一句话,就要在一天之内把大活人变出来? 这说风就是雨的,当他是神仙吗! 尹杰一边腹诽,一边又忍不住偷偷观察徐墨怀的神色。 老板对这件事这么上心,难道……是跟陈律师和好了? 看刚才老板那个傻笑的劲儿,八九不离十了。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就得跟着遭罪。 算了,老板吩咐了,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挖出来。 尹杰领了命,躬身退出了办公室。 而办公室的门刚关上,另一边的陈白芷已经跟着许晗回到了梧桐苑。 一进家门,她就开始来来回回地踱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坐立不安的焦躁。 许晗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一抬头就看见陈白芷还在客厅里转圈,她把碗往餐桌上一放,没好气地喊道。 “行了行了,别转了,我头都让你转晕了。既然徐墨怀那个狗男人已经答应你了,你就安心等着呗,过来吃饭!” 陈白芷被她一吼,脚步顿住,才慢吞吞地走到餐桌旁坐下。 她只跟许晗说了徐墨怀同意放约翰,却绝口不提那个让她感到屈辱的附加条件——撤销离婚诉讼。 这种事,她觉得难以启齿。 像是她为了案子,把自己又卖了一次。 她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碗里的面条,一点胃口都没有。 就在这时,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是徐墨怀发来的信息。 简短的几个字,带着霸道。 【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那行字,像淬了毒的针,透过屏幕直直扎进陈白芷的眼睛里。 屈辱、愤怒、还有无力,所有在徐墨怀办公室里被强行压下去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引爆。 哐——! 一声巨响,黑色的手机被狠狠砸在实木餐桌上,屏幕与桌面撞击,发出一声闷响。 “怎么了?” 许晗正挑起一筷子面,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面条都掉回了碗里,汤汁溅了几滴在手背上。 陈白芷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支手机,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像纸。 她终于忍不住,把在徐氏大楼里发生的一切,那些她本想烂在肚子里的、让她感到无比难堪的交易,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他用约翰来要挟我,让我撤销离婚诉讼。” 许晗的眼睛越瞪越大,手里的筷子不知不觉地放下了。 “你看,”陈白芷颤抖着手,把手机推到许晗面前,屏幕上那句命令式的话语刺眼无比,“现在,他又让我陪他吃饭。” 她声音里带着破碎的自嘲。 “我看见他那张脸都觉得恶心,怎么吃得下饭?” 简直就是把她的尊严踩在脚底下,碾碎了,还要她自己一片片捡起来,笑着拼好,再恭恭敬敬地递到他面前。 许晗听完,心里的火蹭一下就窜上了天灵盖。 砰!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筷叮当作响,比刚才陈白芷那一下动静还大。 “徐墨怀他欺人太甚!” 许晗气得脸都红了,她一把抓住陈白芷冰凉的手,指尖都在用力。 “白芷,明天我陪你去!我倒要亲眼看看,他徐墨怀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她说着,又懊恼地捶了下自己的额头,语气里全是悔意。 “早知道这样,今天我就该跟你一起上楼!怪不得你在上面待了那么久,他肯定没少为难你!” 看着许晗满是自责的脸,一股愧疚感瞬间淹没了陈白芷。 她怎么就一时没忍住,把这些糟心事全倒出来了。 许晗为了照顾她,工作都停了,请了好几天的假。自己再跟她说这些,她晚上肯定又要翻来覆去地担心,觉都睡不好。 陈白芷反手握住许晗的手,那股从心底里涌上来的暖意,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她点了点头,声音放缓了许多。 “晗晗,先吃饭吧,面要坨了。” 许晗看她答应了,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点,重新拿起筷子,却也没什么胃口,胡乱地扒拉了几口。 这顿饭在两人各怀心事中草草结束,许晗去厨房洗碗,陈白芷则拿着手机,独自走到了阳台。 夜风微凉,吹在脸上,让她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她翻出通讯录,指尖停留在顾廷之三个字上,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接通的嘟嘟声,像敲在她的心上,一下又一下。 当听筒里传来对方清润的嗓音时,她忽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是说自己又一次在徐墨怀面前妥协了?还是说自己撤销了那份他亲手帮忙递交的离婚诉讼? 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自己那么没用。 “白芷,”电话那头的顾廷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沉默,率先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这么晚了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白芷闭了闭眼,将阳台吹来的凉风吸入肺腑,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 “廷之哥,你……不用再去找约翰的下落了。” 这话一出口,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 “找到了?”顾廷之的声音里透出压不住的惊喜,这对他们的案子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这份惊喜,听在陈白芷耳朵里,却像针扎一样。 第三百零九章 撕裂的伤口 她只能硬着头皮,把那份让她难堪的真相,以最简洁的方式剥开。 “是徐墨怀……他把人藏起来了。” 她顿了顿,不等顾廷之追问,就抢着把那个所谓的好结果抛了出去,像是在急于证明自己这次的妥协并非一败涂地。 “不过,他已经答应我了,会在开庭之前放了约翰。” 听筒里,顾廷之的声音消失了。 长久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让陈白芷难熬。 她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他,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徐墨怀开出了什么条件。 就在她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顾廷之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剔除了所有探究,只剩下安抚。 “找到了就好。” 他刻意避开了那个名字,也避开了那场交易,只是温和地说。 “白芷,你这两天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等着开庭就行了。” 这份体贴,让陈白芷眼眶一热。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廷之哥。” 挂断电话,陈白芷捏着冰凉的手机,在阳台上又站了很久,直到身上的热度被夜风彻底吹散,才转身回了房。 可是,人躺到床上,大脑却无比清醒。 明天,到底该怎么面对徐墨怀?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扮演一对恩爱夫妻,陪他吃一顿饭? 她做不到。 一想到要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看着那张脸,她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他在办公室里用约翰的自由来逼她就范的嘴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在一片混沌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许晗果然起了个大早,斗志昂扬地换好了衣服,准备陪着陈白芷共赴鸿门宴。 陈白芷看着她那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心里又暖又好笑。 她昨天之所以先答应下来,就是怕许晗翻来覆去地担心,一夜睡不好。 “晗晗,你去上班吧,”陈白芷递给她一杯温水,语气平静,“我自己去就可以。” 许晗立刻瞪圆了眼睛,刚张开嘴,就被陈白芷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你不用担心我,”她看着闺蜜的眼睛,一字一句,“为了案子顺利开庭,我可以忍这一时。等柳筱的案子结束,我马上就会再跟他提离婚。” 她不是放弃了,只是暂缓。 这份屈辱,她记下了,以后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许晗看着她眼底的坚韧,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太了解陈白芷了,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唉……”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妥协,“行,白芷,我听你的。但是,有任何情况,你必须第一时间联系我!他要是敢再欺负你,我豁出我这支笔,也要让他上一次社会新闻头版!” 许晗气势汹汹地走了,而城市的另一边,徐墨怀却早早地到了那家提前预定好的顶楼西餐厅。 陈白芷赶到的时候,隔着玻璃门,一眼就看见了窗边那个安静坐着的男人。 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看文件,只是端着一杯清水,目光落在窗外的车水马龙上,侧脸的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有几分柔和。 那一瞬间,陈白芷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徐墨怀吗? 这是跟她结婚了三年的丈夫吗? 三年来,大大小小的场合,永远都是她在等。 等他开完一个又一个的会,等他应酬完一个又一个的饭局,等他从机场接回一个又一个的重要客户。 今天,这个永远让她等的男人,竟然破天荒地坐在那里等她。 这场景,让她觉得荒唐,又不真实。 玻璃门上的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瞬间打破了餐厅里的宁静。 窗边的徐墨怀闻声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陈白芷清晰地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随即,那份错愕又迅速被某种幽暗的情绪所取代。 没等她想明白,男人已经站了起来。 他绕过餐桌,大步走到她面前,自然而然地伸手,帮她拉开了对面的椅子。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犹豫,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裂痕。 “白芷,坐。”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刻意放缓的温和。 陈白芷扯了扯嘴角,一个字都懒得说,挺直了背脊,径直坐了下来。 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墨怀并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有任何不悦,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只打了个响指,一直候在不远处的侍应生便立刻心领神会地走了过来,双手将菜单递到了陈白芷面前。 “这位女士,请点餐。” 这突如其来的殷勤,让陈白芷胃里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她甚至没看清菜单上那些花里胡哨的法文,只随便翻了两页,便合上了。 “就你们店里的招牌套餐吧。” 她抬眼,话却是直接对着侍应生说的,全程没有看对面的男人一眼。 而徐墨怀看上去却姿态悠闲,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无视。 他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然后,像是无意一般,将自己的左手放到了铺着洁白桌布的桌面上。 他看一眼对面的女人,又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那个动作,让陈白芷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过去。 男人的左手手背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被她昨天慌乱之中包扎得像个笨拙的粽子,突兀地摆在那里,与周围精致优雅的环境格格不入。 昨夜办公室里混乱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他撕裂的伤口,温热的血,还有他滚烫的呼吸…… 轰的一下,一股热气直冲头顶,陈白芷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该死! 她竟然对着这个逼迫自己的男人,可耻地脸红了。 幸好,侍应生很快就端着餐前点心上来了,托盘放在桌上发出的轻响,将她从那份难堪中解救了出来。 陈白芷几乎是立刻就拿起了刀叉,为了躲避男人探究的目光,她只能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餐盘上,埋头吃东西。 也许是吃得太急,一块没嚼烂的蔬菜卡在了喉咙里,她防不胜防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第三百一十章 他在叫她过去? 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覆上了她的后背,不轻不重地帮她拍了拍。 紧接着,是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对面的座位,搬了把椅子,径直坐在了她的身侧。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就在她耳边响起。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让她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脖子。 陈白芷的脸更红了,不知道是咳的,还是气的。 她怕有人跟她抢吃的吗? 她只是想快点吃完这顿令人窒息的饭,快点结束这场荒谬的见面! 陈白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昨天还恨不得将这个男人碎尸万段,今天却因为他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心跳失序,脸颊发烫。 她恨不得现在就给自己一巴掌,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徐墨怀似乎看穿了她心底的慌乱,又或许是单纯地将她此刻的窘迫,当成了某种欲拒还迎的信号。 他忽然伸出没受伤的右手,在陈白芷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攥住了她放在桌下的左手。 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直接烙印在了她的神经末梢。 “白芷,怎么吃个饭还会脸红?” 男人的嗓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喑哑,温热的气息再次拂过她的耳侧。 他看着她泛红的耳垂,眼底的幽暗翻涌得更厉害了。 “你心里还有我,对吗?” “……” “那就搬回来跟我一起住,好吗?” 陈白芷在被他握住手的那一刻,大脑就嗡地一声,彻底宕机了。 一片空白。 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只有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和他那几句轻飘飘的话混杂在一起。 搬回去?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还会搬回去?回到那个名为家,实为牢笼的地方? 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她立刻就开始用力挣扎,想要把自己的手从那铁钳般的桎梏中抽出来。 “徐墨怀,你先放开我!” 这里是公众场合,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能把声音压到最低,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可她的隐忍,在徐墨怀看来,却成了另一种默认。 他看着她只敢小声反抗的样子,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变本加厉,握着她的手腕收得更紧。 他甚至还带着某种恶劣的趣味,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摆出了一副要跟她十指相扣的亲昵姿态。 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陈白芷的怒火。 无耻! 就在她忍无可忍,准备掀翻桌子的时候,一道干净利落的男声毫无预兆地从旁边插了进来。 “徐墨怀!” 这道声音不大,却带着冷意,瞬间劈开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氛围。 陈白芷一愣,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顾廷之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们的桌边,他甚至没看徐墨怀,一双清冷的眸子只落在她被攥得发白的手腕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没等徐墨怀做出反应,顾廷之已经动了。 他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扣住陈白芷的另一只胳膊,稍一用力,就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稳稳地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带着强势。 徐墨怀看着自己空了的手,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刀,直直射向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顾廷之却毫无惧色,他将陈白芷护得更紧了些,迎上徐墨怀的视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徐墨怀,白芷不想让你碰她。” “难道你没有看见,她很抗拒你吗?” 顾廷之最后那句话,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徐墨怀心上,也敲醒了被护在身后的陈白芷。 是的,她很抗拒。 当顾廷之宽阔的后背将她与徐墨怀彻底隔开的那一刻,陈白芷她想也没想,反手就紧紧攥住了顾廷之的小臂。 徐墨怀的视线,就这么越过顾廷之的肩膀,冷冷地落在了陈白芷那只抓着另一个男人的手上。 他的眉头先是几不可察地一蹙,紧接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起骇人的阴沉。 餐厅里明亮的灯光,都照不进他眼底半分。 陈白芷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徐墨怀下一秒的雷霆之怒。他或许会掀翻桌子,或许会不顾体面地把顾廷之揍一顿,这些都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然而,让她无比错愕的是,这个男人竟然什么都没做。 他脸上那冰山一样的表情,居然缓缓地融化了,甚至连紧绷的下颌线都放松了下来。 他就那样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然后,朝着她,轻轻招了招手。 “白芷,过来。” 他的嗓音不高,甚至称得上是温和,却带着魔力,瞬间缠上了陈白芷的脖颈,让她呼吸一滞。 过来? 他在叫她过去? 陈白芷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慌乱之中。 大脑里一片空白,一边是顾廷之给予的安全感,一边是徐墨怀那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汹涌的目光。她该怎么办?是跟着顾廷之决绝地离开,还是…… 不,不对。 她为什么要跟徐墨怀出来吃饭? 她不是来跟他叙旧的,更不是来跟他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的。 她要找到约翰的下落,她要保证可以顺利开庭。 不能就这么走了。 一旦今天不欢而散,下一次再想这样心平气和地跟他坐下来谈,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一瞬间的清明,让陈白芷强行压下了心底所有的恐惧。 她松开了紧抓着顾廷之的手,转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恳求。 “廷之哥,你先回去吧。” 顾廷之的身体明显一僵。 陈白芷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继续低声说下去:“我没事,就是有点私事,需要跟徐墨怀单独谈谈。” 她努力想把这件事情粉饰得体面一些,至少,不能让顾廷之太过担心。 说完,她没再给顾廷之追问的机会。 她绕过顾廷之的保护圈,一步一步,重新走回那个让她窒息的男人面前。 在徐墨怀带着玩味的目光中,陈白芷缓缓抬起手,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摊开的掌心上。 第三百一十一章 把他和她的世界,彻底隔开 指尖相触的那一刻,男人滚烫的体温再次袭来。 下一秒,徐墨怀猛地收紧手指,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等顾廷之反应过来时,陈白芷已经站在了他的对面,站在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侧。 那个他刚才拼尽全力想要保护的女人,此刻,却主动回到了牢笼里。 顾廷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不明白。 他看着陈白芷虽然站在徐墨怀身边,身体却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弦,双脚更是不着痕迹地与徐墨怀保持着一个疏离的距离。 那不是情侣间的亲昵,更像是一种被迫的顺从。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顾廷之的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前些天在医院病房里看到的那一幕。 陈白芷蜷缩在病床上,因为那个差点被人侮辱的夜晚而精神恍惚,只要徐墨怀一靠近,她就会浑身颤抖,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排斥。 那样的厌恶,是装不出来的。 可现在,她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顾廷之的脑子里盘旋。 他怎么也想不通,陈白芷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排斥,绝对不是演出来的。可她现在却主动走回了徐墨怀身边,这根本不合逻辑。 除非……除非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理由,在逼着她这么做。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劈进了顾廷之混乱的思绪里。 他想起来了。 昨天深夜,陈白芷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声音疲惫,她说:“廷之哥,柳筱的前夫约翰,可能被徐墨怀藏起来了。” 原来如此。 不是她想回去,是她不得不回去。 徐墨怀用约翰来威胁她,用她律师的职业操守来逼她就范! 想通了这一层,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平日里那个温润儒雅的顾廷之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双眼猩红的困兽。 他死死地瞪着徐墨怀,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控制不住的嘶吼。 “徐墨怀,你竟然用约翰来威胁白芷!”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这声怒吼,让餐厅里为数不多的几桌客人都看了过来。 陈白芷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徐墨怀脸上的玩味,终于在听到约翰这个名字时,彻底凝固了。 他放在陈白芷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隔着薄薄的衣料,陈白芷都能感觉到他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更是攥得咯吱作响,手背上青筋毕露。 杀气。 陈白芷嗅到了浓烈的杀气。 但徐墨怀忍住了。 他甚至连看都没多看顾廷之一眼,反而缓缓低下头,将薄唇凑到了陈白芷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上,激起一阵战栗。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 “白芷,你告诉他,我有没有强迫你?” 这句话,像是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了陈白芷的心里。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徐墨怀已经直起身,目光终于落回到了顾廷之的脸上,眼神里是赤裸裸的挑衅。 “我们是夫妻,一起出来吃顿饭,不是很正常吗?顾先生。” 说着,他揽着陈白芷腰的手再次用力,几乎是将她整个人都按进了自己的怀里,姿态亲昵得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夫妻? 这两个字彻底引爆了顾廷之。 “白芷早就向法院提交离婚起诉了!” 顾廷之看着被禁锢在徐墨怀怀里,满脸都是抗拒的陈白芷,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那头猛兽。 他大步上前,抡起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对面那张欠揍的脸上狠狠砸了过去。 啊! 陈白芷的尖叫声撕裂了空气。 预想中男人躲闪或者格挡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那记重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徐墨怀的脸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陈白芷惊得忘了呼吸。 她眼睁睁看着徐墨怀的头被打得偏向一侧,嘴角迅速破裂,几滴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 可他居然没有躲,甚至连还手的意思都没有。 只见徐墨怀缓缓地转回头,伸出舌尖,顶了顶被打肿的左边腮帮。然后,他抬起手,用拇指优雅地擦掉嘴角的血迹,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完了。 陈白芷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挣脱开徐墨怀的怀抱,慌忙张开双臂挡在了两个人中间。 “廷之哥,你快走!你先回去吧!” “我不走!白芷,你跟我走!”顾廷之红着眼,伸手就想去拉她。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跟顾廷之同来的几个朋友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冲上来,一左一右死死地架住了情绪失控的他。 “廷之,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你疯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放开我!”顾廷之奋力挣扎着,视线却始终牢牢锁在陈白芷身上,“白芷,跟我走!” 顾廷之怎么也想不到,徐墨怀竟然没还手。 那一拳,他用了十成的力气,骨节都砸得生疼。可徐墨怀就像一尊没有痛觉的雕像,硬生生受了下来。这种不合常理的反应,比直接打回来,更让人心里发毛。 他伸出手,还想去拉陈白芷。 “白芷,你……” 可他的指尖还没碰到她的衣角,就被她护在徐墨怀身前的那个动作,狠狠刺痛了。 她背对着他,整个后背都写满了决绝。 像一堵墙,把他和她的世界,彻底隔开。 为什么? 明明是你更痛苦,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来回地割。 他眼里的红血丝越来越多,最后,只能任由那几个朋友,连拖带拽地把他架出了餐厅。 “白芷!” …… 餐厅里,随着顾廷之的离开,那股火药味终于散去了一些。 陈白芷紧绷的肩膀,这才塌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刚才那场混乱,好像把她所有的冷静和体面都撕碎了。 现在,她只觉得手脚冰凉,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徐墨怀的嘴角还在流血,万一…… 她像是被这个念头惊醒,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颤抖着手指解锁屏幕。 第三百一十二章 晕倒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毫无预兆地覆了上来,一把将她的手机从掌心抽走。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强势。 “给谁打电话?” 身后,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沙哑。 陈白芷猛然回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她顾不上害怕,瞪着他,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焦急。 “徐墨怀,手机还给我!” “我给尹杰打电话,让他送你去医院!” 他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顾廷之绝对脱不了干系。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闹到那个地步。 然而,徐墨怀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像是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他随手将她的手机揣进自己西裤的口袋里,然后从另一边口袋摸出车钥匙,啪的一声,不轻不重地放在了她的手心。 金属的冰凉触感,让陈白芷打了个激灵。 “不用。” 他言简意赅。 “你送我回公司。” 陈白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你都出血了!” 她下意识地反驳,虽然她恨不得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可这件事毕竟跟她有关,她没办法真的坐视不管。 这句带着点关心意味的话,似乎取悦了徐墨怀。 他抬起手,用指腹漫不经心地碰了碰自己破裂的嘴角,然后拿到眼前看了看。 果然,上面还沾着鲜红的血迹。 他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眼神里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指,然后,看也不看她,径直迈开长腿朝餐厅外走去。 那背影,挺拔又孤傲,好像刚才挨了一拳的人根本不是他。 陈白芷看着手心里的车钥匙,又看看他决绝的背影,气得咬了咬牙。 最后,也只能认命地抓紧钥匙,快步跟了上去。 车里的气氛沉默得能杀人,陈白芷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全是冷汗,直到她将车停在徐氏集团的地下车库,这种窒息感才稍微缓解。 等她跟着徐墨怀回到顶层的总裁办公室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昨天那片被他亲手砸出来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光洁的地板上甚至能映出人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唯独那个白色的医药箱,还和昨天一样,孤零零地摆在茶几上。 那么显眼,那么刻意。 徐墨怀已经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扔在单人沙发上,自己则悠闲地陷进了主位的沙发里,双腿交叠,一副大爷似的悠闲样子。 陈白芷本来还悬着的心,在看到他这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时,瞬间落回了肚子里,然后化作了一股无名火。 她真是疯了,才会担心这个男人。 他根本就是个没事人! 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你的伤看起来没什么大碍,我先走了。” 她语气冰冷,说完转身就想走。 “等等。” 身后传来他不紧不慢的声音。 陈白芷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只听见徐墨怀轻笑了一声,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 “手机不要了?” 陈白芷这才想起来,自己唯一的通讯工具,还被这个男人蛮横地扣留着。 陈白芷僵硬地转过身,对上徐墨怀那双深沉的眼,没有废话,直接朝他伸出手。 那姿态,理所当然,冰冷得像是在向陌生人讨要失物。 然而,徐墨怀根本没看她的手。 他只是靠在沙发里,下颌微微抬起,视线越过她,落在了茶几上那个刺眼的白色医药箱上。 他什么都没说,可那眼神分明在质问。 我因为你挨了一拳,嘴角还挂着彩,你就这么走了? 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窜过陈白芷的脑海。 一股火气,噌地一下就顶了上来。 他凭什么? 凭什么摆出这样一副理所当然的受害者姿态?挨打不还手是他自己的选择,现在倒成了可以拿捏她的筹码了? 陈白芷背对着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攥成了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在和自己的理智做搏斗。 甩手走人? 然后呢?手机拿不回来,柳筱的案子怎么办?约翰还在他手里,开庭在即,任何一点差池都可能让她前功尽弃。 为了那该死的开庭……忍。 先忍下这口气。 最终,那股翻腾的怒火还是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陈白芷松开拳头,面无表情地走到茶几边,弯腰打开了医药箱。 拿出医用棉签和酒精,动作利落得像是在处理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证物。 她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用镊子夹着沾了酒精的棉球,凑近他破裂的嘴角。 “忍着点。” 她冷冰冰地提醒了一句,语气里不带任何情绪。 酒精接触伤口的瞬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前的男人身体微微绷紧了一下。 可他一声没吭。 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视线,滚烫地粘在她的脸上,她的眉眼,她的鼻尖……让她浑身不自在。 消毒,上药。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陈白芷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好了。” 她扔掉棉签,站起身,感觉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可她刚要转身,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是徐墨怀的左手,手背上还缠着她昨天刚包扎好的纱布,像个白色的粽子。 陈白芷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这伤不是昨天才处理过吗?纱布干净整洁,根本没有再次处理的必要。 “顺便。” 男人靠在沙发上,只闲闲地吐出两个字。 那语气,仿佛在说顺便倒杯水一样轻松自然。 陈白芷被他这厚颜无耻的态度气得一阵无语,差点把手里的镊子直接扔他脸上。 她强忍着骂人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徐总的手还真是金贵。” 她夺过他的手,几乎是带着泄愤的力道,三两下拆开旧的纱布,又用新的飞快地重新缠了一遍。 打结的时候,她故意用了点力气。 刚打完最后一个结,还没来得及抽身,手腕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 徐墨怀手腕一翻,用力向下一扯。 “啊——” 陈白芷毫无防备,整个人重心不稳,惊呼一声就朝着他怀里栽了下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怀中对峙,突遇闯入者 温热结实的胸膛撞得她鼻尖发酸,男人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挣扎,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就想爬起来。 可男人圈在她腰间的手臂却顺势收紧,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徐墨怀你放开!” 她恼羞成怒,腰身一个用力,还想挣脱。 嘶…… 头顶传来男人一声压抑着痛楚的抽气声。 那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让陈白芷浑身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不敢再动了。 “别动。” 男人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隐忍的沙哑,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到她的脸颊。 “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近乎于示弱的疲惫,让陈白芷一时间忘了反应。 这个男人,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被他禁锢在怀里,陈白芷的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她不想探究这个男人态度转变的原因,也不想沉溺在这短暂又虚假的温存里。 她只知道,这是个机会。 “徐墨怀,”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却异常清晰,“你答应过我的,放了约翰。” 这是她目前最在乎的事。 徐墨怀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 他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久久没有回答。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暧昧又危险。 就在陈白芷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 砰! 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一道女声,尖锐地划破了室内的宁静。 “墨怀,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好担心你!” 那一声哭腔刚落,办公室门口就响起另一个慌乱的声音。 “柳小姐,你不能进去!” 紧接着,秘书尹杰的身影就跟着冲了进来,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显然是一路追赶却没能拦住。 办公室里一下子塞进了两个人。 门外的光线涌入,将室内暧昧不明的氛围冲得一干二净。 门口的两个人,看清沙发上相拥的男女时,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柳筱泫然欲泣的表情僵在脸上,眼里的泪水忘了掉下来。 尹杰则是张着嘴,一副天塌下来的惊骇模样。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白芷。 她猛然从徐墨怀怀里挣脱出来,双手用力一推,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办公桌沿,才堪堪站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尹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秘书的职业本能。 他清了清嗓子,想要打破这尴尬。 “咳……徐总,是我的错,没有拦住柳小姐。” 徐墨怀缓缓坐直了身体,他甚至没看柳筱一眼,目光依旧胶着在陈白芷身上,只是不耐烦地朝尹杰摆了摆手。 尹杰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就退了出去。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将这方空间彻底变成了三个人的修罗场。 柳筱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她快步走到沙发边,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墨怀,我……我不是故意打扰你跟白芷姐姐的。” 她说着,不等男人回应,就楚楚可怜地转向了一旁的陈白芷。 “白芷姐姐,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我看墨怀一直不回我信息,打电话也不接,实在是太担心他了……” 她的声音娇弱又委屈,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控诉陈白芷霸占了她的男人。 陈白芷靠着办公桌,冷眼看着她。 这女人,还真是随时随地都能入戏。 前一秒还担心徐墨怀,下一秒就精准地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这业务能力,不去拿个影后都屈才了。 她已经受够了这场闹剧,不管是徐墨怀的,还是这个女人的。 再多看一秒,她都觉得眼睛疼。 陈白芷直起身,脸上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 “怎么会呢?” 她语调平淡,甚至带着点嘲弄。 “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刚好准备要走了。” 话音刚落,柳筱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白芷姐姐,你先别走,我正好找你有事。” 她说着,飞快地瞥了一眼沙发上始终沉默的徐墨怀,那眼神里带着得意,然后才重新看向陈白芷,语气变得更加恳切。 “白芷姐姐,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咬着下唇,眼里的泪光闪烁,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 “你不要帮约翰辩护了,好不好?他是个人渣,是个魔鬼!” 这个问题,终于让陈白芷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头,目光第一次正视这个在自己面前演了三年戏的女人。 她打断柳筱接下来更加声情并茂的控诉,声音冷得像冰。 “我为什么要帮你?” 陈白芷那句毫无温度的反问,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柳筱的身上。 她脸上的悲戚和泪水,瞬间凝固了。 几秒钟的死寂后,柳筱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吸了吸鼻子,哭腔里带上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控诉。 “白芷姐姐,你……你怎么能这么问?” 她往前一步,柔弱无骨地靠向沙发扶手,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我们……我们都是女人啊,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痛苦。约翰他就是个魔鬼,他嗜赌成性,输光了钱就对我动手……我身上的伤,新伤叠旧伤,没有一天是好的。” 她说着,抬起手腕,想要撸起袖子,那动作却又在半途停下,化作一声压抑的呜咽,仿佛是不堪回首那段记忆。 “你怎么能去帮那样一个人渣,而不帮我呢?” 这几句话下来,诛心至极。 直接把陈白芷打成了一个助纣为虐,毫无同情心的恶人。 陈白芷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道德绑架?拿女人的身份来压她? 可惜了,她找错了人。 陈白芷只觉得可笑,心底那点仅存的烦躁都被这拙劣的演技给冲散了。 她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沙发上的男人,只是将目光笔直地投向柳筱。 她的脊背挺得更直了。 “第一,柳小姐,”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一字一句,“我作为律师,只看证据说话。当事人的陈述是参考,但不是全部。” 第三百一十四章 车内争执 “第二,无论我作为谁的辩护律师,我都只站在法律和正义的一边,而不是你或者约翰的任何一边。” 她顿了顿,看着柳筱那张煞白的小脸,语气里多了一些律师面对当事人时特有的职业性冷漠。 “所以,收起你那套说辞。只要你能拿出他家暴、嗜赌的证据来,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谁也保护不了一个罪犯。” 她说完,不再看柳筱的反应,转身就准备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你们聊吧,我就先回去了。” 只是,她刚要抬脚,身后就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陈白芷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 只见柳筱双膝跪地,整个人狼狈地跪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甚至还伸手死死抓住了她的西装裤一角。 这一下,是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 陈白芷甚至能听到膝盖骨和地面碰撞发出的那声沉响。 她演得可真用力。 “白芷姐姐,我明白你说的那些大道理!”柳筱仰着头,泪水模糊了精致的妆容,让她看起来格外凄楚,“但是约翰的家族在国外势力那么大,我根本拿不到证据!我求求你了,算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好不好?” 这出戏,终于演到了高潮。 就在陈白芷准备掰开她的手时,一直沉默的徐墨怀突然动了。 他高大的身影从沙发上站起,径直走到了办公桌旁。 陈白芷和柳筱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过去。 只见男人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内线电话的按钮,声音低沉而冷冽。 “尹杰,进来一下。” 话音刚落,他便挂断通讯,转身走到柳筱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他没有立刻去扶,而是等了那么一两秒,才弯下腰,抓住了柳筱的手臂。 “你先起来。”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命令。 趁着这个空档,陈白芷立刻抽回了自己的腿。 她甚至没有再看那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一眼,越过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在秘书尹杰推门进来的前一秒,她握住了门把手。 “你们聊吧,我就先回去了。” 她扔下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话,拉开门,就打算离开。 她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尹杰从外面推开了。 尹杰一脚踏进来,职业素养让他瞬间就看清了办公室里的诡异局面。 但他面上分毫不显,目不斜视地看向徐墨怀,毕恭毕敬地问:“徐总,有什么吩咐?” 徐墨怀的视线却越过他和柳筱,牢牢锁在门口那个纤细又挺直的背影上。 “白芷,你先等一下。”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急切。 陈白芷连头都没回。 等?等什么?等他安抚好他的白月光,再来跟她上演夫妻情深?她没这个闲情逸致。 她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紧了紧,直接拉开门就要走。 然而,她快,徐墨怀更快。 他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就转头对还挂在他手臂上的柳筱下了逐客令,语气没有半分温情,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冷硬。 “先让尹杰送你回去。” 柳筱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未干的泪痕显得格外狼狈。 她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甚至不惜下跪,就是为了让陈白芷难堪,让徐墨怀心疼。可结果呢?陈白芷毫发无伤地走了,徐墨怀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要把她像个麻烦一样打发掉。 这和她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墨怀……”她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可是,她的挽留只换来男人冷漠的背影。 他甚至没再多看她一眼,就迈开长腿,径直追了出去。 陈白芷没兴趣看那出后续,脚步不停地走向电梯间,狠狠按下了下行键。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她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金属门缓缓合拢,就在那缝隙即将闭合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进来,强行阻断了电梯的运行。 电梯门又一次缓缓打开。 徐墨怀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紧紧盯着陈白芷,黑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白芷,”他迈步走进狭小的空间,在她身边站定,“我送你回去。” 陈白芷侧过身,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分给他。 电梯里的镜面清晰地映出她毫无表情的侧脸,像覆了一层寒霜。 “你不是手伤了,不能开车吗?” 她语气里的讥讽,像针一样细密。 男人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一下,但没成功。他抬起自己那只刚刚被包扎好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现在已经好了。” 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却带着强势。 陈白芷挣了一下,没挣开。 “不用送我。”她冷冷地说道。 男人却像是没听见,攥着她的手,半拖半拽地把她拉出了电梯,径直走向地下停车场。 一路无言,直到黑色的宾利平稳地汇入主干道的车流。 车厢内静得只剩下引擎的嗡鸣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终于,徐墨怀打破了沉默。 “白芷,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柳筱?” 他说完,视线状似不经意地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副驾上女人的反应。 这个问题,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陈白芷甚至连眼皮都没抬,目光平视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辆,声音淡得像一杯凉透了的白开水。 “徐墨怀,我刚才在办公室,已经把我的原则说得很清楚了。” 她顿了顿,终于偏过头,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没有愤怒,只有疲惫。 “你如果真的那么心疼她,现在就可以把我放在路边,掉头回去找她。” 她懒得去争辩,懒得去质问,懒得去剖析他话里对另一个女人的维护。 这三年的婚姻,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热情。 徐墨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猛然收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女人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捅在他最烦躁的地方。 他皱紧了眉头,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上一次,他也是这样在路上把她丢下的场景。 那晚,她一个人站在路灯下的背影,孤单又倔强。 心口莫名一窒。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及时解围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抿紧了薄唇,将车内的暖气又调高了一些。 一路死寂,直到黑色的宾利无声地滑入梧桐苑熟悉的车道。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陈白芷甚至没有看身边的男人一眼,伸手就要去解安全带。 “明天,跟我回一趟老宅。” 徐墨怀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沉闷,听不出情绪,更像是一句通知,而不是商量。 陈白芷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住了。 她偏过头,透过昏暗的光线看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 回老宅? 妈又打电话催他了吧。 这三年的婚姻里,徐家老宅,还有那个真心疼爱她的婆婆,是她唯一能感受到暖意的地方。 她沉默了几秒,眼底的疲惫和抗拒渐渐被一片清明取代。 “可以。” 徐墨怀似乎没料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 然而,陈白芷的下一句话,就让车厢里的温度再次降了下去。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她直视着他,目光锐利,“在柳筱的案子开庭之前,我必须见约翰一面。” 她把柳筱的案子五个字咬得极轻,却像一根刺,精准地扎进了徐墨怀的耳朵里。 他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黑眸里掠过不悦。 又是为了案子。 她脑子里除了工作,到底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可对上陈白芷那双不容退让的眼睛,他心里的烦躁又被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他知道,以她的性子,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最终,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好。”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来安排。” 得到承诺,陈白芷不再多言,利落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几乎就在她车门打开的同一时间,驾驶座的门也开了。 徐墨怀迈开长腿,跟着她下了车。 有了上次把她一个人丢在路边的教训,他不敢再大意。那个孤零零站在路灯下的背影,这两天总是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他眼前,像一根拔不掉的刺。 陈白芷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脚步一滞,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不解。 他想干什么?送到楼下还不够,还想送到家门口?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温润又带着急切的男声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白芷,你终于回来了。” 顾廷之快步从公寓的门廊阴影里走了出来,他身上还穿着白天见到的那件驼色大衣,显然是等了很久。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在看到陈白芷的瞬间,那担忧才化为笑意。 可那笑意,在触及到陈白芷身后那个高大身影时,瞬间凝固了。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目光越过陈白芷,直直射向徐墨怀。 徐墨怀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看着顾廷之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只觉得刺眼至极。 这个男人,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的妻子?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上前一步,在顾廷之靠近之前,一把抓住了陈白芷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宣示主权的姿态。 公寓楼下的路灯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成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顾廷之的目光死死钉在徐墨怀抓着陈白芷手腕的那只手上,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白芷,你怎么还跟他在一起?” 他的声音压抑着怒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想起中午在餐厅,徐墨怀是如何强迫陈白芷的,顾廷之的怒气就再也控制不住。那个男人根本不懂得尊重她! 他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咯咯作响。 陈白芷被徐墨怀抓得手腕生疼,正想挣脱,身后就贴上来一个滚烫的胸膛。 下一秒,一股力量将她整个人带了过去,后背结结实实地撞进了男人的怀里。 徐墨怀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瞬间将她包裹,霸道又熟悉。 他一只手臂环过她的腰,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另一只手却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腕。他微微低下头,下巴几乎蹭着她的发顶,对着脸色铁青的顾廷之,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顾先生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白芷是我的妻子,跟我在一起,不正常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那温热的气息却让她控制不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的后背紧紧挨着男人的胸膛,僵得像一块石头,不敢乱动。 不行。 不能再让他们打起来了。 中午在餐厅,顾廷之那一拳已经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徐墨怀的脸上。以徐墨怀睚眦必报的性格,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如果她现在反应激烈,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这两个男人怕是又要纠缠不休。 必须先稳住他们。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地闪过脑海。 陈白芷想起来,刚才在车上,徐墨怀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是公司那边有事。 她找到了突破口。 她用尽力气,不着痕迹地在徐墨怀的禁锢中挪开了一点点距离,然后抬起头,迎上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徐墨怀,你刚才在车上不是接了公司的电话,说有急事吗?” 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许晗马上就回来了,我这里不用你管,你可以回公司了。” 她这是在赶他走。 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毫不留情地赶他走。 徐墨怀听了她的话,环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他盯着她,像是要从她那张故作镇定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他离开,好跟这个姓顾的男人独处? 陈白芷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几乎能感觉到空气里弥漫开的危险气息。 她正绞尽脑汁地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应对,一道清脆的女声划破了这片死寂。 “白芷,你回来了?!” 一辆红色的MiniCooper在路边停下,许晗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从车上下来,手里还提着两大袋零食。 她一眼就看到了被两个高大男人夹在中间的好友,以及那诡异的氛围。 第三百一十六章 约翰失踪,她慌了? 许晗是谁,金牌记者,眼力见儿一流。 她甚至没多看那两个男人一眼,径直快步走到了陈白芷的身边,无比自然地挽住陈白芷另一只空着的手臂,亲昵地把她从徐墨怀的怀里拉了出来。 “走走走,上楼去,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那家泡芙,再不吃就不脆了!” 她拉着陈白芷就要往公寓门里走,转身的瞬间,才仿佛刚看到徐墨怀似的,脸上挂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职业假笑。 “徐总既然有急事要忙,那我就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不请您上楼喝茶了。” 许晗的话音刚落,便不再给徐墨怀任何反应的机会,半拖半拽地拉着陈白芷,同时给了顾廷之一个跟上的眼神,三人迅速消失在公寓楼的门禁后。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徐墨怀连一句反驳都来不及说。 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夜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刚才还被他禁锢在怀里的人,转眼就离开了他的视线。 良久,徐墨怀才转身,坐回那辆宾利。 车内还残留着陈白芷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可副驾驶座已经空了。 他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只是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他知道,想要陈白芷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光用强硬的手段是行不通的。 尤其是许晗,那是陈白芷的底线,他不能碰。 这个女人像只护崽的母老虎,他今天要是敢跟她撕破脸,陈白芷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 公寓里,随着防盗门咔哒一声关上,外面那份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被彻底隔绝。 三个人都松了口气。 顾廷之接过许晗递过来的水,眼底压抑的怒火再也藏不住了。 “白芷,徐墨怀跟那个柳筱不清不楚的,你怎么还忍得了?” 顾廷之的声音都绷紧了,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毕露。 许晗把买来的零食往茶几上一扔,也跟着走了过来,气得叉起了腰。 “就是!刚才在楼下,我看见徐墨怀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真恨不得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自己外面彩旗飘飘,还抓着你不放!” 陈白芷看着两个为自己气得不轻的朋友,心里一阵暖流划过。 她拉着许晗坐到沙发上,又看向顾廷之,语气里带着安抚。 “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我。”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清醒。 “但是,明天是最后一天了,我必须见到约翰。” 徐墨怀既然已经答应她,让她见约翰,她至少现在不能跟徐墨怀撕破脸。 为了这场官司,她只能暂时忍耐。 陈白芷握紧了许晗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得格外清晰。 “你放心,等这个官司打完,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一点委屈。” “这个我当然知道。” 许晗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哼了一声。 “要不然,我刚才根本不会给他留半点脸面,直接就开骂了。” 一直沉默着的顾廷之听着她们的对话,垂下了眼帘,握着水杯的手指缓缓松开。 心里的愧疚感却像潮水一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恨徐墨怀的嚣张,更恨自己的无能。 他眼睁睁看着陈白芷被逼到这个地步,却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发怒,什么实质性的帮助都提供不了。 如果他有徐墨怀那样的通天手段,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白芷去求那个混蛋?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顾廷之看看时间,起身告辞。 而公寓里的灯光还温暖着,几十公里外的徐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却冷得像冰窖。 徐墨怀推开办公室的门,一抬眼,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道纤弱的身影。 柳筱一见到他,立刻站了起来,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瞬间涌上惊喜,声音又软又糯地喊他。 “墨怀,你终于回来了。” 徐墨怀看着她,眉心拧成一个川字,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烦躁。 刚刚在楼下和陈白芷对峙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现在看见另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不是让尹杰送你回去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温度。 柳筱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疏离,自顾自地朝他走了两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墨怀,你能不能帮我求求白芷姐姐,让她帮帮我?我不能没有这个官司,我……” 她说着,便抬起那双泪眼汪汪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男人,似乎在等着他心软。 这副模样,要是放在以前,徐墨怀或许还会生出几分怜惜。 可现在,他脑子里全是陈白芷那双清冷又倔强的眼睛,两相对比之下,柳筱的眼泪只让他觉得心烦意乱。 “白芷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她不会偏帮谁,法律只相信证据。” 他说着,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目光也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直直地钉在柳筱脸上。 “约翰的失踪,跟你有没有关系?” 柳筱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 “约翰……不见了吗?”她瞪大了眼睛,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无辜模样,“我不知道啊,墨怀,你……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她说到最后,声音都在发颤。 “没有就算了。” 徐墨怀看着她又要掉眼泪的样子,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径直转身朝门口走去。 “走吧,我送你回去。” 车内的沉默几乎要凝成实体,直到宾利稳稳停在枫华公寓柳筱的那栋别墅门前,徐墨怀才终于开了口,依旧是逐客令:“到了,回去吧。” 柳筱解开安全带的手一顿,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男人那张冷峻的侧脸,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下了车。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徐墨怀没有片刻停留,直接驱车回了对面的别墅。 第三百一十七章 去见约翰 他没有开灯,任由自己陷进客厅沙发的一片黑暗里。 自从陈白芷从这里搬出去之后,就没有人再为他留一盏灯。 每次他回到家里家,空旷得只剩下回声。 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他靠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眼。 他必须让陈白芷见到约翰。 这不仅仅是为了柳筱的官司,更是……他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只知道这件事,他必须办到。 时间在黑暗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死寂的客厅里,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打破了沉寂。 屏幕上闪烁着尹杰两个字。 徐墨怀几乎是立刻就划开了接听键,没有犹豫。 “徐总,约翰找到了。”电话那头,尹杰的声音干脆利落。 “知道了。” 徐墨怀只回了这三个字,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一条附带着地址的短信弹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那个陌生的地址,没有丝毫停顿,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径直朝门外走去。 徐墨怀的车灯划破夜色绝尘而去,而这道光,也同样落在了对面公寓楼的一扇窗上。 柳筱同样一夜没睡。 她站在窗帘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徐墨怀对她的态度已经冷漠到了让她心惊的地步,尤其是他那句关于约翰的质问,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 眼看着那辆熟悉的宾利毫不留恋地疾驰而去,消失在夜色深处,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一种失控的恐慌感,如同藤蔓般紧紧缠住了她。 那道刺眼的车灯彻底消失在夜幕的尽头,柳筱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帘后面,冰冷的玻璃几乎要将她皮肤上的热量全部吸走。 果然,没过多久,被她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就疯了似的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让她心头一紧,赶紧走过去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她安排去看守约翰的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筱姐,不好了!徐总的人……他们冲进来把约翰带走了!我们根本拦不住!” 手机啪地一声从掌心滑落,重重砸在昂贵的地毯上。 柳筱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沙发里,眼前一阵阵发黑。 徐墨怀的人带走了约翰。 他不是在怀疑,他是在用行动告诉她,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不再相信她那套梨花带雨的说辞,甚至懒得再跟她演戏,直接就掀了她的底牌。 一种灭顶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一直以来最大的依仗,就是徐墨怀对她的那点旧情。可现在,这层保护壳被他亲手敲碎了。 没了徐墨怀的庇护,她那个前夫约翰的家族能轻易把她碾死。 不,不能这样。 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她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既然他把事情做得这么绝,那就别怪她破釜沉舟了。 她快步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慢慢地,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镜子里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褪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淬了毒的阴狠。 陈白芷,你以为你赢了吗? 咱们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柳筱这边是无尽的黑夜,梧桐苑的清晨却一如往常。 陈白芷已经起了床,给自己煮了杯黑咖啡,正坐在餐桌旁翻看昨天带回来的案卷。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岁月静好得像一幅画。 如果忽略掉手机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名字的话。 徐墨怀。 阴魂不散。 陈白芷蹙了蹙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男人的低沉嗓音。 “中午,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吃饭。”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像是在通知,而不是商量。 陈白芷差点气笑了。 她是在等这个男人的电话,但不是为了吃饭。 她刚想开口,用最刻薄的言语把他堵回去。 然而,男人似乎算准了她的反应,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紧接着又补了一句。 “吃完饭,我带你去见约翰。” 陈白芷准备好的一肚子讥讽,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约翰。 她费尽心思都找不到的人,柳筱离婚案里最关键的证人。 果然是被徐墨怀藏起来了。 这个男人终于答应她去见约翰了。 只要能见到约翰,就能保证明天顺利开庭。 陈白芷还在猜测徐墨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始作俑者本人,此刻正心无旁骛地准备赴约。 中午,十二点的指针刚刚跳过,徐墨怀看了一眼腕表,随手将桌上的文件合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羊绒大衣就打算往外走。 他的步子迈得又急又快,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徐墨怀的脚步顿住,英挺的眉峰不耐烦地拧了起来。 “进。” 他吐出一个字,声音里裹着冷意。 门被推开,是秘书尹杰,他抱着一份蓝色文件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徐总……” 他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手里的文件就已经被自家总裁劈手夺了过去。 徐墨怀甚至没走到办公桌后,就那么站着,飞快地翻到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十秒。 尹杰看着总裁这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叮的一声连上了线。 对了,一大早,徐总就让他订了那家视野绝佳的空中餐厅,还特意嘱咐要靠窗的位置。 原来是为了中午这个约会。 他忽然想起另一件要紧事,连忙开口提醒。 “徐总,刚才接到通知,下午和光影集团的会议提前到了两点,您看……” 他的意思是,您记得早点回来。 徐墨怀把签好字的文件塞回他怀里,闻言,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闪过斟酌,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淡声开口。 “下午的会,你代我出席。” 说完,他便不再看尹杰一眼,径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办公室。 第三百一十八章 他竟然跟她谈这个 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合上,留下尹杰一个人抱着文件,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徐总……这是怎么了? 又是让他破例订一位难求的空中餐厅,又是推迟重要的合作会议,今天甚至直接不去了? 光影集团这个项目虽然不是公司最重要的业务,但徐总向来亲力亲为,像这样直接把会议丢给他的情况,几乎没有过。 尹杰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现出昨天在在办公室,自家总裁将少夫人紧紧拥在怀里的画面。 那是一种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后怕的拥抱,他跟在徐总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那样的神情。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夫妻两个,前段时间不还闹着要离婚,连离婚协议都起草好了吗?怎么昨天还抱在一起,今天又要赶着去约会了? 他这个金牌特助,是真的有点搞不懂了。 尹杰抱着文件在自家总裁办公室里凌乱,而他那位赶着去约会的老板,已经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市中心最高端的空中餐厅楼下。 陈白芷解开安全带,看着车窗外高耸入云的建筑,神色没什么波澜。 一路上,徐墨怀没说话,她也乐得清静,只是脑子里一直在飞速盘算着他那通电话。 带她去见约翰。 为什么要带她来这么高档的餐厅? 电梯平稳上行,金属门无声滑开,视野豁然开朗。 整个餐厅位于顶层,三百六十度的落地窗将整座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脚下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远处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 但陈白芷的脚步,却在踏入餐厅的那一刻,微微一顿。 太安静了。 除了领位的侍应生,偌大的餐厅里,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 这不对劲。 这家餐厅向来以私密和景观著称,预约至少要提前半个月,现在正是午餐的高峰时段,怎么可能空无一人? 徐墨怀像是看穿了她心底的疑虑,在她侧后方落后半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解释了一句。 “白芷,今天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的声音低沉,混着舒缓的音乐,像一颗石子投进陈白芷的心湖。 她怔愣了一瞬。 随即,她就明白了。 包场。 陈白芷想起来,昨天中午,因为顾廷之的突然出现,他们那顿午饭吃得不欢而散。 所以,这是补偿? 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既没有感动,也没有惊喜,只觉得有些可笑。 这就是徐墨怀的方式,用钱堆砌出他自以为是的浪漫和歉意。 她没说什么,跟着侍应生走到视野最好的窗边位置坐下。 接过菜单,她连翻都没翻,就跟昨天一样,点了这里的招牌菜。 这个举动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别白费力气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吃饭的。 点完餐,陈白芷便将注意力彻底投向了窗外。 她心里还惦记着约翰的事,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切割牛排的动作都带着几分程序化的敷衍。 她完全没发现,从她坐下的那一刻起,对面男人的视线就几乎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徐墨怀看着她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连最喜欢的菲力牛排都只动了两口,英挺的眉峰渐渐蹙了起来。 他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切。 “是不是不合口味?” 陈白芷的思绪被打断,抬起眼帘看他。 男人又补了一句,嗓音更沉。 “不喜欢就换。” 他说着,就抬手准备叫侍应生。 “不用。”陈白芷立刻出声制止了他,“没有,很好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和他拉扯。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也为了让他别再打扰自己思考,陈白芷低下头,认命似的又切了一块牛肉,小口小口地送进嘴里。 一顿饭,在这样诡异的沉默中,终于接近了尾声。 当陈白芷放下餐巾,准备开口询问什么时候去见约翰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毫无预兆地伸了过来,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温热的触感传来,陈白芷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地就想抽回手。 可男人的力道很大,带着强势,将她的手牢牢地按在了桌面上。 陈白芷抬起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复杂,深沉,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紧接着,她听到徐墨怀用一种近乎艰涩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开口。 “白芷,我知道我之前忽略了你的感受。” “现在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希望……”他停顿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你能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 陈白芷听到这两个字,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掌,温热得像一块烙铁,那温度透过皮肤,一路烫进了她的心底,让她下意识地就想逃。 什么机会? 是给她一个继续当他名义上妻子的机会,还是给他一个继续和柳筱纠缠不清的机会? 荒唐。 在经历了昨天柳筱那场情真意切的表演后,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跟她谈这个。 她来这里,是为了见约翰,是为了保证明天柳筱的案子能顺利开庭。陪他吃这顿饭,不过是权宜之计。 至于他们之间……她早就没有想过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陈白芷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 她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桎梏中,一寸一寸地抽了出来。 随着那份温热的抽离,她挺直了脊背,浑身的疏离感重新聚拢。 “墨怀,”她抬眼,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波澜,“我现在不想谈这些。” 她顿了顿,迎着他幽深的目光,眼神里多了几分律师该有的坚决。 “明天就要开庭了,案情瞬息万变,我现在只想快点见到约翰,确保他能作为证人出庭。” 她将自己的目的剖开,清晰地摆在他面前,最后补了一句。 “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理解一个律师,在关键时刻对工作的专注。 第三百一十九章 浪子回头的深情戏码? 徐墨怀看着她抽回的手,看着她那双写满公事公办的眼睛,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缓缓收回悬在半空的右手,在桌下,不易察觉地攥成了拳。 果然。 他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结婚三年,陈白芷永远都是这样,冷静,自持,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天中午,顾廷之将她护在身后的画面。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占有欲。 他不能再等了。 他不能再把机会,留给别的男人。 心底的烦躁和一种说不清的恐慌交织在一起,徐墨怀脸上的神情却丝毫未变。他敛去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换上了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 “今天跟我回老宅吧。” “回老宅?” 陈白芷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抬起头,男人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那双深邃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让她无处遁形。 陈白芷的心底涌上一股说不出的荒谬感,甚至比刚才听到机会那两个字时,还要强烈。 她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徐墨怀将她细微的抗拒尽收眼底,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他没给她开口拒绝的余地,声线平稳地抛出了下一句。 “妈几天没见你了,想见见你。” 一瞬间,陈白芷所有用来拒绝的措辞,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徐母…… 她什么都可以拒绝,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徐墨怀本人。 唯独那个待她如亲生女儿,给了她三年虚假婚姻里唯一真实温暖的老人,她拒绝不了。 她太清楚了,这不过是徐墨怀的借口,是他用来拿捏她的手段。 可偏偏,她就吃这一套。 陈白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点挣扎的情绪已经被压得干干净净。她松开攥紧的手,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涩。 “好。” 两人之间的僵持气氛,随着陈白芷的妥协而消散。一路无话,车子平稳地驶离了餐厅的地下车库,却并未朝着徐家老宅的方向开去。 陈白芷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眉头越皱越紧。 这不是去老宅的路。 她对这座城市了如指掌,闭着眼睛都能规划出最便捷的路线。徐墨怀现在走的,是通往市中心金融区的方向。 他又想干什么? 可身边的男人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冷硬,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陈白芷索性也闭上了嘴,她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车子最终在京市最顶级的铂尔曼酒店门前停下。 门童立刻上前拉开车门,徐墨怀下了车,绕过来替她打开了另一侧。 陈白芷踩着高跟鞋,站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前,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徐墨怀只报了自己的名字,大堂经理便亲自迎了上来,恭敬地领着他们乘专属电梯,直达顶层的总统套房。 厚重的房门被刷开,当看清客厅里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时,陈白芷那颗悬了一上午的心,总算是重重地落了地。 是约翰。 “陈律师,我们又见面了。” 约翰看见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主动站起身打了个招呼。 陈白芷朝他点了点头,刚想开口,却见约翰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她身后的徐墨怀身上。那眼神,很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忌惮。 约翰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徐墨怀伸出了右手。 “感谢徐总出手救了我。” “举手之劳。” 徐墨怀淡淡应了一句,也伸出手,两个男人的手在空中简单地交握了一下,便迅速分开。 陈白芷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脑子彻底乱了。 什么情况? 救了他? 她以为……是徐墨怀为了拿捏自己,才派人把约翰藏了起来。 可现在听约翰这意思,反倒是徐墨怀从什么人手里,把他给救了出来? 那带走约翰的,到底是谁?柳筱吗?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炸开,可眼下的情况,根本来不及让她去深思这些盘根错节的问题。 明天就要开庭了。 陈白芷迅速收敛心神,将所有私人的情绪和疑惑都暂时打包封存。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径直递到了约翰手上。 “约翰先生,这是明天开庭需要熟悉的流程和一些关键问题。” 她的语气瞬间切换回了工作模式,专业、冷静,不带多余的情感。 “我们再最后过一遍,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及时提出来。” 说着,她率先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示意约翰也坐。 两个人立刻头对头,就着文件上的内容,低声讨论起来。 而一旁的徐墨怀,就那么安静地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处理任何工作,就只是坐在那儿。深邃的目光落在陈白芷身上,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其中。 那目光并不灼热,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让她无法忽视。 陈白芷起初还能做到心无旁骛,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道视线仿佛有了实质的温度,烫得她后背有些发僵。 她和约翰的讨论,从案情关键点,延伸到庭审时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以及应对策略。等到将所有细节敲定,陈白芷才感觉脖子传来一阵酸痛。 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转头去看窗外,才发现天色已经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 已经这么晚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那个角落。 徐墨怀还坐在那里,姿势几乎没怎么变过。他的一条长腿随意地交叠着,昏黄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锋利,多了几分……落寞。 他竟然等了这么久。 一个下午,整整几个小时,他就这么坐在这里,等着她结束工作? 这个认知让陈白芷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涌上来的,是更加浓重的荒谬感。 他到底想做什么?演一出浪子回头的深情戏码吗? 第三百二十章 不是心血来潮是证清白 陈白芷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利落地合上手中的文件,站起身。 “约翰先生,时间不早了,打扰你太久,我们也该走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律师该有的冷静和疏离。 “好的。” 约翰也跟着站起来,朝着她礼貌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 陈白芷看着他,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点不踏实。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再次叮嘱。 “约翰先生,希望你今晚可以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没问题,陈律师。” 约翰给了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他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着的徐墨怀忽然开了口,声音低沉。 “放心吧,门口有保镖守着,没有人会打扰他。”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笃定。 陈白芷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转身朝门口走去。 从酒店到徐家老宅的路,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漫长。 车厢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引擎平稳的嗡鸣声。陈白芷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脑子里却像一团乱麻,把下午发生的一切反复播放。 约翰得救的庆幸,柳筱可能涉事的猜测,以及……徐墨怀那几个小时无言的等待。 这一切都搅在一起,让她理不出头绪。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约翰……真的不是你派人藏起来的?” 其实在套房里见到约翰,听到他说出感谢徐总出手救了我那句话时,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听这个男人亲口再说一遍。 像是要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推翻什么。 开着车的徐墨怀没有立刻回答。 陈白芷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副驾驶座上的自己。 那眼神很深,像是黑沉沉的夜,能把人吸进去。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线平直,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不是我。” 男人平铺直叙的语气,没有多余的波澜,却沉甸甸地坠着人心往下。 这话像根针,不偏不倚地扎进了陈白芷心里。 下午在酒店里滋生出的那点怀疑,此刻变成了一种灼人的内疚,烧得她脸颊发烫。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错怪了他? “那你……” 她喉咙发干,刚起了个头,话就被截断了。 “我解释了,你不信。”徐墨怀的声音传来,带着凉意,“我只能亲自找到他,证明我的清白。” 一句话,把陈白芷所有没问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清白? 他是在向她证明他的清白。 所以,他一下午的等待,不是什么心血来潮的深情戏码,只是为了向她这个不信任他的妻子,做一个无声的证明? 这个认知,比任何指责都让她难堪。 陈白芷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狼狈地把头转向窗外。 徐墨怀从后视镜里,将女人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懊恼尽收眼底。 他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笑意,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 他握着方向盘的左手没动,右手却忽然腾了出来,越过中间的扶手箱,精准地覆在了陈白芷放在腿上的手上。 男人的掌心干燥又温热,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陈白芷像被烫到一样,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立刻就想把手抽回来。 “徐墨怀!”她带着几分嗔怪,压低了声音,“你好好开车。” 他的手没再坚持,顺势就松开了。 可那短暂的温度,却仿佛还残留在她的皮肤上。 一路无话,车子驶入徐家老宅的院门,在主楼前停下。 陈白芷刚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一阵晚风吹来,让她清醒了些许。 可她还没来得及站稳,身侧的男人已经下了车,并且长臂一伸,再次抓住了她的手。 这一次,比在车里要用力得多,他的手指强势地挤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不容挣脱。 “你……” 陈白芷下意识地就想甩开。 男人低沉的嗓音,混着夜色一起落了下来,带着点得逞的懒散。 “刚才开车,你说危险。”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语气不紧不慢。 “现在,不能再拒绝我了吧。” 他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廓,陈白芷的心跳漏了一拍,挣扎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走了。 就在这时,主楼的门开了,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出。 徐母披着一件披肩,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意。 她的视线越过院子里的两盏欧式庭院灯,远远地,就落在了那两只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上。 那目光里没有审视,没有探究,只有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欣慰。 陈白芷的脸颊,比刚才在车里烧得更烫了。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想要把手抽回来。 可徐墨怀像是提前预判了她的动作,手指微微收紧,带着强势,将她牢牢禁锢。 挣不开。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泄气。 她只能硬着头皮,任由身边的男人牵着,一步一步,走向那片温暖的灯光。 徐母脸上的笑意,随着他们每走近一步,就加深一分。 等他们站定在面前,那笑意已经从嘴角,一直蔓延到了眼角细密的纹路里。 “妈,”陈白芷抢在徐墨怀之前开了口,想要用最寻常的口吻,掩盖自己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跳,“天气越来越冷了,您别老站在门口等我们。” 这声关心,似乎让徐母更高兴了。 “这不是好几天没看见你了,想得紧嘛。”徐母说着,伸手就拉住了陈白芷另一只空着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往屋里带,“快进来,饭菜早就备好了,就等你们两个了。” 被徐母温热柔软的手牵着,陈白芷终于名正言顺地,从徐墨怀的桎梏中挣脱了出来。 她暗暗松了口气。 进了餐厅,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都是她爱吃的口味。 陈白芷心里一暖,拉开椅子,下意识就想离徐墨怀远一点。 可她刚坐下,身侧的椅子就被拉开,男人高大的身影紧跟着坐了下来,就在她的左手边,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 第三百二十一章 徐母催休息又提陪开庭 陈白芷的神经又绷紧了。 一顿饭,吃得可谓是惊心动魄。 徐母在对面含笑看着,而她身边的男人,则像个没有感情的投喂机器。 先是一筷子剔了刺的鱼肉,稳稳落在她碗里。 接着是一块炖得软烂的冬瓜。 然后是青翠的西兰花…… 眼看着她碗里的小山越堆越高,陈白芷的忍耐也终于到了极限。 她放下筷子,侧过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着后槽牙说道。 “徐墨怀,够了,别再夹了。” 身旁的男人动作一顿,侧过脸来。 他没有看她,然后故意朝她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她的耳垂。 “嗯?”他慢悠悠地开口,“风大,听不清。” 风大? 在这密不透风的餐厅里? 陈白芷简直要被他这副明知故问的无赖样子气笑了。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回头,再也不想跟他说一个字。 这一幕落在对面的徐母眼里,就成了小夫妻间再正常不过的打情骂俏。 儿子凑过去说悄悄话,儿媳嗔怪地瞪他一眼,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和谐。 徐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你们年轻人慢慢吃,我吃好了,先去客厅看会儿电视。” 说罢,便起身离开了餐厅,把空间完完整整地留给了他们。 跟这个男人单独相处? 陈白芷一秒钟都不想。 她立刻放下筷子,跟着站了起来,“妈,我吃饱了,陪您一起。” 徐母见她跟了过来,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拉着她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白芷啊,看到你和墨怀能像现在这样,和和睦睦的,妈这心里啊,真是打心眼里替你们开心。” 陈白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说他们其实不是她看到的那样?那岂不是让老人家空欢喜一场。 徐母显然也没想等她回答,她看了一眼还慢条斯理待在餐厅里的儿子,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促狭的意味,继续说道。 “正好,楼上你们那间房,我今天下午特意让张嫂收拾出来了,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 陈白芷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徐母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一锤定音。 “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就别走了,留下来住吧。” 徐母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陈白芷心里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留下过夜?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响。 她答应回老宅吃饭,不过是看在徐母的面子上,陪着演一场夫妻和睦的戏码。可演戏,不包括要跟这个男人同床共枕。 一想到那个可能,想到要和徐墨怀躺在同一张床上,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陈白芷的心跳就乱了章法,慌得手心都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下意识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瞥那个罪魁祸首。 男人就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着饭后茶。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起眼帘,深邃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 那视线里带着灼热,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烫得她猛然收回了目光。 不能直接拒绝徐母。 她知道,那样只会让老人家伤心,还会让眼前这个男人看笑话。 陈白芷压下心头的慌乱,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主动挽住了徐母的胳膊,语气亲昵地转换了话题。 “妈,现在还早呢,就这么睡了也睡不着。外面月色不错,要不……我陪您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只要能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客厅,只要能避开那个男人的视线,去哪里都行。 徐母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一拍自己的脑门。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 陈白芷心里一喜,以为自己的计策奏效了。 “你明天一早不是还要开庭吗?柳筱那个官司,肯定要费不少心神。”徐母转过头,心疼地看着她,“忙了一天了,就该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能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提到早点休息这四个字,陈白芷刚刚放下一半的心,又猛然悬到了嗓子眼。 然而,徐母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微微松动了紧绷的神经。 “我想好了,”徐母拍了拍她的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安排,“今晚我们都早点睡。明天早上,我跟墨怀一起去法院,给你撑场子去!” 说完,她慈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像是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说呢,墨怀?” “我没意见,妈。” 陈白芷看过去,只见徐墨怀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他放下茶杯,姿态闲适地靠在沙发里,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也要去? 他去看她帮柳筱打官司? 这算什么? 就在客厅里这看似温馨,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划破了这份虚假的宁静。 是徐墨怀的手机。 男人掏出手机,只扫了一眼屏幕,好看的眉头就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 客厅里重归安静。 可不过两三秒,那不依不饶的铃声再次疯狂地响了起来。 徐墨怀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徐母和身旁的陈白芷,最终还是带着几分不耐,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说。”他只冷冷吐出一个字。 电话刚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了一道女人带着哭腔的尖叫声。 “徐总!不好了!您快来医院一趟吧!筱筱姐……筱筱姐她吞了一整瓶的安眠药,现在正在急救!” 是柳筱的助理。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陈白芷也听清了那每一个字。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前一秒还靠在沙发里气定神闲的男人,脸色骤变,猛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周身那份温和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惯有的冷硬。 “哪个医院?”他的声音绷得很紧。 第三百二十二章 开庭延期一周 在得到地址后,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丢下一句。 “我马上过去。” 电话被他掐断,男人转身就往玄关走,那高大的背影里写满了焦灼,每一步都迈得又急又沉。 “墨怀!” 徐母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拦住了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么晚了,急着去哪儿?” 男人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看自己的母亲。他的视线越过徐母的肩膀,直直地射向还坐在沙发上的陈白芷。 那双刚刚还带着几分温存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骇人的冰冷。 “陈白芷,你干的好事!”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要将她凌迟。 “就是因为你冷血无情,逼得筱筱吞了一整瓶安眠药!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话音落下,他再不停留,用力甩开徐母的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老宅。 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实木门被他狠狠摔上。 陈白芷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门板合上的瞬间,好像也带走了她身上所有的温度,整个人都麻木了。 果然。 这个男人,还是老样子。 结婚三年,他从未变过。 柳筱就是他的软肋,是他的逆鳞,只要那个女人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包括她这个所谓的妻子,包括他自己的母亲。 刚才餐桌上那一点点虚假的温情,此刻回想起来,只剩下无尽的讽刺。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徐母看着门口的方向,气得浑身发抖。 她转过身,看着陈白芷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挽留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自己的儿子刚刚那番混账话,别说陈白芷了,连她这个当妈的都听不下去。 她有什么脸面,再让白芷留下来受这种委屈? 最终,还是陈白芷先动了。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开,找到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晗晗,来老宅接我一下。” 徐墨怀走后不到二十分钟,许晗的车就停在了徐家老宅门口。 陈白芷跟着许晗回到梧桐苑的公寓,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但车里的低气压几乎要让人窒息。 她洗了个澡,换了身家居服,却怎么也睡不着。 落地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可没有一盏能照进她的心里。 柳筱进了医院,明天的开庭,百分之百要推迟了。 “这个柳筱,真是个顶级戏精!” 许晗端着一杯热水过来,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替她鸣不平,“吞一整瓶安眠药?她骗鬼呢!她那种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人,全世界都死光了她都舍不得死!这不就是算准了时间,故意演给你和徐墨怀看的吗?” 许晗越说越气,把水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还有徐墨怀那个瞎了眼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你吼?他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柳筱自己打官司,跟你冷血有什么关系?这都能赖到你头上?” 她气冲冲地坐到陈白芷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 “白芷,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是那个男人眼盲心瞎,只信绿茶的鬼话。你别管他,明天开庭要是延期,我就去报社写一篇内涵报道,骂死这对狗男女!要是照常开,我陪你去!” “晗晗,我没事。” 陈白芷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疲惫。 她偏过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她本来,就没对他抱过任何希望。 只是,这场官司一拖再拖,她真的不想再等了。 漫长的一夜过去,第二天上午,陈白芷的手机准时收到了助理发来的消息。 果不其然。 法院发来通知,因原告柳筱身体突发状况,紧急入院治疗,她与约翰的离婚案,开庭时间推迟一周。 陈白芷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眼神平静得没有波澜。 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 她平静地回了句收到,然后起身走进衣帽间,换上了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像往常一样,开车去了嘉盛律所。 那场可笑的闹剧过去了两天,嘉盛律所里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白芷将自己埋在约翰离婚案山一样的卷宗里,她需要保持绝对的清醒,来应对这场官司。 至于徐墨怀,她把他连同那个夜晚的侮辱,一并打包丢进了脑子的回收站。 眼不见,心不烦。 可有的人,偏偏不如她所愿。 第三天下午,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了,是前台小姑娘有些迟疑的声音。 “陈律师,那个……徐总来了,说要见您。他没有预约。” 陈白芷握着钢笔的指尖一顿,墨点在文件上晕开一个小小的污渍。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不见,办公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已经被从外面推开。 徐墨怀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脸色却比西装还冷。 他侧过身,他身后的人露了出来——柳筱的助理正推着一把轮椅,而柳筱本人,就坐在轮椅上。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连衣裙,脸上是病态的苍白,嘴唇没有血色,整个人像一朵风雨飘摇里快要凋零的栀子花。 好一出病西施登门谢罪的戏码。 陈白芷在心里冷笑一声。 演,接着演。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她这儿逼宫的,哪里是来道歉的。 轮椅、白裙、苍白的脸,三件套都备齐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大病初愈,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柳筱被推到会议室中央,她抬起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陈白芷,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 “白芷姐姐,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 “我那天……我太害怕了,约翰的家族势力那么大,又没有人肯帮我,我才会……才会想不开做了傻事。”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说得柔弱无辜,可连在一起,就是一把淬了毒的软刀子。 第三百二十三章 逃,要快点逃开! 没有人肯帮我,这是在暗示谁?暗示她陈白芷接了对家的案子,就是不帮她,就是在逼她。 “现在好了,”陈白芷没等她继续演下去,就淡淡地开了口,打断了她的表演。 她的目光甚至没在柳筱身上多停留一秒,而是越过她,直直地看向她身后那个宛如门神一样杵着的男人。 “有人陪着你了。” 一句话,让会议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陈白芷勾了勾唇,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带着律师特有的冷静。 “希望下周,你能准时出庭。”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柳筱精心营造的悲情氛围,也瞬间点燃了徐墨怀的怒火。 他听出了她话里的讥讽。 “陈白芷!” 男人一个箭步上前,狠狠地箍住了陈白芷的手臂。 “亏得筱筱还想着专程来跟你道歉!而你呢?你怎么还是这么冷血!”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道歉? 他管这叫道歉?这分明是带着保镖来兴师问罪! 陈白芷的手臂被他捏得生疼,她用力挣了一下,没挣开,男人的手反而收得更紧。 “徐墨怀,你放开我!”她的声音不大,却冷得像冰。 “你先跟筱筱道歉!”他固执地命令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 陈白芷气笑了。 她放弃了挣扎,反而抬起另一只手,覆上他紧攥着自己的手背,然后,一根一根地,用力地,将他的手指掰开。 她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终于挣脱了束缚,陈白芷后退一步,拉开了安全的距离。她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腕,再抬眼时,眼底只剩下一片荒芜的漠然。 “道歉我收到了,你们可以走了。” 这是逐客令,不带丝毫的感情。 徐墨怀看着她冷漠的侧脸,胸口的怒意不但没消,反而烧得更旺。他今天来,可不只是为了让柳筱道歉。 他再次上前,高大的身躯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希望你考虑一下,”他盯着她,一字一顿,咬着牙说道,“不要作为约翰的辩护律师出庭。” 终于说到正题了。 原来前面那一大通表演,都是为了最后这句话做铺垫。 陈白芷听完,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她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一声极轻的嗤笑从唇边溢出,带着嘲讽。 她抬起头,迎上男人的视线,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此刻满是讥诮。 “徐总,”她刻意换上了最生分的称呼,每一个字都像在和他划清界限,“你大可以去请一个更有能力的律师。比我陈白芷有能力的律师,京市多的是。” 她说完,再也懒得看这两个人一眼,绕过他就往外走。 那挺得笔直的背影,没有半分留恋。 徐墨怀和柳筱离开后,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陈白芷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慢慢滑坐到地上,刚才强撑着的所有力气,在这一刻瞬间被抽空。 她低头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腕,那上面还残留着徐墨怀的温度。 又好笑,又心凉。 结婚三年,他第一次这么用力地抓着她,不是为了拥抱,而是为了另一个女人,逼她道歉。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这种麻木的沉静中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直到华灯初上,陈白芷才像是活过来一样,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就在她准备关掉电脑下班时,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滑下了接听键。 “白芷姐姐,是我。” 柳筱那娇滴滴的声音,像一条滑腻的蛇,顺着电波钻进她的耳朵里。 这声音里,再也听不出半分在律所时的虚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的挑衅。 “今天墨怀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陈白芷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我不需要考虑。”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带着十足的得意。 “是吗?” 柳筱的声音慢悠悠的,每一个字都像涂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向陈白芷最不屑的地方。 “白芷姐姐,你别不识好歹。现在墨怀只相信我说的话,就算你作为约翰的辩护律师出庭,又能怎么样?他心里,还是会站在我这边的。”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那威胁的意味几乎要溢出来。 “你最好……” 陈白芷不想再听这个女人多说一个字的废话,直接掐断了通话。 手机被她扔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够了。 真的够了。 到了下班时间,她几乎是第一时间抓起风衣和包,逃离了办公室。 她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 嘉盛曾是她的心血和战场,可自从被徐氏集团收购,这里就彻底沦为了徐墨怀的地盘。 那个男人可以随时随地,不经通报地闯入她的世界,甚至像今天这样,堂而皇之地带着他的心上人来她的办公室,对她兴师问罪。 凭什么? 柳筱的官司一结束,她就走。 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律所,或者干脆自己重新开一个。总之,这个被徐墨怀玷污了的地方,她绝不会再留恋。 陈白芷心里堵得厉害,出了写字楼,晚高峰的车流堵得像一条凝固的河。 她放弃了打车的念头,只想一个人沿着街边走走,让夜风吹散心头的烦躁。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确实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心事重重地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绿灯闪烁了最后两下,变成了红灯。 就在她停下脚步,准备等待下一个绿灯时,耳边却传来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根本不像是要在路口减速的样子! 陈白芷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无视了红灯,径直朝着她所站的人行道冲了过来! 两道刺目的车灯,晃得她瞬间睁不开眼。 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所有的反应系统全部失灵。 逃,要快点逃开! 理智在尖叫,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还好,还好你没事 就在那辆机车即将撞上她的前一秒,在她慢了半拍终于有了反应,想要躲闪却根本来不及的绝望瞬间—— 她下意识地双手交叠,死死护住了自己的小腹,闭上眼,准备迎接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电光火石之间,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到来。 一股强大的力道从侧面袭来,一只温热有力的臂膀闪电般地环住她的腰,猛然将她向后扯进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她整个人都撞进了对方的胸膛。 吱——!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那辆机车几乎是擦着她的衣角呼啸而过,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陈白芷甚至没来得及尖叫。 直到身后那人将她护得更紧,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肾上腺素褪去后,巨大的恐惧感席卷而来,她的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只能无力地依偎在男人的怀里,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白芷,你还好吧?” 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担忧。 这声音……好熟悉。 陈白芷僵硬地抬起头,撞进了一双盛满了关切的眼眸里。 是顾廷之的声音。 是顾廷之。 这个念头在陈白芷混沌的脑子里一闪而过,随即就被更汹涌的后怕吞没。 她还活着。 她没有被撞到。 这个认知让她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看不见的手瞬间抽走,整个人软成一滩烂泥,只能靠着顾廷之手臂的力量,才不至于滑到地上。 她张了张嘴,想说声谢谢,喉咙里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完了,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廷之立刻察觉到了怀里女人的异样,她抖得厉害,身体冰凉,显然是吓坏了。 他皱起眉,手臂微微收紧,二话不说便弯下腰,准备将她打横抱起。 “我送你去医院。” “顾廷之,放开白芷!” 男人的手臂还未完全发力,一道裹挟着滔天怒火的声音就从不远处炸开。 陈白芷的身体一僵。 这个声音……是徐墨怀。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陪着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柳筱吗? 徐墨怀从停在路边的宾利车上下来,几个箭步就冲到了两人面前。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滚着风暴,死死地锁在顾廷之环着陈白芷腰的手臂上。 那只手,刺眼得让他想直接废掉。 见顾廷之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有抱得更紧的趋势,徐墨怀的理智彻底崩断,他伸出手,就要去拽陈白芷的手腕。 “你干什么!” 顾廷之侧身一躲,避开了他的拉扯,看向徐墨怀的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怒意。 “徐墨怀你疯了吗?白芷刚才差点被车撞了,我现在必须送她去医院!” 被车撞了? 这几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徐墨怀的怒火上。 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下意识地,他终于将目光从顾廷之身上移开,真正地落在了陈白芷的脸上。 只一眼,他的心脏就被人狠狠攥住了。 她的脸白得没有血色,嘴唇也失去了颜色,那双总是清亮坚韧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地面,浑身上下都透着脆弱。 “我来送她去医院。” 徐墨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再次伸出手臂,这一次,是想从顾廷之怀里将她接过来。 这是他的妻子,理应由他来照顾。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陈白芷的衣角,就听见她开口了。 那声音很轻,很虚弱,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冰冷。 “不用你送我。”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用尽了最后力气,决绝地闭上了眼睛。 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再分给他。 徐墨怀的手就那么停在了空中,进退不得。 他眼睁睁地看着顾廷之将自己的妻子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他那辆车的后座,然后驱车离开,汇入车流,消失在霓虹闪烁的夜色里。 只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笑话。 车子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弧线,很快便抵达了最近的医院。 急诊室里灯火通明,医生很快给陈白芷做了一系列检查。 整个过程里,陈白芷都像个木偶,任由摆布,可她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那辆机车冲过来的瞬间,她下意识护住小腹的动作,不是演练过千百遍的本能,而是一种源自血脉的守护。 她的手,此刻就轻轻地覆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孩子,我的孩子……你还好吗? 她最担心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个意外,却是她在这段冰冷婚姻里,唯一感受到的温暖。 是她一个人的秘密,是她准备送给自己的礼物。 她不能失去他。 等待结果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直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报告单走进来,脸上带着安抚的微笑。 “陈小姐,检查结果出来了,你和孩子都很好,只是受了点惊吓,注意休息,不要再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 医生的话像一颗定心丸,终于落进了陈白芷那颗悬在半空的心里。 她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绷了一晚上的背脊终于敢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软了。 手依旧覆在小腹上,那里还是一片平坦,却仿佛蕴藏着整个世界的力量。 还好,还好你没事。 这个孩子,是她在这片名为徐墨怀的无边荒漠里,找到的唯一一片绿洲。 她又想起了顾廷之。 如果不是他,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像神兵天降一样把她拉开……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这份恩情,太重了。 推开检查室的门,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有些刺眼。 陈白芷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顾廷之。他靠墙站着,眉宇间还残留着未散尽的忧虑,看到她出来,立刻站直了身体迎上来。 “白芷,怎么样?” 陈白芷刚想扯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视线越过顾廷之的肩膀,却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第三百二十五章 他竟然也跟来了 徐墨怀。 他竟然也跟来了。 他站在安全通道的门口,高大的身影陷在光与影的交界处,脸色比走廊的墙壁还要难看。 他来干什么? 来看她死了没有,好回去跟他心尖上的柳筱交代?还是来质问她,为什么又不小心地给他添了麻烦? 陈白芷心底刚刚升起的那点暖意,瞬间被这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 别傻了,陈白芷,他怎么可能是担心你。 看见她安然无恙地走出来,徐墨怀眼底那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惧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刻意压抑的怒火。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直接无视了旁边的顾廷之,目光如炬地锁着她。 没有一句你还好吗,没有半点关心,他开口,便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白芷,你下午跟柳筱说了什么?” 陈白芷的脑子嗡的一声,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墨怀见她不答,脸色更加阴沉,声音里带着指责:“医生说,她下午又出现了自杀倾向,幸好发现得及时。” 他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的失望像刀子一样。 “白芷,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冷血?” 冷血? 陈白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扯开,最后,化成了满是自嘲的嗤笑。 她的孩子和她,一个小时前,差点就死在马路上。 而她的丈夫,现在站在这里,为了另一个女人的自杀倾向,指责她冷血。 荒唐。 太荒唐了。 她连一个字都懒得再跟他争辩,那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小丑。 陈白芷收回目光,直接从徐墨怀身边绕了过去,径直走向顾廷之。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声音也还带着沙哑,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廷之哥,我们走吧,送我回去。” “陈白芷!” 被她这样彻底地无视,徐墨怀的怒火轰然引爆。他猛然转身,攥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要失控。 就在他怒火即将喷发的瞬间,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走廊里死寂的空气。 徐墨怀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时,他周身那股几乎要吃人的戾气,瞬间收敛了些许。 他毫不犹豫地接通了电话。 “墨怀……”电话那头传来柳筱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好害怕,你快点回来陪我,好不好?” “好,我马上回去。” 徐墨怀脱口而出地安抚道,可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陈白芷的背影。 他看着顾廷之担忧地扶住她的手臂,看着她微微侧过头,对另一个男人露出无比信赖的表情。 那个画面,刺眼得让他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最终,对着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他什么话也没有再说。 电话还贴在耳边,他转身,朝着与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医院那股消毒水的味道终于被甩在了身后,顾廷之车里安静的氛围,暂时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陈白芷靠在副驾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手,还下意识地护着小腹。 她没说回哪个家,顾廷之也没有问。 梧桐苑的地下车库,顾廷之稳稳停好车,柔声说:“到了,我送你上去。” 这里是许晗的家。 也好,她现在最不想回的,就是那个空旷冰冷的家。 许晗大概是早早接到了顾廷之的电话,一开门,看见陈白芷苍白的脸和手肘上那块擦破皮的血痕,眼睛瞬间就红了。 “我操!” 一句国骂脱口而出,她一把将陈白芷拉进怀里,“哪个杀千刀的敢撞你!人呢?抓到没有!” 顾廷之跟在后面,将门带上,声音沉稳地打破了许晗的暴怒:“我已经报警了。” 许晗这才放开陈白芷,把她按在沙发上,自己却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骂骂咧咧:“这绝对是故意的!有预谋的!大白天的,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站在路口,他能看不见?就是冲着你去的!” “你猜的没错。”顾廷之将一杯温水递到陈白芷手里,然后看向许晗,“我送白芷去医院的时候就报了警。警察调了路口监控,发现那个人确实有问题,闯红灯、加速,目标很明确。” 他顿了顿,眉心微蹙,“不过,那辆摩托车没有牌照,而且是改装过的,想找到人,需要点时间。” 顾廷之的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了陈白芷本就混乱的心湖。 一瞬间,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柳筱绝望的官司,徐墨怀的步步紧逼,还有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真的有人,想要她死。 除了柳筱,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那个女人,是真的敢。 夜已经深了,顾廷之见她安顿下来,便起身告辞,临走前又细细嘱咐了几句:“这几天好好休息,律所那边我帮你打招呼。有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送走了顾廷之,客厅里只剩下陈白芷和许晗两个人。 许晗身上的火气还没消,她一屁股坐到陈白芷身边,眼神跟X光似的上下扫视她:“说,从头到尾,怎么回事?还有,徐墨怀那个王八蛋呢?廷之哥说他也在医院,他死哪儿去了?” 陈白芷捧着水杯,指尖的温度渐渐暖了回来。 她把在医院走廊里发生的那一幕,又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许晗就炸了。 “徐墨怀这个渣男!”她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气得胸口起伏,“柳筱自杀倾向?她怎么不去死啊!我看她就是算准了时间演戏给他看!自己的老婆孩子差点没了,他眼睛是瞎了吗?他还有脸指责你冷血?!” 许晗越说越气,她站起来,指着空气骂道:“我看,你今天差点被车撞这事儿,百分之百跟柳筱那个白莲花脱不了干系!她官司打不赢,又拿不下徐墨怀,狗急跳墙了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许晗这些话,每一个字都精准地砸在了陈白芷的心坎上。 她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像是无力的猜测。可从许晗嘴里吼出来,却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第三百二十六章 无一败绩 “嗯,”陈白芷点了点头,声音里透着疲惫,“但我们没有证据。” 证据?在徐墨怀心里,柳筱的眼泪就是最好的证据。 “那你就更要保护好自己!”许晗立刻说,“在你把那个贱人送进监狱之前,哪儿也别去,就待在我这儿!我看谁敢上门来找茬!” 陈白芷看着自己这个永远护着她的闺蜜,心里那块被徐墨怀冻住的冰,终于透出点暖意。 她轻轻嗯了一声,下定了决心。 “开庭之前,我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城市里的风波诡谲,似乎都被梧桐苑这方小小的天地隔绝在外。 日子就在这种压抑的平静中熬了三天。 终于,到了开庭的日子。 周一,清晨的阳光还没能驱散空气里的寒意。 陈白芷对着镜子,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面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是一片沉静的冷。 她伸手,轻轻覆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宝宝,妈妈带你去打一场硬仗。 楼下,顾廷之的车已经候着了。 许晗风风火火地冲上来,帮她拎起装着文件和电脑的公文包,“准备好了没?走,姐们儿今天给你当保镖,谁敢惹你我第一个上!” 顾廷之开着车,车内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许晗难得没再咋咋呼呼,只是从后视镜里,一遍遍地看着陈白芷,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担忧。 法院那栋标志性的灰色建筑,在冬日清晨的薄雾里,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他们刚下车,陈白芷一眼就看到了台阶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徐母裹着一件深色的羊绒大衣,正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朝路口张望,寒风将她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 竟然是妈。 她怎么会来? 陈白芷心头一热,那股被徐墨怀彻底冰封住的情感,像是被这道身影凿开了一道小口。她快步走上前,握住了徐母冰凉的手。 “妈,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过来了?” 徐母看到她,立刻反手紧紧攥住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白芷,我……我不放心你。” 她说着,声音里带了点哽咽,眼神却无比坚定,“我不管别人怎么混账,今天,我是一定要来给你撑腰的!” 别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陈白芷喉咙发紧,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心口,最后只化成一个字:“嗯。” 就在这短暂的温情弥漫开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嚣张地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 紧接着,乌泱泱的一大群人,簇拥着两个人,朝着法院大门走来。 为首的男人,身形挺拔,眉眼冷峻,不是她的丈夫徐墨怀,又是谁。 而他身边,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外罩一件米色风衣,显得格外娇小可人的女人,正是柳筱。她半边身子都快贴在徐墨怀身上,姿态亲昵又依赖。 阳光下,他们两个人,一个高大冷漠,一个柔弱无骨,竟真的像极了一对璧人。 陈白芷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她就站在这里,隔着不过十几米的距离,看着自己的丈夫,像守护神一样护着另一个女人。 何其讽刺。 没等他们走近,原本守在法院门口的一群年轻女孩儿突然举着手幅冲了上去,瞬间将徐墨怀和柳筱围得水泄不通。 “筱筱,别怕!我们永远支持你!” “筱筱加油!我们是你最强大的后盾!一定要勇敢地重获自由!” “对!摆脱渣男,开启新人生!” 粉丝们群情激愤,喊出的口号一声高过一声。 柳筱被这阵仗感动得眼圈泛红,她柔柔弱弱地朝粉丝们鞠躬,声音带着哭腔:“谢谢大家,谢谢你们的支持!我……我真的、真的很谢谢大家!” 这出感人肺腑的粉丝见面会,演得可真好。 陈白芷冷眼看着,只觉得像在看一出滑稽的闹剧。 突然,人群中一个扛着长枪短”的记者眼尖地发现了什么,发出一声惊呼。 “天呐!跟在柳筱身边的那个是周时琛律师吧?!” “哪个周时琛?难道是那个常年在国外,号称不败神话的周时琛?” “就是他!我前两天还在一本国际法学杂志上看到过他的专访!国内的案子他已经很多年不接了,柳筱竟然能把他请来?!” 这话一出,粉丝们瞬间炸开了锅,更加雀跃了。 “哇!有周律师在,筱筱的官司稳了!” “太好了!这下看那个渣男前夫还怎么嚣张!” 在一片欢呼和闪光灯的簇拥中,柳筱缓缓抬起头。 她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陈白芷的脸上。 那双刚刚还我见犹怜的眸子里,此刻哪还有半分柔弱?满满的,都是挑衅和志在必得的得意。 像是在说:陈白芷,你看,你斗不过我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官司。 周围的喧嚣,粉丝的尖叫,记者的快门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 陈白芷的世界里,只剩下柳筱那张写满了胜利者姿态的脸。 她没有躲,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愤怒,只是那么平静地迎着柳筱的目光,眼神锐利。 斗不过你? 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周时琛。 这个名字,像一颗沉在记忆深处的石子,被今天这场闹剧给重新翻搅了上来。法学界的神话,出道至今,无一败绩。 但那又如何? 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他的崇拜者,而是他的对手。 官司打的不是名气,是证据和法律。 就在两方人马对峙的微妙气氛中,那位传说中的周律师,竟迈开长腿,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陈白芷的面前。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温和又锐利,透着一股顶级精英的从容与审视。 “陈律师,久仰大名。” 他绅士地伸出右手,声音温润,听不出半点敌意。 “周律师,你好。” 陈白芷也伸出手,指尖只是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一下对方的掌心,便迅速收回。 礼貌,但疏离。 就是这么一触即分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 第三百二十七章 开庭 周时琛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往徐墨怀的方向扫了一下。 那眼神很复杂,不像是在看委托人的家属,倒更像……一种同辈人之间的无声交流。 陈白芷的心,咯噔一下。 什么情况? 周时琛这种常年只接国际大案的律师,根本不可能为了钱和名气,来接柳筱这种明星离婚案。除非……有他拒绝不了的人情。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进她的脑海。 她瞬间就全明白了。 徐墨怀。 原来是你把他请来的。 为了帮你的心上人打赢官司,摆脱前夫,你竟然连周时琛这种人物都动用了。 陈白芷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缓缓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却远不及心脏那阵细密的疼。 结婚三年,他从未在她任何一场重要的庭审前,给过一句鼓励。 如今,他却为了另一个女人,找来了她最强的对手,站在她的对立面。 徐墨怀,你可真是……好样的。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再抬眼时,眸光已经恢复了平静。 请来最好的律师又怎么样? 法律不是谁的名气大,谁就能赢。 她只信证据。 约翰的证词,那些转账记录,足以撕开柳筱所有的谎言。 她不信,在国徽之下,徐墨怀真能一手遮天。 就在法院工作人员开始引导双方入场时,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是约翰。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但在看到陈白芷的瞬间,眼神立刻安定了下来。 陈白芷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原地,耐心地等着约翰走到她身边。 她朝他安抚地点了点头,然后,与他并肩,一步一步,踏上了通往法庭的台阶。 从约翰出现,到与他一同走进那扇庄严的大门,陈白芷的目光始终平视着前方。 她没有给过不远处的徐墨怀一个眼神,哪怕是余光都没有。 他就站在那里,一个活生生的人,却被她彻底当成了背景板,当成了空气。 徐墨怀的视线,死死地锁在陈白芷的背影上。 那道背影,他看了三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可今天,他却觉得无比陌生。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腰背挺得笔直。她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精准而坚定。 她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而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说不清是闷,还是疼。他只知道,自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陈白芷。 不是在家里那个温和却疏离的妻子,也不是在徐母面前那个孝顺懂事的儿媳。 这是一个……战士。 “墨怀?” 手臂被轻轻晃了一下,柳筱带着柔软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拽了出来。 “墨怀,我……我好害怕。”柳筱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楚楚可怜地仰头望着他,“那么多人看着……约翰他……你一定要陪着我,好不好?” 徐墨怀的喉结滚了滚,目光终于从那扇即将关闭的法庭大门上收回,落在了柳筱的脸上。 他脑子里还回荡着陈白芷那冷得像冰的侧脸,一时之间竟无法把情绪切换过来。 他只是近乎麻木地,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这个承诺,柳筱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 她靠得徐墨怀更近了些,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陈白芷,看到了吗? 就算你把约翰找来又怎么样?徐墨怀的心在我这里,他的人也只会站在我身边。 这场官司,我还没开口,你就已经输了。 冰冷的法庭之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旁听席上坐满了各路记者,闪光灯被禁止,但那一双双眼睛里的探究,比闪光灯还要灼人。 陈白芷坐在被告律师席上,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她正低头和约翰做着最后的沟通,表情专注,条理清晰。 这份镇定,让不远处的徐墨怀,心头又是一阵烦躁的抽紧。 咚——! 法槌落下,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庄严肃穆的法庭里。 “现在开庭。” 法官的声音,拉开了这场战争的序幕。 在各自陈述事实的环节,柳筱的律师率先发难,将约翰塑造成了一个集家暴、赌博、谎话连篇于一身的恶棍。 轮到柳筱本人作为原告陈述时,好戏才真正上演。 她站了起来,一身素净的白裙,未施粉黛的脸苍白而憔悴。她先是朝着法官深深鞠了一躬,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 “法官大人,”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砸,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艰难,“我的前夫,约翰先生,在我们结婚的三……三年来,长期对我……对我实施家庭暴力。” 她说到家庭暴力四个字时,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陷入了极大的恐惧。 “他还嗜赌如命,把我们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家里的钱,全都……全都输光了。” “我……我实在忍受不了,才跟他提出离婚。可是他不同意,他还想……他还想分走我辛辛苦苦拍戏赚来的血汗钱……” 柳筱越说哭得越伤心,最后几乎是泣不成声,柔弱的身躯摇摇欲坠。 旁听席上,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同情的议论。 徐墨怀看着这一幕,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下意识地看向陈白芷,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然而,陈白芷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愤怒,没有不屑,甚至没有波澜。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手里握着一支笔,偶尔在面前的文件上记下几个字。 终于,柳筱的表演告一段落。 法官示意被告可以陈述事实了。 约翰的中文并不流利,在法庭这种高压环境下更是紧张得难以组织语言。 陈白芷朝他安抚地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 整个法庭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她没有拿任何讲稿,只是将面前的文件轻轻合上,目光直视法官,表情严肃,声音清晰而稳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第三百二十八章 转移婚内财产? “首先,我想纠正一下刚才柳筱女士陈述中的几个事实性错误。” “第一,我的当事人约翰先生,是其家乡小镇连续五年的先进青年代表,有镇政府颁发的荣誉证书为证。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更谈不上嗜赌如命。” “第二,关于柳筱女士所说的家庭暴力。我查阅了当地警方从三年前至今的所有出警备案记录,柳筱女士,一次警都没有报过。” 她的话音刚落,柳筱猛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反驳道: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约翰威胁我!他说如果我敢报警,他、他就会毁了我!我才不敢报警的!” 她的反应,激烈,却又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陈白芷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她没有理会柳筱的失态,而是将目光转向她,平静地、犀利地,追问了一句: “那么,柳女士,你为什么不在事后,哪怕任何一次所谓的家暴之后,去医院做一份伤情鉴定报告呢?”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扎进了柳筱的软肋。 伤情鉴定? 她哪里有什么伤情鉴定! 柳筱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挤不出来。她下意识地朝徐墨怀的方向看去,眼神里充满了求救的意味。 徐墨怀的心也跟着一沉。 是啊,为什么没有伤情鉴定?以柳筱的性格,如果真的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怎么可能连最基本的证据都不留?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筱筱只是太善良,太害怕了。 就在法庭的空气几乎要凝滞的瞬间,一直沉默的周时琛站了起来。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 “我反对。” 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打破了陈白芷营造出的压迫感。 “对方律师的问题带有强烈的引导性和攻击性,这已经对我当事人的情绪造成了严重影响。她刚刚才从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里挣扎出来,我不希望她在这里,再次受到言语上的暴力。”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维护了柳筱,又暗中给陈白芷扣上了一顶言语施暴的帽子。 果然,法官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柳筱,又看了一眼咄咄逼人的陈白芷,手中的法槌轻轻敲了一下。 “反对有效。被告律师,请注意你的措辞和提问方式。” 陈白芷深吸了一口气,将胸口那股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是她失控了。 看到柳筱那副颠倒黑白的嘴脸,她有那么一瞬间,忘了这里是法庭,忘了自己是律师,只想亲手撕开她伪善的面具。 可她不能。 她必须冷静,必须用证据说话。 她朝法官微微颔首,坐回了原位,暂停了对柳筱的提问。 眼看双方都拿出了各自的证据,针锋相对,一时间也难下定论,法官宣布休庭二十分钟,由陪审团对双方证据的有效性进行甄别。 法庭内的众人陆续离场,短暂的休庭时间,却让走廊里的气氛更加暗流汹涌。 二十分钟后,所有人重新落座。 法庭内的空气比之前更加紧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陪审团的席位上。 法官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地再次敲响了法槌。 “现在继续开庭。” 他看向陪审团的方向,“关于双方提交的证据,陪审团的甄别结果是?” 陪审团的首席代表站了起来,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法庭: “报告法官,经过核实,被告约翰先生提供的所有证据,包括其个人荣誉证明、银行流水、资产证明,均真实有效,有据可查。”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了原告席。 “同时,我们发现了一项新的证据。证据显示,原告柳筱女士,在回国前的半个月内,曾通过多个海外账户,分批次、小额度地,转移其与约翰先生婚姻存续期间的一笔共同存款,总金额高达八百万欧元。” 哗——! 整个旁听席瞬间炸开了锅! 转移婚内财产?!这可是离婚官司里的大忌! 柳筱只觉得耳朵里一阵轰鸣,法官后面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她死死地盯着陪审团代表,像是要用目光在他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怎么可能?她做得那么隐蔽!他们怎么会查到! 徐墨怀的脸色,也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不是傻子。 转移婚内财产,这六个字像六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他一直以为柳筱是受害者,是一个被伤害的弱女子。 可现在…… 他猛然转头,视线越过人群,死死地钉在了陈白芷的身上。 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肃静!” 法官重重一锤,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声。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如死灰的柳筱,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地当庭宣判: “经审理查明,原告柳筱所控诉的被告约翰家庭暴力、嗜赌等行为,证据不足,不予采信。原告柳筱在离婚诉讼前,存在恶意转移、隐藏夫妻共同财产的行为。现判决如下——” “一,准予原告柳筱与被告约翰离婚。” “二,驳回原告柳筱对夫妻共同财产的分割请求。经查证,双方名下所有资产,均为被告约翰先生的婚前财产。原告柳筱,无权分割。” 咚——! 法槌落下,一锤定音。 柳筱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在一片尖叫声中,直挺挺地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筱筱!” 离她最近的周时琛惊呼一声,却没来得及扶住。 徐墨怀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起身。 可他的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理智告诉他,他此刻应该冲过去,将那个受了天大打击的女人护在怀里。 可情感上,那句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判词,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最终,他只是僵硬地转过头,对身后的尹杰沉声命令道: “叫救护车,送她去医院。” 第三百二十九章 看来是无可救药了 说完,他看也没看已经陷入混乱的原告席,目光阴鸷地盯着那个从始至终都未看过他一眼的背影。 法槌落下的回音还在空旷的法庭里震荡,旁听席上的骚动和记者席位上闪烁的镁光灯,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陈白芷和客户约翰简单握手致意后,便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神色平静。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周时琛已经脱下了律师袍,只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衫,脸上不见丝毫败诉的颓丧,反而带着几分笑意。 他朝着陈白芷伸出了右手。 “恭喜啊,师妹。” 这一声师妹,让陈白芷整理文件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她抬起头,脸上也挂上了职业化的微笑,客气又疏离。 “谢谢,师哥。” 只是,她的手并没有迎上去。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那么孤零零地悬在了半空中。 周时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有些无奈地收回了手,转而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动作里带着尴尬。 看来,这小师妹是真的动气了。 而这声再寻常不过的称呼,落入不远处的徐墨怀耳中,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他的身体还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嗡鸣。 师妹? 周时琛竟然叫陈白芷师妹? 他们认识?还是校友? 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另一个更尖锐的念头狠狠刺穿。 对了,他从来没有问过。 结婚三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毕业于哪所名校,不知道她学生时代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她还有一个享誉国际法学界的师哥。 他对自己枕边人的过去,竟然一无所知,陌生得像个路人。 徐墨怀还陷在这种巨大的荒谬和自我诘问中,忽然,一阵凌厉的风声从身侧袭来。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整个走廊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徐墨怀的头被打得偏向一侧,火辣辣的痛感从脸颊迅速蔓延开来。他缓缓转过头,对上的是徐母那双盛满怒火眼睛。 “你这个逆子!”徐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还有没有白芷这个妻子!你竟然让时琛来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 “你对得起白芷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句句诛心。 徐墨怀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因为他知道,母亲骂得对。 “伯母,您消消气。” 一旁的周时琛看不下去,连忙上前劝解。 他扶着徐母的胳膊,温声解释道:“这件事不全怪墨怀哥,他也是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事实的真相。” 陈白芷也是从徐母刚刚那句话里,才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她这才知道,原来徐家和周家是世交。 难怪。 难怪周时琛这种级别的律师会回国接柳筱的案子,想来是推不掉的人情。 眼看着周围的记者已经嗅到了新闻的味道,镜头开始有意无意地朝这边聚集,陈白芷不想让家事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快步走上前,朝着周时琛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轻轻搀住了徐母的手臂。 “妈,我们先回家吧,这里人多。”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徐母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但听到儿媳妇的话,还是强压下火气,点了点头,任由她搀扶着,转身朝法院外走去。 从法院一路到徐家老宅,陈白芷握着方向盘,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座的徐母。 老人家靠着车窗,满脸的疲惫,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回到那栋她住了三年的老宅,熟悉的檀木香气萦绕在鼻尖,却再也没有了家的感觉。 客厅里,佣人泡好了安神的茶,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徐母握着那杯温热的茶,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仿佛吐尽了对儿子的所有期待。 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陈白芷,一字一句说道。 “白芷,我这个儿子……看来是无可救药了。” 陈白芷的心猛然一揪,刚想开口安慰,却被徐母抬手打断。 “你想离就离吧。”徐母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砸在了陈白芷的心上,“我不再对这个逆子抱任何希望了。他对你的伤害太大了,妈实在……看不下去了。” 最后几个字,老人家说得几近哽咽。 妈。 就这一个字,在陈白芷的舌尖滚了滚,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眼前这位老人的维护,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她用三年时间筑起的坚硬壁垒。 那些在徐墨怀面前绝不肯流露的委屈,在这一刻,尽数化作决堤的洪水。 眼泪毫无预兆地蓄满了眼眶,视线瞬间模糊一片。 她再也撑不住,猛然扑进徐母的怀里,失声痛哭。 “妈……” 这一声压抑了太久的哽咽,让徐母的心也跟着碎了。她轻轻拍着陈白芷的后背,自己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哭了不知多久,陈白芷才从老人温暖的怀抱里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妈,您放心。”她吸了吸鼻子,眼神却异常坚决,“就算……就算我真的离婚了,也还会回来看您的。您永远是我的亲妈。” 徐母帮她擦掉脸颊上的泪痕,心疼地摩挲着她的脸,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好孩子,妈的好孩子。” “妈不求别的,只要你……你能常回来看看妈,妈就心满意足了。” 在老宅陪着徐母吃过一顿晚饭,又安抚着老人家睡下,陈白芷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 回到梧桐苑的公寓时,已经是深夜了。 让她意外的是,玄关的灯刚亮,就看见许晗也正拎着包,一脸疲惫地在换鞋。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愣了一下。 许晗的身影让陈白芷忽然想起了什么。庭审一结束,镁光灯还没散去,许晗就接了个电话,便火烧火燎地冲出了法院。 她当时全部心神都在徐母身上,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些不对劲。 第三百三十章 还打算在嘉盛待下去? 她顺口问道:“晗晗,你今天到底有什么事啊?走得那么着急。” “啊——?” 许晗换鞋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眼神也飘忽了一瞬,才抬头看向她。 “哦,也没什么特别急的事。”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客厅,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就是我们张主管打电话,说有个突发新闻要跑个紧急采访,我就赶回去了。” 陈白芷跟在她身后,将她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许晗说完这句话,就不自然地端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许晗有个老毛病,一紧张就爱下意识找水喝。 这个认知让陈白芷心里咯噔一下。 她也看得出来,许晗明显不想让她知道。 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事是需要这样瞒着自己的? 陈白芷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在心里记下了一个疑点,决定暂时假装不知情,看看许晗到底在搞什么鬼。 许晗看陈白芷没有再追问,紧绷的肩膀似乎塌下来一点,暗暗松了口气。 她放下水杯,也像放下了心里的那块石头。 她坐到陈白芷身边,沙发因为她的动作微微下陷,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白芷,我把你一个人丢下了,后来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她嘴上问得随意,眼神却在陈白芷身上仔仔细细地扫了一圈。 大庭广众,还是在法院门口,徐墨怀就算再混蛋,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但一想到柳筱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许晗就觉得什么都有可能。 陈白芷感受到那份担忧,心里暖了一下。她反手拉住许晗的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对方温热的掌心。 “没有,你放心吧。” 她顿了顿,看着许晗因为熬夜采访而略带红丝的眼睛,嘴角扯出一抹笑。 “我这么大一个人,你不用老这么盯着我,我又不是瓷娃娃。” 这几天,要不是许晗和顾廷之,她恐怕连这场官司都撑不下来。这份情,比千言万语都重。 许晗总算彻底放下心,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招牌式的灿烂笑容。她拍了拍陈白芷的手背,语气轻快起来。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柳筱那张虚伪的假面具,算是被你当众撕下来了,你可总算出这口恶气了!” 她说着,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认真。 “你不会……还打算在嘉盛待下去吧?” 嘉盛。 这个名字从许晗嘴里吐出来,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陈白芷的心尖上。 那里是她挥洒了三年汗水的地方,也是徐墨怀的地盘。 陈白芷缓缓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客厅那扇没有拉上窗帘的落地窗上。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她而亮的。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这三年积攒的所有委屈,都一同吐出去。 “嘉盛,我一天也不想待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决绝。 她眼波流转,视线重新落回许晗脸上,继续说道: “明天,我就去嘉盛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跟同事道个别。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当这几个字在脑海里回响时,徐墨怀那张脸,毫无征兆地闪现出来。 法院门口,他被徐母甩了一耳光后,那震惊又茫然的眼神。 还有,他听见周时琛叫她师妹时,脸上她看不懂的情绪。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包括她耗尽心力的事业,包括那个男人,也包括她们这段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的婚姻。 许晗看着陈白芷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地黯然失色,那双刚刚还闪着光芒的眼睛,此刻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心里一紧,很快明白自己又提到了不该提的人。 她慌忙清了清嗓子,身体前倾,想要用一个新的话题盖过这片刻的沉重。 “对了白芷,你不是之前说,等这事儿一了,就回乡下老家休息几天吗?” 许晗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打算什么时候走?” 许晗这个问题,像是一阵晚风,吹散了陈白芷心头最后一点阴霾。 她脸上不由自主地挂上了一抹笑,是那种卸下了所有防备后,发自内心的笑。 终于可以离开了。 离开这座让她疲惫不堪的城市,离开那些让她心力交瘁的人和事。 她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落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有一个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是支撑她走过这最艰难一段路的光,也是她对未来全部的憧憬。 处理完这里所有的事情,就动身回去。 这个念头一起,陈白芷的声音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处理完嘉盛的事情,就走。” 许晗看着她脸上温柔到极致的笑意,再看看她放在小腹上的手,心里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只当她是终于解脱,为她高兴。 可一想到自己,许晗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懊恼。 “哎,可惜快过年了,我这边一堆年终策划,过年还必须回家,不然真想陪你一起去乡下待几天,我可太想念外婆做的笋干烧肉了!” “没事。” 陈白芷摇摇头,柔和的目光再次落回自己的小腹,那眼神,看得许晗都觉得肉麻。 她缓缓开口,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有她陪我,就可以了。” 她是谁? 许晗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陈白芷继续说道。 “再过几个月,我就有人陪了。” 那句话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许晗,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调侃。 “你呢?你也要抓紧时间找另一半了,可不要当一个老姑娘哦。” 另一半? 这三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进许晗的心湖,激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她的脑海里,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个身影。 法庭外,那个人脱下律师袍,逆着光,带着笑意,叫陈白芷师妹。 许晗脸颊微微一热,连忙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掩饰自己的失态。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家常,才各自回房休息。 第三百三十一章 还知道有人在等你? 陈白芷在这里规划着没有徐墨怀的未来,而那个被她摒弃在外的男人,却正陷在名为陈白芷的泥潭里无法自拔。 魅色酒吧顶层的包厢里,烟雾缭绕。 徐墨怀一个人坐在宽大的皮质沙发里,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雪茄,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光线里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烦躁不堪的心情。 他面前的酒杯早就空了,但他没有再倒。 他在等人。 等一个能给他答案的人。 母亲那一巴掌打在脸上的痛感似乎还未消散,但远不及师妹那两个字带给他的冲击。 陈白芷的师兄?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正当他耐心告罄,准备起身走人的时候,包厢厚重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道身影逆着走廊的光走了进来。 徐墨怀抬眼,冷冷地扫了来人一眼,声音里结着冰。 “舍得来了?” 他拿起桌上的烟盒,抖出一根烟递过去,话里带着讽刺。 “还知道有人在等你?” 周时琛脸上挂着一贯的温润笑意,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刺,厚着脸皮坐到徐墨怀旁边,熟稔地接过他手里的烟,自己点了火。 他深吸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 “路上有点事,耽误了。” 他吐出一口白色的烟圈,侧头看向徐墨怀那张黑得能滴出水的俊脸,轻笑了一声。 “墨怀哥,等这么一会儿就生气了?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徐墨怀像是没听见周时琛那句带着调侃的墨怀哥,他只觉得这两个字从周时琛嘴里说出来,刺耳得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掐灭了手里那根雪茄,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态。 他没接周时琛的话,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今天的事,算我坏了你的名声。” 他顿了顿,抬眼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已经没了半分情绪,只剩下商人惯有的冷漠。 “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 用钱来摆平一切,是他徐墨怀最擅长的手段。 周时琛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他将抽了半截的烟在烟灰缸里捻灭,动作不紧不慢,那份从容和徐墨怀的烦躁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事。” 他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仿佛下午在法庭上输掉一场备受瞩目的官司,不过是喝了口凉水那么简单。 他抬起头,迎上徐墨怀审视的目光,嘴角重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想要的,不是谁都能给的。” 就算这个人是叱咤风云的徐墨怀,也不行。 包厢里的空气,因为这句话,瞬间凝滞。 徐墨怀眯起眼,周时琛话里有话,但他懒得去猜。他现在只想知道另一件事,一件让他从法庭出来就如鲠在喉的事。 他靠回沙发里,拿起酒杯,状似不经意地晃了晃,杯中残余的酒液挂在壁上。 “你跟白芷……认识?” 问出这句话时,他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是啊。” 周时琛答得坦然又迅速,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他看着徐墨怀瞬间沉下去的脸,像是嫌不够似的,慢悠悠地补了一刀。 “同一个导师带出来的,她是我师妹。” 同一个导师? 这五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徐墨怀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猛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周时琛。 京市法学界泰斗,那位只收关门弟子的张老教授?那个圈子里,谁不知道从他门下出来的,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陈白芷……是他的学生? 周时琛将徐墨怀的震惊尽收眼底,他似乎真的有些惊讶了,眉头微微蹙起。 “你们都结婚三年了,你对她……竟然一点都不了解?”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惋惜的意味。 “不过也难怪,我毕业就出了国,这些年跟她也没什么联系,对她也不算了解。”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欣赏,那种男人看一个优秀同行的眼神。 “没想到,当初那个只会跟在导师屁股后面,抱着法典啃的小师妹,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 最后那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扎在徐墨怀的心上。 原来,她本来就这么优秀。 原来,她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个需要依附徐家、靠着徐太太这个名头才能在律师界立足的女人。 恰好这时,侍应生推门进来,将一瓶皇家礼炮和冰桶放在桌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砰的一声,徐墨怀没用开瓶器,几乎是野蛮地拔开了瓶塞。 他甚至没拿公杯,直接抓起一个威士忌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他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 他一边享受着陈白芷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毫无后顾之忧,一边又在心里轻视她,觉得她所有的成就都沾了徐家的光。 他甚至说过白芷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徐氏的支持这种混账话。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更可笑的是今天。 就在今天下午的法庭上,他,陈白芷的丈夫,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和她站在了对立面。 他亲眼看着她冷静地反驳着周时琛的每一个观点,看着她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闪闪发光。 而他,却坐在柳筱的身边,像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越想,心口的烦躁就越像野草一样疯长。 徐墨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次灌了下去。 他只想醉,最好能醉死过去,这样就不用去面对那个被自己亲手撕开的真相。 周时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没有劝,也没有拦。 他知道,这种时候,谁也拦不住。 虽然不清楚这对夫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看今天法庭上的那一幕,他就知道,徐墨怀做得有多离谱。 一个男人,帮着外人,去对付自己的妻子。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宿醉的头疼得像是要裂开。 徐墨怀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那盏熟悉的欧式吊灯,恍惚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徐家老宅的卧室。 第三百三十二章 酒气未散,法院的快递先到了 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上来——周时琛那张带笑的脸,他说她是我师妹时轻描淡写的语气,还有那杯接一杯灌进喉咙里的烈酒。 周时琛送他回来的? 徐墨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掀开被子下床。冲了个澡换好衣服,他下楼时,徐母正沉着脸坐在餐厅里,面前的早餐纹丝未动。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眼皮,目光冷得像刀子。 “还知道回来?” 徐墨怀喉咙发干,拉开椅子坐下,低声叫了句:“妈。” “别叫我妈。”徐母把一杯牛奶重重地放在他面前。 “你看看你这鬼样子!一身的酒气,你是想把自己喝死在外面,好让我跟你爸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徐母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 “我昨天是怎么跟你说的?白芷一个女孩子,现在住在朋友家,身上还有伤,你倒好,不仅不去找她,还有心情去跟时琛喝酒!” 徐墨怀默默拿起三明治,机械地往嘴里送,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他知道,母亲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他无力反驳,也无从反驳。 见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徐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骂得再狠也还是心疼。 她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你跟白芷……到底怎么回事?真要闹到离婚那一步?” 徐墨怀咀嚼的动作停住了。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不会跟她离婚。” 扔下这句话,他抓起西装外套,匆匆离开了老宅。 一路驱车到公司,徐墨怀坐在宽大的总裁办公室里,却觉得空气稀薄得让他喘不过气。 桌上堆着需要他签字审批的文件,可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陈白芷的脸。 她穿着律师袍,在法庭上冷静从容的样子;她被柳筱气得脸色发白,却依旧挺直脊梁的样子。 还有……那个他从未见过的,跟在导师身后,抱着法典啃的小师妹的样子。 她现在在做什么? 是不是还住在许晗那里?身上的伤,好些了吗?有没有按时吃饭? 这些他过去三年里从未关心过的问题,此刻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他心脏密密麻麻地疼。 他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 他把她的专业当成一种依附,把她的成就归功于徐家的光环,甚至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为了另一个女人,站在她的对立面,用最刻薄的话伤害她。 徐墨怀越想,心口的懊悔就越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 他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真想狠狠给自己一拳。 他想现在就冲到她面前去,跪下来求她原谅。 可是他凭什么呢? 他有什么资格呢? 就在他被这种自我厌恶折磨得快要发疯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 他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 秘书尹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脚步都比平时迟疑了几分。 徐墨怀察觉到他的异样,不耐烦地抬起头。 “什么事?” “徐总……”尹杰举起手里的牛皮纸袋,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这个……是法院寄过来的同城快递,指明要您亲启。” 尹杰跟在徐墨怀身边多年,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说话时连大气都不敢喘。 徐墨怀的目光落在那个牛皮纸袋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他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 “出去吧。” 他接过纸袋,朝尹杰摆了摆手,声音听不出情绪。 尹杰如蒙大赦,立刻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徐墨怀一个人。 他盯着那个牛皮纸袋,却迟迟没有拆开,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 她真的这么做了。 她真的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他。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粗暴地撕开了封口。 抽出来的文件不厚,他只瞥了一眼扉页上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 【离婚起诉书】 那五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他甚至没去看里面的具体内容,没去看财产分割,也没去看那些控诉他过错的条款。 刺啦—— 他抓着那几页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它们撕成了碎片。 白芷,想离婚? 这辈子都别想! 压抑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悔恨,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偏执。 他再也坐不住了,抓起车钥匙,大步流星地冲出办公室,直奔地下车库。 他要去找她。 他要当面问问她,到底要他怎么做,她才肯原谅他。 只要不离婚,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就在徐墨怀发疯般地冲向地下车库时,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陈白芷,正站在嘉盛律所的打印机旁,等着一张纸慢慢地吐出来。 纸张温热,上面辞职书三个字,方方正正,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尘埃落定。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将桌上的卷宗一份份整理好,贴上便利贴,清晰地标注出案件的进度和后续跟进的要点。 一切都处理妥当后,她拿起那份辞职书,走向了主管办公室。 咚咚。 她敲了敲门。 办公室里传来一个埋首于工作的声音,有些沉闷:“请进。” 陈白芷推门进去,看见主管孔瑞的头几乎要埋进文件堆里,根本没抬眼看她。 她站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只是平静地开口。 “孔主管,在忙吗?”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疏离。 “要不我等下再过来?” 那声音太有辨识度了,清冷又干脆。 孔主管正烦躁的笔尖猛然一停,慌忙抬起头来。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是陈白芷时,他脸上的疲惫瞬间被一抹灿烂到有些夸张的笑容取代。 “白芷,是你啊!” 他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态度有多怠慢,连忙从大班椅后面绕出来,脸上笑得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不忙,我一点儿都不忙!什么事都没有你过来重要。”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会客区的沙发旁,热情地招呼她。 “快,快坐。” 孔主管说完,转身就要去旁边的茶水柜,看样子是想亲自给她倒杯水。 第三百三十三章 她辞掉律所前程 陈白芷本来依言坐下了,见他这副殷勤的架势,又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她今天来,只是想把这封信交出去,再简单交代一下工作,没打算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 她和这里,很快就没关系了。 孔主管端着水杯回头,见她又站着,赶紧几步走过来,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按住了陈白芷的肩膀,把她重新按回了柔软的沙发里。 他的力道不重,但态度却很坚决。 他自己则顺势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白芷啊,你都不知道,咱们律所这次因为柳筱那个案子,真的是声名大噪啊!” 他把水杯放在她面前,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当然了,这都是你的功劳,都是你的功劳!” 说着,孔主管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又站起身,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抱过来厚厚一沓文件,啪地一声放在了陈白芷面前的茶几上。 “白芷,你看!” 他指着那几乎要淹没茶几的文件堆,语气兴奋。 “这全是今天一天,指名道姓要找你打官司的案子!业内的大公司,国外的财团,还有好几个明星!接下来你可有得忙了,我准备给你单独成立一个团队,就由你来带!” 孔主管描绘着一幅宏伟的蓝图,唾沫横飞。 可陈白芷的目光,只落在那一沓纸上,眼神平静得没有波澜。 这些过去她或许会为之兴奋的东西,现在看来,只觉得聒噪。 她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把自己手里那张单薄的A4纸,轻轻地递到了男人的面前。 她抬起眼,迎上孔主管那双因为激动而发亮的眼睛,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很淡的笑意。 “孔主管,”她说,“我是来辞职的。” 那句我是来辞职的,瞬间砸碎了孔主管眼里闪烁的金光。 他脸上那灿烂到有些夸张的笑意,就那么僵在了嘴角,不上不下,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他拿着那沓文件的手悬在半空,整个办公室里,前一秒还热火朝天的气氛,刹那间冷得掉渣。 孔主管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咕咚一声,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清晰得有些刺耳。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视线从陈白芷平静无波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那张轻飘飘的A4纸上。 辞职书三个黑体字,像三把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太阳穴上。 他机械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张纸,可他却觉得烫手。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然后又把那张纸啪地一下按在了茶几上。 他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只是这次的笑,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勉强。 “白芷,开什么玩笑呢?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难处了?还是嫌我给的待遇不够好?你尽管提,都好商量!” 在这个节骨眼上辞职? 外面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嘉盛,她倒好,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要走? 他不能让她走,绝对不能!她现在就是嘉盛的摇钱树,是律所的金字招牌! 见陈白芷不说话,孔主管更急了,他把身体又往前探了探,几乎要贴到陈白芷面前,语气里带着恳切。 “你上次不是还跟我提,想带一个自己的团队吗?正好,我正想跟你商量这件事呢!因为你慕名来咱们律所的客户越来越多了,你看,”他指了指那堆文件,“你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只要你点头,人手、资源,律所全都给你最好的!” 孔主管还在滔滔不绝地描绘着未来的蓝图,可那些话一个字都没能飘进陈白芷的耳朵里。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自己说得有些口干舌燥,渐渐停了下来。 “孔主管,”陈白芷终于开口,声音不大,直接切断了他所有的幻想,“我要辞职,纯粹是私人原因,跟律所没关系。” 一句话,堵死了他所有的路。 私人原因? 孔主管的脑子飞速运转,能让陈白芷这样的工作狂放弃事业的私人原因,还能有什么?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试探。 “那……徐总知道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紧紧盯着陈白芷的脸,不放过她任何的表情变化。 果然,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陈白芷原本平静的眼神里,像是被风吹过水面,起了一圈极淡极淡的涟漪,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那抹很淡的笑意又回到了嘴角,但这次,笑意里带了点别的东西。 “孔主管,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先不要把我辞职的事情说出去。” 她顿了顿,视线迎上孔主管探究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道。 “包括徐墨怀。” 孔主管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还能说什么?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明明还是那副清冷干练的样子,可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碎掉了,再也拼不回来。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白芷站起身,朝他微微颔首,算是告别,然后转身,没有任何留恋地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孔主管一个人。 他瘫坐在沙发上,许久都没有动一下,目光空洞地看着茶几上那堆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的文件,和那封薄薄的辞职书。 他忽然抬起手,懊恼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他后悔,是不是自己早点让陈白芷带团队,她就不会想着离开嘉盛了? 还有,徐总那边,陈白芷辞职的事情,自己要不要告诉徐总?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那个被他腹诽的男人,徐墨怀,正一脚油门踩到底,黑色的宾利像一道离弦的箭,在城市的车流中疯狂穿梭,奔向他所以为的那个目的地。 从孔主管的办公室出来,走廊里空无一人。 陈白芷的心,也像这条走廊,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但她的脚步没有半分迟疑。 决定是自己做的,路是自己选的,没什么好后悔。 第三百三十四章 他又赌上孩子求她回头 她推开自己办公室那扇熟悉的磨砂玻璃门。 门没锁。 办公室里没开灯,傍晚的霞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透进来,给室内的陈设镀上了一层昏黄的暖光,却也拉长了每一道阴影。 她的办公桌前,那张她坐了无数个日夜的黑色真皮老板椅,此刻椅背正对着门口。 上面坐着一个人。 一个宽肩窄腰的男人轮廓,即便只是个背影,那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也熟悉到让她心口一窒。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陈白芷握着门把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松开,反手将门轻轻带上。 咔哒一声,隔绝了外界,也像是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拉响了对峙的引线。 听到关门声,那张椅子缓缓转了过来。 吱呀—— 徐墨怀的脸,就这么从阴影里,一点点转向光亮处。 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上,此刻像是凝结了一层冰霜,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直勾勾地盯着她。 换做以前,陈白芷或许会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去解释,想去缓和。 可现在,不会了。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径直走向一旁的茶水台。 她拿起玻璃杯,打开饮水机,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温水。 她没有回办公桌,而是直接走到了待客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双腿交叠,姿态优雅,仿佛眼前这个散发着低气压的男人,不过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她兀自喝了一口水,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浇熄了心底最后那点躁动。 直到这时,她才缓缓抬起眼,看向那个从她进门起就一直用眼神凌迟她的男人。 “徐总找我什么事?” 声音很轻,很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徐总两个字,更是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徐墨怀紧绷的神经里。 果然,男人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以为会看到她的惊慌,她的失措。 可他什么都没看到。 只有一片让他陌生又恼火的平静,一种将他彻底隔绝在外的疏离。 这感觉,比她歇斯底里地朝他扔东西还要让他难受。 徐墨怀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三步就跨到了沙发前。 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她。 他挨着她坐下,沙发因为他的重量,突然向下一沉。 没等陈白芷做出任何反应,一只铁钳一样的手就攥住了她的手腕。 “白芷,”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我说过了,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骨头都像是要被他捏碎。 陈白芷疼得倒抽一口气,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 怒火腾地一下从心底烧了起来,她抬起头,死死地瞪着他。 “徐墨怀,你放开我!” 他这副样子,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电光火石之间,陈白芷明白了。 法院的传票,他收到了。怪不得会是这副要杀人的表情。 想通了这一点,她反而不挣扎了,只是眼里的怒气更盛,讥诮地勾了勾唇角,一字一句,冷得掉渣。 “你的想法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但是,徐墨怀,我一定要离婚。” “是吗?” 男人低沉的声音里,裹挟着危险的风暴。 他突然俯下身,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冷香混杂着怒气,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呼吸。 他盯着她的眼睛,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 “离婚起诉书,已经被我撕了。” 男人的声音,沉甸甸地砸在陈白芷的心上。 撕了? 他以为这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吗? 法律文书,他说撕就撕?以为这样,这段婚姻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粉饰太平? 陈白芷张了张嘴,一股夹杂着荒谬和愤怒的话语涌到嘴边,刚要喷薄而出,就被男人更霸道的声音堵了回去。 “你寄一份,我就撕一份。”徐墨怀死死盯着她,那眼神像是在宣告一个不容置喙的真理,“寄一万份,我就撕一万份。白芷,只要我不同意,这个婚,你离不了。” 他说完,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昨天在法庭上的画面。 她穿着律师袍,站在离他最远的原告席上,冷静、专业,看向他的眼神,比看一个陌生人还要冰冷。 那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用强硬的态度,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想到这里,徐墨怀眼底翻涌的戾气,竟一点点地褪了下去。 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也不自觉地松了些。 “白芷,”他的声音哑了下来,带着乞求,“我知道是我不对。” “柳筱的事,还有……之前所有的事,都是我混蛋。” “我不求你马上原谅我,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这突如其来的示弱,让陈白芷浑身的戒备都僵了一下。 她认识的徐墨怀,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是运筹帷幄的,何曾用这种近乎低头的姿态跟她说过话? 可机会? 她被摩托车撞倒在医院的时候,他在哪里? 她被全网的舆论攻击,说她这个正妻容不下他白月光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现在一句轻飘飘的是我不对,就想抹平所有伤害吗? 陈白芷的心里,只剩下冷笑。 徐墨怀见她不为所动,眼底的最后光亮的也黯淡下去,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脱口而出。 “白芷,我们……我们要个孩子吧!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孩子……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直直劈进陈白芷的脑海里,炸得她一片空白。 她的眼神,完全是下意识地,飘向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一个她拼了命也想保住,想带着他远离这一切是非的孩子。 徐墨怀没能看懂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挣扎。 他只看到,她沉默了,她的眼神,落在了他们之间。 第三百三十五章 带孩子远走 他以为,她心软了,她在考虑他的建议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剂强心针,瞬间击退了他所有的不安。 他缓缓地,缓缓地俯下身,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在陈白芷反应过来之前,那两片熟悉的薄唇,已经精准地覆在了她的唇上。 “唔……” 陈白芷的眼睛瞬间睁大,刚想开口斥责他的荒唐,却正好给了男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带着雪松冷香的熟悉气息,混杂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疯狂地席卷了她的所有感官。 唇舌纠缠,带着惩罚般的力道,辗转厮磨。 她用力想推开他,可男女之间悬殊的力量,让她的挣扎显得那么徒劳无力,反而更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 就在陈白芷的大脑因为缺氧而阵阵发昏,想着要不要干脆咬他一口的时候—— 嗡——嗡—— 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猛然在两人紧贴的身体间响起,尖锐地划破了办公室里的暧昧。 是徐墨怀的。 这声音,对陈白芷来说,简直是天籁。 她用尽全身力气,抵着男人的胸膛,含糊不清地催促:“接……电话……” 徐墨怀的黑眸里闪过被打断的不悦,动作却不得不停了下来,意犹未尽地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才直起身。 他看都没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直接划开接听键,语气里还带着情动后的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焦急又陌生的声音,背景音里是医院特有的嘈杂。 “是徐总吗?柳小姐刚才在病房里割腕了,血流了一地!现在正在抢救室抢救,麻烦您……您快过来一趟吧!” 柳小姐三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徐墨怀脸上残存的温情,瞬间凝固、碎裂,被一种面无表情所取代。 他那双刚刚还盛满欲望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马上过去。” 他对着电话,冷静地扔下五个字,干脆利落地挂断。 随即,他看向陈白芷,那张英俊的脸上,已经找不到半分刚才的缱绻。 “白芷,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他顿了顿,又像是发布指令一般,补充了一句。 “晚上下班,我过来接你。” 说完,他甚至没有给陈白芷一个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没有留恋。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又被重重地关上。 门板砰的一声合上,办公室里,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陈白芷还维持着被他禁锢在怀里的姿势,身体僵直。几秒种后,她像是才找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缓缓地,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唇。 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上面。 刚才那个吻,带着惩罚和占有的意味,几乎要让她窒息。 然后,她扯了扯嘴角。 一个极淡的弧度,却带着自嘲。 哈。 真是可笑。 前一秒,还在用要个孩子这种荒唐的理由来挽留她,用一个强硬的吻来宣告他的主权。 后一秒,柳筱一通电话,一个割腕的消息,就让他瞬间丢盔弃甲,把刚才所有的深情,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什么补偿,什么机会,在柳筱面前,统统不堪一击。 “晚上下班,我过来接你。”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就像丈夫叮嘱妻子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可陈白芷听在耳朵里,却只觉得讽刺。 那是命令,是通知,是他徐墨怀从未变过的掌控欲。他以为他撕了离婚起诉书,他们就还是夫妻,她就还必须听他的安排。 他永远都是这样。 永远都看不清,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陈白芷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被他抓皱的职业套裙,慢慢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将褶皱抚平。 就像在抚平自己这三年,一败涂地的婚姻。 这个男人,这场婚姻,这滩烂泥,她再也不想陷在里面了。 她必须走,带着她的孩子,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办公室的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徐墨怀那张刚才还残留着情欲的俊脸,此刻已经冷得像一块万年寒冰。 他甚至没有整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领,大步流星地就往电梯口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 刚走到拐角,就看见孔军,嘉盛律所的主管,正一脸焦急地等在那里,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徐墨怀此刻满心都是医院里的柳筱,根本没心思应付旁人,只当是偶遇,冲着他敷衍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徐总!” 孔主管眼看他就要和自己擦肩而过,急了,连忙快步跟了上去,一直追到电梯门口。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门缓缓打开。 孔主管赶在徐墨怀踏入电梯前,慌忙开口,声音都带着紧张。 “徐总,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向您汇报,是关于白芷的,她……” 他话还没说完,徐墨怀已经迈进了电梯,转身,按下了关门键。 男人的黑眸扫过来,里面没有温度,只有被打扰的烦躁。 “我现在有急事。” 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无论什么事情,改天再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电梯门在他面前严丝合缝地关上了,那光可鉴人的金属门板上,只映出孔主管自己错愕又无措的脸。 孔主管站在紧闭的电梯门前,愣了半天。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连听一句关于他妻子的话的时间都没有? 刚才徐总从陈律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那脸色……简直像是要去杀人。 难道他们夫妻两个刚才在里面又吵架了?吵得天翻地覆? 孔主管越想越觉得头大。 他手里还捏着陈白芷签好字的辞职信,本来是想趁着徐总在,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交出去。 毕竟陈白芷是嘉盛的王牌,更是老板娘,她要走,这事儿他可担不起。 可看徐总刚才那样子,他要是真把辞职信的事捅出去,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万一徐总把气撒在他身上…… 孔主管叹了口气,看看手里的辞职信,又看看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这事儿,他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啊? 第三百三十六章 卑微乞求 孔主管还在为那封辞职信头疼,徐墨怀的车已经带着一路疾风,停在了市中心医院的急诊楼下。 VIP病房的门被他一把推开,没有半点犹豫。 病床上,柳筱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整个人缩在那里。 当她看见门口那个风尘仆仆的男人时,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眼睛,瞬间蓄满了泪。 豆大的泪珠,就那么一颗接一颗地滚了下来,划过她消瘦的脸颊。 “墨怀,”她一开口,声音就是破碎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徐墨怀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将门口的光线都挡住了,晦暗不明的阴影笼罩着他那张冷峻的脸。 他刚从陈白芷那里出来,脑子里还乱成一团麻,胸口那股无名火还没地方发泄。 柳筱看他不作声,哭得更厉害了,身体都在发抖。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自己……墨怀,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一边哭,一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撑着床要坐起来,眼睛却死死盯着床头柜。 那里,放着一个果篮,旁边有一把用来削苹果的水果刀。 她的视线刚落过去,身体就有了动作,疯了一样扑向那把刀。 这个举动,彻底点燃了徐墨怀压抑了一路的烦躁。 他长腿一迈,瞬间就到了床边,在她碰到刀柄的前一秒,大手已经攥住了她的手腕。 “柳筱,别闹了。” 男人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柳筱的心上。 别闹了? 柳筱整个人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 她预想过他会心疼,会愤怒,会焦急地抱着她安抚,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用这种……近乎厌烦的语气,说出这两个字。 认识徐墨怀这么多年,哪怕是当初她执意要出国,他红着眼挽留,也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可现在,他竟然说她在闹? 这三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比她手腕上的伤口疼一百倍,一千倍。 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死活了吗? 就因为法庭上的那些事?就因为陈白芷? 巨大的恐慌瞬间将她淹没,眼泪决堤般地涌了出来。 “我闹?徐墨怀,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吗?!” “徐总!” 恰在此时,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看到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快步走过来,语气严肃地对徐墨怀说:“柳小姐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有严重的抑郁和自毁倾向,你怎么能再刺激她?” 医生看向柳筱那哭得快要断气的样子,还有被徐墨怀攥得发红的手腕,语气更重了。 “病人需要的是安慰和陪伴!今天幸好是护士发现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徐墨怀听着医生的话,紧绷的下颚线没有丝毫放松。 他松开了柳筱的手,眼神却依旧冷得吓人。 “嗯。”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然后侧头,对医生下了逐客令。 “你先出去吧。” 那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医生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柳筱,又看了看徐墨怀那张冰山脸,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叹着气退出了病房。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空气里,只剩下柳筱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徐墨怀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她手腕那圈厚得夸张的纱布上。 白色的纱布上,隐隐透出一点血色。 刺眼得很。 在他的记忆里,柳筱一直是个善良、柔弱,处处为别人着想的女孩子。 她会因为路边一只流浪猫的死去而伤心一整天,会因为他工作太忙没吃饭而固执地等他到深夜。 她是他记忆里最美好的那束光。 可是,昨天在法庭上,那些如山的铁证,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一直在撒谎。 她骗了陈白芷,也骗了他。 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和眼前这个用自残来博取同情的女人,身影渐渐重合,又猛然撕裂开来。 徐墨怀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柳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神情里的失望。 她慌了。 她不能失去他,绝对不能。 她顾不上再哭了,连滚带爬地挪到床边,伸手,死死抓住了徐墨怀西装的一角,仰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卑微地乞求。 “墨怀……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知道我错了,我只是太害怕了……我不能没有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 那句卑微到尘埃里的求求你,扎在徐墨怀混乱的神经上。 他看着柳筱抓住自己西装一角的手,苍白,瘦弱。 这个动作,让他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陈白芷似乎从未这样拉着他乞求过什么。她只会用那双清冷的眼睛看着他,要么据理力争,要么转身就走,背影挺得笔直。 徐墨怀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半步,坚硬挺括的西装面料,就那么从柳筱的指间滑了出去。 那点微不足道的温度,瞬间消失。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柳筱的心上。 她抓空了。 他躲开了。 男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那点疏离,却比任何一句斥责都来得伤人。 柳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知道,光是哭和道歉已经没用了。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当年……当年跟你分手之后,我是为了赌气才嫁给约翰的。” 她抬起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雾蒙蒙地望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以为……我以为这样就能忘了你,能开始新的生活。可是我错了,墨怀,我一结婚就后悔了,所以我才会做这么多错事……” “你知道的,”她的声音更咽,带着无尽的委屈,“当年,如果不是伯母……如果不是她觉得我配不上你,我们两个根本不会分开。” 第三百三十七章 医生斥责 她像是再也撑不住,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后面的话被淹没在压抑的哭声里。 “我……我也不会……不会一个人跑去国外,也就不会……” 伯母两个字,确实让徐墨怀的眼神晃动了一下。 当年的事,他记得很清楚。 母亲确实找过柳筱,言辞算不上温和,觉得她家世普通,又是娱乐圈的人,太过复杂,配不上徐家的继承人。 他为此跟母亲大吵一架,可柳筱却在那之后不久,选择了出国,嫁给了约翰。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可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昨天在法庭上,他亲眼看着陈白芷是怎样被柳筱的谎言逼到绝境。 他的妻子,那个在专业领域里永远冷静的陈白芷,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那么疲惫的神情。 而他,竟然为了柳筱,跟自己的妻子站在了对立面。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徐墨怀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柳筱是什么人? 她几乎是立刻就捕捉到了男人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挣扎。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连忙收住眼泪,摆出一副故作坚强的模样,缓缓开口。 “墨怀,你放心吧。” “只要你这次原谅了我,我保证……我保证以后跟你保持距离,再也不去打扰你跟白芷姐姐的生活。” 这句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困在焦躁情绪里的徐墨怀找到了一个出口。 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陈白芷的脸,母亲的怒斥,柳筱的眼泪,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 他只想逃离这里。 “你好好休息,”徐墨怀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改天再来看你。” 这话里没有原谅,但也没有追究。 这已经是柳筱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可是,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让他心软的机会? 让他就这么走了,下一次见面又不知是什么时候。 “墨怀,”她急急地喊住他,“你送我回枫华公寓吧。” 徐墨怀停下脚步,转过身,疑惑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脸上。 柳筱立刻接着说,语气里带着真诚。 “我……我想回去收拾好东西,然后就搬走。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徐墨怀的视线,下意识地滑向她那只缠着纱布的手腕。 伤成这样,还要回去收拾东西?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手上的伤还没好,过几天再说吧。” “没事的,墨怀。” 柳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努力扯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那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凄楚。 “只要……只要你原谅了我,不再生我的气,我就不会再想不开了。”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声音低得像是在耳语。 “你放心吧,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柳筱这句看似体贴懂事的话,却像是在提醒徐墨怀什么。 他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白芷还在等他。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疯狂地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紧绷的下颌线没有丝毫放松,只是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丢下两个字。 “走吧。” 柳筱眼底闪过得逞的微光,随即又被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覆盖。 她顺从地跟着徐墨怀,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启动,然后很快就汇入了车流。 而此时的嘉盛律所,陈白芷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东西。 桌面上的专业书籍、客户卷宗,她都分门别类地装进了纸箱。 那盆养了好几年的绿萝,叶子依旧油亮,也被她小心地放在了一边。 最后,是那个徐墨怀出差时随手买给她的马克杯,她拿起来看了看,又面无表情地放进了专门处理废弃物品的箱子里。 墙上的挂钟,时针稳稳地指向了六点整。 她下意识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楼下车水马龙,霓虹初上,却没有那辆她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黑色宾利。 果然。 遇见柳筱的事,徐墨怀哪一次说话算话过? “晚上来接你。” 男人上午离开时那句话,还言犹在耳,此刻听来,却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陈白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她拎着自己的随身包包,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奋斗了数年的办公室,转身,关灯,落锁。 当她走到公司楼下,晚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吹散了她心头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燥热。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从街角转弯,缓缓朝她这个方向驶来,光洁的车身在路灯下划过一道流畅的光影。 陈白芷的脚步,鬼使神差地慢了下来。 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不是那辆车,她知道。 可万一……万一他换车了呢? 这个荒唐的念头刚冒出来,那辆车就从她面前径直驶过,卷起一阵微风,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 陈白芷看着那个陌生的车牌号,在夜色中越去越远,终于彻底清醒。 她到底在期盼什么? 期盼那个男人在处理完白月光的紧急情况后,还能想起他们之间那个无足轻重的约定? 她再次自嘲地笑了笑,这次,笑意里带了点决绝的冷意。 也好。 省得他出现,又打乱自己早已安排好的一切。 与此同时,将柳筱送到枫华公寓楼下的徐墨怀,看了一眼腕表。 六点四十五分。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勾勒出冰冷的建筑轮廓。 这个时间,嘉盛早就下班了。 白芷……她还在等吗? 不行。 他必须马上去接她。 这三年,他让自己的妻子一个人在家里、在餐厅、在各种纪念日里,空等了太多次。 这一次,他不能再食言。 这个强烈的念头,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百骸。 徐墨怀一刻也不想多待,他侧过头,对着副驾驶的柳筱说道。 “到了,你下车,自己回去。” “墨怀,你呢?” 柳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试探。 她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话过了界,立刻垂下眼睑,补了一句,语气变得柔顺而关心。 “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吗?”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夺刀瞬间 男人解开安全带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视线始终看着前方,仿佛在规划最快的路线。 “我还有事。” 这四个字,冷硬、疏离,瞬间给柳筱的热情浇了一盆冷水。 她心里一沉,却不敢再多问,只能乖巧地点了点头,强撑着笑意,“那你路上小心。” 结果,她推开车门,一只脚刚踩到地面—— 咔嚓!咔嚓咔嚓! 周围的黑暗中,骤然爆发出无数道刺眼的闪光灯,伴随着密集的快门声,像一张天罗地网,将她和这辆车瞬间笼罩。 “啊——!” 柳筱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本能地缩回了车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十几个记者扛着长枪短炮从花坛后、树影里蜂拥而出,将车子围得水泄不通。 徐墨怀的脸色瞬间黑沉如墨。 他飞快地打开车门,高大的身影如同一道屏障,隔开了那些疯狂的镜头。 他冲开人群,一把将还在瑟瑟发抖的柳筱拽到自己身后,用身体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有胆子大的记者,立刻将话筒怼到了他的脸前。 “徐总!柳筱小姐刚刚离婚,您就深夜亲自护送,请问你们是复合了吗?” 另一个不怕死的声音更加尖锐,直戳痛处。 “徐总,据传柳筱小姐是婚内过错方,丑闻缠身,这会影响到徐氏集团给她的代言资源吗?你们还会继续合作吗?” 那些问题像淬了毒的针,一句句扎向柳筱最不堪的痛处,也扎在徐墨怀即将耗尽的耐心上。 被他护在身后的柳筱,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嘴里发出梦呓般破碎的呢喃。 “不要问了……求求你们,不要再问了……” 她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整个人缩成一团,情绪濒临崩溃。 徐墨怀的眉心狠狠一跳。 他想起医生反复叮嘱的话——“病人情绪极不稳定,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该死。 他只是想尽快处理完这里的事,去见白芷。 他根本不想管柳筱是死是活,可如果她真的在这里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崩溃发疯,那明天徐氏的股价大概会很好看。 更重要的是,这烂摊子会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他今晚别想走了。 一瞬间的权衡之后,徐墨怀做出了最快刀斩乱麻的决定。 他长臂一伸,将几乎要瘫软下去的柳筱从身后拉到了身前,用自己的胸膛和臂弯,为她隔绝出一方安全空间。 这个怀抱没有半分温度,甚至带着男人极不耐烦的僵硬。 可柳筱却顺势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的啜泣声。 在外人看来,这俨然是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女人,在爱人怀里寻求保护的动人画面。 徐墨怀感受到胸前那片湿热的濡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下意识地就想推开怀里这个工于心计的女人。 可抬眼的瞬间,那些几乎要怼到他脸上的镜头,让他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又缓缓收了回去。 他知道,只要他现在推开柳筱,明天的新闻标题就会是徐氏总裁无情推开旧爱,柳筱当场崩溃。 他不能给这些人任何做文章的机会。 男人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马上带人来枫华公寓,速度要快。” 他的声音淬了冰,不带任何情绪,说完就直接挂断。 随即,他抬起那双沉如寒潭的眸子,视线扫过面前每一个举着相机的记者。 “明天想丢掉工作的,尽管提问。” 这句话音量不高,却带着一种生杀予夺的压迫感,让现场的空气瞬间凝固。 刚才还像闻见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疯狂的记者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快门声戛然而止。 他们面面相觑,眼里的狂热迅速被恐惧取代。 没有人敢怀疑徐墨怀这句话的分量。 几秒钟的死寂后,人群非常自觉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通路。 徐墨怀看也没看那些人,揽着还在他怀里发抖的柳筱的肩膀,半推半抱着她走进了公寓大门。 电梯里,幽闭的空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徐墨怀一言不发地将柳筱送到她的公寓门口,转身就要走。 “墨怀!” 柳筱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背后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害怕……”柳筱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那副样子,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我一个人……我不敢……” 徐墨怀终于回过头,只是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淡。 “不用怕,”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那些记者不敢在这里逗留,尹杰会处理。” 他顿了顿,看着柳筱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又补充了一句,彻底断了她所有念想。 “晚上,尹杰也会安排保镖守在楼下。” 柳筱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眼里的泪水蓄得满满的。 男人却像是没看见,继续用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你不用急着搬走,先养好身体再说。” 说完,他便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向电梯。 直到冰冷的金属门在眼前合上,将那个决绝的背影彻底吞噬,柳筱脸上那副柔弱无助的表情,才一寸寸地皲裂、剥落。 取而代之的,是淬了毒般的怨毒。 她好不容易策划了这么一出大戏,从医院到公寓楼下,每一步都算计得清清楚楚,竟然还是没能把他留下来过夜! 不过…… 柳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 可以不用马上搬走,也算是有收获。只要她还住在这里,就有的是机会。 陈白芷…… 想到这个名字,柳筱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这一次,竟然让那个女人打了场翻身仗,她真的不甘心! 凭什么? 她到底凭什么! 将柳筱那张写满算计的脸彻底抛在身后,徐墨怀的车像一支离弦的箭,汇入深夜冰冷的车河。他满脑子都是陈白芷。 下午在律所那个吻,她眼角泛起的红,还有他说的那句晚上来接你。 他食言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深夜赴约 一想到这个,徐墨怀踩着油门的脚就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力道。 黑色宾利在嘉盛写字楼下发出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徐墨怀熄了火,抬头望去。整栋大楼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透着加班狗的微光。 而属于陈白芷的那一扇,早就暗了。 他看着那个熟悉的窗户轮廓,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陈白芷收拾好东西,站在律所门口,一次又一次地看时间,从期待,到失落,最后变成一片沉寂的冷漠。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又一次为了柳筱,把她抛在了脑后? 这个念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徐墨怀的心脏。 一阵从未有过的慌乱攫住了他。 他必须马上见到她,立刻! 车子再次启动,轮胎摩擦着柏油路面,发出一阵急促的嘶鸣,调转方向,朝着满芳庭的方向疾驰而去。 十几分钟后,车稳稳停在小区的林荫道旁。 徐墨怀抬头,看到了陈白芷公寓窗户里透出的那片温暖的橘色灯光。 她在家。 他紧绷了一路的神经,这才稍稍松懈下来,摸出手机,直接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那头,陈白芷刚洗完澡,正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的徐墨怀三个字。 她下意识地就想躲开。 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她的手指已经划过屏幕,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挂断键。 世界瞬间清净了。 她不想听他的声音,一个字都不想。 那些解释,听了三年,早就腻了。那些所谓的有原因,不过是把柳筱的名字换着花样说出来而已。 她已经决定要走了,带着孩子,彻彻底底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任何一点藕断丝连,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手机不依不饶地再次震动起来。 陈白芷看也没看,直接又挂断了。 一次,两次,三次…… 男人似乎铁了心要跟她耗下去,她就面无表情地一次次掐断。 像是在用这种方式,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和电话那头的男人:我们完了。 直到手机彻底安静下来,她以为那个男人终于懂了,终于放弃了。 可下一秒,屏幕亮起,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徐墨怀以为她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守时,才耍小脾气不接电话。 【白芷,我知道你还没睡。】 【你先接电话,我有话跟你说。】 【我今天没能在下班时间接你是有原因的。】 看着屏幕上那几行字,陈白芷忽然觉得无比可笑,胸口那股压抑的郁气翻涌上来,让她忍不住扯着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有原因? 他的原因,不就是柳筱吗? 他到现在还觉得,她生气的,仅仅是因为他没有来接她下班? 就算没有今天柳筱割腕这出戏,她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从他说出要个孩子来捆绑她的时候,她就彻底心死了。 陈白芷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果然看到了楼下那辆熟悉的车,以及倚在车门上,正低头看着手机的男人。 她面无表情地放下窗帘,转身走到门口,啪地一声,关掉了客厅所有的灯。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然后,她才拿起手机,指尖冰冷地敲下一行字。 她本不想回,可她太了解徐墨怀了,不给他一个明确的句号,他能在楼下待到天亮。 【太晚了,我要休息了。】 楼下,宾利车旁,徐墨怀几乎是秒收到了信息。 看到屏幕上那几个冷冰冰的字,他紧锁的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拧得更深。但不知为何,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却落了地。 她还愿意回信息,就说明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男人盯着那句我要休息了,想象着她打出这行字时,那副带着点小脾气,又故作冷淡的样子,嘴角竟不受控制地向上扯了扯。 行,让她先休息。 明天,他有的是时间和办法。 他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直到那扇窗户的灯光彻底熄灭,才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出小区,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他看着前方变幻的霓虹,声音里带着疲惫,言简意赅。 “老地方见。”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想问些什么,他却没给对方机会,直接打断。 “见面再说。” 楼下那辆宾利的引擎声由近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深夜的静谧里。 陈白芷一直紧绷着的脊背,这才缓缓松懈下来,她走到客厅,按下了开关。 啪嗒。 温暖的灯光瞬间重新占领了整个空间,驱散了刚才那令人窒息的黑暗。 可这份安宁还没持续三秒,床头柜上的手机,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嗡鸣起来。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炸得陈白芷头皮发麻,刚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还想干什么? 他到底还想干什么?! 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从心底窜上来,烧得她理智全无。 陈白芷条件反射般地转身,就想再去关掉那盏昭示着她在家的灯。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开关的前一秒,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那个在屏幕上跳动的名字。 不是徐墨怀。 是顾廷之。 她停下动作,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走到床边,按下了接听键。 “廷之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她的声音里,还带着紧绷。 电话那头,顾廷之温润的嗓音像是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透过电流传了过来。 “白芷,不好意思啊。” “下午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手术,所以没有接到。刚刚才看到,找我有什么事吗?” 下午…… 陈白芷这才想起来,在跟孔军递交辞职信之前,她确实给顾廷之打过一个电话。 那个时候,她刚下定决心,想要告诉这个一直以来像亲哥哥一样照顾自己的男人,自己要走了。 她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让他担心。 她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宾利离开后留下的空位,缓缓开口。 “廷之哥,我已经辞职了。” “我打算……暂时离开这里,休息一段时间。”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三百四十章 周时琛当场愣住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那温润的声线才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里面多了几分坚持。 “白芷,离开之前,我们想跟你再见一面。” 不等陈白芷想出拒绝的措辞,顾廷之已经替她做好了决定。 “就在你们律所楼下的那家咖啡厅,老位置,好吗?” 见一面吗? 陈白芷觉得没什么必要,她只想快点走,逃离这座让她窒息的城市。 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没办法拒绝顾廷之,从来都不能。 最终,她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陈白芷挂断电话,为自己这场仓促的逃离画上了一个暂时的逗号,而另一边,徐墨怀正在为他混乱的夜晚,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宾利的车头一转,拐进了市中心最光怪陆离的那条街。 他将车甩在夜色酒吧的门口,钥匙抛给泊车小弟,径直穿过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群,上了二楼的包厢。 推开那扇厚重的门,震耳欲聋的音乐被隔绝在外。 周时琛早已等在了里面,他闲适地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面前的威士忌杯里,晶莹的冰块在琥珀色的酒液中沉浮。 周时琛看见包厢门被推开,逆着光走进来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几乎是扑面而来。 周时琛往旁边挪了挪,给来人腾出一个宽敞的位置,这才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 “墨怀哥,这么晚了,兴师动众地把我叫出来,什么事?” “先陪我喝两杯。” 徐墨怀没有回答,低沉的嗓音里透着疲惫。他径直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连冰块都没加,仰头就灌下去大半。 那股火辣的液体顺着喉管一路烧到胃里,却半点也驱不散心头那团乱麻。 周时琛看着他这副样子,挑了挑眉。 得,又不知道是谁惹了这位大少爷。 他也不多问,给自己也满上,陪着碰了一下杯。 他太了解徐墨怀了,这人心里要是真有事,不想说的时候,你拿撬棍也撬不开他的嘴。 叮的一声脆响,玻璃杯在空中交错。 两杯烈酒下肚,徐墨怀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 “柳筱那边,收到了很多品牌方的解约函。” 他说着,转过头,那双幽深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周时琛,里面翻涌着看不清的情绪。 “我想请你出手,把她的损失降到最低。” 这话一出,周时琛正要送到嘴边的酒杯,动作瞬间就停住了。 他就这么举着杯子,,隔了几秒才把酒杯放回桌上。 “你叫我出来,是让我替柳筱打官司?” 开什么国际玩笑? 徐墨怀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周时琛气笑了。 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盯着徐墨怀,一字一句地问:“柳筱能有今天,闹出这么多事,哪一件不是她自己作的?墨怀哥,你为什么还要帮她?” “这是我欠她的。” 徐墨怀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好像只有酒精才能麻痹自己。 又是这句。 周时琛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 “就因为她曾经救过你一次,你就打算用一辈子来还?” “你这么做,对得起白芷师妹吗?” 白芷的名字一出来,徐墨怀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 他脑海里闪过她那双含着泪却倔强无比的眼睛,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他没有接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点燃了周时琛的火气。 “还有,你跟白芷师妹结婚三年,为什么不公开?整个圈子里,除了我跟少数几个人,谁知道徐氏集团的总裁夫人是陈白芷?” 周时琛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嘲讽。 “我真不明白,在你心里,到底是那个只会惹是生非的柳筱重要,还是陪了你三年的白芷师妹重要?”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亏我们还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你们结婚,连我这个兄弟都没通知一声。” 周时琛最后质问,狠狠捅进了徐墨怀的心里。 他握着酒杯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结婚三年,他给了陈白芷徐太太的身份,给了她一张可以无限透支的黑卡,给了她徐家老宅女主人的体面。 他以为,这就够了。 可他从没想过,她要的或许不是这些。 她要的,可能只是一个公开的身份,一个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位置。 他甚至……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给过她。 当初为什么隐婚? 他自己都快忘了。好像只是觉得没必要,又或者,是潜意识里觉得,他和陈白芷的婚姻,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 可现在,他后悔了。 一想到陈白芷在律所里,含着泪却倔强地看着他,说要离婚时那张苍白的小脸,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他欠她的,太多了。 徐墨怀将杯中剩下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 他放下酒杯,抬起猩红的眼,看向周时琛。 “我是对不起白芷。”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带着决绝。 “我会弥补她,这件事,不用你操心。” 话锋一转,他眼中闪过冷厉。 “但是,我欠柳筱的也必须还清。这个案子,你替我去办。” 周时琛简直要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气疯了。 “哥,我明天回美国的机票都定好了!” “多少?” 徐墨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从西装内袋里摸出支票夹和钢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一串数字,撕下来推了过去。 “双倍补给你。” 他的声音里没有温度。 “还有,那边的工作,你可以辞了。” 说完,他站起身,甚至没再看周时琛一眼,径直拉开包厢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第三百四十一章 徐氏遇退订撤股危机 周时琛看着门口那道决绝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张数额惊人的支票,半天没动。 他这个发小,真是……十年如一日的霸道。 柳筱的人品,他经手的第一个案子就看透了,分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偏偏墨怀哥看不出来,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酒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不过,这样也好。 他本来就有意回国发展,徐墨怀这算是给了他一个现成的台阶。 只是可怜了白芷师妹…… 这一夜的风波,在第二天的朝阳升起时被彻底压下,但商场上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徐墨怀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公司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尹杰抱着一沓文件,看见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连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 徐墨怀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城市的车水马龙在他脚下如同蝼蚁。 他转过身,在真皮办公椅上坐下,朝尹杰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尹杰得了指令,这才敢开口,语气急促地汇报。 “徐总,柳小姐之前代言的星光系列彩妆,今天一早,公司就收到了大批量的退订合同。” 徐墨怀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有多少?” “百分之八十。” 尹杰报出这个数字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以为会看到老板暴怒,可徐墨怀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 尹杰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还有……参与我们度假村项目的好几家合作商,都通过秘书传达了……想要撤股的意愿。” “还有什么问题吗?” 徐墨怀打开了面前的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尹杰老老实实地回答。 “暂时……没有了,徐总。” 他顿了顿,看着自家老板那深不可测的侧脸,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徐总,您看,这些……要怎么处理?” 听见这句话,徐墨怀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终于从屏幕上抬起了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 他看着尹杰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按以前的规矩办。” 徐总…… 尹杰硬着头皮,声音都有些发虚。 “之前,这些合同纠纷都是交给嘉盛处理的。但这次……” 他支支吾吾的,话只说了一半,却让徐墨怀的不耐烦瞬间达到了顶点。 “这次怎么了?” 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尹杰被他这个眼神看得一哆嗦,索性心一横,把话全说了出来。 “之前是交给嘉盛没错,但大部分……都是陈律师经手的。” 为了避免刺激老板,他特意避开了少夫人这个称呼,用了更专业的陈律师。 “现在这个情况,只怕陈律师……不会再接手这些案子了。” 陈律师。 这三个字像一把重锤,毫无预兆地砸在了徐墨怀的心上,砸得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这才反应过来,尹杰说的是谁。 陈白芷。 他的妻子。 原来,过去那些他随口吩咐下去,转眼就忘在脑后的商业烂摊子,那些合同纠纷,最后都是她,在背后默默替他收拾干净的。 他只知道她是嘉盛的金牌律师,却从没想过,她的金牌有多少是为他徐氏集团的疑难杂症而铸就。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竟然一无所知。 而现在,他因为柳筱把她伤得体无完肤,甚至逼得她提出离婚,却还理所当然地,想让她来处理柳筱捅出来的这个天大的娄子。 这何止是残忍。 简直是诛心。 徐墨怀挥了挥手,连看都没再看尹杰一眼,哑着嗓子吐出几个字。 “你先出去。” 尹杰如蒙大赦,躬了躬身,逃也似的退出了办公室。 巨大的总裁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徐墨怀沉重的呼吸声。 他疲惫地向后靠去,整个人陷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抬手捏了捏发痛的眉心。 眼前浮现的,全是陈白芷在律所里看他时那双含泪的眼,倔强,又碎得让人心慌。 徐墨怀在办公室里枯坐了一上午,脑子里乱成一团麻,而与此同时,嘉盛律所里的陈白芷,却接到了一个让她能暂时喘口气的电话。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廷之哥三个字。 陈白芷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线条柔和了几分。她划开接听键,声音也比平时轻快了些。 “喂,廷之哥。”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男声。 “白芷,我在嘉盛楼下的咖啡厅等你。” “好的,廷之哥。” 陈白芷几乎没有犹豫。 “我马上下去。” 挂掉电话,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外套,看都没再看一眼桌上那份还没处理完的辞职交接文件,径直朝电梯走去。 嘉盛律所楼下的咖啡厅,隔绝了外面的车水马龙,只剩下舒缓的音乐和咖啡豆的香气。 这里是陈白芷偶尔用来放空自己的地方,而顾廷之显然很清楚这一点。 “白芷,这里。” 男人温和的声音传来,陈白芷循声望去,顾廷之正朝她招手,脸上带着浅笑。 她走过去,顾廷之已经起身,很绅士地替她拉开了对面的椅子。 这份恰到好处的温柔,像一缕暖阳,驱散了她心头盘踞多日的阴霾。 “谢谢廷之哥。” “跟我还客气什么。”顾廷之将一杯橙色的热饮推到她面前,“知道你最近胃口不好,咖啡伤胃,给你点了杯热橙汁。” 陈白芷捧着温热的杯壁,心里也跟着暖了几分。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句谢。 顾廷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青黑,眸光里闪过疼惜,但他掩饰得很好,只是用轻松的口吻问道:“对了,白芷,昨天电话里听你说,最近……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她脆弱的神经。 陈白芷再次点头,却不想说得太详细,让关心自己的人跟着操心。 “嗯,我打算先休息一段时间,其他的……暂时还没想好。” 第三百四十二章 关手机躲刺眼画面 顾廷之没有追问,只是温和地应着:“也好,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就在这难得的静谧中,陈白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许晗两个字。 她一接通,许晗那标志性连珠炮似的声音就从听筒里炸了出来。 “白芷!快看我刚甩给你的新闻链接!徐墨怀那个渣男!他简直没救了!” 陈白芷还没来得及说话,许晗机关枪一样的声音就继续扫射过来。 “所有人都看清柳筱那个绿茶的真面目了,就他瞎!就他眼瞎!昨天晚上,那个狗男人居然亲自送柳筱回家!被记者堵了个正着,他还跟个护食的疯狗一样护着那个女人!” 许晗的声音刺得她耳膜发疼,陈白芷指尖微动,一边听着,一边点开了那个链接。 一张高清照片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闪光灯下,徐墨怀高大的身影将缩在他怀里的柳筱护得严严实实,他一只手挡着镜头,另一只手紧紧圈着柳筱的肩膀。 他脸上那种不容侵犯的冷冽,和看向怀里女人时那一闪而过的担忧,刺得陈白芷眼睛生疼。 原来,他不是不会心疼人。 只是他心疼的那个人,从来不是她。 许晗后面还在说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清了,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鸣响。 “白芷?看了没?徐墨怀的人动作倒是快,后台数据都删了,幸亏我手速更快,给你截了图!这种铁证就该让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真面目? 她早就该看清了,不是吗?是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自欺欺人。 陈白芷看着那张刺眼的合照,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她甚至没挂断电话,而是用尽了最后的理智,死死按住了侧边的关机键。 屏幕瞬间暗了下去,那张碍眼的照片也随之消失。 手机脱手,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 这一连串的反应快得让对面的顾廷之都愣住了。 他看到陈白芷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白芷?” 顾廷之的心猛然一紧,他下意识地倾身向前,一把抓住了她放在桌上的右手。 “你怎么了?别吓我。” 触手一片冰凉,冷得像一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玉。 而这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刚推开咖啡厅玻璃门的徐墨怀眼中。 他找遍了整个嘉盛,最后才听前台说她来了楼下。 他几乎是跑过来的,带着满腔的悔意。 可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见他的妻子,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而另一个男人,正满眼心疼地,紧紧握着她的手。 那道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冷又沉。 “顾廷之,放开她。” 陈白芷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几乎是在听到徐墨怀声音的同一秒,她的手就像触电一样猛然从顾廷之的掌心抽了出来。 顾廷之也是一愣,下意识地松了手。 两个人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在徐墨怀眼里,无异于火上浇油。 分开了。 他一来,他们就像被烫到一样分开了。 如果他没有来呢?是不是就要一直握着?他是不是就该在外面等着,等他们温存够了再进来? 怒火烧得徐墨怀的理智寸寸成灰,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陈白芷比他更火大。 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她根本没注意到顾廷之什么时候握住了自己的手。 可她清楚,那只是朋友间最纯粹的关心,不掺杂任何别的东西。 反倒是徐墨怀,他有什么资格用这种捉奸在床的语气来质问自己? 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张照片——他将柳筱密不透风地护在怀里,抵挡着全世界的恶意,然后亲自送她回了枫华公寓。 凭什么?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去保护别的女人,却见不得别人对自己表露出丝毫的善意? 陈白芷抬起眼,冰冷的视线直直地对上徐墨怀的黑眸,就在这时,身旁的顾廷之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里同样带着压抑的怒气,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质问。 “徐墨怀,你还嫌给白芷的伤害不够多吗?” “你知不知道……” “够了!”徐墨怀粗暴地打断了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顾廷之,“顾廷之,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他刻意加重了夫妻和外人这两个词,像是在用尽全力宣告主权。 “我说过,”顾廷之迎上他的目光,语气沉静却字字千钧,“你如果不知道怎么照顾白芷,有的是人愿意照顾她。”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咖啡厅舒缓的音乐还在流淌,却衬得这方小小的角落死寂得可怕。 顾廷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傻子都听得出来。 陈白芷当然也听出来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感激顾廷之的维护,却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 而徐墨怀,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从顾廷之嘴里听到这句话。 上一次,他可以当成是挑衅。 但这一次,当着陈白芷的面,当着他亲眼看到他们执手相看的画面后,这句话就成了压垮他最后一根神经的稻草。 “你找死!” 徐墨怀的怒气在这一刻彻底引爆,他再也控制不住,攥紧的拳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顾廷之的脸就挥了过去。 拳风凌厉。 几乎是在他出拳的瞬间,陈白芷没有丝毫犹豫,猛然站起身,张开双臂,直直地挡在了顾廷之的身前。 动作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徐墨怀的瞳孔骤然紧缩。 拳头在离她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住,带起的劲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在保护顾廷之? 她竟然为了另一个男人,来挡他的拳头? 昨天,他还卑微地跟她道歉,以为自己撕了那份离婚协议,就能换来转圜的余地。 可现在,在顾廷之面前,他算什么? 一个可以被她毫不犹豫推开的丈夫?一个连外人都不如的疯子? 徐墨怀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第三百四十三章 顾廷之再想送温暖 他缓缓地收回了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拳头,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锁在眼前的女人身上。 而在他的拳头几乎要砸上来的那一刻,陈白芷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就那么直直地迎着那股劲风,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怕? 有什么好怕的。 被他伤得还不够吗?难道还怕他再多添一拳? 她现在只觉得恶心。 那是一种看垃圾,看什么脏东西的眼神。 终于,陈白芷开口了,声音不大。 “徐墨怀,你太过分了。” 她侧过身,依旧将顾廷之挡在身后,清冷的视线没有半分退让,“是我约廷之哥出来的,你有什么火,冲我来。” 廷之哥。 她叫他廷之哥。 叫得那么自然,那么亲密。 徐墨怀太阳穴突突地跳,一阵尖锐的偏头痛猛然袭来。 他什么时候,已经把陈白芷推得这么远了? 远到她宁愿用自己的身体去护着另一个男人,用最冰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远到他成了那个只会挥拳头的疯子,而顾廷之,才是她的廷之哥。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那股烧心的火气摁回胸腔里,竟然破天荒地,耐着性子开了口。 “白芷,昨天……我们才说好的。”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乞求,“你说过,要给我一个机会。” 他说着,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抓住她的手腕,想来确认一下,他们之间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然而他的指尖还没碰到她的衣袖—— 陈白芷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往后退了半步,满脸抗拒地避开了他的手。 那个嫌恶的表情,比刚才挡在他拳头前更伤人。 徐墨怀的右手就那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陈白芷深深呼出一口气,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累。 她淡淡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给他下最后的通牒。 “昨天是昨天。” “现在,我不想看见你。” “我希望你,马上离开。” 说完,她甚至没等他回应,冷漠地扫了他一眼,便决绝地转身,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重新坐下。 那姿态,仿佛他只是一个不小心闯入的推销员,她已经给出了最明确的逐客令。 被她护在身后的顾廷之,看着眼前这一幕,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徐墨怀的手还僵在原地。 他看着陈白芷决绝的侧脸,喉咙发紧,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刚想说什么。 “你……” “你走不走?” 陈白芷头也没回,直接打断了他。 她的声音里已经透出了浓浓的不耐烦。 “你不走,我们走。” 我们。 她说的是我们。 徐墨怀浑身一震,像是被这句话彻底钉在了原地。 他徐墨怀活了三十年,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当众驱赶过?被自己的妻子,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无视过? 好。 真是好样的,陈白芷。 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蜷起那只悬在空中的手,握成拳。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我走。” 说完,他再也没有看陈白芷和顾廷之一眼,猛然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咖啡厅。 徐墨怀带着一身寒气冲出咖啡厅,那背影,决绝得像是一场仓皇的逃离。 嘉盛律所楼下,高级合伙人孔军刚处理完一个客户的加急咨询,从外面回来。 他正准备上楼,眼角余光就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旁边的咖啡厅里大步流星地走出来,正是徐氏集团那位说一不二的掌权人。 孔军眼睛一亮,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他可是知道,这位徐总这几天跟上班打卡似的,天天守在楼下等陈白芷。 “徐总,徐总!” 孔军跑到徐墨怀面前,脸上堆着殷勤的笑,想趁机卖个人情,缓和一下这对夫妻的关系。 他清了清嗓子,语速飞快地开口:“徐总,白芷她其实已经把辞职……” 话才刚起了个头—— 嘀——! 一辆网约车恰好在路边停下,司机不耐烦地按了一声喇叭,尖锐的鸣笛声瞬间盖过了孔军那点声音。 徐墨怀像是根本没听见有人在叫他,也没看见眼前站着个人。 他的全部感官都被刚才那句我们走给摧毁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那女人决绝的侧脸和护着另一个男人的姿态。 他脚步不停,只是冷得像淬了冰的视线,从孔军脸上漠然地扫过。 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空洞,又带着暴戾。 孔军被他看得心里一咯噔,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下一秒,徐墨怀已经拉开了自己那辆迈巴赫的车门。 砰——! 一声巨响,车门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甩上。 引擎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黑色的车身像一支离弦的箭,绝尘而去。 孔军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被汽车尾气喷了一脸。 他刚刚……是被当成空气了? 什么情况? 昨天不还听说徐总把陈律师的离婚起诉书给撕了,一副死活不离的架势吗? 今天怎么就对陈白芷的事,连听都懒得听了? 这眼神……比看仇人还吓人。 难道,这夫妻俩是真掰了? 彻底没戏了? 孔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神仙打架,他一个凡人掺和什么。 真是白瞎他一片好心。 而那辆掀起尘埃的迈巴赫身后,咖啡厅里,气氛同样尴尬得让人窒息。 刚才那场大戏的余波还在,周围的客人都在窃窃私语,目光不时地往这边瞟。 陈白芷坐在原位,垂着眼,看着自己面前那杯一口未动的柠檬水,失魂落魄的。 顾廷之看着她苍白的侧脸,眼底划过一抹心疼。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伸出手,温声说道:“白芷,你的手很凉。” 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想要去碰触她放在桌上的手背,想传递一点温度过去。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的那一刹那…… 陈白芷猛然将手收了回去,藏在了桌子底下。 第三百四十四章 舍不得? 那个下意识的躲避动作,快得不留任何情面。 顾廷之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脸上温润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 她终究,还是在排斥。 不只是排斥徐墨怀,是排斥所有人的靠近。 陈白芷深深呼出一口气,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她像是完全没意识到刚才的失态,只是平静地站起身。 “廷之哥,我先上去了,还有些东西要收拾。”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包,对着还坐着的男人,下了逐客令。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这话说得客气,却也把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开。 顾廷之看着她坚决的样子,知道多说无益,只能把心底的话咽了回去,重新换上那个温和的笑容。 “好。” 他站起身,风度翩翩,“白芷,工作上的事,生活上的事,有任何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 陈白芷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然后,她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律所大楼走去。 电梯平稳上升,直到电梯门在她的楼层打开,她走进自己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那根紧绷着的弦,才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她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整个人都觉得疲惫不堪。 她没想到,顾廷之今天会说那些话。 什么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她更没想到,徐墨怀会像个疯子一样冲进来。 还好,她及时打断了顾廷之的话,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她现在,哪还有心力去考虑另一个人。 一个徐墨怀,就已经把她半条命都折腾没了。 陈白芷靠在门板上,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皮囊。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顾廷之温和却充满暗示的话,徐墨怀那双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猩红眼睛……一幕幕,交替上演,撕扯着她的神经。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窒息感淹没时—— 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陈白芷眼睫颤了颤,过了好几秒,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 “请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高级合伙人孔军。 他看见陈白芷靠在门后的样子,脸上闪过讶异,但很快又被职业化的笑容掩盖。 陈白芷已经直起身,看不出丝毫异样,只是目光落在孔军怀里抱着的那一摞文件上,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孔主管,还有事吗?” 她以为自己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 辞职报告已经递交,手上的所有案子,今天上午也已经全部交接完毕。 她现在,和嘉盛,已经没有关系了。 孔军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疏离,快步上前,将怀里的文件啪地一声放在了她宽大的办公桌上。 “白芷,你看,这几个都是新过来的合同纠纷,情况比较复杂,对方请的也是圈内有名的律师,很难缠。” 男人说着,搓了搓手,脸上带着几分期盼,看向陈白芷。 “你业务能力最强,经验也最丰富。能不能……多留几天,帮所里把这几个硬骨头啃下来再走?” 陈白芷的视线从那几份厚厚的文件上扫过,然后,她坚决地摇了摇头。 那个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孔主管,律所里比我优秀的律师还有很多。” 她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决,“我相信,王律师、李律师她们,都能处理好。” “哎呀,白芷!” 孔军见她油盐不进,急了,脱口而出,“这些可都是徐氏的案子!”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了声音。 “徐氏集团的法务合同一直都是你亲手在跟,里面的条条款款,你比谁都清楚!这要是换了别人,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们怎么跟徐总交代?” 徐氏两个字,像是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了陈白芷的心口。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是啊。 徐氏的案子。 从三年前她嫁给徐墨怀开始,嘉盛所有关于徐氏集团的业务,无论大小,都默认由她来接手。 她也从不推辞,甚至乐在其中。 每一个棘手的条款,每一次成功的谈判,都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能通过这种方式,离那个男人更近一点,更能融入他的世界。 三年如一日,她为他的商业帝国保驾护航,成了他最锋利也最沉默的剑。 可现在呢? 那把剑,已经不想再为他出鞘了。 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和他那可笑的占有欲,她都想彻底地连根拔起。 陈白芷缓缓抬起手,将桌上那几份还带着男人体温的文件重新拿起来,稳稳地放回到了孔军的手上。 她再次摇了摇头,这一次,连话都懒得说了。 孔军捧着那几份被退回来的资料,彻底傻眼了。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刚才在楼下,徐墨怀那张冷得能掉下冰渣子的脸,和那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现在,陈白芷也是这样。 一个连听都懒得听,一个连看都懒得看。 这夫妻俩,是真的完了。 神仙打架,看来是要拆庙了。 他还能说什么? 孔军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抱着文件,无奈地转身离开了陈白芷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再次合上,这一次,陈白芷没有再给自己沉溺于情绪的时间。 她坐回办公桌前,按下了内线电话。 “珊珊,你进来一下。” 很快,她的助理陆珊珊推门而入。 陈白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没有封口,但看起来有些分量。 她将纸袋递到陆珊珊面前。 “珊珊,”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麻烦你,三天之后,把这个用同城急送寄到徐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收件人,写徐墨怀。” 陆珊珊紧紧抱着那个牛皮纸袋,像抱着什么滚烫的东西。 她看着眼前这个永远挺直着背脊的女人,鼻子一酸,眼圈瞬间就红了。 “陈律师……”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我……我舍不得你。” 第三百四十五章 再无留恋 这句带着哭腔的挽留,轻轻拂过陈白芷早已筑起高墙的心。 她绕过宽大的红木办公桌,走到了陆珊珊的面前。 眼前的小姑娘,从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被她一手带出来,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 她看着她,就像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陈白芷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傻丫头,哭什么。” “我只是暂时休息几天,又不是要去哪里。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顿了顿,看着陆珊珊那双写满依赖的眼睛,补充道,“到时候,只要你还愿意跟着我,我无论去哪里,都带着你,好不好?” 这句承诺,像是一颗定心丸。 陆珊珊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重重地点头。 “嗯!我愿意!陈律师去哪,我就去哪!” 看着小姑娘重新燃起斗志的脸,陈白芷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她收回手,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倾注了她三年心血的办公室。 再无留恋。 等陆珊珊抱着文件袋离开后,陈白芷没有丝毫犹豫,拿起自己的风衣和手袋,转身,离开了嘉盛。 当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时,几公里外的徐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的门几乎是被人用脚踹开的。 徐墨怀烦躁地扯开领带,狠狠摔在沙发上。 他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暴戾气息。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咖啡厅里的那一幕,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反复回放。 顾廷之握着她手腕时,那温柔又充满占有欲的姿态。 陈白芷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 还有她看着自己时,那种决绝的眼神。 那个眼神,像一把冰刀,直直插进他的心脏。 这个女人,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还有那个顾廷之! 他早就该看出来,这个男人对陈白芷根本就不是什么兄妹之情,那眼神里的东西,分明是别有用心! 突、突、突—— 太阳穴的位置,像有根筋在疯狂地跳,疼得他一阵眩晕。 徐墨怀双手用力按住两侧的太阳穴,试图缓解那股几乎要炸开的疼痛。 他俯下身,手肘撑在办公桌上,就在低下头的那一刻,视线落在了今天上午尹杰整理好放在桌角的一摞文件上。 尹杰的话,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 “徐总,这几个都是新过来的合同纠纷……以前,这些都是陈律师亲手处理的。” 陈律师。 不是徐太太。 徐墨怀的动作僵住了。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文件。 翻开。 里面密密麻麻的条款旁边,有几处用黑色签字笔做的标注,字迹清隽有力,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是陈白芷的笔迹。 他又翻开了第二份,第三份…… 每一份棘手的海外合同,每一个复杂的并购条款,上面全都有她留下的痕迹。 这三年来,她到底为徐氏解决了多少麻烦?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竟然默默地做了这么多。 她为他的商业帝国披荆斩棘,冲锋陷阵,可他给了她什么? 无尽的等待。 无休止的争吵。 还有为了另一个女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想到这里,徐墨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错了。 他真的错得离谱。 刚才在咖啡厅,他只看到了顾廷之握着她的手,却没想过,她为什么会把手机都摔在地上? 她那样一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女人,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失态成那个样子? 她……怎么可能会背叛自己?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难道……是他误会了? 那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不行。 他要去问个清楚。 他必须现在、立刻、马上见到她! 徐墨怀一分钟也等不下去了。 他猛然直起身,抓起沙发上的车钥匙,大步流星地冲出办公室,甚至没等电梯,直接冲进了总裁专属的楼梯间。 他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直奔满芳庭的别墅而去。 到了之后,他连电话都没有打,就直接上楼了。 他怕这个女人再找理由拒绝自己。 徐墨怀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带起的风都透着仓皇。 他站在那扇熟悉的深棕色木门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手心因为紧张渗出了一层薄汗。 抬起的手,在半空中悬了足足几秒,才终于落下。 咚、咚咚—— 克制,却又难掩急切的敲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突兀。 屋内,陈白芷刚换下高跟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听到敲门声,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这个时间,会是谁? 许晗吗? 她过来从不敲门。 她没有多想,几步走到了门边,习惯性地凑到猫眼前往外看。 只一眼,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猫眼镜头里,那张英俊的脸被微微扭曲,可那双深邃眼眸里翻涌的焦灼,却清晰得像一把刀子。 是徐墨怀。 下午在咖啡厅里,他那副笃定她和顾廷之有染的眼神,再一次浮现在她眼前。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一个可以随意被他安上罪名的女人? 现在这副样子,又是来做什么? 来兴师问罪,还是来施舍他迟到的怜悯? 陈白芷嘴边勾起一抹冷到极致的弧度。 她缓缓直起身,没有半分要开门的意思,反而转身走到玄关柜前,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划开,她直接从通话记录里找到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 门外,徐墨怀正焦躁地等待着,口袋里的手机却在此时疯狂震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跳动的白芷两个字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就在门后,却选择用这种方式和他沟通。 一道门,此刻仿佛成了天堑。 他喉结滚动,划开了接听键。 “白芷……” 他的声音刚出口,就被电话那头一道毫无温度的女声硬生生打断。 “徐墨怀,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第三百四十六章 他有什么资格,跟她说回家? 那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砸在他的心上。 “我说过了,我不想看见你。” “白芷,你听我解释!” 徐墨怀急了,对着手机,也像是对着那扇紧闭的门,迫不及待地剖白自己。 “我错了。下午在咖啡厅,是我混蛋,是我太冲动了!” “白芷,你原谅我,好不好?只要你肯原谅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电话那头的陈白芷,却连心跳都没有半分紊乱。 哀求? 在她一次次被柳筱陷害,在他为了柳筱彻夜不归的时候,她也曾这样无声地哀求过,可他看过她一眼吗? “不用道歉。”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只要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就可以了。” 嘟——嘟——嘟—— 电话被径直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徐墨怀举着手机,僵在了原地。 那句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将他刚刚升起的所有希望全都砸得粉碎。 不。 他不能接受。 一股无名火瞬间烧光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门上! 砰!砰!砰! “陈白芷,你开门!”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带着偏执。 “你今天不开门,我就一直在这里敲下去!你听见没有!” 一声比一声更响的砸门声,在楼道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 陈白芷靠在墙边,听着外面男人失控的动静,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信。 她不信他敢把门砸开。 然而,这疯狂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左邻右舍。 吱呀一声,对面的房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个看起来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探出头来,脸上满是刚被吵醒的怨气。 她看着在门口发疯的徐墨怀,眉头皱得死紧,大声抱怨道: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能不能小声点!” “我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你这样砸门,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那道尖锐的女声穿透厚重的木门,像一根针扎进陈白芷的太阳穴。 她靠着墙壁,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疲惫。 她可以忍受徐墨怀的无理取闹,但她不能忍受自己成为整栋楼的笑话。 她是陈白芷,是嘉盛律所最引以为傲的精英,她的人生信条里,从来没有丢人现眼这四个字。 就在她纠结着是否要出去喝止这场闹剧时,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发信人:徐墨怀。 【白芷,开门吧。】 【再这样下去,整个楼道的人都知道我在你门外了。】 字里行间,没有半分歉意,反而透着威胁。 他在用她的体面,逼她就范。 陈白芷盯着那两行字,气到极致,反而笑了。 好,真是好样的,徐墨怀。 永远都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再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走到门前。 手指握上冰冷的门把手,没有半分迟疑,猛然向下一压,用力向内一拉! 咔哒—— 门外,正准备再次砸门的徐墨怀完全没料到门会突然打开,巨大的惯性让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前扑去。 他狼狈地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站稳。 还没等他抬起头,身后的门就带着一股决绝的风,砰地一声被狠狠甩上! 清脆的落锁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探究。 玄关的灯光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陈白芷就站在他对面,隔着一步的距离,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气。 她的眼神,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冷冽。 “徐墨怀,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话音刚落,陈白芷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胃里也跟着翻涌起来,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猛然袭来。 她下意识地晃了晃,想伸手扶住墙壁。 可还没等她碰到墙,一只大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下一秒,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将她整个人拽了过去! 陈白芷猝不及防,额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坚硬的肉墙。 男人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混杂着淡淡的酒气,瞬间将她包裹。 是徐墨怀的胸膛。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一僵。 昨天,不,应该说是前天晚上,他就是用这个怀抱,将哭得梨花带雨的柳筱紧紧护在怀里的吧? 那个画面通过新闻照片,刺得她眼睛生疼。 现在,这个沾染了别的女人气息的怀抱,又来抱她了? 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愈发强烈。 恶心。 纯粹的,生理性的恶心。 “放开!” 她立刻就开始挣扎,双手抵在他胸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把他推开。 可男人的双臂却像铁箍一样,随着她的挣扎,反而收得更紧。 一道沙哑得不像话,甚至带着恳求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白芷,别动。” “……让我好好抱抱你。” 这句话,像一道魔咒,让陈白芷所有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滞了。 她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抱一抱她? 结婚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她听过他无数次不耐烦的我很忙,听过他深夜醉酒后,偶尔错喊出的那声筱筱,却独独没有听过这句话。 她曾多少个夜晚,独守着空荡荡的别墅,奢望过他能回家,能给她一个这样简单的拥抱。 可她没有等到。 现在,在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带着孩子彻底离开他的人生时,这个迟到了三年的拥抱,才姗姗来迟。 多可笑啊。 不过,现在再温暖的怀抱,她也不会再留恋了。 男人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喷洒下来,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懊悔。 “白芷,跟我回家吧。” 家? 听到这个字,陈白芷只觉得是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她在他怀里,无声地牵了牵嘴角,弧度冰冷。 家?他们有过家吗? 那个所谓的家,不过是她一个人用无数个等待堆砌起来的,独守空房的牢笼罢了。 那个地方,对他徐墨怀来说,从来都只是一个偶尔回来换件衣服的酒店。 现在,他有什么资格,跟她说回家? 第三百四十七章 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她在他怀里,先是僵硬,随即,一股力气从四肢百骸里重新涌了出来。 不是挣扎,而是一种冷静到极点的抽离。 陈白芷缓缓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她能清晰地看到徐墨怀眼中的红血丝,和他下巴上冒出的青涩胡茬。 他看起来……是真的累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的疲惫,比他只多不少。 “家?”她重复着这个字,声音很轻,“徐墨怀,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过家?” 她的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质问都更像一把刀子。 徐墨怀抱着她的手臂下意识收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呼吸一滞。 他想反驳,想说那栋别墅就是他们的家,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是啊,一个他常年不回,只有她一个人守着的地方,算什么家? 陈白芷没有等他的回答,她只是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徐墨怀,你想让我给你机会,可以。” 这句话让徐墨怀猛然抬眼,眼底瞬间燃起一簇火苗。 他甚至忘了呼吸,生怕自己听错了。 陈白芷看着他眼里的光,心底一片漠然。 看,男人就是这样,只要给他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希望,他就能立刻忘记自己之前造成的所有伤害。 她继续说,声音里没有半分波澜。 “但你也得给我时间。你回去吧,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冷漠的语气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徐墨怀刚刚燃起的希望。 他不愿意放手,这个怀抱太真实,他怕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了。 可他看着她眼底深不见底的疏离,又不敢再逼得太狠。 今晚他已经把事情搞得够砸了,再错一步,可能就真的万劫不复。 拉扯和僵持,最终还是以他的妥协告终。 徐墨怀的手臂一点点松开,怀里一空,那股让他心安的馨香也随之远去,巨大的失落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看着退后一步,与他拉开安全距离的陈白芷,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地开口。 “白芷,下午的事……是我不对。” 他指的是在嘉盛楼下,看到她和顾廷之在一起时的失控。 “我不应该……不相信你。” 这句迟来的道歉,悬浮在空气里,尴尬又无力。 若是放在以前,陈白芷或许会感动,会觉得他终于肯低头了。 可现在,听在她的耳朵里,只觉得可笑。 信任?当 他一次次为了柳筱质问她,怀疑她的时候,他们之间早就没有这种东西了。 陈白芷没有接他的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她只是径直转身,走过去,拉开了那扇刚刚被她用力甩上的房门。 “你先回去吧。” 她侧着身,没有看他,声音平静。 “等我考虑好了,我们再谈。” 再谈两个字,再一次给了徐墨怀微弱的希望。 他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满眼的伤痛几乎要溢出来。 他想再上前一步,想再抱抱她,可陈白芷全身都写满了抗拒,那扇敞开的门,更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隔绝在外。 最终,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只化作一个沉重的字。 “……好。” 徐墨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脚步虚浮地走出了那道门。 在他转身的瞬间,身后的门咔哒一声,再次落锁,没有半分留恋。 直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陈白芷才快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朝外看去。 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车灯划破黑暗,很快就调转车头,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里。 确认他真的走了,陈白芷紧绷的身体才彻底松懈下来。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手,不自觉地抚上还很平坦的小腹。 稳住他。 她今天,必须先稳住他。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和他硬碰硬,更不能让他发现任何自己准备离开的蛛丝马迹。 徐墨怀的偏执,她比谁都清楚。 希望他因为自己那句给你机会,能暂时安分几天。 只要几天就够了。 几天的时间,足够她安排好一切,带着她的孩子,从他的人生里,彻底消失。 黑色的宾利从满芳庭出来,直接冲进了夜色里。 徐墨怀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与某种失控的情绪对抗。 油门被他踩到了底。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化作一片片模糊的光影。 不甘心。 怎么可能甘心。 他好不容易才从她嘴里撬出那句可以,可她的眼神,她的姿态,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那不过是一句敷衍的缓兵之计。 她只是想让他走。 这个认知,比她之前说的任何一句绝情的话,都更让他心头发凉。 车子一路疾驰,快到枫华公寓时,他才像是猛然惊醒,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公寓楼轮廓。 那里住着柳筱。 他曾经以为,那是他的责任,是他亏欠了柳筱,所以要给她一个安身之所。 可现在,陈白芷那张失望的脸,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眼前。 他不止一次地跟她保证过,要和柳筱保持距离。 可他又是怎么做的? 每一次,都在柳筱的眼泪面前,把对陈白芷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那个女人已经给了他最后的机会,他不能再让她失望。 徐墨怀没有丝毫犹豫,猛打方向盘。 车头在马路上划出一道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调转了方向。 半小时后,宾利停在了徐氏集团的地下车库。 徐墨怀乘坐专属电梯,回到了顶层那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他没有开灯,只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城市的璀璨灯火。 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 他颓然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满脑子都是陈白芷那双冷漠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从前的爱慕。 只剩下疲惫,厌恶,和一种让他心慌的疏离。 他伸手想去拿桌上的文件,想要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第三百四十八章 故意激怒他 可指尖刚碰到纸张,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她清隽的字迹。 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标注,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得他指尖发疼。 为了转移这股无处发泄的烦躁,他直接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 没有加冰,就那么直接对着瓶口,狠狠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一路烧到了胃里。 可那点生理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的尖锐刺痛。 他一杯接着一杯,直到深夜。 酒精也没能带来丝毫睡意,反而让她的脸在脑海里愈发清晰。 第二天,徐墨怀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 宿醉让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揉着发痛的额角,从休息室的沙发上坐起身,看了一眼腕表。 已经快十点了。 他走进浴室,用冷水狠狠泼了几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镜子里,男人眼底布满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透着颓唐。 他忍着宿醉带来的不适,又一头扎进了工作中。 临近中午,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尹杰抱着一摞文件走了进来,开始汇报上午的工作进展。 徐墨怀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只是偶尔发出一声单音节的回应。 “……以上就是今天上午需要您过目的全部内容。” 尹杰汇报完,却没有得到任何指示。 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看见自家总裁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眉心紧锁,似乎根本没在听。 过了好一会儿,徐墨怀才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他缓缓地睁开眼,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透着疲惫。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声音有些沙哑。 “中午,在空中餐厅定一个两个人的位置。” 这是求和的信号。 他想见她,立刻,马上。 他想告诉她,他已经按照她说的做了,他没有再去枫华公寓,他一整晚都待在公司。 他想用行动证明,他真的在改。 尹杰很少看见自家老板在工作时间如此心不在焉。 他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应声,就看见自家老板落寞地摆了摆手。 不行。 不能这么着急。 她说了,要给她时间。 他不能再像昨天那样,把她逼得太紧。 “先不用了。” “你先出去吧。” 尹杰抱着文件,刚要转身离开。 “等等。” 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尹杰的脚步顿住,他转过身,看见自家老板依旧靠在椅背上,紧闭着双眼。 徐墨怀没有睁眼,只是用手指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里透着一股决断。 “最近徐氏所有新进的合同纠纷,都不要再交给嘉盛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让公司法务部自己处理。” 尹杰愣了一下。 徐氏的法务部虽然精英众多,但那些真正棘手的复杂案子,向来都是陈白芷亲手处理的。 她一个人,顶得上半个法务部。 现在,徐总竟然要把这些都收回来? “好的,徐总。” 尹杰不敢多问,得到指令,便抱着文件径直退出了办公室。 直到办公室厚重的门在他身后合上,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才在空中餐厅订位置,是为了跟陈律师共进午餐。 现在又不让嘉盛接手那些最耗费心力的案子。 这是……知道心疼人了? 老板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减轻陈律师的负担。 虽然不知道那顿午餐为什么又取消了,但这个举动,至少表明老板是真的想挽回了。 办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窗将正午的阳光切割成块,投射在昂贵的地毯上。 徐墨怀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睁开眼,拿起手机,屏幕亮起,置顶的名字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白芷。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才终于点开对话框。 她昨天说,要给她时间。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用命令的口吻去安排她的一切,她要的是尊重,那他就给她尊重。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下一行信息,连那个问号,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白芷,中午一起吃饭吧? 信息刚发出去,他就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他害怕看到那个红色的感叹号,更怕看到那句冷冰冰的不用了。 而此时,几十公里外的满芳庭公寓里。 陈白芷正跪在地毯上,把叠好的羊绒衫一件件放进箱子里。 她的动作不快不慢,冷静得像是在整理一份重要的文件。 床上的手机嗡嗡震了一下。 可当她看清屏幕上那个名字时,整个人都顿住了。 徐墨怀。 她点开那条信息。 白芷,中午一起吃饭吧? 陈白芷看着那行字,和句尾那个极为陌生的问号,一时有些发愣。 这个男人,今天是怎么了? 竟然会用商量的语气征求她的意见。 他什么时候这么跟自己说过话? 平时,他不都是直接下命令吗。 “晚上有个饭局,你准备一下。” “十分钟后,我在楼下等你。” 他从来不会问她愿不愿意,想不想要。 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不可否认,在看到这句话时,她那颗早已沉入冰海的心,确实触动了一下。 可她的心已经冷却太久,也太累了。 对于这个男人的一切示好,似乎都产生了免疫。 这不过是他为了留住她,新学会的招数罢了。 或许,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试探她是不是真的会给他机会。 她不能让他察觉出任何异样。 陈白芷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过,没有丝毫犹豫。 她没有直接拒绝,那会激怒他。 但她也没有打算,给这个男人任何希望。 她只是在为自己的离开,争取时间。 我说过了,如果让我给你机会,需要给我时间。 信息发送成功。 她甚至没去看对方有没有回复,直接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回了床上。 然后,她转过身,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 办公室里,徐墨怀的手机屏幕上,还是昨天那句一模一样的话。 我说过了,如果让我给你机会,需要给我时间。 他盯着那行字,心口发闷。 一股火气冲上头,他真想现在就开车冲到满芳庭,把那个女人从屋里拽出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真的离开了 可昨晚她那双空洞的眼睛,冷不丁地又浮现在他脑子里。 他不敢。 他怕逼得太紧,她跑得更快,到最后,连这句敷衍的话都懒得再说。 就这么干等着,只会让他越来越慌。 不行,他得听听她的声音。 徐墨怀拿起手机,指尖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上停了几秒,还是按了下去。 公寓里安静得过分,手机铃声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陈白芷正弯腰把最后一叠书放进箱子,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僵。 她直起身,看向床上那个正嗡嗡作响的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刚刚才安稳下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不能让他听出一点不对劲。 陈白芷清了清嗓子,伸手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通了,她没出声,只是安静地等着那头的人先开口。 “白芷。” 男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沙哑。 陈白芷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 “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我昨天晚上没有回枫华公寓。” “过几天,我陪你一起去看房子,然后我们一起搬过去。” 一起看房子? 一起搬过去? 他在规划一个她根本不想要的未来。 这些话,像一张细密的网,想要将她重新捆绑,让她动弹不得。 她不能流露出半点破绽。 一旦他察觉到她的真实意图,他会发疯的。 她需要稳住他,为自己争取最后的时间。 “徐墨怀,”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给我点时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听到他极轻地应了一声。 “嗯。”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电话没有挂断。 他在等。 等她再说点什么,等她给他一点回应。 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就会被他察觉到不对劲,也怕他会再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 她必须结束这通电话。 “先这样吧。” 她的语气尽量平和。 说完,她甚至没有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被扔回床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陈白芷这才松开紧握的拳头,发现自己手心竟然全是冷汗。 和这个男人周旋,哪怕只是隔着电话,都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两下有节奏的敲门声。 是许晗。 陈白芷走过去打开门。 许晗提着两大袋东西,一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刚才又给你打电话了?” 陈白芷没有说话,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 许晗把手里的东西往玄关一放,什么都没说,上前一步,一把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朋友温暖的怀抱,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陈白芷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才终于松懈下来。 “白芷,别想太多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许晗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心疼。 许晗亲眼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在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里,是如何一步步从一个爱笑的明媚女孩,变成现在这个冷静自持,却满身疲惫的模样。 所以,当陈白芷告诉她决定离开时,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举双手赞成的人。 那个男人给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是时候结束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许晗放开她,看了一眼客厅里那几个已经封好的箱子。 “还差一些常用的东西。” “那我帮你。” 许晗说着,就撸起袖子,走进卧室。 她手脚麻利地帮她把衣柜里剩下的几件衣服拿出来叠好。 看着许晗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身影,陈白芷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这三年,如果不是许晗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过来。 “许晗。” “嗯?” “谢谢你。” 许晗叠衣服的动作一顿,她转过头,看着陈白芷,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跟我还客气什么。” “等你到了那边,安顿好了,我一有假就飞过去看你。” “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招待我,我听说那边的海鲜特别新鲜,还有……” 许晗絮絮叨叨地说着,想用这种方式,来冲淡房间里那股离别的伤感。 陈白芷只是安静地听着,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她知道,许晗是怕她难过。 其实,没什么好难过的。 离开一个错误的人,斩断一段不幸的婚姻,对她而言,是解脱,是新生。 她只是,有些舍不得这个唯一的朋友。 两个小时后,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完毕。 客厅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五个大箱子,和一个登机箱。 “好了,大功告成!”许晗拍了拍手上的灰,长舒一口气。 她走到冰箱前,拿了两瓶水,递给陈白芷一瓶。 “喝口水,休息一下。” 陈白芷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冷静了一些。 许晗靠在旁边的中岛台上,看着她,有些不放心地问。 “你真的想好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陈白芷看向窗外。 夕阳的余晖给这座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 很美。 可这份美丽,不属于她。 她收回目光,眼神平静。 “不回来了。” 这四个字,她说得没有丝毫犹豫。 又聊了一会儿,她们提前三十分钟来到了车站。 下了车,许晗突然眼圈就红了起来。 “白芷,我也想陪你去。” 陈白芷上前抱了抱自己的好友,看着她说道。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不用老是让你陪着。” “再说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自己平时就麻烦许晗太多了,怎么能让她丢下工作陪自己呢? 许晗抹了把眼泪,咧开嘴笑了笑。 想到什么,她问了一句。 “今天怎么没见顾学长?” “他不是知道你今天要走吗?” “我没让他过来。” 许晗话音刚落,陈白芷略带不安的声音就传来过来。 许晗察觉得到不对劲,看着自己的好友说道。 “顾学长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见陈白芷点头,许晗了然的点了点头。 第三百五十章 离婚起诉书阴影 “我说呢。” 她继续问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 她早就感觉到了顾廷之对白芷的感情不一般,现在终于得到了证实。 所以,她想知道陈白芷的想法。 陈白芷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一直把他当哥哥。” 许晗听了,假装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唉!” “真是神女无心,襄王有意!我们家顾学长那么好一男人,就这么被你发了张好人卡!我心都碎了!” 陈白芷知道她在调侃自己,轻轻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呀。”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真的只是把廷之哥当作亲哥哥一样。” 亲哥哥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轻飘飘的,却又带着千斤的重量,彻底隔绝了另一种可能。 许晗看着她,心疼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懂了。 彻底懂了。 白芷不是不知道顾廷之的好,也不是感觉不到那份深情。 只是,一个从烈火焚城里逃出来的人,浑身都是烧伤的疤痕,怎么还有勇气再去靠近任何温暖的源头? 那不是暖,是会勾起灼痛回忆的烙铁。 “我明白了。”许晗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了下去,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但是白芷,答应我,别把自己封闭起来。你很好,你值得被爱。徐墨怀那个混蛋不懂得珍惜,是他眼瞎。” 陈白芷的眼眶终于还是忍不住热了一下,她用力眨了眨眼,把那点湿意逼了回去,然后对许晗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知道。” 她知道自己很好,曾经那个在法庭上所向披靡的陈白芷,是何等的骄傲。 只是那份骄傲,连同她的心,一起被一个叫徐墨怀的男人,亲手摔碎了。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亲手把那些碎片,一片一片地,重新粘起来。 哪怕过程会很痛,哪怕粘好之后,也满是裂痕。 车站的广播里,响起了催促检票的温柔女声。 “好了,时间到了,我该进去了。”陈白芷松开了许晗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到了给我发信息,手机别关机,听见没?”许晗不放心地叮嘱,那架势,仿佛陈白芷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孩。 “知道了,啰嗦鬼。”陈白芷笑着应道,拎起了脚边的行李箱。 她转身,挥了挥手,没有再回头。 她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许晗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萧瑟的背影,一点点汇入人潮,直到再也看不见。 眼泪,终于在此刻,毫无顾忌地滚落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许晗才擦干眼泪,收起手机,转身汇入了与陈白芷相反方向的人流中。 而她们谁都没有发现,在进站大厅一根巨大的承重柱后,顾廷之一直静静地站着。 他看着陈白芷决绝离去的背影,看着许晗为她落泪,又看着她笑着离开。 他替她高兴。 那个被困在徐家牢笼里的女孩,终于挣脱了枷锁,可以去飞向属于自己的天空了。 只是,那份为她而起的欣喜背后,是只有他自己才能尝到的失落。 那一声廷之哥,礼貌又疏离,温柔地在他和她之间,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银河。 夜色渐深,陈白芷靠在窗边,手机的震动将她的思绪从放空中拉了回来。 屏幕上跳出的,是那个她刻意想要忽略的名字。 徐墨怀。 【吃饭了没有。】 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候,却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陈白芷紧绷的神经上。 她不想回。 一个字都不想。 可她又清楚徐墨怀的偏执,如果不回,接踵而至的,恐怕就是无休止的电话轰炸。 她累了,不想再为这些事耗费任何心神。 于是,她指尖轻点,回了一个字。 【嗯。】 另一头,徐家别墅的书房里,徐墨怀几乎是秒看到了那个回复。 还是一个字。 和中午一样,冷得像块冰。 一股烦躁瞬间涌上心头,他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凭什么要受这种冷遇? 可脑海里又回响起她在别墅门口说的话——给我时间。 徐墨怀闭了闭眼,将那股怒火强行压了下去。 好,他等。 他倒要看看,她需要多少时间。 一切看似正常,却在第三天的早上有了变化。 尹杰刚到办公室,前台就通知他,总裁办公室有一个同城加急快递。 当那个熟悉的牛皮纸袋落到手上时,尹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袋子,他太熟悉了。 上一次见到,里面装的是陈白芷签好字的离婚起诉书。 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尹杰感觉自己手里拿的不是一份文件,而是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还是硬着头皮,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请进。” 办公室里,徐墨怀简单说了两个字。 尹杰进来,他也没有抬头。 看着自家总裁正全神贯注的投入在工作中,尹杰突然觉得手中的袋子有千斤重。 这几天徐总的状态肉眼可见的糟糕,难得今天看起来正常了些,他真怕自己手里的东西,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徐总,您的同城快递?” 他试探着开口,声音放得很轻。 同城快递? 听见这四个字,徐墨怀猛然抬起头来。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警惕。 不好的预感突然袭来。 他的目光落在尹杰手里的牛皮纸袋上,瞳孔骤然一缩。 他伸手接过了那个牛皮纸袋,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指尖触碰到纸袋粗糙的纹理,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撞开。 他记得上次,陈白芷就是用这样的袋子给他寄来了离婚起诉书。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不,不会的。 徐墨怀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勇气打开。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应该只是巧合。 白芷说了,要给自己机会。 他闭了闭眼睛,然后又缓缓睁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电话关机断联系 这几天,两个人都有联系,白芷应该没有理由寄这个东西。 或许,只是嘉盛那边送来的普通文件。 她只是懒得亲自送过来而已。 对,一定是这样。 于是,他鼓足勇气,用微微颤抖的手,撕开了袋子的封口。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将里面的文件抽了出来。 当他看见扉页上那几个加粗放大的标题时,顿时傻眼了。 离婚起诉书。 那五个黑体大字,像五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钉进了他的视网膜里。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他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怎么可能? 白芷不是说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那句给我时间,原来不是缓兵之计,而是拖延战术。 她要的不是他改过自新的时间,而是她彻底逃离的时间。 他不愿意相信眼前看到,一把将文件狠狠扔在了办公桌上。 白色的纸张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看见自家总裁这种反应,尹杰也有了不好的预感,却一个字也不敢出声。 他只是默默地弯下腰,想去把那些文件捡起来。 “出去!” 一声压抑着极致怒火的低吼,让尹杰的动作僵在原地。 他抬起头,只看到徐墨怀那张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和一双赤红的,像是要噬人的眼睛。 尹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迅速退出了办公室。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徐墨怀一个人。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叫嚣着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他不信。 这一定是假的。 徐墨怀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快速的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他要听她亲口说。 他要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电话接通了。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他熟悉的那道清冷女声,而是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系统提示音。 他不死心地又拨了一遍。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直到冰冷的声音重复了几遍,徐墨怀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猛然将手机砸向了对面的墙壁。 手机在撞击下四分五裂,零件和碎片散落一地。 关机了。 竟然一大早就关机了。 她走了。 这个认知,比那份离婚起诉书更让他崩溃。 原来,那几天看似平静的敷衍,都是为了今天。 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布下了天罗地网,而他,就是那个自投罗网的,愚蠢的猎物。 他颓然地跌坐在真皮座椅里,双手插进头发,痛苦地弓起了背。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徐墨怀没有去捡地上的文件,也没有去看墙边那堆手机的残骸。 他只是僵硬地坐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那股极致的愤怒,慢慢沉淀成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缓缓抬起手,按下了内线电话。 尹杰几乎是立刻就冲了进来。 “徐总。” “备车。” 男人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去哪里?” 尹杰快速回应,只听男人说道。 “嘉盛。” 两个字从徐墨怀的嘴里说出来,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这两个字,突然让他感到莫名的心慌。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嘉盛楼下。 徐墨怀几乎是从车上跳下来的,他甚至没有等司机给他开门。 他冲进大厦,疯狂按着电梯的上行键,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不断变化的红色数字。 电梯门刚一打开一条缝,他便侧身挤了进去。 密闭的空间里,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到了律所,前台的女孩刚想站起来打招呼,就被他身上那股气场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会议室的门没有关严,里面传来孔主管慷慨激昂的声音。 徐墨怀突然闯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徐总,您怎么来了?” 孔军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从座位上站起,上前问了一句。 而男人并没有回应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在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没有。 没有她。 他转身,径直朝着陈白芷的办公室走去。 因为,他没有看见陈白芷在开会。 孔主管见他方向是陈白芷的办公室,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会议了,加快了脚步跟在后面。 “徐总,您是有什么急事吗?陈律师她……” 孔主管着急的问道。 徐墨怀没有打通陈白芷的电话,现在连人也没有看到,心里的那股恐慌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听见孔主管在耳边聒噪的声音,更加觉得烦躁。 他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瞪了男人一眼。 那眼神里的阴鸷,让孔主管瞬间噤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徐墨怀不再理会他,径直走过去,一把推开了陈白芷办公室的门。 孔主管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办公室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只是,那些带着她个人印记的小摆件,她常用的那支钢笔,她披在椅背上的羊绒披肩……全都不见了。 这里空荡得,像一个从来没有人使用过的样板间。 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孔主管小心翼翼的,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听见了徐墨怀的声音。 “她人呢?”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压迫感。 孔主管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看着徐墨怀紧绷的侧脸,额角甚至有冷汗渗了出来。 他慌忙说道。 “白芷,白芷她辞职了。” 辞职了。 这三个字像三把淬了冰的尖刀,直直插进徐墨怀的心脏。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一片苍白。 徐墨怀眼神骇人,声音更是冷得掉渣。 “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是第三天了。” 孔主管恐怕殃及池鱼,慌忙解释道。 “白芷辞职的事情,我跟您说过两次,您都没有听进去。” 听了孔主管的话,徐墨怀脑海迅速寻找着记忆。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前两天,他满心都是她那句冷冰冰的给我时间,根本无心工作。 第三百五十二章 瞒着奶奶 孔主管确实想要跟他汇报什么,因为接到了柳筱的电话,他没有停下来好好听听。 第二次,应该是在楼下咖啡厅门口,因为心情不好,他又一次打断了孔主管没有说完的话。 原来,他错过的,是她离开的信号。 可是,那份离婚起诉书明明是今天早上才寄出去的。 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念头让他混乱的大脑抓住了一些微弱的希望。 于是,他问道。 “你说她不在这里,那为什么我刚才还收到了她寄的同城快递?” “快递?” 想到什么,孔主管马上明白过来,走到门口朝陆珊珊招了招手。 一定是陈白芷提前安排好的。 等到陆珊珊来到办公室,他说道。 “徐总,小陆应该知道,你问她吧。” “我还有会要开,就先出去了。” 孔主管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溜之大吉了。 他看出来了,老板今天因为陈白芷的事情,肯定要大发雷霆。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孔主管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徐墨怀和那个叫陆珊珊的年轻助理。 果然,一会儿就听见了里面摔东西的声音。 砰—— 一声巨响,像是桌上的什么东西被狠狠扫到了地上。 紧接着,就看见陆珊珊从办公室里跑出来了。 她脸色惨白,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哭着跑了出来。 会议室里的人被这动静惊动,纷纷探出头来,却只看到陆珊珊惊魂未定的背影,和那扇紧闭的。 里面,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徐墨怀一拳狠狠砸在了墙上,坚硬的墙壁震得他指骨生疼,他却恍若未觉。 办公桌上所有能被触及的东西,文件、摆件、水杯,都已经被他发狠地挥到了地上。 一片狼藉。 刚才,从那个小助理颤抖的嘴里,他拼凑出了事情完整的经过。 三天前,陈白芷就已经嘱咐好了那个小姑娘,让她务必在今天,将那份离婚起诉书寄给自己。 原来,这个女人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那句给我时间,那些天看似平静的回复,全都是为了麻痹他。 她早就想好了要怎么悄无声息地离开,甚至不惜编织谎言来欺骗他。 他想不明白。 他已经放下了所有自尊去道歉,为什么她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 他之前竟然还抱着她会回心转意的幻想。 徐墨怀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子里的红血丝都凝成了冰冷的恨意。 他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陈白芷,你好样的。” 山清水秀的乡下,陈白芷奶奶的老家倒是安逸。 她把奶奶从郊区的养老院接了回来,此刻正陪着老人家看电视。 客厅里,老旧的电视机咿咿呀呀地唱着戏,厨房的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炖着什么,飘出阵阵香气。 陈白芷忽然没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 “白芷,是不是着凉了?”奶奶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全是关心。 陈白芷怕奶奶担心,笑着安抚:“没有,奶奶,就是鼻子有点痒。” 见奶奶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她只好起身。 “我去喝点热水。” 她从包里拿出那个小药瓶,倒出来的不是感冒药,而是一片小小的叶酸。 就着温水咽下去,她才觉得安心了些。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没那么容易感冒。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上学时候的事。 她记得那时候,闺蜜许晗神神秘秘地告诉她,打喷嚏是有讲究的。 连着打三声,是有人在想你。 如果连着打四声,那就是有人在骂你。 想到这里,陈白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算算时间,徐墨怀现在应该刚好收到那份,她让陆珊珊帮忙寄出的离婚起诉书。 难道,是那个男人在背后骂自己? 陈白芷回到客厅,奶奶还在看电视。 看着奶奶满头的白发,和那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陈白芷瞬间红了眼眶。 奶奶一个人从小把她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可她呢,却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好好陪过老人家。 毕业之后,她一头扎进了嘉盛,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拼命地转着。 她本来想着等工作稳定了,有了自己的房子,就可以把奶奶接到自己身边,让她安享晚年了。 结果,等她终于有能力照顾奶奶的时候,她却又匆匆忙忙地跳进了婚姻的坟墓。 那桩仓促的婚事,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奶奶因为怕影响到她跟徐墨怀之间的二人世界,怕给她添麻烦,硬是自己收拾了东西,住进了郊区的养老院。 那个时候,她还觉得奶奶是通情达理。 现在才明白,那份所谓的通情达理背后,藏着多少孤单。 不过,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回到这片生养她的土地,正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想到这里,陈白芷下意识的,轻轻将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这里还孕育着一个新生命,是她未来的希望。 就算以后没有徐墨怀,她也会把这一大一小照顾的很好。 而坐在陈白芷旁边得奶奶,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缓缓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关掉了电视。 咿咿呀呀的戏曲声戛然而止,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白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奶奶的声音很轻,带着担忧。 陈白芷听见奶奶得声音,心里咯噔一下,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她不能让奶奶担心。 老人家为她操了一辈子的心,不能再为她的事烦神了。 反应过来,才笑着说到。 “奶奶,我能有什么心事?” “能陪着你,我天天都高兴的不得了。” 她说着,就亲昵地坐到奶奶身边,熟稔地挽住了老人干瘦的胳膊,将头轻轻靠了上去。 奶奶看着孙女撒娇的模样,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浑浊的眼睛里也溢满了光。 “你这孩子。” 老人家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老人家突然问道。 “平时不见墨怀的影子,这都快过年了,墨怀还不回来吗?”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三百五十三章 这哪里是喝酒,分明是在喝命 一听见奶奶的话,陈白芷顿时慌了神。 回老家之前,她只含糊地跟奶奶提过一嘴,说徐墨怀工作太忙,所以才没能过来送自己。 没想到,老人家这一下子又提起了那个男人,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只能强撑着笑意,语气里带上几分故作轻松的埋怨。 “奶奶,都说了,墨怀最近太忙了,越到过年他就会越忙。” 唉! 老人家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有些心疼地说道。 “就算要忙工作,也是要休息的嘛。” 老人家想了想,浑浊的眼睛里又流露出关切,继续问道。 “我上次让你带给墨怀的平安符,你有没有嘱咐他带到身上?” 平安符。 这三个字让陈白芷的心又是一沉。 她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上次她回来看奶奶时,老人家特意去庙里求来的,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亲手交给徐墨怀,让他贴身戴着,保平安。 本来是打算找个机会给他的,结果那天,两个人因为柳筱的事情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后来,她走得匆忙,连装着那枚平安符的手提包都落在了他的办公室里。 以那个男人当时的怒气,恐怕早就连同她的包一起,扔进垃圾桶了吧。 想到这里,陈白芷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只能含糊地应付过去。 “早就给他了,也把您的话交代给他了,您就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 老人家听了,总算是放心地拍了拍她的手,点了点头,接着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念叨起一些家常。 陈白芷却一个字也没再听进去。 这些小小的谎言,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得她心里发慌。 她还没有想好,到底该怎么把她已经决定跟徐墨怀离婚的事情,告诉眼前这个为她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 陈白芷苦恼的同时,徐墨怀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离开嘉盛之后,径直回到了徐氏。 办公室里已经恢复了原样,想必是尹杰让保洁来打扫过了。 他的视线落在桌面上。 那份被捡起来,重新放好的离婚起诉书,像一个无声的嘲讽,静静躺在那里。 徐墨怀眼中的怒火再一次聚集起来。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抓起那份文件,手腕用力,下意识地就想将它撕成碎片。 可就在纸张即将被撕裂的前一秒,他的动作却顿住了。 想到什么,他改变了主意。 徐墨怀打开协议书,冰冷的目光从第一页开始,逐字逐句地往下看。 当翻到财产分割那一页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四个字——净身出户。 这个东西,陈白芷不是第一次寄给他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上次甚至连拆都懒得拆,直接撕了个粉碎。 他没有想到,陈白芷竟然愿意净身出户,也要跟自己离婚。 这个女人到底是多恨自己,才会做出这么决绝的决定。 连一丝一毫的牵扯都不想再有。 三年的婚姻,对她而言,就真的只是一个不值分文的累赘吗。 徐墨怀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整个人径直滑坐在了宽大的办公椅上。 陈白芷,你为什么这么绝情? 晚上,夜色酒吧。 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要掀翻屋顶,舞池里的人群疯狂地扭动着身体,释放着白日里积攒的压力。 角落的卡座里,光线晦暗,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周时琛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独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徐墨怀面前的矮几上,已经东倒西歪地摆了好几个空酒瓶。 他手里还攥着一个,正仰头往嘴里灌着琥珀色的液体。 凌乱的碎发搭在额前,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只剩下紧绷的下颌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 周时琛皱了皱眉,快步走了过去。 “墨怀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看这情况不对,慌忙伸手,想去抢走对方手上的酒瓶。 这哪里是喝酒,分明是在喝命。 结果,徐墨怀不仅是迅速躲开了,还狠狠地瞪向了他。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满是被人打扰的暴躁。 周时琛被他这眼神看得一愣,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往后退了半步,脸上全是无奈。 “好,我不管你。” 他太了解徐墨怀了,这人现在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还是别去招惹他为好。 周时琛在他对面坐下,随手点了一支烟,就默默抽了起来。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也隔绝了周遭嘈杂的人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卡座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周时琛眼看着徐墨怀又开了一瓶新的威士忌,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 “墨怀哥,到底怎么了?” “前两天,打电话听见你的声音,感觉心情还可以,连见我的时间都没有。” “这才两天,怎么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听见他的话,徐墨怀喝酒的动作这才是终于停了下来。 酒杯被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失魂落魄地靠在了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那些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因为周时琛的话,又开始叫嚣着疼痛起来。 是啊,才两天。 两天前,他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 他以为陈白芷的那句给我时间,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甚至已经开始计划,等她气消了,要怎么把人接回来。 可现实却给了他最响亮的一巴掌。 原来所有的平静,都只是为了更彻底的离开。 那个女人,早就为自己铺好了一条没有他的康庄大道。 他闭上眼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厉害。 “她走了。” 他缓缓吐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周时琛听得稀里糊涂,手里的烟灰都忘了弹。 “谁?”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谁走了?”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周时琛盯着他看了半晌,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三百五十四章 结婚三年,对她一无所知 他仔细一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说白芷?” 看见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虽然只是一个极其轻微的点头动作,周时琛还是恍然大悟。 搞了半天,原来是夫妻两个闹不愉快了。 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外人根本插不上手。 更何况,他自己都还是个没结过婚的,哪里懂得处理这些夫妻之间的矛盾。 不过,看着徐墨怀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还是于心不忍。 出于同情,他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她走了,你就去追啊。” “叫我过来,跟你一起喝闷酒有用吗?” 只见徐墨怀缓缓摇了摇头,眼里的光又黯淡了几分。 “我找不到她。”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 “手机关机了,根本就联系不上。” 周时琛皱了皱眉。 他记得陈白芷好像不是京市本地人。 既然联系不上,那肯定是回老家了。 想到这里,周时琛继续说道。 “联系不上,就去她家里找啊。” 徐墨怀还是摇了摇头,连嘴角的弧度都带着几分苦涩。 当初他们结婚,说好听点是尊重彼此,一切从简,说难听点,就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不过是简单地去民政局领了个证,连双方的家人都没有见过面。 所以直到现在,他甚至都没有去过陈白芷的家里。 看着他这反应,周时琛彻底傻眼了。 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问道。 “你该不会连白芷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吧?” 徐墨怀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周时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从沙发上栽下去。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芷跟你结婚三年,你竟然对她一无所知。” 周时琛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地扎进了徐墨怀的心脏最深处。 是啊。 结婚三年。 他竟然对那个女人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知道她有什么爱好,甚至连她来自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都一概不知。 这三年的婚姻,在他这里,连带着陈白芷这个人,都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符号。 巨大的悔恨瞬间将他淹没。 他再次拿起了桌上的酒瓶,这一次,连杯子都省了,直接仰头就往嘴里灌。 周时琛看着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了。 他一把夺过酒瓶,不顾徐墨怀的挣扎,强行将人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最后,还是周时琛把烂醉如泥的徐墨怀送回了徐家老宅。 回去之前,他特意给徐母打了个电话,提前知会了一声。 车子在老宅门口停稳,管家已经等在了那里。 当徐母看见被架着下车的儿子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记忆里,自己的儿子向来自律,何曾有过这样狼狈不堪的时候。 她慌忙迎了上去,跟周时琛一起,在管家的帮助下,费力地把徐墨怀扶进了楼上的卧室里。 把人事不省的徐墨怀安置在床上后,徐母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和周时琛一起退出了房间。 她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脸上的担忧怎么也掩饰不住。 “时琛,这是怎么了?” 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如果不是工作上的应酬,他绝少会喝成这个样子。 周时琛叹了口气,如实说道。 “墨怀哥说,联系不上白芷了。” “心情不好,所以喝多了点。”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伯母,你好好劝劝他。” 白芷。 听见这个名字,徐母的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芷芷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跟墨怀离婚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觉得一阵心慌,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她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不安,对着周时琛勉强挤出一个笑。 “时琛,这么晚了,真是麻烦你了。” “改天有空,来家里吃饭啊。” “不麻烦。” 周时琛摆了摆手,神色也有些无奈。 “我跟墨怀哥一起长大,您不用这么客气。” 徐母听了,脸上的笑意这才真切了几分,点了点头,亲自把他送出了门外。 送走了周时琛,徐母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转身回到空旷的客厅,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了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道冰冷的女声,让徐母的心彻底凉了半截。 芷芷是真的铁了心了。 可是,反过来想想,自己的儿子确实做得太过分了,才会让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伤透了心。 他活该。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帮自己的儿子。 第二天,徐墨怀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 他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宿醉的后遗症让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他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被周时琛送回了老宅。 他的头更疼了。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下了楼,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母亲。 徐母也看见了他,眼里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气不打一处来。 “逆子,现在白芷离开你了,你如愿了?” “妈。” 徐墨怀本来心情就糟糕到了极点,被母亲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那个女人,哪里还有精力去应付别的。 可眼下,只有母亲才有可能知道陈白芷的下落,他只好硬着头皮,压下心里的烦躁。 “妈,你如果知道白芷在哪儿,就告诉我吧。” 徐母却一点情面都不给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温度。 “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徐墨怀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老宅离开的。 他只记得母亲那张冷漠决绝的脸,和那句让他如坠冰窟的话。 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繁华的城市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第三百五十五章 奶奶也被接走了?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他的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念头突然从他混乱的思绪里挣脱出来。 别人不知道,但是陈白芷的奶奶肯定知道自己孙女去哪儿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眼底的死寂终于有了一些光亮。 于是,他狠狠踩下油门,调转车头,朝着养老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油门被踩到了底,黑色的轿车像一支离弦的箭,在空旷的马路上疾驰。 徐墨怀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养老院。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他连车门都来不及关好,就踉踉跄跄地朝着记忆里的那个方向跑去。 这一刻,奶奶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是他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要能找到奶奶,就一定能问出陈白芷的下落。 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支撑着他几乎要垮掉的身体。 越是靠近那间病房,他心里的不安就越是强烈。 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终于,他停在了那扇熟悉的房门前。 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 他颤抖着手,缓缓推开了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阿姨,正在埋头打扫卫生。 床上是铺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桌子上也擦得一尘不染,所有属于私人的物品,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里,根本就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徐墨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了。 他喉咙发紧,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 “这里住着的老人呢?” 打扫卫生的阿姨听见声音,这才回过头来。 她看了一眼门口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笑着说道。 “你是说白芷的奶奶啊?” “她让白芷接走了。” 白芷。 听见这个名字,徐墨怀死寂的眼底,终于有了光亮。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冲了过去。 “阿姨,你认识白芷?” “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像是要把人吞下去一样。 阿姨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缓过神来,这才继续说道。 “我是这里的护工。” “但是,白芷离开的时候,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 徐墨怀高悬着的一颗心,又重重地摔了下去。 他不死心地追问,连声音都在发抖。 “奶奶也被接走了?” “嗯。” 护工阿姨点了点头,老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奶奶身体不好,白芷不放心,所以把她接走了。” 徐墨怀又问。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阿姨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白芷是给我放了假。” “不过我怕她们随时会回来,所以就想着定期过来打扫打扫。” 这个答案,像是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了徐墨怀的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最后的侥幸,也被彻底击得粉碎。 她不但自己走了,还带走了奶奶。 陈白芷是真的不打算再回来了。 那个唯一能证明他们之间还有联系的亲人,也被她带走了。 他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白。 护工阿姨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小伙子,你是谁呀?” “找白芷有什么事吗?” 可是,她的话,徐墨怀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是持续不断的轰鸣声。 他脚步虚浮地往前走着,身体轻飘飘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养老院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徐氏集团的地下停车场。 他下了车,麻木地走进电梯,按下了顶楼的按键。 电梯门缓缓合上,光洁的金属门板上,倒映出他狼狈不堪的身影。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通红,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的男人,只觉得陌生到了极点。 电梯叮的一声,在顶层停了下来。 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 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恍惚中,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个背影,纤细而又挺拔,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像极了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是她吗? 她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那颗早已沉入谷底的心,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白芷。” 那道熟悉的身影闻声,缓缓地转过身来。 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张脸。 是柳筱。 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徐墨怀眼底刚刚燃起的那一点微光,又在瞬间熄灭了。 原来,是他看错了。 原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那颗狂跳不止的心,在这一刻,又重新归于死寂。 柳筱将他眼底明晃晃的失望尽收眼底。 她不甘心地捏紧了手指,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软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女人什么都不做,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个男人全部的关注? 她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嫉妒,脸上挤出一个温柔又无害的笑。 她迈开步子,主动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墨怀,你可算回来了,我都等你半天了。”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熟稔。 徐墨怀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冷漠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丝毫的温度。 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陈白芷,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别人。 尤其是柳筱。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和陈白芷之间,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心里的烦躁就又多了几分。 “找我什么事?” 他冷漠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不等柳筱回应,他又自顾自地补充了一句。 “有什么事情,直接找尹杰就可以了。” 这毫不掩饰的驱赶,让柳筱脸上的笑容,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为了白芷,他什么都不怕 她心里清楚,这几天徐墨怀都不接自己的电话,肯定是不想见自己。 所以,她才会不请自来。 她就是想赌一把。 赌自己在他的心里,到底还有几分分量。 可现在看来,她好像是赌输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身疲惫,眼底布满红血丝的男人,心里又酸又涩。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底的泪意逼了回去,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 “墨怀,我知道。” 她说着,声音就变得哽咽起来。 “我不应该来麻烦你,但是有件事情,需要你帮我跟白芷姐姐解释解释。” 徐墨怀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像是淬了冰,又像是燃着火。 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几乎要将空气都冻结。 柳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可是她不能退。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她强忍着心底的惧意,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想看见我。” 她的声音放得更软了,带着颤抖,听起来楚楚可怜。 “但是这件事,真的只有你能帮我了。” 一听到陈白芷三个字,徐墨怀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终于有了波动。 他的表情,也似乎变得柔和了下来。 他没有出声打断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这个细微的变化,被柳筱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心里一喜,知道自己是赌对了。 这个男人,心里果然还是有那个女人的。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肯听自己说话,她就有把握,让他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柳筱也察觉到了徐墨怀的变化,再次缓缓开口道。 “青年报的记者许晗,你应该认识吧?” “她是白芷姐姐的闺蜜。” “我想,她一定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所以才会写了一篇专门针对我的文章。” “那篇文章对我的影响很大,很多合作方都来找我解约了。” 她说着,眼眶就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我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我知道,我之前做了太多伤害白芷姐姐的事情,她现在肯定不想看见我。”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约白芷姐姐出来,让我当面跟她道歉,好不好?” 柳筱说了很多,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精心的算计。 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受尽委屈,却还处处为别人着想的善良形象。 换做是以前的徐墨怀,或许真的会信了她的鬼话。 可是现在,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 许晗。 他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许晗。 陈白芷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朋友。 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知道陈白芷的下落,那个人,一定就是许晗。 这个念头,像是一道惊雷,在他混乱的脑子里炸开。 他那颗早已沉入谷底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找到了。 这一次,一定能找到她。 徐墨怀没等柳筱把话说完,转身就朝着门口冲了出去。 看着男人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柳筱脸上的表情,凝固了足足有半分钟。 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 可是,他的人,已经走了。 就因为她提到了陈白芷的朋友。 柳筱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得意的笑。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根本就放不下陈白芷。 不过没关系。 只要他心里还有那个女人,自己就有的是办法,让他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刚才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给他看的。 男人嘛,不都吃这一套吗? 果然,跟以前一样有用。 她早就知道陈白芷已经走了。 所以,才会故意提出,要当面跟她道歉。 她就是要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在乎那个女人。 现在看来,结果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至于许晗。 一个不入流的小记者,也敢跟她柳筱作对。 她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的。 柳筱从包里拿出手机,熟练地拨出了一串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人接通了。 她对着电话那头,声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婉柔和。 “喂,是我。” “帮我办件事情。” …… 黑色的轿车,在马路上风驰电掣。 徐墨怀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朝着青年报社的方向,一路狂奔。 这一次,他的心里,不再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而是多了一些,微弱的希望。 许晗。 只要能找到许晗,就一定能问出陈白芷的下落。 这个念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他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就会把它捏碎。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青年报社楼下,稳稳地停住了。 他推开车门,迈开长腿,径直朝着大楼里面走去。 正是下班的时间,报社大楼里人来人往。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前台。 “我找许晗。”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前台的工作人员,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眼前的男人,虽然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但是看起来,却狼狈到了极点。 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双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工作人员不敢怠慢,连忙拿起电话,就要拨内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谁找我。” 徐墨怀闻声,猛然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是许晗。 他记得她。 她们不止见过一次。 许晗也看见了他。 她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来得还挺快。 她昨天才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含沙射流抨击柳筱的文章。 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正主就找上门来了。 看他这副样子,来者不善啊。 不过,她许晗也不是吃素的。 为了白芷,她什么都不怕。 第三百五十七章 逼她现身 前台的工作人员,见两人认识,连忙殷勤地介绍道。 “您好,这位就是您要找的许晗记者。” 徐墨怀没有理会前台,一双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许晗。 他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开口。 许晗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徐总,您是为了柳筱的事情,来找我的吧?” 她说着,冷笑了一声。 “我告诉您,那篇文章,我是不会删除的。” “每一个字,都是我亲自写的,我对我写过的内容负责。” “您要是觉得我写得不对,大可以去法院告我。” “就算是丢了这份工作,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许晗一口气说了很多,每一个字,都带着决绝。 徐墨怀被她这番话,说得愣住了。 柳筱? 文章? 他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这两个关键词。 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陈白芷。 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事情。 他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戒备的女孩,声音沙哑地开口。 “许晗,你可能误会了。” “我来找你,不是因为柳筱。” “我是因为白芷的事情,才来找你的。” 白芷。 当这两个字,从徐墨怀那沙哑的嗓子里说出来的时候,许晗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想过,徐墨怀在陈白芷离开之后会到处去找。 却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会来找自己。 毕竟,之前她跟这个男人每次见面,都是水火不容,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他竟然会为了白芷的事情,主动来找自己。 看来,他是真的找不到人了。 许晗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半分同情,反而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快意。 活该。 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如果不是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白芷,事情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现在知道着急了? 晚了。 许晗心里的那点惊讶,很快就被鄙夷所取代。 她冷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愈发冷漠。 “白芷的事情,我无可奉告。” 许晗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既然不是因为柳筱,那就更没有必要谈了。 她说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再给他,径直转身,就朝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眼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徐墨怀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紧跟两步,伸出长臂,死死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不能让她走。 这是他唯一的线索了。 如果连许晗都走了,那他就真的,再也找不到陈白芷了。 许晗被迫停下了脚步。 她不耐烦地回过头,刚要发作,却在对上男人那双通红的眸子时,微微怔了一下。 那是一双,怎样绝望的眼睛啊。 里面盛满了痛苦,悔恨,还有,她看不懂的,近乎哀求的脆弱。 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不可一世的徐墨怀身上,实在是有些违和。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白芷为他流过的眼泪,比他现在这点痛苦,要多得多。 许晗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动容。 “徐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毫不掩饰的嘲讽。“光天化日之下,您是想在这里,对我动粗吗?” 徐墨怀像是没有听见她话里的讥诮一般。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许晗,我现在联系不上白芷。” “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的声音里,带着祈求。 许晗听了男人的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缓缓地,缓缓地,回过头来。 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的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着。 从他那乱糟糟的头发,到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再到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 真是狼狈啊。 跟他平时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许晗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徐墨怀,你现在才想起白芷了?” “早干嘛去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的心。 “把白芷的心伤透了,才想起她的好来了?” “我告诉你,晚了。” 许晗说完,甚至都懒得再看他一眼,直接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刚刚到达的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彻底隔绝了男人那道绝望的视线。 徐墨怀一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周围人来人往,喧嚣热闹。 可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 …… 夜。 海滨城市的一栋老房子里。 陈白芷洗完澡,穿着一身舒适的睡衣,正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里的时尚杂志。 奶奶已经睡下了。 整个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剩下窗外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海浪声。 这样的日子,平静得,让她有些不太习惯。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她拿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 许晗。 陈白芷刚接通电话,对面就传来了许晗那熟悉又带着几分兴奋的声音。 “白芷,你知道吗?” “今天,我把徐墨怀那个渣男大骂了一通!” 听见许晗的话,陈白芷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窝在沙发里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刚刚才获得的片刻宁静,就因为徐墨怀这三个字,瞬间被击得粉碎。 他还是找过去了。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她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紧张。 “徐墨怀去找你了?” “是啊。” 相对于陈白芷的紧张,电话那头的许晗,回答得倒是轻松又简单。 那轻快的语气,让陈白芷的心,又揪紧了几分。 她下意识地认为,徐墨怀是因为找不到自己,才会去找许晗的。 他知道,晗晗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唯一的软肋。 万一他为了逼自己现身,对晗晗做了什么…… 第三百五十八章 关机,断了念想 这个可能性,让她的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晗晗,他为什么去找你,他没有为难你吧?” 陈白芷再次紧张地问了一句,声音都有些发颤。 许晗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不对劲,也听出了她的担忧。 心底那点因为怼了渣男而生出的快意,瞬间就消散了。 只剩下对朋友的心疼。 她慌忙解释了起来。 “没有。” “你别担心,他什么都没对我做。” “我也以为,他会去找我的麻烦,结果没有。” 许晗顿了顿,似乎是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可信一些。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你知道吗,白芷?” “我昨天写了一篇专门针对柳筱的文章,再次刷新了她在大众眼中的形象。” “那篇文章发出去之后,柳筱的公关团队都快疯了,好多跟她有合作的品牌方,都连夜跟她解约了。” “我把她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全都抖落出来了。” “徐墨怀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又要为柳筱出头呢。” “我连腹稿都打好了,准备跟他大战三百回合。” “结果,你猜怎么了?” 许晗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语气里又带上了几分得意。 陈白芷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她的大脑,有些混乱。 一方面,是为许晗的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 另一方面,又被她话里的信息,搅得心烦意乱。 柳筱。 又是柳筱。 她就像是一块黏在鞋底的口香糖,怎么甩都甩不掉。 还有徐墨怀。 他不是为了柳筱去找的许晗。 那他是为了什么? 答案,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可她,却一点都不想去面对。 陈白芷握着手机,指尖微微泛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电话那头,许晗并没有察觉到陈白芷的异样。 她象征性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 “徐墨怀不但没有过问柳筱的事情,还低声下气的问我,你去哪儿了。”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渣男,竟然还会求人。” 她越说越起劲,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 那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不过,我可不会告诉他。” “让他去后悔去吧。” 许晗一口气说完了,才终于觉得解气,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可是等了半天,电话那头,都没有传来意想之中的附和。 只有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许晗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白芷,你在听吗?” “晗晗,我在。” 陈白芷的声音,有些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她回过神来,轻声说道。 “我就是担心,徐墨怀会因为我的事情找你的麻烦。” 她知道,许晗对自己的工作有多热爱。 她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到了许晗。 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许晗听着她那小心翼翼的语气,心里那点得意,瞬间就散了。 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担心的,还是别人。 许晗想了想,放软了声音,安慰道。 “放心吧。” “徐墨怀现在没有心情找我的麻烦。” 他那副样子,魂都快丢了,哪里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 不过,就算他装得再可怜,我也不会告诉他你的消息。 许晗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两个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才依依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公寓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陈白芷握着已经挂断的手机,久久没有动。 窗外的海浪声,一阵接着一阵,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岸。 陈白芷握着已经挂断的手机,指尖冰凉。 她缓缓地抬起手,按下了关机键。 屏幕瞬间暗了下去,整个房间,也跟着彻底地暗了下来,只剩下窗外朦胧的月色。 徐墨怀会因为后悔来找自己吗? 不,她不信。 如果他真的后悔,又怎么会一边发疯似的找她,一边又请了最好的律师,去帮柳筱处理那些违约合同的案子。 可见,他根本就没有放下柳筱那个白月光。 这个男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放弃。 可惜,她陈白芷,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会委曲求全,会傻傻等待的女人了。 …… 徐墨怀没有从许晗那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青年报社。 心,再一次跌入了谷底。 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城市的街道上游荡。 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夜色酒吧。 还是那个熟悉的包厢。 昏暗的灯光下,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许久,才发了一个信息出去。 没过多久,包厢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周时琛一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跟昨天一模一样的景象。 徐墨怀一个人陷在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 他手里还端着一杯酒,正要往嘴里送。 看来,还是没有找到人。 周时琛看着他那副颓废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何曾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折磨成这副鬼样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任何语言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默默地走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徐墨怀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又自顾自地喝了一杯。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丝毫缓解不了心里的痛楚。 他放下酒杯,抬起头,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 他看了一眼周时琛,沙哑的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 “柳筱的那些合同纠纷,处理得怎么样了?” 周时琛听见他的话,愣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徐墨怀会突然问到柳筱的身上来。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满心满眼,都是陈白芷吗? 人都快找疯了,竟然还有心思去管另一个女人的闲事。 周时琛心里闪过不解,但还是很快就收敛了情绪。 他一五一十地交代道。 “我已经帮她把违约金,还有那些赔偿事项降到了最低。” “别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竟不追究那篇文? 毕竟,柳筱这次得罪的人太多,闹出的动静也太大了。 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看在徐墨怀的面子上了。 徐墨怀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只是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仿佛那不是酒,而是能解渴的水。 他放下杯子,淡淡地说道。 “柳筱的这些案子处理完,别的你就不用管了。” 这是他欠她的。 也算是,为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纠葛,画上一个句号。 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周时琛听了对方的话,也点了点头。 他想到什么,又说道。 “不过,昨天有人发表了一篇针对柳筱的文章,影响还是很大的。” “我去找了那个记者,想说服她删了那片贴子。”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 “结果,人家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那个叫许晗的记者,牙尖嘴利,跟个小辣椒似的,把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还是第一次,在谈判桌外,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 “这件事情,不用追究了。” 徐墨怀的声音传来,周时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不追究了?” 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 徐墨怀没有看他,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周时琛看见他点头,才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眼前这个男人。 这是打算,彻底放弃自己的白月光了? 先是让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划清界限,现在又对这篇足以毁了柳筱事业的文章放任不管。 这可不像是他以前的作风。 不过,感情的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他也不好多问。 包厢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只剩下,男人一杯接着一杯,沉默喝酒的声音。 周时琛看着他这副样子,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周时琛放下酒杯,他先给徐墨怀点了一根烟,又给自己点了一根。 烟雾缭绕,模糊了对面男人颓废的脸。 下午见面时的那张脸再次闪进脑海,他看向徐墨怀说道。 “发表那篇文章的记者叫许晗。” 他皱了皱眉,继续说道。 “我记得这个许晗是白芷最好的朋友,她应该知道白芷在什么地方。” 周时琛说完,看向了徐墨怀。 满心以为,这个消息能给对方带去希望。 却看见徐墨怀满脸落寞的摇了摇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的光亮,也彻底熄灭了。 他早就该想到的。 许晗是陈白芷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软肋。 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徐墨怀又怎么会想不到。 看来,这条路,也已经被堵死了。 “我去找过她了,她什么都不肯说。” 徐墨怀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透着无尽的疲惫。 周时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端起酒杯,又陪着喝了一杯。 辛辣的酒液,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他不想看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发小就这么消沉下去,开口问道。 “墨怀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白芷?”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 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看着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如果不在乎,又何必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如果真的在乎,为什么之前又要做出那些伤人的事情。 他真的看不懂了。 感觉到对方骇人的目光,他继续大着胆子说道。 “既然心里有白芷,就快点把她找回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徐墨怀似乎被说道了痛处,重重的放下了酒杯。 力道之大,让厚重的玻璃杯,在茶几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你以为我不想找她吗?” 他猛然抬起头,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时琛。 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他何尝不想把她找回来。 他做梦都想。 可是,她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她走得那么干脆,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没有给我任何机会,我完全没有一点线索。”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会被一个女人,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我如果知道她在哪里,我现在就想去找她。”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了这句话。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周时琛看着他这副样子,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终究还是不忍心。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看着对面的男人,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墨怀哥,如果你再不快点找到白芷,我怕,就有人比你先找到了。” 话音刚落,徐墨怀手里的杯子,被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厚重的玻璃杯,瞬间四分五裂,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他抬起头,那双猩红的眼睛,冷冷地射向周时琛。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周时琛被他看得心里一怵,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我知道大学的时候,顾廷之对白芷的感情,就不一般。” “上次,顾廷之还特意陪着白芷开庭。” 他说完,包厢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徐墨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何尝不知道,上次顾廷之甚至直接说出来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对陈白芷的感情,竟然从那么早以前,就开始了。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那些年里,早就有别的男人,觊觎着他的妻子。 而他,却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原地,任由她独自面对那些风雨。 一想到,陈白芷可能会躲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寻求安慰。 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住了。 他必须尽快找到白芷才行。 徐墨怀猛然睁开眼睛,眼底的颓废,已经被一片偏执所取代。 这一次,他没有再碰桌上的酒。 他怕自己回到老宅,徐母看见他这副样子,又要没完没了的数落。 他现在,没有心情应付任何人。 第三百六十章 他竟叫了她的名字? 他站起身,对着周时琛,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 “送我回枫华公寓。” …… 枫华公寓。 柳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对面那栋楼里,一直暗着的窗户,终于亮了起来。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等了这么久,机会终于来了。 徐墨怀推开公寓的门,迎面而来的是一片漆黑。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封许久的清冷。 他伸手在墙壁上摸索,按下了开关。 刺目的灯光,瞬间洒满了整个客厅。 屋子里的一切,都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 空旷,寂静,没有一点儿人气。 这里冷清得,完全不像一个家。 眼前倏地浮现出陈白芷从前的样子。 他每一次回来,不管多晚,玄关的那盏壁灯,总是为他亮着的。 温暖的橘色灯光,驱散了一身的疲惫。 那个女人会为他准备好温热的饭菜,然后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他。 那时候的他,把这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 他甚至觉得,陈白芷在家里做的这些,都是可有可无的。 现在,看着这空荡荡的房子,他才终于明白。 没有了陈白芷,他连家的感觉都找不到了。 这里,只是一个用钢筋水泥堆砌起来的冰冷牢笼。 徐墨怀落寞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不想再去想那些让他悔不当初的事情。 可是,只要一合上眼,陈白芷的影子,就会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 她坐在沙发上看书时安静的侧脸。 她抱着膝盖,在深夜里等他回家的孤单背影。 一幕一幕,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凌迟着他的心。 正当他烦躁不安的时候,门铃声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徐墨怀站起身来,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他没有看猫眼,直接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柳筱。 看见她的那一刻,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 男人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回到了沙发上,重新坐了下来。 他甚至没有费心去关上那扇敞开的门。 柳筱跟了进来,顺手将门带上。 她走到沙发旁,缓缓开口。 “墨怀,你最近都没有回家。” “我有点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 女人说着,径直坐在了徐墨怀的旁边。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 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瞬间侵占了他的呼吸。 “墨怀,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你看你,最近憔悴了很多。” 柳筱说着,慢慢伸出手来。 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男人的脸颊。 徐墨怀却猛然侧过头,干脆利落地避开了她的触碰。 柳筱的手,就那样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徐墨怀斜着睨了她一眼,空气里那股浓郁的香水味,让他觉得阵阵反胃。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任何人的靠近,都让他觉得更加烦躁。 尤其是柳筱。 她的出现,就像是在提醒着他,过去那些荒唐的岁月。 “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柳筱查觉到了男人对自己的排斥,心里闪过难堪。 她缓缓地收回了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脸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不能走。 她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 如果今天就这么走了,那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柳筱眸光一转,假意用手在面前扇了扇。 “墨怀,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她的语气里,带着担忧。 “我给你煮碗醒酒汤,你喝了再休息吧。” 她说完,也不等男人回答,径直站起身来,朝着厨房走去。 徐墨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疲惫地靠在了沙发上。 他连开口拒绝的力气,都没有了。 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厨房。 厨房里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 女人忙碌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投射在光洁的地面上。 眼前这个场景,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熟悉到,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回忆。 从前的无数个深夜,陈白芷也是这样,在厨房里为他忙碌着。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久到,快要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他下意识地,朝着厨房的方向,轻声叫了一句。 “白芷。” 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柳筱端着醒酒汤从厨房里出来,刚好听见了这个声音。 她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端着碗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 白芷。 又是陈白芷。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这么念念不忘。 她都已经走得那么干脆了,他为什么还是放不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像是藤蔓一样,疯狂地在她的心里滋长。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底翻涌的情绪。 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端着醒酒汤,走到了茶几旁。 “墨怀,你记得喝了醒酒汤再去睡。”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徐墨怀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看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柳筱看见他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拿起自己的包,转身离开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只剩下,茶几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醒酒汤。 徐墨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前的画面,渐渐和记忆里的那个女人重叠。 直到那道门被关上,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刚才,他好像出现幻觉了。 那个端着醒酒汤朝自己走来的人,根本就不是陈白芷。 是柳筱。 陈白芷怎么可能会自己回来。 她走得那么干脆,没有留下丝毫的余地。 又怎么会,再回到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了茶几上那碗醒酒汤。 腾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碗汤,不是她煮的。 不行。 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她就真的,要被别人抢走了。 徐墨怀没有碰那碗醒酒汤,径直朝着卧室走去。 柳筱回到自己公寓,重重地关上了门。 第三百六十一章 她的计划被打乱了?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快步走到客厅的窗户前。 从这里,刚好可以看见对面公寓的客厅。 她看见,徐墨怀没有喝那碗醒酒汤。 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男人径直朝着卧室走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客厅的灯,应声而灭。 柳筱狠狠地打掉了旁边斗柜上的花瓶。 哗啦一声,花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个陈白芷。 她明明都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 她不仅带走了徐墨怀的人,还带走了他的心。 下午的时候,她收到了消息。 徐墨怀根本就没有帮她处理许晗发表的那篇报道。 他任由那些不实的言论,在网络上发酵。 任由自己,被那些网友,骂得狗血淋头。 现在,他更是把自己,拒之于千里之外。 她怎么能忍。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恨不得陈白芷直接死在外面,再也不要回来。 柳筱攥紧了手指,漂亮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 她的眼底,闪过嗜血的光。 而在乡下老家的陈白芷,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 她产检的时间到了。 奶奶的房子在镇上,她需要打车去市里的医院,所以起得比平时早了一点。 她先是给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小米粥熬得软糯香甜,又煎了两个金黄的鸡蛋。 吃完早餐之后,她跟奶奶说了自己有事要出门,才换好衣服。 回到老家,哪里都好,就是出门产检不太方便。 不过,也没关系。 至少在这里,没有人认识自己。 她也不用担心,会被人看见自己去产检的事情。 这里的生活,平静又安宁。 远离了那些是是非非,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陈白芷坐上了去市里的车。 因为是第一次来市里的医院,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很熟悉。 而且,还要做好几个检查。 又是抽血,又是化验的,她一个人在医院里,楼上楼下地跑了好几趟。 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格外心疼她。 从怀孕到现在,一次孕吐都没有过。 只是,现在的她,比从前更容易觉得累了。 终于等到最后一项B超检查了,她才可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休息休息。 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是她和徐墨怀的孩子。 也是她以后,唯一的亲人。 等了一会儿,终于听见诊室门口的护士,叫了自己的名字。 陈白芷刚想站起身来,却看见眼前,毫无预兆地伸出了一只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干净修长,正准备拉她起来。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看见了那张,文质彬彬的脸。 是顾廷之。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陈白芷的眼底,闪过惊讶。 她没有把手放在男人的手上,而是扶着椅子的扶手,自己站了起来。 “廷之哥,你怎么来了?” 顾廷之看着她刻意疏离的动作,眼底闪过失落。 但他很快,就掩饰好了自己的情绪。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一个人来医院产检,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顾廷之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温润如玉。 可此时此刻,落在陈白芷的眼里,却让她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对她来说,是一种负担。 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完接下来的日子。 不想再和任何人,有任何不必要的牵扯。 顾廷之跟着她,朝着B超室走去。 一路上,谁也没有再开口。 沉默,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蔓延。 到了门口,护士看了一眼跟在旁边的顾廷之。 “家属在外面等着。” 顾廷之的脸,几不可查地红了一下。 他点了点头,只能停下脚步,安安静静地守在门口。 陈白芷走进B超室,躺在了冰冷的检查床上。 她看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心里乱糟糟的。 顾廷之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等陈白芷从B超室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守在门口的顾廷之。 男人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陈白芷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只是看着他,语气里带着疏离。 “廷之哥,我自己可以的,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她不想欠他太多。 这份人情,她还不起。 顾廷之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 “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陪你。” 他的语气,温柔却又坚定,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陈白芷无奈,只好任由他跟着自己,来到了医生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医生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看见他们进来,医生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顾廷之的身上。 “你是孕妇家属吧?” “早上怎么没见你人,怎么现在才来?” 医生的语气里,带着责备。 “虽然孩子还没有三个月,但是孕妇一个人来产检,还是很辛苦的。” “你们这些做丈夫的,要多上点心。” 陈白芷听见医生的话,心里一慌,连忙想要解释。 “医生,他……” 她刚想说顾廷之不是自己的家属,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男人打断了。 “是,医生您说的是。” 顾廷之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陈白芷的面前。 “我下次一定注意,一定会陪着白芷过来。” 他怎么能让她,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自己是一个人来产检这种话。 那该有多难堪。 医生听了顾廷之的话,脸上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不少。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各种单子。 “胎儿现在很健康,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孕妇的身体有点虚,我给你开一些安胎的药,你记得按时吃。” 医生一边说,一边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 她简单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把病历本递给了陈白芷。 “好了,没什么事了,可以回去了。” 陈白芷接过病历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沉默地,跟在顾廷之的身后,走出了医生的办公室。 第三百六十二章 顾奶奶热情下的尴尬 出了医院的大门,外面是灰蒙蒙的天。 陈白芷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侧的男人。 “廷之哥,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决。 她既然没有接受下一段感情的打算,就不打算给任何人希望。 包括顾廷之。 “我回奶奶的老家,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说完,转身就想朝着路边走去。 手腕,却被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轻轻攥住。 顾廷之看着她疏离的背影,眼底划过受伤。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有些唐突了。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在知道她一个人躲到乡下之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顾廷之握着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恳切。 “白芷,我知道。” “但是,从这里打车回去抬麻烦了,回到家都晚上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你应该也不想让奶奶担心吧。” 陈白芷没有回头,只是用力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可男人的力气,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 她挣脱不开。 这份纠缠,让她觉得无比疲惫。 她只想回到那个安静的小院子里,谁也不见,什么也不想。 为什么就这么难。 “我自己可以的。” 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不耐烦。 正在这时,天空突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 冰凉的雨滴,落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寒意。 雨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大。 不过片刻,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路上的行人,纷纷撑起雨伞,或者跑到屋檐下躲雨。 顾廷之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撑在了陈白芷的头顶。 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了雨幕里。 “白芷,下雨天,打车回去更花时间,快上车吧。” 雨水,很快就打湿了他肩头的衣服。 陈白芷看着眼前突然而来的大雨,下意识地,将手护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响起了医生刚才的话。 前三个月,最好不要感冒。 不然会影响到孩子的发育。 她不能拿孩子的健康,去赌这一时的意气。 这个孩子,是她现在唯一的支撑。 她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陈白芷深深呼出一口气,终于还是,转过身来。 没有再看身旁的男人,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去。 顾廷之看着她妥协的背影,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他快步跟了上去,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陈白芷弯腰,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嘈杂的雨声。 车厢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顾廷之绕到另一边,也坐进了车里。 他从储物格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了过去。 “擦擦吧,别感冒了。” 陈白芷没有接,只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顾廷之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默默地收回了手,将毛巾放在了一边。 车子缓缓驶出了停车场,汇入了车流里。 陈白芷靠在椅背上,扭头看向了窗外。 飞速倒退的街景,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不清。 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车子开到镇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新气息。 车子在院子门口停下。 陈白芷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顾廷之也跟着下了车,很自然地跟在了她的身后,没有要去隔壁自家的意思。 陈白芷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隔壁顾家的院子。 那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灯光。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就听见自己家的小院里,传来了两个老人爽朗的笑声。 那笑声,穿过院墙,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陈白芷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了顾廷之。 只见男人一脸的淡定自若,仿佛早就料到了她会有此一问。 “奶奶说有些想陈奶奶了,所以就跟我一起回来了。” 他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陈白芷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疑惑,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她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把自己的奶奶,和客人都赶出去。 陈白芷没有再说话,沉默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客厅里灯火通明。 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聊天,聊得不亦乐乎。 还是顾奶奶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走进来的陈白芷。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扩大了几分。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陈奶奶,说道。 “这就是白芷吧?” 见对方笑着点头,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回了陈白芷的身上。 “哎哟,十几年不见,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孩子,快过来,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老人的热情,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面对长辈的好意,陈白芷又不好直接拒绝。 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顾奶奶亲热地拉住了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嘴里的夸赞,就没停过。 陈白芷这么大个人了,还被当成小孩子一样对待,脸颊不免有些发烫,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这份过于热情的关切,让她感觉有些尴尬。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只是她很清楚,这份夸赞背后,代表着什么。 还是顾廷之看出了她的窘迫,适时地开了口。 “奶奶,白芷今天去市里忙了一天,太累了,让她先回房间休息吧。” 顾奶奶听了孙子的话,这才一脸笑意地看着陈白芷,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她转过头,又对着旁边的陈奶奶说道。 “你看看,还是我们家廷之贴心,知道心疼人。” 陈白芷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来到了院子里。 出门之前,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廷之。 男人心领神会,跟着来到了院子里。 夜风太凉,他担心陈白芷会受凉,急切地问道。 “白芷,怎么了?” 陈白芷猛然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她看着男人,直接开口说道。 “廷之哥,之前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怪我。” “但是,从现在开始,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 第三百六十三章 神秘快件 她不想再这样不清不楚地,耽误任何人。 这份沉重的善意,她承受不起。 也无意承受。 “为什么?” 陈白芷话音刚落,顾廷之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你跟徐墨怀已经决定离婚了,为什么就不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你不会是还等着徐墨怀来找你吧?” 男人说着,双手握住了女人的肩膀。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 “白芷,你清醒一点,难道徐墨怀对你的伤害还不够吗?” “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 “我保证……” 顾廷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白芷打断了。 “廷之哥,从小到大,我只把你当成亲哥哥。” 她就说了一句话,院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将顾廷之浇了个透心凉。 他握着她肩膀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陈白芷说完,没有再看男人一眼,直接回了房间。 她不想再多说任何一个字。 有些话,说清楚了,就够了。 而外面这个时候,又下起了雨。 顾廷之站在院子正中央,任由雨水淋在自己身上。 他一动不动地,雨水顺着他英俊的脸庞,滑落下来。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而徐氏集团,徐墨怀一到公司就把自己埋身于工作当中。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暂时不再去想关于陈白芷的一切。 他之所以这么这样,就是为了把手上的工作赶快处理完,就可以全身心的去找陈白芷了。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只听见时不时敲击键盘的声音。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徐墨怀猛然抬起头来,眼中却酝酿着风暴。 除了尹杰,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敲他办公室的门。 可是,今天早上他特意交代了尹杰不能打扰自己。 正在他思索的片刻,办公室的门竟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墨怀,你还好吧?” 来人正是柳筱,一出开口,便是娇滴滴的声音。 当她看见徐墨怀眼中即将爆发的风暴时,声音带上哭腔。 “墨怀,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出去。” 她话音刚落,男人就冷冰冰的扔出了两个字。 柳筱愣了一下,当即眼泪就掉了下来。 “墨怀,你别生气。” “我会走的,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才会忍不住来看看你。” 女人说着,作势就往门口走去。 她以为,男人会像以前一样,开口留住自己。 可这一次,她想错了。 身后的男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柳筱走到门口,不甘心地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泪眼婆娑地看着办公桌后的男人。 “墨怀,我知道你和白芷姐之间出了问题。” “但是你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啊。” “你要是病倒了,我会心疼的。” 可这些话,落在徐墨怀的耳朵里,却只让他觉得无比烦躁。 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任何关于陈白芷的事情,从别的女人的嘴里说出来。 尤其是,柳筱。 男人抬起头,目光冷得像冰。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他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柳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陌生的徐墨怀。 柳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咬着下唇,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我只是关心你。” “滚。” 这一次,徐墨怀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懒得说。 柳筱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她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狼狈地转身,拉开门跑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 发出了,一声巨响。 徐墨怀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尹杰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以后,不要让不相干的人,再来我的办公室。” 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电话那头的尹杰,听着自家老板的语气,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连声应是,然后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徐墨怀将手机扔在一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面前的文件上。 只是这一次,他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陈白芷那张清冷的脸。 还有她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睛。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 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 万家灯火,璀璨夺目。 可这些光,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的。 没有陈白芷的家,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冰冷的空壳。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孤单。 徐墨怀拿出手机,熟练地,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那头,依旧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男人的脸上,划过自嘲的苦笑。 他早就该想到的。 以陈白芷的性子,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让他找到。 他收起手机,转身走回了办公桌前。 他拿起外套,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他不能再等了。 他现在就要去见她。 不管她在哪里,他都要把她找回来。 他才刚走到门口,办公室的门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徐墨怀随手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外站着的,是尹杰。 还有柳筱,竟然一直没有离开。 尹杰手里拿着一个快递文件,看见他开门,愣了一下。 “徐总,您的快件。” 看见里面的徐墨怀点了头,他才把快件递了过去。 尹杰知道最近自家总裁心情不好,不敢多停留,放下东西就直接离开了。 徐墨怀看着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 又是一个同城快件,但是没有署名。 他掂量了掂量,还挺有份量。 难道,又是陈白芷寄过来的?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心底,竟然生出了期待。 他没有多想,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后,直接撕开了外面一层包装。 刚一打开,里面的东西就散落了出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妇产科照片的暴击 几张照片,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 徐墨怀下意识地弯腰,捡起了其中一张。 当看清照片上的内容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照片上,顾廷之紧紧抱着一脸惊恐的陈白芷,而她则紧紧揽着男人的腰身,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两个人的姿态,亲密得刺眼。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他又捡起了另外一张。 那张照片的背景,是市医院的妇产科门口。 顾廷之正陪着陈白芷,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待检查。 男人的脸上,带着关切。 除了这两张,还有别的各种角度拍摄的照片。 有两个人一起上车的,有男人撑着外套为她挡雨的。 每一张,都是他们两个人同框的照片。 徐墨怀一手拿着照片,另一只手,重重地砸在了办公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底的风暴,几乎要将一切都吞噬。 妇产科…… 她竟然,跟着别的男人,去了妇产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一股尖锐的刺痛,从心脏的位置,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柳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办公桌前。 她的视线,在散落的照片上,扫了一圈。 然后,她拿起掉落在地的一封匿名信,直接打开了。 只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她就直接扔在了办公桌上。 她一脸不敢相信地看向了徐墨怀,声音里带着惊慌。 “墨怀,这……这肯定是不怀好意的人寄过来的,你千万不要相信。” “白芷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她怎么会……” 她的话,没有说完,却比说完,更让人浮想联翩。 柳筱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墨怀,你别这样,你和白芷姐姐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些照片,说不定是P的呢,现在科技这么发达。”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像是在极力地,为陈白芷辩解。 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扎在徐墨怀的心上。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那些照片。 照片上,陈白芷的脸,依旧是那样的清冷。 可她的身体,却毫无保留地,依赖着另一个男人。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属于她的,脆弱的一面。 而这一面,她却给了别的男人。 一股滔天的怒意和嫉妒,瞬间就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 砰的一声。 徐墨怀将手里攥紧的照片,狠狠甩到了柳筱的面前。 几张轻飘飘的纸片,散落一地。 他猩红着双眼,死死地盯着柳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照片,总不会骗人吧?” 男人的声音,带着寒意。 柳筱被他这副样子,吓得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弯腰,假装无意地捡起其中一张,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这怎么可能呢……” “墨怀,你别激动,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她说着,眼眶又红了,仿佛真的在为陈白芷担心。 “可是,匿名信上说,白芷姐姐怀的是顾廷之的孩子,这不可能吧?” 女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徐墨怀的心上。 他高大的身躯,猛然晃了一下。 整个人直接跌坐在了身后的真皮座椅上。 怀孕了。 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妇产科…… 原来,她去妇产科,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而是,去产检。 怪不得,她那么坚决地,要跟自己离婚。 原来,她早就为自己,找好了下家。 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而他,像个天大的傻子,还在这里为了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他颤抖着手,从桌上,拿起了那封被柳筱扔下的匿名信。 信纸,很薄。 可在他手里,却重如千斤。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封信,缓缓打开。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他的心上,来回地凌迟。 信里,详细地描述了陈白芷和顾廷之,是如何的情投意合。 跟那些照片,完全能够对得上。 徐墨怀手里的信纸,骤然被揉成了一团。 他猛然抬起手,按下了桌上的内线电话。 “备车,去仁爱医院。” 男人的声音,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没有任何停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柳筱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脸上的担忧,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陈白芷,既然你已经离开了,就别想再回来了。 徐太太的位置,只能是我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被男人遗落在地上的那些照片。 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仁爱医院。 徐墨怀周身裹挟着骇人的低气压,大步流星地,穿过医院的走廊。 尹杰跟在他的身后,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能感觉到,自家总裁此刻正处在爆发的边缘。 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了顾廷之的办公室门口。 尹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下意识地上前敲了敲。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着。 可是,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 尹杰又加重了力道,敲了几下。 依旧,无人应答。 徐墨怀的耐心,在这一刻,彻底告罄。 他一把将尹杰拉到了身后,抬起腿,狠狠一脚,踹在了门上。 砰! 一声巨响,门锁应声而裂。 木质的门板,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这巨大的动静,立刻惊动了旁边办公室的人。 很快,就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先生,请问你找顾医生吗?” 医生看着被踹开的门,脸上写满了惊愕。 “不好意思,顾医生请了长假。” 请了长假? 这四个字,在徐墨怀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怎么会这么巧。 陈白芷前脚刚躲回乡下,顾廷之就后脚请了长假。 难道,真的像那封匿名信上写的那样,他们两个人…… 不,他不能相信。 他不愿意相信。 那些照片,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三百六十五章 顾廷之在产检记录上签名 刚才在办公室里,他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会失去理智。 冷静下来之后,他依旧不相信,陈白芷会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 以她的骄傲,绝对不屑于如此。 徐墨怀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 再次睁开时,眼底的猩红,已经褪去了不少。 他看着面前的医生,声音沙哑地问道。 “院长办公室在哪里?” 那个医生不认识徐墨怀,见他态度强硬,脸上露出为难。 “这个……院长可能在忙,不一定有时间。” 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见院长的。 尹杰见状,立刻站了出来,走到了自家总裁的前面。 他看着那个医生,不卑不亢地开口。 “这位是徐氏集团的徐总。” “你们医院大部分的医疗器材,都是徐氏集团提供的。” 医生听完尹杰的话,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脸上的犹豫,立刻被恭敬所取代。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面色不善的男人,竟然就是徐氏集团的总裁。 那可是他们医院,最大的投资方。 医生不敢再有任何怠慢,慌忙走到前面,点头哈腰地带路。 “徐总,您这边请,我这就带您过去。” 院长办公室的门,被医生恭敬地推开。 “徐总,院长就在里面。” 尹杰识趣地停在了门口,没有跟进去。 徐墨怀面无表情地,迈步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一个地中海发型,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立刻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 他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哎呀,徐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快请坐,快请坐。” 院长一边说着,一边殷勤地拉开会客区的沙发椅。 徐墨怀没有坐,只是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强大的气场,让院长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 他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 “徐总,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只要我们医院能办到的,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我要查一下陈白芷在你们医院的所有病历。” 男人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院长一愣,随即满口答应。 “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让人去调。” 他刚要拿起桌上的电话,就又听见男人补充了一句。 “特别是顾廷之经手过的。” 听见顾廷之这三个字,院长伸向电话的手,猛然顿住了。 他的脸上,闪过明显的犹豫。 要知道,这家仁爱医院,本来就是顾家的产业。 虽然他现在是院长,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外聘过来打工的。 顾廷之,那可是顾家正儿八经的继承人之一。 之前,他甚至还在这家医院当过院长。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家族内部给撤了职,才轮到了自己。 得罪了顾家的人,他以后在这里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可是,眼前这位,是徐氏集团的总裁。 是医院最大的金主。 要是得罪了他,别说以后了,他现在就得卷铺盖走人。 两相权衡之下,院长心里的天平,瞬间就倾斜了。 他不敢再有任何迟疑,立刻拨通了内线电话,将徐墨怀的要求,吩咐了下去。 不到半个小时,一个年轻的医生就抱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匆匆走了进来。 “院长,徐总,陈小姐的所有病历都在这里了。” “纸质版的和电子版的备份都有。” 徐墨怀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接过了那叠文件。 他随意地,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 越是往后看,他眼底的墨色,就越是浓重。 周身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陈白芷竟然怀孕了。 已经,两个多月了。 而他,作为她的丈夫,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他继续往下翻。 果然,后面所有关于怀孕的诊断书和检查报告,都被收在了顾廷之那里。 每一次的产检记录上,经手医生的签名,都是顾廷之。 怪不得。 怪不得之前那几次,她来医院,都是顾廷之陪着。 原来,不是什么巧合。 而是他们早就约好的。 就是为了,掩盖她怀孕的事实。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徐墨怀的脑海里涌了上来。 难道,这个孩子…… 也是顾廷之的? 砰的一声。 手里的病历本,被他重重地,摔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巨大的声响,吓得一旁的院长和医生,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们战战兢兢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徐墨怀猩红着双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心脏的位置,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从来没有想过,陈白芷会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报复自己。 她不仅要离开他,还要怀上别的男人的孩子。 她是要,让他这辈子,都活在痛苦里。 好。 真是好得很。 在场的院长和医生,都被吓得浑身一颤,却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直到徐墨怀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门口走去,尹杰才如梦初醒。 他快步上前,拉开了办公室厚重的门。 徐墨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徐氏集团的。 从医院出来,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黑白色。 叮的一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 他刚一迈出去,一眼便看见了等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的柳筱。 尹杰也看见了,眉心下意识地,蹙了一下。 这个女人,竟然还在这里等着。 她没有进入总裁办公室,只是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确实没有理由驱赶。 柳筱也看见了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两个男人。 她立刻迎了上去,脸上挂着担忧。 等两个人走近,她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墨怀,你总算回来了。” “我刚才想了想,觉得这件事……”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尹杰冷声打断了。 “柳小姐,徐总现在需要休息,您请回吧。” 尹杰知道,现在的自家总裁,就是一颗被点燃了引线的炸弹。 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引爆。 他不能让任何人,再有机会,靠近徐墨怀。 尤其是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 柳筱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办公室的门,已经在她面前,被无情地关上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深夜难眠 办公室里,依旧维持着徐墨怀离开时的样子。 那几张陈白芷和顾廷之的亲密合照,还散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徐墨怀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一阵刺痛。 那些画面,狠狠地,扎进他的脑海里。 “把这些,都处理干净。” 徐墨怀朝着尹杰,哑声吩咐了一句。 然后,他颓然地,跌坐在了身后的办公椅上。 他不得不承认。 那些照片,那些病历,都是他亲眼所见的事实。 他的妻子,已经背叛了自己。 还有必要,再去找她回来吗? 找回来,又能怎么样呢? 看着她和别的男人,情意绵绵? 还是看着她,为别的男人,生下孩子? 徐墨怀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单手撑住了额头。 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心脏的位置,空落落的,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了一块。 他像个傻子一样,因为她不告而别,而心急如焚。 他像个疯子一样,满世界地,派人去找她。 可她呢? 她却在另一个男人的庇护下,安然地,养着胎。 而他,却变成了最可笑的小丑。 夜,深沉如墨。 陈白芷侧身躺着,她的思绪,却杂乱无章,找不到一个线头。 顾廷之的话,在耳边反复回响。 “让我照顾你吧,白芷。” 那样直白,又那样真诚的告白,让她连敷衍的余地都没有。 他曾是她的浮木,是她在这场分崩离析的婚姻风暴里,唯一冷静的存在。 他帮她隐瞒怀孕的事实,为她安排每一次的产检,为她挡住外界的风雨。 她很感激,发自内心的。 可感激,终究不是爱情。 他的心意,是她始料未及的重担,是一笔她不知道该如何偿还的债。 而她想要的,不过是一场干脆利落的了断,一场安安静静的离婚。 然后,带着宝宝,从徐墨怀的世界里彻底抽身,重新开始。 可现在,另一个男人的真心,被赤裸裸地捧到了她面前,给她本就死结的乱麻,又缠上了一道。 一阵与孕期无关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黏稠,令人窒息。 她需要动一动,需要呼吸。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薄被,动作缓慢。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尽管她声音很轻,老旧的木地板还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周围,再没有别的声响。 很好,没有吵醒奶奶。 她踮着脚,走出了卧室,来到客厅。 她的手,摸索到茶几上台灯的开关。 咔哒一声轻响,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她刚想去饮水机旁倒杯水,走廊里,就传来一声更轻的吱呀声。 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的身体,瞬间僵住。 片刻之后,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白芷,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 那声音很轻,带着岁月留下的沙哑。 陈白芷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 “奶奶,你怎么醒了?” 她立刻放弃了喝水的念头,快步走到老人身边。 她扶住奶奶的手臂,那只手,干枯又冰凉。 她搀着老人家,一步步走向沙发。 “来,您坐下。” 老人顺着她的力道,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可那双浑浊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陈白芷的脸。 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陈白芷顺从地坐了过去。 奶奶伸出手,用她那双布满皱纹的手,覆在了陈白芷的手背上。 “我不是醒了,是还没有睡着。” 陈白芷看着她,眼里写满了不解。 奶奶跟着日头过了一辈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个时间,对她来说,早该进入深沉的梦乡。 是什么事,让她也愁得睡不着。 难道是自己的心神不宁,扰了老人的清净?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一阵抽痛。 “你不是也没睡吗?”奶奶的声音很柔和,不是质问,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我……” 陈白芷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怀孕后,她总是喜欢起夜。 但这几天顾廷之的事情,也是让她头疼。 她该如何解释,才能不把自己的烦恼,转移到奶奶本就脆弱的肩上? 老人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 她轻轻捏了捏陈白芷的手。 她的目光里,是深切而温柔。 “白芷啊,我不知道你跟墨怀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那个名字,被如此轻柔地提起,却像一颗小小的石子,精准地砸在了陈白芷的心湖上。 她的奶奶,用那份岁月沉淀下的安静智慧,其实什么都看在眼里。 她看到了她那些强撑的笑容,看到了她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霾。 她没有追问,也没有探寻。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等着。 “但是,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奶奶都支持你。” 这两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陈白芷情绪的闸门。 她彻底愣住了。 原来奶奶都知道了。 应该是那天,她跟顾廷之在院子里的对话,被奶奶听见了。 看穿了她的辗转难眠,看穿了她笑容里的苦涩。 奶奶只是没有说,安静地,给了她最大的尊重。 这份无声的体谅,比任何的追问,都更让她溃不成军。 眼眶,在一瞬间,就湿润了。 “奶奶……” 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化作一声哽咽的呼唤。 下一秒,她扑进了老人温暖却瘦削的怀里。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老人干枯的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 “傻孩子,说什么呢。” 奶奶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声音里多了一份悠远。 “还有,你跟隔壁顾家的孩子,奶奶不掺和。” “奶奶只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听到这里,陈白芷缓缓抬起头来。 她看着奶奶那双并不清亮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两个人又在沙发上,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 直到夜色更深,陈白芷才把奶奶送回了房间,替她掖好了被角。 回到自己的卧室,她没有立刻躺下。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沿。 第三百六十七章 悔不听奶奶劝告 跟奶奶聊过之后,心结总算打开了。 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离婚的决定,会变成压在奶奶心头的一块巨石。 现在,这块石头落了地,她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三年前。 当初,她执意要跟徐墨怀结婚的时候,奶奶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反对的。 说什么两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过日子,难。 可那时的自己,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一头扎了进去,什么话都听不进。 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听奶奶的。 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样难堪的境地,还要让一把年纪的奶奶,为自己担心。 婚姻,终究是她一个人的选择。 苦果,也该由她一个人来尝。 只是,连累了最爱自己的亲人,这份愧疚缠绕着她的心脏。 接连两天,陈白芷都没有再看见顾廷之。 院子里,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也消失不见了。 他应该是已经走了。 也好。 这样也好。 她不用再面对那份沉甸甸的真心,不用再思考如何回应,才能不伤害到他。 她以为,这件事,会就此画上一个句号。 结果,她刚一推开院门,准备出去走走,就看见了隔壁的顾奶奶。 老人正一脸焦急地,在自家门口来回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 看见陈白芷出来,顾奶奶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白芷,你可算出来了。” 她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了陈白芷的手。 “你去帮我劝劝廷之吧。” 陈白芷有些发懵。 顾廷之?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顾奶奶看着她疑惑的表情,急得都快掉眼泪了。 “这小子不知道是发什么疯。” “昨天就感冒了,我让他吃药,他偏不吃,说没事。” “你看,今天早上就发起烧来了,现在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叫都不开门!” 陈白芷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那个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竟然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这种幼稚又近乎自虐的行为,让她觉得陌生,又有些莫名的烦躁。 她压下心里的情绪,先安抚着面前焦急的老人。 “顾奶奶,您别急,先回去吧。” “等下我就过去看看。” 顾奶奶连连点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总算有了血色。 “哎,好好,那你快去,他兴许能听你的。” 老人说完,就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家的院子。 陈白芷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笔人情债,是越欠越多了。 陈白芷看着顾奶奶蹒跚的背影,鼻子莫名酸了起来。 她就那么站在院门口,直到老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隔壁的院墙后。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沉沉地压着。 她回了房间,从床头柜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顾廷之的名字,安静地躺在通讯录里。 指尖,在那个名字上,悬停了许久。 最终,还是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 那头,传来男人依旧温润,却带着明显沙哑的声音。 “白芷?” 他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惊喜。 “你还好吧?” “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 这两天,他几次拨通了陈白芷的电话,但是对方一直没有接听。 他以为,她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会再给自己。 男人急切地,再次开了口。 “白芷,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我不应该在你还没有从上一段感情的伤害中走出来,就跟你说那样的话。” “白芷,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他的每一句道歉,都像是一块石头,砸在陈白芷的心上。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 永远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明明自己还发着烧,却先来关心她好不好,先来为自己的唐突而道歉。 这样的好,她承受不起。 “廷之哥。” 陈白芷刚喊出这个称呼,声音就控制不住地,哽咽了起来。 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涌了上来。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是我没有这个福气。”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你这么好,一定可以找到比我好的女孩子。” 陈白芷顿了顿,继续说道。 “廷之哥,我……” 她的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顾廷之轻声打断了。 “白芷,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了然。 “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哥,我已经很知足了。” 电话那头,顾廷之靠在床头,自嘲地,笑了笑。 他早就该知道的。 他从小就知道,陈白芷看着温和,骨子里却比谁都执拗。 一旦是她做了决定的事,就很难再有改变的余地。 是他太心急了。 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徐墨怀在她心里留下的伤痕。 那样的伤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痊愈的。 也不是他一句突兀的我喜欢你,就能抚平的。 现在,他能做的,也唯一能做的,就是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像以前一样,作为她的兄长,她的朋友,安静地,在生活上帮助她。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电话两端,是长久的沉默。 良久之后,还是陈白芷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疲惫。 “廷之哥,记得按时吃药。”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陈白芷才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体养好。 至于其他的,等过了年,再做打算吧。 这边陈白芷终于可以过上几天平静日子了,而徐墨怀的情况却并不轻松。 他自从从仁爱医院回来,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即将爆发的边缘。 白天,他把自己埋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里,用疯狂的工作,来填满所有的时间。 他想用工作麻痹自己。 晚上,他便会去夜色,一杯接着一杯,喝到酩酊大醉。 似乎只有这样不断的麻痹自己,他才能暂时不去想陈白芷。 不去想,那个他爱了多年的妻子,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 连着几天都是这样重复着。 喝完酒以后,他从不回那个充满了陈白芷气息的家,而是直接让尹杰把他送回集团的办公室。 第三百六十八章 周时琛寻得颓废徐墨怀 这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了。 徐墨怀刚下班,便熟门熟路地,直奔夜色而去。 而周时琛到的时候,一推开包厢的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 浓烈的酒精,混杂着高级香薰的味道,形成一种颓靡的气息。 包厢里光线昏暗,只留了一盏壁灯。 徐墨怀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手里还端着一杯威士忌。 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但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墨怀哥,你真的在这里。” 看到徐墨怀的那一刻,周时琛明显愣了一下。 几天不见,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竟然颓废成了这副模样。 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身上的衬衫,也带着明显的褶皱。 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周时琛不由分说,大步上前,一把夺下了徐墨怀手里的酒杯。 玻璃杯,在他的力道下,重重地,磕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琥珀色的酒液,晃了出来,洒了一片。 “墨怀哥,到底怎么了?” 徐墨怀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也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有任何的反应。 他只是抬起眼,用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漠然地,看了周时琛一眼。 然后,便伸出手,想去拿另一瓶没有开封的酒。 周时琛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 “打电话你也不接,你知不知道,伯母很担心你。” 提及伯母两个字,徐墨怀那双失焦的眼睛,才终于有了波动。 他没有再反抗。 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连日来的酒精和不眠不休的工作,已经将他的身体,拖到了极限。 再撑下去,恐怕真的会垮掉。 他任由周时琛将自己从沙发上架了起来。 整个人的重量,都沉沉地,压在了对方的身上。 周时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搀扶着这个高大的男人,离开了夜色的包厢。 一路无话。 黑色的宾利,缓缓驶入了徐家老宅。 车灯划破了庭院的黑暗,照亮了门口那个焦急等待的身影。 徐母一看见车子,就立刻迎了上来。 “时琛,真是麻烦你了。” “多亏你找到他了。” 她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心酸。 周时琛将徐墨怀从车里扶出来,摇了摇头。 “应该的,伯母。”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还得您好好开导开导墨怀哥。” 周时琛帮忙把烂醉如泥的人,送回了二楼的卧室,便匆匆告辞了。 他知道,接下来的事,不是他一个外人该掺和的。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徐母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儿子,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 从小到大,他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还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为了一个女人。 她心里又气又疼,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刚想去卫生间,拿条热毛巾,帮他简单擦洗一下。 床上的人,却突然发出了几声模糊的呓语。 那声音很轻,带着醉酒后的沙哑,和一种近乎哀求的脆弱。 徐母的脚步,瞬间顿住。 她转过身,快步走回床边,俯下身。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她有些头晕。 可她顾不上这些。 她凑得更近了些,仔细地,分辨着儿子口中的呢喃。 “白芷……” “白芷……” 那两个字,清晰地,从他唇间溢出。 一遍又一遍。 徐母的身体,猛然一僵。 她彻底愣住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这个傻儿子,不是不爱,是爱到了骨子里,却不自知。 他用最伤人的方式,亲手推开了自己最爱的人。 然后,再用这样自虐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何其愚蠢。 又何其……可悲。 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涌上了徐母的眼眶。 她伸出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摸一摸儿子的额头。 可手伸到一半,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长大了。 早就不再是那个,受了委屈,会跑来找她哭诉的小男孩了。 他的伤,他的痛,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无能为力。 能治好他的药,被他自己,弄丢了。 徐母守在床边,刚要去拧条热毛巾。 床上的人,却又开始说胡话。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呢喃。 而是带着一种被撕裂的痛苦。 “白芷……你心好狠。”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你不会……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一句句破碎的控诉,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 徐母听得稀里糊涂的,彻底怔在了原地。 对不起他的事? 白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以为儿子只是因为离婚而痛苦,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话里,藏着太多的不甘。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心疼地看着儿子紧皱的眉头。 算了,还是等他醒了再问吧。 她打来一盆温水,细细地,帮他擦拭着脸颊和手。 第二天,徐墨怀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头痛欲裂。 宿醉的后遗症,让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 他睁开眼,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天花板,努力回忆着。 昨天……是周时琛把他送回了老宅。 他坐起身,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脑海里,那张刺眼的孕检单,再一次,清晰地浮现。 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下了楼。 客厅里,徐母正端坐在沙发上,脸色算不上好。 看见他下来,那双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一副恨铁不成钢得表情。 老人家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奈。 “白芷在的时候,你不知道珍惜。” “现在白芷不要你了,你才知道后悔。” “可惜,已经晚了。” 徐母的话,像是一根根针,扎在徐墨怀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下意识地,想开口争辩。 第三百六十九章 意识到错误,迟了! 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能说什么? 难道要告诉母亲,陈白芷怀了别人的孩子,所以他才这么痛苦吗? 不,不能。 母亲年纪大了,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这份屈辱,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他垂下眼,沉默地,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 正在沉思间,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尹杰打来的。 徐墨怀接通了电话。 那头,传来尹杰一贯沉稳,却难掩急切的声音。 “徐总,找到了。” 短短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徐墨怀死寂的心湖里,炸开了万丈波澜。 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瞬间迸发出一股骇人的亮光。 “我马上回公司。”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颤抖。 挂了电话,他看都没看徐母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妈,我有事,先回公司了。” 他的脚步匆匆,带着决绝。 只留下徐母一个人,还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只能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还能不能把白芷给追回来。 黑色的宾利在公路上疾驰。 徐墨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用力。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唯有尹杰那句找到了,像是一道微弱的光,为他指引着方向。 找到了什么? 他当时激动得,甚至都忘了问。 可他心里却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在告诉他,一定和陈白芷有关。 除了她,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如此失控。 他要一个答案。 一个由她亲口说出的答案。 …… 总裁专属电梯叮的一声,门应声而开。 徐墨怀几乎是冲出来的。 他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带着褶皱的衬衫,下巴上胡茬青黑,眼底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 周身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戾气。 尹杰早已等在了办公室门口。 看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专业的镇定。 他一言不发,快步上前,将手里那份薄薄的文件,递了过去。 徐墨怀一把夺过。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飞快地,翻开了文件夹。 几行打印的黑字,撞入眼帘。 当看清最上方那个地址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京北市。 竟然是京北市。 与他,只隔着一座城市。 这么近的距离,他却查了这么久,都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他甚至还拜托了国外的所有朋友,像个疯子一样,满世界得打探她的下落。 原来,她一直都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尹杰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适时地,在旁边开口解释。 “我们派出去的人,先是去了少夫人户籍上登记的那个住址。” “但很不巧,那里已经拆迁了。” “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才找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尹杰的声音,平稳而清晰。 户籍地址。 拆迁。 这些他全然不知。 结婚三年,他竟然对她的家庭,一无所知。 他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他甚至,连她那本薄薄的户口本,都没有打开看过一眼。 迟来的愧疚,席卷了他。 这是他结婚三年来,第一次,要去妻子的家里。 心里,竟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紧张。 徐墨怀强行压下心头的各种情绪,声音沙哑得厉害。 “确定白芷就在那里?”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乞求。 然而,尹杰却摇了摇头。 那个轻微的动作,像是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熄了他心中刚刚燃起的那簇火苗。 他眼里的光,瞬间黯了下去。 整个人,又变回了那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尹杰见状,立刻补充道。 “派去的人没有见到少夫人本人。” 他的话,让徐墨怀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但是,经过反复确认,现在住在那所房子里的,的确是少夫人的家人。” 陈白芷的家人。 这几个字让徐墨怀的心口猛然一缩。 他想起来了。 陈白芷很久之前提过一次,说家里只剩下她和奶奶相依为命。 那现在住在那里的,会是她的奶奶吗? 还有没有别人?他们知不知道她在哪儿? 无数个念头像一团乱麻,在他脑子里搅成一团。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也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亲自去确认。 他要一个答案。 他将那份薄薄的文件,死死地攥在手里。 想到这里,徐墨怀眼睛微微眯起,冷冷地开口道。 “现在出发,去京北市。”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命令。 尹杰甚至来不及应声,徐墨怀就已经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电梯口走去。 …… 在老家的陈白芷,却难得清净了两天。 冬日的暖阳,懒洋洋地,洒在小院里。 她搬了张藤椅,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岁月静好,这四个字,从未如此刻这般真切。 她正闭着眼小憩,院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陈白芷睁开眼,便在院子里跟顾廷之碰上。 对方还是跟之前一样,热情得跟她打招呼。 “今天天气不错,出来晒晒太阳?” “是啊。” 陈白芷浅笑着回应。 顾廷之没有再多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自己的院子。 没有再说出让她尴尬得话。 这让陈白芷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了。 两个人终于可以像之前一样,正常的交流了。 不用刻意躲避,也不用再费心思考如何回应那些过于热切的关心。 只是作为邻居,最简单,也最舒服的相处。 这样很好。 在老家待了快一个星期了,终于等到了许晗的第二个电话。 铃声响起时,陈白芷立刻就拿起了手机。 接通电话之后,这次是陈白芷先开口。 “晗晗,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干儿子都想你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酸酸的,带着一点生气的意味。 话筒那头,许晗听了,慌忙解释道。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错了还不行嘛。” 第三百七十章 机会要等明年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继续说道。 “白芷,你也知道。” “快过年了,我们报社忙得很。” “等我有空,别说给你打电话。” “我直接开车去看你跟我干儿子了。” 许晗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活力,却掩不住倦意。 陈白芷能想象出她此刻,大概又是顶着一双熊猫眼,在成堆的稿件里奋战的模样。 心里那点小小的抱怨,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只剩下心疼。 “好吧,这次原谅你。” 陈白芷想了想,继续说道。 “这两天刚好周末,你过来呗。” “我给你做好吃的,补补身体。” 许晗听了陈白芷的话,直接哀嚎道。 “不行啊!” “忙啊,我的姑奶奶。” “周末也要加班,我们主编都快把我们当牲口使了。” 她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控诉。 陈白芷被她逗笑了,心里的那点担忧也散了些。 只要她还能这么中气十足地抱怨,就说明问题不大。 许晗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突然一转,语气里带上了神秘。 “白芷,你知道吗?” “现在还有一个人比我更忙。” 陈白芷心里微微一动。 唇角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一个名字,立刻就从心底浮现了出来。 关于那个男人的消息,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与他有关的一切,对现在的她来说,都只是徒增烦恼的噪音。 电话那头,许晗没有察觉到她的沉默,继续用那种八卦的语气说道。 “徐墨怀现在满世界的在找你。” “而且,我还听说,他已经去过仁爱医院了。” “你说,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你怀孕的事情了。” 仁爱医院。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陈白芷的耳边炸开。 她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眼下,顾廷之也没有在医院,徐墨怀去了,以他的手段,肯定会查个彻底。 想要瞒住,恐怕是不可能了。 许晗说完,察觉到对面一直没有回应,急切地,追问了一句。 “白芷,你还在听吗?” “你没事吧?” 陈白芷深深呼出一口气,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很快,就被一抹坚决所取代。 知道了又如何? 那些伤害,那段千疮百孔的婚姻,并不会因为他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就一笔勾销。 这个孩子,是她一个人的。 “我没事。” 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淡淡的。 “知道也晚了。” “我不会再回头,也不会让他认这个孩子。” “就算他找到我,我还是坚持要离婚。” 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决绝,不带丝毫的犹豫。 许晗听了陈白芷的话,立刻高声附和。 “白芷,就是,到时候孩子有两个妈妈就够了,不需要那个渣男爸爸。” 从感情方面来说,她是一万个赞成陈白芷离婚的。 她亲眼看见,这段婚姻对自己闺蜜的伤害太多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约定了过年放假的时候见面,才依依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陈白芷放下手机,嘴角的弧度,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院子里,阳光正好。 可她的心,却像是被一片乌云,笼罩了起来。 许晗的电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 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好在,第二天中午,两家奶奶约好了一起在陈白芷家里吃饭,这份热闹冲淡了她心头的那点阴霾。 顾廷之一大早就出去了。 拎着个菜篮子,说是要去镇上买点新鲜的菜。 他回来之后,还不到十一点,就一个人钻进了厨房。 很快,里面就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陈白芷有些不好意思,哪有让客人动手做饭的道理。 更何况,什么活都让一个大男人干。 她心里也过意不去,也跟着进了厨房。 刚一进去,就看见顾廷之正系着围裙,在水池边处理着一条鱼。 那熟练的动作,一点也不像个医生。 听到脚步声,顾廷之回过头。 “白芷,你出去吧。”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去歇着就行。” 男人的声音温和,带着关切。 一股暖流,缓缓淌过陈白芷的心田。 这种被人细心照顾的感觉,太过陌生,也太过温暖。 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唇边漾开一抹浅笑。 “不用。” “我给你帮帮忙,也可以让两个奶奶早点吃上饭。” 她说着,便走上前,自然地拿起旁边袋子里的青菜,开始择洗起来。 顾廷之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便没有再坚持。 厨房不大,两个人,一个洗菜,一个杀鱼。 谁都没有再说话,却有种奇异的和谐。 陈白芷洗完了菜,一抬头,就看见男人正在给鱼肉剔骨。 他的动作专注而认真,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看着男人熟练的处理这鱼肉,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眼前的男人,确实是个好男人。 温柔,体贴,会照顾人,和徐墨怀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一个像冬日暖阳,一个却是伤人利刃。 可惜,她对他,并没有男女之间那种特殊的感情。 她的心,早在三年的婚姻里,被磋磨得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澜了。 她想到什么,缓缓开了口。 “廷之哥,没想到,你不但可以拿手术刀,做菜也这么厉害。”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叹。 “不知道谁有福气,可以家给你这么好的男人。” 她的话是发自肺腑的,可听在男人的耳朵里,却更像是再次无情的拒绝。 顾廷之手上剔着鱼骨的动作,微微一顿。 温柔,体贴,会照顾人。 这些都是很好的标签。 却也是最客气,最疏离的评价。 像是在说,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 顾廷之很想说,我只想为你下厨。 那个有福气的人,我只想是你。 但是,他又怕吓跑了眼前的女孩。 她好不容易,才在他面前卸下了一点点防备。 他不能操之过急。 他压下心中的翻涌的情愫,故作轻松的,扯了扯嘴角。 “今天这一顿饭吃了之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要等明年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陌生小妹守家门 陈白芷闻言,下意识地就问出了口。 “廷之哥,怎么了?” 顾廷之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她。 “医院突然通知让我回去,而且家里也给我打电话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失落。 “我应该这两天就走。” 陈白芷听了他的话,了然的点了点头。 心里,竟也生出不舍。 却听见男人继续说道。 “徐墨怀可能已经知道你怀孕的事情了。” 他的语气,沉了下来。 “你要有个心里准备,我怕他会突然找上门来。” 我知道。 陈白芷几乎是脱口而出。 听见她如此轻松就说出了这三个字,顾廷之愣了一下。 陈白芷看着他眼里的错愕,轻声解释道。 “是许晗告诉我的。”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坚决。 “不过,我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顾廷之听出了她话里的决绝。 就算徐墨怀找来,她也不会考虑跟那个男人复合。 就算两个人之间,有了孩子这个牵绊。 微弱的希望,在他心底悄然升起。 只要陈白芷不原谅徐墨怀,那他,便有机会。 只要他等。 总有一天,他能等到她回头看见自己。 两个人做饭,效率就是高,很快饭菜就被端上桌了。 不到十二点,一桌丰盛的午餐,就被端上了桌。 糖醋鱼,小炒肉,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汤。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气氛相当融洽。 两个奶奶拉着顾廷之,不住地夸他手艺好,人又能干。 顾廷之只是笑着,偶尔目光会不经意地,落在对面那个安静吃饭的女人身上。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温柔的光。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 …… 而另一边。 黑色的宾利,像一道离弦的箭,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徐墨怀坐在后座,手里死死地攥着那份文件。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他一眼都没有合过。 他只是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死死地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 京北市。 这三个字,像是一根针,反复地,扎在他的心上。 越是靠近,那股尖锐的刺痛,就越是清晰。 他就要见到她的家人了。 可他的心情,却不是喜悦,而是铺天盖地的心虚。 他要怎么介绍自己? 说自己是陈白芷的丈夫吗? 一个连妻子家在哪里都不知道的丈夫。 一个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却将她逼得走投无路的丈夫。 他有什么资格。 车子,终于在导航的指引下,驶入了一片老旧的居民区。 道路两旁,是有些年头的居民楼,墙皮斑驳。 徐墨怀的心,也跟着,一寸寸地往下沉。 这就是她长大的地方吗? 尹杰将车停稳。 “徐总,到了。” 徐墨怀像是没有听见。 他只是透过车窗,怔怔地看着不远处那栋,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二层小楼。 小楼带着一个院子,院墙上爬满了干枯的藤蔓。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他推开车门,长腿迈了出去。 他走到那扇紧闭的木门前,抬起的手,却在半空中,僵住了。 他害怕。 怕敲开这扇门,得到的,依旧是失望。 怕这里,根本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尹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却紧绷的背影,不敢出声打扰。 许久。 徐墨怀终于抬手,叩响了那扇门。 叩叩叩—— 三声沉闷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他几乎要失去所有耐心的时候。 门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吱呀—— 木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门后,露出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 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她扎着马尾,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正一脸警惕地,打量着门外的男人。 “请问你们找谁?” 小姑娘看着门口的两个男人,警惕地问了一句。 尹杰反应迅速,直接问道。 “我们找陈白芷,请问她在家吗?” 听见他的话,小姑娘又在他们两个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皱着眉说道。 “你们是谁,为什么找我姐姐?” 姐姐。 这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徐墨怀的心上。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妹妹。 听见姐姐这个字眼,徐墨怀先是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他立刻上前一步,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急切。 “你是白芷的妹妹?” “那她现在在家吗?” 他说着,就想往里闯。 小姑娘却死死地守在门口,一步不让。 他看着她倔强的眼神,胸口一阵起伏,只能急切地解释道。 “白芷是我的妻子,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我找她,就是想跟她把话清楚。” 而小姑娘听了他这番话,却是一脸的吃惊。 她再次看了看眼前高大帅气的徐墨怀,脸上满是是不相信的表情。 “你说跟我姐结婚了?” “怎么可能,怎么我都不知道我姐结婚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且,我也没有听我姐提起过你。” 她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将他最后的伪装,也无情地剖开。 原来,他们的婚姻,她连自己最亲的家人,都没有提起过。 而小姑娘的话,徐墨怀再也听不着去了,直接冲着里面喊道。 “白芷,你出来,我们把话说清楚。” 他的声音,带着濒临崩溃的沙哑。 小姑娘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这么冲动,只能无奈的打开门让他们进来了。 她没好气的说道。 “我姐现在不在家。” “不信,你们自己找吧。” 徐墨怀一肚子的不甘心,在客厅里又喊了两声。 “陈白芷!” “你出来!”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的心一下子又沉到了谷底。 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来到这里,就是想当面问个清楚。 问她跟顾廷之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又扑了个空。 站在门口的小姑娘,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第三百七十二章 开房门见醉汉 “喂。” “你们不会是骗子吧?” 她的话,突兀又刺耳。 徐墨怀没有理会。 小姑娘却不依不饶,继续开口。 “我可告诉你们,别想打我姐的主意。” “我姐姐一直跟廷之哥在一起,感情好得很。” “跟别的男人结婚,那是更不可能的事情了。” 廷之哥。 这三个字,每一个都重重地砸在徐墨怀的神经上。 他猛然转过身,死死地盯着那个女孩。 “你说什么?” “你也认识顾廷之?” 他现在一听见这个名字,就控制不住地暴躁。 小姑娘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但还是梗着脖子。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 她的话,让徐墨怀的内心彻底溃不成军。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理智崩塌的声音。 女孩还在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渊。 “而且,我姐跟廷之哥上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上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这句话,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地回响,炸裂。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那他算什么? 他们三年的婚姻,又算什么? 一个笑话吗? 怪不得。 怪不得陈白芷前脚刚离开,顾廷之那个男人后脚就请了长假。 怪不得她在医院里,身边陪着的人,也是顾廷之。 原来是这样。 徐墨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硬。 脑袋里一阵阵地发晕,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 他好像看见陈白芷和顾廷之站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 而他,只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可笑的闯入者。 后面那个小姑娘又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轰鸣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过身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车上的。 整个大脑,都成了一片无法思考的空白。 尹杰看着自家老板那副失魂落的模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快步跟上去,拉开车门。 徐墨怀坐进车里,整个人都陷在后座上,一动不动。 尹杰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男人苍白的脸,几次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默默地发动了车子,缓缓驶离了这个地方。 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巷口。 院门口。 小姑娘看着那辆豪车彻底不见了踪影,脸上那份警惕,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砰的一声关上了木门。 随即,便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她熟练地翻到一个号码,迅速拨了出去。 电话立刻就被接通了。 女孩压低了声音,对着话筒开口。 “柳筱姐姐,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去做了。” 她的腔调里,带着讨好。 “你答应我的事情,什么时候安排呢?”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姑娘开开心心地应了两声,才挂了电话。 而徐墨怀离开之后,没有再回公司,而是直接回到了枫华公寓。 他打开酒柜,把所有的酒都拿了出来。 一瓶,两瓶,三瓶。 红酒,威士忌,白兰地。 凡是能看到的,都被他粗暴地扫落在地毯上。 今天,没有人打扰自己,他想一个人喝个痛快。 柳筱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了徐墨怀回来。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那个叫陈白芷妹妹的女孩,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看来,徐墨怀相信了小姑娘的话。 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从对面的公寓里,透过窗帘的缝隙,清晰地看到男人家里的灯亮了。 紧接着,她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在客厅里来回走动。 然后,他开始疯狂地从酒柜里拿酒。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痛苦绝望的模样。 男人一回家就开始喝酒了。 这很好。 醉了的人,才最好掌控。 她不急,耐心地等待着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等到男人喝的差不多了,她才起身,准备去对面的公寓。 不过,出门前,她特意穿上了一身职业套装。 白色的真丝衬衫,黑色的包臀裙,外面套着一件剪裁得体的西装外套。 套装的风格,就是陈白芷平时的穿衣风格。 她甚至还学着陈白芷的样子,将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了脑后。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玄关,按下了徐墨怀公寓的门铃。 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她又按了一次。 依旧是一片死寂。 柳筱没有再等,直接输入了密码。 门应声而开。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随即换上了一副担忧的表情。 客厅里,一片狼藉。 空酒瓶倒了一地。 徐墨怀就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柳筱缓缓地走过去,蹲下身子。 她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他。 “墨怀?” “墨怀,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徐墨怀喝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朦朦胧胧中,似乎听见了有人在叫他。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一片模糊。 逆着光,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穿着他最熟悉的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是她。 是陈白芷。 他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嘴里喃喃的说道。 “白芷,是你吗?”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你终于肯回来了。” 柳筱看着他醉眼朦胧的样子,心里一阵窃喜。 她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用那双温柔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手心,带着灼人的温度。 徐墨怀贪恋着这份久违的温柔。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只作乱的手。 他将她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白芷,你告诉我。” “我让你亲口告诉我,你没有骗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乞求。 “那个女孩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你跟顾廷之,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对不对?” 柳筱看着醉得连人都分不清的男人,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柔声开口。 “墨怀,你喝多了。” “我扶你去房间休息。” 她说着,就想去扶他。 徐墨怀却固执地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第三百七十三章 柳筱趁虚而入 “不。” “你先回答我。” 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告诉我,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我们这三年的婚姻,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柳筱的心里,闪过不耐。 但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似水的模样。 “墨怀,你真的喝多了。” “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她想要安抚他。 可今天的徐墨怀,却异常的执拗。 他猛然一个用力,将她整个人都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柳筱猝不及防,惊呼一声,倒在了他的身上。 “白芷。”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 “别走。” “求你,别再离开我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助。 柳筱的身子,僵了一下。 随即,她便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的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 “我不走。” “墨怀,我不走了。” 她的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 听到她的保证,男人紧绷的身体,才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柳筱感受着男人均匀的呼吸,确定他已经睡熟了。 她嘴角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 陈白芷,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而你,将永远地失去他。 第二天,徐墨怀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 宿醉的后遗症让他整个大脑都钝痛不已。 他撑着手臂,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身侧传来的轻微动静,让他动作一顿。 他僵硬地转过头。 当看清躺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时,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了。 柳筱。 她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晚上,他明明是一个人在家里喝酒。 怎么早上醒来,床上会多出一个人。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身边的柳筱也醒了过来。 她发出一声轻微的嘤咛,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血色尽褪。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薄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墨怀?”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惊慌。 徐墨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柳筱的眼圈,慢慢地红了。 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欲坠不坠。 她带着哭腔,声音都在发抖。 “墨怀,昨天晚上我看你喝醉了,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我不放心,就想着过来照顾你一下。” 她的话,让徐墨怀的记忆出现了松动。 他好像是听见了门铃声,也好像是听见有人在叫他。 可他喝得太多了,后面的事情,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只听柳筱继续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谁知道,谁知道你把我当成了白芷姐姐。” 白芷姐姐。 这四个字,让徐墨怀的心脏骤然紧缩。 他想起了那个模糊的,穿着职业套装的身影。 柳筱抽噎了一下,仿佛难以启齿。 “然后,然后我们就……” 她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没有把话说完。 但那未尽之言,却比任何直白的话语,都更加清晰。 徐墨怀听了她的话,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搭在床侧的双手,也慢慢收拢。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 他看着柳筱肩膀上露出的点点红痕,大脑彻底停止了思考。 柳筱见他迟迟没有反应,以为他不相信。 她咬着下唇,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墨怀,我是自愿的。” 她强忍着哭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你放心吧。” “我不会让你对我负责的,我也不会告诉白芷姐姐的。” “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柳筱说完,便慌乱地推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不敢去看徐墨怀的表情,只是背对着他,胡乱地捡起散落在地毯上的衣服。 白色的衬衫,黑色的包臀裙。 那身衣服,刺痛了徐墨怀的眼睛。 柳筱飞快地穿好衣服,甚至连头发都来不及整理。 她拉开卧室的门,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她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徐墨怀坐在凌乱的床上,一动不动。 空气里,还残留着她身上陌生的香水味,混合着浓重的酒气,令人作呕。 他怎么会碰陈白芷以外的女人? 在跟陈白芷结婚之前,他虽然跟柳筱谈过,但两个人之间清清白白,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 结婚这三年来,他更是洁身自好。 无论他和陈白芷的关系降到冰点,还是在外面应酬到多晚,他都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这是他的底线。 也是他对这段婚姻,最起码的尊重。 可现在,他亲手打破了这一切。 在他被陈白芷和顾廷之的事情,折磨得快要发疯的时候。 在他最需要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 他却做了最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 一阵灭顶的自我厌恶,席卷而来。 徐墨怀抬起手,重重地砸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坚实的木质柜角,瞬间裂开了一道缝。 手背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可这点痛,却远远不及他心里的万分之一。 而陈白芷好不容易清净了几天,又接到了许晗的电话。 刚接通电话,许晗咋咋呼呼的叫嚷便冲了过来。 “白芷,我告诉你一个炸裂的消息。” 陈白芷将手机拿远了一些,等着她的下文。 “今天早上,有人拍到,柳筱从徐墨怀住的那个枫华公寓,哭着跑了出来!” 许晗的声音里满是愤慨。 “你说他们两个,不会是旧情复燃,破镜重圆了吧?” “我就说,渣男就是渣男,狗改不了吃屎。” “你这才刚离开多久,他就这么饥不择食了!” 破镜重圆。 这四个字,让陈白芷的心口猛然一窒。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她的另一只手已经拿起了桌上的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动。 她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柳筱和徐墨怀的名字。 屏幕上跳出来的,都是些陈年旧闻。 根本没有许晗说的什么热搜。 什么都没有。 第三百七十四章 尹杰报信,徐墨怀震了? 她缓了缓,清了清喉咙,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 “他要跟谁复合,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跟我无关。” 电话那头的许晗沉默了几秒。 再次开口时,她难得用上了严肃的口吻。 “白芷,你真的放下了?” “你别骗我,也别骗你自己。”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受,只是想让你彻底看清楚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别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我知道。” 陈白芷应了一声。 “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 她又反过来安慰了许晗几句,听着对方又骂了几句徐墨怀,才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忙音,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可她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柳筱从他公寓哭着跑出来。 这句话,在她的脑子里盘旋不去。 为什么哭? 是徐墨怀欺负她了,还是他们吵架了? 破镜重圆的过程,也这么不顺利吗? 她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去设想那个画面。 徐墨怀和柳筱,在他和她曾经的家里。 他们会做些什么,又会说些什么。 一想到那些可能发生的场景,她的胸口就传来一阵阵的闷痛。 还不到一分钟,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这次来电显示的名字,让陈白芷的动作顿了一下。 顾廷之。 她滑开了接听键。 男人温和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磁性。 “白芷,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陈白芷嗯了一声。 “之前一直说要请你吃饭,拖到了现在。” “明天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出去吃个饭,就当是给我践行了。” 他的邀约,礼貌又周到。 听见男人的话,陈白芷想了想,便一口答应了。 “好。” “时间地点你定,到时候发给我就行。” 一顿践行饭,合情合理。 顾廷之很快便把餐厅的地址和时间发了过来。 陈白芷看了一眼,便放下了手机。 而此时,徐氏集团顶层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尹杰推开门走进去,便看到自家总裁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尹杰刚走进办公室,便听见自家总裁沙哑地问了一句。 “都处理干净了吗?” “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 尹杰立刻接了一句。 “网络上不会再有任何相关消息。” 他停顿了一下,想到什么,继续说道。 “徐总,我们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了少夫人现在落脚的地方。” 沙发上的男人身形一震,猛然抬起了头。 “确定吗?” 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急切。 尹杰胸有成竹地说道。 “千真万确。” 他说着,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徐墨怀伸出手。 他的指尖在触碰到那张照片的边缘时,竟然有了一瞬的迟疑。 他还是接了过来。 照片上,是一个清幽雅致的乡下小院。 陈白芷走在前面,顾廷之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院门。 照片的拍摄角度很刁钻,看起来,就像是顾廷之正体贴地护着她回家。 原来,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 那个小姑娘的话,再一次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我姐姐一直跟廷之哥在一起,感情好得很。” “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这张照片,将这些话,死死地烙在了他的心上。 他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残忍的印证。 尹杰看着徐墨怀瞬间沉下去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徐总,需要把少夫人接回来吗?” 接回来? 徐墨怀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 凭什么? 用什么身份? 用一个刚刚跟别的女人发生过关系的,肮脏的丈夫的身份吗? 他挥了挥手,声音里满是疲惫。 “不用。” 尹杰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老板那副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得到指示,安静地退出了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 门被关上,徐墨怀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脑子混乱一片。 他要去吗? 去那个地方,去看陈白芷跟顾廷之两个卿卿我我的场面?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他就觉得心脏疼得无法呼吸。 还有,更让他头疼的是,今天早上柳筱从他的住处出来,竟然被人拍到了。 他虽然第一时间就让人把所有的痕迹都处理掉了。 但是,他还是担心。 担心这件事情,会被陈白芷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这样的担心。 到了约定好的吃饭时间,陈白芷便开始准备出门。 她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 里面挂着的,大多是黑白灰色系的职业套装。 这是她过去三年的盔甲。 如今看着,却觉得有些刺眼。 它们代表着徐太太的身份,代表着那段压抑到令人窒息的婚姻。 每一件,都像是无声的枷锁。 她的目光在那些深色系的衣服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一件款式简单的米色连衣裙上。 她随手将它取了下来,换上。 镜子里的女人,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总算多了几分生气。 这样就好。 她不想让朋友为自己担心,更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弃妇。 离婚而已,不是天塌了。 她对着镜子,扯出一个不算熟练的微笑。 陈白芷一出门,便就看见顾廷之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他斜倚在车门上,穿着一身休闲的灰色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又清朗。 看到她出来,男人立刻站直了身体,朝着她笑了笑。 他快步走过来,绅士地为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他的手,还体贴地护在了车门顶上,防止她碰到头。 陈白芷道了声谢,坐了进去。 上车之后,她才带着歉意开口。 “廷之哥,不好意思,又让你等我。” “我也是刚到。” 顾廷之说着,侧过头来看她。 他的目光落在她今天的穿着上,眼里闪过惊艳,但很快便恢复了温和。 “白芷,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他的声音里满是诚恳。 “还像之前那样相处,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我只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第三百七十五章 白芷拒回京,墨怀怒视? 他承诺过,会退回到朋友的位置。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感情,给她增添任何额外的负担。 看着她日渐憔劳的脸,他只有心疼。 回到原来的关系,陈白芷求之不得。 许晗说得对,她不能刚逃出一个漩涡,又立刻跌进另一个。 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她现在都需要喘息的空间。 顾廷之的分寸感,让她紧绷了一天的心弦,终于得以放松。 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实了许多。 “好的,廷之哥。” 她促狭地眨了眨眼,语气也轻快了起来。 “那今天这顿饭,你买单哦。” 顾廷之看着她难得露出的俏皮模样,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出声。 “好。” “都听你的。” 这样像家人一样相处,才会让她没有压力。 是最好的距离。 很快,车子就到了市区。 顾廷之定的是一家西餐厅,环境不错。 餐厅里流淌着低回的爵士乐,灯光是温暖的橘黄色,气氛静谧而舒适,很适合聊天。 两个人相对而坐,侍者很快送上了菜单。 他们各自点了餐,在等待的间隙里,陈白芷先开了口。 “廷之哥,你今天就要回去吗?” “是啊。” 顾廷之应了一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温柔。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从容。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前天,徐墨怀去医院里查你的病例。” 男人的声音很平稳,还特意放慢了速度。 “被家里人知道了,他们让我尽快回去。” “我也想回去,把事情处理一下。” 徐墨怀。 听见这个名字,陈白芷端着水杯的手指,蓦地收紧。 她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男人是怎样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去调查她的隐私。 而这份理直气壮,又给别人带去了多少麻烦。 一阵强烈的内疚,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垂下眼睫,不敢去看对面男人的眼睛。 “对不起啊,廷之哥。”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歉意。 “上次让你丢了院长的职位,这次又害你被家里人骂。” “是我连累了你。” 她就像一个麻烦的源头,不断地给身边的人带去困扰。 尤其是对顾廷之。 他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她拖下水。 顾廷之看着她一脸歉疚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他放在餐桌下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又缓缓松开。 有一种冲动,想要越过这张小小的餐桌,去抓住她的手,告诉她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他不能。 他不能再越雷池半步。 他不想把眼前这个好不容易才卸下一点防备的女人,再次推远。 他板起了脸,语气里带着佯怒。 “都说了把我当亲哥哥,怎么还又说对不起?” 陈白芷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语气,弄得愣了一下。 她抬起头,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廷之哥,这些毕竟都是因为我而起都,我还是过意不去。” 她的固执,让男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又把水杯不轻不重地放回桌面。 “好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却又带着安抚。 “这些都不是问题。” “大不了,我还回美国去。” 他说完,停下手上的动作,再次看向了陈白芷。 “白芷,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陈白芷还沉浸在男人刚才的话里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大不了,回美国去。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是一个医生职业生涯的重大变动。 顾氏那么大一个家族,因为自己,却容不下一个顾廷之。 这份人情,太过沉重。 她想,或许换个城市,对大家都好。 彻底远离京市那个漩涡中心。 想到这里,陈白芷才缓缓开口。 “我决定留在这里,自己开个律所。” “你不打算回京市了?” 顾廷之似乎没想到陈白芷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以为她只是回老家暂住。 不过,也能想明白。 毕竟对陈白芷来说,京市有太多不愉快的回忆。 那里有徐墨怀,有那段让她疲惫不堪的婚姻。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他脸上的讶异很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温和。 “也好。” “这里环境清静,很适合生活。” “如果你决定好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开口。” 男人的支持,没有半分犹豫。 陈白芷的心里流过一阵暖意。 “谢谢你,廷之哥。” “律所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 她不想再给他添任何麻烦。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将那份沉重的心情一并咽下。 “以后就在这里做个小律师,接一些简单的案子,也挺好的。” 她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顾廷之看着她,也跟着笑了。 “听起来不错。” “要是遇到了什么难缠的客户,可以介绍给我,我帮你打发掉。” 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 陈白芷被他逗笑,眉眼都舒展开来。 “那我可记下了。” “到时候廷之哥可别嫌我烦。” 两个人聊得太投入,都没有发现马路对面有一辆车一直停在那里。 不知道已经观察他们多久了。 徐墨怀坐在车里,眼睛死死盯着对面餐厅里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橘黄色的灯光下,他们的侧脸都显得格外柔和。 陈白芷的脸上,带着他许久未曾见过的笑容。 是发自内心的,轻松又愉悦的笑。 而那个笑容,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恨不得马上冲进去,把两个人分开。 可是,他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又犹豫了。 柳筱从他公寓里跑出去,被拍到了。 虽然他已经处理干净,但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 他现在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用一个不清不白的身份,去打扰她的新生活吗? 他想起那个自称是陈白芷妹妹的话。 “我姐姐一直跟廷之哥在一起,感情好得很。” 餐厅里的两个人从上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他才是那个后来者。 是那个拆散了他们的人。 这些话,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脑子里回响。 第三百七十六章 白芷砍价碰壁 尹杰递给他的那张照片,再次浮现在眼前。 顾廷之护着陈白芷走进小院的背影,和谐得像一幅画。 而现在,这幅画的主角,正坐在他对面,相谈甚欢。 徐墨怀眼里似乎有怒火要灼烧起来了。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收拢,骨节根根分明。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那个女人,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如今却对着另一个男人笑靥如花。 凭什么? 他猛然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个刺目的画面。 “走吧。”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尹杰听见自家总裁的指令,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从后视镜里看过去,再次确认。 “徐总,您的意思是,现在回京市?” 坐在后排的男人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沉闷的音节。 “嗯。” 尹杰不再多问,重新坐正了身体。 他刚准备发动车子,就看见餐厅的玻璃门被推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他立刻开口提醒。 “徐总,他们出来了。” 后座的男人没有反应,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尹杰停顿了一下,继续报告自己看到的情况。 “而且,两个人好像要分开了,正往不同的方向走。” 听见这句话,后座上原本颓然的男人,瞬间坐直了身体。 徐墨怀看向对面,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餐厅门口,陈白芷正与顾廷之告别。 “廷之哥,今天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 顾廷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动作自然又克制。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陈白芷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她需要一点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来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 顾廷之没有勉强。 “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他叮嘱了一句。 “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会的。” 陈白芷应下。 “你开车也慢一点。” 顾廷之站着没动,看着她转身,汇入街道的人群里。 直到她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他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朝着与陈白芷相反的方向,缓缓驶离。 徐墨怀看着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街角,胸口那股窒息的钝痛,终于消散了些许。 他们没有一起回去。 他们分开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照片上的画面,小姑娘尖锐的话语,似乎都变得不那么真切了。 他看着那个独自走在街上的纤细身影,喉结滚动了一下。 “跟上去。” 尹杰听到指令,立刻发动了车子,不远不近地跟在了陈白芷身后。 车速很慢,几乎与她的步速持平。 一个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陈白芷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晚风吹在脸上,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湿润气息。 很舒服。 在这里,没有徐墨怀,没有他那个需要被所有人呵护的白月光。 她也不用再扮演那个识大体的徐太太。 不用夹在中间,看那两个人如何情深意重。 自由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陈白芷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抬头看着这座陌生的城市,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出来。 既然已经决定要留下来,不如就趁现在,把工作室的地址也看好。 等过了年,她就可以立刻着手准备开办自己的律所。 她不要再依附任何人。 这个想法让她重新充满了力量。 她拿出手机,查了一下附近的商业区,然后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下一条街,果然都是高耸的写字楼。 夜色中,一幢幢大楼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陈白芷的步伐轻快起来。 她很快就在一栋看起来很新的写字楼下,看到了悬挂着的招租广告。 她走进去,大厅里灯火通明,只有一个保安在前台值班。 “你好,请问这个招租的办公室,现在可以看吗?” 保安打量了她一下,指了指旁边墙上贴着的信息。 “具体的要问物业,上面有电话。” “好的,谢谢。” 陈白芷记下电话,走到一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对方似乎对这个时间点还有人咨询感到意外。 “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在楼下看到招租信息,想咨询一下办公室的租赁情况。” “哦,我们现在有七楼和十五楼两个单位在租,面积都是一百二十平。” “租金怎么算?” 对方报了一个数字。 陈白芷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 比她预期的要高出不少。 “可以便宜一点吗?” “这个是统一价,不好意思。”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 她挂断电话,没有立刻离开。 一百二十平,对于初创的个人律所来说,太大了些。 而且租金确实是个不小的负担。 她刚从那段婚姻里脱身,手上的资金并不算非常充裕,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她走出这栋大楼,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的另一栋写字楼下,同样挂着招租的牌子。 这一次,她没有急着打电话。 她先是绕着大楼走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 地段不错,交通也方便。 她走进大厅,这次的物业中心还有人。 一个年轻的女孩接待了她。 “小姐,是想租办公室吗?” “对,想了解一下。” 女孩热情地递上一份宣传册。 “我们现在主要推的是小户型,六十平到八十平,非常适合初创公司。” 这个面积倒是很合适。 陈白芷翻开宣传册,直接看向价格那一栏。 租金依旧不低。 “这个价格,包含了物业费和空调费吗?” “包含了基础物业费,但是水电和中央空调的费用是另外计算的。” 陈白芷合上了宣传册。 “我考虑一下,谢谢。” 她礼貌地道了谢,转身离开。 自己刚开始创业,一切都要从简。 还是应该找一个价位更适中的地方。 尹杰跟在陈白芷身后,看着她接连走进了两栋写字楼,又很快走了出来。 他等了一会儿,确认她已经走远,才悄悄地跟了上去。 第三百七十七章 白芷提离婚书,墨怀慌! 第一家大楼的保安还记得刚才那个漂亮的女人。 尹杰只用了几句话,就套出了陈白芷的来意。 第二家的物业中心,那个年轻女孩对尹杰的询问更加热情。 当他知道陈白芷的意图之后,快步回到车边。 车门一打开,尹杰便急切地开口。 “徐总,少夫人打算租一个工作室,在这里自己开一家律所。” 尹杰的话,让徐墨怀的心脏猛然一紧。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律所。 她要在这里开律所。 这个认知,比刚才看到她对另一个男人笑,还要让他难以承受。 那不是暂住,不是散心。 她要彻底留在这个城市,彻底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一辈子。 躲他一辈子。 不行。 他再也坐不住了。 徐墨怀猛然睁开眼,坐直了身体。 “她现在人在哪里?” 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尹杰立刻回答。 “应该还在附近找。” “开车。” 男人一声令下。 尹杰火速发动引擎,车子汇入车流。 过了两条街,尹杰终于在一个人流相对稀少的路口,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白芷正站在一栋略显陈旧的商住楼下,和一个中年男人交谈着什么。 “徐总,找到了。” 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 徐墨怀几乎是在车子停下的那一秒,就推开了车门。 他跳下车,大步流星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陈白芷刚刚跟这栋楼的房东谈妥了价格。 面积不大,位置也相对偏一些,但租金在她的预算之内。 对于刚起步的个人律所来说,足够了。 “陈小姐,你太有眼光了。” 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将一份打印好的合同递到她面前。 “我这地方风水好,以前租我这儿的人,后来都发大财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一并塞给她。 “租我的房子,保证你生意红火。” 陈白芷接过合同和笔,没有理会对方的吹嘘。 她低头快速地浏览着合同条款,确认了没有问题。 只要签下字,这里就会属于她的第一个自己的据点。 一个全新的开始。 她正准备落笔。 “她不需要。” 一个冷硬的,从不远处传来。 陈白芷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手里的合同就被抽走了。 那支笔也从她指间滑落,掉在了地上。 男人夺走了合同,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丢回给那个目瞪口呆的房东。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 陈白芷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攥住。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狠狠地拉进了一个坚硬又熟悉的怀抱里。 属于徐墨怀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起来。 陈白芷看着眼前的男人,愣了一下。 她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 她想不到,这个男人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 明明她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且,徐墨怀从俩没有来过她的老家。 他怎么会在这里? 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拼命想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出来。 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熟悉又霸道的味道,混杂着冷意。 一想到昨天,这个男人可能还跟他的白月光在一起过,陈白芷就觉得胃里一阵阵翻腾。 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只想立刻推开他,离他越远越好。 他今天不是应该留在京市安慰柳筱吗? 两个人不是传言要复合了吗? 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又算什么? 想到这里,陈白芷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喊道。 “徐墨怀,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尖锐,带着颤抖。 旁边的中年男人看着两个人拉扯在一起,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 他看着陈白芷一脸抗拒的模样,担心的问了一句。 “陈小姐,要不要我帮你报警啊?” 不等陈白芷开口,尹杰已经快步来到中年男人面前。 他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对方听后,脸上闪过了然,最后点了点头,拿着那份被丢回来的合同转身离开了。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陈白芷还在徒劳地挣扎。 男人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箍得她生疼。 她越是挣扎,他便收得越紧。 陈白芷坚决不想跟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情急之下,她低下头,朝着那只攥着自己手腕的大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牙齿陷入皮肉的感觉,清晰地传来。 徐墨怀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发出一声闷哼,但是还是忍着疼痛也没有松手。 他反而趁着她低头的瞬间,手臂用力,将她整个人更紧地揽进了怀里。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女人的脖颈上,带着痒意。 “白芷,跟我回家吧。” 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透着祈求。 陈白芷听着,却觉得无比的讽刺。 家? 这个字眼,对陈白芷来说,是多么的讽刺。 三年来,那个所谓的家,都是她一个人在守着。 空荡荡的房间,冰冷的家具,还有一颗永远也等不到回应的心。 自从决定离婚的那一刻起,那个地方对她来说,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不是家,只是一个华丽的牢笼,困住了她整整三年。 她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再也没有了焦距,只剩下死一般的平静。 陈白芷放弃了挣扎,连呼吸都变得轻微。 “徐墨怀,我已经把离婚起诉书寄给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徐墨怀的心上。 离婚起诉书。 这五个字,像五根尖锐的钉子,一瞬间扎进了徐墨怀的心脏最深处。 他不会签的。 绝对不会。 这个女人,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怎么能说走就走。 “白芷,我不会签的。” 男人把她抱得更紧了,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慌。 “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偷偷离开了。” “我说什么都不会签的。” 男人的话,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陈白芷猛然抬起头来,眼里的嘲讽再也掩饰不住。 “我离开了,不是正好给你跟柳筱腾地方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怎么,昨天你们两个不是破镜重圆了吗?” 昨天? 这两个字,比离婚还要尖锐,瞬间刺痛了徐墨怀的心。 第三百七十八章 竟然用奶奶来威胁她 昨天发生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时间就处理干净了吗? 网上的所有痕迹都被抹去,他以为这件事,永远不会传到她的耳朵里。 陈白芷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尹杰办事不利,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 还是说,她一直都在派人盯着自己? 一想到她可能误会了自己和柳筱的关系,甚至认为他昨天和柳筱在一起,徐墨怀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难怪她要咬自己,难怪她对自己如此抗拒。 原来在她的心里,自己已经是一个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混蛋。 这个认知,让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卸了下去。 正在这时,一道清冷的男声突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放开白芷。” 是顾廷之的声音。 陈白芷听见声音,仿佛在溺水时抓住了浮木。 她趁着徐墨怀愣神的片刻,猛然推了男人一把。 徐墨怀因为心神恍惚,竟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 陈白芷也踉跄着向后退去,终于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顾廷之也在这个时候,快步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将她整个人护得严严实实。 他看着对面脸色阴沉的徐墨怀,眼神里满是不悦。 “徐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 顾廷之的出现,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剑拔弩张。 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对峙着,一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压迫感,一个则带着温和却不容侵犯的坚决。 徐墨怀看着陈白芷躲在另一个男人身后的画面,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 那个位置,原本是属于他的。 他的妻子,现在却需要另一个男人来保护,并且用那种抗拒的姿态,对着他。 他越过顾廷之的肩膀,径直看向他身后的陈白芷。 “白芷,过来。”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命令。 陈白芷却只是从顾廷之的身后探出半个头,同样冷然地看着他。 “徐墨怀,你回去吧。”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她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敲碎了徐墨怀心底最后的侥幸。 男人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去。 他终于把注意力分给了面前这个碍事的男人。 “顾廷之,你不是被你父亲叫回去了吗?” “怎么?” “还有时间来掺和我们夫妻的事情。” 我们夫妻。 这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充满了宣示主权的意味。 顾廷之听见他提起自己的父亲,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早就料到,徐墨怀会在背后动用这些不光彩的手段。 他上前一步,挡得更严实了,不让徐墨怀的视线再落到陈白芷身上。 “徐墨怀,你太卑鄙了,只会在背后搞小动作。” “不过,这次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让白芷跟你回去。” “是吗?” 徐墨怀低沉的反问里,蕴含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压。 他向前逼近的动作,让本就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陈白芷的声音从顾廷之背后传来,打断了两个男人的对峙。 “你们两个都别说了。” 她从顾廷之的背后走了出来,彻底暴露在徐墨怀的面前。 她受够了这种被两个男人当作战利品一样争夺的感觉。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要自己解决。 陈白芷站定在两人中间,却更靠近顾廷之一侧,她迎上徐墨怀那双翻涌着怒气的黑眸,没有半分的退缩。 “我说了不会回去,就不会回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决绝。 “徐墨怀,我们已经在走离婚程序了。” “我希望你签了离婚协议,不要再来找我了。” 离婚协议。 这四个字像是一把利刃,再一次狠狠地扎进了徐墨怀的心里。 他看着她脸上的决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签了,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这个女人,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彻底从他的世界里飞走,再也找不回来。 他不能签。 绝对不能。 陈白芷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就打算离开。 她不想再跟这两个男人有任何纠缠。 “白芷。” 顾廷之叫了她一声,她也没有理会,只顾一个人往前走。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无论多难,她都会一个人走下去的。 结果,没走多远,就被徐墨怀再次拦住了去路。 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带着压迫感。 “白芷,跟我回去。” 男人还是固执的说着同样的话,声音里满是偏执。 陈白芷本来不打算理会,只想绕开他。 她真的太累了,不想再跟他做任何无谓的争吵。 却听见男人接着说道。 “是不是要我先把奶奶接回去,你才肯回去?” 男人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陈白芷耳边炸开。 她猛然停下了脚步。 奶奶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软肋,是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的人。 徐墨怀竟然用奶奶来威胁她。 她疲惫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了一片冷意。 这个男人,永远都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能最快最狠地刺痛她。 她看见了男人还是一副笃定的表情,那张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 他知道,她会妥协的。 陈白芷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无力。 “徐墨怀,你到底要无耻到什么时候?” 她只好说道。 “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你不能去打扰奶奶。”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颤抖。 远处的顾廷之眼睁睁看着陈白芷最后的妥协。 他看着她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男人的车。 他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快步回到了自己的车上,狠狠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而陈白芷坐上徐墨怀的黑色宾利之后,就把头转向了一边。 两个人一起坐在后座,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车内的空间很大,却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谁都没有再说话。 车子直接开回了枫华公寓。 当陈白芷看见那熟悉的烫金大字时,胃里瞬间一阵翻江倒海。 枫华公寓。 柳筱住过的地方。 一想到那个女人曾在这里生活过,甚至可能躺在她和徐墨怀的床上,她就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怀了顾廷之的孩子? 这里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残留着另一个女人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三年的婚姻是多么的可笑。 她猛然回头,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男人。 “徐墨怀,我不想回这里,你送我回满芳庭。” 她的声音冰冷,没有温度。 听了陈白芷的话,徐墨怀的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沉默了片刻。 他差点忘了,柳筱回国后,确实在这里住过几天。 难怪她反应这么大。 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再逼她。 男人转过头,对着前面的尹杰沉声吩咐。 “掉头,去满芳庭。” “好的,徐总。” 尹杰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调转车头,朝着满芳庭的方向开去。 车内的气氛,并未因此而缓和。 陈白芷将头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车子一路疾驰。 还没有到小区的门口,隔着很远一段距离,徐墨怀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廷之正站在自己的车旁,视线紧紧地盯着他们驶来的方向。 一看,就是在等人。 等谁,不言而喻。 男人眼中瞬间卷起了风暴,刚刚压下去的火气,以更猛烈的姿态,重新燃起。 原来她执意要回满芳庭,不是因为嫌弃枫华公寓,而是因为这里有个人在等她。 他竟然还觉得是自己委屈了她,真是可笑。 这个女人,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徐墨怀猛然转头,死死地盯住旁边闭目养神的陈白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陈白芷,你要回这里,就是为了跟你的廷之哥见面是吧?”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戾气。 “我们还没有离婚,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跟顾廷之双宿双飞了。” “徐墨怀,你胡说什么呢?” 陈白芷被他满是恶意的话惊扰,不悦地睁开了眼睛。 她顺着他的视线朝前看去。 果然,看见了站在小区门口的顾廷之。 他怎么会在这里的? 车子刚好已经到了小区门口,缓缓停下。 她不想再跟徐墨怀纠缠,也不想让顾廷之和徐墨怀再起冲突。 她只想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陈白芷对着驾驶室冷声说道。 “停车,我要下车。” “陈白芷你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徐墨怀忍无可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女人没有看他,只是将视线漠然地投向了窗外。 她的声音很淡,淡得没有任何情绪。 “随便你怎么想。” “放手。” 这两个字,彻底点燃了徐墨怀所有的怒火。 他不会放手的。 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的车里下去,然后走向另一个男人。 男人猩红着眼,对着前面的尹杰,几乎是吼出来的。 “回枫华公寓!” 尹杰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吓了一跳,但还是第一时间就执行了。 他猛一打方向盘,黑色的宾利在原地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将站在路边的顾廷之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的气压低得可怕。 徐墨怀一直没有放开陈白芷的手腕。 陈白芷也没有再挣扎。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心,也跟着一点点沉入了谷底。 直到车子再次停在枫华公寓的地下车库,徐墨怀也没有松手。 他几乎是粗暴地将陈白芷从车里拽了出来。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他一言不发,就这么拽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向电梯。 陈白芷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脚步踉跄地跟在他身后,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电梯门打开,他把人拽了进去。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第二层。 徐墨怀掏出钥匙,打开了公寓的门,直接把人拽了进去。 砰的一声巨响。 厚重的门板又被他用力地甩上。 刚一踏进客厅,陈白芷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适。 徐墨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来,让她不自觉地想起柳筱。 那个女人曾经也住在这里。 甚至,还可能和身边的这个男人,有过更亲密的接触。 一想到这个可能,陈白芷的胃里便开始翻江倒海。 她忍着那股几欲作呕的恶心,冷声开口。 “徐墨怀,你放开我。” 本来坐了近两个小时的车,就已经让她的胃饱受折磨。 此刻两个人几乎是零距离地贴在一起,男人身上清冽的烟草味,混杂着公寓里陌生的香氛,更加重了她的不适。 呕—— 她再也控制不住,猛然弯下腰干呕了起来。 男人看见她这样的反应,脸上血色尽褪,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陈白芷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身前的男人,脚步虚浮地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冲了过去。 趴在马桶边吐了半天,直到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空了,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才稍稍好了一些。 她在洗手间洗了把脸之后,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心中满是疲惫。 一想到晚上要跟徐墨怀单独待在这个充满了另一个女人气息的空间里,她心里就涌起一阵强烈的抵触。 可是,她不能走。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再去惊动奶奶。 当陈白芷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徐墨怀正守在门口,脸色铁青地看着她。 “陈白芷,跟我在一起,就那么让你恶心?” 陈白芷听见他的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了一声。 “对,你让我恶心。” “我就是不想在你和别的女人待过的地方,多待一秒钟。” 她抬起眼,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 “说我恶心,那你呢?” 男人的怒火在胸腔里燃烧,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还没有离婚,你就怀了顾廷之的孩子。 他说着,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女人平坦的小腹上。 “陈白芷,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陈白芷没有想到,会从徐墨怀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男人,居然怀疑自己怀了别人的孩子。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一会儿,她才从那巨大的荒谬感中缓过神来。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已经不堪到了这种地步。 也好。 既然他这么想,那便这样吧。 用最伤人的方式,做个了断,或许就能让他彻底死心。 第三百八十章 我肚子里确实不是你的孩子! 她神情麻木,冷冷地抬起眼。 “我肚子里确实不是你的孩子。” “所以,你没有必要把我接回来。” “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吗?” 听了女人的话,徐墨怀的理智瞬间崩塌。 他本来是想从陈白芷的嘴里得到否定的答案,没想到还是一样的答案。 她承认了。 她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承认了。 承认她背叛了他们的婚姻,承认她怀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他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猛然朝着女人砸去。 但是,看见陈白芷那张视死如归的脸,他挥到半空的拳头,突然就那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他不能。 他怎么能对她动手。 可心里的那股滔天怒火无处宣泄,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 他必须找个宣泄口。 “想离开这里?” 男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森然可怖的笑意。 “你想都别想。” 他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我会安排医生,把你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至于离婚。” 他死死地盯着她,眼底是疯狂的偏执。 “你这辈子,都别想。” 说完,便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口走去。 陈白芷看着男人冷漠的背影,心底一阵抽痛。 当大门被重重甩上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落,最终坐到了地上。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所有情绪都隔绝在外。 徐墨怀,三年的婚姻,你竟然对我没有一点的信任。 原来在他的心里,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原来那三年的相伴,抵不过他的一句怀疑。 也好。 这样也好。 彻底断了,就不会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是心脏的位置,为什么空落落的,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 …… 徐墨怀冲出公寓,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坐进车里,发动引擎,黑色的宾利发出一声咆哮,随即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他需要一个地方发泄,需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快要炸开的神经。 在来夜色之前,他就给周时琛发去了信息。 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喝酒。 周时琛到的时候,徐墨怀也刚到,他看到侍应生正在一瓶接一瓶地往桌上摆酒。 威士忌,白兰地,各种烈酒应有尽有,看这架势,像是要把整个酒吧的库存都搬空。 他有些不解地对着徐墨怀问道。 “怎么又喝酒?” 徐墨怀没有回答,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一瓶刚开的威士忌就往杯子里倒。 琥珀色的酒液很快就满了,他却还在继续,任由酒水溢出,流淌了一桌。 周时琛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更加觉得奇怪。 “你不是跟柳筱破镜重圆了吗?” “怎么还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徐墨怀倒酒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直直地看向对方。 “你怎么知道?”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周时琛被他骇人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低下头,摸了摸鼻子,才小声开口说道。 “前天,我正好从你家门口路过,看见柳筱从你的房子里跑了出来。” 他顿了顿,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你们俩……不会真的旧情复燃了吧?” 周时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墨怀猛然打断了。 “没有,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徐墨怀似乎在自我催眠。 他不相信,他会碰柳筱。 就算是在自己喝醉的情况下。 听了他的话,周时琛仍然一副不解的表情看着他。 “那你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谁知道,他不问还好,一问,徐墨怀像是疯了一样。 他拿起酒瓶,不再用杯子,直接对着瓶口猛灌。 深色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领口,他却毫不在意。 一瓶酒很快就见了底。 他随手将空瓶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又去拿另一瓶。 周时琛看着他这副不要命的架势,知道今天这事小不了。 再这么喝下去,等下肯定要出事。 他没有再劝。 对于此刻的徐墨怀来说,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招手叫来侍应生,给自己点了一杯白开水。 等下还要送这个醉鬼回家,他可不敢酒驾。 包厢里一时间只剩下酒瓶碰撞和男人粗重的呼吸。 喝了一会儿,徐墨怀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他猩红着一双眼,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为什么?” “为什么?” 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旁边的人诉说。 周时琛凑近他一些,想听得更清楚。 只听见他继续说道。 “白芷,你好狠的心。” 那声音里压抑的绝望,让周时琛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白芷师妹怎么了?” 周时琛听见徐墨怀提到陈白芷,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与陈白芷也算认识,在他印象里,那是个清冷独立,极有分寸感的女人。 徐墨怀没有立刻回答。 他仰起头,又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他艰难地吞咽下去,才终于开口。 “她怀了顾廷之的孩子。”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陈白芷怀了顾廷之的孩子? 周时琛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他下意识地开口。 “怎么不可能?” 徐墨怀猩红的眼对不上焦,却固执地想从周时琛的脸上找出一点认同。 他已经喝上了头,说话也有些大舌头。 “他们两个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只有我像一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每一句话都带着浓重的酒气,也带着痛苦。 周时琛听着他的话,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夺下徐墨怀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他按住徐墨怀的肩膀,强迫那个醉得一塌糊涂的男人看着自己。 “你是不是被什么人给骗了?” 徐墨怀混沌的脑子无法立刻处理这句话。 骗了? 谁骗他? 他看到的,听到的,难道都是假的吗? 第三百八十一章 开门,谈谈! 周时琛见他没有反应,继续缓缓开口。 “白芷师妹大学的时候,根本没有交过男朋友。” 这句话,清晰地钻进徐墨怀的耳朵里,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不可能。 这可是陈白芷的妹妹告诉自己的。 徐墨怀想要反驳,喉咙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顾廷之虽然对她感情不一般,但是我敢保证他们两个人没有在一起过。” 周时琛顿了顿,加重了力道。 他要让这个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家伙清醒过来。 “白芷师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你跟她结婚三年,应该比我更了解她才对。” 最后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徐墨怀的心上。 是啊。 三年的婚姻。 他了解陈白芷吗? 他了解的,是那个清冷、独立,永远与他保持着距离的女人。 她说她累了。 他当时只觉得是借口。 现在想来,那一句句伤人的话,那一次次无端的猜忌,是不是早就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她说孩子不是他的。 他信了。 他甚至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就给她定了罪。 周时琛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高傲。 是的,陈白芷是高傲的。 她的高傲刻在骨子里,不允许她向任何人低头,更不会允许自己做出有违底线的事情。 那孩子……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疯狂滋长。 如果周时琛说的是真的。 如果陈白芷没有背叛他。 那他都做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 他亲手将她推开了。 他用最恶毒的言语,将她对这段婚姻仅存的一点留恋,碾得粉碎。 酒精带来的迟钝感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刺骨的寒意。 徐墨怀猛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撞开面前的酒瓶,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包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哎,你去哪!” 周时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桌上的一片狼藉,抓起车钥匙就追了上去。 回到家里,徐墨怀甚至来不及换鞋,就冲向主卧。 他一眼就看见主卧的门大开着。 那扇门,在他离开时,是被他亲手关上的。 现在,它就那样敞开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却安静得可怕。 他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狂乱的心跳上。 他望了一眼。 房间里整整齐齐,被子叠放得一丝不苟。 只是,房间里并没有看见陈白芷。 那个本该在家里等他回来的人,不见了。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清淡的香气,提醒着他这里曾经有过一位女主人。 徐墨怀僵在原地。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想到什么,徐墨怀猛然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结果,里面也同样空无一人。 他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心慌过。 此刻的徐墨怀彻底酒醒了。 他来不及多想,径直冲出了主卧。 刚想拉开门出去,余光却瞥见次卧大门紧闭。 里面虽然关着灯,但是他笃定陈白芷就在里面。 徐墨怀看了一下鞋柜。 果然,一双熟悉的女鞋正安静的躺在里面。 他快步来到次卧门口,当他抬起手打算敲门时却犹豫了。 陈白芷或许已经睡了,他不能打扰她。 他靠在旁边的墙上,不自觉就想起了刚才跟陈白芷的对话。 他竟然亲口说出孩子不是自己的。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说出那句“是,孩子不是你的”时,是何等的绝望。 她该有多疼。 陈白芷还会原谅他吗? 他不敢想,陈白芷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而他还抛下她,直接出门了。 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他给了她最深的伤害和最冷漠的背影。 想到这里,徐墨怀再也等不了了。 他必须现在就解释清楚,一刻都不能等了。 他怕再晚一秒,就真的永远失去她了。 “白芷,你开门。” “我有话跟你说。” 徐墨怀说着,轻轻敲了敲门。 指关节落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也敲在他的心上。 而里面却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他着急了,加大了力度。 “白芷,求你开门。” 他的声音带上了祈求。 “白芷,我错了,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房间里还是没有回应。 房间里越是安静,徐墨怀的心就越慌。 他甚至想着,拿钥匙自己把门打开。 家里的备用钥匙就放在玄关的抽屉里。 可是,这样的话,只怕陈白芷会更生自己的气。 那无异于又一次的不尊重。 他不能再错上加错了。 他颓然地放下手,高大的身躯无力地靠在门板上。 “白芷,我知道你在里面。”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是我混蛋,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 “你先把门打开,好不好?” 他的额头抵着冰凉的门板,声音里满是浓重的鼻音。 “周时琛都告诉我了。” “大学的时候,你根本没有和顾廷之在一起。” “是我被骗了,是我蠢,是我不相信你。” “对不起,白芷。” “真的对不起。” 一声声的道歉,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徐墨怀闭上眼,痛苦地抓了抓头发。 他从不知道,等待是如此煎熬的一件事。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 他开始害怕。 如果她真的铁了心不见他,他该怎么办? 如果她明天就搬走,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他又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觉得呼吸困难。 不行。 他不能让她走。 徐墨怀猛然直起身,眼神里闪过决绝。 他转身冲向玄关,拉开抽屉,在里面疯狂地翻找起来。 很快,一把备用钥匙就被他攥在了手心。 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些许镇定。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 但他别无选择。 他快步回到次卧门口,将钥匙插进锁孔。 可是他又怕白芷生气,于是又缩了回去。 他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门板上,一夜未眠带来的晕眩和酒精的后劲一起涌了上来。 “白芷。”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你开门,我们谈谈。” 第三百八十二章 作死不要在我面前作 门内,死一般的寂静。 “我知道错了。” “白芷,你听我解释。” 他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门,力道从克制到急切,最后变成了近乎哀求的捶打。 “是我混蛋,我不该怀疑你。” “你开门好不好?” 他说的语无伦次,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 害怕她真的不要他了。 房间里,陈白芷背靠着门板,缓缓地坐到了地上。 男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她的心上反复切割。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信任一旦崩塌,就再也无法重建。 在他的苦苦哀求下,里面终于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徐墨怀,我不想听你解释。” 那声音冷得像冰,没有温度。 “我们两个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要休息了,你不要再敲门了。” 真的太累了。 陈白芷说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跟自己结婚三年的丈夫,竟然怀疑自己。 她坚决不会再相信这个男人。 门外的声音停了。 徐墨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门板滑落在地。 他没有走。 他就坐在门口,固执地守着那扇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走廊的灯光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显得无比孤寂。 第二天,陈白芷很早就醒了。 折腾了一晚上,她早早的就饿了。 胃里空得有些难受。 她不是那种会为了男人要死要活委屈自己的人。 日子还要过,饭,也得吃。 她想也没想,就直接打开了门。 结果,门打开的一瞬间,徐墨怀跟着倒进了门口的地上。 他靠着门睡着了。 男人在倒地的那一瞬间,醒了过来。 他茫然地睁开眼,布满红血丝的瞳孔过了好几秒才对上焦。 他坐了起来,睡眼朦胧的问道。 “白芷,你醒了?” 陈白芷看着地上的男人,微微皱了皱眉。 他一身狼狈,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的,衬衫领口沾着昨夜的酒渍,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败。 难道这个男人守在门口,一晚上没睡? 他这样做给谁看? 演戏吗? 她没有理会男人,径直就想出去,却被男人抱住了腿。 只听见男人急切的说道。 “白芷,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沙哑。 “我真的知道错了。” 陈白芷停下动作,再次看向了男人。 她的目光从他紧抱着自己小腿的手,缓缓移到他那张写满悔恨的脸上。 那眼神,平静得没有波澜。 徐墨怀没有得到回应,慌忙解释道。 “白芷,我不应该怀疑你。” “我混蛋,竟然误会你,还说那么难听的话伤害你。” 他仰着头看她,眼底的红血丝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骇人。 “白芷,你说吧,要我做什么,你才能原谅我?” 陈白芷一直冷冷的看着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从认识徐墨怀以来,这个男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 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 别人的感受,他从不屑一顾。 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卑微的样子? 可是,无论眼前的男人再怎么自降身份,来跟自己求和,她都不想回头了。 太晚了。 三年的时间,她等得太累了。 她也曾满怀期待,也曾彻夜等待,可等来的,只有一次次的失望和更深的伤害。 心,早就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凉透了。 她闭了闭眼睛,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才缓缓的开口道。 “徐墨怀,你先起来。”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疏离。 徐墨怀听出来,这句话明明就是缓兵之计。 她只是想让他站起来,然后关上门,将他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自己起来了,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不能起来。 一旦站起来,他就连最后一点抓住她的机会,都失去了。 他突然松开了女人的手,扬起巴掌往自己的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力道之大,让他自己的脸颊都瞬间麻木。 “白芷,都是我不好。” 他又扬起手。 “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只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陈白芷还是冷冷的看着男人。 看着他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祈求她的原谅。 这种苦肉计,何其可笑。 她已经不是那个会因为他一点点示弱就心软的陈白芷了。 男人扇第二下的时候,她缓缓蹲下来,拉住了男人的手。 “徐墨怀,你别闹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无奈。 “我们已经走到尽头了。” “我们两个人,连对彼此的信任都没有。” 再继续下去,也只是互相折磨。 别闹了? 这三个字听在徐墨怀的耳朵里,莫名的熟悉。 他曾经经常对陈白芷说这三个字。 在她解释误会的时候,在她想要靠近他的时候,在她为他精心准备了晚餐却被他无视的时候。 他总是皱着眉,不耐烦地说:“陈白芷,你别闹了。” 原来,被这样轻飘飘的三个字打发,是这么疼的感觉。 现在,这句话又用到了自己身上。 报应,这大概就是报应。 徐墨怀一把抱住女人,将头埋在她的腰间。 声音里都是压抑不住的哽咽。 “白芷,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陈白芷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那股浓重的酒气混杂着一夜未眠的汗味,熏得她一阵反胃。 胃里翻江倒海,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徐墨怀,你放开我,你身上太臭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厌恶。 徐墨怀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 衬衫上确实满是难闻的味道。 但他还是嘴硬地说道。 “我不放开,你别想找借口。” 他怕一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白芷,让我好好抱抱你。” 面对男人的无赖行径,陈白芷忍无可忍,腹中空空的感觉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她大声喊了一句。 “徐墨怀,我饿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要么搬出去要么赶柳筱 这一声,比任何冷言冷语都管用。 徐墨怀瞬间松开了她,脸上满是慌乱。 他怎么忘了,她现在怀着孩子。 他怎么能让她饿着。 “我差点忘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肯定饿得快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陈白芷从地上扶了起来。 “是不是儿子饿了,踢你了。” 他满眼期待地问,语气里带着傻气。 陈白芷白了他一眼,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你快去洗澡,臭死了。” “好好,我去洗澡。” 徐墨怀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像个得了指令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的大男孩。 他走了两步,又猛然折返回来。 “我让尹杰买吃的过来。” 他急急忙忙地掏手机。 “白芷,你想吃什么?” “不用,我自己做点就可以了。” 陈白芷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走向厨房。 等徐墨怀冲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小米粥熬得金黄,旁边放着一个煎蛋和几片吐司。 陈白芷没有叫他,正拿着勺子,自己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徐墨怀只好厚着脸皮,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宿醉后的头痛和一晚上没睡的疲惫,让他的胃里也跟着难受。 可是看着陈白芷在吃,他也就跟着拿起了勺子。 一顿早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沉默里吃完了。 陈白芷放下碗筷,刚准备起身收拾。 徐墨怀却比她快一步站了起来,把她面前的空碗和自己的餐具都收走了。 他一句话没说,走进厨房,打开了水龙头,很快,里面就传来了碗碟碰撞和哗哗的水流声。 陈白芷洗完手,擦干,径直走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她没有看徐墨怀,只是安静的坐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厨房里,徐墨怀笨拙的洗着碗。 瓷器碰撞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些。 可是现在,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只要能让她消气,只要她能留在自己身边。 洗完碗,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回橱柜,然后擦干净了手,才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看见她安静地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透着疏离。 而陈白芷刚在沙发上坐下,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顾廷之打过来的。 她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淡定的接了起来。 她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没必要躲躲藏藏的。 很快,顾廷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急切。 “白芷,你没事吧?” “徐墨怀,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陈白芷很感谢顾廷之对自己的关心,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解决。 于是,她淡淡的说道。 “廷之哥,你不用担心我。” “你还有工作要忙,我也并能总是麻烦你。” “我真的没事。” 她的态度太过冷淡,顾廷之一时不能接受。 他只是单纯的关心她,可她的语气,却像是在刻意划清界限。 良久,才缓缓开口道。 “白芷,你不要有心里负担。” “我也只是担心你。”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先挂了。” 徐墨怀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陈白芷刚好挂断电话。 他皱了皱眉,但还是忍住了,没有问是谁的电话。 他害怕陈白芷又说自己不信任对方。 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无论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他都必须无条件的相信她。 这是他欠她的。 陈白芷看见男人出来,直接开口说道。 “想让我原谅你也可以。” “不过,我有个条件。” 听了她的话,男人眼里瞬间有了光。 “白芷,什么条件,你说。” 只要她肯提条件,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一千个,他都答应。 陈白芷继续说道。 “我要搬出去住,不想住在这里。” 这个地方,承载了她太多不好的回忆。 她需要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 徐墨怀几乎是想都没想,下意识的拒绝道。 “不行,你现在怀孕了,搬出去,我不放心。” 她一个人在外面,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他不能冒这个险。 陈白芷见机会来了,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 “那你会让柳筱搬走吗?” “她就住在对面,影响我的心情。” 对徐墨怀来说,这么无理的要求,她不相信这个男人会为了自己赶走柳筱。 他向来把柳筱看得比什么都重。 只要他拒绝,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搬出去了。 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用一个他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来换取自己的自由。 正想着,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 简单的一个字,让陈白芷有些不敢相信。 她猛然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的眼神坚决,没有半分迟疑。 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一直都很维护柳筱的吗? 为了柳筱,他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怀疑自己,伤害自己。 现在,他竟然为了自己,要赶走柳筱? 陈白芷的心,乱了。 她愣神的片刻,突然感觉到旁边的沙发凹陷了下去。 紧接着,男人的气息已经在面前萦绕。 徐墨怀按住女人的肩膀,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白芷,对不起。” 他必须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歉意,而不是仅仅听到。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但这更让他不敢放手。 他害怕一松开,她就会从他眼前彻底消失。 “我太着急了,才会失去判断力。” “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误会你。” 突然间的亲密接触,让陈白芷感觉有些抗拒。 那股刚沐浴完的清爽气息,也无法掩盖他身上那种让她窒息的压迫感。 这个男人,总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强行入侵她的世界。 她推了推男人,男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手臂牢牢地固定着她的肩膀,不让她有丝毫退缩的可能。 她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就被男人打断了。 “至于柳筱,我现在就可以让她离开。” 第三百八十四章 堵住所有拒绝理由 他不能给她说不的机会。 他要堵住她所有拒绝的理由,让她无路可退,只能留在他身边。 “你提的任何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不离开我。” 陈白芷突然觉得有些无语。 这个男人把话都说完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总是这样,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姿态,安排好一切,以为这样就是对她好。 可他从来没问过,她到底想不想要。 不过,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再给彼此机会。 信任的裂痕已经成了无法逾越的鸿沟,再多的甜言蜜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于是,她开口说道。 “等柳筱搬走了,我们再谈吧。” 这是一个缓兵之计,也是一个考验。 她想看看,他所谓的任何要求,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徐墨怀又怎么会轻易放开她。 等柳筱搬走了再谈? 谈什么?谈她要如何更彻底地离开自己吗? 不行,他不能接受。 男人猛然坐直了身体,慌忙说道。 “白芷,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说着,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女人的小腹。 那里,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牵绊。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卑鄙,用孩子来当做挽留她的筹码。 可他别无选择。 左手小心翼翼的覆在了上面。 小腹现在虽然还是平坦的,但是里面已经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了。 那是他和她的孩子。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眼神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柔情。 陈白芷在男人的手落下的那一刻,心底多少有些触动。 这个男人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 男人手上的温度,让她紧绷的身体有了一点点的放松。 这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这股温热,提醒着她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血脉的牵连,是她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 徐墨怀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伸出右手把陈白芷揽在了怀里。 只要她不推开,就还有希望。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松动,他也愿意付出一切去抓住。 这个怀抱,是他最后的堡垒。 只是,这么温馨的画面维持不到两分钟,就被开门声打破了。 公寓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陈白芷眼睁睁看着柳筱提着超市的超大购物袋开门进来,然后熟练的换鞋。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家,早就有另一个女主人了。 她猛然推开了男人,看着他冷冷的说道。 “徐墨怀,我不在的时候,她是不是天天过来?” 柳筱似乎是被客厅里的声音下了一跳,手上的购物袋直接掉在了地上。 其实,她刚进门就看见了沙发上亲密无间的两个人。 那刺眼的一幕,让她心里的嫉妒疯狂滋长。 凭什么? 凭什么陈白芷能得到徐墨怀这样卑微的挽留。 她就是要出现,要用自己的存在,提醒陈白芷谁才是失败者。 但是,她假装没有看到,就是为了故意刺激陈白芷。 她接着陈白芷的话说道。 “白芷姐姐,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过来把东西放进冰箱里就走了。” 她说着径直朝着冰箱走去。 然后,旁若无人的把购物袋里的东西,逐一分类,往冰箱里放去。 这副女主人的姿态,是对陈白芷最直接的挑衅。 不等她放完,徐墨怀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够了。” 这个女人,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难道看不出自己正在努力挽回白芷吗? 她每一次的自作主张,都在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渊。 过去是他瞎了眼,现在他看得清清楚楚。 “带着你的东西赶紧离开这里,这里不需要。” 陈白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用孩子作为最后的救命稻草,企图将她牢牢捆在身边。 她没有推开男人的手,也没有回应他的话。 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柳筱听见男人的声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看着两个人,声音带着颤抖,说道。 “墨怀,我只是关心你。” “这段时间,白芷姐姐不在,你天天喝酒。” “我怕你胃喝坏了,特意给你买了很多养胃的东西。” 她必须重新占据主动,让墨怀知道,只有自己才是最关心他,最懂他的人。 陈白芷的存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只要自己表现得足够体贴,墨怀的心就一定会偏向自己。 说着,她又把目光转向了陈白芷。 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惶恐。 “如果白芷姐姐误会了,我可以解释的。” “白芷姐姐,我真的是单纯的关心一下墨怀。” “你们可千万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吵架,闹矛盾。” 陈白芷只是冷眼看着她表演。 看着她用最无辜的表情,说着最具有挑拨意味的话。 这些年,她就是用这样的手段,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和徐墨怀之间制造嫌隙。 而徐墨怀,也一次又一次地选择相信她。 真是可笑。 柳筱见陈白芷不为所动,徐墨怀也只是沉着脸不说话,心里的慌乱更甚。 她眼眶一红,泪水说来就来,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说完,哭着就往门口跑去。 这一招,她屡试不爽。 只要她一哭,一跑,墨怀就一定会追上来哄她,然后指责陈白芷的刻薄。 “站住。”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大,却带着威严。 陈白芷这次可不惯着她。 柳筱的脚步顿住了,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说话的,竟然是陈白芷。 她依旧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臂,淡淡的说道。 “既然,你怕我们两个因为你而有嫌隙,那你最好搬出去。” “不要住在我们对面。” 柳筱没有想到陈白芷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怎么敢? 她凭什么?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徐墨怀,希望他能像往常一样站出来维护自己。 墨怀肯定会觉得陈白芷无理取闹,小题大做。 他最讨厌女人仗着身份,就对身边的人指手画脚。 结果,徐墨怀直接掏出手机,熟练地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 “现在,找人过来,帮柳筱搬家。” 第三百八十五章 你配当丈夫和父亲吗? 男人的声音坚决,没有丝毫的犹豫。 甚至带着冰冷,是他从未对她展示过的一面。 柳筱彻底懵了。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他竟然为了陈白芷,要赶自己走? 他不是说,会一直照顾自己的吗? 徐墨怀挂断电话,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回了客厅。 他的眼里,心里,此刻只有一个人。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最决绝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柳筱的存在,就是插在他和白芷之间的一根刺。 今天,他就要亲手把这根刺拔掉。 他不能再给白芷任何失望的机会了。 柳筱愣在了原地,似乎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搬家? 他竟然真的要赶自己走? 为了陈白芷?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算计,在男人那句冰冷的帮柳筱搬家面前,都成了不堪一击的笑话。 她不甘心,不相信,那个一直对自己有求必应的男人,会变得如此绝情。 气氛僵硬了片刻。 很快,门口传来了突兀的敲门声。 敲门声又急又重,一下一下,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柳筱刚好要出门,想也没想直接就打开了。 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地方。 啪的一声响。 清脆又响亮。 柳筱刚打开门,就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都偏了过去,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起五个清晰的指印。 火辣辣的疼,伴随着巨大的屈辱,让她彻底懵了。 徐墨怀听见声音,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了两步。 看见门口的徐母时,他猛然顿住了脚步。 是妈。 她怎么会来? 还打了柳筱。 他心头一紧,不是心疼柳筱,而是担心母亲的出现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让白芷更加反感。 而徐母越过柳筱进了门。 她目光如刀,直直地射向还呆在原地的柳筱。 然后,说道。 “柳筱,你竟然还想着用狐媚子的手段迷惑墨怀。” 徐母的声音里满是鄙夷,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 “四年前,你为了钱,抛下我儿子。” “现在怎么还有脸来纠缠他。”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辈子,我只认白芷一个儿媳妇。” “至于你,进我们徐家的门,想都不要想。” 说完,她又看向走了两步的徐墨怀,厉声说道。 “怎么,你还想替她出头?” “你如果再跟这个女人不清不楚的,我就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徐母的决绝,像是一道惊雷,在客厅里炸开。 柳筱本来还在心里期待着徐墨怀的反应。 哪怕只是一句维护,一个迟疑的眼神,都能让她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知道,墨怀最是在意他母亲的。 可是,她也知道,他以前为了自己,也曾违逆过她。 结果等可片刻,还是没有等到男人的声音。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她知道,自己今天彻底输了。 她捂着脸,边哭边跑着离开了。 柳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 徐母却看都没有看门口一眼,她转过身,一双淬了火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那眼神里的失望,几乎要将徐墨怀吞噬。 徐墨怀被母亲看得心头发虚,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 可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徐母的怒斥已经如暴雨般砸了下来。 “墨怀,你这个逆子。” “自己的妻子怀孕了都不知道。” “如果我是白芷,我也会跟你离婚。” “你真是太混蛋了。” 徐母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差点让我见不到我的宝贝孙子。” 她说完,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随即,她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徐墨怀,径直朝着沙发走去。 刚才还满是怒火的脸,在看到陈白芷的瞬间,融化成了无尽的慈爱。 徐母快步走到陈白芷身边坐下,一把拉住了她冰凉的手。 “白芷,你吓死妈了。” 那双保养得宜的手,紧紧包裹着她的,传递着暖意。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怀孕了,也不告诉妈。” “你知不知道,妈有多担心你。” “妈。” 陈白芷轻轻喊了一声。 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一直都知道,徐母早就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 这份没有血缘却胜似血缘的亲情,是她在这段冰冷的婚姻里,唯一的慰藉。 陈白芷看着徐母一脸的慈爱,眼睛瞬间有了雾气。 她再也控制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扑进了徐母的怀里。 温热的眼泪浸湿了徐母肩头的衣服。 “好了,好了,不哭了。” 徐母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无比温柔。 “受了委屈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她的怀抱,温暖得像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港湾。 徐母等她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才继续柔声说道。 “跟我回老宅去,我让张妈做点好吃的,好给你补补。” 回老宅? 陈白芷的哭声一顿,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只要能摆脱徐墨怀,只要能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去哪里都可以。 回老宅,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她心中瞬间松了口气,从徐母怀里退出来,胡乱地擦了擦眼泪。 她主动扶着徐母站了起来,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嗯。” 两人相携着,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徐墨怀一眼。 徐墨怀眼睁睁看着她们就要离开,心里的恐慌瞬间达到了顶点。 不行,不能让她走。 他好不容易才让她松动了一点点,怎么能让母亲就这样把她带走。 他还有好多话没说,他还没有证明自己改过的决心。 他跟在两个人后面,急切地开口。 “妈,白芷昨天才刚回来,我还有很多话要跟她说。” 徐母停下脚步,猛然回头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凌厉又嫌弃。 “有什么好说的?” “话都让你说完了,事情让你办砸了,你还想说什么?” “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也不会照顾孕妇。” 徐墨怀被母亲一连串的话怼得哑口无言。 第三百八十六章 婆媳对话 他确实不会。 他甚至连她怀孕了都不知道,连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还要靠别人提醒。 他有什么资格说自己会照顾她。 巨大的无力感,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扶着陈白芷的胳膊,走出了公寓的大门。 门被轻轻带上。 客厅里,瞬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虫。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可她的人,已经走了。 车子稳稳地驶入徐家老宅。 熟悉的庭院,熟悉的建筑,一切都和她记忆中一样。 陈白芷被徐母扶着下了车,管家和佣人们早已等候在门口,脸上是真切的关切。 “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张妈快步上前,想要接过陈白芷手里的包,却被徐母一个动作制止了。 “芷芷现在身子不方便,你们都仔细着点。” 徐母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命令。 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陈白芷,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陈白芷对这份热情感到了不自在,但心里却是暖的。 这份暖意,是徐墨怀从未给过她的。 进了客厅,徐母立刻把她按在了最柔软的沙发上。 “快,给少夫人拿条毯子来。” “再去倒杯温水,温度要刚刚好。” “厨房里炖的燕窝怎么样了?再过半小时就给少夫人端过来。” 徐母有条不紊地吩咐着,整个老宅都因为陈白芷的到来而忙碌起来。 陈白芷被这阵仗弄得有些无措,只能僵硬地坐在沙发上。 她感激徐母对自己的照顾,却很难全然接受这份过度的热情。 午饭很快就准备好了。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菜肴,几乎都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 徐母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嘴里还念叨着。 “芷芷,多吃点这个,补身体。” “这个鱼没有刺,你尝尝。” “还有这个汤,我让张妈炖了一上午,最有营养了。” 陈白芷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下筷。 一顿饭在徐母的热情投喂下,总算结束了。 看着佣人们开始收拾碗筷,陈白芷下意识地站起身。 “我来帮忙。” 她才刚走出一步,就被徐母拉住了胳膊,重新按回了椅子上。 “你坐着,不许动。” 徐母的态度很坚决。 陈白芷突然感觉坐立不安,无奈地开口。 “妈,我没有那么娇气。” “那我去把花房里的花浇一下吧?” 她说着又要站起来。 “不行。” 徐母正在喝茶,慌忙放下了茶杯,再次把她按回了沙发上。 “胡闹,花房里湿气重,地也滑,怎么能让你去。”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既然回来了,就应该好好休息。” 徐母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 “你肚子里可是我的宝贝大孙子,可得小心一点。” 这句话,让陈白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当初她无声无息的离开,就是不想因为怀了徐家的孩子,而受到特殊的待遇。 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个有自己事业和思想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只为传宗接代而存在的容器。 她更不希望别人把自己当成生育工具。 徐母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心里咯噔一下。 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这些年,她看着陈白芷如何坚强独立,如何撑起自己的事业,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骄傲。 “白芷,妈不是那个意思。” 徐母慌忙改口,紧紧握住她有些发凉的手。 “你别多想。” “有了孙子,妈当然很开心,不过在妈心里,还是你重要。” 徐母的表情诚恳,没有半分作伪。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妈知道你受了委屈。” “妈也知道墨怀那个混小子配不上你。” “还有,妈也不会因为你怀了徐家的孩子,就勉强你一定要跟墨怀复合。” “这点你放一百个心。”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都支持你。” “就算你真的决定不要他了,你也是妈的女儿,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孩子生下来,妈帮你带,绝不让那个混蛋沾手。” 徐母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陈白芷的心里。 她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心。 担心这个孩子会成为她和徐家之间扯不断的枷锁,担心自己会被迫留在这段已经腐朽的婚姻里。 徐母的承诺,给了她最大的底气。 这份纯粹的关爱,让她紧绷了一天的心,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但这份松动,也仅限于对徐母。 对于徐墨怀,她心里的那堵墙,只可能越筑越高。 一下午的时间,陈白芷都待在客房里。 徐母没有再过来打扰她,只是让张妈按时送来了点心和汤品,都被她婉拒了。 她没有胃口。 夜色渐深,老宅里一片静谧。 陈白芷从房间出来,准备去厨房倒杯水,然后休息。 刚走到楼梯口,别墅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带着一身寒气回来的,是徐墨怀。 他似乎喝了酒,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 陈白芷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转身就准备回房。 她不想看见他,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 “白芷?” 徐墨怀看见了她的背影,急切地喊了一声。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寂。 她的脚步甚至没有慢下来一分。 徐墨怀心里一慌,扔下手里的外套,快步追了上去。 他几步跨上楼梯,跟在她身后。 陈白芷已经走到了房门口,手握住了门把。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犹豫。 在徐墨怀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前一秒,她走进了房间。 砰的一声。 厚重的实木房门,被无情地关上。 徐墨怀跟得太近,门板差一点就撞到了他的鼻梁。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无力地垂下。 他能想象到她此刻脸上冷漠的表情。 他靠在门板上,声音里带着乞求。 “白芷,我怎么做,你才肯跟我说句话?” 第三百八十七章 逐客令 他等了片刻,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我已经按你说的,让柳筱搬走了。” “我跟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相信我。” “你说,还要我做什么,我都去照做。” 房间里始终安静得可怕。 那份寂静,比任何尖锐的指责都更让他心慌。 良久,里面才终于传来陈白芷冷淡的声音。 “徐墨怀,我跟你回来,不代表我就要原谅你。” 她的声音隔着门板,有些发闷,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进他的耳朵里。 “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这是逐客令。 冷硬,不留余地。 徐墨怀靠在门上,久久没有动弹。 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房间内,陈白芷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听着外面的动静。 原谅? 她怎么可能原谅。 要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用奶奶来威胁自己,她根本就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今天白天,趁着徐母不注意,她躲在房间里,用备用手机给老家的邻居打了一个电话。 确定奶奶一切安好,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放下心的同时,是对徐墨怀更深的厌恶。 他竟然卑劣到用一个无辜的老人来作为威胁她的筹码。 这样的男人,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而门外的徐墨怀听见女人的话,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他颓然靠在了门上,心里满是不满,却不敢再打扰房间里的人。 又等了一会儿,他才一步三回头的往楼下走去。 陈白芷一直关注着门外的动静,确定听到了男人下楼的声音,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天天待在老宅也不行,这个男人随时都会出现。 而且,如果以后还像今天这样一整天都在家里无所事事,她会疯掉的。 只是,现在徐母也知道了她怀孕的事情,再回老家开律所已经不现实了。 那她只能在京市找个合适的房子来开律所才行。 想着想着,陈白芷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她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下,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了,才开门出去。 她蹑手蹑脚的来到了楼下的厨房。 打开冰箱,看到里面竟然塞满了好吃的。 她伸手,刚拿了一袋面包,厨房的灯啪的一声就亮了。 “啊——” 陈白芷惊叫出声。 她刚要说话,就被人捂住了嘴。 熟悉的气息,她马上就猜到了身后的人就是徐墨怀。 徐墨怀从后面抱住了她,低声说道。 “白芷,是我。” 陈白芷的身体瞬间僵硬,她用力挣扎了几下,男人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得到解脱的她,立刻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压着火气,低声吼道。 “徐墨怀,你是故意想吓死我吗?” “我一直躺在沙发上,是你没有看到我。”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委屈。 他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突然出现有什么不对。 陈白芷懒得跟他争辩,转身从冰箱里拿东西的动作却没停。 徐墨怀看着她的侧影,又补充了一句。 “冰箱里都是我给你准备的,就是怕你随时饿了。” “你放心,我都问过了,这些都是孕妇可以吃的。” 听到这话,陈白芷拿着面包的手顿住了。 她下意识地就想把手里的东西扔回冰箱。 那是他买的。 带着他虚伪的关心,让她觉得恶心。 可腹中传来的饥饿感却真实无比。 她最终还是忍住了扔掉的冲动,什么也没说,拿着面包转身就往楼上走。 她确实是饿了。 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自己刚才满心都是找吃的,竟然连客厅沙发上躺着那么大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这个地方,正在让她变得迟钝。 徐墨怀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不敢再跟上去。 他只能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消失在楼梯的转角。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清淡的气息。 挫败感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他。 看来,要得到她的原谅,真的急不得。 第二天,陈白芷下楼的时候,特意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下。 客厅里空无一人。 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以为那个碍眼的人已经走了。 结果,她才刚走进餐厅,就看见了那个她最不想看见的身影。 徐墨怀已经端正地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一份早餐,却没有动。 徐母看见陈白芷,立刻白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才换上温和的表情。 “白芷,来,坐妈旁边来。” 陈白芷没有说什么,径直在徐母身边的位置坐下,刻意离徐墨怀远远的。 张妈很快就为她端上了温热的牛奶和精致的早点。 一顿早餐,在诡异的沉默中进行。 陈白芷草草吃了两口,便放下了餐具。 她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妈,我想出去转转。” 她看向徐母,直接开口。 “天天待在家里,真的太无聊了。” 与其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看着那个男人的脸,她宁愿出去吹吹冷风。 “你想去哪儿,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徐母一听说她要出门,脸上立刻挂上了担忧。 她肚子里可怀着徐家的金孙,半点都马虎不得。 陈白芷听着这话,只觉得一阵头疼。 又是这样。 每个人都把她当成一个需要被看管的易碎品。 她无奈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坚持。 “妈,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我真的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好好好。” 徐母看出了陈白芷的排斥,只能妥协。 她脸上挂着无奈的笑。 “妈也只是担心你。” “你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妈打电话。” “这样总可以了吧?” 陈白芷感受到徐母话语里真实的关切,那份担忧不似作假。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份善意,她心领了。 但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拿上外套和包,陈白芷快步走出了客厅。 她没有回头看,径直朝着老宅的大门走去。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让她窒息了一晚上的胸口舒畅了些许。 刚走出铁艺大门,一辆黑色的车就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她的身侧,停了下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 背后的推手 车窗降下,露出徐墨怀那张她不想看见的脸。 “白芷,上车,我送你。” 陈白芷的脚步停住了。 她侧过头,直直地看向车里的男人。 “徐墨怀,我不是你的犯人,你不要一直跟着我。” 她的声音平静,却透着坚决。 “想要我原谅你,就不要限制我的自由。” 她说完这句话,便转回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徐墨怀坐在车里,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越走越远。 他伸出手,似乎想推开车门,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手掌握住了方向盘。 追上去,只会让她更加反感。 陈白芷一直走到了路口,才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师傅,去环球贸易中心。” “好的。” 半个小时之后,出租车停在了环球贸易中心门口。 陈白芷付了钱,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坐在车上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她要看的是用于开设律所的写字楼,那个自称房东的人,却把她约到了这个大型商场。 不过,约在哪里见面都没有太大影响。 权当是出来逛街,透透气了。 她走进商场,径直乘电梯去了约好的二楼咖啡厅。 咖啡厅里人不多,舒缓的音乐流淌着。 陈白芷刚想找个空位坐下来,给那个所谓的房东打个电话,就看见了不远处靠窗位置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柳筱。 柳筱也看见了她,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 她看着陈白芷,扯了扯嘴角。 “白芷姐姐,没想到,你还挺准时。” 竟然是她。 陈白芷站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房东,这从头到尾就是柳筱设下的一个局。 看来,这个女人真是一刻都不肯消停,一直在暗中调查自己,连她在找房子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柳筱看着她没有动作,又开了口。 “白芷姐姐,你不会是怕我吧?”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坐下来聊聊?” 陈白芷没有回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然后,她迈开脚步,走过去,在柳筱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她倒要看看,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这个女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见她真的坐下了,柳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表情。 “我一直都很关注你。” “我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你不会再回来了。” 她说着,端起咖啡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动作优雅。 那份从容不迫的姿态,是在向陈白芷炫耀,她才是掌控全局的那个人。 这一闪而过的算计,被陈白芷清晰地捕捉到了。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陈白芷的身体向后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姿态放松。 “我不但回来了,我还把你从枫华公寓赶了出去。” 柳筱脸上那份优雅的从容瞬间碎裂。 她捏着咖啡杯的手指慢慢收紧。 “陈白芷,你让我身败名裂,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柳筱不等她说完,咬着牙说了一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挂上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想到什么,她继续说道。 “你知道吗?” “你不在的时候,都是我在照顾墨怀。” “他胃不好,不能按时吃饭,我就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 “他工作累了,是我陪在他身边,听他说话。” “哦,对了。” 柳筱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对面女人的反应。 “你昨天在枫华公寓吃的东西,也是我买了放进冰箱里的。” 这句话,精准地刺进了陈白芷的要害。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昨天晚上吃下去的那几片面包,此刻在她的胃里疯狂地叫嚣着,直冲喉咙。 是柳筱买的。 是这个女人亲手挑选,然后放进那个冰箱里的。 而徐墨怀,就任由自己吃了这个女人准备的东西。 他所谓的关心,所谓的弥补,就是用别人剩下的东西来敷衍自己。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她感觉自己快要吐了。 不过,她很快压下不适,抬起头,平静地迎上柳筱挑衅的注视。 她淡淡的说道。 “你想照顾他是你的事情,不用跟我说,我也不关心。”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一些。 “你如果能当上徐太太是你的本事。” 她顿了顿,又说道。 “不过,我想就算我跟徐墨怀离婚,你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徐母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那个家里,有她在一天,柳筱就永远也别想踏进去。 她说完,不再看柳筱那张瞬间变得扭曲的脸,径直起身离开了。 留下柳筱还坐在那里,眼神恶毒的看着她的背影。 陈白芷,你不要高兴的太早。 怀孕了又怎么样? 很快你就会尝到苦头了。 陈白芷本来还打算签好合同之后,在商场里逛一下。 听了柳筱说的那些话,她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胃里的不适感还未完全消退,每走一步,都觉得那股恶心的感觉又翻涌上来几分。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找个通风的地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下了电梯,到门口的地方有一处台阶。 台阶不多,只有三四级。 她心不在焉的,边走边想着还去哪里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被柳筱这么一搅和,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 京市这么大,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办公地点,又要不被徐墨怀的人发现,实在是太难了。 她正出神地想着,脚已经迈向了台阶的边缘。 突然,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推着她,她身体前倾,根本就没有办法站稳。 眼看就要摔下台阶,陈白朝双手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那里有一个小生命。 她不能让他出事。 可是,预感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而是整个人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那人似乎是为了护住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肉垫。 两个人由于惯性的冲击,又在地上滚落了一段距离。 最终停下时,她被紧紧地护在那个人的怀里,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熟悉的怀抱,让陈白芷的身体僵住了。 是徐墨怀。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老宅吗? 第三百八十九章 强行抱走,去医院! 男人将她扶稳站好,一双大手却还紧紧地扣着她的肩膀,不肯松开。 “你有没有事?” 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有没有摔到哪里?” 陈白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力挣脱了他的钳制。 她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你一直跟着我?” 她的质问脱口而出,带着怒火。 又是这样。 无时无刻的监视,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徐墨怀没有否认。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这个解释在陈白芷听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不放心她,所以就可以像个影子一样跟在她身后。 “徐墨怀,我再说最后一遍。” “我不是你的犯人。” 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收起你那套自以为是的保护,我不需要。”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 离开这个男人,离开这个让她喘不过气的地方。 可她刚迈出一步,小腹就传来一阵抽痛。 那痛感并不剧烈,却让她瞬间白了脸。 她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将手覆在了小腹上。 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是她的孩子。 刚才那一下,虽然被徐墨怀护住了,可那份冲击却是实实在在的。 徐墨怀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他看见她惨白的脸色,看见她护着肚子的动作。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大步上前,一把将陈白芷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陈白芷惊呼一声,挣扎起来。 “别动。” 男人的手臂收得更紧,低声说道。 “我们去医院。” 他的声音绷得很紧,带着坚决。 陈白芷的挣扎停住了。 医院。 是的,她要去医院。 她要确定孩子没事。 腹中的抽痛感还在持续,提醒着她刚才的危险。 她不再反抗,任由男人抱着她,快步朝着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跑去。 徐墨怀的动作很快,却又带着小心翼翼。 他拉开车门,轻手轻脚地把陈白芷放在副驾驶座上,又倾身过去为她系好安全带。 整个过程,他的眉头都紧紧地蹙着,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弧线。 车子发动,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陈白芷靠在椅背上,脸色依旧苍白。 她闭着眼睛,一手始终护着自己的小腹,感受着身体里的变化。 刚才确实是吓坏了。 摔倒自己倒是无所谓。 可是,万一孩子有什么好歹,她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都怪柳筱。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说那些话刺激自己,她也不会心神不宁,连下台阶都看不见。 还有推她的那个人。 她能感觉到,那绝对不是意外。 是有人在背后,用尽了力气推了她一把。 会是谁? 柳筱吗? 在商场里,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 她有那么大的胆子? 徐墨怀开得很快,车子在车流中穿梭,却又不敢有丝毫的颠簸。 他不敢去看身边女人的脸。 他怕看到她痛苦的表情。 都是他的错。 他不该只是远远地跟着。 如果他能再靠近一点,就能在她被推下台阶之前拉住她。 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当肉垫。 万一…… 他不敢再想下去。 那种可能性,光是想一想,就让他觉得无法呼吸。 黑色宾利很快就到了最近的私立医院。 车还没停稳,徐墨怀就已经解开了安全带。 他绕到副驾,打开车门,再次将陈白芷抱了出来,径直朝着妇产科的诊区大步走去。 他一路横冲直撞,引来了不少侧目。 可他完全不在意。 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怀里的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医生!医生在哪里!” 他冲进诊区,对着护士站大吼。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先生,请您冷静一点,发生什么事了?” “我太太怀孕了,刚才差点摔倒,肚子不舒服。” 他语速极快地解释。 护士一听,立刻安排了医生,将陈白芷送进了检查室。 检查室的门在徐墨怀面前合上,一个护士拦住了他。 “先生,家属在外面等。” 徐墨怀想要冲进去的脚步就这样被拦了下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白色的门彻底关严。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让他胸口发闷。 刚才将她抱在怀里的触感还残留在手臂上,她的身体很轻,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 徐墨怀沿着走廊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他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却依旧无法平息内心的焦躁。 那份冲力,如果不是他垫在下面,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孩子…… 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性,他就觉得心脏被狠狠揪住,连呼吸都带着痛。 十几分钟的等待,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陈白芷的家属。” 检查室的门终于打开,护士探出头来。 徐墨怀立刻就冲了过去,第一时间挤进了门内。 陈白芷正躺在检查床上,已经坐了起来,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 他快步走到医生面前,急切地开口。 “医生,我太太她情况怎么样?”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你是孕妇的家属?” 那诘问的口吻让徐墨怀的心沉了下去。 “不知道前三个月风险很高,要格外注意吗?” “是,是,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她。” 徐墨怀连连点头,将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医生见他态度还算诚恳,这才缓和了表情。 “病人目前情况还算稳定,不过还需要留院观察一个晚上再下结论。” 听到这里,徐墨怀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 他还站在这里,双腿却有些发软。 孩子没事就好。 陈白芷听见要在这里住一晚,心里生出排斥。 这意味着,她要和徐墨怀在病房里共处一夜。 可是,腹部隐约的坠痛感提醒着她,不能拿孩子的安全开玩笑。 只要孩子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而且,这件事除了徐墨怀,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尤其是徐母,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她只能妥协。 第三百九十章 你会信吗 护士很快安排好了病房。 回到病房,陈白芷刚在床上躺下,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声就响了起来。 是徐墨怀的手机。 男人没有避讳,当着她的面就接通了电话。 “查的结果怎么样?”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压迫感。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徐墨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也随之降低。 “什么?” 他拔高了音量,带着质问。 “查监控什么也没查到?” 陈白芷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那个男人。 他调查了。 那个在背后推了她一把的人,到底是谁? “无论用什么办法,继续给我查。” 徐墨怀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他挂断电话,手还维持着握着手机的姿势。 “一群废物!”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将手机重重地丢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徐墨怀摔在沙发上的手机没有再发出声响,可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却让整个空间都变得沉重。 陈白芷躺在床上,侧头看着那个男人。 他的背影僵直,站立的姿态带着暴怒。 电话里的内容,她断断续续听了个大概。 监控什么都没有拍到。 商场人流量太大,角度又刁钻,根本无法锁定那个在背后推了她一把的人。 意料之中的结果。 刚才在被徐墨怀抱上车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那个人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那不是一次意外。 那股从背后传来的力道,就是要将她置于死地。 柳筱。 这个名字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今天的约见,从头到尾就是柳筱布下的一个局。 地点是她选的,时间也是她定的。 环球贸易中心是京市最大的商场之一,下午三四点,正是人流最密集的时候。 在那种混乱的环境里,想要制造一点意外,实在是太容易了。 这个女人,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恶毒。 上一次只是言语上的挑衅,这一次,竟然直接选择了动手。 她针对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看来,自己之前还是太过仁慈了。 对于柳筱这种人,任何退让,都只会被她当成是软弱可欺。 她不会再手软了。 陈白芷收回投注在男人身上的视线,垂下眼帘。 她不能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徐墨怀。 她不确定,在这个男人的心里,柳筱到底还占着什么样的位置。 他会相信自己吗? 还是会觉得,这又是自己在无理取闹,是出于嫉妒的凭空污蔑? 她不想再因为柳筱,和这个男人发生任何没有意义的争吵。 太累了。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看向还站在那里的男人。 “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徐墨怀像没有听见。 那句逐客令飘散在空气里,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转身,走向房间角落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水。 然后端着水杯,一步步走回病床边。 动作沉稳,没有丝毫的迟疑。 徐墨怀将水杯递到她面前。 “白芷你先喝杯水。” 他的举动让陈白芷感到一阵无力。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用他自己的方式,固执地做着他认为对的事情,完全无视她的意愿。 她没有动,也没有伸手去接。 “还有,当时是什么情况,你能跟我说下吗?” 陈白芷偏过头,避开了他递过来的水杯。 她淡淡地问了一句。 “如果我说当时有人推我,你信吗?” 她把问题抛了回去。 她凝视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 她在等待一个判决。 一个决定她是否要将内心最深处的怀疑全盘托出的判决。 “我当然信。” 他的回答快得超乎预料,没有半分犹豫。 “你说的我都信。” 徐墨怀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拉过旁边的椅子,在病床边坐了下来。 他靠得很近,那股属于他的气息,夹杂着走廊外消毒水的味道,将她笼罩。 “刚才的电话是尹杰打过来的。” 他主动解释,想要让她安心。 “他刚才去现场查了监控,由于当时的人太多了,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些话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 “不过,你放心。” 徐墨怀的身体微微前倾,急切地做出保证。 “我已经让他继续去查了,一定可以……” “不用查了。” 陈白芷打断了他的话。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徐墨怀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给出一个理由。 陈白芷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腹部那隐约的坠痛感还未完全消失,提醒着她刚刚经历了怎样的凶险。 她不能再退让了。 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用了很大的勇气,才终于开口。 “如果,我说推我的那个人跟柳筱有关。” 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也异常沉重。 她停顿了一下,给了他,也给了自己一个喘息的空间。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她继续说道。 “你会信吗?” 说完这句话,她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 她只能维持着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等着看他的反应。 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果然,听见她这句话,徐墨怀的动作停顿了。 他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病房里那份短暂的融洽,瞬间被击得粉碎。 陈白芷就那样看着他。 看着他如何回避。 看着他如何挣扎。 最终,他还是没有迎上她的注视,将头偏向了一侧。 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成了压垮她最后一道防线的稻草。 陈白芷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火星,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她就不该问。 更不该对他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 男人和男人之间,终究是不一样的。 而柳筱在他心里的分量,也远比她预想的要重得多。 她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疲惫。 她缓缓转过身,将一个冰冷的背影留给了他。 第三百九十一章 床上的对峙 “既然不相信我说的话,你还是走吧。” 她的声音很轻,飘散在空气里,却带着决绝。 “我这里不需要你。” “白芷。” 徐墨怀的身体前倾,想要靠近她。 “你听我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 他的解释苍白而急切。 陈白芷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躺着。 这种无声的抗拒,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他心慌。 “我知道你对柳筱一直有意见。” 徐墨怀的声音压低了,带着安抚。 “但是,任何指控都需要证据。” 证据。 这两个字,狠狠扎进了陈白芷的心里。 她闭上眼睛,将所有情绪都隔绝在眼睑之下。 是啊,证据。 她没有证据。 她只有自己被推下台阶时那份切身的恐惧,和腹部至今未消的隐痛。 可这些,在他看来,都抵不过一个证据。 “你放心,我已经让尹杰去查了。” 徐墨怀还在继续说,他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 “商场内外所有的监控,还有事发时间段经过那里的车辆,我都会让他一一排查。” “如果这件事真的和她有关……” 他的话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绝不会姑息。” 如果。 这个词,多么讽刺。 陈白芷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件事依然有可能是自己的无理取闹。 他需要尹杰去查,需要所谓的证据,才能决定要不要相信她。 她连一个字都不想再跟他说了。 所有的争辩,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病房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徐墨怀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可是,他不知道错在哪里。 在他看来,查明真相,还她一个公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难道不对吗? 为什么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男人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女人则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空气里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墨怀站了起来。 陈白芷听见他起身的动静,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走了也好。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然而,脚步声并没有走向门口,而是走向了房间的另一侧。 紧接着,她听见了塑料袋的窸窣声。 然后是水流的声音。 他没有走。 陈白芷的身体绷得更紧了。 徐墨怀洗了手,又从带来的果篮里拿出了一个苹果。 他拿起旁边柜子上的水果刀,开始削皮。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 刀刃划过果皮,发出沙沙的轻响。 一圈又一圈,红色的果皮连贯地垂落下来,没有断开。 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平复自己内心的焦躁,也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苹果削好了。 他又用刀将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仔细地去掉果核,放进一个干净的瓷盘里。 整个过程,他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他端着盘子,重新走回病床边。 “白芷。” 他把盘子递到她面前。 “吃点水果,补充一下维生素。” 陈白芷依旧背对着他,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她能闻到苹果清甜的香气,就在她的耳边。 可那香气,却让她觉得无比反感。 见她没有反应,徐墨怀也没有收回手,就那样固执地举着。 “医生说你现在需要多休息,也要注意营养。” 他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陈白芷终于有了动作。 她只是往床里面挪了挪,拉开了与他之间最后那一点距离。 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伤人。 徐墨怀举着盘子的手臂,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 盘子里切好的苹果,每一块都大小均匀,显露出他难得的耐心。 可这份耐心,并没有换来她的一次回眸。 最终,他还是默默地收回了手,将那盘水果轻轻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他没有离开。 他又坐回了那把椅子上。 夜色渐深。 徐墨怀没有离开,就在房间里那张狭窄的陪护床上躺了下来。 床很小,他一米八几的个子躺在上面,双脚都伸不直,只能蜷缩着。 陈白芷折腾了一天,身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 她很早就睡了过去,呼吸平稳而绵长。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陈白芷忽然感觉到了身后的床垫微微下陷。 紧接着,一个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 那股熟悉的气息霸道地包裹住她,不用睁眼,她也清楚身后的人是谁。 一只手臂环过她的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往怀里带。 陈白芷的身体瞬间僵硬。 她按住那只在她腰间作乱的手,想要将其推开。 男人却收得更紧。 陈白芷积压了一整天的怒火,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没有再与他的手臂较劲,而是趁着他没有防备的瞬间,手肘猛地向后撞去。 一下,正中男人的肋下。 徐墨怀本就睡在床的边缘,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推,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扑通! 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白芷似乎也没料到他会真的掉下去,下意识地扭过头,朝地上的方向看了一眼。 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狼狈蜷缩在地上的人影。 徐墨怀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故意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痛呼。 “哎呦!” 他呲着牙,声音里带着夸张的成分。 然而,床上的女人只是瞥了他一眼,就面无表情地重新转了过去,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欠奉。 他这番表演,全都做了无用功。 徐墨怀悻悻地从冰凉的地砖上爬了起来,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 他听见床上的女人用几不可闻的音量吐出两个字。 “活该。” 陈白芷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 她以为这个男人总算消停了,准备继续睡觉。 可刚刚酝酿出的一点睡意,又被床边的动静打散。 她感觉到旁边的床垫又一次凹陷了下去。 他又上来了。 这一次,徐墨怀有了防备。 在陈白芷再次抬起手肘的瞬间,他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依旧从后面抱住她,顺势将她的手拉着,一同放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第三百九十二章 出院回家 他的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体温透过两层皮肤,传递过来。 陈白芷还想挣扎。 男人低沉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廓传了过来。 “别动,小家伙需要休息。”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后颈,激起一阵战栗。 她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停顿,没有再做任何过分的动作,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安静地抱着她。 陈白芷怕他还有后续。 她没有再动。 也许是今天实在太累了。 也许是腹部传来的那份安稳的暖意让她卸下了防备。 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就在这个算不上安稳的怀抱里,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陈白芷醒来的时候,身侧的床铺已经空了。 被褥上还残留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却早已不见人影。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昨夜那算不上安稳的拥抱,此刻回想起来,竟有些不真实。 房门被推开。 徐墨怀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手上拿着几张纸。 “出院手续办好了。” 他将文件放在床头柜上,动作干脆利落,不带半分拖沓。 陈白芷没有说话。 男人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总裁模样,仿佛昨晚那个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固执地挤上床的男人,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没过多久,医生进来查房。 “徐太太,你的身体指标已经稳定了,但回去之后一定要多注意休息。” 医生拿着病历,仔细地叮嘱。 “千万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头三个月是最关键的时期。” 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提醒着她昨天经历的凶险。 陈白芷安静地听着,点了点头。 徐墨怀就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离开医院,坐上返回老宅的车。 车厢里的气氛比病房里还要沉闷。 徐墨怀专注地开着车,陈白芷则偏头看着窗外。 不断倒退的街景,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又将要面对什么。 车子稳稳地驶入徐家老宅。 当那栋熟悉的建筑出现在眼前时,陈白芷的心里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徐墨怀停好车,绕过来替她打开车门。 他伸出手,想去扶她。 陈白芷却先一步下了车,与他的手错开。 男人的手臂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客厅。 刚一进门,陈白芷就看见了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的徐母。 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不停地朝着门口张望。 “妈。” 陈白芷轻轻喊了一声。 徐母听到声音,几乎是立刻转过身,快步朝她走来。 “芷芷!” 她直接越过了走在前面的徐墨怀,一把拉住了陈白芷的手。 “你知不知道,你快吓死妈了。” 徐母的掌心很暖,带着薄汗。 “快让妈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拉着陈白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份发自内心的关切,让陈白芷的心头一暖。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站在徐母身后的男人。 是他告诉妈的? 徐墨怀接触到她的疑问,也是一脸茫然,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没有说。 徐母察觉到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没好气地开口。 “昨天你们两个都没有回来,我就觉得奇怪。” “今天早上我让张姐去查了一下,才知道你竟然住到医院里去了!” 她说着,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跟着芷芷,还让她出了意外,我要你有什么用?” 徐墨怀被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 徐母没有再理会他,径直拉着陈白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快坐下歇歇。” 她拍了拍陈白芷的手背,语重心长地继续问道。 “你怎么又去跟那个柳筱见面了?” 这个问题,直接又尖锐。 陈白芷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 在徐母面前,她也不想隐瞒。 她缓缓开口。 “我觉得总待在家里太无聊了,就想着出去找个合适的房子,准备开一家自己的律所。” “谁知道,跟我见面的中介,竟然就是柳筱。” 她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徐母听完她的话,脸色立刻就变了。 那份面对她时的温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凝。 “这个柳筱,怎么还是死性不改!” 她冷冷地吐出这句话。 她转过头,看着陈白芷,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你放心,芷芷。” 徐母紧紧握住她的手,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坚决。 “有妈在,我绝对不会让她再伤害到你。” 徐母这句安慰,让陈白芷心头那份刚刚落地的安稳,又被轻轻托起。 想到什么,她继续说道。 “芷芷,嘉盛律所已经在你的名下了,就是属于你的。” “你怎么现成的律所不要,偏要自己再去找房子,那么麻烦。” 徐母的话,让陈白芷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徐墨怀就站在那里,西装外套的线条笔直,将他整个人衬得愈发挺拔,却也愈发疏离。 收回视线之后,她才缓缓开口。 “妈。” “我知道你把嘉盛给我,是为了我好。” “你的心意我领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持。 客厅里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陈白芷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 “可是,有人认为,我是因为嘉盛,才会接到很多案子。” “是徐家的原因,才有了今天在律界的名气。” “所以,我也只是想证明一下我自己。”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字字清晰。 每一个字,都狠狠敲打在徐墨怀的心上。 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在他们无数次的争吵中,他用这些话作为武器,刺伤过她。 现在,这些话原封不动地被她复述出来,却变成了刺向他自己的利刃。 他后悔得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他想开口解释,想说他当时只是在气头上。 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 道歉太多,已不稀罕 他正想着,徐母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啪! 清脆的一声,打在了徐墨怀的手臂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徐墨怀的身体晃了一下,却没有躲。 徐母指着他,气得胸口起伏。 “你这个逆子!” 她又抬手拍了他一下,咬着牙说道。 “看看你干的好事!” “芷芷不肯原谅你,也是你活该!” 徐母越说越气,指着儿子的手都在发抖。 “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好好对芷芷,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用这种话去伤她的心,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徐墨怀垂着头,承受着母亲所有的怒火,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因为她说的,全都是事实。 陈白芷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幕。 她没有觉得解气。 心里反而是一片空茫。 这些迟来的维护,并不能抹去已经造成的伤害。 徐母骂了一通,似乎也觉得累了。 她喘了口气,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还有,柳筱的事情,你必须给我处理的干干净净。” 她的声调降了下来,却比刚才的怒骂更具分量。 “我不管你以前跟她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对她有什么想法。” “从今天起,我不希望再从任何地方,听到这个名字和我们徐家扯上关系。” “更不许她再出现在芷芷面前,惊扰到她和孩子。” 徐母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不容商量的命令。 她说完,便不再看自己的儿子。 最后,她还对他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 “别在这里碍眼。” 这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彻底断了徐墨怀所有想留下来的念想。 他站在原地,身体僵硬。 客厅里很安静。 他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一下,又一下,敲在他的神经上。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陈白芷。 她也正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可他知道,那平静之下,是早已筑起的厚厚冰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步伐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 玄关处传来轻微的开门声,然后是关门声。 那个男人的气息,终于从这个空间里彻底消失了。 陈白芷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这一刻,才真正地松弛下来。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整个客厅,仿佛都随着他的离开而变得宽敞明亮了许多。 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经历了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意外,徐母的担忧达到了顶点。 她怕陈白芷再有任何闪失,特意找来了一双全新的拖鞋,鞋底是厚实的防滑胶。 “芷芷,以后在家里就穿这个,千万要注意脚下。” 陈白芷看着徐母递过来的拖鞋,又看了看她满是关切的脸,终究是没有拒绝。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她不敢再拿自己和孩子的安全开玩笑。 这一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楼上的房间里,偶尔在走廊上走动一下,也是小心翼翼。 身体上的疲惫和精神上的紧绷,让她早早地就感到了困倦。 晚上,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就独自上楼休息了。 医院里那一夜本就没睡好,加上白天的折腾,她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夜色渐深。 整栋老宅都陷入了沉寂,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一辆黑色的宾利,在远处就熄了灯,悄无声息地滑行至老宅门口,缓缓停下。 车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徐墨怀关上车门的动作,轻得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熟门熟路地绕到侧门,拿出钥匙,拧开了那把平日里很少使用的锁。 进入宅子后,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轻手轻脚地朝着楼上走去。 踩在铺着厚地毯的楼梯上,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他来到陈白芷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一片极轻的呼吸声。 他从口袋里摸出另一把钥匙。 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备用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他屏住呼吸,动作缓慢地转动钥匙。 咔哒一声,门开了。 他闪身进入房间,又将门轻轻带上。 睡梦中的陈白芷,因为实在太困了,确实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 但是,当身侧的床垫猛然向下凹陷了一大块时,她还是瞬间惊醒了。 出于本能,她刚想转身,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后背给紧紧抱住了。 那份熟悉的强势,让她浑身僵硬。 是他。 紧接着,男人低沉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廓响了起来。 “白芷,别动。”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后颈,带起一阵痒意。 陈白芷正要发力的身体,就这么顿住了。 “你先听我解释。” 他的怀抱收得更紧,带着恳求。 陈白芷没有再动。 她倒要听听,这个已经被母亲赶出家门的男人,还能说出什么让她信服的话来。 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冷漠的等待。 就看看他还能编出什么花样。 黑暗中,徐墨怀趁机把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深深地闻着她发间的清香。 然后,他才缓缓开口。 “白芷,以前都是我的错。” 他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沙哑。 “我不应该否定你的能力,更不该说出那么多伤害你的话。” “我只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说着,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上移,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探了过来,轻轻地覆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掌心下的温度,传递过来。 那里,孕育着他们共同的孩子。 前两个月,他对此一无所知,错过了太多。 现在,他知道了,就绝不能再错过。 他要陪着她,守护好他们的孩子。 陈白芷没有理会他那些忏悔。 这些话,她已经听得耳朵快要起茧了。 每一次的道歉,都伴随着下一次更深的伤害。 她不想再听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清晨被抓包 当感觉到那只温热的大掌覆上自己的小腹时,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抬手要去将它拿开。 徐墨怀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将她的手一同按在了那里,不让她挣脱。 他再次急切地开口,语速比刚才快了许多。 “白芷,我已经派人去查过了。” “昨天,确实是柳筱把你骗出去的。” 陈白芷准备推拒的动作,因为这句话而停顿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听着。 男人感觉到她的变化,继续说道。 “她触碰了我的底线,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姑息。” “我已经让公司的法务部,向她发出了代言解约函。” “以后,我也不会再跟她有任何私下见面,我会跟她彻底划清界限。” 男人的话终于说完了。 黑暗中,陈白芷能感觉到他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 他说,他已经让公司的法务部,向柳筱发出了代言解约函。 这句话,在死寂的房间里盘旋。 陈白芷没有出声。 柳筱如今的处境,她再清楚不过。 因为离婚官司的丑闻,前夫家族的打压,她本就已经焦头烂额。 全国,甚至全球的合作商都在观望,准备随时跟她撇清关系。 这个节骨眼上,徐氏集团的公开解约,无异于在她的事业上,判了死刑。 这一招,够狠,也够绝。 这不像是徐墨怀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向来护着那个女人。 陈白芷的身体依旧僵着,没有半分软化的迹象。 只是,她没有再推开他。 长久的沉默,几乎要将房间里的空气都抽干。 徐墨怀的心,也随着这沉默,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地鼓噪。 他怕她下一秒,就会用最尖锐的语言,将他这点可怜的示好,撕得粉碎。 可她没有。 她只是很轻地开口。 “我要睡了。” 这四个字,平淡得没有波澜。 徐墨怀抱着她的手臂,瞬间收紧。 陈白芷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她没有停顿,继续补充。 “你如果睡不着,可以去别的房间。” 话里没有驱赶的强硬,却也带着清晰的疏离。 说完,她便不再出声,真的闭上了眼睛,一副准备睡觉的姿态。 徐墨怀整个人都定住了。 她没有让他滚。 她只是说,他可以去别的房间。 这意味着,他也可以不去。 这个认知,让他克制不住地,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 温热的唇,不受控制地吻上了她的耳垂。 那个地方,是陈白芷最敏感的地带。 一股电流从耳廓窜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所有的戒备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她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警告的意味。 “徐墨怀,你别乱来。” 男人的动作停住了。 陈白芷没有回头,也没有挣扎。 她只是用一种极度冷静的口吻,说出了最后的通牒。 “再这样,我就喊妈了。” 她清楚,对付这个厚脸皮的男人,讲道理和发脾气都没有用。 只有搬出徐母,才能让他有所收敛。 果然,妈这个字一出口,身后男人的身体就彻底僵住了。 他停留在她耳垂上的唇,也迅速地撤离开。 那份滚烫的温度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湿润的凉意。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徐墨怀没有再动。 他只是维持着从背后抱着她的姿势,手臂的力道却松了许多,不再带有那种禁锢的意味。 陈白芷紧绷的神经,这才缓缓松懈下来。 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再次涌来。 她真的太累了。 这一觉,在身后那个男人的怀里,睡得还算安稳。 第二天是周末。 徐墨怀本来就没有打算早起,而陈白芷更是睡得比平时都要沉。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又尖又急。 徐墨怀被吵得动了一下,下意识就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手臂箍在她腰上。 可那铃声没完没了,非要把人叫醒不可。 他终于不耐烦地睁开了眼,怀里的人睡得安稳,他有点不舍得松手。 那份温软一离开,怀里就空了一块。 他侧过身,摸到床头柜上嗡嗡震动的手机,看也没看就划开接听。 “喂。” 他刚睡醒,嗓子还有点哑。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炸了,一个女声尖锐地质问:“你是谁?” 徐墨怀的瞌睡醒了大半。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对面压根不给他机会,紧跟着又一句:“你怎么拿着白芷的手机?” 见这边没声音,那头的调门更高了,话里全是防备。 “白芷呢?” “白芷在哪儿?你把白芷怎么样了?” 一连串的质问,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徐墨怀这才彻底反应过来,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了些。 他定睛一看。 手机屏幕上,清晰地跳动着晗晗两个字。 这不是他的手机。 是陈白芷的。 他竟然在清晨,用陈白芷的手机,接了她闺蜜许晗的电话。 这个认知,让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僵住了。 客厅里那场争吵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许晗对他的厌恶,他比谁都清楚。 陈白芷也被这阵持续的铃声彻底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身旁男人僵硬的侧脸,和他手中握着的、她再熟悉不过的手机。 而手机里,正传来闺蜜许晗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充满了怒气。 她的大脑瞬间清醒。 她立刻伸出手,一把夺过了手机。 徐墨怀正陷在被当场抓包的怔愣中,没有丝毫防备,手机轻易地就到了她的手里。 他转过头,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白芷没有理会他。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认了来电显示,才将手机放在耳朵边。 “晗晗,是我。” 她的声音努力保持着平静,想要安抚电话那头的朋友。 “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许晗,在听到她的声音后,那股剑拔弩张的气势明显缓和了下来。 可那份安心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紧接着,新一轮的炮轰便开始了。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是不是徐墨怀?” “你们什么时候,又在一起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奶奶不见了 一听见陈白芷安然无恙,许晗毫不留情地甩出了几个最尖锐的问题。 每一个问题,都直击要害,不留任何情面。 让她瞬间清醒,也让她无地自容。 脸颊的热度不受控制地攀升,从脖颈一路蔓延到了耳根。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徐墨怀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身上还穿着昨夜那件被徐母拍打过的衬衫,布料有些褶皱,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头发因为睡眠而显得有些凌乱。 他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那么安静地看着她。 可那份沉默的存在感,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强烈。 陈白芷的心跳乱了一拍。 她该怎么解释? 说他半夜撬锁溜进她的房间,而她因为一句承诺,就默许了他的留下? 这种话说出来,别说许晗不信,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至极。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 双脚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刻意没有去看徐墨怀,径直朝着阳台的方向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将手机贴得更近一些,对着话筒说道。 “晗晗,这个问题有空再说。”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带上了恳求。 “你现在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的许晗,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调整好了情绪。 她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清亮。 “我能有什么事。” “我这不是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吗?” 许晗的语调里带着抱怨。 “结果呢,我今天特意跑回你们老家来看你,你倒好,竟然已经带着奶奶回京市了。” 许晗的话音刚落,轮到陈白芷震惊了。 阳台清晨的凉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她心头瞬间升起的燥热。 “晗晗,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干涩。 “奶奶不在家?” “是啊。” 电话那头的许晗,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还在继续说着。 “奶奶没有跟你一起回去吗?” “我刚才一直在敲门,敲了好半天,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还以为你们一早就出门了,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的。” 听了许晗的话,陈白芷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四肢百骸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手上的力气被瞬间抽空。 手机从她的掌心滑落,掉在了阳台柔软厚实的地毯上。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奶奶不在家。 这个认知,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第一反应就是猛然转过身,看向房间里的男人。 徐墨怀还站在床边,身上依旧是那件褶皱的衬衫,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那个承诺,那个他为了让她回来而许下的诺言,清晰地在脑海中回响。 只要我跟你回来,你就不会去打扰奶奶。 一股被欺骗的怒火,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快步走回房间,每一步都带着决绝的力道。 “徐墨怀!”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带着颤抖。 “你说过,只要我跟你回来,你就不会去打扰奶奶。” “你简直不是人!” 这句控诉,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徐墨怀被她这通劈头盖脸的指责,弄得莫名其妙。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她脸上那份绝望的表情。 “白芷,到底怎么了?” 他试探着问道,向前走了一步。 “是不是奶奶出什么事情了?” 他说着,不再等待她的回答,直接越过她,快步走到床边,掀开了被子。 动作迅速地穿上昨晚脱下的长裤。 “白芷,有什么问题,我跟你一起解决。” 他的声音里带着镇定,想要安抚她失控的情绪。 而陈白芷根本听不进去他的任何话。 他的冷静,在她看来,就是有恃无恐的伪装。 “徐墨怀,你别假惺惺了。” 她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是不是你把奶奶藏起来了?” “你是不是又想用她来威胁我?” 一连串的质问,像是利刃,刀刀都扎向他。 徐墨怀穿衣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 医生的话,毫无预兆地在他脑中响起。 孕妇的情绪,绝对不能受到剧烈刺激。 他压下心头那股因为被误解而升起的郁闷,将衬衫的扣子一颗颗扣好。 然后,他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没有去碰她,只是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白芷,你如果不相信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找奶奶。” 他的声音放得很平缓。 “如果奶奶的事情真的跟我有关系,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无话可说。” 陈白芷死死地盯着他。 她想从他的脸上,找出哪怕一点一滴心虚的痕迹。 可是没有。 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坦然。 是他在演戏吗? 还是,事情真的另有隐情? 巨大的恐慌,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但有一点是清晰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找到奶奶。 和他在这里争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狠狠地甩开男人的手,那个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她转身,附身捡起了自己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通话并未中断。 她将手机重新贴回耳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晗晗,你先在附近帮我找一下奶奶。” “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陈白芷来不及换下身上的睡衣,随手抓过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就匆匆朝着楼下跑去。 她的脚步很急,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许晗那句奶奶不在家在反复回荡。 客厅里,徐母正端着一杯温水,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迎了上来。 “芷芷,这是怎么了?” “怎么穿成这样就要出门?” 陈白芷勉强定住心神,从徐母身边绕开。 “妈,我老家有点急事,要马上回去一趟。” 她说话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玄关,弯腰去换鞋。 身后,徐墨怀也跟着下了楼。 第三百九十六章 你别慌,你千万别慌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动作利落地穿上外套,径直跟了过去。 徐母看到自己儿子也要跟着出门,脸上的关切瞬间转为了不赞同。 她快走几步,挡在了徐墨怀面前。 “墨怀,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芷芷有急事,我让家里的司机送她过去就行。” 徐母的言下之意很明确,她想给陈白芷一些独处的空间,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去给她增加压力。 陈白芷正准备开门的手停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默许徐母的安排,尽快摆脱掉身边这个男人。 可她却开口了。 “妈,不用了。” “我跟他一起出去,有点事情要处理。” 这话说出口,不只徐母,连徐墨怀本人都愣住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徐母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 她看看陈白芷,又看看自己的儿子,满腹的疑问几乎要从喉咙里溢出来。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晚还闹得不可开交,今天一早,芷芷竟然会主动开口让他跟着。 这其中的转变,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最终,所有的疑问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好。” 徐母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一个字。 只嘱咐她们道。 “那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 得到应允,陈白芷不再耽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徐墨怀也迅速绕到另一边,上了驾驶座。 车门关上的瞬间,方才在徐母面前那份短暂的平静,也随之土崩瓦解。 陈白芷侧过头。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冽。 “徐墨怀。” 她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如果奶奶有任何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这句话,没有愤怒的咆哮,却比任何尖锐的控诉都更加沉重。 它是一道最终的审判,不留任何余地。 正在发动汽车的徐墨怀,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奶奶的事情确实与他无关。 可是,如果不是他强行把她带回京市,让年迈的奶奶一个人留在老家,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所有的指责,他都无话可说。 他重新启动了车子。 黑色的宾利缓缓驶出了徐家老宅。 车厢内,陈白芷将脸转向了窗外。 她的手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一遍遍地亮起,又暗下去。 许晗那边,一直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传来。 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坏的消息。 无数种可怕的猜测,在她脑海中疯狂翻涌,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她不敢去想。 身旁的男人将车开得很快,却异常平稳。 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专注地操控着方向盘。 这份沉默,在此刻,是一种无声的煎熬。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车子驶上高速,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都市,逐渐变成了单调的田野。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感觉漫长得一个世纪。 终于,在导航的指引下,车子拐进了一条熟悉的乡间小路。 道路两旁,是低矮的民房和绿油油的农田。 这里的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可她的心,却沉得再也浮不起来。 车速缓缓放慢。 最终,在那个熟悉的小院门前,停了下来。 车子刚停稳,发动机甚至还未完全熄火,副驾驶的车门就被猛然从外面拉开。 许晗的身影立刻出现在车门外。 她看到陈白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立刻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将人扶了出来。 “白芷,你怎么样?” 陈白芷摇了摇头,双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却感觉不到踏实感。 就在这时,驾驶座的车门也打开了。 徐墨怀从车上走了下来。 许晗一看到他,扶着陈白芷的手臂瞬间收紧,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闺蜜身前。 她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滔天怒火。 “徐墨怀,你太卑鄙了!”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 “为了威胁白芷,竟然把陈奶奶藏了起来!” 这句毫不留情的指控,重重地砸了过来。 徐墨怀正准备上前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着挡在陈白芷身前的许晗,眉心不自觉地拧紧。 “不是我做的,我不会承认。” 男人的声音很沉,带着烦躁。 他没有再多做无用的解释,直接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 陈白芷对他的举动视若无睹。 她此刻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奶奶。 她白了男人一眼,慌忙拉住了许晗的胳膊。 “晗晗,附近你都找了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找了,没有找到。” 许晗说着,沉重地摇了摇头。 她扶着陈白芷冰冷的身体,让她能有所依靠。 “隔壁的顾奶奶我也问了。” “她说,昨天晚上两个人还在一起聊天,根本不知道陈奶奶被人接走了。” 顾奶奶是村里和奶奶关系最好的老人,如果奶奶要去哪里,一定会跟她说一声。 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事实,彻底压垮了陈白芷紧绷的神经。 听到这里,陈白芷腿都软了,差点没有站稳。 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鸣。 还好许晗眼疾手快,死死地扶住了她。 “白芷!” 许晗的声音里满是惊慌。 她用力撑住闺蜜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切地安慰。 “白芷,咱们先回房间吧。” “你别慌,你千万别慌……” “我已经给顾学长打过电话了,他已经让人帮忙去找了。” 许晗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能想到的第一个求助对象,就是人脉广阔的顾廷之。 顾廷之。 这个名字,让陈白芷混乱到几乎停摆的思绪,找到了支撑。 她这才神情恍惚地被许晗搀扶着,朝着院门口的方向挪动。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徐墨怀刚结束通话,一抬头就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闷得发疼。 第三百九十七章 他怕她会出事 他也快步跟了上去,下意识地就想伸出手,去扶她的另一边胳膊。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陈白芷的衣袖,就被女人狠狠地甩开了。 那个动作,充满了厌恶。 他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他慌忙解释道。 “白芷,这件事情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他的声音比刚才放缓了许多,想要让她冷静下来。 “我已经让尹杰带人去找奶奶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奶奶的。” 陈白芷听了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那句承诺,此刻听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缓缓回过头。 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吓人。 “徐墨怀,你走吧。”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我不想看见你。” 这几个字,像是一把没有开刃的钝刀,一下一下地割在他的心上。 他想要解释,想要辩白,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陈白芷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还在老家陪着奶奶,她也不会突然不见。”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利刃。 它精准地剖开了他无法否认的罪责。 是,奶奶不是他藏起来的。 可是,如果不是他用那样卑劣的手段,强行将她从奶奶身边带走,年迈的老人又怎么会孤身一人留在这里,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这个因果,他无法辩驳。 “白芷,我知道我错了。” 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奶奶的。” 他说着,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朝她走去,想要去拉扯她的手臂,想要给她一点支撑。 可他的指尖,甚至还没有碰到她的衣料。 陈白芷的身体突然猛然一矮,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弯下了腰。 她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小腹,另一只手撑住了身旁院墙的墙沿,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剧烈的疼痛,让她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白芷!” 许晗的惊叫,和徐墨怀失控的喊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许晗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瞬间就断了。 她急切地问道。 “白芷,你没事吧?” 陈白芷的嘴唇翕动着,额头上迅速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份痛苦,清晰地刻在她的脸上,让一旁的徐墨怀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许晗见她这样,哪里还顾得上去跟徐墨怀对峙。 她小心翼翼地把陈白芷扶了起来,让她大半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我们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两个人搀扶着,艰难地朝着客厅的方向挪动。 徐墨怀也立刻跟了上去,想要从另一边扶住她,却被许晗用身体狠狠地隔开。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一步一步地往里走,自己却连靠近都做不到。 许晗费力地将陈白芷安置在客厅那张陈旧的沙发上,让她可以躺下来。 然后,她转过身,快步走回门口。 徐墨怀正要跟着进去,却迎面撞上了她充满敌意的身体。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扇木门用力地合上。 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门锁落下的清脆声响。 关门之前,她对着男人说道。 “你走吧。” 那声音里,不带温度。 “白芷说了,她不想看见你。” 厚重的门板,隔绝了他所有的视线。 徐墨怀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伸出手,僵硬地贴在了那扇冰凉的木门上,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能想象得到,门后,她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良久,他才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门板。 “白芷,我知道我错了。”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恳求。 “我已经派人去找奶奶了,所有能用的人都派出去了。” “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千万别再生气了。” 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这份寂静,比任何尖锐的指责,都更让他感到恐慌。 他怕她会出事。 医生那些反复叮嘱的话,此刻无比清晰地在他脑中炸开。 孕妇的情绪,绝对不能受到剧烈刺激。 那份巨大的恐惧,最终压倒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几乎是口不择言地,对着那扇紧闭的门喊了出来。 “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情绪激动,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他话音刚落,面前那扇紧闭的门板就被人猛然从里面拉开。 许晗抱着双臂,冷着一张脸,严严实实地挡在门口。 “想让白芷不生气,你最好是离她远远的。” 徐墨怀没有动。 “我不能走。”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我不放心她们母子。” 许晗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可笑又可恨。 徐墨怀没有理会她的表情,继续开口。 “你告诉白芷,我就在外面跪着,直到她原谅我。” 这句话,让许晗脸上的嘲讽凝固了。 她没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用尽全力,将那扇木门重新关上。 砰的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 门内,传来她最后一句冷冰冰的话。 “随便你。” 徐墨怀在紧闭的门前站了片刻,才缓缓转过身。 他走到院子中间那片空旷的土地上,停住了脚步。 冬日清晨的寒风,带着乡野特有的湿冷,穿透了他身上那件单薄的羊绒大衣。 他没有丝毫犹豫。 双膝一弯,直挺挺地跪在了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那份痛楚清晰地传来。 可这点痛,远不及他心口那份悔恨的万分之一。 他必须用这种方式,让陈白芷看到自己的诚意。 他要让她明白,他是真的错了。 而且,刚才许晗在电话里提到了顾廷之。 她已经拜托那个男人去找奶奶了。 他不能给那个男人任何表现的机会。 找到奶奶的人,必须是他。 得到白芷原谅的人,也只能是他。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抵御着周身不断侵袭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汽车驶近的声音。 第三百九十八章 拿奶奶来威胁白芷,让她跟你回去 轮胎碾过碎石路,最终停了下来。 徐墨怀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车。 紧接着,车门打开,顾廷之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顾廷之显然也看到了他。 在看清院子里跪着的人是谁之后,顾廷之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即快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徐墨怀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看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压抑在心底的怒火,瞬间翻涌了上来。 他跟陈白芷还没有离婚。 这个男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趁虚而入。 顾廷之的脸上,带着比他更加浓重的怒意。 他直接越过自家院子低矮的栅栏,走过来,停在了徐墨怀的面前。 顾廷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蹲下了身来。 这个动作,让他得以平视着跪在地上的徐墨怀。 “徐墨怀,你太卑鄙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充满了鄙夷。 “你竟然拿奶奶来威胁白芷,让她跟你回去。” “现在奶奶不见了,你满意了?” 徐墨怀听他说完,没有看他。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插手。” 顾廷之看着对方这副不知悔改的态度,心头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他猛地拽住了徐墨怀的衣领,迫使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我说过,你如果不能照顾好白芷,就放手。” “让我来照顾白芷。” 男人的牙关咬得死紧。 他来之前,又给许晗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许晗的声音又急又怕,说白芷因为情绪激动,身体很不舒服,小腹一直在疼。 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 徐墨怀今天一整天,都在强行压抑着自己翻腾的情绪。 那份自责,那份恐慌,还有对那个幕后黑手的滔天恨意,几乎要将他撕裂。 现在,顾廷之的挑衅,成了点燃这一切的最后一根火柴。 他一个用力,将自己的衣领从对方的手里狠狠拽了出来。 紧接着,蓄满了所有怒火的拳头,毫不客气地挥向了对方的脸。 顾廷之早有防备。 他侧身躲过了这记重拳,没有丝毫迟疑,也立刻开始反击。 就这样,两个男人在陈家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毫无章法地扭打在了一起。 拳头落在皮肉上的闷响,粗重的喘息,划破了乡间清晨的宁静。 门被从里面打开。 陈白芷在许晗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来。 她刚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腹部的绞痛总算有所缓解,可心里的煎熬却分毫未减。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她实在放心不下。 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你们别打了!” 她朝着院子里的两个人大喊了一声。 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带着坚决。 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动作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们像是两头被激怒的野兽,眼里只有对方,根本听不进任何声音。 陈白芷看着他们,只觉得一阵阵的发晕。 她松开了许晗搀扶着自己的手。 许晗立刻紧张地想再次扶住她。 “白芷,你别过去,危险。” 陈白芷却只是摇了摇头,绕开了她,径直朝着那两个男人走了过去。 她走到两个人面前,在拳脚交加的缝隙里,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打算将他们强行分开。 看到她靠近,徐墨怀和顾廷之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几乎是同时停下了手上的所有动作。 两个人都挂了彩,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你们两个要打,就去别的地方打。” 她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 她转过身,朝着许晗的方向走去。 许晗连忙上前,重新扶住了她的胳膊,满脸都是担忧。 两个人互相支撑着,径直走回了屋里。 顾廷之站在原地,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 他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徐墨怀,那一眼里,充满了警告。 然后,他也快步跟上,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徐墨怀一个人。 他独自站在那里,看着那扇即将再次关上的门,却连往前挪动半步的勇气都没有。 他抬起手,用指背蹭掉嘴角的血渍。 那点腥甜的味道,提醒着他刚才的失控。 他重新走回了院子中央。 然后,再一次,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 细密的雨丝,带着冬日的寒气,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 徐墨怀跪在院子中央,一动不动。 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额角滑落。 那件昂贵的羊绒大衣,此刻也吸满了潮湿的冷意,沉甸甸地贴在身上。 寒气从膝盖处,一点点地往骨头缝里钻。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 身体的痛楚,远不及心口那阵阵的绞痛来得清晰。 他重新跪下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抛弃了所有的尊严。 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陈白芷甩开他手的那个动作,是她毫无血色的脸,是她弯下腰时痛苦的闷哼。 还有她那句我不想看见你。 每一个画面,都将他凌迟。 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奶奶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会怎么样。 他又会怎么样。 那个后果,他承受不起。 所以,他必须跪在这里。 用这种最笨拙的方式,乞求她的原谅。 也惩罚他自己。 雨势没有停歇的迹象。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牙关都在打颤。 意识也因为长时间的寒冷,变得涣散。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那持续的震动,将他飘散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他费力地动了动已经僵硬的手臂,从口袋里摸索着掏出手机。 手指冻得不听使唤,他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划开了接听键。 他将手机贴在耳边,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电话那头,是尹杰急切的声音。 “徐总,少夫人的奶奶找到了。” 短短一句话,在他脑中炸开。 所有的寒冷,所有的疼痛,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昏迷不醒的徐墨怀 他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巨大的脱力感袭来,让他差点栽倒在地。 他用手撑住地面,稳住了身形。 “人怎么样?”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老人家没事,就是虚惊一场。”尹杰继续汇报,“她被少夫人的叔叔接走了。就是上次我们去找的那家,上次家里有个小姑娘说她是少夫人的妹妹。” “不过,他们说不认识我们,不同意我们接老人家回来。” “知道了。” 徐墨怀认真听着,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找到了。 没事。 这两个词,让他一直悬在万丈悬崖边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他挂断电话,缓缓地收起手机。 然后,他用手臂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膝盖早已麻木,不听使唤。 他尝试了两次,都失败了。 最后,他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终于从冰冷的地面上,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 每动一下,骨头都在发出抗议的声响。 他顾不上这些,径直朝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走去。 短短几步路,他走得异常艰难。 终于来到门口,他抬起那只冻得通红的手,在厚重的木门上,轻轻敲了敲。 叩叩。 屋子里。 陈白芷躺在沙发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腹部的疼痛已经缓解,但那份心焦,却死死地攥着她的心脏。 许晗端着一杯热水走过来,蹲在她身边。 “白芷,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陈白芷没有反应。 顾廷之站在一旁,手机一直举在耳边,低声地安排着什么。 他挂断一个电话,立刻又拨出另一个。 整个客厅里,只有他沉稳的交谈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许晗看着闺蜜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又把怒火全都算在了门外的男人身上。 她看了一眼顾廷之。 “顾学长,有消息了吗?” 顾廷之放下手机,对着她摇了摇头。 “还没有,我已经让我所有能联系上的人都去找了,一有消息会马上通知我。” 许晗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微弱的敲门声。 屋子里的三个人,动作都是一顿。 许晗立刻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门口。 “肯定是徐墨怀那个混蛋!” 顾廷之的表情也沉了下去。 “我去看。” 他转身,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他拉开门栓,猛然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浑身湿透的徐墨怀。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脸色白得吓人,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顾廷之看到他这副模样,准备好的所有刻薄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正要开口呵斥。 徐墨怀却先一步开了口。 他越过顾廷之的肩膀,拼命地朝屋里望去。 “白芷,奶奶找到了。” 他的声音不大,沙哑中带着颤抖。 可这几个字,却清晰地传进了客厅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坐在沙发上的陈白芷,身体猛然一震。 那几个字,穿透雨幕,砸进她的耳朵里。 陈白芷空洞的思绪,被瞬间拉扯回来。 她从沙发上撑起身体,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紧接着,门口就传来一声重物砸向地面的闷响。 砰。 站在门内的顾廷之,整个人都僵住了。 前一秒还撑着门框对他说话的男人,下一秒就直挺挺地倒在了他的面前。 雨水混着泥泞,溅湿了他的裤脚。 陈白芷也看到了。 她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裂。 她想都没想,赤着脚就朝着门口跑了过去。 “白芷!” 许晗的惊呼从身后传来,却没能拉住她分毫。 陈白芷跑到门口,看着倒下的徐墨怀,突然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弯下腰,就想去扶他。 一只手却从旁边伸了过来,用力地将她拉到了一边。 是许晗。 她追了过来,将陈白芷护在自己身后,隔开了她与那个倒下的男人。 “你疯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体状况自己不清楚吗?” 许晗的声音又气又急。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徐墨怀,又看了一眼顾廷之。 “顾学长,麻烦你搭把手。” 顾廷之回过神,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和许晗一左一右,费力地将昏迷不醒的徐墨怀架了起来。 男人的身体很沉,又因为湿透而愈发重。 两个人用尽了力气,才把他拖进客厅,安置在了那张陈旧的沙发上。 许晗喘着气,转身对还站在门口的陈白芷说道。 “你去沙发上坐着,别动。” “有我跟顾学长在,用不着你。” 她的劝说,陈白芷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沙发上那个狼狈的男人,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径直走进了厨房。 许晗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厨房里,很快传来了切姜的声音。 陈白芷的动作很熟练,几乎是出于本能。 她找到那块老姜,洗净,切片,扔进锅里,倒水,开火。 每一个步骤,都刻在她的肌肉记忆里。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为这个男人做这件事了。 从前在徐家,每逢变天,只要他露出一丁点要感冒的迹象,她都会第一时间为他煮好一碗姜汤。 那是作为妻子的,一份微不足道的关心。 她曾经以为,这份关心,总有一天能捂热那颗不属于她的心。 后来才发觉,那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客厅里,沙发上的男人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徐墨怀醒了。 他睁开眼,天花板的景象有些模糊,过了好几秒,才慢慢变得清晰。 浑身都疼,像是被车碾过。 膝盖是麻的,额头也是烫的。 他动了动,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你醒了?” 许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带任何温度。 他没有理会,只是转动着僵硬的脖颈,在客厅里寻找着那个身影。 厨房门口,陈白芷端着一个碗,慢慢走了出来。 碗里是褐色的姜汤,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徐墨怀的动作停住了。 他就那样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看着她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近。 第四百章 是她错怪他了? 陈白芷走到沙发前,停下脚步。 她把手里的碗,递到了他的面前。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晗和顾廷之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情各异。 最终,是徐墨怀先动了。 他用手臂撑着沙发,艰难地坐起了半个身子。 然后,他伸出手,从她那里接过了那碗姜汤。 指尖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了一起。 她的手很凉。 他的手,却烫得吓人。 徐墨怀没有片刻的迟疑,仰起头,将那碗辛辣滚烫的姜汤,一口气喝了下去。 姜汤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一股暖意迅速扩散开来,驱散了身体里一部分的寒气。 他把空碗递还给她。 陈白芷接了过来,随手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你说奶奶找到了?” 她终于开了口,问出了那个最让她心焦的问题。 “现在在哪里?” 徐墨怀喝完那碗姜汤,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他看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有那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 “找到了。” 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得厉害。 “尹杰派出去的人找到的。” “奶奶在你叔叔婶婶家里。” 叔叔婶婶。 这四个字,对陈白芷而言,比任何词语都要遥远。 她的大脑因为这个称呼,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所以,奶奶的不见,真的跟他没有关系。 不是他为了逼迫自己,而设下的圈套。 是他派出去的人,找到了奶奶。 那份支撑着她与他对峙的尖锐恨意,在这一刻,轰然垮塌。 是她错怪他了? 这个念头,让陈白芷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默默思索着,耳边却传来了许晗带着疑惑的声音。 “白芷,你还有叔叔婶婶?” 许晗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陈白芷听到这个问句,也是愣了一下。 她淡淡地开口。 “我跟他们已经有几年没有联系了。” 她心里清楚,奶奶跟叔叔婶婶一直保持着联系。 逢年过节,会通个电话。 但是,叔叔跟婶婶,从来没有主动开口,接过奶奶去他们城里的家住上一天。 他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家里太小,孩子要上学,工作太忙。 每一次,都是奶奶善解人意地替他们找好借口。 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 这个念头让她猛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想现在去接奶奶。” 话音刚落,小腹处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坠痛,尖锐而清晰。 她不受控制地弯下腰,一手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腹部。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白芷!” 许晗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地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扶住,重新按回了沙发上。 “白芷,你没事吧?” 沙发上的徐墨怀见状,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浑身的酸痛与无力让他动弹不得。 他只能躺在那里,紧张地问了一句。 “是不是肚子又疼了?” 他想了想,强撑着混沌的意识,继续开口。 “尹杰说,他本来想直接带奶奶回来。” “但是你叔叔婶婶说不认识他派去的人,觉得是骗子,所以不肯让奶奶跟着走。” “现在天已经很晚了,路也不好走,不如等到明天,天亮了我们再去接奶奶。” 他的声音因为高烧而沙哑。 他现在身体根本没有恢复,开不了车。 而陈白芷白天情绪一直高度紧张,现在又动了胎气,她也需要休息。 许晗虽然一直不看好徐墨怀,但是因为担心陈白芷的身体,也跟着说道。 “是啊,白芷。” “既然已经确定奶奶是安全的,我们就明天再去接她。”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跟肚子里的孩子。” 一直在旁边的顾廷之始终接不上话。 他心疼陈白芷,却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那份小心翼翼的守护,在此刻显得如此无力。 他只能也跟着说道。 “白芷,还是明天再去吧。” 陈白芷知道大家都是关心自己,而且她自己也担心来回奔波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腹部那阵阵的坠痛,是身体最诚实的警告。 她不能再任性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顾廷之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心里一阵阵地发紧。 他想留下,却找不到任何合适的理由。 这个小小的农家院落,因为徐墨怀的存在,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他留下一句我明天再过来,便转身离开了。 许晗扶着陈白芷,让她在主卧的床上躺好。 她掖好被角,又转身看了一眼客厅里那个还坐在沙发上的人。 “你,去次卧休息。” 许晗的指令清晰而干脆,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徐墨怀没有反驳。 他现在没有任何资格提要求。 能留在这个屋檐下,而不是被重新扔回那个冰冷的雨夜,已经是一种恩赐。 他撑着沙发扶手,摇晃着站起身,朝着次卧的方向走去。 身体里的高热和酸痛,让每一步都变得无比沉重。 夜深了。 乡村的夜晚,静得能听见雨滴落在窗棂上的声音。 陈白芷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许晗睡在她身边,呼吸均匀,显然是累坏了。 黑暗中,陈白芷睁着眼睛,思绪乱成一团麻。 奶奶是安全的。 这个认知,让她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得到了喘息。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茫然。 她对徐墨怀的恨意,曾是那么清晰,那么刻骨。 可现在,这份恨意却变得模糊不清。 他跪在雨里的狼狈,他倒下时的决绝,还有他喝下那碗姜汤时滚动的喉结。 一幕一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次卧里,徐墨怀同样无法入眠。 他躺在那张硬板床上,高烧让他浑身滚烫,骨头缝里却透着散不去的寒意。 那碗姜汤的热度早已散尽,只剩下胃里翻江倒海的灼痛。 冷雨,空腹,再加上滚烫的姜汤。 他的胃在用最激烈的方式提出抗议。 一阵尖锐的绞痛袭来,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蜷缩起身体。 他想去找点胃药。 第四百零一章 偷听后的愧疚 他忍着痛,用手臂撑起身体,慢慢坐了起来。 双脚落地的时候,膝盖处传来一阵麻木的刺痛,让他差点再次跌倒。 他扶着墙,一点一点地挪出了房间。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微弱的天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他朝着客厅的电视柜走去,药箱一般都放在那里。 经过主卧门口时,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 里面传出了细碎的交谈声。 他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房间里,许晗翻了个身,正好面对着陈白芷。 她看着闺蜜在黑暗中依旧清晰的轮廓,心疼地开了口。 “白芷,我一直以为你跟奶奶相依为命长大的。” “没想到,你还有叔叔婶婶。” “那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呢?” 听到这个问题,陈白芷的身子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叔叔婶婶。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许晗都以为她睡着了,才缓缓开了口。 “我上小学的时候,他们就从这里搬走了。” 她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夜里有些飘忽。 那一年,她还很小,只记得叔叔婶婶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临走的时候,婶婶摸着她的头说,城里好,以后让跟奶奶也去城里。 可后来,他们也再没有回来过。 “后来我工作了,他们找过我一次。” 许晗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听着。 陈白芷摇了摇头,好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再后来,就没有联系过了。” 说到这里,陈白芷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叔叔婶婶把奶奶接回去的目的,恐怕只有一个。 那份多年前的记忆,再次变得清晰。 她工作后不久,他们找过她,拐弯抹角地,是想让她帮忙解决房子的问题。 从那以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联系过。 如今想来,这次突然的热情,恐怕也跟几年前的那次一样,不过是另有所图。 许晗听着她的话,心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 “这算什么亲人。” “这么多年对你跟奶奶不管不问的。” 许晗替她感到不值。 “那他们这次突然把奶奶接回去,到底是因为什么呀?” 她看着陈白芷一脸的疲惫,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先别管了。” “白芷,你还是先休息吧,什么事都等天亮再说。” 许晗帮她掖了掖被子。 陈白芷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门外。 那几句轻飘飘的对话,每一个字都狠狠地烫在徐墨怀的心上。 原来,她从小就只有奶奶。 原来,她还有那样一对只在需要时才会出现的亲人。 这些,他都不知道。 结婚三年,他从来没有问过她的过去,也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家人。 他甚至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和他一样,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愧疚密密麻麻地缠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喘不过气。 胃里的绞痛,在这一刻也变得愈发尖锐,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扶着墙壁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 就在这时,主卧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一道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陈白芷拿着一个空水杯,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扶着墙壁,佝偻着身体的徐墨怀。 客厅里很暗,可她还是能看清他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 她停下脚步,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是不是胃疼了。” 她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徐墨怀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她。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陈白芷没有再多问,径直朝着门口的鞋柜旁走去。 她弯下腰,拉开自己那个手提包的拉链,从里面拿了一盒胃药出来。 然后,她又转身去厨房,从橱柜里拿了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倒了半杯温水。 她将药和水杯,都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整个过程,她没有看他一眼,动作利落。 “把药吃了,回房间休息吧。”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想绕过他,回自己的房间。 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徐墨怀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抓住她手腕的手,温度高得有些异常。 陈白芷的动作顿住了。 肌肤相贴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灼人的热度,顺着她的手臂,一路蔓延到了心底。 她想挣脱,可那只手却收得更紧,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 徐墨怀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感觉有千言万语要跟这个女人说。 可是,张了张嘴,却又觉得无从开口。 直到感觉到她明显的挣扎,才艰涩地吐出三个字。 “白芷,对不起。” 这三个字,很轻,却又很重。 听见这三个字,陈白芷明显愣了一下。 结婚三年来,她什么时候听过这个男人说过这三个字? 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永远是对的。 即便是错了,也从不低头。 可现在听来,她的心里,反而没有什么触动了。 这个男人做过太多让她伤心的事情。 那些伤害,如同刻在骨头上的痕迹,不是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就能抹去的。 她不想再听,用力想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 可男人不但没有想放开她,还伸出了另一只手,将她的双手都握在了自己的掌中。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却带着固执。 男人迫不及待地开了口,气息不稳,带着急切。 “白芷,之前都怪我对你了解太少了,对你的关心也不够。” “我不知道你从小竟然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他的话语,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每一个字,都砸在她的心上,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这些迟来的关心,对她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 “你再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吗?”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恳求,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几天,陈白芷听了太多这样的话,已经不想再听了。 她的耐心,在日复一日的拉扯中,早已消耗殆尽。 她再次用力,想要挣脱开男人的禁锢。 也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异样。 第四百零二章 发烧,徐墨怀求陪伴 他的手怎么这么烫? 难道是发烧了? 想到这里,她的挣扎停了下来。 她猛然抽出自己的右手,出于本能,探向了男人的额头。 指尖触碰到的地方,是一片惊人的滚烫。 “你发烧了。” 陈白芷看着他苍白的脸,对着他说。 “先回房间休息吧。” 话落,徐墨怀没有动。 他只是固执地站在原地,用那双在黑暗里依然灼亮的眼睛看着她。 过了几秒,他干涩的嘴唇动了动。 “那你呢?” “你能不能陪着我?” 陈白芷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她很快压下那点异样。 她转过脸,避开了他的注视。 “你快回去躺着。” “我去给你找退烧药。” 听到这句话,男人紧绷的身体才似乎有了松懈。 他微微点了点头,终于肯挪动脚步,转身朝着次卧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摇晃,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缓慢,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陈白芷没有再看,她径直走到客厅的电视柜前,拉开了下面的抽屉。 药箱里很乱,各种药品的盒子堆在一起。 她翻找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任何退烧药。 家里常备的只有胃药和一些处理外伤的药膏。 她很少生病,自然也不会准备这些。 陈白芷合上药箱,心里有些烦躁。 她看了一眼次卧紧闭的房门,又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 雨已经停了,但夜风依旧很冷。 她只犹豫了几秒,便转身回了主卧。 许晗睡得很沉,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察觉。 陈白芷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厚实的外套,披在自己睡衣外面,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隔壁的邻居是一对年迈的夫妇,睡得早,起得也早。 陈白芷站在门口,有些迟疑,但还是抬手敲了敲那扇老旧的木门。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伴随着一声苍老的询问。 “谁啊?” “王奶奶,是我,白芷。” 门很快被打开了,王奶奶穿着厚棉袄的探出头来,看到是白芷,她有些惊讶。 “白芷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王奶奶,这么晚还打扰您。” 陈白芷有些歉意。 “家里有人发高烧,但是没有退烧药了,想问问您家里有没有?” “有有有,你等一下。” 王奶奶一听,立刻转身回屋。 很快,她拿着一板药走了出来。 “快,让他赶紧吃了,这天儿,发烧可不是小事。” “谢谢您,王奶奶。” 陈白芷接过药,道了谢,便匆匆往回走。 回到屋里,她先去厨房拿杯子接了温水,才朝着次卧走去。 她推开门的时候,徐墨怀正靠在床头。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 他听见开门的动静,勉强撑起身体,想要坐得更直一些。 昏暗中,他看见她端着水杯走近。 陈白芷走到床边,将两粒白色的药片递到他面前。 她本想把水杯也一并递给他,让他自己喝。 可下一秒,男人却突然俯身。 他没有接她手里的药,而是就着她的手,将那两片药吃了下去。 然后,他低下头,唇瓣精准地凑到了她举在半空的水杯边缘。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手背。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也太过突然。 陈白芷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颊,连带着耳根都开始发烫。 他喝完水,抬起头。 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她猛然收回手,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她没有再看床上的男人,转身拿着空了的水杯,快步走了出去。 “白芷。” 身后传来他微弱的呼唤。 那点挽留的意图,被她毫不留情地关在了门里。 咔哒一声,是门锁落下的声音。 靠在床头的徐墨怀,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终究没有勇气再追出去。 她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这个认知,让心里的懊悔将他牢牢困住。 她为他去邻居家借药,为他端来温水。 这些举动,本该是冰冷关系里的一点暖意,可他却用一个急切的动作,将这点暖意也彻底驱散了。 他只是……太想靠近她了。 哪怕只是一点点。 药效在胃里慢慢散开,身体里的高热似乎被一点点压了下去,混沌的头脑也清明了些许。 可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 决绝,没有任何留恋。 他缓缓躺下,心口的酸涩却让他辗转难眠。 他还在想怎么挽回陈白芷的时候,房间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他猛然抬起头,竟然看见陈白芷端着一碗煮好的面走了进来。 那碗面冒着腾腾的热气,清淡的香气瞬间驱散了房间里沉闷的病气。 这个画面,让他想起来了很多事情。 结婚以来,无论他下班多晚,陈白芷都会给他留着爱吃的饭菜。 还有,无论他应酬到多晚回家,眼前的女人都会给他煮一碗醒酒汤。 就像现在这样。 那些他曾经习以为常,甚至不屑一顾的瞬间,此刻却成了他求而不得的奢望。 愧疚与怀念,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时间,已经半夜十一点了。 陈白芷径直走到床边,把碗跟筷子一起递给了男人。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也一如既往的利落。 而徐墨怀却没有要接的意思。 他看着女人,好整以暇的说道。 “白芷,我头晕,你喂我吧。” 他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刻意放软了语调,带着几分试探。 “自己吃。” 陈白芷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男人。 “爱吃不吃,不吃拉到。”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瞬间将他营造出的那点温情击得粉碎。 她刚想转身就走,却听见男人急切地说道。 “好,我自己吃。” 徐墨怀连忙伸出手,接过了那碗还温热的面。 他生怕自己慢了一秒,她就会连人带碗一起从他眼前消失。 他接过碗筷,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她的脸,恳切地说道。 “你看着我吃,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