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清冷世子投药后翻车了》
1. 第1章
春日,灿阳悄然抚过雕栏玉砌。和风吹过,随之撩动道路两侧的繁华翠柳。
宫中正举办着春日宴,宽敞的绿荫道上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驻足在枝繁叶茂的绿树下,偷偷瞥向那身着鹅黄色罗裙的女子。
叶缝裁下了一片婆娑的光影,悄无声息地撒在她纤细的腰间,柔软的系带描绘出她动人的姿态,莲步轻移,暗香浮动。
“姜小姐,”赶来接人的宫女气息微喘,止步向着这名女子行礼,“姜大人唤奴婢来接小姐,请随奴婢来。”
闻声,姜钰雪抬起眼看向对方,伸手将吹散的鬓发挽到耳后,露出了一张精致艳丽的面庞:“好。”
她声音细柔,尾音轻颤,配上她这柔弱纤细的身段,一时竟让人油然生出一股怜惜之情。
带路的宫女不觉间看得出神,待对上她那对明亮的黑眸时才晃过神来,赶忙遮掩道:“小殿就在不远处,很快便到了。”
姜钰雪低低地应了声,心下暗暗叹气。
今年二月,上一任丞相因年事已高,便辞官归乡了。
此人原先是姜钰雪的父亲姜甫的老师,对姜甫这个从底层一路踏踏实实往上爬的学生很是满意,临走时推举了他接他的位。
而姜甫也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顺利地通过了皇上给予他的考验,坐上了丞相的位置。
此事一出,姜府一家五口被亲朋好友们拉着吃了好几日的宴席,就连家中久病卧床的主母李兰惜都高兴得面色红润了不少。
而今日的春日宴,正是她父亲任职丞相之职以来的第一个重要宴席,甚至还有贵客出席。
往常,姜甫都是带着家中长女姜芸,或是幺子姜子逸来参加,但如今长女已嫁,幺子又在外读书,他便只好带了二女儿姜钰雪来了。
“你可知今日殿中来了哪个难得一见的大人?来时可有瞧见我父亲在同谁说话?”
姜钰雪跟在宫女身后,忽然开口。
宫女脚下一滞,再边走边摇头:“奴婢识不得人,只是姜大人确实在同其他大人谈话。”
听完宫女的话,姜钰雪轻轻地“哦”了一声,再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来参加这种人多的宴会。
一来是她不喜也不大会宫中这些繁杂的规矩。姜府虽如今是丞相府,但姜甫和李兰惜都不会过分管束家中的小孩,只要不是太过分,都是按他们的喜好去发展的。
二来是因为宫中大臣听闻这次有一位贵客会出席,纷纷带了家眷前往,她父亲才不得已带上了她。为此,从好几日前便一直叮嘱她进了宫不要随意走动,就连今早出发前还在絮叨,好像她真的会惹出事一样。
她也没有怎么惹过事吧?
即便是指她前阵子出门时在一条小巷内遇到流氓,那也不是她故意招惹的呀?
当时是大白日,她带着侍女走在小巷里,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在跟踪她。她心下一急,撒腿便要跑。怎知才跑没几步,自己竟被一把拽了回去,下一刻便被一人牵制住双手,捂着嘴堵在了墙角。
那人戴着帷帽,姜钰雪看不清对方的脸,只透过那层薄纱看见底下双眸中凛冽的目光。
对方的手很大,掌心上还有硬硬的厚茧,一掌压在她脸上磨得她发疼。
若不是她趁着对方偏头看向别处时狠狠地咬了那只手一口,怕不是都憋死了。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呼救,后颈就传来一阵疼痛,很快便晕了过去。
最后时刻,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和胆子,抓着对方的衣襟将帷帽扯了下来,看到了对方的脸,以及锁骨上的红痣。
后来,还是一名恰好路过的朋友将她带回了府中。
家里人吓坏了,将她浑身上下查了一番后竟是发现什么事都没有。
姜甫怕事情闹大,遭人曲解,便没有声张,只是私下派人查。但到后来,姜甫不知为何态度突然大变,叫姜钰雪将此事忘了,不准再提起。
而且打那之后,她父亲更是不敢让她随便出门,生怕她又惹上什么事。
但这怎么能叫惹事呢?这不是纯倒霉吗?
“姜小姐,好久不见。”
思索间,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姜钰雪回过神来,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林荫道的岔口处,走出一名粉衣女子。女子翩跹的裙摆上洒满了金粉,头顶的云髻簪满了翡翠珠宝。虽言语和举止均是极为端庄淑雅,但那对凤眼中却是有一股藏不住的傲气。
看清了来者的模样,姜钰雪呼吸一滞。
刚说完就倒霉了。
“葛小姐。”
姜钰雪面上强颜欢笑,心里却很是无奈,她不喜欢这个人。
葛妍是御史大夫葛承的女儿。
姜甫与葛承均是师从前任丞相,两人从前就不对付。葛承嫌姜甫是个野路子爬上来的穷书生,不像葛家家室浩大、代代为官,加上觉得老师时常偏心姜甫,对姜甫恨得不行。
而他的女儿葛妍受父亲的影响,同样也不喜欢姜府的人。曾在背后说过她们姐妹俩的闲话,说她们是没有家教的乡下野猴子,只有皮相没有里子。
有次小宴席里,葛妍还当着好多贵女们的面特别点名了姜钰雪,暗暗嘲讽她是个没用的废物。
姜钰雪当时没听出来她在阴阳怪气她,还乐呵呵地跟着其他人一起笑。等反应过来时都已经过去好几日了,气都没处撒。
现今,父亲终于是压了葛府一头,扬眉吐气当上了丞相,这个葛妍应当是不会再刁难她了吧?
毕竟她可是丞相的女儿了。
“姜小姐也是去前方小殿的吧,要不一起走?”葛妍嘴角带着笑,但这笑却一点都不达眼底。
周围驻足的人纷纷将目光停在了她们二人身上,这么多人看着,姜钰雪也不好回绝,只好抬脚行至了对方身边,应了声“好”。
两人走了一路,谁也没有开口,紧绷得姜钰雪脸上的假笑都要碎掉了,心里止不住地纠结。
好尴尬,要不要说点什么……
不知不觉间,周围看着她们两人的人越来越多,还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两人之间除了脚底石子擦出的沙沙声以外,只有无尽的沉默。
这气氛憋得姜钰雪都要喘不上气了,她最是怕尴尬,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葛小姐今日这身真好看。”
葛妍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勾起唇角:“不过是人靠衣装,藏拙的小伎俩罢了。”
紧接着,侧首快速打量了姜钰雪一番,“不像姜小姐这般坦然,明知今日有贵客会出席,也是打扮得和往常一样。”
姜钰雪:……
死嘴,没事和她说什么话。
姜钰雪压着气,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从她的话语里挑了个话头:“今日来的是什么贵客呀?”
她话才刚说出去,就看到眼前的人挑起细眉,一副惊讶的神色:“姜小姐不知?”
姜钰雪被她问得不禁紧张起来,她就着这几日姜甫的唠叨回忆道:“我记得父亲说端王会来,还为此把珍藏的宝贝拿出来了。”
“不,今日来的是端王府的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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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妍反驳了她,见姜钰雪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神色,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的脑袋,
“姜大人当真是什么都没同你说?”
姜钰雪眯起眼,为难地回忆着。
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她只记得她父亲一直嘱咐她三不要:不要跑、不要看、不要说,其余的好像只说了对方是个他们惹不起的人。
“那姜小姐等会还是小心些为好。”
话语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殿门前。
葛妍意味深长地看了姜钰雪一眼,径直走进了殿内。
殿内,觥筹交错间是舞女们婀娜的身姿。
众臣显然已经聊完了政事,带着自家的家眷在互相敬着酒。
小殿北面的深处垂了一层细密的珠帘,珠帘后有人相谈。
“微臣参见世子殿下。”
珠帘后,姜甫正端坐在席子上,福身向对面的人行礼。
“姜大人请起。”
对面的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玉白色的宽袖长袍发出窸窣的声响,柔顺的青丝从肩膀垂落到席上。
“听闻姜大人接任了丞相之位,恭喜姜丞相。”男子的声音清冷如幽深的冰泉,墨色的双眸下深邃平静,让人捉摸不透。
早便听闻端王世子裴敛喜怒不形于色,本是有心理准备的,但真正见到人时依旧让姜甫暗暗擦了把冷汗,“承蒙世子殿下挂怀,臣定当恪尽职守,尽忠朝堂。”
话落,他拿起放在身侧的木匣子,向裴敛递了多过去。
珠帘外。
姜钰雪在葛妍之后进了殿,随着宫女的指引继续往里走。她环顾四周,发现殿内的那些家眷中有不少她认识的女子。
倒不如说,应该是和葛妍要好的女子,就是之前聚在一起笑她是个小废物的那群。
见到她进来,她们一个个都盯着她看,眉眼里带着怪异的笑。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总之姜钰雪不太喜欢。
好烦,所以她才不喜欢来这种地方。
姜钰雪心想着,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舞女的表演戛然而止,人群忽然蹿动。一个个红衣蹁跹的舞女宛如池中的锦鲤,排着队绕着圈,轻盈地游荡。而姜钰雪则像是那池中的一抹小荷,被这群锦鲤团簇着,推搡着。
等……等等,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姜钰雪被这忽如其来的人群截住,心里满是疑惑和慌张。她试图在人群中站稳脚跟,却反被裹挟着往前挤。
忽然,身后不知被人猛推了一把,她脚步踉跄,控制不住往珠帘的方向冲去。
不、不好!要摔了!
情急之下,她慌乱地抓住了几串珠帘,本想借此稳住身形,没想到那珠帘的串绳竟细如银丝,根本不堪重负。
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串绳断裂,珠子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
此时,帘内的裴敛抬手正欲接过匣子。
蓦地,珠帘唰地散落,一道人影陡然出现在他眼前,径直摔在他怀中。还未等他收回手,左手便被对方一屁股坐了上去,收回的右手便这么顺势地抓在了她的肩膀上,被迫稳稳地接住了她。
姜钰雪摔得头晕眼花,下意识抓住对方的衣襟。
香软满怀。
怪异的感觉。
裴敛微微蹙眉,被压着的左手不自在地抽动了一下。
姜钰雪一个激灵,从对方怀里一下跳起,小脸通红地捂着自己身后。
在她看清对方面容的那一刻,脑海中记忆翻涌,指着面前的人大声道:“流、流氓!”
2. 第2章
“流、流氓!”
珠帘散落一地,殿内的莺歌燕舞骤然停止,众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了珠帘后的位置。
姜钰雪一手捂着身后,义愤填膺地指着罪魁祸首,小脸通红。
裴敛看向指着自己的手,默了会,抬眸冷眼看她:“这位小姐,是你自己撞过来的,按理来说还应是我告你袭击我在先。”
“我袭击你???”
谁袭击他了?!分明是有人突然从后面推她,她才不小心摔倒的!她顶多算是坐了他一屁股而已吧?
屁股……屁股也能袭击人了吗?
指向对方的手止不住地哆嗦着,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下半句话,反倒是把自己抖成了发红发烫的小番茄。
“我……我这是……”
嘴一张一合地扭捏了好一会,她还是没想通她的屁股为什么会袭击人,干脆跳过这个话题:“这是两码事!一码归一码!我说的是……!”
“我们之间还有两码事?”裴敛蹙眉疑惑。
“你……!”
姜钰雪本以为对方会辩解什么,没想到他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是一点心虚的痕迹都没有。
她应当没有认错人才对……
视线在对方的脸上流转着,剑眉入鬓,双眸深邃,高挺的鼻梁下是淡色的薄唇。
分明就是这对眉眼,连那对黑眸中透出的冷意都一模一样,特别是衣领下露出的那一段锁骨上若隐若现的红痣……绝对就是他!
“看够了吗?”
视线中的薄唇轻启,传出了对方清冽的声音。
裴敛不紧不慢地抬起手,将被扯乱的衣领重新收紧。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平衣领上的褶皱,明里暗里都像在警告对方非礼勿视。
姜钰雪脸上原本稍稍褪去的红晕又迅速从耳根窜满了整张脸,睫毛扑闪着飞快移开视线,辩解道:“我、我没有!我是、”
“姜钰雪!”
还未等她说完自己的辩词,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怒斥。姜钰雪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姜甫正站在自己身后。
“爹爹!”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姜钰雪赶忙跑到姜甫身边,拉着他的袖子诉苦:“爹爹,就是他,他就是那个流氓……!”
然而,听到此话的姜甫不但没有安慰她,反倒生气地打断了她的话,瞪了她一眼:“……你还不住嘴!”
姜钰雪顿时噤声,不知所措地被姜甫拉到了身后。
姜甫挡在姜钰雪身前,上前对着裴敛深深一躬,久久未起身:“臣之小女自幼被臣娇惯,不懂规矩,竟做出冒犯殿下的荒唐之事,臣罪该万死!”
嗯?
殿、殿下?!
原本还处在疑惑中的姜钰雪陡然一惊,愣在原地。
“臣愿领受任何责罚,只求殿下能饶恕小女这一次的无知之举,臣日后定会对她严加管教。”
话落,姜甫埋首对着身后的姜钰雪使了个眼神,低声斥道:“还不快过来!”
姜钰雪看着突然为自己赔罪的父亲,反应过来自己惹了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在这一声催促下胆战心惊地躬身跪了下去,不敢再抬头。
听见姜甫的话,裴敛整理袖摆的动作陡然一滞,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他缓缓抬起头,面无波澜地看向姜甫,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在他一旁的身影。
眼前的女子低着头,垂耳髻耷拉在两侧,头上的簪花还微微打着颤。
裴敛收回视线,垂眸默了几息,似是得出定论,抬眸看向姜甫。
在场众人噤声不语,有的怕被波及,低头不敢多看一眼,有的酒意未去,仰头等着看出好戏。
“殿下消气。”
还未等到裴敛出声,围帘内又响起另一人的声音。
那人不知何时已经越过一地狼藉,膝行上前:“臣,御史大夫葛承参见殿下。”
裴敛沉默地看了姜甫几息,这才分了点视线给葛承:“葛大人。”
得到了裴敛的回应,葛承面上笑意更深,继续道:“方才臣都看到了,是姜大人的小女不小心摔了一跤,恰好摔进了这围帘内罢了。姜府小女平日不与人接触,见识的少,这才惊慌下冒犯了殿下。”
他一说完,看热闹的其他大臣似是终于得知了来龙去脉,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
转息,葛承皱起眉头,款款躬身,哀叹一声:“想必是姜大人为朝廷日夜操劳,疏忽了对女儿的教育。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还望殿下高抬贵手,饶她这一回。”
接着,看向姜甫语重心长道:“姜大人回去好好教导便是。”
姜甫面色一沉,很快又收起了神色,沉着气对裴敛躬身,接过话:“是臣教子无方,今后定严加管束。”
见姜甫老实地下了自己给递的“台阶”,葛承低垂着头,暗自得意着。
随后膝行上前,往裴敛的方向靠了靠:“殿下,外头春日当好,臣早便安排了人在小殿不远处的亭子里置办了场子。不如臣带殿下一同过去,换换心情如何?今日臣的爱女也来了,给殿下舞一曲,当是献个丑,换殿下一笑了。”
说罢,他往身后看了眼:“葛妍。”
此时,一直默默藏在他身后的葛妍垂首膝行而上,轻声道:“小女见过世子殿下。”轻盈的裙摆铺散在坐席上,与她抬眸时的羞怯之色相互映衬,越发楚楚动人。
只是,裴敛并未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早已收回视线,对着神色沉重的姜甫说道:“罢了,起来吧。”
说罢,他从座上起身,径直往门外走去。
“殿、殿下?”见状,葛承忙起身跟上去,却是被一名男子忽然挡下,示意他停下。
葛妍疑惑地看了眼葛承,想探出接下来该怎么办。
葛承和蔼地笑了笑,安慰道:“没事,你做的不错。”
父女俩一派温馨和谐的气氛,与身后的姜甫和姜钰雪两人形成强烈对比。
宴席就这么告一段落,姜甫和姜钰雪两人坐在回府的马车中,气氛凝重。
姜钰雪心虚地看着一言不语的姜甫,斟酌了半晌,还是怯生生地开口:“爹爹……”
姜甫闭目靠着车窗,没回她。
“爹爹……对不起……”姜钰雪往姜甫的方向挪了挪,“当时不知道是谁撞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姜甫拗不过她,终于还是回了话:“你知道你顶撞了谁吗你?”
“世……世子殿下?”姜钰雪小声回道。
见姜甫责备她,又连忙解释,“我当时脑子里就记起他就是之前巷子里那个流……”
“此事不准再提!”姜甫打断她。
姜钰雪其实之前就很好奇缘由,但如今她确实因为此事闯了祸,只好乖乖地应了声“哦”。
马车逐渐驶近姜府,远远便见下人守在门前,神色焦灼。
还未等马车停稳,那人便赶忙迎了上去,慌忙喊道:“老爷!老爷!夫人她又病倒了!”
-
“查得如何了?”
端王府内,裴敛端坐在案前对侍从问道。
洛十一走上前来,拱手道:“回殿下,先前在巷中追捕的那个人确实是冲着那具无名男尸来的。”
意料之中,裴敛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后忽然开口:“那她呢?”
他?
洛十一一怔,疑惑道:“殿下说的是……?”
“姜府的二小姐,姜钰雪。”裴敛笔尖未停,清瘦刚健的字迹落在纸上。
“那具男尸身上的信是写给姜甫的,而那日我在巷子追捕刺客时她也在。”
洛十一了然,赶忙再报:“回殿下,那日已查探过,该名女子确实只是恰好路过,因考虑到与此案无关,当时便没有上报,是属下失职。殿下若是有疑,属下进一步去查。”
笔尖停落,裴敛轻舒了口气,吩咐道:“嗯,去吧。”
然而,几息过去,洛十一还维持着拱手的姿势僵在原地。
见他未有离开的意思,裴敛抬眸看了他一眼,开口问他:“还有何事要报?”
洛十一眼睫颤动,缓缓抬起双手,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皇上的手诏。”
“皇上的?”
裴敛双眸微睁,抬手接过手诏,抬眼见洛十一眼神游离不定,一副紧张的神色,遂一边拆开手诏,一边狐疑道:“送手诏过来的人可是说了什么?”
洛十一飞快眨了眨眼,喉结上下滚动,犹豫片刻后开口:“说是……有关殿下的婚事。”
裴敛揭开手诏的手一顿,听见洛十一继续道。
“指名了姜丞相府的二小姐……姜钰雪。”
-
“爹爹——!!!”
姜府一处院落内传来了女子的喊声。
就在前几日,姜甫去请了老师帮忙,从皇上那请来了御医给妻子看病。
御医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表明时日不长,即便是他也只能给她再续上个一两年的命。
但就在姜府的人束手无策之时,御医又提了一嘴,说是当年那件事后端王裴允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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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死,靠着端王府祖传的一味神药给救了过来,或许可以去端王府求求看。
此话一出,这御医前一脚刚走,姜钰雪后一脚便要往端王府去。
此时院门紧闭,姜钰雪拍着门扣,对着外面喊道:“放我出去!爹爹!”
“你想出去做什么!又要给我闯祸吗!”姜甫对着紧闭的院门训斥道。
“爹爹!我想救娘亲!”姜钰雪焦急如焚,任下人怎么拉她回屋,她都死死抓住门扣不放。
“救?怎么救!”姜甫气得来回走了两圈,拾敛起怒火苦口婆心。
“你个丫头片子,你不懂!人家端王府权大势大,凭什么帮我们?等会你再去冒犯到人家,反过来给你一个不敬之罪,你爹我是不是还得提着脑袋去赎你出来?”
“那怎么办?”姜钰雪整个人扒拉在门上,对着那边喊着,“就看着娘亲等死吗!明明还有办法的!”
“那也不是你这么个莽撞法子!”
姜甫打断她,反应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又收了收声量:“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一桩桩事压得他胸闷得喘不过气,他不想再同她辩,嘱咐了下人几句,转身便离开了。
“爹爹……!!爹爹!!”姜钰雪听见姜甫走远的脚步声,焦急地拍了拍门,却再也唤不来他。
“二小姐……”下人走上前来,为难地看着她,“老爷让我们送二小姐回屋,二小姐请……”
姜钰雪顺着出声的下人看去,一回头竟发现身边围了好几个丫鬟。
这哪是送小姐回屋,这分明是关押犯人!
不行!
爹爹说再想想别的办法,可是老丞相连皇上都请了,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难道是去求葛家?葛家可是巴不得他们家出事的,怎可能会帮他们!
还是得去端王府试试,可是她现在出不去……要是姜子逸在就好了,这个笨蛋弟弟怎么还没回来!
姜钰雪心里指责着自家弟弟,忽的想起很小的时候,姜子逸曾经在她院子里的墙角挖了个洞,让她钻出去过。
后来那个洞被灌木遮挡起来,久而久之就忘了。
对!就是那个!
“好、好吧……”
姜钰雪装作失落无助的模样,耷拉着脑袋跟着丫鬟走,才走没几步,忽然又闹道:“你们不要那么多人跟着我!都去给我搞些吃的来,可别把我闷坏了!”
丫鬟们见她愿意回屋,一个个松了口气,应下后纷纷去给她忙活了。
姜钰雪心生愧疚:对不住对不住……回头肯定给你们加工钱!
终于支开了丫鬟们,姜钰雪悄声走到记忆中的墙角处,拨开那片灌木丛,果真看到了一个洞。洞口不大,但看上去也够她爬出去。
姜钰雪喜出望外,赶忙蹲下身准备往那个洞口钻,就听见不远处一个丫鬟折返了回来。
“二小姐,下午新来了一批果子,二小姐是要……啊!二小姐!你在做什么!”
此时,姜钰雪已经整个上身钻了出去,眼看着就要出去了。
“屁、屁股……卡住了!”姜钰雪两手撑在墙壁上,用力地想把自己从那洞里拔出来,结果左扭扭右扭扭都出不来。
“快来人!快来人!”丫鬟见状便要喊人上来。
姜钰雪急得火烧眉毛,可是无论她怎么扭,都拔不出来。
就在这时,墙那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二小姐,得罪了!”
“啊!”
下一刻,姜钰雪只觉得身后被人一踹,整个人一骨碌地从那洞口滚了出去。
她踉踉跄跄地爬起身,摸着被踹疼了的屁股,认出了对方是她的贴身丫鬟新月:“新月……我谢谢你……!”
还未等姜钰雪缓过来,身后就传来了其他下人的声音:“二小姐,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
“陈伯!陈伯拦住二小姐!别让她跑了!”
“对不住了陈伯!”姜钰雪抬手一挥,把堆得高高的满篮子蔬菜果子推倒。
“二小姐!!”
“二小姐——!”
眼看着丫鬟们一个个绕过了院门,就要追上来,姜钰雪转身往街上跑去。
就在跑出府的一瞬,白光明晃,大街上人影绰绰。
慌乱间,姜钰雪爬上一辆马车,抬头对着车夫的方向喊道:“麻烦!去端王府!寻……寻世子殿下!”
她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头顶上方就传来了一道清冽的声音。
“姜小姐,何事寻我?”
3. 第3章
裴敛今日在此是有案要查的。
自从他暗中调查无名男尸以来,便不断有刺客袭击他。以至于方才听到那阵急促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时,他的手已经悄然覆在了剑柄上。
未料到,闯进来的竟然是眼前的这个人。
“姜小姐,何事寻我?”裴敛说着,长袖下指腹悄声从剑柄上滑下,只留了指尖还虚地抵在上面。
听见这个声音,姜钰雪回头看向他,惊讶不已:“你怎么在这?!”
原本梳好的发髻在刚才那一遭慌乱中挂了几片绿叶,鼻尖上还有一点明显的尘土。
裴敛不自觉地盯着那鼻尖的一点尘土看了会,很快又收起视线:“此事该是我问你才对。姜小姐,我们现在应当是不能见面的。”
……嗯?
什么不能见面……?
姜钰雪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疑惑一瞬,心里又猛地想起自己要办的事,无视了这个疑惑,赶忙开口道:“我有事要求你!”
也算是意料之中。
裴敛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从她手底下扯出被压着的袖角,默默与她拉开距离,闭目沉声道:“姜小姐若是指皇上提起的那件事,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可以周旋的余地。姜小姐,请回……”
“谢谢。”
见他往车厢内挪了挪,姜钰雪一下坐在了他空出来的位置上:“皇上当真同你讲过我的事了?”
身边骤然袭来一阵清甜的香气,裴敛身体一僵,睁开眼蹙眉看向她。
姜钰雪原本焦灼的神色被他冷不丁的一眼浇灭,扑朔着眼睫接过他眼里的疏离。
怎、怎么了吗……
她脸上有什么?这样看她做甚?
姜钰雪心虚地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手肘一下撞在了对方的手臂上。那只手臂触感结实,隔着春日的薄衫能感受到那白袍下紧致的温热。
“……哦!哦哦哦……”
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万一传出去什么就不好了。
姜钰雪反应过来,连忙后退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
车厢内的气氛凝固了几息,裴敛才缓缓开口:“此事不小,即便是皇上的意思,也总归该过问的。”
他说罢,停下手上收拾袖摆的动作,抬眸直视对面的人:“姜小姐是对我的答复不满?还是……想要此事作罢?”
“不是不是!不是要作罢!”姜钰雪赶忙摆摆手,连声否认。可千万别把求来的御医给作罢了!
“那便是对我的答复不满了?”裴敛回道。
他看过来的双眸深邃幽黑,姜钰雪只觉得那对黑眸在窥探她,会看透她,不容她有一点反抗。
姜钰雪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支支吾吾地遮掩道:“我……我……”
姜钰雪想应他,但又害怕他会不高兴。
可他言下之意就是他之前直接拒绝了不是吗?!现在又问她,那他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对方的视线还在持续,姜钰雪眼皮直跳。
怎、怎的还在看?!莫不是被他看出来了,在等她老实交代吧?
但万一说完实话,真的像爹爹说的冒犯到他了,把她抓去蹲大牢了怎么办?!
“姜小姐,”就在她还在心里斗争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裴敛骤然开口,“若无其他事,便请回吧。”
被这么一赶,姜钰雪心下一急,咬咬牙,一脸毅然赴死:来都来了!
“我……!”
她将要说话,忽然车厢外响起几声爆竹声,受惊的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
“啊……!”车厢猛地摇晃起来,剧烈的颠簸将姜钰雪甩得腾空。
她下意识抓着车窗,想站起身,却是被按了回去,两手之间递来了一只结实的手臂。
“低头,抓稳。”
摇晃的视线被对方的肩膀遮挡住,耳边响起清冽的声音。姜钰雪什么都没想,听话地抓住了他。
她刚低下头,车窗骤然破裂,头顶猛地窜过一阵冷风,带着金属的铮铮嘶鸣声被打落在地。
姜钰雪隙开一条眼缝,入眼便是一把带着寒光的飞刀掉落在地。
咦!!!
姜钰雪倒吸了口凉气,吓得把头低得更低了些,头抵着那只手臂,恨不得整个人钻进臂弯里。
见她怕得厉害,裴敛沉声开口:“无碍,只是敌袭。”
啊?敌、敌袭……?
什么敌袭……?
姜钰雪大脑一片空白,还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整个人便忽的腾空而起。
“我们需得先出去,冒犯了。”裴敛一手抱起她,趁着敌袭停歇之时夺门而出。
白光骤然闪烁,周身皆是敌。
-
此时的姜府大门前。
随着方才不知哪来的几阵爆竹声响,一队整齐的队列出现在姜府门口,为首的人手中还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姜府下人见状,连滚带爬地赶去叫来了姜甫。
“云公公。”姜甫赶到前院时,为首的几个公公已经被请进府中。
云公公四下环视,发现少了个身影,上前询问道:“姜大人,请问二小姐姜钰雪何在呢?”
姜甫拱手道:“回大人,小女正在后院中。”
闻言,云公公面露笑意:“那便劳烦姜大人一并唤来吧。”
“是。”姜甫连声应下,转头对着身后的下人吩咐,“快,去把二丫头叫来!”
下人膝行后退了几步,尔后爬起来一路小跑而去。
-
“不、不是吧……”姜钰雪看着周身这群杀气腾腾的刺客,手止不住地抖。
裴敛轻吐了一口气,四下观察了一眼,淡淡道:“要费些时间了。”
尔后,长剑出鞘,提醒臂弯中的人:“抓紧了。”
下一刻,刀光剑影。
姜钰雪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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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自己要被甩飞,视线天旋地转,连声求饶:“可、可以放下我吗呜呜呜……让我走呜呜呜……”
“现在不行。”裴敛回道。
裴敛眺望前方,他本就是在姜府后院不远处,现一路杀敌,再往前便到了姜府前院的位置了,遂开口道:“前面就是姜府了,再忍忍。”
——姜府内。
“老爷……”折返回来的下人面色铁青,趴在地上低声同姜甫汇报,“没有找到二小姐,丫鬟们说她……逃跑了……”
“你说什么?!”姜甫闻言面色煞白。
“大人,到时辰了。”
跟随的小太监上前同云公公说道:“皇上说过,必须在这个时辰宣读。”
“嗯,知道了。”
云公公低声应下,尔后抬高音量面向姜甫等人:“咳咳,姜二小姐有事,但此事拖延不得,现在便开始吧。”
闻言,众人纷纷正跪于地,垂首不敢言语,只听云公公高声道:
“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王室之昌,端赖懿亲之辅;家国之盛,尤需贤媛之襄。”】
“就到姜府了。”
姜府前院附近,裴敛疾跑于暗巷之中,削去了大半的刺客。
【“今见丞相姜甫二千金姜钰雪,端庄静雅,秉性柔嘉,娴于礼教,堪称闺阁之典范。”】
“你若是怕,我放你下来。”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啊啊啊!!!我不要下来!!!会死的!!!我会死的!!!!”
【“端王裴允嫡长子裴敛,心慈如萨,才学出众,心怀家国,志存高远,实乃宗室之翘楚。”】
“啊啊啊!!!他抓我脚!他在抓我脚!!!你你你你就不能一击毙命,不要让对方挣扎吗呜呜呜呜……”
“需得留点活口,审讯用。且慢,把他手砍下就好了。”
【“朕心甚慰,念及两家门第相当,年岁相仿,才情匹配。”】
“呜呜呜……好吓人……我要回家……爹爹……娘亲……”
“最后一个。”
【“特赐婚于二人,着丞相二千金为端王世子侧妃。”】
裴敛一剑刺穿对方的脖颈,尔后拉开外袍遮挡在姜钰雪的身前,热血喷溅,染红了一整片锦绣白袍。
随后,翻过围墙,入眼便是宣诏的宦官。
【“端王裴允之子裴敛——”】
裴敛闻声放下手上的人,右脚后撤行以跪礼:“臣在。”
【“丞相姜甫之女姜钰雪——”】
姜钰雪整个人软成一摊,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应道:“在、在……”
【“择良辰吉日,完婚成礼。”】
裴敛双掌触地,躬身行以拜礼:“臣,遵旨。”
一旁的姜钰雪看着自己一手的血,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遵……遵旨……”
4. 第4章
……
“拿……命……来……”
耳边传来阵阵低语。
朦胧中,姜钰雪蹙眉睁眼,浑身使不上劲。她试着抬手,但手却像灌了铅一样一动不动。
“好沉……怎么浑身黏黏糊糊的?”
耳边的低语还在脑海中不停地回荡。
她艰难地偏过头欲四下看看,入目却是一张发青的脸面目狰狞地看着她。
“啊啊啊啊!这、这、这是哪里???”
姜钰雪猛地起身,抬眼四周竟是尸山一片,自己的身上浸满了鲜血。
她起身要跑,低头一看,那具尸体的手竟抓住了她的脚。锋利的指甲嵌入她的肉里,鲜血不断迸涌而出。
尸体嘴里发出“呃呃呃”的声音,猛地张嘴咬了上来。
“啊——!”姜钰雪惊恐坐起,再次睁开眼,是熟悉的房梁。
“小姐?”新月听到屋内的动静,赶了过来,“小姐,你醒了?”
姜钰雪神色恍惚地看着新月走近,心里还惊魂未定。
是梦啊……
心跳得厉害,她抱住膝盖,拉起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起来。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绿叶上的晨露早已消散,只留下日照暖阳的温度。
姜府内的下人们穿梭在院落之间,四下皆是劳作的声响,唯有姜钰雪还窝在自己的闺房中闭门不出。
“小姐,该起来了。”新月看着自家主子在榻上将自己裹成个粽子,不禁叹起气。
“小姐,这都日上三竿了,您烧也退了,该出去透透气才行,再过几日教事的嫲嫲就要来了。”新月催促着,伸手便要去抓她的被子。
姜钰雪一把抓紧被子的边沿,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反抗道:“不要!我不要出去!”
实在是太吓人了。
“雪儿?”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门口忽的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女子身着黛蓝色绸缎长裙,柳叶弯眉下一对杏眼明亮清澈,举止沉稳端庄。此人正是姜钰雪的姐姐,姜芸。
见到姜芸走近,姜钰雪唰地抛下被子,张开双臂要去抱她:“阿姐!呜呜呜……阿姐,我好想你……”
自从姜芸出嫁后两人便几乎没再见过,姜钰雪委屈地皱着张小脸,久违地同姐姐撒个娇。
姜芸接过她伸来的手,却也是督促道:“雪儿,该起来了,过几日教事的嫲嫲就要来了。”
闻言,姜钰雪一把抽回手,急忙跳回榻上捡起才被遗弃没多久的被子,缩在墙角:“怎么阿姐你也要催我……!”
姜芸微眯起眼,故作训斥地环抱双臂:“几个侍女拉不住你,都跑到我这来投诉了。快快起来!”说着,上前便抓住她的脚踝要将她往榻外拖。
姜钰雪抬手抓住床头的角柱,哭嚷起来:“不要!我不要嫁过去!我要是嫁给他,他肯定会把我这样那样再那样的!呜呜呜……不要啊我不要被那样啊……大人饶命啊……”
那日的事姜芸也听说了,但最后都只是世子遇刺所致。端王本就是武将出生,端王世子会打会杀也在情理之中。女儿家根本没见过这些场面,一时惊吓在所难免。
只是。
“你、在说什么啊……那可是圣旨。”
姜芸也不惯着她,坚持费劲拉她起来:“你快、起来……!我先教你些简单的礼仪,别让嫲嫲来了看不起你……!”
“我不要学——!”
两人僵持不下,就听见下人前来带话:“大小姐,二小姐,夫人醒了,等着两位过去呢。”
“真的、呜哇啊!”姜钰雪一松手,被姜芸一把拖下了床,摔了一屁股。
-
“娘亲!”
还未等李兰惜开口,姜钰雪便一头扎进她怀中:“娘亲,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被她一连串问了好些关心的话,李兰惜欣慰地轻笑了几声,安抚道:“我没事。倒是你,我醒来后一连好几个人同我说皇上给你赐了婚。”
“娘亲,我不想、”
“你爹还和我说是门好亲事呢。”
李兰惜兴致上了头,没听见姜钰雪的话,无意间打断了她,伸手隔着衣袖抚上姜钰雪的脸颊:“我的乖雪儿,没想到还能看到你成亲的样子。”
姜钰雪看着李兰惜眼中的温柔,鼻子发酸,抬手捋开她的袖角,摸上她发凉的手:“娘亲……”
她虽然平日里被说像只小猫一样咋咋呼呼的,但在李兰惜面前,她总会不自觉收敛起自己吵闹的性子,不让她担心自己。
“对了对了,”
李兰惜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在榻边的柜子里摸索着,“有个东西给你看看。”
不一会儿,她推出一个有些沉的木匣,示意姜钰雪打开。
木匣被缓缓打开,一件红衣映入眼帘。红色绸缎上一针一线细细绣出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一寸一寸地撒上了金粉。
姜钰雪看着这件红衣,不禁一愣,抬头便对上了李兰惜充满宠溺的注视。
“娘亲,这个是……”姜钰雪小心翼翼地向李兰惜确认。
见她面上的意外之色,李兰惜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一样,嘴角笑开,得意道:“这是我之前偷偷给你做好的,怎么样?喜不喜欢?”
“没想到竟然能看到你穿上,娘还以为熬不到了呢。”
“呸呸呸!”姜钰雪听到这话,急得一把抱住她,抢在她前面开口,“娘,你说什么呢!”
“娘亲要一直陪着我长大的。”
李兰惜轻拍着她的背,笑着哄她:“好,好。”
姜钰雪窝在李兰惜的肩膀上,眼眶中偷偷盛着泪水,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袖。
-
“殿下。”洛十一叩响书房的门。
裴敛端坐在案前翻看着书卷,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在他纤长的眼睫上镀了道辉。
“何事来报?”裴敛抬起头,眉眼中未有情绪。
“上回抓到的刺客供了,那名男尸名为张越,是宫里的一名侍卫,与姜甫是旧识。”洛十一道。
“两人身份如今已经相差甚远,竟还有联系?”裴敛问道。
“是。只是……书信已被血染得看不清,无从辨认里面究竟写了什么。”洛十一道。
“殿下,可是要找姜甫来查?”
“不必,我有别的办法。”裴敛沉声道。
案子里查到了嫌犯,而嫌犯的女儿过几日就要嫁进府上,这样还不查吗?万一日后当真有诈,那岂不是红事成白事?甚至还会抹黑端王府。
洛十一内心直犯嘀咕,但又无权过问主子的打算,斟酌半晌,又另外报道:“还有,管事说婚服已经备好了,还请殿下去试试。”
裴敛起身绕过洛十一走到门外,白衣被日光勾勒得格外刺眼。
“不必了,我不喜她。”
-
“阿姐——”
姜钰雪从李兰惜那边离开,直奔姜芸屋里:“阿姐,你怎么回屋了,我找你好久。”
“怎么了?”姜芸远远便听见她的呼唤,本是想笑着说她几句,回头竟见她眼眶的红晕,赶忙关切道,“你怎么哭了?爹爹骂你了?”
“没有没有。”姜钰雪利落地摇头否认,单刀直入,“阿姐,那你教教我吧。”
“嗯?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了,真的没被爹爹骂?”
姜芸上前掏出手帕,轻轻擦去妹妹眼角残留的泪水:“你想我教你什么?”
姜钰雪眼珠子转了转,眨了眨眼:“学些……男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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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姜芸听她一说,脸上骤生红晕,扯着她的衣袖示意她低声些,“你突然间说什么呀?”
“阿姐,”姜钰雪按住她阻挠的手,一脸正色,“我想好了。”
“我嫁过去,讨他欢心,不就有可能要到那方子救娘亲了吗?”
“就算讨不到他欢心,再不济……”
再不济,也能用些非常规的手段拿到。
“可你也不能让我教……我、我……”姜芸摆摆手,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阿姐,你知道我学东西慢的,你先教我嘛!”姜钰雪牵着她的手摇晃着,推着她往屋里走。
姜芸回头看她,为难道:“大白日的、”
“可是阿姐你晚上就要回去了。”姜钰雪不理解姜芸的拒绝,掰着手指念着,“阿姐你现在教我,我晚上再温习,这样才学得好,不是吗?”
肯定是的吖!唱歌跳舞哪是嫲嫲教得好的,当然不如她阿姐教!她阿姐可就是靠着一支舞拿下了心意郎君的。
“晚、晚上温习…?!”听到这话,姜芸羞得不紧抬高了音量。
姜钰雪磨了好一会,扰得姜芸脸都要烧熟了,这才拗得她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
她说得小声,又捂着脸,姜钰雪只好整个人贴过去侧耳听着她说:“就是……你亲他一会……”
嗯嗯。
“然后……然后他会……会……就是……身上会有一个……”
“硬硬的……”
嗯?
“然后进、进到你里面去,接着会、会出血……”
嗯???
“你得拿着帕子接住,第二日交给……”
后面的姜钰雪没有听清,她脑海里只记得,硬的、进去、出血。
脑海中不时闪过那日刀光剑影下喷溅的血,骤然喊道:“要、要捅进去?!”刀子捅进去。
“然后……扑哧扑哧地流血?!”刀子捅的。
“你……!”姜芸听着她竟然还想将这事描述得生动有声,整张脸已经烧得不成样,赶忙捂住她的嘴。
姜钰雪挣脱开她,不敢置信地追问:“阿姐,姐夫捅了你一晚上???”
那得流多少血?!
“你你你……!”姜芸羞耻到了极限,甩开手落荒而逃,“我不教你了!”
“诶?阿姐?”姜钰雪伸手抓了个空,只能起身追着她,“你还没告诉我那东西都藏在哪呢——”
-
姜钰雪没追到姜芸,反而被赶去道观给李兰惜祈福。
道观离姜府不太远,因着不对普通百姓开放,里头十分安静。
姜钰雪走在道观中,脑海里还在回想着方才姜芸说的话。
原来男人生下来都自带一把刀啊……
难怪说男儿刀枪不入,集聚阳刚之气呢。
原来,男人就是剑啊……
姜钰雪觉得自己的认知顿时翻天覆地,脑子里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要是姜子逸在就好了,至少可以问问他这东西能不能拆下来,这样她还能防着点。
不然,成天揣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到处走动,她都要对他肃然起敬了。
“笨蛋姜子逸。”
姜钰雪自顾自地不满了一下,不觉间已经绕过了一处小殿,在转角处忽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敛一身白月长袍,从小殿的侧门走了出去,身上还带着道观常有的香火味。
姜钰雪下意识躲回转角处,背紧贴着墙壁。
他怎么在这?
她好奇地悄悄探出脑袋,又忽的想起姜芸的话,眼神不自觉朝神秘之处移去。
就在此时,那道身影忽的停下脚步,开口道:“出来。”
5. 第5章
姜钰雪的心猛地一跳。
她这是被发现了?!
她忙躲回转角处,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大气不敢出。
“我再说一次。”清冽的声音响起,修长的手指抚上剑柄。
裴敛微偏回身,朝身后的方向警示道:“出来。”
见无人回应,指腹推开剑柄,随着一声出鞘的响动,裴敛回身迈开步子,往藏身的转角处逼近。
姜钰雪听见逼近的脚步声,顿时心觉不妙。
她只是恰好路过,不是故意跟踪他的啊!
但心中的呐喊无法替她解释,姜钰雪抓紧了袖口,硬着头皮跨开一步。
“是我是我。”
忽然,另一边的树荫下传来了一道男子的声音。
一只绣了龙纹的黑色长靴从阴影中走出,踩过地上的沙砾发出响声。
男人从林子里走出来,身上的上等绸缎在日光下闪着光,漫不经心道:“裴兄,好久不见。”
他话说得轻巧,面上带着友善的笑,好似方才对方的胁迫没有发生过一样。
闻声,姜钰雪迈出的脚还没落地,整个人僵在原地,扶着墙不敢动弹。
另一边,裴敛见来人,松开扶着剑柄的手,颔首道:“三皇子。”
“别那么生疏嘛,”男子上前搭住对方的肩膀,嬉皮笑脸道,“我是皇子,你是未来的亲王殿下,咱们都是皇家人,又是同岁,你叫我阿珣就行。”
裴敛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偏过身不着痕迹地躲开肩上的手,正色道:“如此不合规矩。”
接着,又将此事略过:“不知三皇子今日来这道观是有何事?”
见对方没有领情,李珣也不感到尴尬,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回道:“我母妃身体抱恙,我来给她祈祈福。”
“淑妃娘娘身体抱恙?”裴敛疑惑道。
“是啊,就前阵子开始的。年纪大了,难免身体就变差了。”
李珣皱眉摇了摇头,数落起来,“平日管着她让她少喝点酒又不听,怕是喝伤了。”
闻言,裴敛的心生疑虑。
他记得淑妃的身体一直不错,前些日子还在宴会上见过她在那生龙活虎的。
此时还藏在转角处的姜钰雪从刚才起就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
她抬起的脚不敢落下,僵持在半空中止不住地发抖,一张小脸也因憋着劲涨得通红,心里恨恨嘀咕着。
……早知道就不过来这边了!
他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聊,让我走啊……!我的脚……谁来救救我的脚……!
忽然,不知从哪里走出一只三花猫。粉色的肉垫踩在地上毫无声响,尾巴一甩一甩地好奇看着她。
姜钰雪见它走近,赶忙用眼神驱赶它,头往旁边摇着示意它走开。
小猫咪可看不懂这些,顾自走近她,视线集聚在她停在半空中颤抖的脚,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姜钰雪意识到它要做什么,连忙摇头意念哀求它:别、别、猫大哥……别……!
三花猫从地上跃起,抓住她的脚一口咬了下去。
原本无人的地方忽然传来“咚”的一下声响,李珣闻声抬头,喊道:“谁在那?”
说着,他抬步便往声响的地方走去,一边厉声呵斥:“出来!老子说话你也敢偷听!”
此时,姜钰雪一边咬唇忍着痛,一边把猫爪子从脚上扒拉下来,心里忍不住哀怨道:怎么又来?!
脚步声逐渐靠近,姜钰雪心里直后悔,早知方才就顺势走开,又或者直接出来说清楚走人,现在也不用遭这个罪。
出去解释一下?还是再想办法能不能躲起来?
姜钰雪急得脑子要转冒烟了。
“三皇子,”
忽然,一直不搭话的裴敛挡住李珣的去路,开口道,“此殿为我母妃的灵堂,不宜见血,还请三皇子高抬贵手。”
说完,他又顿了顿,“况且,大抵也只是道观里四处乱跑的小猫罢了。”
听到此话,李珣才抬头看了眼殿上挂着的牌匾,忙赔不是:“冒犯,冒犯。你说我这没注意,都怪我,希望没惊扰到令堂。”
呼……
闻言,姜钰雪松了口气,盯着手上的猫无声谴责它。
然而,她才放松没多久,就听到李珣继续道:“那我便活捉他。”
“是猫不是猫,过去看一眼便知。”
说着,又再抬步走来。
怎么又来?!?!
姜钰雪的精神已经被反复蹂躏到了极限,摇着手上的猫恳求着:呜呜呜你叫啊!你快叫啊猫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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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小猫咪只是一脸无辜地被她摇着,小嘴动了动,却是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还是只哑巴猫?!
另一边,李珣越过了裴敛,阔步逼近声响的源头。
身后,裴敛眸光黯了黯,侧目看向守在暗处的洛十一,随后便也抬脚准备跟上去。
“喵呜——”
忽的,那个地方忽然传来了猫叫声。
三皇子闻声停下脚步,挑眉意外道:“猫?”
“喵呜——”
猫叫声又再响起,随后传来了草地被踩踏后发出的窸窣声。
“嚯,还当真是猫,裴兄好敏锐。”李珣面上又挂上了笑,回过身看了裴敛一眼。
裴敛移开视线,转身往反方向走,将小径的另一侧空开了些:“三皇子便随它去吧,左右是只小猫。”
见对方有意和自己同行,李珣兴致勃勃地跟了上去:“裴兄怎知是猫的?”
两人走在树荫下,阴影覆在面上时,裴敛不着痕迹地往方才的地方暼了眼,面不改色:
“见过。”
原先转角处。
三花猫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面前这个模仿着猫叫声的人。
而姜钰雪自己也知道羞耻,捏着嗓子叫唤的那几声已经让她面色涨红。
听着两人走远,她长舒一口气,用食指戳着猫咪的额头,谴责道:“你个捣蛋鬼,吓死我了,还好我装得像……”
小猫咪眨了眨眼,喵了一声从她手中跳走,溜进了殿内。
“你会叫啊???”
姜钰雪从地上爬起来,跟着猫进了殿内。
殿内轻烟袅袅,浓浓的香火气飘荡在期间。
放眼看去,殿中央的高台上摆放着一个个灵牌。
这里并不是专门用来供奉某个宗室的灵堂。
姜钰雪绕着这高台看了一圈,一个个辨别着上面写着的名字。
“他娘亲已经去世了啊……”
她看了许久,却没有发现类似“端王之妻”之类的灵牌。
“没有,真的在这?而且,端王正室的灵牌,好像不应当供奉在这种什么人都有的地方才对。”
她正觉得奇怪,原本在帮忙安排贡品的新月找到此处,呼唤到:“小姐,教事的嫲嫲提前到了,我们该回去了。”
6. 第6章
后面的几日,教事的嫲嫲将姜钰雪好生一顿管教。
从说话到做事,统统教了她一遍,三天两头地抽查她。
就这么拖到后面要教那种事时,姜钰雪的脑子早就装不下了,赶忙摆手道:“阿姐已经教过我了,就是捅什么的,然后湿哒哒的还有血,要用帕子接。”
嫲嫲一听她说得有模有样的,心下看不出这大小姐私下这般豪放,教得还真不错,省了她的事,便将那小册子交给了小姑娘让她自己去温习了。
姜钰雪嘴上应着好,等嫲嫲一走立马把小册子丢在一旁,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
很快就到了成婚那天。
姜钰雪一早便被拉起来打扮,在姜甫和李兰惜的注视下进了轿子。
一直到轿子消失在视野中,两人才进屋暗暗擦了擦眼泪。
姜钰雪独自在轿子中颠簸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在日落时送进了府内。
按照规矩,未来的夫君应该要在府中等候她,接着两人一并去走完剩余的流程,没想到却是直接被管事的带进了屋中。
“小姐,总觉得不太对啊……怎么没有拜堂啊?”新月作为姜钰雪的陪嫁丫鬟一同进了府中,看着屋内这挂着的一片红疑惑道。
“可能是因为他娘亲已经去世了吧……”姜钰雪嘴上说着,实际心里也在犯嘀咕。
即便是家中主母去世,那也应当有别的长辈才对,更何况她连端王都没见到。
只是这个疑虑还没存在多久,便被她肚子咕噜噜的叫声给拍飞了。
新月见她饿得捂着肚子,赶忙拿了桌上的糕点给她:“小姐,来,吃点垫垫肚子。”
姜钰雪拿起一块甜饼掰成两半,一半塞进自己嘴里,另一半塞进新月嘴里:“新月,你也吃点。”
新月也不推辞,嚼着谢道:“谢谢小姐。”
姜钰雪看着新月,想到一会自己会遭遇什么,不安地握住新月的手:“新月,辛苦你陪我嫁过来了。”
新月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小时候她身体不好,只能看着其他人出去玩,都是新月在屋里陪着她,她早已把她当做姐妹。
“新月,”姜钰雪情绪有些低落,“我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
“小姐,你说什么呢?!”
新月连忙打断她,谁家好姑娘新婚之夜刚入门就想入土了。
姜钰雪累了一日,眼皮打着架,情绪也越发低落,喃喃道:“我虽然笨、吵闹、不学无术,但从小到大家里人都对我很好,我知足了。”
“小姐……”
新月看着她惴惴不安的样子,心中不忍,转过身去给她斟茶,嘴里一边安慰她:“奴婢知道你害怕和世子殿下不合。可是奴婢知道,小姐虽然又笨又吵还不学无术,但小姐也有很多可爱的地方,世子殿下一定会发现、”
新月端着茶回过身,回应她的只有姜钰雪绵长的呼吸声。
新月:……
-
春日的夜晚已经开始吹起了暖风。石板路上,有个人覆着月华前行。
府内的管事见裴敛归来,赶忙上去迎他:“世子。”
裴敛脚下未停,月华将地上的影子拉长,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
“侧妃今日已接入府中,从酉时便在屋中候着了。”管事继续道。
裴敛面上并未露出什么情绪,只是目视前方淡淡回了句“嗯”。
晚风时不时吹起他绣有精致云纹的白色外衫,被月华将其上深红的痕迹照得醒目。
管事看了眼他白衣上的血迹,关切道:”世子可是受伤了?”
裴敛瞥了眼身上的痕迹,回道:“不是我的。”
“世子可是要沐浴更衣后前往?水已经备好了。”管事道。
“不必。”说完此话,裴敛连脱下外衫的意思都没有,径直往寝殿走去。
“只是……”
“你早些歇息,不用跟来。”
管事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劝了下去,只能杵在原地看着他远去。
-
“小姐,小姐快起来!”
守在门口的新月远远看到来人的身影,慌忙进屋摇醒睡梦中的姜钰雪。
“唔……”姜钰雪睡得正熟,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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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么摇晃着,眉头不满地皱起,“让我再睡会儿……就一会……”
“别睡了小姐!世子殿下来了,快醒醒!”
“什么?!”姜钰雪唰地一下坐起身,脸上还有点睡时压着的红痕。
新月赶忙将她的盖头盖好,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很快,紧闭的门骤然敞开,月华照进屋内,落下一道欣长的身影。
裴敛抬步走近屋内,绕过遮挡着寝室的屏风,视线中映入桌前那一身红衣的女子,滞住几息。
尔后,他移开视线看了眼她一旁的侍女,示意对方退下。
侍女收到眼神,低着头很快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作为“新人”的一男一女,空气安静得能听见浮尘落地。
裴敛脚下未动,连走近揭开对方盖头的意思都没有,站在原地神色漠然道:“姜小姐,话说在前头,你我婚事不过长辈之命。我绝无此意,今后还请你自便。”
“什么意思……?”姜钰雪有些懵。
“我不心悦你,但只要你安分守己,府里也不会亏待你。”
裴敛说着,转过身背对她,没有久留的意思。
“不好听的话我只挑明到此,今后你便在府里老实呆着,我们互不干涉。”
他不喜欢她,姜钰雪心里对此早就有数,只是没料到他会说得这般直白,甚至好像连碰她的意思都没有。
还没来得及消化完他话里的意思,听见裴敛抬步要走,姜钰雪下意识要留他,脑海里记起嫲嫲教过的事情,借口道:“我们交杯酒还没喝,这不合规矩。”
嫲嫲说过,端王府是最重视规矩的。
话落,裴敛果真停下脚步,回身朝放了酒杯的圆桌走来。
他每一步都走得板正,脚步声在这寂静的空间下显得格外清晰。
每靠近一步,姜钰雪的心都要重重地撞一下,藏在袖下的手紧紧攥着衣角。
裴敛行至桌前,手还未碰触到酒杯,忽然手腕被猛地一扯,视线天旋地转。
姜钰雪一把将他推到榻上,将他压倒在身下。
7. 第7章
喜红的床帘剧烈摇晃,盖头从头上脱落,掉在了柔软的被上,露出其下精致的小脸。
长长的青丝垂落在裴敛的脸侧,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拂扫过他的唇。
裴敛怔住一瞬,目光停滞在对方的面容上。未等他反应过来,姜钰雪猛地闭眼俯身吻了上来。
青丝扫过眉骨刹那,裴敛偏头闪躲。下一刻,温软触感落在喉结之上。
姜钰雪只尝到沁骨的冷,惊惶间竟无意识轻吮了一下。唇下肌肤陡然滚烫,喉结在她唇齿间重重滚动,顶过她湿软的舌。
耳边传来对方喉间颤抖的吐息,掌心下的胸膛剧烈起伏。
“姜钰雪……”
清冽的声音克制着气息,碾过姜钰雪伏在对方身上的脊背。
像是动物觉察到危险的本能,姜钰雪倏地直起身。
“下去……!”
裴敛眉头蹙起,青丝铺散的被褥上。烛火将他眼底的斥责照得清晰,明灭的烛光悄悄绘着脖上的那抹红。
姜钰雪肩膀下意识一缩,压在对方胸膛上的手发着抖,一脸惶恐。
她生来就怕做错事惹他人生气,现在面对他眼里的斥责,更是想打退堂鼓,心里只好一遍遍回想着自己嫁给他的目的,暗暗给自己打气:不要怕……不要怕啊姜钰雪!你还要救你娘呢!
姜钰雪鼓起勇气回视他,目光落在他淡色的薄唇上。他的唇薄却饱满,在烛光下泛着水光,抿直的唇角随着气息变动着。
她恨恨地看了最后一眼,狠下心瞄准了他的唇再扑了上去。
怎知,下一瞬,双膝间的腰腹陡然绷紧,姜钰雪视线晃动,整个人往后仰。
裴敛忽然折身而起,双臂撑在她身侧,骤然贴近她。骨节分明的手青筋凸起,将柔软的被褥压出深陷的褶皱。
对方猛烈的气息吓得姜钰雪慌乱后撤,没两步便撞上墙壁,被困在了对方的胸膛和墙壁之间。血腥的气味来势汹汹地吞噬她身上的香气,卷走了她最后一点勇气。
“啊啊啊啊、你你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姜钰雪惊恐不已,双手用力推着他的胸口,想从其中逃脱。却是被对方一手抓住手腕,牵制住了双手。
“怎么,现在害怕了?”
裴敛凑近她惊吓得阖上的双眸,气息触碰过她纤长的眼睫。
床帘摇晃,盖头不知何时已落在冰凉的地上。
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炙热,姜钰雪无处可逃,白皙的脚趾害怕地抓着被褥,压出了红红的印子。
她抑制着喉中的呜咽声,辩解道:“我、我我、我没有……”
随后,怯生生地睁开眼。烛光明灭,照出了她衣服上染着的一大片红,还有手上黏糊糊的红色液体。
血、血……她、她流血了……?
下一瞬,脑子一片空白,晕了过去。
见状,裴敛松开她的手,侧过身任由她倒在了被褥上。
尔后拿起床边的白帕擦了擦未身上干的血迹,随手丢在了一旁。
脖子上还留有方才温软的触感,他蹙眉抹走那股感觉,脸上恢复到平日里的漠然,抬步走出了正门。
-
大门骤然打开,守在不远处的新月见屋里出来了人,赶忙走上去等待吩咐。
方才她守在外头,远远便听见自家小姐“不要不要”的喊声,叫声之凄惨,听得她心里担心得不行。
她走向门口,见到出来的人是裴敛,躬身便要行礼。
然而,一句“世子”到嘴边还未说出口,见到对方衣领不整,脖子上明晃晃留着一个暧昧的红痕,又沉着张脸,再加上刚才姜钰雪反抗的动静,便知方才在屋里的那段肯定不怎么和睦。
“世子殿下……”新月不敢抬起头,躬着身对他行礼,等待他的吩咐。
但裴敛只是径直越过她,没有半点犹豫地离开了。
待裴敛走远,新月赶忙进屋查看情况。
她走进寝室,见到姜钰雪瘫倒在被褥上,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疑惑地凑上前,“小姐?”
屋内烛火已灭,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进来。
新月正准备去将蜡烛点燃,门外便来了传话:“侧妃,管事令我来查元帕。”
闻言,新月赶忙拿起掉在床边的帕子走了出去,交给来传话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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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月华一照,雪白的帕子上一大片血迹,看得两人纷纷吸了口凉气。
丫鬟控制着面上的惊悚之色,愣了半晌,接过帕子后匆匆离开了。
-
次日一早,姜钰雪从榻上醒来,睁眼便是新月担忧的神色。
“小姐!”
“唔……新月……”
姜钰雪睡眼惺忪,缓过神来后猛地起身,掀开被子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好、好像没有受伤……
“劫后余生”的心砰砰直跳。
“小姐……”新月担忧地看着她,倾身站在她边上问道,“你昨日和世子殿下怎么……那么多血……奴婢可没听说过圆房会出那么多血的……世子殿下这般粗鲁?”
姜钰雪顿了顿,陷入沉思中一言不语。
“管事唤了个丫鬟过来要帕子,一看这么多血,可把我俩都吓坏了。”
“啊?”闻言,姜钰雪惊呼道,“你给了帕子?!”
“嗯。怎么了……?”
新月见她一脸惊讶,不解地解释道,“就落在你旁边,当时你已经睡着了,那丫鬟又来催,我就先拿着给了。”
“可是……有何不妥?”
姜钰雪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被褥中,犹犹豫豫地开口:“新月……我和他……其实没有圆房……”
“啊?”新月下意识惊呼一声,又发觉自己反应太大,忙压低声音,“可是……我昨晚见到那帕子确实有血……”
“那个是他身上带着的……”姜钰雪抬起脸看向她,“他昨日一进来身上就有血腥味,我没注意……”
“不过交便交了,”姜钰雪心虚地眨了眨眼,“至少其他人不会觉得我连让他圆房都做不到。”
两人还在说着话,门外又有人来传话:“侧妃,管事让我来传话,该用早膳了。”
这才刚刚到辰时便来催用膳了,姜钰雪在新婚第一日便感受到了教事嫲嫲所说的规矩。
主仆两人互相看了眼,新月帮忙回道:“侧妃刚醒,一会儿便来。”
“好的。”传话的人回道,紧接着又补充道,“世子殿下也在。”
8. 第8章
闻言,姜钰雪正在下榻的脚僵在半空,嘴角凝住。
她想起自己昨晚的举动,现在有些不好意思去见他。
新月见她忽然顿住,试探道:“小姐?”
姜钰雪心虚地眨了眨眼,还是应着头皮下了榻:“没事,你帮我梳洗吧。”
说着,她坐到铜镜前,抬手撩起鬓发时见到自己手腕上的红痕,下意识一缩。
这个地方……还是遮一下吧……
新月娴熟地给姜钰雪梳洗,又给她画了个素雅的淡妆。
姜钰雪本就长得精致,尤其是那双黑眸里的灵气很是吸引人,一个淡妆便足矣将她本就好看的模样装点得越发动人。
两人捯饬了没一会儿,便被候在外头的丫鬟引着往偏厅去。
去的路上,姜钰雪还在做着心里准备,没想到一进厅前就与裴敛四目相撞。
“殿、殿下……”
姜钰雪顿时止住脚步,低声唤了他。
裴敛移开视线,垂眸应了声“嗯”,再没有些别的回应。
见他还愿意应声,姜钰雪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看上去他心情还可以。
管事引着姜钰雪入了座,下人便开始上菜。
她昨夜还未用膳就直接晕了过去,早就饿得肚子直叫,老实说心里还很期盼着能饱餐一顿。
然而,当下人们都上完菜退下时,宽敞的梨木圆桌上却只放了两碗白粥和几盘水煮青菜。
姜钰雪:……?
“请问……就这些吗?”姜钰雪看了眼管事,试探道。
“侧妃,早晨应清淡少食,这已经很多个菜了。”管事回道。
姜钰雪看着眼下的碗,无奈地抿了抿。
那确实是挺多个菜的。
全是菜,一个荤都没有。
姜钰雪拿起筷子尝了口花生米,啪叽啪叽地嚼着,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
裴敛眼睫半垂,正静静地用食。修长的手指持着银匙,盛起半勺清粥送入口中,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晨间的暖光将他白皙的肌肤晒出了点温度,一时让姜钰雪都忘了与他不多的碰面均是染血的吓人模样。
她忽然好像也不是那么怕他了。
“殿下,今日你、”
“侧妃,”
姜钰雪话说一半,一旁的管事便上前打断她,“食不语,这是规矩。”
“抱歉……”姜钰雪灰溜溜地将话咽了回去,埋头继续吃饭。
在相府时,她都是拉着其他人边吃边聊的,这样才吃得香。若是安安静静地吃,未免也太无趣了。
而且,如若不多说说话,她要怎么和他培养感情?如果不能让他认可自己,那如何让他帮她实现她的请求?那她娘亲怎么办?!
她心里想着,面上不自觉间愁眉苦脸了起来,嘴角耷拉着,整个人像朵蔫了的小花。
裴敛余光瞥见她垂下的发丝,看着她不满地戳拉那盘可怜的水煮青菜好一会儿,开口道:“何事?”
闻声,姜钰雪唰地一下抬眸看他,惊奇地眨了眨眼。
管事说不能说话,但世子都让她说了,应该是可以说吧?
似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思量,裴敛放下手中筷子,回道:“长话短说。”
姜钰雪虽不懂什么复杂的人际交往,但心里对自己昨夜的莽撞还是有数的,“殿下,对不起,昨夜我、”
“妾妾…身…”
“不必。”她话说一半,裴敛看了她一眼,打断了她,“不记得你做过什么错事。”
嗯?
姜钰雪的瞳仁儿倏地一亮,发顶上的碎发都跟着翘了起来。
他这是……原谅了她的意思?
这么好的机会,姜钰雪也不是个不识抬举的,赶忙就换个话头:“殿下今日可是要去什么地方?几时回府呀?我能否跟去?”
“不行。”裴敛洗净了手,结束了用膳,“今日要很晚才会回府,你老实呆在府中,不必等我回来。”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她说的,尤其最后几个字还特地加重了一些。言下之意,让她老老实实地不许作妖。
姜钰雪缩了缩脑袋,“哦”地应了一声,看着他起身离开的背影。
忽然,咻地一下,一个想法窜进她脑子中。
-
戌时,王府外,一处密林中的暗室里隐隐传来惨叫声。
裴敛负着月华走出门外,往洛十一备好的马车走去。
“殿下,”洛十一给裴敛打开车门,看了眼他的面色,关切道,“殿下近日可是着凉了?”
裴敛弯身上车,回道:“没有,为何这般问?”
洛十一心下疑惑。
今日回暖,按理来说自家主子应该是减衣才对,反倒是穿了个高领的袍子,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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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担心是不是着凉了。
“小的只是见天气回暖,殿下没有减衣,有些担心而已。是小的逾越了。”
“无碍,说正事。”
主仆两人坐在车厢中,车轮滚动,轧过地面的石子。
洛十一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裴敛,报道:“从一名刺客的尸体上发现了几张卖身契,经调查,这几张卖身契均是该名刺客的亲人。”
“而买家的源头,为侍御史刘远。”
“刺客也许是遭嫌犯利诱,借此换来亲人的自由,亦或者……刘远就是嫌犯本身。”
裴敛听完,忽然问道:“不久前,京城内拍出的天价琉璃樽你还记得吗?”
“那个买家就是刘远。”
“什么?!”洛十一震惊地抬起头。
一个侍御史,怎会有这么多钱?
“过几日,他会在府上给女儿办生日宴。”
“殿下可是要亲自去?只是,我们如果忽然拜访,恐打草惊蛇。”
裴敛掀开帘子,抬头看了眼月色,命道:“先回府。”
-
“小姐,真的要这么做吗……”
月黑风高,新月跟在自家主子身后来到东院,此处为世子寝屋和书房的所在之处。
“这才戌时,他肯定不会那么早回来。”姜钰雪推开寝屋的门,回头嘱咐道,“你在这守着,我进里头找药。若是有人来了,你便给我信号。”
话落,“哐”地一下关上了门。
寝屋内没有点灯,姜钰雪手拿着一小盏蜡烛。屋里东西摆放整齐,明明是睡觉的地方,却到处是文书卷轴,真是一点都不像寝屋。
她往深处走去,入眼是榻边的一张书案,上面摆放着好几沓书。
这人怎么一睁眼就是工作,简直不可思议……
她走近一看,烛光照明处如是写道:尸体发现在北郊外,身上多处有伤,身上带了遗物一封信,一个香囊……
姜钰雪看得出神,忽的大门哐哐响了两声,门外传来有谈话的声音。
她本以为是新月给她的信号,抬步便要往大门赶去。
下一刻,大门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必,我一会就过去书房。”
他他他他怎么回来了?!?!
脚步声逐渐走近,姜钰雪慌忙地四下张望着,后退一步,看向了身后的那张榻。
9. 第9章
下人在浴室中备好了洗澡水便匆匆退了下去,屋内一时恢复到平静。
随着窸窣的声响,一层层衣物脱落到地面。
摇曳的烛光勾勒出胸前精壮的沟壑,一点红痣如雪中红梅,缀于锁骨之上。升腾的雾气如轻纱遮掩住紧实的腰肌,尔后随着浴桶中水面翻涌,被温热的浴水彻底包裹。
此时,姜钰雪正躲在被子下,埋头苦恼着。
本以为今夜就算没找到,自己也能把这屋摸个大概。没想到这才刚开始,他竟然提前回来了!
更要命的是她还没来得及逃离现场……
听着浴室中的动静,姜钰雪心里盘算着。
方才他说过一会儿就回书房,也就是说大抵是不会进到寝室这边。只要她在这躲到他沐浴完出去,便可悄无声息地离开,溜之大吉!
春日的被褥还是一层薄薄的轻棉,其中渗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暖暖安逸地包裹在姜钰雪的周身。
她窝在其间,耳边是浴室中时不时响起的水声,鼻尖是自己呼出的热气,眼皮不知不觉变得沉重起来……
裴敛从浴桶中起身,拿起屏风上的毯子擦了擦身子。
“殿下。”守在门外的洛十一听到动静,问道,“可是需要小的帮殿下更衣?”
裴敛拿起一旁的中衣,回道:“不必,我自己来便好,你先去书房给我备好东西。”
“是。”洛十一应声退下。
裴敛穿好中衣,正准备拿起下一件,发现屏风上空无一物,这才记起今日回来得早,还未到下人备新衣的时候。只好转过身,往寝室走去。
寝室离浴室不远,屋内回荡着裴敛行走的脚步声。只是他将走入寝室时,却是感受到了人的气息。
他下意识放慢脚步,找寻气息的来源,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床榻上。
床榻上,姜钰雪气息绵长,睡得正香,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忽然,盖在身上的被褥猛地被掀起,冷空气涌入被褥之中,惊得她一下醒了过来。
“什、什么事……?”
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一个人影映入眼中。
接着,“噌”地一下跳起来,后退到深处靠着墙,双手捂着脸大声道:“你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裴敛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受惊的小人,无言轻叹了口气:“劳烦姜小姐看仔细了。”
闻言,姜钰雪将手指打开一条缝,偷偷看了眼。
确认是自己误会后,这才讪笑着放下手,一下一下往榻边挪过去:“殿下今日回得这么早呀……”
她还没挪到榻边,一道寒光闪过。
裴敛举着一把匕首,锋刃直指向她的额头,再往前一毫便能划破那如脂的肌肤:“姜小姐是不是应该先老实招供一下,你为何会在我屋里?”
姜钰雪的动作瞬间滞住,努力维持着嘴角的弧度:“殿、殿下怎么叫得这样生疏呢……呵呵呵……”
“说。”握在匕首上的力道加深。
“我……”
姜钰雪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是来偷东西。但是这是能说的吗?当然不能!说出来小命就没了!
总不能瞎扯,说她也不知道,走路上被人拍晕,一觉醒来就在人家床上了吧?这是什么话本子里的替嫁情节!
……啊!
“我……”姜钰雪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猛地瘫倒侧躺在榻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看向裴敛,“我在给殿下暖床啊!”
天才!
差、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侧妃……
裴敛目光漠然,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手上的匕首半点没有放下,反倒是跟着上前。
见对方没有松懈,姜钰雪慌忙伸手挡在身前,毅然道:“等等!”
颤颤巍巍地伸出食指,“我、我还有一招……”
裴敛眉头一拧,看着她从榻上坐起身,一边调整坐姿,一边时不时瞥他几眼,确认他的视线。
下一刻,姜钰雪的手臂轻抬,素纱窄袖随之滑落到手肘,露出其下的雪肌。
裴敛微不可察一怔,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出、出招……?”
“……什么?”
这些其实是她之前特地同新月一齐研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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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两个人认为最能够魅惑男人的姿势。
只是她实属是记不大住,只好把自己在话本子里看到的那些招式名用到这上面来,方便她记住。
于是乎——
“【月下金枝】——!”
“?”裴敛眉头一皱。
“下一式,”她一边说着正要开始动作,却发现裤脚被压着了,只好停下往一边挪了挪。接着伸直了一边的腿踢开一旁的被子,两手掐出个兰花指,捏着裙摆往上拉,
“【白玉销魂腿】~”
圆润的脚趾在榻上踩出了粉红的小印子,露出的一小节脚踝白得晃眼。
裴敛下意识要移开视线,但原先被踹开的被子先一步滚了下来,一把子盖住了将要露出来的腿。
裴敛:“……”
被坏了事的姜钰雪一边维持着姿势,一边气鼓鼓地扯着被子:“走开,走开……!”
“姜小姐。”裴敛收起了匕首,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
“嗯?”姜钰雪将腿从被子里抽出来,抬头看他,“怎么样?”
有没有感觉?
裴敛叹了口气,继续道:“在面向敌人出奇招时,最忌大声喊叫,容易失败。”
就像现在。
“没有呀,”闻言,姜钰雪蹙眉疑惑,“我看话本子里的人就是这样啊?”
“比如,”她一边说着,手默默搭上胸前的交领,拉开,“瑞雪凌波。”
“姜钰雪……!”近乎是在那软绵露出的同时,裴敛猛地闭上双眼,转过身背对她,低声斥道,“……自重!”
姜钰雪也被他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捂住了心口。
反、反应这么激烈……也不用那么有感觉,吓我一跳……
尔后,她又反应过来:这样是不是说明她确实有让他心动的可能?
于是乎,横起腿摆了个自认为妖娆的姿势,捏着声音开始对着他的背影喊:“殿下~”
裴敛睁开眼,深深吐了口气。
他正欲开口说她,视线不经意定在了不远处的书案上,面色一沉,猛地转过身掐住姜钰雪的脖子:“你碰了我东西?”
10. 第10章
黑影笼罩住姜钰雪,背光下裴敛的眼神冷若寒霜。
他的拇指抵着跳动的血脉,质问道:“你碰了我东西?”
案台上的烛火爆出一星火花,晃动的光影中,姜钰雪扒着他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一切的喘息和颤抖在这一刻都变得支离破碎。
“我……”喉间的桎梏让她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她只能拼命地摇头否认,在昏暗的视线下看着对方,连发梢都在颤抖。
裴敛的面色越发阴沉,抵在血脉上的手往肉里按了下去:“你确定?”
窒息感随着脖子上的疼痛一并加深,泪水从姜钰雪的眼角流出。
她也就进来了那一会儿,还什么东西都没拿,何来碰了他的东西?!
泪水模糊的视线,不经意间闪过书案上的烛火,她忽的悟了他说的是什么。
这些小动作无一不被裴敛收进眼中,他减了些力道,转而将她的视线拽回自己脸上,进一步逼问她:“说。”
“我……”
窒息感依旧存在,姜钰雪抽了抽鼻息,断断续续道,“我只是……看、看了一眼……”
“看了一眼?”裴敛眼底墨色翻涌,隐隐生出一股怒意。
见势不妙,姜钰雪心中警铃大作,整个人豁了出去:“就、就一页!我就看了第一页!”
“我、……我连那一页都没看完呢……!”
她委屈地瘪着小嘴,紧紧皱着眉,解释道:“我不知道那个不能看……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姜钰雪轻咬下唇忍着呜咽,努力仰着头鼓起勇气看向他:“我真的……就看了那点……”
长睫如受惊的蝶一般颤动,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逐渐盈满,又被她仰起头努力逼退,生怕再惹怒对方。
裴敛不觉一怔,掌中一直被他忽视的温热触感骤然袭来。
他敛起眸中的锋芒,松开桎梏着对方的手,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自由来得突然,姜钰雪瘫软在榻上,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捂住脖子咳着,心有余悸。
裴敛已经转身行至书案旁,拿起那叠书册。
书册还未用棉线装订,只是将数张纸叠放在一起。书册上被泼了墨,墨迹未干,明显是方才才弄上去的。
第一页上写了这次调查的无名男尸案的大致样貌,而翻到第二页——赫然写了对姜甫与这件事件相关的一系列调查。
裴敛揭下第一页纸,恢复到往常漠然的神色,转身拿到姜钰雪跟前问道:“你说的是这页?”
姜钰雪应声抬起头,怯生生地看向那张纸,不想原本印象中白纸黑字的纸张,现今竟染上了大半片的墨水。
她顿时瞪大了双眼,当场呆立:“这这这这怎么、怎么……”
“啊……!”
她想起来了。
好像是因为……她在往榻上去前,想将灭了的蜡烛放在书案上。
但当时周围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她只好凭着记忆将蜡烛放了上去。只是,在放上去时隐约好像磕碰到什么。
可是那时候她心里慌得紧,根本没多想,转头就溜到榻上去了。
原来那个动静是她把墨水给打翻了啊……
那那本册子是不是全都……
姜钰雪抬眼对上裴敛的视线,心里的愧疚感骤然翻涌:“对不起……我……”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才好,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她来偷人家东西。
偷东西就算了,也没偷着。
还把人家重要的书册给毁了,把人惹生气了,给人添麻烦了……
那是不是明天就要把她扫地出门了?
那她就更救不了她娘亲了……她娘亲怎么办?
她这样想着,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
裴敛看她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不禁一怔。
“你……”他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睫,几息之后才开口,“我只是问你,看的是不是这一页。”
“嗯……!嗯……!”姜钰雪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了好几下头,大滴大滴的泪珠变本加厉地往下掉。
“是便行了。”裴敛淡然回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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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抽抽噎噎的,最后还是补了句,“……不必哭。”
但此时的姜钰雪还没从那自责的情绪中走出来,脑子里不断浮现出裴敛方才生气时的神色,觉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可是我把册子都给毁了……那么厚一本,你写了那么久的呢……”她声音带着哭腔,贝齿咬着下唇将嘴抿成了薄薄一片,眼中满是自责。
裴敛顿了顿,将那页纸从她跟前收走,转身走回书案:“一本册子罢了,不要紧。”
姜钰雪跟在他身后,嘴里抽抽涕涕着:“怎么不要紧?你那么生气呢……”
裴敛脚下一顿:“……我没生气。”
“那、”
“大不了重新写一本便是了。”裴敛打断她。
然而,听到他这么一说,姜钰雪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你那么忙,你哪里有时间……”
裴敛:“……让洛十一写。”
姜钰雪的小脑瓜一闪。
让洛十一写……那好像也行?
“那、那我从嫁妆里拿点银子补给他当工钱。”姜钰雪道。
辛苦钱还是要赔给人家的。
“……不用。”
“那、那……”
裴敛将册子收进一个书袋中,拿着它走到书案一侧的柜子边,又将零零散散的几样文书也分门别类收了起来。
姜钰雪见他不回她,只能一边抽着鼻子,一边默默跟在他身后。
两人的脚步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在屋里绕了大半圈。
裴敛本也没想再同她追究此事了,只是没料到她竟真是怎么都说不通。
见姜钰雪还跟着自己,裴敛回过身,敛着神色打算令她回屋。
然而,一回头,便见她双手掌心向上平摊在身前,洇着水汽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
“那要不你……”
烛光下,松垮的衣襟被手肘挤得愈发凌乱,隐隐露出了其下软绵的沟壑。
姜钰雪鼻尖洇着薄红,睫毛还沾着细碎水珠。水光莹润的唇在烛光下格外饱满,含着暗香,轻轻启唇:
“你惩罚我吧。”
11. 第11章
如今还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姜钰雪可不想被扫地出门。
可她又想不到怎么补救,唯独脑子里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一旦不听话惹爹爹生气时,就要被打手板。
但是很神奇的是,每次挨打后只要再好好认错,爹爹就会突然特别心软,甚至还会找点东西补偿她。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苦肉计……?
管它是苦的甜的,试试再说!
是以,姜钰雪抿了抿唇瓣,轻轻深吸了口,摊开双手请罪:“要不你……你惩罚我吧。”
她将说完,刚好便与裴敛碰上了眼。
裴敛的视线顺着她的手往下看,尔后很快移开视线,偏过头没有回应她。
这一下给姜钰雪整急了,又往他跟前凑了凑,踮起脚尖把手举得更高了些:“你罚我吧,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还是说……”姜钰雪受挫地看着他,又想起了另一种可能性,试探道,“打手太轻了不解气……你想打屁股……那可能有点……”
太超过了。
裴敛偏回头,看向她头顶翘起的碎发,开口道:“一定要罚吗?”
见他松了口,姜钰雪高兴得眼睛里都要放出光来,忙应道:“嗯嗯嗯!”
“那好。”说着,裴敛转身在从书案上拿起东西。
姜钰雪顿时紧张起来,缩起肩闭上眼,咬好了牙关时刻准备着。
然而预想中的痛觉并未到来。
一阵响声后,掌心轻轻敲下了一根柱状的东西,硬硬的,凉凉的。
她睁开眼一看,放在掌心里的竟然是一根毛笔。
“照我说的写。”裴敛拿着笔的另一端,看向姜钰雪,要求道。
姜钰雪接过毛笔,抬眸却发现他已经往书案走去了。
“……衣服穿好。”
闻言,姜钰雪低头看了眼,小脸一红,忙将领子收紧。
“写什么呀?”她跟着裴敛走到书案边,在他的示意下入座。
裴敛侧身站在她旁边,低头问她:“如果我没猜错,你应当与侍御史刘远的女儿刘若汐是旧识。”
“……是。”姜钰雪迟疑地点了点头。
“近日是她生日,此事你可知?”裴敛继续问道。
“我知。”
姜钰雪应着,突然又道,“这么说来,这阵子太忙了,我都忘了应该给她写封贺信了,该赶紧写了送出去。”
裴敛双眸微睁,有些意外:“你每年都写?”
“嗯。”
虽然她和刘若汐的关系不算好,但表面形式还是要的。
裴敛看着不远的地面,思索着没有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移到了姜钰雪的身上。
“今年给她写什么呢……”还在悄声嘟囔着的姜钰雪突觉得身边有人贴近,放在案上的手旁忽的压下一只大手,两人的尾指不经意间轻轻相碰。
“照我说的写。”
不知何时,裴敛已经走近她,一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一手撑在案上,侧身压了压视线,看向她。
姜钰雪的尾指不禁抽动了一下,暗暗往旁边收了收,回道:“照你说的写?”
“嗯。”
裴敛应完,接着开始口述:
“「云笺素墨,谨以寄心」……”
“等、等等!”
姜钰雪还没做好准备,见他已经开始了,忙打断道:“太快了,而且……我没听明白……”
裴敛顿了顿,回道:“那我写下来,你照着抄。”
说着,他松开搭在靠背上的手,将其越过姜钰雪的后背:“低头。”
清冽的声音此时变得很沉,平静地贴到了离她耳朵很近的地方。
姜钰雪下意识听话地低下头,手握着拳并在一起,肩膀缩成一团,忽的被他的温度若有若无地包裹了起来。
耳边是衣物摩擦时发出的窸窣声,鼻尖有一股淡淡的雪松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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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方才在榻上闻到的那个香气。
只是刚才闻到这个味道时心里很平静,现在却不知道为何有些紧张。
裴敛从另一侧的笔筒中拿起笔,将身子往回收了收。
头顶的温度褪了下去,姜钰雪再抬头,只见裴敛已经将笔沾了墨,正要开始写了。
姜钰雪低头一看,发现裴敛正左手执笔。
竟是左撇子!
白皙的手腕从袖口中露出,腕骨如寒玉雕刻,跟指节分明的手一齐动作时显得格外有力。
笔锋动得极快,但却字字工整又清瘦刚健,给人一种清冽却又有锋芒的感觉。
“你是左撇子啊。”姜钰雪抬头看他,感叹道。
但裴敛没有应她,依旧是专心地写着。
烛光下,半扎的乌发如瀑般倾泻而下,被暖黄色的火光照得有几丝透亮。
睫毛在眼下投出鸦羽般的阴影,将他的双眸映得更加深邃。
姜钰雪就这样看得出了神,看见他微弯下腰,略微松开的领口。
隐隐现出了锁骨上的那颗红痣。
脑子里不禁联想到了其他的东西,白雪红梅,清水滴血……
“姜小姐。”
忽然,耳边响起裴敛的声音。
姜钰雪从遐想中回过神来,一下对上对方墨色的双眸,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怎怎怎怎么了?
“可以抄了。”裴敛回道。
“啊?抄、抄抄抄什么?”姜钰雪还没缓过神。
裴敛见把手里的纸往她面前推了推,示意道:“这个。”
姜钰雪看了他推过来的东西,彻底回过了神:“哦、哦哦哦!”
抓起笔便写了起来。
一时间,屋内又恢复了平静。
烛光下,一人坐在案前,认认真真地抄写着纸上的东西。
而另一个,则站在旁边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又忽的将视线移到了她有些红肿的眼睛上。
12. 第12章
烛芯的蜡已然盛满,盈盈滴落了几点在案上。
姜钰雪放下笔,举起双手伸了伸懒腰:“殿下,我写好了。”
“嗯。”
裴敛从一旁的屏风后出来,已经换上一身浅蓝色的交领袍。方才书写时随手扎起的半发已经重新梳整好,只用一根素簪髻着。
姜钰雪看了眼周围,却未发现有其他人在。
他竟然是自己做的。
裴敛走近案台,拿起姜钰雪抄好的信看了眼:“不早了,姜小姐请回吧。”
闻言,姜钰雪心下欣喜。
让她回去了!这是无罪释放吗!
心里暗暗掂量了会儿,她试探道:“那我算是……将功抵罪了吗?”
裴敛抬眸暼了她一眼,正过身来,开口道:“伸手。”
姜钰雪努努嘴,微眯着眼怯生生地抬起手。
还是要打手板。
接着掌心落下了一个冰凉的触感。
是一个瓷瓶。
“这是什么?”姜钰雪拿起瓷瓶转了转,疑惑道。
裴敛闭起一只眼,指了指眼皮:“睡前让你的侍女帮你涂在眼皮上。”
“……?”
“听明白了便回去吧。”
他没有再解释,负手背对她,言下之意便是默认了。
姜钰雪可不是傻的,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连忙应道:“是是是。”
不会被扫地出门啦!
“殿下,再见!”
捧着手里的小瓷瓶,兴冲冲小跑离开了。
此时已是亥时后半,洛十一在书房久久没等到自家主子,便前来查看情况。
他将走近寝屋附近,远远便见寝屋大门蹦出一道人影。
待那身影穿过皎洁月华时,他一时有些惊讶。
“见过侧妃。”
身为殿下的侍从,当然要具有面不表心的素养。
洛十一表面波澜不惊,从容不迫地退到一旁给姜钰雪让道,低头行礼。
姜钰雪停下脚步,抬头辨了会人,这才终于记起:“洛十一。”
“回侧妃,小的正是。”洛十一回道。
姜钰雪其实就与他见过一面,就是当时在宫里那次。进了王府,她还从来没正面碰过他,印象中只知道他是裴敛的贴身侍从。
一想到他还得帮她把那本册子给重新写一次,姜钰雪心里也内疚,遂向他招了招手,微微倾过去小声说道:“谢谢你洛十一,我回头偷偷给你加工钱。”
洛十一眨了眨眼,没听明白。
谢谢?什么谢谢?
他离开的这一个多时辰,有做过什么好事吗?
无功不受禄。
洛十一没敢擅自接话,只是维持着低头行礼的姿势,静静等她离开。
就在她从自己面前过去时,光影之下,他的余光瞥见她脖子上若有若无的红痕,眉头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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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殿下的侍从,当然要具有面不表心的素养。
只是现在周围没有人了,洛十一的眉头拧成了根麻花。
他冷静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抬步走到门口,迎面便碰上了站在门口的裴敛。
“殿下。”洛十一后撤了几步,躬身行礼,“小的见殿下一直未到书房,便前来查看情况。”
“嗯,确实遇到了点事。”裴敛回道。
洛十一听得眉头直跳,还未回话,视线中落下了一封信。
“准备一下,过几日进刘府调查。”裴敛将信交给洛十一,转身进了门。
洛十一跟在他身后,看了眼信上的落款,问道:“殿下,这个是……侧妃写的?”
“嗯。”裴敛回道,“她与刘远的女儿是旧识,借她的名义进去跟我们比起来,要更自然些。”
洛十一了然,不禁叹道:“殿下是如何知道的……竟还有这一招。”
“惹了些麻烦事换的。”
裴敛说着,低头看了眼一旁神色复杂的洛十一,随手拿起案上的笔敲了他的额头:“多想。”
洛十一老实地挨了一记,诚恳地捣头认错。
接着,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裴敛的衣襟上,从上面取下了一小片簪花的碎花瓣,然后飞快地甩开了。
裴敛:“……洛十一,去把那案子的书册再写一次。”
洛十一:“啊?”
13. 第13章
“小姐。”
清晨,姜钰雪刚艰难地从榻上爬起来,便听到新月匆匆赶回了屋里。
“侍御史刘府的刘小姐给您送了信。”
“嗯?刘若汐给我送信?”姜钰雪疑惑地接过信,拆开看。
【“来信收悉,心感甚慰。”】
姜钰雪惊讶地眨了眨眼。
这就收到了?甚至还回了信……
“小姐?”新月看她神色不对,关切道,“是与往常一样来邀您参加生日宴了吗?”
“嗯。”姜钰雪努努嘴,一头倒回榻上皱起小脸,“我不想去……”
新月捡起落在地上的信看了眼,又望了望赖在床上的主子,提醒道:“上面还邀请了殿下一起去呢,小姐要不一会儿早膳时问问殿下?”
姜钰雪抓着被子一角在榻上滚了半圈,把自己包了起来:“哎哟……他那么忙,肯定不会去的。”
“而且他也说过不管我的事,两人互不干涉,怎么可能跟我一起……去……”
等等。
姜钰雪猛地起身,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不去,那她是不是可以趁机以他的名义拒绝去?这样万一对方想怨她不给面子,也怨不到她头上,她就不会得罪人了。
好办法!
想到这,姜钰雪赶忙下榻招呼新月给自己梳理。
-
梳理了一番后,主仆两人匆匆赶到偏厅用膳。
即便已经进了王府三日,姜钰雪依旧没办法适应这里的诸多规矩,尤其是这个卯时后半就要起来用早膳的规矩。
她在姜府都是睡到自然醒的,根本起不来这么早。
姜钰雪顶着眼底淡淡的乌青走进了偏厅,又和往常一样一进屋就见到了面无表情等在座位上的裴敛。
好吧,又迟到了……
“殿下……”姜钰雪尴尬地开口问候,入座等着上菜。
裴敛闻声抬眸,视线落在她明媚的双眸上,沉默地看了几息后颔首回应了她。
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两人和谐地用起了早膳。
“殿下,”姜钰雪琢磨着时间,在两人都将用完膳时开口道,
“先前我给侍御史的女儿寄了贺信,今日便收到了回信。信里说,想邀请殿下和我一齐去参加生日宴。不知殿下可愿?”
闻言,裴敛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她:“回信了?”
“嗯。”姜钰雪点点头。
见他没有回应,姜钰雪微微勾了勾嘴角,安心等着他回绝她。
怎知,裴敛干脆放下了筷子,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想要我去?”
嗯?
姜钰雪嘴角的弧度一僵。
怎么忽然问起了她?
她当然……不想啊!
但是总不能直接说出来拂了他面子,可她又不能说想……
她纠结了半晌,终是换了个隐晦的说法暗示道:“殿下如果不方便,那我也可以回绝了它……没关系的……还是殿下自己的事情要紧!”
她说完,裴敛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点头应了声“嗯”。
姜钰雪听见他的回话,抿着唇压着嘴角的弧度,心里窃喜。
太好了!他不去!那她也可以不去了!
“具体是哪日?”
“……啊?”还处在欣喜中的姜钰雪被这句话给问愣了。
似是以为她没听清,裴敛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我问具体是哪日,我好安排时间。”
姜钰雪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支支吾吾回道:“后、后日……”
话落,裴敛颔首回道:“好,我同你去。”
姜钰雪:“……”
“不高兴?”裴敛不知何时已经擦净了手,一手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人。
被他这么盯着,姜钰雪心里莫名紧张起来,强撑起嘴角连声应道:“高高高高兴……!高兴……”
她边说着,掩着心里的无奈舀起碗里的白粥往嘴里狠狠地塞了几口。
那可真是高兴坏了……
-
春日的新芽开始在枝杈上冒了出来,日子很快便到了去生日宴的那天。
天色澄碧,纤云漂浮,午后的暖阳铺洒在绿茵之间,将泥土的芬芳蒸腾而上。
端王府门外,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两匹骏马昂首嘶鸣,拉着身后的马车往刘府驶去。
因着姜钰雪不太喜欢在人群中显得突出,即便是赴宴也不会穿得过于隆重。尤其是参加这种以其他人为中心的宴会,更是能打扮得多不起眼就打扮得多不起眼。
然而,这次却是没做成。
就在早些时候,管事来确认她今日要出行的装扮。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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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只是一眼,管事便连连摇头,还说教了她一番。
说什么即便是侧妃,也代表了端王府的形象。端王府的人,出门在外必须端庄淑雅,又要矜贵威严,不得穿得这般寒酸。
随后,唤来了几个丫鬟帮着新月一起铆足了劲给姜钰雪打扮。
原本素色的齐胸襦裙被丢在一旁,换上了一身绣着茉莉的水蓝色旋裙,软缎系带往腰间一系,越发衬得那纤纤细腰盈盈一握。身前珠色的抹胸兜得沉甸甸的,让清澈的美好中又染上了一抹别样的香气。
姜钰雪窝在车厢内,扯了扯穿在外头金线褙子,浑身不自在,暗暗幽怨地看了眼坐在对角的那个人。
一想到待会儿要因为他而接收到诸多人的视线,她便忍不住想打退堂鼓。
早知道就不问他,她自己去了。
“姜小姐。”一直沉默不语的裴敛忽然开口搭话。
“嗯?”正抱怨着的姜钰雪闻声抬起头,心虚地眨了眨眼。
“姜小姐此前可是去过这位刘小姐的生日宴?”裴敛问道。
“去过。”姜钰雪点了点头,“我们小时候就认识,每年她的生日宴我都会去。”
“那姜小姐可还记得这生日宴具体都有些什么?”
姜钰雪转了转眼珠子,思索道:“就是……吃饭,吃完后喝喝茶喝喝酒,晚些就散了。”
“侍御史的刘大人可是会出席?”
“会。”
“如此。”裴敛移开视线,思索了一番,开口道,“知晓了,多谢。”
闻言,姜钰雪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摆手:“不不不用……不用……”
她还是第一次被身份比她高那么多的人道谢……感觉这人也太捉摸不透了些……
一会儿凶得掐她脖子,一会儿又耐心教她写信,现在问个话而已还道谢……
总归是怎么处都处不熟的。
想到这,姜钰雪突然就不难受了。
反正她和他走在一起,大家看的肯定是他。
即便是盯着她,只要等裴敛开口叫她一句“姜小姐”,大家就都知道她不受宠了,很快就会被她晾在一边。
然后,她就可以悄咪咪地退出去,再找个地方自己呆着,待宴会结束后回家就行。
嗯,可行!
这样想着,姜钰雪的心情又明媚了。
14. 第14章
马车驶过最后一个街口便来到了刘府,刘府前日获知端王世子要来,连夜将原本一个女儿家的生日宴改得格外隆重了些。
是以,今年前来参与生日宴的贵女们身边大多都跟了一个家中的长辈,甚至有些未收到请帖的人也携礼前来。
姜钰雪和裴敛来得稍晚些,一踏进刘府便收到了众宾客热烈的视线。
姜钰雪表面勉强维持着端庄文雅的模样,心里实则紧张得浑身僵硬,一路在袖下偷偷捏着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抬起头来。
侍御史刘远本是一个连面见亲王资格都没有的小官,现今有机会见到端王世子真容,难掩面上悦色,赶忙走上前来躬身行礼,将他们迎入正堂上座。
裴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从容地颔首回礼,尔后跟着走上了长廊。
姜钰雪跟在他身后,余光瞥见刘若汐和葛妍跟着身后的其他贵女们站在一起,纷纷朝她这边看,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下意识便要垂下头来。
前方拐口处有几个上升的台阶,裴敛一边走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四下扫望,在脑中描绘出宅邸的全貌。不经意间,他见一旁的人神色不对,便放慢了脚步,在经过下一个台阶前提醒道:“抬头看路。”
闻声,原本快要蔫下去的姜钰雪顿时回过神来,整个身子挺得笔直。
她偏过头看向裴敛,挺拔修长的身形在日光下勾勒出俊逸的轮廓,深邃的眼眸中透着与生俱来的淡然和从容,仿佛世间万物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知为何,这样看着,她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安全感,僵硬的步伐逐渐轻盈了不少。
-
这次的生日宴宾客众多,庭院中和正堂内均设了桌案。
庭院里是女儿家们载歌载舞的欢声笑语,正堂内则多了些许严肃。
陪着自家女眷来的长辈们在正堂内推杯换盏,带着几许自我表现的意味与裴敛聊起一些朝中琐事。
姜钰雪自然是不用去应对这些的,她只在一旁面带微笑,当个安静的花瓶,余光暗暗看着天边的夕阳数着上菜的时间。
当地上的影子漫到正堂内时,四下终于点起了灯。侍女们鱼贯而入,往宾客的杯中倾倒酒水,宴席由此开始。
姜钰雪看着远远走来的侍女,已然按耐不住心里的期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手里的盘子。
先上来的是几道冷菜,分别是酱鸭脖和水晶肴肉。
浓郁醇厚的酱香裹着丝丝缕缕的辛香直钻鼻腔,瞬间勾起姜钰雪的胃口。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块送进口中。鲜嫩的鸭肉丝丝入味,咸香与辛辣在舌尖交织,唇齿留香,与她这些天在王府里吃的那些寡淡菜色相比简直是天赐的美食!
谢天谢地!实在是太好吃了!
就在她沉浸在美食之中时,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如今,因为裴敛的到来,这生日宴俨然已经变成了众多长辈在此自我展示讨好关系的政宴。
而这次生日宴的主角刘若汐竟没有一丝不满的样子,反倒是进了这正堂中陪在她父亲身边。
依照姜钰雪对她的了解,她早该闹了。
怪,太怪了。
她正想着,抬眼要去寻对方的身影,却见台上忽的出现了几名手持琵琶的侍女,中间围绕着一名女子。
姜钰雪吃饭的动作一停:若汐?!她站在那儿要做什么?
刘若汐踩着莲步,将鬓角的碎发撩至耳后,柔声道:“今日承蒙各位长辈、亲友拨冗莅临,小女满心欢喜,不胜感激。在今日良辰,愿献上薄艺,聊表心意。愿今后也能与君同在,情义更深。”
话落,曲声响起,刘若汐挥动着淡紫色的水袖,如天边流云般轻盈翩跹。手腕上的蓝宝石在灯光下闪着光,与她流水的动作相互照应,发髻上的金丝翡翠簪为她的面容增添了别样的尊贵之色。
姜钰雪看得出神,手里的筷子一动不动,盯着刘若汐婀娜的舞姿,忍不住发出感叹:“哇……”
然而,渐渐的,姜钰雪却是发现了些不对。
刘若汐竟是慢慢拘谨了起来,面上露出了羞涩之色,最后甚至在踩错了一个舞步后直接忘了下一个动作。
见此番场景,刘远率先开口笑道:“哈哈哈,汐丫头怎么跳着跳着害羞了。”
紧接着,刘远的同僚跟着起哄道:“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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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殿下看着,给看得不好意思了。”
姜钰雪嘴里含着筷子眨了眨眼,偏头看了看一旁的裴敛。
只见这座大冰山依然是面无表情,半点没有喝了酒后微醺的神色。
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台上的刘若汐此时羞得捂住了脸,时不时透过手指的缝隙偷偷看向这边。
姜钰雪听着旁人起哄的声音,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应当给些什么反应,干脆埋头继续吃了起来。
-
晚膳过后,侍女撤下了桌案,将茶台摆到了庭院中。
男人们前往正堂内室继续聊着所谓的政事,女子们则在庭院里喝茶聊天。
姜钰雪从正堂中走出,手里拿着还未给出的生辰礼。她回头没见到裴敛的身影,心想他大抵是同那些人去了内室,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方才殿下一直看着你呢,若汐姐姐。”
不远处,刘若汐身边围着一群好友互相打趣着。
姜钰雪刚想过去,便又听到其他人继续道。
“倒是旁边那个,殿下从进府后也没管过她,两人都没说过话,怕不是关系不怎么好。”
“依我看就是不受宠,殿下看她的时间还没看若汐姐姐久呢!”
“嘘——!小点儿声……!”
见到姜钰雪,那几人站在远处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向她挥了挥手。
“雪儿——”
“这边这边。”
姜钰雪暗暗在袖下攥了攥手。
她还是不喜欢这种场合,想融入,却又莫名其妙融入不进,好像自己是个异类,大家都不喜欢她。
但很快,她又给自己打了打气。
反正一开始也想好了,只需把生辰礼交给刘若汐,然后她就自己找个地方呆着,等到宴会结束就行。
想罢,她面上重新挂起笑,一样向她们招了招手:“来了。”
然而,她刚踏出一步,对方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面露怯色地看向她身后。
姜钰雪疑惑地回过头,下一刻,雪松的香气贴近周身。
裴敛牵住她的手,微弯下腰看向她,轻柔地唤着:“雪儿。”
15. 第15章
裴敛同迎面而来的几个官员聊了几句,见洛十一候在不远处,便寻了个借口将几人支开,打算同洛十一汇合。
他刚要走过去,脚下一顿,忽的发现原本站在他身侧的人不见了,又再循着人流往庭院看去,这才找到那道身影。
与往常不同,今日,姜钰雪的长发被几支金簪挽起,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发髻上的珍珠链垂落在肩头,轻轻抚过她的后颈,好似暖风拂过柔嫩的花枝一般。
裴敛走上前,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又瞥了一眼正在呼唤姜钰雪的人,一边用指尖撬开姜钰雪攥着的拳头,将东西交了过去,一边学着那人轻轻唤了她一声:“雪儿。”
姜钰雪一愣,整只手被他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动弹不得。她还未作出反应,就见裴敛再度欺近,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拿着,把它吃了。”
热气拂过她微凉的耳垂,吹起鬓角的碎发撩得她有些发痒。
贴着自己的掌心动了动,姜钰雪这才觉察到手中有什么东西,在他宽大的手掌下悄悄把东西攥在自己手心。
“我派了个暗卫跟着你,就在那棵槐树下,有什么事往那边跑。”他继续道。
姜钰雪循着他的话语看向他身后那棵槐树。
他肩膀宽,个子也比她高上许多,即便是微弯下腰,依旧挡了她大半的视线。
倒是自己,像是个孤弱无援的小动物一样被他的身影罩住,在满是他的气息之下怯生生地往外望。
“听明白了,就抬头看我。”
清冽的声音近在耳边,似是有什么力量一样勾着姜钰雪的心。她听话地抬起头,对上他墨色的双眸。
纤长的睫毛被暖黄色的灯光镀了一层辉,两人之间近得隐隐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裴敛垂眸看向她有些惶恐的眼底,稍稍拉开了距离,开口道:“我同其他人进内室,你在这好好的,晚些我来接你。”
他声音轻柔,但姜钰雪却是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平日里的淡漠,很快晃过神,随着他附和道:“好。”
话落,两人彻底拉开了距离。
掌心灌进一股凉风,姜钰雪下意识又攥紧了手,再抬头裴敛已经走远。
-
“殿下。”
洛十一跟在裴敛身后,看了看远处庭院里的那道身影,问道:“不再多派些人吗?”
裴敛循着前往内室的路走在长廊上,小声回道:“不必,本也只是个生辰宴。她呆在那群人中间,再不济也只是下毒。”
说着,他向洛十一递出一张纸,命道:“我与刘远几人在内室,你带人搜查。”
洛十一接过东西,打开来看了看,只见其上画了似是地图的图样,疑惑道:“这是……?”
“府邸的构造。”裴敛解释道。
闻言,洛十一惊叹不已。
他竟然只是走了那一段路就记下来了!
洛十一将地图纸张收起,垂首继续道:“殿下可有指示?”
再往前就是内室的门口,裴敛停下脚步,在阴影遮挡处说道:“查暗道,里面定有账房。”
洛十一:“账房?”
“嗯。”裴敛应声,转而忽然问道,“方才在正堂上刘远的女儿献舞,你可是看仔细了?”
洛十一一愣,没明白裴敛这句话的用意,但还是回道:“看了……”
“你感觉如何?”裴敛紧接着问道。
嗯?
什么感觉如何?
舞、舞吗……?
“嗯?”裴敛见洛十一好似有些走神,向他投去问询的目光。
洛十一接收到主子质问的视线,忽的像上了审讯台,额角浸出一层冷汗。
舞吗?!
他斟酌了半晌,从极好到不过一般,再到不如哪个大人物,都没想出一个万全的回答。
就在他紧张之时,一名刘远的同僚从内室的门口看向这边,见裴敛在此,忙招呼道:“世子殿下,内室在这边。”
见对方将要走来,裴敛没有再等洛十一回答,直接开口快速解释道:“她头上的翡翠金燕是去年在明月楼拍卖场拍下的,价值万两。手上的蓝色玛瑙手镯是四年前外族供奉给朝堂的东西,经过赏赐和变卖周转进拍卖场,与她脖子上的朱红玉石一并打包售出,而其买家至今不明。”
“这些东西,不仅价值连城,而且跨时之久,但刘府起来是近来的事。说明他背后,还有其他人。”
洛十一听着裴敛一连串的解释,顿时醍醐灌顶。
原来主子当时看得那么专注,是在看这些!
见他似是明白了情况,裴敛嘱咐道:“听明白了就去吧,有情况便来报。”转身便往内室去了。
-
方才的庭院间。
众人看着裴敛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忽的往姜钰雪的方向围了过去。
姜钰雪原本站得远远的,还在低头看着手里那颗黑漆漆的小丸子,思考着这究竟是什么。忽觉周身的视线骤然变得热烈起来,一下心急,没再多想,一口把小丸子闷进嘴里吞下。
“雪儿!”
“雪儿——”
几个小姑娘围了上来,一脸艳羡。
“你和殿下感情真好啊,就离开这么一小会儿他都舍不得,要过来找你说一声。”
“哎哟,真是甜蜜得看得人牙疼!”
几个人打着趣想逗她害羞,姜钰雪却是急得想跺脚。
苦苦苦!苦苦苦!苦死我啦!!!
那小黑丸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作用,明明吞下去了,嘴里却依旧是苦得火辣辣的,硬是给她憋出了一层冷汗。
几人拉着姜钰雪往茶台走去,姜钰雪也没推脱,走到茶台边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这才舒坦了些。
她刚放下杯子,抬头便看到刘若汐面带不悦地看着她。
“若汐……”姜钰雪抿了抿唇,下意识收紧抱着木匣子的手。
“姜钰雪,”刘若汐将她打量了一番,不明意味地说道,“今日打扮得倒比往常别致。”
闻言,姜钰雪后背一僵,挪了挪手臂,让袖子把身前挡住,然后交出手里的木匣子,转移了话题:“这个……生辰礼,生辰快乐,若汐。”
刘若汐瞥了眼她手上的东西,故意顿了顿,片刻后才接过去:“谢谢世子侧妃。”
姜钰雪交出礼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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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颤,视线下意识逃离开,嘴里低低地说着:“我只是……”
“雪儿姐姐,”其他姑娘拿了些果子回来,见姜钰雪在,忙拉她坐下,“雪儿姐姐好久不见,没想到再见就是亲王的世子侧妃了,真是命好啊姐姐。”
姜钰雪被对方的话打断了思绪,围过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开始有些怯场,强拉起笑脸摆手道:“我就不在这呆着了……我去其他地方……”
“诶诶诶,别走啊,坐!”那姑娘将她一把拉到了座椅上,握着她的手挑了挑眉,“好不容易有个嫁了人的,我们聊点闺房之事呀!哈哈哈!”
旁边的姑娘闻言,跟着笑了起来,一齐起哄。
姜钰雪不明白她们忽然在笑什么,疑惑地转着脑袋看来看去:“什、什么闺房之事呀?”
那人突然静了下来,鬼鬼祟祟地凑近,低声道:“殿下,厉不厉害?”
此话一落,围在一起的几个人瞬间哄堂大笑。
“云姐姐未免也太直白了!”
“起开起开,那也没有你们之前问我的露骨!”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姜钰雪依旧是一头雾水:“……啊?”
“瞧你,还装傻。我们可都看见了,殿下就是离开你一小会儿都得拉着你的手,讲些咬耳朵的话才离开呢,怕不是私底下天天缠着你!”
姜钰雪尴尬地笑了笑……
反了。
她嫁进去第一天就想强上世子,第二天又想进寝室偷东西,在这端王府里又偷又强的,属实是跟他们嘴里说的天差地别。
“是呀,而且雪儿姐姐现在在端王府,虽然是世子侧妃,但世子殿下还没有正妃,除了世子已故的生母,端王也无其他妻妾,那雪儿姐姐岂不是相当于主母了?”
“没有没有没有!”姜钰雪吓得直摆手。
这话可不能乱说,她现在连端王都没见过呢,说多了传出去可不就成谣言了,到时候她又要怎么解释。
几个姑娘围坐在一起,聊着些平日里的趣事,不知不觉便夜深了。
“快看,殿下回来了。”
姜钰雪循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果真在长廊上看到了裴敛。
“雪儿还未回门吧?待你回门日,我们再去寻你玩玩。”几个姑娘见她起身要走,摆摆手同她道别。
此话倒是提醒姜钰雪了,王府不同寻常人家,恐怕连回门的日子都不同。她离家几日,也实在是想家了。
姜钰雪回首点了点头,往裴敛的方向走去。
他身上的雪松香染了淡淡的酒味,想必方才在内室喝了不少的酒,但脸上却依旧是往常那副淡然的神色。一旁的洛十一跟上前来,同他说着话。
姜钰雪内心犯着嘀咕,这人今天忽冷忽热的,怪得狠,可别又做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就这样让她好好回府吧。
怎知,裴敛忽然捂住了嘴咳嗽几声,紧接着身体向前倒去。
姜钰雪心下一惊,眼疾手快接住裴敛。对方高大的身躯压在了她的身上,两人一同跌倒在地。
“殿下!”
姜钰雪支起身来查看裴敛的情况,却见他原先捂着嘴的手心中淌满了血。
16. 第16章
“殿下!”姜钰雪见他手上的血,吓得面色煞白,慌乱支起身要将他扶起来。
处在不远处的众人听见动静,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殿下!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姜钰雪看着靠着自己肩膀上的人没有回应,焦急地抓住裴敛的肩膀用力摇晃:“别死啊!你别死啊殿下!”
一时间,长廊下回荡着她慌乱的呼喊声。
靠在她肩膀上的人终于有了一丝动静,缓缓吐出了几个字:“姜钰雪……松手……”
他说话的声量极低,姜钰雪脑子此时只剩下将他唤醒的想法,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只是激动地盖过了他:“殿下!殿下!呜呜呜呜殿下——不要死,不要死啊!!!”
这遭动静将远在门口送客的刘远给引回了府内。见此情形,刘远也是吓得不轻:“殿下这是……?!”
众人视线皆落在那两人的身上,然而站在一旁的洛十一率先走上前解释道:“刘大人,殿下怕是旧疾复发,能否请刘大人空出间客房让殿下稍作歇息?”
“好好好。”
闻言,刘远连声应下,转头便去催促下人备房:“快!带路!”
洛十一回过身,屈膝半跪,向姜钰雪伸出手:“侧妃,请将殿下交给小的。”
姜钰雪看着裴敛微蹙的眉心,心想他定是难受极了,面带焦愁地看向洛十一,问道:“他没事吧?严不严重啊?要不要喊个大夫过来?”
洛十一觑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斟酌回道:“……殿下无事,其他人已去唤大夫了,一会儿开味药便好。”
话落,姜钰雪这才松开抓着裴敛肩膀的手,随后一路跟在洛十一身侧看着。
王府的大夫闻讯赶来,只留了主仆二人在屋中看诊,最后也是诊为旧疾复发,开了味药,并叮嘱了洛十一今夜应让殿下好好休息,不宜再出门,免得受凉。
刘远见状,虽态度上隐隐有些勉强,但看了眼在一旁焦灼地祈祷着“殿下不要死殿下不要死”的姜侧妃,最后还是应承了下来,回头又给姜钰雪腾了间客房,调了些府里的精卫各自守在的门前。
夜深人静,宾客早已散离。
府里的侍从想先将姜钰雪送回王府,但姜钰雪心里放不下,坚决要留下,几名侍从也只好作罢。
屋内灯光昏暗,姜钰雪唤退了下人,独自守在里面。
听大夫说裴敛今晚需得好好休息,她干脆将屋内最后一根蜡烛也给熄灭,只留了窗口的月华照进屋内。
月华照在窗台上,微弱的白光洒在床榻边。姜钰雪看着榻上熟睡的人,走过去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
榻上的人呼吸平缓,仿佛只是熟睡一般。
姜钰雪就这样静静守着,眉头不自觉蹙起。
幼儿时期,她时常动不动就生病,一直在家中修养到了十来岁才好些,自然知道生病有多难受。
只是眼前这个人,白日里还是好端端的,到了傍晚竟然就这么倒下了,这究竟是什么病……
她这样想着,余光瞥见他手上的血痕,才发现在方才那番骚动之下竟也没人帮他清洗干净。
姜钰雪拿起一旁水盆里的绢布拧干了水,轻轻地拿起他的手,打算将他手上的血擦去。
半干的血颜色已经有些暗沉,渗入白色的绢布上抹出了一片红,擦净后甚至露出了其下一道已经结了痂的伤。
姜钰雪眉头一皱。
怎么他的手还受了伤?在哪里磕着了?
她放下手里的绢布捧起他的手。
她的掌只有他的半个大,一手握着他的手背,一手去触碰他的掌心。
微凉的指尖压在他掌心的厚茧,顺着他掌心的纹路落到那道伤痕上。
手中的掌忽的一颤,姜钰雪忙将指尖抽离,心想必是弄疼了他,从怀中掏出随身的帕子给他将手包好,免得再磕碰到。
完事后,姜钰雪长舒口气,又看了看他的面色。不知是否是月华的作用,月色下他的皮肤比起往日更为白皙,甚至缺了些血色,不禁让姜钰雪担心他。
会不会还发热了?
姜钰雪伸出手用指尖搓了搓掌心,打算用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对方给捂热了不少。
犹豫片刻,她坐在榻上撩起额前的碎发,悄悄地……偷偷地……缓缓俯身向下。
忽的,床板“吱呀”一声,微微晃了晃。
姜钰雪瞬间屏住呼吸,僵直了背,见他没有动静,这才继续俯身向下。
纤细的手压在裴敛的枕侧,几缕青丝从姜钰雪的肩头滑落,叠落在他起伏的胸口。
温热的气息打在姜钰雪的唇角,惹得她不禁扑闪了眼睫,再一睁眼,便对上了对方无比清醒的双眸。
“姜小姐,你在做什么?”
“啊——!”姜钰雪吓得跳起,惊魂未定地指着他,“你你你你你怎么醒了?!”
裴敛从榻上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质问道:“若我不醒来,你还打算做什么?”
这话问得姜钰雪一愣,脑子里回想起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近得看得见的根根睫毛,打在她唇上的气息,再加上他现在这幅“给我老实交代”的神情……
“我没有亲你!”她脱口而出,伸手张开五指辩解道,“我只是想用手给你探探额头有没有发热,但是、啊……!”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裴敛抓住了手腕拉到身前,膝盖磕碰在榻边,整个人倒了上去。
后脑勺陷入一片软褥之中,姜钰雪睁开眼,看着视线中摇晃的床帘,忙想爬起来,却又被裴敛捂住嘴,按回了榻上。
“嘘……”裴敛对她使了个眼神,又将她的手往软褥里按得更深了些,“别出声。”
床榻随着他的动作“吱呀”响了两声,尔后恢复了平静。
裴敛半个身子俯在她身上,两人的青丝交缠在一起,手掌与手腕之间温热交融。
姜钰雪噤了声,心跳如雷。她顺着裴敛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门外有两道身影,随后响起人声。
“姜侧妃,请随奴婢来客房休息。”
“好、好的……”
是新月的声音?!
姜钰雪惊讶地眨了眨眼,向裴敛投去疑惑的目光。
裴敛俯下身来凑近她,低声道:“不要出声,知道吗?”
姜钰雪还未来得及回答,腹部忽的被一个冰凉的硬物抵住。
危险的预感骤升,她连忙如捣蒜般“好好好”地点着头,眼中是满满的求生欲。
“握住。”裴敛将东西在她腹上又轻轻碰了碰,低声道。
姜钰雪乖乖听话地握住了抵在自己腹上的东西,掌心冰凉的触感告诉她——这是把匕首。
“若是有人对你不善,你就——捅他这里。”说着他手里微微用力,匕首的鞘壳在姜钰雪腹部的软肉上陷进去。接着,抵着那软肉转了小半圈后,随着他的一声“撕开”往腰侧快速划过。
姜钰雪浑身一颤,背后不觉间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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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渗出一层冷汗,明明没有真的被刺,身上却隐隐作痛。
“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就是这个下场。懂了吗?”
清冽的声音贴着侧脸传进姜钰雪的耳中,姜钰雪害怕得抓紧了被褥。
呜呜呜……这哪是教她,这分明就是在威胁她……!
姜钰雪惶恐地重重点了好几下头,无声求饶:不敢了大人放过我吧呜呜呜……
裴敛收起了戾气,松手与她拉开距离。
“殿下,都准备妥当了。”侧门传来了洛十一的声音。
裴敛闻声望去,从榻上下去拿起一旁的佩剑,对着姜钰雪嘱咐道:“外头有些事,你在这好好呆着。”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袖子却又被人扯了扯。
裴敛心想她定是担心那侍女,便在她开口之前先回答了:“新月无事,有人守着。”
怎知,回头却见对方眉头紧蹙,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你呢?你身体没事了吗?”
“你若是病了,可不要勉强自己……”
裴敛闻言一怔。
原本在长廊准备接她离开时,洛十一跟上前在他耳边汇报,说是找到了几处疑点。
机会难得,他打算拖延时间调查,便从袖口掏出了一小块刀片划了自己的手,装作呕血倒地。
只是没想到竟是被面前这个人接住了。
“……我无事。”裴敛回道。
说完,姜钰雪扯着他袖子的手猛地一拉,细嫩的手心抚上他的额头。
裴敛一怔,看着姜钰雪飞快地用掌心贴了一下他的额头,随后又仓皇逃回榻上,怯生生说道:“还、还好……没发热……”
看着对方缩在床榻深处,裴敛好笑地轻叹一声。
这人现在像只小猫一样胆小柔弱缩在墙角装可怜,刚才分明大胆得不要命。
“我确实无事,先走了。”裴敛没有再多停留,转身走了。
-
屋外,洛十一见裴敛出来,忙跟上去行了个礼,待走出刘府侍卫的视线后才开口道:“殿下。”
裴敛抬手示意他起来,吩咐道:“说事。”
洛十一说道:“已经让侍女新月冒充侧妃被带往另一间客房了,有我们的人跟着,大抵是无碍的。”
“嗯,还有呢?”裴敛追问。
洛十一犹豫几息,将打好的腹稿说出:“本是按照殿下预想的将侧妃带回,但侧妃执意不走,小的也不好强迫她……”
裴敛停下步子,脑子里想起在长廊时姜钰雪慌乱的模样,还有耳边回荡着的“不要死不要死”,不禁轻叹一声:“……无碍,也多亏了她,没有引起刘远的怀疑。”
“带路。”
-
姜钰雪从床帘后探出头,确认了裴敛已经走后才长舒口气:“吓、吓死我了……还好没有生气……”
她把方才探额头的掌心贴到自己的额头上,疑惑道:“那大夫开的什么药那么厉害,这么快就没事了?”
此时,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榻上留下的匕首在月光中反射着冷光。
姜钰雪摸了摸小腹上的软肉,瘪瘪嘴不情愿地捧起那把匕首,扯过榻上的被褥藏了起来。
夜已深,她打了个哈欠,带着困意钻进了被窝。
被窝中有股淡淡的雪松香,她整个人连带着脑袋埋进被褥里,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睡意朦胧间,姜钰雪隐隐感觉到床榻微微晃动了几下,尔后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后背。
17. 第17章
迷迷糊糊时,姜钰雪忽然惊醒,感觉后背有手在摸她。
冰冰凉凉的触感从她的后背缓缓爬到颈部,像一根根细针刺得她顿时僵住。
……鬼。
鬼鬼鬼鬼鬼鬼鬼……有鬼!!!!
姜钰雪屏住气息,不敢动弹。
这鬼要做什么?!该不会是要掐死她吧……!
不要啊,不要啊鬼大人……前几日才被另一个人.大人掐过啊呜呜呜……
她心里默默祈祷着,藏在被褥中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直到头顶突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殿下……”
那声音娇柔如春水,听得姜钰雪一愣,又听见那道声音继续响起。
“听闻殿下身体不适,小女特来照看一会儿……殿下……”
冰凉的手绕过厚厚的被褥,往姜钰雪身前伸来。
姜钰雪闻声一惊,心中不由生出一个荒谬的猜想。
这个声音该不会是……
她“唰”地一下掀起被子,看清了坐在榻上的人,惊讶大叫一声:“刘若汐?!”
那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掀给挥退了几步,在听到榻上人的声音时一样惊讶道:“姜钰雪?!”
刘若汐一身薄纱襦裙轻盈蹁跹,其下遮掩住的身形在月光的照射下若影若现。
看着面前的人,姜钰雪匪夷所思,斟酌了半晌,开口道:“……刘小姐,你在做什么?”
感受到姜钰雪落在自己身上尴尬的视线,刘若汐双手抱胸,偏过身质问她:“要你管!……谁知道你在这!”
姜钰雪无言地抿了抿唇,问道:“……若我不在这,你还打算做什么?”
“都说了让你少管我!”失败就算了,还偏偏被姜钰雪看到,刘若汐心里又尴尬又恼怒。
姜钰雪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场面,见她这副打扮,方才捏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心里也猜了个大概:“若汐……你不会是想……”
“怎么?”刘若汐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吼道,“你一个侧妃还有意见了是吧!”
姜钰雪被她吼得往后缩了缩,弱弱道:“不是……我的意思是……”
按照她失败的经验,什么强吻强要、露手露腿这种极致大胆的事她都做出来了,实在是想不出更刺激的法子了。
现下面对刘若汐的这个攻势,她抿了抿唇,只能好心评价道:“你这样不够得劲儿,他不会上钩的。”
话落,刘若汐忽然面色一沉,气势汹汹地走近榻边,质问道:“你在教我做事?”
-
暗道内,空气湿冷。
裴敛同几个侍卫往下深入,不一会儿便进到一间暗室中。
几个侍卫燃起了更多的烛火,将这间暗室照得通亮。
“殿下……这是……”洛十一看着面前摆满的几箱金银,震惊道。
几个护卫上前搜查,发现这里不仅是有好几箱的金银,甚至还有不少来路不明的官银。
随后,又在石墙上的暗格里搜出了一沓厚厚的账本,记录了从前年开始陆陆续续接收的这些来路不明的金钱账目,目的基本源自雇凶杀人、养刺客这些见不得光的事。
裴敛微眯起眼,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腥臭味,道:“这里应当还连着另一处……有人的地方。”
“继续查。”
“是。”
洛十一应下,带着其他人分别搜查了起来,果真在另一处发现了暗室。
只是比起这间装满了金银财宝的暗室,另一间却是一个关押着人的囚笼,里面的人要么奄奄一息,要么已经被折磨得痴傻。
腐臭阴湿的空气透过厚厚的石壁缝隙渗透而出,这才让洛十一他们找到。
证据确凿。
洛十一将刘远押了上来,对其非法收受官银,买凶行刺于端王世子一事进行问罪。
刘远见事情败露,竟是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殿下……这……”洛十一看着晕倒在地的刘远,等候裴敛的指示。
裴敛走出暗道,月光照在他的衣袖上,折射出绸缎上的绣纹。
“把他单独押到王府的地牢等候审讯,其他的按照往常的办。”
洛十一闻声应下,回头吩咐完其他侍卫照办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殿下,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了。”
他说着,不由感叹了一下这阵子熬夜准备的辛苦,“太好了,没想到竟如此顺利,真是天衣无缝!”
裴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洛十一笑弯了的眼角:“天衣无缝?”
洛十一一僵,战术性地拱拱手,低头反思了起来。
嗯?
主子这样看他是什么意思?
主子交代的几件事他都办得很好啊?
莫不是在说……他没接住人的事情……
但此事属实是意料之外!
第一,他没想过姜侧妃会去接他。
第二,他没想过姜侧妃竟然能接得这——么快。
第三,还有一件他刚才就一直很想问的事。
洛十一看了眼裴敛手上绑着的粉色碎花小帕子,开口道:“殿下,你手上那个是……?”
闻声,裴敛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微不可察地一怔,才想起当时装睡时好像姜钰雪确实给他包扎过。
他挥开袖摆,袖口悄无声息地将它挡了起来,吩咐道:“剩下的事交给你办了,我先回去一趟。”
说罢,抬步走了人。
-
昏暗的屋内,刘若汐爬到床榻上,抄起榻上的棉枕就往姜钰雪身上扔过去,怒吼一声:“姜钰雪!你胆子肥了敢教训我!”
姜钰雪忙抬手挡住自己的脑袋,喊道:“我没有……!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她已经全都试过了,都没用啊!
刘若汐从榻上重新捡起她挡下的棉枕,又继续往她脑袋上扔过去:“你个胸脯大脑仁小的呆瓜!”
闻言,姜钰雪心里憋了股劲儿,心中愤愤不已。
她才不是什么受气包呢!这话必须反驳!
她拍下迎面而来的棉枕,拿起来朝刘若汐扔了回去:“我脑门哪里小了!我脑门大着呢!”
刘若汐轻而易举地便挡下了她扔来的棉枕,气笑道:“脑仁和脑门是同一个东西吗你就说!”
她说着,扔下手里的棉枕,往姜钰雪身上抓去。
“啊啊啊你、你做什么?!”姜钰雪按着抓在身前的手,慌乱道,“你你你别扯!”
刘若汐扯着她的衣服,对峙道:“我倒是要看看你垫了多少!”
姜钰雪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服,反抗道:“你你你你松手!松手!”
“我就不松!!!”
“刘小姐,自重!!!”
两人就这么你拉我扯地僵持着,直到衣服响起了绣线断裂的声音。
啊啊啊衣服——
姜钰雪心里一慌,只能窝囊地求饶:“呜呜呜你不要扯,不要扯了,我给你摸摸就是了……给你摸摸还不行嘛……你把衣服扯坏了我要挨管事训的……”
刘若汐愤愤看着她这幅委屈讨好的模样,骂道:“那些臭男人都一个样,就喜欢你这种。”
“没有……!我不喜欢!”姜钰雪一手挡着脑袋,一手抓着自己的衣服,怯怯懦懦道,“我喜欢若汐这样的,你读书又好,舞也跳得好,做什么都很认真、”
“你是在嘲笑我吗?!”这话似是戳中了刘若汐的痛处,顿时将她的情绪给点燃,“笑我怎么努力都不如你躺着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她说着,抬手拿起棉枕就朝姜钰雪身上打去:“你总是这样姜钰雪!你总是抢我东西!你凭什么过得比我好!”
“你总是这样,你连我未婚夫都抢,让我成个笑话!”
“我没有……!”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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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雪一边挡着棉枕的拍打,一边反驳着,“我根本不认识他!他那天突然抱住我,把我都吓坏了!”
“你闭嘴!我不要听你说!”
刘若汐怒斥着,喘着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声音发着抖,“我费尽心思讨好的男人……你总是轻而易举就得到!”
“你不需要……”姜钰雪看着她难过的神情,心里不禁也跟着揪了起来。
“若汐,你不需要讨好谁。”
“他们根本不珍惜你……不值得你讨好!”
谁喜欢讨好人?若不是为了母亲,她也不想呆在王府。
“你是想说我不配吗!”
“我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分明就有!”
此时的刘若汐情绪已然失控,她余光暼见从被褥里露出来的匕首,拿起匕首出鞘后指向对方。
“葛姐姐都和我说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家里越来越好,都成了丞相府了,我家却依旧只是个侍御史。你心里瞧不起我,笑话我!”
“若汐……?!”姜钰雪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将匕首指向自己,泪水从眼角滑落。
“姜钰雪!我讨厌你!”
刘若汐失去了理智,将匕首朝姜钰雪扎去。
姜钰雪忙往后撤,腿却被被褥缠着动弹不了,绝望地闭上了眼。
“啊——!”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结实的环抱,鼻尖是那熟悉的雪松香。
姜钰雪睁开眼,视线中是一片白色的衣袖。
裴敛一手撑在她身前护住她,一手将她环抱着往后带,带进他的怀里。
护在前面的袖子被划开了一道痕,血染了一片。
刘若汐回过神来,手剧烈地发抖,颤抖着声音说道:“殿、殿下……我……”
匕首“哐”地掉落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裴敛沉着面色,墨色的双眸如结了冰霜,眸底是至高无上的威严气魄,冷声道:“刘若汐,你今日对亲王世子行刺,自己可知是何罪?”
“我、我……”刘若汐已然吓得说不出话。
洛十一带人其他人紧随而来,听到屋内的动静,忙闯进去查探。
“殿下!”见裴敛手上有伤,洛十一忙上前去。
又看了眼榻上一个被裴敛肃目看着的刘若汐,还有一个被裴敛护在怀里的姜钰雪,顿时明了情况,高声呼唤道:“来人!
随后,侍卫们陆陆续续涌进屋内。
裴敛见来了人,正打算同怀里的人拉开距离,怎知一低头,却是看到了被拉扯得凌乱的衣服下露出的一片雪白软绵,飞快地移开视线。
姜钰雪惊魂未定,茫然地看着刘若汐瘫软着被几个侍卫架走。
忽的,周身原本虚着环抱她的手臂突然收紧,将她整个人笼在了衣袖之下。
“自己遮好。”
耳边响起裴敛的低语。
姜钰雪的掌心按在他的胸前,与他隔开了些距离,抬头看他。
对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视线也不知道在看远处的哪里,只是又重复了一次:“上身,自己遮好。”
胸口触碰到一起,软绵的雪白在对方结实的胸膛上压得变了形,心跳声有力地传递到姜钰雪的心口。
她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衣衫不整,露了一大片在外头,连忙用手遮住。
“遮好了?”裴敛问道。
姜钰雪默默点了点头,尔后忽的腾空而起,慌忙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失礼,先带你换个地方。”裴敛将她抱起,用衣袖笼住她,走出了客房。
两人来到另一处房间。
裴敛闭上了眼睛,将姜钰雪放了下来,尔后转过身去:“你在这里将衣服换好,我在外面等。”
他将要抬脚离开,袖子忽的被人拽住,身后传来对方胆怯颤抖的声音:“殿、殿下……可以留下来吗?”
18. 第18章
姜钰雪从他怀里离开,温热的气息被周身的凉风侵退,吹得她浑身发凉。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害怕、烦躁、难过杂糅在心口,令她不知所措。
见裴敛要离开,姜钰雪下意识抓住他的袖摆,脱口而出:“殿下可以留下来吗?”
裴敛脚下一顿,背对着她问道:“为何?”
……为何?
姜钰雪抓着袖摆的手一紧,陷入了沉默。
为何?
因为她害怕,不想自己呆着。
可是她脑子又很烦很乱,不想同人说话。
但她又实在难过,想要找人倾诉。
矛盾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堵在她的心口,让她静不下来。
然而,这些对他来说好像都不能成为理由。
白色的袖摆从手心抽出,姜钰雪无助地低下头,微张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你换吧。”裴敛忽然说道。
姜钰雪闻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裴敛解开头上的发带,长长的发带绕过他的双眼,将他的视线遮挡住。
他仍旧维持着背对着姜钰雪的姿势,将发带系了个结,站在原地淡然道:“好了。”
这句话说得很轻,好像只是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话语,落在此时的姜钰雪耳中却如安神药一般。
“谢、谢谢殿下……”
姜钰雪缓了缓神,将附近环视一圈确认再无他人后,把上衣的系带解开。
屋里很黑,周围没有人,一片黑暗中,只有衣物摩擦时发出的窸窣声响。
裴敛在一片黑暗中等待着,身后窸窣的声响流入耳中,脑海中习惯性地去分辨黑暗中声音响起的原由。
身后的气息声随着动作忽轻忽重,窸窣的声响也越来越频繁。先是脱下了最外面的褙子,接着是旋裙落地,再然后……
忽的,他的手背上滑过一片顺滑的布料,带着一阵说不出的香气绕向了他的鼻尖。
那味道像是雪白的栀子花,又混合了柑橘的清甜,与方才滑过手背上温热柔软的感觉一致……
“对、对不起……!”
姜钰雪在他身后蹲下,慌忙地道了个歉:“衣服没拿好,掉了……”
“我自己捡……我自己捡……”
姜钰雪捂着身前,狼狈地弯腰前行,在黑暗中寻找方才掉在地上的衣服,头上的发髻不觉间擦过了对方的袖摆。
她越往前走,光线就越暗,终于在一个圆桌底下发现了那件衣服,兴冲冲拿起来直起身。
“有了!……啊!”
“怎么了?”裴敛听见动静,循声问道。
姜钰雪摸了摸被撞疼的头顶,皱着张生疼的小脸回道:“没、没事,我撞到桌子了而已。”
她说着,回身一望,竟是对上了裴敛的“视线”。
发带盖在他的双眸之上,将他的视野遮挡住。但那张脸却是精准地朝向她,仿佛真的看得见一般。
姜钰雪的脸骤然烧得通红,忙用衣服遮住自己,匆匆跑回他的身后,忙手忙脚地穿起来,时不时偷偷看一眼那道背影。
他他他他刚才应该……应该看不见的吧……?
心跳声大得在她脑中震颤,手也紧张得有些发抖。
她怎么会这么大胆……?!竟然就这么光溜溜地和他共处一室!
甚至……甚至还是她自己求他留下来的……
这实在是太……!
姜钰雪飞快地穿好衣服,咳了两声,佯装镇定:“殿下,我换好了。”
裴敛闻声取下发带,缓缓睁开眼,一对水润的双眸映入眼帘。
“殿下,”姜钰雪站在他跟前抬头看向他,想起自己方才的离谱请求,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
裴敛抬手将发带系回去,浅浅应了声“嗯”。
窗外浮云散开,皎洁的月华倾泻而下。姜钰雪捕捉到他袖上的划痕,关切道:“殿下,你的手……没事吧?”
裴敛撩开袖摆,露出一小节手臂。宽袍之下,手臂的线条紧实流畅,凸起的青筋上有一道已经结了痂的划痕,落在他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他只是看了眼,又将袖摆拉了回去,回道:“无事。”
姜钰雪想起那时的情景,心里还有些后怕,不免内疚。
她不明白刘若汐为何会误会她,甚至到了这般失去理智的地步,分明之前顶多就是说道她两句而已。
是因为她今日做了什么事让她不高兴了吗?
“早知道今日便不来了……”
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姜钰雪低着头,不觉间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裴敛看着她蹙起的眉头,没有回应她,径直走出了门:“走吧。”
两人一路没有说话,姜钰雪跟在他的身后,走到庭院时远远便见到刘远和刘若汐被好几个侍卫押送走。
姜钰雪有些恍惚,白日里还风光无限的刘府,一夜间却成了这幅光景。
“侍御史刘远有非法受贿之嫌。”裴敛开口道。
姜钰雪闻声看向身侧,不知何时自己竟走得与他一般快,抬头看他继续道。
“刘府本也不清白,本性如此罢了。”
他偏头看了姜钰雪一眼,接着径直走到了前头。
“回府吧。”
-
刘府被查的消息传得很快。
此类案件本应是御史台的人来管,但由于刘远其女对端王世子不敬之行,最终被交予端王府的人全权调查。
姜甫得知那日姜钰雪在场后,心里担忧她的情况,回去便请了人往端王府送了些厚礼,又让去送礼的下人给门仆塞了点银子,打听打听自家女儿的情况。
“小姐。”
新月拿着姜府专门给姜钰雪带的东西回来,一进门便见自家主子苦着张小脸趴在圆桌上。
“小姐这是怎么了?”
新月放下手里的东西,歪着脑袋去探她的表情。
“没有进展……”
姜钰雪侧脸趴在桌子上,细嫩的脸颊在桌子上挤出了一个粉粉的小肉球。
见新月进来,她也没有动弹,继续趴在那里对着她喃喃道:“我们那日想的那些招式,我那晚上对着他试了下,一点用都没有!”
“甚至还把他惹生气了……”
“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
说着,她脑海里回忆起当时裴敛专注地看着刘若汐跳舞时的样子,心生担忧:“他不会是喜欢那种……很聪明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吧。”
那她可就完蛋了。
新月拉开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凑近她安慰道:“小姐这才同殿下认识了几日,如何能断定殿下就不喜欢小姐呢,总归要慢慢磨合的。”
“况且……当时教事的嫲嫲也同小姐交代了,殿下性子清冷,不近女色,还需得小姐多多主动些,引导引导。”
引导……?!
姜钰雪回忆起自己做过的事情,新婚之夜强上被拒,后来榻上勾引被赶,甚至在刘府时还当着他的面换衣服……
就这还不够?!
那谁来引导引导她脆弱的心灵!
“没用……”
姜钰雪神色尴尬地扁扁嘴,没好意思告诉新月自己脱光了他都满不在乎的事:“总、总之,他对我真的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说着,她看到桌上放着的东西,转移了话题:“你拿了什么回来?”
“姜老爷送了东西过来。”新月回道。
“爹爹送来的?”
闻言,姜钰雪猛的从椅子上起身,兴冲冲往门外望去:“那爹爹人呢?”
“老爷没过来,只是派了人来打听打听小姐的事。”新月解释道。
“这样……”姜钰雪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精神,看向送来的东西,“快看看送了些什么过来!”
新月将盒子外包裹的布打开,里面是一个食盒。小小的食盒分成了三层,打开一看,里头分别装了红糖粉藕、梅花馅饼、茯苓夹饼等点心。
金黄色的糖浆浇灌在莲藕上,混合着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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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的清甜香气,只是看一眼便能让人联想到入口后软糯弹牙的口感。
“天啊!都是我爱吃的!”姜钰雪看着这些东西,乐开了花,“呜呜呜,爹爹娘亲真好……”
她拿起一块梅花馅饼,掰成了两块,递了一半给新月:“来,我们一起吃。”
话落,门外忽的想起了一人的声音:“侧妃,府里进了些新的料子做春衣,老奴给侧妃送过来,请侧妃过目。”
是管事来了。
姜钰雪忙擦了擦嘴,和新月一同去到门外。
下人们见到姜钰雪出来,便开始往屋内运东西。
只是,姜钰雪现在并没有心思去看那些,她看了看桌上的食盒,转头对管事说道:“管事,我想问个问题。”
管事徐徐回道:“侧妃请问。”
姜钰雪抿了抿唇,斟酌道:“我知道王府不同寻常人家。寻常人家在第七日会回门,我想知道按照王府的规矩,我是在哪日回门呢?”
“回侧妃,端王府并没有回门一说。”管事回道。
“啊?没有回门?”姜钰雪惊讶道。
似是猜到了对方会是这个反应,管事面上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侧妃自己也说了,王府不同寻常人家。你看宫里头的那些妃嫔,可是有回门一说的?”
下人运完了东西,陆续从屋内退了出去。
管事瞥了一眼,确认东西都送到后,后退几步行了个礼:“若侧妃没有别的事,那老奴便告退了。”
说罢便走了,留下姜钰雪在门口失神地站着。
没有回门……
那她不就见不到家里人了……?
“我想爹爹和娘亲了……”姜钰雪低下头,心里有些难过,“我从来没有离家还这么久过……我想家了……”
新月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谁能想到王府竟然是没有回门的呢。
“小姐,”新月想到了一个点子,“要不,小姐去找殿下说说?我们只是没有回门,又不是不能出去。”
闻言,姜钰雪眼神一亮,点头应道:“嗯……!”
-
书房外的长廊上,洛十一办完事往回走,远远便见到门口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站在那探头探脑的。
他蹙了蹙眉头,仔细看清了那人的面貌。
……姜侧妃?
对方今日扎了个垂耳髻,发髻随着她偷偷摸摸的动作,在她的脑袋上一晃一晃,格外醒目。
他疑惑地走近,在她身后轻轻咳了两声:“咳咳。”
闻声,姜钰雪猛的转过身,后背重重地贴在门上回头看。
在看清来人后,她长舒口气:“洛、洛十一……”
洛十一冲她笑了笑,忽的抬高音量道:“小的见过侧妃。”
姜钰雪看着他精神十足地给她行礼,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嗯、嗯……你也好……”
好精神啊。
洛十一觑了一眼屋内还在端写的主子,对着姜钰雪笑了笑,随即进了屋。
裴敛坐在桌前写着什么,不为所动。
洛十一走到他身旁,低声说道:“殿下,侧妃在外头。”
“嗯。”裴敛没有停下动作,淡淡回道,“我知道。”
听到这回答,洛十一默默吸了口冷气。
主子知道,那便是故意不让侧妃进门的了。
想着,他抬头看了眼门外,一下便对上了姜钰雪饱含期待的眼神,心里顿时有些尴尬。
你们两个谁先都好,能不能互相说句话啊!
“咳咳。”洛十一尴尬地轻咳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问道,“可是要请侧妃进来?”
裴敛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分出一丁点视线,低头继续写着。
好吧,不要。
洛十一识相地闭上了嘴。
一时间,空气中满是尴尬的气氛。
直到姜钰雪双手扒在门框上,探出了半个脑袋,怯生生地唤了一声:“殿下……”
裴敛抬起眼皮看了过去。
19. 第19章
姜钰雪从方才起就站在门外,见裴敛在认真写着什么,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是候在门口,等他觉察到自己后向她搭话。
谁知她在这杵了那么久,还偷偷给了那么多暗示,对方都无动于衷。
半晌,姜钰雪终于耐不住性子,壮着胆子探出头叫他:“殿下……”
闻声,裴敛停下手里的笔,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仅仅一息之后又收回了视线,继续做自己的事。
被无视了。
姜钰雪有些受挫,但没关系,为了能见到爹娘,她可以再努力一下。
“殿下……!”她又再唤了一次,这次语气更加焦急了些。
但裴敛依旧是没有回应她。
无奈,姜钰雪只得朝一旁的洛十一投去求助的目光。
洛十一收到她求助的视线,不禁一颤。
嗯?看他做什么……?
他只是一个臭拿月钱的,能帮些什么?!
洛十一为难地蹙了蹙眉,偷偷看了眼自家主子,确认对方还在专心致志地写着东西,尔后对着姜钰雪无声地对了下口型:“说——事——”。
是的,说事。
他家主子日理万机,什么性子他能不知道吗?
最烦别人浪费他时间。
叫了他又不说事,就跟你站在他面前问他“在吗”一样是句烦人的废话。
姜钰雪疑惑地看着他,试着重复了一下口型。
洛十一认可地点了点头,也跟着她一齐又无声地对了一次。
怎知,得到他的认可令姜钰雪更加困惑。
锁死……?锁死谁啊?
姜钰雪迷茫地四下望了望,看到了身后的门,醍醐灌顶。
哦!门!
她回过身,“啪”地一下阖起门,又“咔哒”一下将挂着的门栓给插了上去。
洛十一的表情从疑惑转变成了惊恐,心里的讶异攀升到了顶点。
不是。
怎么把门锁了???
你们两人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可他还在呢???
“姜小姐。”
嘈杂的动静惹得裴敛停下了手里的事情,沉沉地叹了口气,问道:“你到底有何事?”
来了!
姜钰雪抓住机会,忙说道:“殿下,我想回一趟姜府……!”
裴敛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回道:“王府没有回门。”
“我知道!”姜钰雪点了点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我单独回去一趟,就当作出门了。”
裴敛听着,视线瞥向桌上放着的关于刘远的一些审讯报告,拿起一旁的信件低头翻看了几下,漫不经心地回答她:“依照规矩,女子进了王府后也不得自行出门。”
“什么……?”
姜钰雪闻言眉头一蹙,确认道:“连出门也不行吗?”
“嗯。”
裴敛应着,将手里的书信放在洛十一所在的一侧,吩咐道:“把这个给她。”
洛十一听令,依照吩咐双手拿着信件交到姜钰雪手中,又退回了裴敛身侧。
“你若只是想出去走走,正好。”
他说着,视线在姜钰雪手中的信上点了一下,继续道:“皇上今日来信,召我回宫,特令我把你也带上,恰好可以带你进宫透透气。”
姜钰雪接过东西看了眼,其上写着:
【亲召端王世子裴敛进宫议事,望即刻安排行程,途中注意安全。】
“我不是……我不想进宫……”
她说着,又在翻了翻后面的附录,在那页写着“参议名单”的纸上赫然发现了姜甫的名字。
姜钰雪顿时惊讶地抬头问道:“我爹爹也会去?”
裴敛没有看她,只是顾自低头做着事,淡淡回了句:“不知道,我没看名单。”
“有的有的!”姜钰雪见他不信,忙拿着信跑到他旁边,指着上面的名字说道,“你看,就这个,是不是?”
裴敛顺着她的话看了一眼,回道:“嗯。”
见他确认了,姜钰雪高兴得一把抱住他的手臂,面上的笑容灿烂如花:“谢谢殿下!”
香软的小人儿忽的压在他半边,裴敛身体一怔,还未来得及拉开她,对方已经飞快地跑出了门外,高兴地去找其他人了。
裴敛从这一怔中回过神来,抬手捋了捋被她压过的手臂。
方才留在纸上的最后一笔,就这么歪了。
-
自打知道能进宫见到姜甫后,姜钰雪便异常地兴奋,连着好几日都笑脸盈盈的,就连进宫要穿的衣裳也提前去找了管事,老老实实地按照管事要求的去准备。
进宫当日,她破天荒地早早从榻上爬了起来,稍稍梳洗了一番便兴兴地冲去偏厅用早膳,好早些回来打扮。
裴敛同往常一样卯时不到便起了,主仆二人在往常的时间往偏厅去。
“殿下。”路上,洛十一突然开口道,“近日不安全,可是一定要带上侧妃去?毕竟,皇上其实也并没有……”
“她在刘远的事情上算是有功,让她去这一趟,便算是扯平了。”裴敛解释道。
裴敛脚下未停:“你备多几个暗卫给她,御前不得佩剑,皇宫是京城里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她不乱跑,便不会遇到多大事情。”
来到偏厅门前,裴敛还未跨过门槛,便迎面对上一对满含喜色的眼眸。
“殿下!”姜钰雪坐在椅子上,偏头看向门口的人,精气神十足地同他打了声招呼。
第一次见她起得这么早,裴敛有些意外。
“嗯。”裴敛应了声,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
下人们陆续上完了菜。
裴敛慢条斯理地拿起勺子送了点粥入口,抬眸便看见对面的人今日不仅没有愁眉苦脸地扒拉着青菜叶,甚至还卯足了劲地吃。
只是,不一会儿,那张小嘴便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饭菜给呛得“咳咳”响,忙让侍女帮着她轻轻拍了拍背。
“还有一个时辰,不急。”裴敛看着她们主仆两人慌忙的模样,不解道。
“急的急的!”姜钰雪眨巴着水汪汪的双眸,辩解道,“好久没见爹爹了,要好好打扮才是。”
闻言,裴敛眼中闪烁一瞬,沉默了片刻,轻轻应了声:“嗯。”
-
姜钰雪和新月倒腾了好一会儿,在管事满意的表情下终于是坐上了马车。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交领裙,领口的边缘用红底金线绣了一串金莲。远看着素雅端庄,近看却能从这轻纱上的细针暗纹上看出这身是价值连城。
红色的边领衬得她更加肤白胜雪,在裴敛身边一站,两人竟真像这么回事。
端王府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御街,窗外的风景变成了红墙绿瓦和金碧花卉。
上次来这里是,姜钰雪还是同姜甫来的,还闯了大祸。没想到下一次来,竟是嫁给了面前这个人。
姜钰雪心里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偏头看向正依靠着车厢闭目养神的裴敛。
御街相比外面要平稳许多,但还是不免有点颠簸。
顺滑的青丝在一阵颠簸下从肩头滑落,垂到了胸口,原本轻阖的双眸也在此时睁了开来。
“何事?”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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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一如既往地低声问道。
姜钰雪被他盯得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忙从脑海中翻了个问题问道:“我一会儿何事可以去找爹爹呀?”
“等会下车后,你在延宁宫附近的花园候着,姜大人应当也要等议事结束才会出来。”裴敛回道。
姜钰雪乖巧地点了点头:“哦哦,好。”
话落,裴敛坐起身来,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递了过去:“拿着,系上。”
姜钰雪盯着那块玉佩没有接,只是疑惑道:“这个是?”
“端王府的玉佩。”裴敛回道,“你戴着,有眼见力的不敢来招惹你。至于那些没有眼见力的……”
他说到这,眼里的神色忽然沉了下来。
姜钰雪想起当时他用匕首抵着自己小腹时的感觉,后背生出一层冷汗,忙接过那块玉佩,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好,好好好,我戴上,我戴上……谢谢殿下。”
马车停在了一处,两人从马车上下来,一路在宫女的带领下来到了延宁宫,在此处分开。
姜钰雪独自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春日里新发的绿芽,晃悠着小腿安逸地晒着太阳。
忽的,不远处走来了一群姑娘。
姜钰雪远远看着,想分辨下里面有没有需要她打招呼的人,却是在那群人的中间发现了一个她不太喜欢的人。
“葛妍?”姜钰雪忽的停下了脚下的动作,心也沉了下来,“她也来了。”
她想起刘若汐当时说的话,心里骤然生起气来。
是她在挑拨离间,让刘若汐误会她。
似是注意到了远处的视线,葛妍视线一晃,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姜钰雪,微笑着呼喊道:“姜小姐。”
她顺势带着几个人走近了她,停在她跟前,继续道:“没想到再见到姜小姐,就已经变成姜侧妃了。”
姜钰雪看着她走近,面上的神色沉了下去。她本想勉强挂上笑容,但不知为何今日就是不想。
“葛小姐。”姜钰雪淡淡道。
葛妍隐隐有些惊讶,往常对面这个人再勉强也会配个笑脸,今日竟是一点好脸色都不打算给。
“姜侧妃这是怎么了?”
葛妍假势皱了皱眉,关切道:“莫不是见到我不高兴了?”
“没有。”姜钰雪已经习惯了她这样惺惺作态扭曲她的攻势,开口道:“我只是今日身体不好,想自己呆着。若无其他事,我便告辞了。”
说罢,便抬脚离开了。
葛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勾了勾,喃喃道:“你也当不了多久了。”
-
姜钰雪从花园走出来,跑到了另一处无人的地方。
周围有好几间小殿,再不远处便是今日议事所在的地方。
遇到了讨厌的人,姜钰雪心里烦闷得很,气呼呼踢了地上的石子一脚。
石子“唰”地一下飞了出去,撞到了墙上,又猛地弹了回来。
啊??
姜钰雪来不及躲闪,眼看着石子快要打中她。
忽的,空中突然又飞出了其他的小玩意儿,精准地将那石子给打了下来。
“哒哒”两声,仔细一看飞来的是一颗野果。
姜钰雪顺着这果子飞来的方向望去,转过身抬头往上看,日光夺目。
阳光之下,一个少年蹲坐在屋檐之上,身上的圆领袍解开了一个扣子,袖子也纷纷挽到了手肘处,露出了其下紧实的小臂。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抛起果子接着玩。风吹起他高扬的马尾,他眉眼带着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低头看向姜钰雪,笑道:
“哟,阿姐。”
20. 第20章
姜钰雪看清了少年的模样,惊讶地开口道:“子逸?!你怎么在这?!”
姜子逸笑着应了声,从屋檐上跳下来,落地后绕着姜钰雪看了一圈,最后笑着重重点了点头:“嗯!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说话这么不吉利!
姜钰雪没好气地锤了他的手臂一把,训道:“什么缺胳膊少腿的,胡乱说话!”
被她打了一下,姜子逸也不反抗,抬手又在她头顶比了比,得意道:“阿姐你看,我比你还高啦。”
姜钰雪一把拉住对方的耳朵,说教道:“你一下离家那么久,娘亲病了也没赶回来,还好意思说!”
“哎哎哎哎!”姜子逸被她揪疼了,头歪着随着她走,“阿姐,疼,疼!”
“哼!”姜钰雪松开他,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背对着他不说话。
“我那时赶不回来,我也心急啊。”姜子逸揉了揉耳朵,委屈道,“我回来时,见娘好多了,我还放心了些。结果他们却和我说你嫁了,见不着了。”
他说着,蹲到姜钰雪身侧,抬头看她:“阿姐……”
姜钰雪别开脸,往一旁挪了挪,闭目不看他。
姜子逸也知道自己理亏,家里有事的时候自己不在,就连自己亲姐姐出嫁都不在场。
他小小一跳又往她身边凑了凑,继续示弱:“阿姐,我错了……”
姜钰雪依旧不回他,干脆转了个身,朝向了另一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姜子逸撑着下巴,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开口道:“烧臆子。”
话落,发髻上毛茸茸的碎发忽的一动。
嗯?
姜子逸眉头一挑,又说了一个。
“切鲙。”
簪着的垂珠挂饰也轻轻晃了起来。
下一刻,姜子逸麻溜地将记忆中她爱吃的菜都一骨碌倒了出来:“金钱肚蟹酿橙旋炙猪皮银耳羹。”
小小的背影微微一动,咕咚地咽了咽喉咙,挣扎了片刻后端着架子道:“……还要一串糖葫芦。”
“成交!”
知道自己得逞了,姜子逸站起身来,得意地笑道:“走,我们现在去。”
“啊?现在去?”姜钰雪诧异道,“怎么去?”
姜子逸扬起嘴角,回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喊辆马车过来。”
说完便一溜烟往车夫的歇脚处跑去,留下姜钰雪站在原地候着。
临近午时,日光逐渐变得强烈,晒得姜钰雪面上渗出了薄薄的细汗。
不知姜子逸什么时候才回来,姜钰雪干脆后退几步,想撤回到阴凉处。怎知,身后猛地一碰,撞上了人。
“对、对不起……!”姜钰雪慌忙地道歉,回头发现自己被罩在一个高大的阴影下。
被撞到的男子面色不悦,身着金边紫衣,一看就不是她惹得起的人物。
他正欲开口,余光瞥见摇晃着的玉佩,顿了顿,面容即刻放松了下来,关切道:“没事,我知道姑娘是不小心的,不必道歉。倒是姑娘你,可是撞疼了?”
姜钰雪赶忙摆摆手,回道:“没、没有!我没事,实在抱歉……”
她一边应着,一边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听过。
男子笑了笑,看了一眼周遭,提醒道:“姑娘站在这可不安全,这边车多人多的,容易碰伤。”
姜钰雪点了点头,对他的关心以示感谢:“没事,我在这等人。”
“等人?”男子挑了挑眉,问道,“姑娘这是要出宫了?”
“嗯……”姜钰雪小声应道,心里实则有些为难,她不大喜欢跟陌生人说这么多话。
闻言,男子面露疑惑,继续问道:“你同你夫君这就要走啦?”
“啊?”姜钰雪一时诧异,“我……”
她话未说完,不远处传来了姜子逸的呼唤声。
“阿姐——”
见车来了,姜钰雪偏过头同对方说道:“公子,我的车来了,我先告辞了,公子再会。”
说完,便一路小跑了过去。
“嗯,再会,姜姑娘。”男子笑着对她挥了挥手,看着马车远去。
身后站了许久的侍从走上前来,说道:“三殿下,快到时候了。”
男子低低应了声“嗯”,视线还停留在马车远去的方向,饶有意味地摸了摸下巴,勾着嘴角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就是你那个侧妃。”
-
主殿内,正堂两侧各自摆放了一排桌案。宫女们款步上前,将桌上的酒杯陆续斟满。
因着今日连亲王和几个皇子都会出席,殿内的气氛比往常拘谨了不少。
姜甫坐在众臣之首,位于亲王之后,隔着中间的一条不远不近的过道往斜对面望去。
在众人目光的追逐下,裴敛信步行至桌案前,缓缓俯身入座,月白的衣袂随着动作平整地铺散在坐席上,没有一丝凌乱。
一言一行尽显矜贵清冷,将世家严苛的家教和与生俱来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姜甫远远看着,至今还是不相信自己女儿已同这样的人成了亲。
他原本是打算给她寻个温柔体贴的夫君,不求什么高嫁,只要待她好,让她不愁吃穿,不受人欺负便行。
谁能想到,这一嫁,竟嫁到了那么一个高处。
“那个就是小世子?”坐在姜甫身侧的李兰惜从一旁探出头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王府没有回门,李兰惜因着从未见过裴敛,又在请帖的名单上知道了他会出席,便特地趁着身子好转的时期来看看。
姜甫看着身侧探头探脑的夫人,忧忧地劝了句:“你收着点……”
李兰惜没听他的,又往周遭望了望,皱眉道:“他怎么没带雪儿来呢?莫非是两人感情不好……”
这话听得姜甫直冒冷汗。
之前因着李兰惜身体不好,他只道姜钰雪的这门婚事是极好的,让她放宽心好好养病,没想到她身体好转后竟要求亲自来看看。
端王世家家教严苛,跟姜府可全然不同。
自家女儿自幼学的全废,交际礼数也不会,骨子里头缺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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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过去不用想都知道不受待见。
但他又没法直接说,只好又找了个借口圆了圆:“世子没继位前一般只封侧妃,侧妃不同于正妃,不需要参加这些宴席,没来也是正常的,你莫要担心。”
李兰惜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心觉此事关乎到女儿的终生大事,姜甫没有骗她的道理,便也没再纠结。
两人说话间,众人的视线又骤然变了个方向,往裴敛的身后看去。
“你果然把那个玉佩给她了。”李珣身着金边紫衣,脚下是一对绣了祥云纹的皂靴,站在人群之中衬得格外显眼。
他说着,若无其事地把原本坐在裴敛边上的五皇子挥走,换作自己坐在了他的身侧。
裴敛闻声看去,颔首应道:“三殿下。”
闻言,李珣摆手道:“叫什么殿下,你也是殿下。我们两个同岁,你甚至比我大上几个月,我还得喊你一声裴兄呢!”
“三殿下的心意臣领了,但此为御前,该有的规矩应当要有。”裴敛淡淡回道。
李珣见他越叫越生疏,干脆也不再说这个,换了个话题道:“我方才见到你那个侧妃了。”
他指了指裴敛腰间空出来的一块,说道:“喏,靠着你那个玉佩认出来的,没认错吧?”
裴敛的神色未有什么变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那是姜丞相的二女儿吧。听说二小姐不如大小姐那般聪敏贤惠,不过我看……样貌倒是极好的。”
他说着,拿起案上的酒杯举了举敬道,“也是恭喜裴兄抱了个美人回去。”
裴敛没有作声。
见他反应平平,李珣狐疑地勾住他的肩膀,凑近讲起了悄悄话:“这么冷淡,怎么,不喜欢啊?”
裴敛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回道:“世家婚姻从来由圣上赐婚定夺,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是职责所在罢了。”
李珣挑了挑眉,臆断道:“照你这么说……那便是不喜欢咯?”
他一脸可惜地摇了摇头,继续道:“哎,如你所说,世家婚姻确实如此。只是我觉得,裴兄这样的人,应当适合更加有才华的女子才对。例如……葛大人那边的如何?”
“要不一会儿我帮你在父皇面前说说好话,替你把她……休了?好让你换一个。”
裴敛抬手拿起斟满了的酒杯,顺势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对方搭在他肩上的手,开口道:“不劳三殿下费心。”
说罢,举起酒杯凭空敬了一下,将其饮尽。
被对方接连拒绝了两次,李珣也不恼,同样拿起案上的酒杯仰头饮尽,笑道:“那一会儿父皇那头召见你和你的小侧妃,你可得加把劲顶着了,他老人家就爱操心我们这些年轻人的事。”
“不过,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我若能帮你解决的,定是帮你的!”
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起身准备离开,脚下忽然一顿。
“哦!”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他一脸恍然道:“怕是召见不了了。我刚才见她跟个男人上了辆马车,溜出宫了。”
21、第21章
话落,李珣瞥了一眼端坐在坐席上的人,悠悠地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裴敛面上神情不变,看上去没有一丝慌乱。
虽不知那个女人到底是去做什么,但他事先已经派了几名暗卫跟着,大抵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况且,今日是圣上亲请的宴席,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因此事缺席的。
宾客逐渐到齐,舞女们犹如池中锦鲤,在中央环绕起舞,气氛逐渐热闹了起来。
宫女端着前菜走到裴敛桌案前放下,又拿着酒壶给他空了的酒杯斟酒。这一杯酒还未斟满,却是被突入而来的侍卫给碰倒了。
“殿下。”那侍卫虽已尽可能压低了声量,但语气中依旧掩藏不住慌乱。
“原先派去保护侧妃的几个暗卫……死了。”
-
马车驶出御街,路上开始变得有些颠簸。
车厢内,姜子逸从兜里掏出一小包油纸,递给姜钰雪:“喏,几个糖炒山楂,填填肚子。”
糖炒山楂!
姜钰雪欣喜地接到手中,迫不及待地打开它:“我要吃我要吃!”
鲜艳的红色小果外裹了一层白色的糖霜,咬下一口,酸甜的气味钻进舌头的深处可口馋人。
这一口,吃得姜钰雪开心得直晃腿,头也跟着摇了起来。
姜子逸托着下巴看她,疑惑道:“你怎么跟饿了八辈子一样,有这么好吃吗?”
说到这事,姜钰雪的脸骤然拧成了根苦瓜,委屈得直抱怨道:“你不知道,王府吃的都是什么水煮清蒸的,太油太辣太甜的都不给吃,更不用说这些东西了。我感觉我都吃瘦了……”
闻言,姜子逸瞪了瞪眼,有些不可思议。
堂堂端王府,竟吃得这般清淡,换成其他人家早就每日山珍海味的吃着了。
“娘今日也来了呢。”姜子逸忽然说道。
“什么?”姜钰雪闻言瞪大了眼,手里拿着的红果子掉回油纸包中,“娘亲也来了?”
“嗯。”姜子逸回道,“娘亲没见过你那个……夫君,特地来看看。我那日还听见她和爹爹谈话,在关心你们两个处得好不好呢。”
听到这话,姜钰雪心头一跳,有些尴尬地扁了扁嘴,默不作声。
见她这幅表情,姜子逸手头的动作一滞,脸色即刻暗了下来:“他待你不好?”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打你了?”
“还是三天两头在外拈花惹草的冷落你?”
“没有没有没有!”被他连着逼问好几句,姜钰雪连忙摆手否认,“他也不是待我不好……但也没有很好……?”
“就是……他都在忙自己的事,不管我的事情的,我们就是各过各的。”
她说着,抬眸看到对面的人一脸担忧地蹙眉看着她,忙又劝道:“你一会儿可别这么跟爹爹和娘亲说。你就说,我和他关系挺好的,他待我很好。你可千万别说多的,我怕爹爹和娘亲担心。”
姜子逸看着她为难的神色,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叹声道:“关键这事也不是我瞒着就行了啊。他今日也来了,不管我们怎么说,等他在爹和娘面前一表态,不都露馅了。”
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依照这阵子的相处,姜钰雪也知他是不会帮着她遮掩些什么的。
一想到如果娘亲因为这事操心,导致病情又加重了,那自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实在不行,我就去求求他……”姜钰雪努努嘴,可怜兮兮地喃喃着。
姜子逸无奈地叹了声气,安慰道:“没事,到时候我看着怎么帮帮你。”
接着,很快转移了话题:“先不说这个了,你先好好吃。既然在王府没吃什么好的,那这次就都吃回来。”
说着,他拉开窗帘看了眼外头。
不知何时,车夫已将车拉出了喧闹的人群,周围的景色变得有些萧瑟。
姜子逸蹙起眉,疑惑地对着车夫喊道:“师傅,你是不是走错路啦?这个方向不是去食天阁的路啊。”
半晌,回应他的只有车轮前行时发出的轱辘声。
姜子逸心觉不对,打开身后背靠着车夫的小门准备查看情况。怎料,门一开,车夫竟往后一仰,重重倒在了地上。
姜子逸连忙后退,将姜钰雪挡在身后,镇定地看向倒地的车夫。
死、死了?!
下一刻,随着马匹发出的嘶鸣,整架马车遭受到猛烈的撞击,车厢随之被掀起。
“啊——!”
“阿姐!”
姜钰雪撞在车厢上,东倒西歪地被甩着。
姜子逸在这慌乱之间抓住她的手,带着她跳出马车。
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终于在姜子逸的后背撞上一棵树干时停了下来。
“阿姐!”姜子逸从地上支起身,忙看向怀里的人,“阿姐,你有没有伤着?!”
“没、没事,我没事……”
姜钰雪在车厢中被一顿甩,跳车后又一连滚了好几圈,整个人眼冒金星的。
但好在有姜子逸护着,身上并未有什么大碍。
“呼~”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几个贼人从隐蔽的草丛中走出来,一边用猥琐的目光打量着姜钰雪,一边吹了声口哨戏谑道:“还真是个小美人儿,难怪抓你一个小妮子值那么多钱。要不交差前先给哥哥几个玩玩?哈哈哈哈!”
姜子逸扶起姜钰雪,将她护在身后,挡住眼前一群人不善的目光:“下作!再看剜了你们眼!”
“哎哟,”为首的贼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指着姜子逸对着身后的同伙玩笑道,“你们瞧瞧这姐弟情深的,一会儿就让他在旁边看着我们怎么玩他的、啊!”
他话未说完,迎面便是姜子逸重重的一拳,气愤地吐出一口血:“你个小兔崽子……都给我上!”
姜子逸面露戾色,对身后的人说道:“阿姐,退到我身后躲躲。”
随即,一旁的贼人挥刀向他冲来。他矮身躲过,趁机夺过对方腰间的小刀,刺进对方的腹中,尔后一旋,将对方的内脏搅得血肉模糊。
见同伙被刺倒在地,其他的贼人越发愤懑,几人冲上前一齐牵制住他。
“我抓住他了!”一人从身后锁住姜子逸的脖子,将他往后拉,招呼着其他同伙相助。
姜子逸一抬脚,踩在了迎面而来的贼人脸上,尔后顺势将对方踩在地上,一个过肩摔把身后的贼人一同撂倒,抢过对方手里的刀将两人串在一起刺进地面。
姜钰雪躲在一旁的矮石处,担忧地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
“子逸……”她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捂在心口,尽力平定下自己跳得厉害的心,又再四下环视着,警惕周身有无其他人接近她。
然而,却是发现原本倒在地上的贼人忽然站了起来,趁着姜子逸在对付其他人时往他身后袭去。
此时,姜子逸眼前最后一个贼人应声倒地,放眼之内已无敌人。而偏偏就在这刹那之间,身后倒地的人猛的站起来,手里拿着小刀藏在他视野的死角处刺向他。
……遭了!来不及了!
姜子逸觉察到身后骤然生出的杀意,但想要躲闪开已然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的寒光朝自己冲来。
忽的,随着一声巨响,那人身体一震,随即晕倒在地。
姜钰雪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来的铁揪,又气又怕地颤抖道:“不准欺负我弟弟!”
“阿姐?!”姜子逸回身看见她,注意到她发红的手,急忙握在手里关切道,“阿姐,你手有没有事?你怎么能出来呢……太危险了。”
“没、没事……”姜钰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往回退了几步,靠在那矮石上缓缓心神。
怎料,她的后背刚靠上去,脚下地面突然陷进去一块,后背靠着的矮石像活物一样张开了一个大口。她一下失了重心,后背放空整个人向后倒去。
“阿姐当心!”
姜子逸向她伸出手来,快步追过去打算抓住她。
然而,身边忽然卷过一阵风尘,一道白衣身影从他身边掠过,同时肩膀被一手用力往回推,整个人止不住往后退。
洛十一跟在裴敛身后跑着,就这么跟姜子逸撞在了一块。
???
“殿下——!!!”洛十一抓着姜子逸的肩膀,疑惑地对着裴敛的背影喊道。
“你不要跟来。”裴敛回应道。
下一刻,巨石的缝隙关闭,远处的两人一同被吞入其中。
“阿姐!!!”姜子逸跑回矮石边,趴在那石山上四处摸索着,想找到开启的机关。
“洛十一。”石壁内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洛十一后脚跟赶来,闻声应了句,便听到裴敛继续说道:“带人去北面的淮山丘下第二棵桑树旁候着,一会我们会从那里出来。”
闻言,洛十一询问道:“殿下,可当真不需要小的也进去?万一有什么危险……”
“此为古战场时用的暗道,”裴敛解释道,“内部机关众多,来的人越多,误触机关的可能性便越大。”
“你们进来,只会拖我后腿。”
“是。”
既然主子都这般说了,洛十一也心下了然,转身向一旁的姜子逸说道:“姜公子,请随我来。”
“可是我阿姐她……”
“子逸,我没事,你别担心!”底下传来了姜钰雪的声音,“你听洛十一的,他是端王府的人!我只是摔了一跤,没事儿,好着呢!”
听到这话,姜子逸才反应过来。
既然身旁这个是端王府的人,而他方才又唤里头那人叫殿下。那刚才跟着姜钰雪一起进去的,便是那个端王世子了。
但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只是现下他也束手无策,只能对着里面的人嘱咐道:“那你当心些,别伤着了。”
“嗯!”姜钰雪应道。
洛十一见他愿意配合了,遂开口道:“姜公子随我来,此处不安全,我将您送回宫门外,还请您在宫外等候殿下和侧妃。”
“另外……”他顿了顿,斟酌思量着。
从圣上亲请的宴会上擅自离席这种事简直是前所未有。
自家主子一路上都沉着张脸,比冰山还要冰,冻得吓人!断然是气坏了,之后指不定要他写什么东西,还是先做打算的好。
“呃……还请公子稍稍配合小的做一些……记录。小的好在事后同殿下汇报下事情的缘由。”他拱了拱手,好声好气地说道。
让姜钰雪遇到这样的危险,姜子逸心中难免自责。
既然端王府的人出手相救了,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应了声:“好。”
-
幽暗的暗道内,流淌着一条小河,星星点点的灯虫发着幽幽的光,成为了这暗道中难得的光源。
姜钰雪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浑身湿漉漉地从小河中站起身来,就着这些灯虫发出的微弱光芒四下望着。
弯曲的暗道宛如一条永无止尽的深渊,四下遗落的东西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灰尘,一眼便知是久远之前的东西。
“姜钰雪。”
黑暗中,裴敛的声音骤然响起。
姜钰雪肩膀一颤,后背激起一层冷汗。
之前她觉得,面前这个人的心情捉摸不透,忽冷忽热,整天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说话也没有什么情绪。
但此时此刻,她能十分万分千万分地断定……
他、他生气了!
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生气!
“殿、殿下……”姜钰雪提起裙摆,缩着肩膀赔笑装傻,“呵呵呵……巧、巧遇……”
“姜小姐。”
裴敛一边看着她怯生生地挂起一张笑脸,一边板起张脸逼近她:“古战场密道的暗格都能被你找到,看来下次查案时带上你,兴许比我查还更快些。”
“啊哈哈哈……”他每近一步,姜钰雪便退两步,被他冷得吓人的气势给压得直发抖,“我哪有这个本事啊……殿下说笑了、说笑了……”
她一边赔着笑脸,一边往后退。
裴敛本也没有欺负弱小女子的恶习,见她这幅战战兢兢的样子,便当她知晓错误了,没再逼近她。
然而,他瞥见她脚下那块地方的异样,即刻开口阻止道:“别动!”
“啊?”姜钰雪没反应过来,一脚踩了下去。
下一刻,河水忽然涌动,河底下拉开了一张巨大的网,从两人的下方往上收紧。
碎玉般的水声骤然涌动,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暗道的上空,巨网收起,里面收起了两个人影,在半空中叠在一起,左右摇晃着。
“姜钰雪……你真的是……”裴敛后背贴着巨网,身上窝着另一个人。
姜钰雪的衣服在方才摔下来时已经弄湿,身体贴在对方胸前,将他的胸口染湿了一片。
她双腿夹着对方弯起的一条结实的大腿,因着找不到着落点,整个人顺着他的大腿滑了下来,最后才撅着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腿根处。
浸湿的衣服紧紧贴在她的臀上,滑出了一道饱满圆润的弧线,在萤萤微光下泛着水光。
她惊魂未定地窝在他身上,只觉得身上硌着难受,颤巍巍地说了声:
“殿下……你顶到我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2、第22章
“顶到你了?”裴敛疑惑道,“什么东西?”
姜钰雪眨眨眼,支支吾吾回道:“我……我怎么知道,又不长在我身上……就在我肚子那儿。”
闻言,裴敛左手往腰间伸去,拿出一把匕首举在姜钰雪面前:“这个?”
咦!!!
姜钰雪吓得坐了起来。
这这这玩意儿怎么又抵在她肚子上了?!
“别动!”
一声令下,姜钰雪的腰间掐上裴敛宽大的手掌,箍得她动弹不得。掌心的温度隔着浸湿的衣服传到她的皮肤上,温热的,有力的。
见她不再动弹,裴敛松开手,说道:“你仔细看看周围。”
姜钰雪维持着坐起的姿势四下望去。
暗道四周的墙上布满了暗格,暗格内冷光闪烁,尖锐的刀锋从四面八方对准着垂挂在半空中的这张网。
大网的粗绳上缠绕着细线,密密麻麻的细线连接到暗格之内。
只需稍稍扯动粗网,细线一断,藏在暗格中的刀刃便会迅猛飞出,刺进这张网之中。
“你若是再胡乱拉扯到这张网,我们两个就都要被刺成筛子。”裴敛解释着,看向艰难维持着身形的姜钰雪,警示道,“知道了吗?”
姜钰雪重重地点着头,僵持着的腰发着颤,已然快要坚持不下去,可怜兮兮地求助道:“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要坚持不住了……!”
裴敛闻言看去,纤细的腰肢无助地颤抖,软得好似没有半点骨头,如她所说已然没有太多的力气了。
他移开视线,无奈地叹了声气,开口道:“失礼。”
随后,伸手握住她的腰,指示道:“放松,手按在我身上,慢慢坐下来。”
两只温热的手掐在她如柳的腰上,给她提供了稳固的支点。
姜钰雪双手撑在他腰腹上,小心翼翼地将身子往下压,打算顺着他弯起的腿坐回去。
一时间,黑暗中只剩下窸窣的声响。大腿之间的布料相互摩擦着,将她被浸湿的衣服挤出了水,又很快被对方干净的衣物给吸走,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水痕。
在裴敛的扶持下,姜钰雪总算是坐了回去,结结实实的触感让她心里安心许多。
她长舒口气,愁苦道:“那我们、我们动又动不了,怎么办啊?”
“我动不了,你来动。”
裴敛回着,目光落到两人头顶那张网的绳结处,解释道,“看到那个收口处的结了吗?你拿着匕首,把它割断,周围连着暗格的细线断了的时候,我们也会一起掉下去,这样就能出来了。”
姜钰雪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蹙了蹙眉:“那里太远了,我这个位置也够不着呀……还得再往前一点,把身子抬起来才行……”
“嗯。”裴敛应着,随后指示道:“坐上来。”
“啊?”姜钰雪有些恍惚,“坐、坐哪里?”
“坐我腰上,”裴敛说着,知晓她那处看得不太实切,还特地解释道,“刚好在它正下方。”
姜钰雪连连摇头,耷拉着唇角一脸为难:“不行不行,我不敢!我等会挪一挪,它、它要是晃起来了怎么办……!我我我做不来的!”
裴敛放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收了一下,说道:“我帮你。”
他话说得平静,好像有他在,再困难的事都会理所应当地变得容易。
原本还十分抗拒的姜钰雪心里顿时安定了些,小声确认道:“……你帮我?”
“嗯。”裴敛应道。
“那你……”姜钰雪抚上他按在她腰上的一只手,抿着唇怯怯请求道,“你能不能再用力点……抓紧我……呜呜呜我害怕……”
话落,腰上的大掌往软肉中用力掐了一把。
“唔……!”姜钰雪止不住一颤。
裴敛静静看着她脸上的神情,询问道:“这样可以吗?”
“嗯……谢谢殿下……”姜钰雪点了点头,终于平定好心情后问道,“那、那我现在要怎么做呀?”
裴敛一手顺着她的腰往下伸,在她夹在他双腿之间的大腿上轻轻一拍,指示道:“张开腿。”
“啊?”姜钰雪没理解他说的话,重复道,“张、张开?”
“嗯。”裴敛解释道,“不然你要怎么跨到另一侧?”
“哦!”姜钰雪了然,点点头,“对哦……!”
“你、你等会儿,我先挪一挪。”
她说着,将双手按在他的腹上,重心前移,缓缓抬起臀。
原先因为害怕而紧紧夹着的大腿慢慢松开,衣服上的水渍因为两人的体温被蒸得有些黏腻。她抬起右腿,结实的触感从内侧抽离,凉风灌进其中,一时间空荡荡一片。
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掀起,勾在了他的膝盖上滑落至他的大腿根。
姜钰雪小心翼翼地将腿抬到另一侧,全神贯注地重新调整好重心,终于是成功地将腿跨了过去。
“呼……”姜钰雪长舒一口气,乖巧地向裴敛汇报道,“我跨过去了,殿下。”
“嗯,那我们开始。”话落,腰间的大掌忽然掐着她的腰身往前带。
姜钰雪仓皇地抓住她腰上的手,惊恐道:“太快了!太快了我跟不上你!不行不行!”
忽的,“啪嗒”一声,暗格内瞬时射出一道寒光。
“趴下!”裴敛伸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身前,银针窜起一阵嗡鸣,在他的身侧飞过。
姜钰雪被吓得埋头在他的身上发着抖,耳边还留有空气嗡鸣的声音:“呜呜呜……我就说太快了,我不行……”
“好吓人……差点就……呜呜呜……”
裴敛看她被吓得不轻,一时沉默。
掌心的腰肢柔软如水,他确实是不知道女子的身子会这般。
“那我们慢些。”他低声说着,放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拍了拍,“起来吧,没事了。”
姜钰雪还窝着不放,心里依旧在后怕。但她也知道,想出去,她必须得把这事做了。
挣扎片刻后,她抬起头看向他,怯怯道:“那你……慢点,要听我的。”
“嗯。”裴敛应道。
姜钰雪踌躇着,努努嘴,又要求道:“不行,你要说……‘我都听你的’。”
裴敛眨了眨眼,不知道她在执着些什么,但看她这幅委屈得不行的模样,还是照着她要求的做了:“好,我都听你的。”
得到他的承诺,姜钰雪这才支起身来,定了定心神,继续往前挪。
这次,握在她腰上的手确实慢了许多。
她双手按在他的腹上,慢慢往上面挪去。
掌心划过他结实有力的腹肌,压下去,能感受到那坚硬的肌肉在与她对抗着。
白皙的指尖顺着她向上游走,挑过他衣服上系着挂饰的系带,令原来固定好的衣领一下敞开来,隐隐露出其下掩藏的红痣。
腰上的大掌随着她前进的动作,缓慢地推着她,分明在配合着她,却又让她无法违抗,只能照着他想要的去做。
终于在她掌心感受到鼓起的胸肌下强壮有力的心跳声时,她才得以安心地坐了下去。
“哈……”姜钰雪松了口气,额头不知何时都紧张得出了层薄汗,轻轻喘气道,“坐下去了,殿下。”
“嗯,”裴敛松开箍在她腰上的手,从袖口拿出那把匕首递给她,“你拿着。”
姜钰雪接过那把匕首,卸下刀鞘,看着那刀刃的寒光有些畏怯。
尔后,她看了裴敛一眼,问道:“殿下……我可以搭在你肩上吗?这样才撑得住。”
裴敛稍稍歪过头,空出半边肩膀,回道:“嗯。”
白皙的小手搭上他的肩,姜钰雪抬头看了眼那个绳结,手一用力,直起身来。
裴敛依旧用双手虚的环在她腰间,避免她突然使不上力摔回来。
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头顶的绳结上,随着匕首的刀刃离那绳结越来越近,气氛变得越发紧张起来。
不觉间,裴敛的鼻尖飘过一阵清甜的香气。他循着香气移过视线,这才发现自己的视野已经被对方的胸怀所占据。
身前浸湿的衣服将那饱满挺拔的弧度勾勒得一清二楚,怀中的香气被两人之间的温度蒸腾到四溢而出。那气味,是栀子花的清气、又带有柑橘的甜,与他掌中那柔软的腰肢是那样的相符。
下一刻,近在咫尺的春山忽然开始颤动。裴敛一怔,握着腰的掌下意识掐紧,想让面前逼近的山摇止住。
“唔!”姜钰雪被他掐得一颤,疑惑地同他说道,“殿下,没事儿,我还有力气的,谢谢你。”
“就是这个绳结太粗了,我得割一会儿,你再等等。”
说完,她越发卖力地动起了手。
面前的春山随之更加剧烈地起伏,一颤一晃,尽收进眼中。
裴敛闭目收起了视线,转念抬头去看她将那绳结割成了什么模样。
怎料,姜钰雪已经撑着他的肩膀将身子抬得老高,视线中只剩下她湿润的唇瓣,耳中涌入她忽轻忽重的气息间深深浅浅的轻喘。
鼻尖的香气越来越浓,裴敛将脸同她拉开距离些距离,却是被她一把抓住肩膀,逼得更紧了。
“姜钰雪……你退开些。”裴敛压着声音说道。
“嗯?”姜钰雪这头还专心地干着事,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疑惑道,“为何?那样我使不上劲了。”
裴敛将要开口,姜钰雪没等他,继续道:“我知道压着你肩膀你觉得难受,你再忍忍,我很快,我弄快些。”
说完,她又加重了力道,喘出的气息也随之加重。
姜钰雪这头割着绳结的手已经酸得不行,但看着逐渐变细的绳结,还是咬着牙坚持着。然而,手上压着的肩膀忽的拉开了点,害得她方才那一下割空了,心里顿时焦躁起来。
“都说了不要动!”姜钰雪气呼呼地锤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大声道,“你这样我使不上劲!就差一点了你忍一下嘛!讨厌!!”
话落,暗道内原本沉寂的气氛被她突然的话音给打破,紧接着最后的那声“讨厌”在上空反复回荡。
姜钰雪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才的举止过于暴躁了些,甚至还打了对方一下。
她尴尬地抿了抿唇,怂里怂气地小声道:“请、请……请再等一下嘛……不、不讨厌……”
“快点。”裴敛沉声道。
“是、是、是……”姜钰雪认怂地连声应道,赶忙继续了起来。
裴敛抽回心神,屏息闭目不再去纠结这些,由着她贴近自己。
就在脸上碰到那温软云团的一瞬,他呼吸一滞,随着姜钰雪的一声“好了!”,绳结断裂,两人在一瞬间往下坠去。
四周的暗格□□出雨一般密集的利刃,在空中震出刺耳的嗡鸣。抬头一看,正上方的绳结后竟也藏了一个暗格,朝着他们射出了好几只银针。
裴敛环住姜钰雪的肩背,握住她还抓着匕首的手,带着她一齐挥动着匕首将那银针打落。
“啊啊啊啊啊手!!我的手!!!”姜钰雪本就酸得发疼的手腕,在这一阵阵打击中被震麻。她一边被裴敛抓着挥来挥去,一边绝望地惨叫着。
直到所有的喧嚣通通消散,暗道中只剩下姜钰雪害怕得啜泣的声音。
“下来吧。”裴敛偏头看向埋在自己颈窝的人,说道。
姜钰雪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不肯下来:“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被刺成筛子呜呜呜……”
裴敛无奈地叹了声气,又道:“已经落地了,没事了。”
“快下来。”
闻言,姜钰雪隙开一条眼缝,看见地面和河流,这才回过神来,随着他俯身的动作踩回了地面。
“阿嚏!”许是精神松懈了下来,姜钰雪泡了水的身子生起本该有的凉意,随即打了个喷嚏。
她伸手到怀中摸索着帕子,掏出来一看却才想起帕子也被弄湿了。
“用我的吧。”裴敛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姜钰雪接过帕子,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心有余悸地小声啜着气,随即身上又被披上一件暖和的外衫。
“穿着,别着凉了。”裴敛将还算干净的外衫披到姜钰雪身上,随后走到前面,“整理好了就出发,走吧。”
男子的外衫实在是宽,姜钰雪将袖口卷了好几圈,又把衣服在腰处折了好几折露出小脚,接着从腰上取下一条装饰用的系带固定好,这才跟了上去。
裴敛回头看着娇小的人影跟在自己身后,抬手将脸上残留的触感抹去,没有再同她说些什么。
一时间,暗道内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再也没其他的动静。
姜钰雪看着他的背影,一时觉得气氛有些沉重。
她想起自己方才的行径,不禁有些心虚。
他不会还在生气吧……?
姜钰雪一边走着,一边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一开始,是因为她溜出宫来,所以他才会跑到这里面。
接着,又因为她不小心踩了个什么东西,两个人才会被吊起来。
最后,他教她怎么逃出来,反倒被她凶了一顿,甚至还挨了她一下打。
怎么姜子逸说的那些对她怎么怎么不好的事,全给她自己干了……
姜钰雪越想越懊悔,小跑几步跑到了他身后。
裴敛听见身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停下步伐回过身去。
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开了口。
“方才失礼了。”
“刚才对不起。”【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3、第23章
两道声音混在一起,各自都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最后还是裴敛率先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姜钰雪见他还愿意理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很生气。
一会儿还得求求他,让他不要在她爹娘面前表现得多不喜欢她呢。
她抿了抿唇,重复道:“我说刚才对不起……”
“我凶了你,还打了你一下……”
裴敛其实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浅浅叹了声,打算开口将此事翻篇,却见她睁着双水润的黑眸看向他,双手合十地摆出求饶的模样。
“你若是还在生气,那我也让你骂骂……”
“只是打的话,你、你轻点……”
话落,裴敛的脸色骤然一沉,一言不发地朝姜钰雪走去。
姜钰雪感受到他逼人的气势,以为他当真要来一回以牙还牙,吓得闭上了眼,听着逐步逼近的脚步声等待着他的处置。
“姜钰雪,”脚步声停在了离她极近的地方,对方的声音带着些许质问的情绪从她的面前传来。
姜钰雪缓缓睁开眼,对上了裴敛紧紧盯向她的双眸,看着他对自己沉声问道:“你对谁都这样吗?”
“什、什么这样……?”姜钰雪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他现在有些吓人,手不觉攥紧。
“就是现在这样,讨好、卖乖、出卖姿色、装可怜乞求。”
“我、我没有……!”
“没有?”裴敛打断了她的话,“你敢说你卖完这下乖后没有事要求我?”
姜钰雪一下语塞,辩解的话语通通噎在了喉中。
看着对方眼中的闪烁,裴敛心下了然:“你总是这样,最是受人欺负的。”
姜钰雪被他的冷得骇人的神色逼退了好几步,但还是鼓着气想再同他解释道:“我只是想求你…”
“他人是不会平白无故给你什么的。”裴敛抓着她的手往回拉,姜钰雪每退一步,他便将她拽得更紧,直到两人近得能互相看到对方的眼睫,害怕与愠怒的气息交融在其中。
“你今日求我,明日再求我,你想拿什么跟我换?”
“若我厌了,懒得给你好脸色了,你接下来还要如何?”
“换个人求?还是像当时在刘若汐面前一样接着往上贴?”
姜钰雪被他死死拽着无法动弹,被迫抬起头去接受他骇人的目光。
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般生气,双唇张合许久也没有找到自己可以辩驳的机会。
“不要这样,姜钰雪。”
“你这样,最是令人生厌的。”
裴敛抓着对方手腕的手上落下一滴水,从他手背上滑落,最后滴在了冰冷的地上。
一片寂静中,啜泣声随之响起。
又哭了。
裴敛面色严肃,全然没有松手的意思,就这么看着她哭。
姜钰雪低着头,颤抖着肩膀低声啜泣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说她令人生厌。
被迫嫁给自己不认识的人。
被从小认识的朋友以刀相对。
想家又不能回。
自己那么期待今天,却又搞得一团糟。
她只是想要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的,不需要每天费尽心思去面对那些让她难过的人和事。
她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她讨人厌?
这些日子里对煎熬和难过的自我麻痹被这一句话给重重挑破,泪水接连不断地落下,全然没有止住的势头。
裴敛双眸微眯,隐隐觉得有些异样。
往常她都是哭得雷声大雨点小的,今日却是安静得不行,泪却落了一片。
见她确实不对劲,裴敛稍稍松开了手,偏下头看她:“你、”
怎知,他话还没说出口,姜钰雪一把甩开他的手,哭红着眼对他吼道:“我都说了我没有!”
“我没有对谁都这样!”
裴敛一怔,还未做什么反应,便听到她继续吼道。
“你以为我稀罕求你!”
“要不是没有办法,我这辈子都不想靠近你!”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臭男人!”
吼完,一边抹着泪转身自己跑到了前面。
裴敛见她要跑,伸手去抓她,竟是抓空了,只能对着她背影劝道:“你不识路,莫要跑那么快。”
姜钰雪快步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边哭边喊道:“我不要和你说话!”
暗道的上空,两道脚步声一快一慢。两人之间隔了两三个人的距离,一路无言地向前走。
裴敛偏头看向一旁才他肩膀高的小人儿,见她低垂着头捏着自己的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钰雪耷拉着唇角,眼神游离,心不在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从小到大,她就是家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姐姐美貌倾城,知书达理,是众多世家公子追求的对象。
弟弟能文能武,出类拔萃,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天才。
而她,分明夹在两个那么好的人中间,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出去总遭人笑话,说她怕不是捡来的、没人要。
但她也无所谓,家里人对她都很好,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小废物就冷落她。
她对这一切已经很满意了,只想尽可能地不给家里惹麻烦,让家里的人能继续好下去。
所以面对别人的恶意时,她也只是能让就让,能避就避,不去主动招惹麻烦。
现在家里需要她,哪怕是多么小的可能性,要她多么努力,她都愿意。
可她做的这一切努力,在他眼里却只是令人生厌的讨好和卖弄。
她真的是很差劲的一个人吗?
差劲到家里真的需要她的时候,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什么都回报不了?
她越想越烦,手指开始不自觉地抓着另一边的手背,指甲挠得上面一道道的红痕,即便是被泪水打湿了也没觉察到疼痛。
“你做什么?!”裴敛一把按住她的手,想将它分开。
但这人一生气后就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怎么拽都不肯松开。他怕伤着她,也不敢太过用力,反倒被她在手背上挠了几下。
姜钰雪趁机甩开他的手,警惕地连退了好几步,偏过头不理他。
裴敛看了眼手上的抓痕,蹙了蹙眉:“你到底怎么了?”说着,又向她走去。
见对方过来,姜钰雪往后退了一步,一下撞在了墙壁上,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她干脆转身面向墙面,蹲下身子,脸埋进膝盖,把手藏在胸前起来,不给看,不给碰。
裴敛轻叹一声,耐着性子走到她旁边屈膝半跪。白色的衣袂落在地上,染了地上的尘。
“姜钰雪。”他把手伸到她跟前,说道,“手给我。“
姜钰雪没回他。
“你若不给我,我便自己抢了。”裴敛最后劝道。
话落,姜钰雪竟是把肩膀再缩了缩,打定了主意不想理他。
裴敛沉沉呼出一口气,确认了周围没有什么奇怪的暗格后,抬手去抓她的手臂。
感受到对方的接近,姜钰雪歪过身子想躲开他,却是一下就被抓住了。
她身子猛的往后退,挣扎着想从对方的牵制中挣脱开。
裴敛本没多用力,见她一下把自己的手拽了过去,干脆整个手掌圈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回拉。
可他越使劲,姜钰雪就反抗得越厉害,甚至是疼得闷声叫了出来,也依旧不肯把手给他。
看她吃了疼,裴敛沉声劝道:“疼你就别反抗。”
听到这话的姜钰雪更加受了刺激,爆发出愈加猛烈的挣扎。
裴敛从未对女子这般动过粗,劝也劝了,就是下重手也留着点分寸。此时被她这般耗着,耐心也消耗了不少,手里加深力道猛的一拽,将对方的一只手彻底拽了出来。
姜钰雪瞬间失了重心,一屁股摔坐到了地上,情绪崩溃地大声哭了出来。
“摔疼了?”裴敛另一手扶住她的肩膀,避免她朝后再磕着脑袋。
姜钰雪趁机又想把手缩回去,被裴敛死死握在手中,指甲掐到他手背肉里都没有松开丝毫。
未果,她干脆又把脸埋进膝盖里,狼狈地哭了起来。
见她这样抗拒,裴敛没有再逼她,只是低头去看她那只手背上的抓痕。
红色的抓痕肿起一道道皮肉,有不少还破了皮,落在这如玉的小手上显得格外扎眼。
看着这些伤痕,裴敛不禁蹙眉:“你这样抓自己做什么?”
掌心中的小手还紧张地轻轻挠着。裴敛动了动掌心,将她的五指箍在自己的虎口间,避免她继续抓她自己,随后开口道:“我方才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不乐意了?”
“是我说的不对?我错怪你了?”
视线中,小小的肩膀颤抖着,像是受了极大惊吓的小猫,在走投无路后把头藏进某个狭小的洞里,逃避那些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
“我没有……”委屈的哽咽声从那一小团身板里传来,带着啜泣声断断续续的,“我没有对谁都这样……”
“你还说……”她把头往里再缩了缩,卯了股劲才说出来,“说我讨人厌……”
“没有人喜欢我……!”
说罢,难过的情绪一下决堤,泪水随着她的哭号一起涌了出来。
她一边哭着,嘴里还反复念叨着:“我没有用,我是废物,大家都讨厌我……”
裴敛闻言一怔,说道:“我并未这么说。”
“你有……你就是、你就是说了……!”姜钰雪呜咽着,嘴里含含糊糊说不清楚。
裴敛蹙眉,疑惑地顿了顿,尔后俯身向她靠近了些,诚声开口:“我没有说你没用。”
他看着她哭得颤抖不止的肩膀,耐着性子解释道:“我那些话的意思,是说你这样容易受人欺负,你既遭人欺负,又对人有所求,旁人便会看不起你,这样贬低自己,久了身边的人也会厌你。”
“为何要这样?你又没做错事,你不必什么事都这个姿态。”
他握住还在挠着自己手背的小手,将她弯曲的手指一点点拨开,抬眸看向她:“何必这样糟践自己。”
裴敛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维持着姿势,一下又一下地阻止她继续挠自己。
不知反复了多少回,姜钰雪总算没有再挠下去,稍稍抬起头,从膝盖边浅浅探出了对哭得红肿的眼睛,无言地偷偷盯着对方。
面前的人屈尊半跪于前,正垂眸握着她的手,面上没有神情,还是往常那副冰冰冷冷的模样,但是掌心却是暖和的。
对方自然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抬眸看向她的一瞬,姜钰雪“嗖”地一下又将脸藏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衣袂,白色的袖摆拖在地上,带着沙砾摩擦的声响向她靠近,又忽的停了下来。
姜钰雪眸光闪烁,又再缓缓抬头去偷看,一探,发现他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近得能在他的眼睛看到她自己。
“还有什么要我解释的?”裴敛弯下身凑到她面前,细细盯着她眼中的情绪。
姜钰雪又是一缩,但这次她没有把头埋回去,只是怯怯地看向他。对方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平稳的脉搏顺着掌心传递过来,自己耳边的心跳声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良久,她才用着哭哑了声音颤颤道:“那你呢?”
“嗯?”她声音实在是太小了,裴敛只得又往她跟前凑了凑,让她在他耳边重复一次。
雪松的香气缭绕到鼻尖,此时,姜钰雪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这股味道。
安逸的,纯粹的味道。
“那你……讨厌我吗?”姜钰雪说完,很快又把脸埋了回去,不敢去看他。
“我没有讨厌你。”她刚把自己藏起来,便听见裴敛回应了她。
姜钰雪攥在胸前的那只手紧了紧,又抬起头看他,确认道:“没有?”
“没有。”裴敛应道。
姜钰雪眼中的眸光亮了亮,又把头抬高了些,总算是把脸露了出来。
“那你……”姜钰雪又开口问话。裴敛见她仰着头,嗓子又是哑的,便把身子压低了些,把耳朵凑到她脸侧,听见她继续道,“你喜欢我吗?”
闻言,裴敛一滞,迟疑地眨了眨眼,偏头又对上她那充满期待的目光,眼都不眨,就这么盯着他。
见他沉默许久,姜钰雪眸中的神色又暗了下去,脸往膝盖里头一埋,连带着把他握着的那只手也收了回去:“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
怎就这么极端?
裴敛无奈地直起身来,看着她侧脸上压出的红痕,斟酌开口道:“就没有中间的选项吗?”
“有。”小团脑袋上下点了点。
“那便选中间那个。”裴敛妥协道。
姜钰雪探出半张脸,这回反倒是她变得迟疑了不少,试探道:“……又爱又恨?”
裴敛又是一愣。
这算是中间选项吗?
未果,他只得轻叹一声,再次妥协道:“我没有讨厌你,其余的,你自己想着便行。”
话落,裴敛重新摆正身形,与她拉开了距离。
他将要把衣服捋好,袖口却是被一只小手抓住,随后顺着他的袖口伸进去,抓住他的一只手腕,带到自己的身前。
“那我该怎么想殿下比较合适呢……”姜钰雪将他的手捧在身前,宽大的衣服下露出她纤细的腕骨,五指从他掌心摸索而上,尔后十指相扣,“殿下可以……示范一下吗?”
哭红的眼角还带着一点泪痕,小脸闷得红扑扑一片,目光纯粹地看向对方。
裴敛抬手向她靠近,姜钰雪下意识闭上眼,头顶忽的落下一阵轻柔的抚摸,随后听到对方平和的声音:“你方才做得很好,并非是无用之人。”
闻言,姜钰雪鼻头一酸,眼眶中瞬间盛满了泪水,一直绷紧的弦忽的解开,连同着压在心头的委屈一同消散。
“怎的又……?!”裴敛放在她头上的手一滞,下一刻便被她一下扑进怀中。
“殿下————呜呜呜呜…………”姜钰雪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一边大哭一边大喊,“我、我要跟殿下和好!”
“我要跟你和好!!!”
裴敛被她这猝不及防的一扑撞得坐在地上,脖子上挂着个人在他耳边大哭大叫。
“殿下……呜呜……殿下对不起,我、我骂你是臭男人……”
姜钰雪一边说着一边吸着鼻子,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大声道,“我、我说的都是气话,我给你道歉。”
“对!不!起!殿下!”
“对不起!!!殿下不是臭男人,殿下是、”
“殿下是香男人!!!”
说着,她一把埋进他颈窝,又蹭又闻。
裴敛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开:“姜小姐,请不要得寸进尺……!”
“殿下……!呜呜呜……”姜钰雪一边哭,一边伸长着手在空中比划着。
两人你来我推的纠缠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在太阳下山前出了暗道。
“殿下。”洛十一将姜子逸带回宫门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见裴敛和姜钰雪安然无恙的出来,心里暗暗松下一口气,上前汇报道,“殿下,已将姜公子送回了宫门处。那个车夫和几个贼人也已经拉回去派了人去调查,大抵明日就能回报。”
“嗯。”裴敛应着,回头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姜钰雪,转头吩咐道,“先带她去换身衣服。”
闻言,洛十一嘴角一勾,抬手把一直候在后头新月喊了上来:“小的已经备好了。”
作为殿下的贴身侍从,当然是要考虑周到的。
“新月。”姜钰雪见到她一脸担忧地跑上前来,赶忙唤了她。
新月上前看到她这身邋遢样,眉头直皱,关切道:“小姐,你怎么浑身脏兮兮的,摔着了?伤着没有?”
“没事,只是衣服脏了而已。”姜钰雪摆摆手,跟着新月一起上了车去换衣服。
裴敛看着两人上了车,经过洛十一时垂眸看了他一眼。
洛十一拱拱手,笑道:“殿下的在另一边。”
裴敛收回视线,走向姜钰雪上的那辆车,最后停在了车门处,转过身,令道:“都背过身去。”
-
皇宫内,姜子逸坐在宫门边的石狮上看着远处的街道,心中不安地等待着。
洛十一将他送回时,他曾问过等姜钰雪平安回来后,还能不能跟家里人见上一面。
洛十一摇了摇头,解释道:“有殿下在,姜公子大可放心,侧妃定是无事的。只是,此事起因尚未查明,为了避免生出其他的事端,恐怕不方便下车相见,只能路过时看一眼。另外,还请姜公子对此事保密,务必不与任何人说,包括姜丞相。”
于是,他便在这等啊等。每经过一辆车,他就焦急地往人家车里看去。若不是在宫里,恐怕都要被人当作强盗了。
“你!你个臭小子给我溜到这来了!”忽的,身旁响起了一个男子的骂声。
姜子逸转头看过去,唤了声:“爹,娘。”
“你这成何体统!”姜甫见他坐在那石狮上,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地面,命道,“快给我下来!”
姜子逸脚下一晃,从那石狮上跳回了地面。
姜甫瞪了他一眼,问道:“你跑哪去了?我和你娘在里头等着你,你倒好,四处鬼混!”
姜子逸嫌弃地哼了一声:“我本来就不想参与。我就是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阿姐。”
“然后呢?我们看了,她没来,这跟你四处鬼混有什么关系吗?”姜甫回道。
“我见到了,我还带着阿姐一块儿呢。”姜子逸反驳了一句。
“你见到了?”
“雪儿来了?”
闻言,姜甫和李兰惜异口同声问道,都睁着眼看他。
“不对,你个臭小子你!”姜甫回过神来,抬手打了姜子逸的胳膊,“你阿姐都嫁到王府去了,你怎么能随便带王府的人四处跑!”
“什么王府的人!”姜子逸偏身躲过姜甫的手,生气地回道,“阿姐就是嫁了,那也是我的阿姐,也是爹和娘的女儿,怎么就成王府的人了!”
“嘘!”姜甫见他说话这般不遮掩,忙打断他,“小点声!”
“那雪儿人呢?”一旁的李兰惜突然问道。
姜子逸跟姜甫吵嘴的动作一顿,犹豫片刻才回道:“她跟那个世子在一块儿呢。”
“跟殿下在一块儿?”姜甫说道。
李兰惜闻言,绕过姜甫走到姜子逸面前,一脸期待地问道:“那看她跟世子相处的样子,关系好不好呀?那世子瞧着,喜欢咱们家雪儿不?”
姜子逸扑朔了下眼睫,想起姜钰雪交代他的话,回道:“他们关系挺好的,我看他对阿姐也很好,娘不必担心。”
姜甫一旁站着,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方才宴席才刚要正式开始,裴敛却是提前离开了,放在以往,他只当是世子有极为重要的正事要办,但放在今日……
姜甫将姜子逸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小子是不是闯祸了?”
“爹,你说什么啊。”姜子逸未想到姜甫这般警觉,连忙否认。
“你小子老实交代!”
“爹!”姜子逸刚跟他犟着,视线里看见远远驶来的一辆马车上探出一个脑袋,“阿姐!”
姜钰雪已经换了身衣服,从马车里探出个脑袋:“爹!娘!子逸!”
“雪儿!”李兰惜见到姜钰雪,笑得灿烂,冲着她摆摆手。
姜子逸看见她安然无恙,心里终于是松了口气,看着她的笑脸也忍不住跟着她笑了出来。
多日不见,姜钰雪实在是想念得紧,见到家人的这一刻,天底下的所有烦恼都跟不存在了一样,嘴角一直就没放下来过。
李兰惜在这间隙间往姜钰雪身后探了探,见到两人并未有什么接触,不皱眉。
姜钰雪心里一跳,想起姜子逸同她说过娘担心她和夫君关系不好的事,不禁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车厢内,裴敛与她并排而坐,窗上滤进的夕阳将他的侧脸勾勒得精致,他呼吸平缓,撑着下巴靠在另一边的车窗边闭目休息。
姜钰雪攥了攥手,心下一狠,抓着他的衣袖撅起唇往他侧脸冲去。
被她拉了一下,裴敛以为她有何事,睁开眼转头面向她。
下一刻,柔软的触感在双唇间展开。
车厢外围观的人顿时发出一阵呼声。
李兰惜在这片呼声中高兴得直拍手:“好!好好好!果然关系很好!”
留着姜甫和姜子逸在一旁目瞪口呆。
车厢内,两人四目相对,瞳孔里映照着各自诧异的目光。
姜钰雪率先弹跳闪开,看着面前的人脸色冷得吓人,忙求饶道:“你等等!你听我解释!不是我亲你的!你听我解释!”
她一边辩解着,还不忘跟对方讨价还价:“你等会儿!我再看一眼我家里人,你等会儿!”
“爹!娘!子逸!”她又重新探出脑袋,用力挥着手,“下次见!”
裴敛看着她面上洋溢的笑容,无奈叹了声气,又靠回了窗边,摸了摸唇瓣。
罢了,回去再教训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4-30
第24章 第24章 甜的
回府的路上, 姜钰雪一路绷直着身板坐在离裴敛最远的地方,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马车回到王府时, 门前早已点起了明灯。
随着马车停靠在王府门前,一直垂眸倚靠在车窗边休息的裴敛睁开眼,抬眸往斜对面看去。
从方才逐渐驶近王府时,他就一直能感受到一阵视线,现在睁开眼一看,果真是见到角落里那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醒、醒了!
姜钰雪警惕地缩在角落,后背贴着车门, 紧张地抓着车门把, 如临大敌。
一路上她都想好了, 她不过是不小心亲了他一口, 应该不至于要了她这条小命。
而且,那、那可是她初吻……谁占谁便宜都不知道呢!
“姜小姐。”
来、来了!
姜钰雪强压着心头的慌乱,紧张得连头顶翘起的碎发都要立起来了,强装镇定地等候着他继续说道。
“今日发生的种种, 还请对任何人保密。”裴敛说着,缓缓坐直了身子,“以免妨碍到我办事。”
对于这些什么权术、什么阴谋的, 姜钰雪也不懂,也没能力去懂。
今日她也不过是差点被几个贼人给劫路卖了去,听他这样要求,便也听话地点了点头。
见她老实应下了,裴敛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看她还一直盯着自己,遂问道:“有事?”
姜钰雪脑袋一缩,直摇头。
裴敛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她一番, 开口道:“那便去休息吧。”
闻言,姜钰雪心头一跳。
这、这是放她走了?
“遵、遵命……!”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车门,提着裙子就要下去。
怎知,这脚才跨出一步,就听到身后人说出骇人的两个字:“等等。”
姜钰雪肩膀一颤,后背袭来一阵寒意。
“其余的,算你欠我的,我都给你记着了。”
对方说话的声音里没有情绪,却莫名有股威慑力,吓得姜钰雪不敢回头。
似是说完了话,对方总算真的松了口:“走吧。”
姜钰雪一个激灵,飞快跳下车,提起裙子就跑:“殿下再见!”
她往前跑没几步,又七拐八扭地跑回来拉住了新月,抓着她就跑:“快、快跑!”
新月被她这咋咋呼呼的模样给整懵了,疑惑道:“小姐?跑、跑什么呢?”
当然是……
当然是在他改变主意之前快跑呀!!!
月色下,裴敛徐徐走下车,看着蹦蹦跳跳的小人掩入了远处的绿茵之中,叹出长长一息。
尔后,又很快换回了平日里那板正的神色,命道:“回书房。”
-
姜钰雪带着新月匆匆溜回了自己的屋内,一下累得倒在榻上。
今日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整整把她好几日的力气都给耗掉了。
“小姐。”新月走进寝室,唤道,“小姐,先起来用膳吧。管事说,今日殿下吩咐了,让小姐在自己屋内用膳便行,下人已经送来了。”
听到这话,姜钰雪才想起自己除了早膳外,就再没吃过饭了,肚子忽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她忙爬下榻走到前厅去,大口地吃了起来。
许是饿急了,平日里觉得没啥味儿的白切鸡都美味极了。
用完膳后,她在新月的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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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舒舒服服地沐浴了一番,穿着新做的春衫中衣窝回了自己榻上。
“可是要奴婢给小姐按按脚?”新月给她挂在榻边的小脚丫擦好了香膏,问道。
“嗯。”姜钰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应道。
她今日走了好多路,脚丫子早就累得发酸了,叫新月这么一按,不禁嗷叫了一声。
“呜呜呜……”姜钰雪一张小脸疼得皱巴巴的,不住让新月轻点。
看着手里红彤彤一片的脚底板,新月皱眉问道:“小姐,你今日是怎么了?走那么多路呀?”
“呜呜呜……我今天……”
她张口就要哭诉被打劫还掉进暗道里的事,又忽的想起裴敛说的话,一下闭上嘴,把这些事情全部吞回去,最后剩下一句:
“我今天亲了他。”
“啊?!”新月惊得手下用力,疼得姜钰雪嗷呜一声叫了出来。
“疼!疼!你轻点!冷静点!”姜钰雪抓着床褥哀嚎着。
“对对对不住小姐!”新月忙松开手,给她揉了揉,歉声道,“我只是听到小姐和殿下有进展了,情绪有些激动……”
“哎哟……”姜钰雪努努嘴,懒懒地抓过被子盖在自己肚子上,解释道,“我们只是不小心亲到而已,哪有什么进展。”
指不定还记仇上了呢……
“那、”新月好奇地眨了眨眼,问道,“那小姐……什么感觉呢?”
“什么什么感觉?”姜钰雪疑惑道。
新月从记事起便在姜府给自家小姐当贴身丫鬟,自然也还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她抿了抿唇,红着耳尖解释道:“小姐给我的画本子里说,亲吻,就是……软软的,甜甜的,快要化掉的感觉。真的是这样吗?”
那些画本子是姜钰雪的姐姐姜芸订的。那时候姜钰雪经常感染风寒,得在家养身子。她姐姐怕她闷,便找了人定时送些新货上门。
但姜钰雪其实不爱看那些,她更喜欢看别人闯荡江湖,经营发家,别的那些便都送给了新月看。
闻言,姜钰雪转了转眼珠子,吧唧了一下嘴巴试着回味了一番。尔后没什么情绪地回道:“忘记了,没在意。感觉没啥味儿,还不如刚才吃的大鸡腿呢。”
说完,她一把将被子扯过头顶,整个人埋了进去:“睡觉!”-
浴室中,裴敛脱去了衣物,泡进浴桶内。
方才在书房中听洛十一的汇报。
两人原只是出行用膳,途中车夫行驶的方向不对,发现时车夫已经遇害死亡。
紧接着,马车遭遇碰撞,两人跳车后,又被贼人劫道。
听贼人所言,他们是受人指使,目标便是车上姜钰雪。
“那几个贼人,有人招了吗?”裴敛对着屏风后等候着的洛十一开口道。
洛十一回道:“方才负责审讯的人来报,说是已经招了,但他们也不知道对方具体的身份。”
“只说找他们的是一个身量不高、瘦瘦的、声音细弱的男子,身上穿了件深灰色长衫,内里的袖口锈了点竹叶,手腕上有颗痣。”
“对方极其谨慎,来时还遮住了面容。”
“对方先是付了一笔钱,剩余的说在事成后再给。于是,那几个贼人先是买通了那个车夫,在杀了那车夫后,再实施的打劫。”
“别的,再无其他了。”
洛十一将收到的情报一一说给了裴敛听,等候他的下一步指示。
裴敛听着他说的话,陷入沉思。
上位者派下人办这种事,多是派些地位低的且不直接与自己有关系的人。
这样的下位者,即便是穿衣也讲究个外衫内衬配绣纹,想必自身也有一定的地位。那么他上头的人,自然要比他高贵上不少。
且又选了姜钰雪为目标,而不是她的弟弟姜子逸。
但即便姜钰雪再怎么闯祸,也没道理会招惹到这样的人。
那么便很可能是冲着他来的了……
加上那贼人对那来者的描述,莫不是……宫里的太监?
“我等会给你份名单,你派人去查。”裴敛开口吩咐道。
“是。”洛十一应下,在原地又候了会,见裴敛没有再说话,遂开口问道,“殿下,小的多问一句。”
“说。”
“殿下手上的伤……可是需要小的找府里的医师给你上个药?”
闻言,裴敛一怔,抬手看了眼手背上被抓破的一道道痕迹,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今日经历的诸多事情。
水面波光粼粼,他擦了擦唇瓣,自言自语道:“怎么到现在还是甜的……”
“殿下?”洛十一没听清。
裴敛晃过神来,回道:“不必,猫抓的。”
尔后,又轻轻叹了声:“……也不知该说她胆子大还是胆子小。”-
翌日,裴敛天不亮便出府去办事,未在府中用早膳。
他平日里并不需要上朝,本是想借着那日宴席,便将近日调查刘远一事的进度汇报给皇上的。
裴敛到时,正殿内上朝的官员已经陆续按官职站好了位置。
最末的官员见到他进了门,吓得忙让了道。
动静惊动了前一排的官员,就这样一排接着一排给他让出位置,一直让到了姜甫的旁边。
姜甫自然也是吓了一跳,面上还是维持着镇定,作揖道:“殿下。”
裴敛颔首应道:“姜大人免礼。”
两人还未多说几句,金黄冠服的老皇帝李贺便走上了高台,众官齐齐行礼。
“砚初?”老皇帝看到那与众不同的黑色官服,一眼便认出了裴敛,“你怎么来了?”
砚初是裴敛的字,如今也只有老皇帝会这么唤他了。
“陛下。”裴敛回道,“臣未按约赴宴,多有得罪,今日特来请罪。”
老皇帝见他这般较真,笑了笑,挥手让众人都起身,说道:“你这小孩儿什么样的,朕还能不知?定是有要紧事,今日还特地让阿珣去给你传话,改日再来,没想到你亲自来了。”
裴敛一怔。
三皇子去了王府……?
“等你下朝回去,兴许还能碰上一面。”老皇帝继续道,“还有什么要报的,你先说吧。”
“是。”裴敛应道,没有在此事上继续多想,将此前调查刘府一案的进度一一说明。
“前侍御史刘远非法收受贿赂,在审讯后供出关联官员数名均已认罪。”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此案本应就此结了,但……臣认为还有些许疑点。”
“其女身上佩戴的蓝色玛瑙属进贡给朝堂之物,属实不该是这些人所能接触的。”
“恳请陛下让臣做进一步调查。”
老皇帝听着,点了点头:“嗯,朕准了。”
“谢陛下。”裴敛回礼道。
“对了,”老皇帝忽然开口道,“朕还想问你呢,朕赐你的那个侧妃,你可喜欢?”
裴敛一愣,没料到会被问这种问题,张合着嘴正欲说些什么。
见状,老皇帝反应过来,开怀笑道:“是朕失言了。朕见到你心里高兴,一下忘了还在上朝呢。咳、咳咳咳……!”
他说着,忽然咳嗽起来,引得众官心惊胆颤。
“陛下……!”裴敛忙关切道。
老皇帝摆了摆手,说道:“无碍,人老了而已。”
“下次来见朕时,把她也带上吧,好让你隔壁那个也瞧瞧。”
台下的姜甫被点到名,忙作了个揖回应。
裴敛同样应道:“是。”-
王府内,姜钰雪闲来无事,蹲在鱼塘边盯着水里游着的鱼。
水面的波纹折射出日光,水里红白色的鲤鱼摆动着有力的尾巴四处窜着。
姜钰雪看得专注,忽然身子被一道黑影罩住。
她抬头去看,见到阴影下,一个熟悉的面庞映入眼中。
“又见面了,姜姑娘。”李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着同她打了声招呼。
姜
𝑪𝑹
钰雪想起了他,起身看着他说道:“你、你是上次那个……”
“我姓李。”李珣自我介绍道。
“……李公子。”姜钰雪顺势唤道。
“嗯。”听她叫自己,李珣笑得眉眼弯弯,尔后开口问道,“我来找你夫君,你夫君可是在你院里?”
姜钰雪心里感到有些怪异。
若是来找裴敛的,应当有管事领着,怎会来问她呢?
但她还是摇摇头回道:“没、没有,他今日出去了。”
“这是你的院子,他有他的院子。”李珣顾自越过她,好似根本不在乎她的答复,忽的又弯下身问道,“你们晚上不睡一块儿?”
姜钰雪一惊。
这、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会问这种问题?!
她、她跟裴敛关系不好,看上去有那么明显吗……?!
“哈哈哈,失敬失敬,我同你开玩笑呢。”李珣见她愣住的神情,开怀笑起。
姜钰雪被他说得有些为难,不禁低头看了看别处。
李珣看着她苦巴巴的神色,面上笑意越发的深,视线顺着她的脸往她的身子移去,游过她白皙的脖颈,落在了那沉甸甸的软绵上,眸色骤然暗了暗。
姜钰雪不擅长应对陌生人,更何况面前这个人还是名男子。
她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跟前,抬起的大掌呈现着抚摸的姿态,忽的靠近她的脸颊。
她心头一跳,慌乱的情绪涌上心头。
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姜钰雪。”
第25章 第25章 过来
裴敛下朝后并未多留, 即刻便回了府。
果不其然,刚进门便见下人候在门口, 边急忙解释着,边将他往府内引。
管事原是将三皇子带到正厅去的,但三皇子执意要在府邸走走。
皇子身份尊贵,管事也不敢忤逆他,只能随着他的意。
三皇子李珣性格高傲、我行我素,裴敛对此并不意外,很快便在不远处的鱼塘边看到了他。
此时的李珣正微弯着腰背对裴敛, 不知在做什么。
裴敛本想开口叫他, 却见对方脚边露出一小块藕色的裙摆, 不禁眉头一蹙, 随即改口叫道:“姜钰雪。”
浸溺在慌乱中的姜钰雪心里忽的一颤,像是被人从水里一下抓起来一般晃过神,下意识求助道:“殿下……!”
即将触碰到脸颊的手在空中一滞。
李珣直起身,偏身往回看去, 露出了被他挡在身前的小人儿。
裴敛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觉察到那张脸上拼命压制着的失措,沉声命令道:“过来。”
“哎呦……”李珣转身面向裴敛, 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说道,“别对个小姑娘这么凶嘛。”
裴敛对上他的视线,淡淡唤了声:“三殿下。”
李珣挑了挑眉,戏谑着回了一句:“世子殿下。”
面对他的戏谑,裴敛没有作出回应, 只是颔首应了句:“叫三殿下见笑了。”
“哪有哪有。”李珣豪爽地摆了摆手,打量了裴敛这一身黑色的官服,新奇道, “倒是没想到,裴兄今日竟然上朝去了。”
此时,站在李珣身后的姜钰雪早已吓出了层冷汗。
三、三殿下……?!
那不就是……皇子吗?!
姜钰雪开始回忆起自己先前的在李珣面前的种种行径,懊悔之余又感到害怕。
但好在裴敛回来了,她应当不用再与这个大人物打什么交道,于是赶忙低下头,尽可能让对方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抬步准备往裴敛那边走去。
怎知,她这一步才刚抬起,跟前那双锈了金丝龙纹的黑色皂靴就先她一步跨了出去,一脚踩在了她前头的路上。
姜钰雪赶忙停下脚步,心里惊险得扑通乱跳。
差、差点就坏了规矩……!!!
皇子尊贵,若是行于同道,像她这样身份的人是不得走在皇子前面的。
这也意味着,只要李珣走一步,她和裴敛之间便永远隔着一个他。
姜钰雪无奈,只好苦着张小脸,暗戳戳地跟在他后面一点一点地挪着。
裴敛看着这一幕,抬手理了理袖摆,不留痕迹把身子偏了偏,回道:“亲王世家亦是朝廷之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职责所在罢了。”
“三殿下这般说,反倒让我惭愧自己先前是否有所懈怠了。”
“诶诶诶!”李珣伸手打断他,一脸惶恐地向他走去,“我可没这么说啊!”
金丝龙纹踩在道旁的鹅卵石上,踏出一声声躁响,逐渐往裴敛的位置靠近。
跟在他身后的姜钰雪也终于能跟着动起脚,往裴敛那边过去。
“我受父皇之命,一早上赶过来却是跑了个空,同你说道两句罢了,岂敢有此意,还求裴兄可莫要折损我。”
他说着,抬起下巴点了点裴敛身后的管事,继续解释道:“我来时,你们这的管事同我说你出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可父皇又让我千万把话带到,我这圣命难违的,只好在你这府里转转了。”
“闲来无事,碰上了你这小侧妃,便和她聊了几句。”
“挺愉快的,并没什么。”
说着,忽然转身弯下腰凑近姜钰雪: “是不是?”
姜钰雪低着头走路,忽的前面的脚步一停,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岂料对方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面前,近得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再往前一毫便要碰上了。
她脚下猛地停住,踩着鹅卵石往后一滑,整个人失去了重心。
见状,李珣嗤笑一声,目光转向那节柳腰伸手要去揽住她,却是看着对方从自己身侧被另一只手给捞了过去,自己反倒抓了个空。
“你过来,莫要顶撞到皇子。”裴敛将姜钰雪拉至身侧,作势说教了她一番。
李珣抓了抓空无一物的掌心,暗自哼笑一声,敛起双眸中的愠色,回身笑道:“怎会,一个小姑娘而已,能将我如何呢。”
裴敛松开放在姜钰雪腰上的手,示意她在他身后站好来。
抬手之时,却是感觉到袖下的尾指被她抓住,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
他顿了几息,尔后转睛看了一眼身后的管事,又回眸说道:“你今日应当有事要受管事指教的,为何在此?”
姜钰雪本就吓得不轻,忽然被他莫名其妙地责问了一番,眉尾一下耷拉了下去,看上去可怜极了。
老管事察言观色,很快便知晓了裴敛的意思,压弯着腰垂首上前。
裴敛顺势在袖下握住她的手,将她悄悄推了过去。
老管事即刻开口道:“请侧妃随老奴来吧。”
直到这时,姜钰雪总算是晃过神来,老老实实地跟着管事往另一边的道上走去。
李珣看着这一幕,饱含疼惜地摇了摇头,目光随着姜钰雪离开的背影游荡着。
“三殿下,”一直没有主动搭话的裴敛忽然对他开口,侧身空出通往正厅方向的路,示意道,“请。”
李珣将视线落回他面上,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嘴角,抬步走了-
院内,老管事总算是将姜钰雪送了进去,暗暗长舒口气。
方才在那鱼塘边,见到李珣忽然接近姜钰雪,他一把老骨头也吓得不轻。
李珣作为三皇子,虽是庶出,却比其他皇子还要嚣张跋扈。
表面上似乎与谁都能谈笑一番,实际是花言巧语、处处算计,没几个人敢招惹这个笑面虎。
老管事虽早便知晓此人不善,却是没想到他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明着来。
若当真要出什么事,就是把他这条老命搭上去,那也得护住端王府、护住世子的颜面和名声。
姜钰雪被管事送回寝屋,整个人像泄了气一样趴在桌上。
新月这头还在收拾着东西,听见她回来的动静,便赶了过去:“小姐,你回来了?”
姜钰雪见到新月过来,一把抱住她在她怀里哭嚷着:“呜呜呜……好吓人……”
“难怪爹爹
𝑪𝑹
都不带我去参加什么宴席……”
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新月一边听着,眉头皱得越发的紧,赶忙倒了杯水让她压压惊。
“咳咳……!”一旁的管事见缝插针出了声,开口道,“侧妃还需得多加锻炼才是。今后,若是殿下需要带你去见个什么人,才好遇事不惊。”
姜钰雪努努嘴,委屈地喃喃了句:“那便不带我去呗……”
然而,这句话却是分毫不差地进了管事的耳朵,惹得管事眉头一蹙,叹劝道:“侧妃,老奴本也不愿说你。但如今你已经进府多日,除了成婚那日外,殿下可是一次都没有来你这里留宿过,甚至连你的院子都未踏入。”
“你可是殿下的第一任妃子,应当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才是!”
闻言,姜钰雪被说得脑袋嗡嗡响。
说要指教她,不是只是演的吗?
怎么来真的啊……
“我也想啊……”姜钰雪无奈嘟囔着,小嘴愁得撅起,“我昨日还……亲他了呢……”
她一边说着,无辜地瞟了瞟管事。纤长的眼睫可怜地打着颤,委屈巴交的。
管事一愣,左右看了看旁的人,低声问道:“……殿下什么反应?可是推开你了?”
姜钰雪抿了抿唇,应道:“没有。”
还补了一句:“他就任我亲了。”
管事眼睛一亮,手掌暗暗攥了个拳。
能成。
“咳咳……!”他故作姿态地清了清嗓子,悄声道,“那侧妃还是做得不错的,只不过殿下这边或许只是差了一些火候。”
“看在侧妃有心的份上,老奴且帮你一次,让殿下能在你这留宿一回,侧妃且候着吧。”-
另一边,裴敛和李珣两人在正厅聊了一阵便到午时了。
皇子专程赶来,于情于理是要留他用完午膳再走的,却是被李珣给拒绝了。
裴敛也没再推诿,送他上了马车。
临行前,李珣靠在车窗边说道:“对了,父皇让我关切一句,不知端亲王近来如何?”
裴敛顿了顿,回道:“感谢陛下关照,父王……别来无恙。”
话落,李珣点了点头,马车便驶离了王府。
裴敛看着远去的马车,想起方才李珣和姜钰雪两人呆在一起的情景,开口道:“派个府内的医师去看看她的情况。”
下人闻言应下,转身便要走。
裴敛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尾指,思忖几息,又唤道:“慢着。”
他轻叹一气,开口道:“罢了,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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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屋内,姜钰雪送走了管事,趴在桌上偷偷吃着姜甫先前给她送来的点心,耳边听到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侧妃、姜侧妃……!”往常守在院门处的侍女忙跑到寝屋门口,急忙说道,“世、世子殿下来了!”
“啊?!”姜钰雪“唰”的一下直起身,惊讶道,“这、这就来了?!”
第26章 第26章 殿下,你再动就出来了……
虽说管事同她说了会给她支支招, 帮她和裴敛增进下感情,但这也太快了吧!
姜钰雪赶忙坐起身, 一把抓起碟子里余下的几个糖饼,哐哐塞进嘴里。
“小、小姐?”新月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你、你在做什么啊?殿下来了……!”
“唔唔唔……!”姜钰雪一张小嘴早就塞得鼓鼓囊囊,还在狼吞虎咽地继续塞着,恨不得自己长多一张嘴,焦急道, “这个、这个现在不吃完, 晚点就不好吃了!”
新月看着她满嘴的糖饼馅子, 心急如焚:“小姐!都这时候了你还在吃!你也太……!”
太馋了!
“殿下。”
“世子殿下。”
“殿下。”
……
门外, 侍女们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变得愈加清晰,随着一道平稳有力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一双黑靴踏了进来。
见到人来,姜钰雪捂着嘴连忙转过身去, 嘴里还在使劲咀嚼着。
新月低下头行了个礼,弯身从屋内退了出去,将房门阖上。
一时间, 周遭一片寂静,屋内、乃至整个院内,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裴敛站在进门处,并未继续走进去。
自打成婚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进到这院里头, 更是第一次踏进她寝屋。
屋内弥漫着栀子花的香气,四角摆放的花瓶中插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卉,纯白的花瓣上渗着晶莹的水露, 显然是今日刚换的。
两人沉默片刻,裴敛率先开口道:“姜钰雪。”
姜钰雪背对着他,嘴里还在一个劲地嚼着。
她方才塞得太多,咬得腮帮子酸酸的不说,又因为吞下去时那糖饼太黏糊,将喉咙撑得有些发疼。
但她又不好让他发现,只能捏紧了拳头努力往下咽,憋得眼泪都出来了。
见她一直未有反应,裴敛往里走了几步,偏头去看她,重复道:“姜钰雪?”
姜钰雪闻声转过头去,微蹙的黛眉下,一对黑色的明眸蓄着泪水,迷茫焦愁地看向他。
裴敛被她看得一怔,视线悄声探向她的脸。
见她一手拿着帕子捂在唇上,微微发红的鼻尖轻声啜着,不由得眉心一跳,低声问道:“怎么了?”
姜钰雪没回答他,只是有些为难地回过头,暗暗咽了咽嘴里剩余的糖饼,抓了抓拳头。
这糖饼也忒难咽了……
裴敛瞥了眼她攥紧的手,伸手将两指钻进她虎口收起的缝隙里,将她的手指撬开,说道:“别挠。”
接着,把那小手握在掌心,耐心问道:“此前我不在时,你可是遭遇了什么?”
姜钰雪用帕子挡着下半张脸,回过头去看他,这才恍然发现对方今日的打扮与往常全然不同。
黑色的官袍腰带紧系,没了外袍的遮挡,宽肩细腰的线条一览无余。头上的青丝尽数束于冠中,比起往常半髻的模样更显矜贵。
姜钰雪吞下了嘴里最后一点糖饼,目不转睛地盯了他片刻,摇了摇头。
“没有?”裴敛确认道。
姜钰雪又再摇了摇头,小声道:“没、……”
掌中的手已经放松下来,裴敛缓缓地松开,抬脚便要往后撤一步。
觉察到对方要同自己拉开距离,姜钰雪忙攥住他的手指,牢牢抓着。
“有……!”直觉告诉她,现在若是直接回答了,他便要走了,那就白白浪费了管事给她找来的机会。
抬起的脚再次放下,裴敛闻言问道:“何事?”
何事……
她也不知道啊!
姜钰雪低头不敢看他,下意识紧张地攥紧了手,喃喃道:“殿、殿下……可以跟我到里面说吗?”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带到办事的地方再说……!
闻言,裴敛顿了顿,瞥了眼被屏风挡住的寝室。他环视了一圈,又看了眼抓着自己的手,犹豫片刻后,还是妥协道:“好。”
姜钰雪暗暗长舒一口气,牵着他转身将他带进寝室中。
屏风后,干花香料还在炉火上烘着,空气中弥漫着花香。
裴敛没有多看,只是一直将视线放在她脸上,问道:“可以了吗?”
姜钰雪低着头,表面维持着沉默的模样,心里实则已经不知所措到想嗷嗷乱叫。
裴敛见她还犹豫着,开口道:“此处只有我们两人,我回府时、亦或是我回府前你遭遇了什么,你大可放心同我说。”
话落,他思忖了几息,又补充道:“我不恼你。”
听他这般说,姜钰雪忽然有了个想法,试探道:“殿下来时,看到什么了……?”
裴敛看她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便弯下身与她平视道:“我来时,你正被他挡着,我看不见你。我只是见到地上的裙摆,隐约觉得是你,便叫了你一声。”
他细细看着她眼里的神色,轻声问道:“他当时,可是对你做了什么?”
姜钰雪一手抓着他,一手攥着裙子,回道:“他当时……突然间凑得好近……看我……”
“……凑近看你?”裴敛蹙眉问道。
“嗯…
椿?日?
…差不多……”姜钰雪说着,抬步走近他,伸手摸上他的脸,“这么近。”
裴敛被她摸得一怔,下意识抬手覆在那只手上。
微凉的指尖在脸上留下柔软的触感。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能清晰看到对方根根分明的眼睫,近到能嗅到对方裹挟着香甜气味的呼吸。
裴敛晃过神,将她的手拿下来,拉开了距离,问道:“他碰你了?”
姜钰雪心虚地眨了眨眼,否认道:“没、没有……我就是……示范一下。”
裴敛按着她的说法思忖了片刻,随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道:“你将头发撩起些,我替你看看脖子上有没有东西,毒粉、或者银针这些。“
“哦,好。”闻言,姜钰雪抬手将头发用手束起。
她今日只是扎了个半髻,长长的青丝披散开,从她的掌心不停地滑落。
见状,裴敛犹豫几息,微微弯身,说了句:“失礼。”尔后,抬起手掠过她的脸颊,撩起了她的长发。
修长的手指插/进青丝的深处,带着阵阵酥/麻感。
姜钰雪忍不住缩了缩脑袋,脱口而出:“……痒。”
裴敛手上的动作放轻了些,凑近她说道:“忍忍,很快便好了。”
手指在青丝间穿梭着。
出来,再进去。
出来,再度进去。
一下下地反复着。
姜钰雪着实怕痒,干脆闭上了眼,高高地仰起头露出雪白的脖颈。
不知何时,耳边只剩下对方平稳的呼吸声。
姜钰雪微微睁开眼,看见对方的脸凑在自己的颈窝前,全神贯注地查看着。
纤长的眼睫遮挡住他的眼眸,在眼睑下投落一片阴影。
姜钰雪看着他专注的神色,暗自定了定心神,袖下的手用力一攥,抬手捧起他近在眼前的脸猛地吻上去。
裴敛正专注着,对她没有设防,被她摸到脸的一瞬便抬眸看了她,在她突如其来的贴近下下意识后退,抬脸躲过她的吻。
但姜钰雪依旧紧紧追着他,抓着他的衣领整个人欺上去。
裴敛后膝盖磕在了榻沿,姜钰雪顺势整个人跳起来,两脚勾住他的腰,用全身的重量将他压倒在榻上。
随后,骑着他的腰将指尖伸进他衣领之下,用力一扯,外衣和中衣一并敞开,露出了其下精壮的肌肉。
看着方才还可怜兮兮的小人儿,现在竟然胆大包天地骑在自己身上,裴敛呵斥道:“姜钰雪……!下去!”
“我不!”姜钰雪双手撑在他胸前,气喘吁吁地反抗道,“殿下,你就从了我吧。”
细腻的玉手贴着他胸口起伏的肌肉攀行着,指尖滑过那敏/感的一抹,往半遮半掩的地方继续探索。
裴敛压制着气息,一把抓住她的手怒斥道:“姜钰雪……!你胆敢骗我!”
“我哪有骗你!”姜钰雪皱着张小脸反驳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你还说没有!”裴敛反驳回去,“你方才在前厅佯装得那样可怜,我当真以为你受欺负了……!”
姜钰雪夹着他的腰,用力地挣扎着,一边回道:“我哪有佯装!我就在那站着,是你自己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来关心我了。”
“一看到我就想关心我。”
“你是不是喜欢我!”
裴敛被她这无厘头的话说得一怔,一下怒而坐起,打算逼她下去。
姜钰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起身给抬得悬空震了起来,一把抓住他裤子的系带往下扯,露出了小腹处两道精致的肌肉线条。
裴敛飞快抓住她的手,坐起来制止道:“松开……!姜钰雪!”
姜钰雪勾着他的腰不愿下去,见他凑近,不管三七二十一,撅起嘴对着他就是一通亲。
裴敛忙拉开距离躲闪,躲开了唇,躲开了脸,却是被她从脖子一路亲到胸前。
柔软的触感顿时遍布全身,带着她唇瓣留下的津液似火般滚烫。
姜钰雪乘机再度压了上前,把他推回榻上,手里抓着他裤子的系带解了起来:“遵命殿下,我这就给你松开。”
系带的一边窸窣一声松开,裴敛死死按住对方的手,怒斥道:“姜钰雪!我是近来对你太好了,让你得寸进尺!松手!”
“我不!”姜钰雪也不管手里缠着一堆不知道是哪和哪的系绳,一股脑地解着那裤子的系带。
裴敛忍无可忍,抓着她的手往上抬起,撕拉一声,姜钰雪的襦裙骤然松开,滚出了大片。
两人的动作即刻停止。
原本吱呀作响的床榻也停下了动静,只剩下床帘还在轻晃。
裴敛紧闭着眼,脸偏向别处压制着气息。
姜钰雪双手捞起溢出的一片,往衣服里兜了兜,开口道:
“殿下……你再动,就出来了……”
第27章 第27章 唇印
烘烤的花草持续散发出香气, 炭火打出噼啪作响的星火,两道忽轻忽重的气息在这片寂静下被无限放大。
“姜钰雪……把衣服穿好……”裴敛紧闭双眼, 头偏向一侧。
姜钰雪拉着裙子的边缘,说道:“穿不好了,殿下。”
裴敛闭着眼看不见,心里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疑惑道:“……什么?”
“系带……”姜钰雪轻轻扯了扯衣服,胯间裤子的系带便松了些许。
裴敛按住她的手,制止道:“你莫要再乱来!”
姜钰雪努努嘴, 解释道:“系带被我不小心绑在一起了, 打了个死结, 我解不开。”
“系带……?”裴敛蹙眉。
“嗯……”姜钰雪提着裙子, 说道,“绑一块儿了。我要把裙子穿好,就把你裤子解开了;你要把裤子穿好,就把我裙子脱了。”
“你选吧。你要脱裤子, 还是脱我裙子。”
闻言,裴敛不可理喻:“为何是我选?”
“我让着你呢!”姜钰雪见他不大乐意,干脆自己做决定, “那我选脱你裤子。”伸手便要扯起那系带。
裴敛感知到她的动作,抬手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扯到自己身前,一手环在她后背将她按在了自己身上。
“别动!”
温热的掌心按在赤裸的背上,惹得姜钰雪一颤,纯白无瑕的肌肤上蝴蝶骨微微一动, 娇弱得令人怜爱。
姜钰雪被他按住,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身体相贴。小腹处的间隙忽的被一只手闯了进来, 莫名开始摸索着。
“……痒。”姜钰雪下意识躲闪着,又被裴敛按了回去。
“别动,我把结解开。”裴敛令道。
两人平躺着叠在一起,系带的结还没解几步,便被姜钰雪的小腹给压住。指尖只是在她的小腹上划了几下,她就受不了开始发出嘤嘤的埋怨。
“忍着,别叫唤。”裴敛又令道。
姜钰雪努力地闭上了嘴,将那些抱怨吞在喉间,转而变成了忽轻忽重的呻吟,身子也控制不住地在他身上扭着。软绵似水般,没有任何遮挡地蠕过他结实的肌肉。
裴敛浑身一僵,抓住她的腰:“别动……!”
“可是真的很痒……”姜钰雪耷拉着唇角,可怜兮兮地喃喃着,“我很怕很怕痒的……”
裴敛轻叹一声,无奈环住她坐起身来,微微弯下身让两人之间空出些缝隙。
姜钰雪被他抱在怀里,脸颊在他胸膛上压出个小包。对方的发冠早已散开,青丝挂在她肩膀上,随着他的动作滑到后背。
她在这丝丝缕缕中偷偷盯着他的双唇,等待下一次进攻的机会。
余光之间,发现了那时常令她感到骇人的愠色中,这次竟带了丝无奈。
好像生气了,又好像没有。
姜钰雪读不懂他。
“殿下……”姜钰雪伸手靠近他的脸,被裴敛一把抓住。
“你又要做什么?老实些。”裴敛训道。
姜钰雪也没有挣脱,只是依旧盯着他的眼睛,开口道:“我上次亲你,你是什么感觉?”
裴敛闻言一怔,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我听说,”姜钰雪见他没回话,继续道,“如果喜欢对方的话,亲吻就是软软的、甜甜的、快要融化掉一样。”
她说着,将脸挪到他视线内,直勾勾地看着他,问道:“殿下……有感觉吗?”
裴敛呼吸一滞,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眸中闪烁着
??????
移开视线。
姜钰雪追着他移开的视线,把头又探了探,期待地追问道:“有吗?”
裴敛顿了几息,面无表情道:“没有。”
“嗯……?”姜钰雪皱皱小脸,又问道,“没有?”
“没有。”裴敛没再看她,只是专注着解着手头剩下的最后几个结。
“那我们……”
忽的,白玉般的手扣住他的脖子,将他压至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低语道:“现在再来一次。”
温热的气息化作潮湿的雾水,打在他的唇瓣上。
裴敛下意识抓住榻褥,鼻尖涌入对方身上清甜的香气。
姜钰雪对准他紧闭的唇瓣,支起身欺了上去。
然而,就在即将贴上之时,姜钰雪的视线陡然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推倒在榻。紧接着浑身被包了起来,在榻上连着转了好几个圈,最后眼冒金星地停了下来。
裴敛从床帘上取下系绳,将包裹在姜钰雪周身的榻褥捆起来,严严实实地打了个结。
尔后,背过身去,将衣服重新穿好。
姜钰雪被榻褥捆成了一条绵绵虫,在榻上扭来扭去拼命挣扎着。但这系绳打的结着实紧,她越是挣扎,这结便打得越加牢固,最后只得不甘心地哀嚎道:
“殿下——!你欺负人——!”
裴敛很快便穿好了衣服,衣领整整齐齐地包裹住锁骨,青丝扎成个半髻,又回到了那副矜贵端庄的模样。
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向榻上的人,警示道:“姜小姐,我视你为王府一员,自认为有义务保护你。”
“但你今日之举,却是心怀不轨,巧舌如簧,不仅对我诸多冒犯在先,甚至反手构陷在后。”
“现罚你禁足自省七日,不得踏出院门。即刻起,反思悔过!”
说罢,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往门口走去。
姜钰雪不敢置信地听着他说的话,撅起屁股抬头唤道:“殿下——殿下——!!!”
裴敛没有理她,阔步走到门口,一把打开房门,踏了出去。
姜钰雪扭了扭身子,从里面抽出其中一只手臂,尔后推了推那榻褥整个人游了出来。
见人要走了,她也顾不上穿好衣服,拔腿就往门口跑去。
就在那人踏出房门那一刻,用力一跳,哐的一下压到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抬手捧起他的脸亲上去。
裴敛怎么都没想到她竟还没放弃,整个人没来得及躲闪,柔软的触感碰上了他的唇角,“啵”的一声,被轻轻地啄了一下。
虽没有正正亲到唇,但嘴角也是可以的!
姜钰雪得逞,欢天喜地地从他背上下来,又猛地将他往前推了出去。尔后飞快地锁上门,把他关在了门外。
晃过神时,裴敛已被对方赶了出去,诧异地愣住原地。
“姜钰雪……!”他不可置信地转过身,隔着门朝里面的人斥道。
里头的人捏着嗓子,回道:“姜钰雪不在!”
裴敛气笑地冷哼几声,不想再多同她计较,转身走出了小院。
守在院门的侍女在看见他时,脸上骤然生出惊异之色,忙低下头,耳尖发红。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侍女同样如此。
裴敛狐疑,路过鱼塘时顺手照了照水面,发现被她吻过的唇角上,竟是留下了粉色的口脂唇印。
他面色一怔,抬头用衣袖擦去,沉着脸快步往自己院里走。
姜钰雪这边累出了一身冷汗,虽没有完全的胜利,但也成功亲到了他一点,开开心心地唤人给她打水沐浴,洗去身上的汗。
而裴敛这一侧,明明已经擦去了唇印,一路上依旧是遭遇着下人们诧异的眼神。
他没多想,只当是因为他此时确实没什么好心情,叫下人们觉察了而已。
一直待他回到寝屋,让洛十一唤人给他打水沐浴时,就连洛十一都没有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我脸上有东西?”裴敛见洛十一的神色,问道。
洛十一识相地摇了摇头,回道:“并、并未,小的只是见殿下从侧妃的院子里出来,有些新奇罢了。是小的逾越了。”
裴敛叹了声气,没再理会,将下人都屏退后,自己卸了衣服准备沐浴。
然而,却是在卸下腰带的一瞬,一抹红印入眼中。
裴敛一怔,仔细一看,那是件锈了鸳鸯的赤色小衣,与他的腰带纠缠在一起,小小一件,被缠得皱巴巴的。
他方才,竟就是在腰间挂着这么一件小衣,一路从她的院子里回到自己院中。
裴敛抓着浴桶的边缘,无奈地深深叹出一口气,看着地上的小衣,舔了舔唇瓣,目光闪烁:
“怎么又是甜的……”-
姜钰雪被禁足了好几日,用膳什么的也只在自己院中。
新月见她被罚,愁得给她出谋划策,让她之后好修复修复关系。
姜钰雪倒不觉得禁足有什么,除了不能出院子外,也没什么不同,反正她平日里也出不了王府。
更何况,这几日她都不需要一大早的就去用膳了。
实在是美哉美哉。
“侧妃。”
姜钰雪正和新月聊着,门外忽的传来管事的声音。新月忙去开了门,将人带了进来。
“侧妃,劳烦收拾一下,准备两个时辰后出府。”管事说道。
“啊?”姜钰雪疑惑道,“可是我不是被禁足了么?怎能出去呢?”
她眉心一跳,心虚道:“难、难道是……要赶我走?”
“不是。”管事摇了摇头,解释道,“后日是世子生母,也就是端王妃的祭日,按照规矩,应当是由正妃陪同殿下一并去的。”
“但,如您所见,殿下尚未继位,目前只有您这么一个侧妃。”
“老奴同殿下商量了一番,决定还是带姜侧妃一并去了。”
说着,老管事给姜钰雪使了个眼色。
“还请侧妃快些准备。”
就这样,新月和几个侍女忙前忙后地给她修整了一番,又收拾了些路上要带的东西,就这么一齐出了府。
载人的马车停在王府门口,裴敛已经在车厢中候着。
姜钰雪连着几日没见过他了,今日这一见,竟还有些紧张。
希望他已经消气了……
姜钰雪走进车厢,一眼便看到靠在窗边闭目养神的裴敛。
看上去还是同往常一样,沉默不语,不怎么搭理人。
“殿下……”姜钰雪悄悄唤了声,捋了捋裙摆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她正打算将自己这边的车窗打开一些,便听到他冷冷令道:“坐过去。”
第28章 第28章 不许靠近
闻言, 姜钰雪缩了缩脑袋,迟疑地回头去看。
裴敛仍旧维持着方才的动作,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姜钰雪看了看周遭,疑惑道:“过去哪儿……?”
她现在就坐在靠边儿的位置呢。
裴敛抬眸看了他一眼,视线移到他斜对面的位置上,示意道:“劳烦姜小姐离我远些。”
姜钰雪看了眼那个位置,感觉那儿窗口大,风也大,但还是努努嘴, 应道:“好吧……”
马车行驶, 车轮压过有些崎岖路面, 车厢内随之颠簸。
车厢内的两人一路沉默不语, 各自看着窗外的景色,来往人声不断。
不知是否是因为出门赶了些,来不及好好吃饭,姜钰雪隐隐觉得肚子有些不适, 说不上来是疼还是酸,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殿下……”姜钰雪皱着眉,向裴敛搭话, “我感觉有些不舒服……”
裴敛暼了她一眼。
她今日着了一身白,面带素妆,胭脂不似往常那般着粉,黛眉微蹙,一双无辜的双眸期盼地看向他, 可怜兮兮的。
又是那副样子。
分明方才出来时还活蹦乱跳的。
裴敛本不想回她,可见她那副模样,轻吐
椿?日?
一息, 还是开口问道:“你有何不适?”
姜钰雪在车厢内弯身站起,往裴敛的方向伸出脑袋,说道:“感觉头晕晕的,殿下能不能帮我看看。”
说着,她凑到裴敛跟前,抬手便要抓住裴敛的手。
裴敛往后躲开,不悦道:“姜钰雪,你又要做什么……!”
姜钰雪被他撇开手,知晓他还在生那天的气,喃喃解释道:“我就是想让殿下帮我探探额头……”
车厢内有些颠簸,姜钰雪抓着车窗的边缘,险些撞上裴敛。
裴敛因着前几日的事,不愿与她过多接触,遂命道:“你自己身体是否不适,你自己最清楚。”
“坐回去。”
被凶了一遭,姜钰雪无助地咬了咬唇,老实坐回了窗边。
风涌进车厢内,在她面上刮着。
她身上使不上劲,没有什么精神,吹些凉风或许还能精神些。
而且,她还有——
她从袖中掏出一小包油纸,里面装了几颗大枣子,是新月怕她饿着,在上车前给她塞的。
大抵只是饿了吧,吃点东西或许就好了。
姜钰雪想着,看了看裴敛,想着是否要同他一齐吃。但看他显然还在生她的气,不愿搭理她,便没敢再多与他搭话,打开油纸自己吃了起来。
裴敛一手撑在窗台边,待她老实坐稳后,悄悄隙开一只眼看她。
说是身子不舒服,吃东西倒挺勤快的。
尔后移开视线,没再搭理她。
车厢内又沉寂了许久。
姜钰雪的手紧紧攥着裙子,额头不知何时渗出了细细的冷汗。
奇怪了,她分明已经把油纸包里的枣子吃了大半,肚子还是不舒服。
甚至从原本的酸胀,逐渐变成了阵痛,脑袋也越发的沉。
姜钰雪偷偷往裴敛的方向看去,想向他求助。
但此时的裴敛正闭目休息,对她的视线没有丝毫反应。
无奈,姜钰雪只好低垂着头,手捂在小腹上忍着。
待傍晚时候便可以在客栈休息了,再坚持一会儿,忍到那就解脱了。
她这样想着,脑袋开始一下一下痛了起来,整个人也不清醒。周身一会儿像被凉水浇过,一会儿像被火烤过,忽冷忽热的。
渐渐的,视野变得模糊,头重得抬不起来,终于是控制不住一头倒了下去。
“姜钰雪……?!”
油纸包的枣子滚落在地。
裴敛眼疾手快,抬手抓住她的肩膀,让她倒进了自己怀里。
“姜钰雪,你怎么回事?”裴敛轻轻晃了晃怀里的人,脸颊触碰到她的额头,这才恍然发现。
她发热了。
“停车!”裴敛忙喊下车夫,抬手关上了车窗,不让风吹到她,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唤道,“姜钰雪,还醒着吗?”
怀里的人呼吸急促,眉头紧紧蹙起,面无血色。
裴敛将人抱起,带着人来到最近的客栈,又让人去唤大夫过来。
他怀里抱着人,正要放在榻上,忽的手臂被抓住,手背上落了几滴水。
“殿下……”
裴敛闻声低头看去,怀里的人已经醒了过来,正啜啜哭着。
“你怎么样?难受?”裴敛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弯下身看她。
姜钰雪抓着他的袖子不放,脸颊上淌着泪,耷拉着唇角委屈道:“我、我难受……”
“和殿下说,但是殿下生气了,不理我……”
“我就、我就忍着……一直忍着……”
“我好疼……”
她边说边抽泣,话说得黏黏糊糊的,泪水也大颗大颗地往下落,整个人委屈极了。
裴敛闻言一怔,想起方才在车厢上她反复向他求助的眼神,心头不由一紧。
“无事了,”裴敛抬手用拇指擦去她眼角流出的泪,声音骤然放轻了许多,“是我不好,你莫哭了。”
听他这般说,姜钰雪一下哭着钻进他怀里,左右蹭了蹭,找了个舒坦的位置埋了进去。
裴敛被她抱得突然,下意识想推开她,但又想到她确实因为他受了委屈,遂无奈地叹了口气,任她往自己怀里拱。
待她老实了些,裴敛轻轻将挡在她脸颊边的碎发撩到耳后,温声道:“大夫要晚些才到,你发热这样突然,恐怕不是一般的风寒。”
说着,大手虚地抚在她烧得有些发红的小脸上,说道:“将脸抬起来些,我先帮你看看。”
裴敛的怀抱很温暖,结实的肌肉围绕在姜钰雪的周身,让她内心平静了许多。
虽然脑袋、肚子还是疼得厉害,但至少没有方才那般难受了。
她顺着他手掌的动作抬起头,对上他眼底难得的温柔。
似平静的湖面,又似被柳絮撩动过的湖水。
姜钰雪看得有些发愣。
“张嘴。”裴敛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轻声指示道。
姜钰雪还未晃过神来,只是脸上挂着泪痕,懵懂地看向他。
裴敛也不急,拇指轻柔地在她唇上来回揉着,重复指示道:“张嘴。”
这下姜钰雪总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缓缓张开嘴来。
裴敛在她唇瓣上揉着的拇指停下,转而按在那唇上。
往日里湿润柔软的唇瓣,今日却变得有些发干,血色也不大好。
裴敛不觉蹙眉,声音又轻柔了许多。
“对。”
“乖。”
“再张开些。”
“让我看到你的喉咙。”
“来,啊——”
“啊————————”
姜钰雪按着他说的张开嘴,长长地“啊”了一声,收获到了他一个温柔的摸摸头。
“喉咙有些发炎。”裴敛定断道。
接着,他又将拇指往她嘴中探了探,撬开她抵在下颚处的舌尖,指示道:“把舌头伸出来。”
姜钰雪嘴里被他的手指塞着,没法好好说话,只能按着他说的慢慢伸出舌头。
裴敛盯着她伸出来的舌尖,温声鼓励道:“对,很好。”
“就这样,抵着我的手。”
“把它吞进去。”
“舌头再伸出来些。”
“能做到吗?”
姜钰雪试着照做,放松舌根,让他的手指往嘴中深入。她的舌头被迫伸了出来,眼角没来得及擦的泪也流了下来,就这样仰头看着他,嘴里发出嘤嘤的声音,等候着他的回复。
“对,就是这样。”裴敛看着她的舌头,安慰道,“有些难受,你稍微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他说着,盯着她的舌头看了几息,尔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道,“好了,收回去吧。”
姜钰雪把舌头收了回去,呼呼地喘了几口气。
裴敛拿着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津液,说道:“舌色浅,舌苔白,脾虚,气血差。喉内有些许红肿。”
姜钰雪听着,这些确实都是她以往常有的问题,遂认同地点了点头。
直到听到他忽的说道:“你在府中偷吃甜食了?”?!
姜钰雪心里一跳,眼泪瞬间吓停。
他他他怎么知道?!
姜钰雪没有回答,只是可怜兮兮地往他怀里钻了钻,抽了抽鼻子。
见状,裴敛心中自有答案,但此时不是与她争论此事的时候。
他拉起榻上的被褥往她后背盖上,说道:“许是今日行车时凉风吹多了,加上你近来气血不足,气血虚,脾也虚,又食甜食食到喉中发炎,全部撞到一起,风寒便来了。”
“还有就是,你是不是……”
他说着,感觉到腿上淌了一片温热的液体,低头一看,白色的衣袍上红了一片。
果不其然:“……癸水来了?”
“啊啊啊啊啊……!”姜钰雪看到他身上被她染红的衣袍,脸上顿时烧了起来,一把捂住脸嗷叫了起来,“呜呜呜呜……”
“怎么了?!”裴敛见她又哭起来,疑惑道。
“丢人……”姜钰雪把脸埋在他怀里,低着头不敢看他,“好害臊……弄脏你衣服了……”
闻言,裴敛暗暗松了口气,说道:“不脏,没什么好害臊的,都是很正常的事。”
他看了看她同样被染红的裙子,说道:“你的
椿?日?
侍女在后面的车里,很快便到了。等她来,给你换一身衣服,再让大夫给你开味药便行了。”
话刚说完,新月果真是马不停蹄地跑上了楼,进屋里查看了姜钰雪的情况。
裴敛自行离开了房间,跟客栈的老板多要了一间房,自己进房换了身衣服。
临时喊来的大夫给姜钰雪把了把脉,开了几味药,又再同裴敛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夜幕降临,安顿好了随行的下人,裴敛来到姜钰雪住的房门前。
守在门口的新月见他来,忙要行礼,被裴敛抬手给免了。
“她合衣睡下了吗?”裴敛问道。
新月知晓他是来关心自家主子,便一五一十汇报道:“小姐合衣睡下了,只是烧还未退,大夫说把药喝下,明日便能好了。”
裴敛颔首,又问道:“她以前也这样?”
新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回来得早了些,头疼、发热、腹疼也严重了不少。也不知是为何……”
裴敛点头思忖几息,尔后抬步往里面走去。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台处照进来的皎洁月光。
榻上的人正安静地睡着,屋内只剩下对方绵长的呼吸声。
一张烧得有些红的小脸安稳地闭上了眼,头顶盖着一条用来降温的湿巾。
裴敛走近她,步伐比落尘还要轻。尔后停在她榻边,缓缓抬手用手背探了探她面颊的温度。
还是在发热。
发红的小脸动了动,湿漉漉的黑眸迷茫地睁开,看向了站在榻边的人。
“殿下……”姜钰雪小声唤道。
裴敛收回手,一手支在榻边,弯身问道:“吵醒你了?”
姜钰雪动了动睡麻的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脑袋一动,头上的湿巾便错了位,一下滑到她的眼睛上。
裴敛轻叹一声,将她眼睛上的湿巾拿起来。尔后,放进一旁的水盆中重新过了一遍,拧了拧,放回她额头上:“你今晚好好休息,新月守在外头,你有事便喊她。若有它的事,我也住在这客栈,你让她来寻我便行。”
他说完,起身道:“走了,你好好休息。”
姜钰雪见他要走,忽的从榻上爬起来,一下攥住他的尾指。
白色的中衣紧紧贴在她身上,印出其下红色小衣的轮廓。青丝从她的肩头滑落,雪白的后颈上,细细的小衣系带沉沉地挂着。
姜钰雪顶个红扑扑的小脸,轻轻喘着气,楚楚可怜道:“我想要殿下……”
第29章 第29章 我并不喜欢你
额头的湿巾落到榻上, 沾湿了纯白的榻褥。榻上的人直起身子,惹得被褥窸窣作响。
裴敛闻声停下脚步, 回头看她:“你要我做什么?”
姜钰雪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整个人都要烧干了。她抿了抿发干的唇,声音里带了些鼻腔,憔悴道:“要……喝水。”
闻言,裴敛看了眼榻边小桌上见底的水杯,抬步过去将其倒满,递到了她面前:“拿着。”
此时, 姜钰雪还半睡半醒着, 看着面前递过来的水杯, 迷迷糊糊地抬手握住。
“拿好来, 我要松手了。”裴敛说着,对方握着的手稍稍用力,微凉的指尖覆在裴敛之上,惹得他不禁蹙眉低头看去。
手发软, 手的温度比往常还要凉。
他四下环视了一圈,并未发现可用的木椅,只好将榻上的被褥往里推了推, 弯身坐到了榻边。
“拿得住吗?”裴敛看着她迷茫的双眸,耐心问道。
昏暗中,姜钰雪虚地握着那杯水,风寒烧起的热闷得她的脑子无法思考。
她循声望去,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对好看的薄唇。那唇薄却饱满, 即便是在一片昏暗之中,也能感受到它温热湿热的气血。
久久未得到她的回答,裴敛垂眸看向她。
窗外云层剥开, 月光照到两人之间。
姜钰雪抓住他的衣领欺过去,本能地去寻求那温热又湿润的唇瓣。
裴敛直起身来与她拉开距离,抬手将水杯递到她唇边,杯口按在她的下唇之上,轻轻一抬,将水倒了进去。
“喝水。”裴敛无视她抓在自己衣领上的手,开口命道。
姜钰雪一手按在他拿着杯子的手背上,一手抓着他的衣领,仰头喝着。
感受到她抓在自己手上的手有了力气,裴敛继续说道:“自己握着。”
然而,姜钰雪着实是渴极了,只管自己咕咚咕咚地咽着,甚至是急切地按着对方的手,要他抬得再高些。涌入口中的水从唇角溢出,从她唇角一路滑过玉颈,落入交领之下的深沟中。
“咳咳咳……”许是喝得太急了,姜钰雪不小心把自己呛到,咳个不停。
裴敛拿开杯子,掏出帕子递到她面前:“慢点,弄得身上都是。
姜钰雪接连不断地咳了几声,轻轻喘着气,唇瓣沾了水,在月光下泛着水光,唇角溢出的水渍挂在下颌处,摇摇欲坠。
见她眼神依旧涣散,裴敛轻叹一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扬起脸,自己拿起帕子帮她擦去水渍。
粉嫩的小脸柔软而有弹性,小小一张,巴掌不到,一下便擦干净了。
“剩下的,你自己擦。”裴敛将帕子塞进她手里,瞥了一眼她脖子往下的那些水渍。
他手将要离开,又被她一把抓住,冰冷的指尖往他掌心钻了钻,完全没在听他说话。
无奈,裴敛只好让她拿着帕子,自己握着她的手,带着她擦干净。
姜钰雪这回倒是配合了,乖乖地扬起脸等着。
裴敛瞥了她一眼,无奈道:“这下倒是听懂了。”
他视线向下,雪白的脖颈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展示在他面前,如脂的肌肤上流过一道道晶莹的水痕,深入衣领之下。
帕子在颈间擦拭着,分明隔着她的手,却依旧能感受到她肌肤散发出来的热。
实在是烧得太厉害了。
思忖间,手继续向下,忽的陷入一片软绵。
裴敛蓦的松开手,只留下姜钰雪的手还放在那团软绵之上。
明明是握着她的手,竟还能感觉到那一下带来的软而黏,却又富有弹性的触感。
“失礼……”裴敛收起面上的异样,往后退了些。
姜钰雪一点没听见,只是觉察到对方往后退去,自己也本能地跟了上去,伸手探进他外袍之下,摸着他的腰抱了上去。
“殿下……”姜钰雪把脸埋进他怀里,肆意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好暖和。”
裴敛抓着她的肩要与她拉开距离,却是被她抱着不放。
“姜钰雪,你冷便回被褥中躺着,不要抱我。”
姜钰雪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紧紧抓着他腰后,任性拒绝:“不要,殿下更暖和,我要睡在殿下这里。”
“我认真和你说,松开。”裴敛重复道。
姜钰雪依旧摇了摇头,再次拒绝了他:“我不。”
见她不肯放弃,裴敛沉沉吐出一口气,抬手推她。姜钰雪还是坚决抵抗,无赖地闷声发出抗拒的嘤声。
裴敛本是不想这样对待病人的。
但即便他这般粗鲁了,对方还是不屈,只好严肃问道:“姜钰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姜钰雪窝在他怀里没有看他,喃喃道:“……我想跟殿下同榻。”
“我不想。”
“我想。”
裴敛垂眸看向怀里的人,沉默几息后,抬手去掰她抓在自己身上的手:“姜钰雪,我这次便同你说清楚。”
他面色漠然,也不顾怀里人的挣扎,执意将她与自己分开。
“你同我,不过是因为圣上赐婚而凑到一起的两个陌生人。”
他攥住她挣扎的手腕,低头看着她,沉声道:“我并不喜欢你。”
姜钰雪低垂着头,本来昏昏沉沉的脑子,被他的这番冷漠一下冲刷得清醒,视线却变得模糊了。
“你哭也没用。”裴敛看着她眼角闪烁的泪水,执意道,“你既同样不喜欢我,便也没必要这般勉强,王府不会因此亏待你。”
“……谁说的。”姜钰雪声音发着颤,没由来地赌气道,“谁说我不喜欢你了!我喜欢殿下!”
“喜欢我?”裴敛眉间蹙起,抓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
??????
向自己,命道:“那你看着我再说一次。”
“我、”姜钰雪仰着头,视线中是对方冷漠的眼神。她下意识要偏过头去躲闪,却又被对方捏住下巴抬了回去。
姜钰雪咬了咬牙,压抑着自己躲闪的冲动,执拗地回道:“……我喜欢殿下!”
泪水从她扬起的下颚滑过,落在了裴敛的指尖。
裴敛看着她眼中的神色,松开了手。
他将要退开,对方却又抓了上来。
纤细的手腕脱离了禁锢,腕骨上的红痕深得扎眼。
裴敛眸色深沉,言语间透露着不耐,命道:“松开。”
“不要……!”姜钰雪使劲摇着头,“我不松开!我都说我喜欢你了,为什么还不行!”
“明明你们这些臭男人对不喜欢的也可以!”
裴敛微眯着眼,沉声问道:“谁教你的?”
“……没有谁教我,”姜钰雪啜着声回道,“我自己发现的。”
她顾不上去擦拭脸上的泪痕,攥紧他的衣领,警惕着他再次推开她。
“他们分明没有多喜欢我,甚至都没见过几面。”
“就是这样的人都敢大言不惭地说喜欢我,说会待我好,你怎么就不可以。”
姜钰雪回想起自己过去接触到的男子。
他们有的风流花心,有的傲慢暴躁,有的是他人嘴中的大好人,有的则是众人艳羡的权贵。
起初,他们谈的是风花雪月,后来谈的是风尘浪途,再后来……
仅短短几日,甚至是几个时辰,便可以陡然一变,变成那些她从心底拒绝、害怕的、还不愿做的事。
如今,她转念一想。
至少眼前这个人,比他们好得多。
“我不可以。”裴敛说着,又一次要将她的手拿开。
姜钰雪死死抓着不愿松开。
裴敛已然没有什么耐心继续同她闹,抬高声量斥道:“姜钰雪,松手!”
“我不要!”姜钰雪本就发热的脑袋,在对方的这一次次拒绝中变得失去了理智,只是执拗地要他接受自己,大声哭喊道,“我可以!我喜欢殿下!”
话落,她的肩头被对方猛地一推,整个人撞进被褥之中,巨大的阴影随之笼罩。
她还未反应过来,一只炙热的大手便按住她的腰,从腰侧一路向上游走,抚过她身侧躺下的软绵,最后紧紧掐着她小臂内侧的软肉将她禁锢在榻上。
“所以,”裴敛伏在她身上,倾身欺到她面前,双眸紧紧地盯着她,“你是想要跟我做这种事?”
姜钰雪愣了神,落下的青丝铺散在她的身上,随着她起伏的胸口滑落在榻。
下一刻,身上的人忽的继续贴近,微偏过头,吐息着雪松香气的唇瓣不断贴向她的唇,抓着她膝盖的大掌以迅猛的速度摸近她的大腿根处。
姜钰雪从未做过这些,心里顿时涌起强烈的抵触,本能地抬脚踢在他身上。
冰凉的脚掌狠狠地踢在他的胸口,竟是没让他离开半点。反倒是随着脚掌感受到的一阵阵炙热的心跳,由他牵制住的另一只腿被他强迫着打开,整个人欺了进来。
“我不要……!”拒绝的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姜钰雪偏过头,双唇紧闭,浑身颤抖不止。她双手抵在对方的肩膀上,抗拒着他的接近,每一声啜泣都渗满了她的恐惧。
空气中沉静几息,尔后,炙热的包围从她周身抽离。随着床榻一声“吱丫”的响动,身上落下了一层柔软的包裹。
“睡吧。”裴敛从她身上离开,将被褥重新盖回她的身上,尔后抬手拂过她流泪的双眸,轻声说道,“你病了,所以闹了点脾气,还说了些胡话。”
看着她窝进被褥中,无助地蜷缩起身子,裴敛伸出手,隔着被褥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温声道:“睡吧,明日醒来便都好了。”
尔后,起身抬步往门口走去。
姜钰雪将自己藏进被褥中,泪水止不住地流。
她输了。
输得好难堪。
自己揣着的那点心思被他看得一干二净。
心中的挫败、羞耻、不甘交织在一块,将她本就因为病弱而脆弱的精神击溃一地。
“爹爹……娘亲……”姜钰雪将脸埋进被褥之中,紧紧抱在怀里。
她想家了。
原本走远的脚步声一滞,空气中又寂静了几分。
裴敛闻声停下,眸中蓦的闪烁。
床榻上的人闷在被褥之中不停啜泣,嘴里低低地喃喃:“爹爹,娘亲……你们在哪里……我好难受……我不要一个人……”
裴敛垂放着的指尖在袖下微微一颤,眸中原本的漠色骤然褪去。
他远远看着榻上那娇小的背影,思忖片刻,轻叹一声,终是抬步走了过去。
床榻轻轻地往下陷了一下,姜钰雪猛地在被褥中缩了缩脑袋,头上轻轻地抚过一只温热的手。
“我就在这坐着,守着你,你好好睡吧。”头顶传来裴敛的声音。
姜钰雪晃了晃脑袋,将头藏进被褥中,盖过头顶,拒绝了对方的安抚。
被她这般落脸,裴敛也没恼什么,转而拉过被褥,将她露在外面的脚盖住。
甫一拉起被褥,光溜溜的脚丫猛地一把踹到他大腿上,被窝中传来姜钰雪执拗的哭骂:“走开!臭男人!我不要你了!你是臭男人!”
“嗯。”裴敛应着,依旧耐心地给她盖好了被褥,垂眸看着从被褥中伸出来的小手。小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抓住了他的衣摆,紧紧地,看上去没有松开的意思。
“冷吗?”裴敛伸手包裹住那只手,轻声问道。
姜钰雪将被褥紧紧地抱在怀里,小脸哭得通红,抽了几下鼻子后,小声嘀咕着回道:“冷。”
裴敛将她的手从衣摆上拿下,牢牢地牵在掌心:“这样便不冷了。”
“睡吧。”
雪松的香气缓缓萦绕,姜钰雪窝在被褥之中,牵着对方的手不知不觉睡着了。
裴敛看她没了别的动静,抬手轻轻把她的被褥扯了扯,露出里头一张软乎乎的脸。
被褥中的人呼吸绵长,哭得红肿的眼睛轻轻阖着,纤长眼睫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睡着了倒是乖巧,醒着就满嘴胡话。”裴敛低声说着,撩起她滑落到面上的碎发,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沉睡的人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努努嘴握紧他的手,低低说了句:“喜欢……”
裴敛抚在她额头的手一滞,瞥了她一眼,悄声谴责道:“小骗子。”-
翌日,清晨的阳光照入房内。姜钰雪从榻上醒来,昨夜一直牵着的手已经被塞回到被褥之中。
“小姐,你醒了?”新月带着早膳回到屋内,恰好撞见姜钰雪从被褥中起身。
姜钰雪睡眼惺忪,昨日的烧刚刚退去,现在人还有些晕。
“殿下方才还来问过小姐怎么样了呢。”新月忽然说道。
姜钰雪闻言一震,原本迷迷糊糊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心里一下波澜四起。
她昨晚又和他吵架了……
她默默抓紧了被褥的一角,怯怯问道:“他、他说什么了……?”
新月对他们昨晚的事情并不知情,只是如实地回复道:“殿下说,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出发了。如果小姐觉得不想去了,那便直接回府就行,他自己过去。”
姜钰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烫,烧已经退了。
姜钰雪蜷了蜷脚趾,弱弱地回了句:“我去吧……”
“那我去把殿下喊过来。”
“别、别!”
听见新月要去喊人,姜钰雪慌忙制止道。
她抿了抿唇,在新月疑惑的眼神下目光闪烁着推卸道:“我昨夜
春鈤
出了一身汗,还没沐浴呢……”
“你……帮我和他说一声吧。就说,我会去的,稍等我一会儿。”
新月也没觉察到她的异样,毕竟自家小姐对着殿下这般畏畏缩缩的样子也不是一两天了,便应下去办了。
姜钰雪在新月的服侍下沐浴干净,又吃了几个包子,喝了点新熬的药,收拾好东西后下了楼。
“小姐,殿下在车上等着了。”新月指了指那边的那辆马车,说道。
姜钰雪掩着为难的情绪,接过新月给她准备好的小点心,点了点头,抬步上车。
车厢内,裴敛还是静静地坐在来时的那个位置,感觉到有人进来了,微阖的双眸缓缓抬起。
姜钰雪怀里抱着个食盒包裹,垂头不语。
昨晚两人算是撕破脸了。
上次还会因为她哭了,所以没有说多么难听的话,这次直接就当着她的面说不喜欢她。
更甚的是……自己说喜欢他,结果他当真要靠近的时候,反倒是她打退堂鼓了。
最后,她连和好的话都没讲,甚至气自己做得不好,把气撒在他身上,愣是踹了他一脚。
现在就算想和好,都有些说不出口了……
太丢人了。
她捋了捋裙摆,老老实实地坐在了他斜对面的靠窗处。
车门关闭,车夫驾着马车开始赶路。
空气中一时沉寂,只剩下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
凉风从窗口涌入,吹起姜钰雪鬓角上的碎发。
她抬手将头发撩到耳后,耳边传来裴敛的声音:
“你坐过来些。”
第30章 第30章 可以吗
姜钰雪闻声一愣, 迟疑着偷偷将视线挪向斜对面,发现裴敛正看着自己。
面上与往常一样, 没有什么表情。
……他刚才是在叫她吗?
姜钰雪迷茫地眨着眼,眼神飘忽不定。
见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裴敛又重复道:“我方才说,让你坐过来些。”
“你那边风大,别着凉了。”
闻言,姜钰雪呆呆地点了点:“哦……好……”接着,左右看了看, 最后往中间的位置一挪, 躲开窗边吹进来的风。
“我不是说那边。”裴敛一手支着下巴靠在窗台, 一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说道,“我是让你坐到这来。”
“……啊?”对方的态度令姜钰雪感到有些出乎意料,她默了默,怯怯确认道, “坐到……殿下旁边吗?”
“嗯。”裴敛地回道,“那一侧是风口,你过来。”
姜钰雪犹豫几息, 缓缓起身,小步迈到对边。
马车行驶,车轮压过一块碎石,“哐当”一震,车厢内毫无征兆地颠簸了起来。
姜钰雪脚步踉跄, 本想抓住窗台的手抓了个空,在半空中扑腾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接住。
“当心些,”裴敛一手握住她的手, 一手扶着她的腰,就这么顺势把她带到了身旁的位置上,“坐好来。”
恍惚之下,姜钰雪乖乖地被他按在座位上,还没晃过神来,雪松的香气便飘到她的面前。
裴敛偏身越过她面前,抬手将她那侧的窗台给阖上,说道:“关好来,莫要吹到风了。你若是想看风景,便从我这一侧看吧。”
雪松的香气随着月白色的袖摆从面前移开,现出了其后浑身僵硬的姜钰雪。经过了昨晚的教训,她现在下意识不敢跟对方说话,更不敢碰到对方。
她本就不擅长和他这种冷冰冰的人相处,上车之前甚至觉得会不会以后都会保持这么差的关系,互相不再说话了。
但现在看来,对方好像还是愿意给她台阶下。
她低着头,悄悄将视线挪到身旁,只见裴敛正静静地看着窗外,和煦的春风吹过他的青丝,拂过他白皙的面容,静如深水,洁如白玉。
姜钰雪一时看得有些出神。
忽的,那对黑色的双眸转而看向了她这边。姜钰雪心头一惊,心虚地收回了视线,垂首缩了缩脑袋。
但对方也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很快便又收了回去,尔后将身子往后靠了些,空出了窗台的那片景色。
见对方没有接着对她做些什么,姜钰雪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垂眸思忖起来。
她想同他和好。
从刚才他对她的态度来看,好像并没有排斥到厌恶她的程度。只是像他昨日说的那样,若是两人互相不喜欢,那便不要勉强自己靠近他。
只要她不太过分,应当还是会原谅她的吧?
姜钰雪看了看怀里抱着的食盒,心里起了个念头。
“殿下……”她小声唤道。
听见声响,裴敛偏过头去看,见她将手中的食盒打开,露出里头一颗颗酿好的蜜枣,低头往他那侧推了推,怯怯问道:“殿下吃吗……?”
蜜枣裹着一层厚厚的糖浆,看上去浓稠甜腻。
裴敛抬眸看了她一会,几息后才拿起其中最小的一颗,应道:“嗯,多谢。”
见对方没有拒绝,姜钰雪面上的怯色顿时褪了许多,心中一下敞亮了起来。
分享食物,也算是请求和好的意思吧?
他接受了,那是不是等于……他们两个,稍微和好了一点?
原本没有血色的小脸上骤然勾起一双弯弯的桃唇。姜钰雪心中窃喜,也拿起一颗蜜枣放进嘴中。
嘿嘿,甜甜的。
她将要再拿一颗,手中的食盒却是忽的被人端走。
“你喉肿,莫要吃这么多甜食。”裴敛将她的食盒盖起,放到了一边,说道,“暂且没收。”
姜钰雪眼巴巴看着他将东西收走,原本勾起的嘴角一下又耷拉了下去。
呜呜,甜甜的没了……
-
紧赶慢赶,两人终于是在白日里赶到了庙中。
午后的日光铺洒在灰白色的石板路上,姜钰雪躲在新月给她撑好的伞下,站在台阶处仰头望向长长的阶梯。
“好长啊……”姜钰雪看着这一节又一节的台阶,腿已经开始发软。
裴敛已经先于她走在前面,眼看就要走远。
姜钰雪咽了咽口水,心下一横,提起裙摆一步一步追了上去:“殿下——等等我——”
不知过了多久,姜钰雪终于满头大汗地踏上了最后一个台阶,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
“殿、殿下……未免也、……走得、太快了些……”她每说几个字,便要停下来歇歇,一句话断断续续地拆成了好几块。
裴敛偏身看去,见她累得不成样,转而开口道:“是你该锻炼锻炼了。”
闻言,姜钰雪心虚地咬了咬唇。
不过是让他在中途多等了她几回罢了,他什么意思……
这是在嫌她胖吗……?
她摸了摸肚上的小肉,努努嘴。
只是偷偷吃了点爹爹送来的点心,分明是把在王府里瘦下的份给吃回去而已……!
“走吧。”裴敛没想同她斗嘴,转身往前面的配殿走去。
高地之上,精致的配殿屹立于主殿之侧,红墙琉瓦,在日光的照射下,檐角的脊兽闪着金光。
姜钰雪还是第一次走近这个配殿,往常,她都只是去主殿那边为自己的娘亲祈福。
没想到,再来时,竟是为了祭拜身旁人的生母。
祭拜的流程比想象中的简单许多,上香、敬酒、行叩首跪拜之礼,就这么完成了。
宽阔的殿内,烟雾缥缈,姜钰雪随着裴敛行完最后一个礼,从跪垫上站起身来。
未待她完全站起身,裴敛忽然嘱咐道:“你在这稍等会,我去办点事。”说完,便抬步不知去了哪。
姜钰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总觉得有些空。
从方才起,裴敛便没有多说一句话。她偷偷地去看他面上的神色,黑色的双眸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悲伤,也没有痛楚。
一举一动,都过分的娴熟,好像对他来说,这些事已是习以为常。
春鈤
是不是他的娘亲……已经去世很久了?
姜钰雪低头沉思着。
倘若是她的亲人离世了……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姜钰雪的心中就涌出骇人的悲痛。她浑身一颤,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忙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这股酸涩和恐惧压回心底 ,可眼眶还是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
她甩了甩脑袋,将这个念头甩得干净,转而抬头望向那尊牌位,这才发现那尊牌位前还放了一个黑檀木盒。
木盒周身雕满了精致繁复的纹路,缠枝莲纹,生生不息。
“这莫不是……骨灰盒?!”姜钰雪眉间蹙起,诧异道。
入土为安,回归大地,步入新生,这才是现下世家贵族所盛行的土葬。
他的生母,竟是用的火葬吗……?
姜钰雪想着,又凑近看了看。忽的,从那黑檀木盒后露出了一对毛茸茸的三角耳朵。
“什、什么东西?!”姜钰雪吓得往后一跳,缩起脑袋瓜往那边看去。
木盒后的小耳朵灵敏地抖了抖,随后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金色的琥珀眼眨了眨,张嘴道:“喵呜——”
姜钰雪定睛看了看,惊呼道:“你、你是上次那只三花猫!”
这个花纹、这个叫声,她绝对不会记错!
才几十日不见,竟然长胖了不少。小美猫肯定很受人宠爱。
“喵呜。”小猫咪在台子上摊开前爪,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随后步伐轻盈地从木盒子后走出来。毛茸茸的尾巴悠悠地晃着,似是无意般抚过那木盒子。
姜钰雪往它摇晃的尾巴下看了看,恍然道:“啊。你是小姑娘,不是猫大哥。”
此时,小猫咪已经绕着盒子和台边走了一圈,随后悠悠地抬起一条后腿。
见状,姜钰雪这才发现了不对,忙张开双手示意阻止:“等、等等,我错了,你冷静点小姑娘,别、别……!”
小猫咪可不听这些,后腿随意一踹,黑檀木盒随之从台上掉落。
姜钰雪眼疾手快,大步往前一跨,一把抱住了那个盒子。然而,她来不及止住冲过去的身体,脑门“嘭”地一下撞到了台上,手里好不容易接住的木盒子也“哐当”落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姜钰雪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完、完蛋了……
把人家娘亲的骨灰盒打翻了……
怎、怎么办……
小猫咪甩着尾巴等待她的反应,见她一动不动的,干脆跳下台面,抬脚又掀了掀了盒子的盖子。
“你……!”姜钰雪赶忙蹲下身子,从它脚下抢过木盒子。她正愁着看看有没有撒出来,拿起一看,浑身一滞。
里面空无一物。
“发生什么了?”
闻声,姜钰雪肩膀一颤,转头看见了此时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裴敛办完事回来,才踏进殿内,便听到里头发出了碰撞的声响,还有姜钰雪的叫声,这才往里头赶来。
只是来时,见她背对着他蹲在台前不知在做什么,这才开口问到:“你蹲在这做什么?”
姜钰雪猛的起身面对他,用身子挡住放了牌位的台子,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拿着木盒。
“殿、殿下,你回来了。”她扯了扯嘴角,努力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方才是什么动静?”裴敛追问道。
姜钰雪背在身后的手紧张地捏着盒子,额角冒出一层冷汗。
“没、没有什么动静啊……”强颜欢笑地说着,忽觉手里的盒子重了许多,毛茸茸的触感一下下扫过她的手腕,让她面上顿时一僵。
小姑娘……!!!你怎么可以坐进人家骨灰盒里啊啊啊……!!!
裴敛见她神色忽然变得古怪,狐疑道:“你到底怎么了?”随后,抬脚向她走去。
姜钰雪这头还没把盒子放回去,见他走过来,心里顿时波涛汹涌。
“我、我方才……”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脑子飞速想着借口,想到都快拧出根麻花了,忽觉脑门火辣辣的疼,遂破罐子破摔道,“我方才摔倒了,磕着头了,好疼。不信你看看我,我的脑门,肿不肿?”
裴敛一边走近,一边打量她。雪白的脑门上,赫然有一块浅红色的小包,明显是刚刚撞上的。
“嗯,肿了。”裴敛回道,随即继续追问,“那你身后藏了什么?”
“啊……?”好家伙,果然糊弄不了他。姜钰雪心虚地抿了抿唇,目光闪烁道,“我、我没有藏东西啊……”
被他知道她后面藏了只猫,他就会看到猫躺在他娘亲的骨灰盒里,那场面实在是……太造孽了,她做不出来!
“喵。”
声落,裴敛脚下一停,循声看向姜钰雪:“什么声音?”
“是……”姜钰雪站在原地,身后已经抵到了台边,再一点或许就可以把盒子放回去了。
不能被发现,不能前功尽弃。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是我的声音……喵。”
说完,自己都觉得羞耻,脸一下烧得火辣辣的。
闻言,裴敛余光瞥向她的身后。一条毛茸茸的三色尾巴从她身后冒出来,在空中一甩一甩的。
他轻抬眉尾,面无表情地继续走向对方,开口道:“我方才便说,姜小姐还需得再锻炼锻炼,这一进了庙里,倒是现出原型了。”
“……啊?”姜钰雪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嘴里一张一合地愣在原地。
他他他他他在说什么啊?
她怎么没听懂……
“殿、殿下说什么呢……呵呵呵……我一直都是这动静的啊……”姜钰雪抓不住头脑,只好苦苦赔笑。
裴敛没有回应她,只是伸手往她身后去,打算自己探个究竟。
姜钰雪自知已是大难临头,不由得唤道:“殿、殿下……!”
紧接着,视线中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撩了一下伸向后头的手,然后妖娆地绕了上去,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喵呜——”
见状,姜钰雪心头一惊,伸手往那尾巴上轻轻拍了拍:“你、你、你个小孩儿!这是你能惹的大人吗!快松开!松开!”
小猫咪被拍了尾巴,不高兴地犟了两声,接着猛的一跳,顺着裴敛的肩膀趴到了他的头上。
“啊啊啊啊啊啊你做什么啊!!!”姜钰雪吓得大叫起来,趁着裴敛的注意力都放在猫身上时,赶忙把盒子放回了台上,随后绕到裴敛身旁,对着他头上的毛茸猫咪喊道,“快下来!下来!”
小猫咪趴在裴敛的头顶,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很是惬意,完全无视了一旁急得冒火的人类。
姜钰雪总算是体会到平日里自家老爹看见她和弟弟闯祸时,那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了。
裴敛从容地将头上那毛茸茸的东西拎下来,放回姜钰雪的手上,尔后绝情地说道:“不能养。”
“啊?”
“喵呜?”
两个人猫异口同声地嗷了一句,换来的也只是裴敛淡淡的一句:“回去了。”
姜钰雪手里抱着小猫,站在原地。
她还没说要养呢……
然而,底下的小猫咪不乐意了,猛的扑腾了几下,从姜钰雪的手里跳脱出来,踩着小步子往裴敛的脚边凑去。
裴敛这边走着,忽的脚上黏上一团软软的活物,低头一看,是方才那只三花猫正一边走一边蹭着他的脚,尾巴翘得高高的,在他步子之间穿梭。
然而,这点小伎俩是不足以让裴敛停下步子的。他只是瞥了那一眼,便毫无留恋地抬头继续往前走。
姜钰雪跟在后面看得胆战心惊,生怕裴敛不小心踩着小猫。
但勇敢小猫一点不在怕的,转而加快小步子,跑到了裴敛的前面,然后“噗嗵”一下躺倒在他面前,露出肉乎乎的小肚子。
可裴敛依旧是不屑一顾,抬起脚越过它。
就这样,小猫躺倒,人跨过去,
春鈤
小猫躺倒,人跨过去,如此反复了好几回,裴敛终于是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小猫。
三色小猫眨巴着琥珀色的眼睛,四脚朝天的看着头顶的人,毛茸茸的尾巴蜷缩着挡在肚子上一下一下的晃着,还时不时抬起它粉色的肉垫,似是在招呼面前的人类来摸一摸。
裴敛低头盯着小猫撒娇的模样,总觉得这死缠烂打又好装可怜的委屈样很像某个人,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此时的姜钰雪正跟在身后目睹了一切,心里不禁感叹道:为了找个主人,也太拼了……
现在忽然收到他的视线,姜钰雪赶忙跑上前去将小猫从地上抱起,嘴里小声数落着:“你个小猫咪,不要命啦……”
随后,抱进怀里跟着裴敛往外走,问道:“要不,我……我养在自己院子里,可以吗?”
“不可以。”裴敛依旧回道。
姜钰雪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小家伙,还是继续问道:“养嘛。我就养在自己院子里,绝对不让它跑出去的。”
“不可以。”裴敛再次回道。
“养嘛养嘛。你就当给我多个伴儿了,我在府里闲着呢,我会自己照看它的。”姜钰雪还是依依不饶。
两人一来一回地走出配殿,迎面碰上了前来祭奠的另一个人:“哟,裴兄,巧遇啊。”
李珣身后带着一队人来到配殿门口,见到从里头出来的裴敛,面带笑颜地同他打了声招呼。
同时,冲着他身旁的姜钰雪挥了挥手。
姜钰雪心里一颤,强装镇定地对他颔首行礼,实则抱着猫的手暗暗颤抖。
方才还随她叫个不停的小猫似是也感受到了什么,一下子将头藏进她怀中,一声不吭。
裴敛往前走了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姜钰雪挡在身后,开口道:“三殿下。”
李珣回头示意随行的人进殿,自己则留在外面和裴敛交谈,说道:“父皇不方便过来,让我代来操办此事,没想到裴兄已经早早办完了。”
看着礼乐祭司陆陆续续入殿,裴敛回道:“承蒙陛下关照,感激不尽。母妃在世时,为人低调,不喜铺张,因而王府的祭拜仪式一切从简。但今日有陛下此番心意,想必母妃定是高兴的。”
闻言,李珣豪爽地笑道:“有你最后这句话,我便放心同父皇交差了。”
接着,又再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小姑娘,问道:“两位现在是要离开了?”
裴敛偏头看了看身后人畏畏缩缩的模样,回道:“是,行程安排得赶了些,此番缺席,还望三殿下勿怪。”
李珣摆了摆手,忙否认道:“不会不会,也是我这边没安排好,应当先同你商量商量的。”
随后,他话锋一转,开口道:“不过……父皇那边还让我带句话给你,说是过几日,想再邀你和你那个小侧妃进宫一趟,你且在王府等候手谕吧。”
两人并未多说些什么,就这么道别了。
李珣看着裴敛离开的身影,冷笑一声:“怕是赶不上了。”
-
姜钰雪最后还是带着小猫上了车。
她擅自同裴敛约法三章,说是一定不会让裴敛为这只小猫操心,全程由她自己来养。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缠得烦了,裴敛竟没再拒绝,就这么让她把猫带上车。
小猫打着呼噜噜的响声,安逸地坐在姜钰雪的大腿上睡着。
车厢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马车行驶时车轮滚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裴敛忽然开口:“你上次随我进宫时,是否在宫中碰见过他?”
一旁的姜钰雪正挠着小猫的下巴,玩得不亦乐乎。突然被他这么一问,有些恍惚:“见、见过谁……?”
“三皇子,李珣。”裴敛解释道。
姜钰雪了然,答道:“有的。之前,我在等子逸叫车来时,不小心撞到了他,就是那个时候见过一次。”
裴敛悄声观察着姜钰雪提起他时的神色,问道:“你很怕他?”
被问到心坎上了,姜钰雪为难地努努嘴,点头应道:“嗯……总觉得,不大喜欢……”
“不大喜欢……?”裴敛重复着这句话,忽的,转头看向她,问道,“那我呢?”
姜钰雪挠着小猫的手陡然一颤,眼睛快速眨巴着,心虚道:“殿殿殿殿下当然是……”
这人明明昨晚才拆穿她,今日竟还拿出来说事。
他到底是想要她喜欢还是不喜欢?
见她这般犹豫,未等她编完,裴敛便收回视线,靠到窗边揶揄道:“小骗子。”
姜钰雪:“……”
大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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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时刻,一行人在定好的客栈中休息,等待明日再启程回府。
饭后,裴敛坐在挑台外吹着晚风。这里与寂静的王府不同,人来人往,充满了烟火气。
姜钰雪带着小猫一同来到这,一人一猫,身上满是沐浴后的香甜气息。
“喵呜——”小猫甫一见到裴敛,便发声撒起娇来,喉间呼噜的响个不停。
“殿下……”姜钰雪鼓起脸颊,为难道,“初初总是叫唤,我想它会不会是想找你玩儿了。”
“初初……?”裴敛蹙眉。
“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姜钰雪说着,把小猫放到了地上,让它自行过去找裴敛。
初初落了地,立即踩着小碎步跑到裴敛脚边,撅起屁股用力一蹦,跳到了他的大腿上。
“为何叫这个名字?”裴敛问道。
姜钰雪坐到他身旁,一边伸出手指同初初玩耍,一边回道:“因为它是我养的第一只猫呀。”
接着,随口问道:“殿下有养过猫吗?”
裴敛看着初初抬起爪子一下下捕捉着姜钰雪的手指,回道:“有。”
姜钰雪一下抬头,新奇道:“什么时候?”
大腿上的初初随之倒下,四脚朝天地看着裴敛。
裴敛将手伸到初初的头边,由它蹭着,嘴里回道:“小的时候,是母妃带回来的。”
听见他提到自己的母亲,姜钰雪的心随之一晃,看裴敛继续道。
“母妃想让它陪我,只不过,许是它不喜欢王府,养没多久便逃跑了。”
“逃、逃跑了……?”姜钰雪惊讶着,又感同身受地问道,“那殿下……不伤心吗?”
如果是她养的小崽子抛弃她,她肯定难过得要哇哇大哭了。
小猫呼噜噜地抓着裴敛的手,舔了舔。
裴敛看着,沉默了半晌,淡淡回道:“不记得了。”
他从小猫手中抽回手,起身让猫从自己大腿上下来,道:“我回房了,你早些休息。”便转身离开了。
姜钰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莫名惆怅。
她其实还想借机问问今日那个空荡荡的骨灰盒是怎么回事。
但她现在问不出口。
他好像不高兴了-
翌日一早,一行人收拾好东西后再次启程。
姜钰雪换了身鹅黄色的旋裙,手里抱着可爱的小猫上了车。
“殿下。”
“喵呜。”
一人一猫,齐齐与候在车上的裴敛打了声招呼。
裴敛颔首应下,对车夫说道:“出发吧。”
车轮滚滚向前,从一大早往回赶,在傍晚时分终于回到了王府。
几人刚下车,便看见刚同几个留守在王府的侍卫说完话的洛十一面色凝重地朝他们走来。
“殿下。”洛十一拱手行礼。
“说事。”裴敛看他的神色,抬步往一旁走去,眼神示意其他人将姜钰雪带离。
“殿下,”洛十一简明扼要,“刚才守在地牢的侍卫来报,说是刘远……自刎了。”
“什么?!”闻言,裴敛眉间蹙起,不待思忖便命道,“带我过去看看。”
王府偏角的一处地下室被设为地牢,关押着由端王府接手的重要嫌犯。
裴敛随着洛十一来到地牢之内,阴暗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侍卫们让出了条路,示意裴敛往此处过来。
干枯的草堆上,刘
春鈤
远手握着匕首,人已没了呼吸,喉上是一道骇人的伤口,随之喷溅在地上的鲜血也干涸成了黑色。
“他女儿刘若汐呢?”裴敛问道。
“刘若汐失踪了。”洛十一答道,“本应在另一间地牢守着的侍卫在事发时随着其他侍卫一同来到此处,再回去时,已不见此女。”
“从她出逃的痕迹看,是直接用牢门的钥匙出去的。虽不知她是如何获得的这钥匙,但侍卫们已在府上搜查了几遭,还没找到人,恐怕已经逃出府了。”
听着洛十一的汇报,裴敛双眸微眯,心里隐隐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他抓刘远,本也是因为自从调查那具无名男尸起便时常遭受袭击,随着这条线索找到了刘远这个负责策划行凶的人。
但刘远也仅仅于此,除了私收非法贿赂之外,暂且也未查获到其他的罪证。
本也只是判个罪名,削了官职贬为庶民罢了,还不到死罪。
如今,刘远却突然自刎了,刘若汐也失踪了……
思忖着,洛十一打算将他继续带去刘若汐关押的地方查看。
裴敛眸光一闪,问道:“那具男尸呢?”
闻言,洛十一先是一愣,尔后很快反应过来,回道:“还未查看。”
“走,先去那边。”裴敛命道,抬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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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钰雪早早便在自己院中用完晚膳,让新月去备水沐浴,自己则带着猫初初在院外溜达。
春日的晚风逐渐变得温和,带着泥土的气味有点湿湿的。
忽的,不远处的灌木丛窸窣作响,里头隐隐出现了一个人形。
姜钰雪探了探脑袋,奇怪地问道:“……谁在那?”
话落,灌木丛中猛的一动,从里头传来一个声音:“姜钰雪?”
听见这个声音,姜钰雪一惊,迟疑道:“……若汐?”
“别喊我名字……!我会被发现的。”刘若汐躲在灌木丛中轻声啜泣着,唤道,“你救救我……救救我……”
姜钰雪四下环视,并未发现有旁的人,犹豫几分后往前走近几步,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呢?你不是应该……被殿下带走了。你这是……偷偷逃出来的?”
刘若汐声音发着颤,不停地重复着:“救救我爹……我想救救我爹……”
听她哭得这般凄惨,姜钰雪也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懂这些事,更不可能插手去求裴敛。她连她自己的事情都求不来,怎可能帮得了刘若汐呢。
“若汐,我帮不了你。”姜钰雪小声回道,“这是殿下的事,是殿下的工作,我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侧妃,他不可能帮我的。”
“趁着还没人发现,你……要不就回去,要不就逃出去,我不会同任何人说见过你。”
“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你也不帮我吗……”刘若汐绝望地问道。
姜钰雪垂首摇了摇头,背过身去,说道:“你走吧,我没见过你。”说完,快步便要离开。
然而,她才刚踏出几步,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极速向她接近。她的脖子被东西死死勒紧,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叫出声。
耳边传来刘若的声音:“那我只能逼你帮我了……!”
很快,她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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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敛来到一处地下室,此处暗藏了许多重要的机密文书,以及浸泡保存着用于调查的尸体。
按下墙上的暗格,一面石壁随之打开,幽暗的室内,陈列着一叠叠厚厚的文书,在最里面的一尊透明的琉璃四方棺材中,浸泡了那具胸前有一胎记的无名男尸。
为避免内有埋伏,洛十一先一步走在他前面探道,裴敛随其入内,周遭无比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洛十一确认没有异常后,开口道:“看来他们还没找到这里。”
“嗯。”裴敛颔首。
两人正松了口气,忽的在上方的入口处传来侍卫的呵斥声:“这里不准进来!速速离开!”
“你们让我见见殿下吧!求求你们!”入口处传来新月不断恳求的声音。
“都说了殿下现在有事!你莫要烦人!”侍卫继续驱赶她。
裴敛眉间蹙起,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对着入口处喊道:“何事找我?”
听见里头的回应,新月赶忙高声哭喊道:“殿下,姜侧妃不见了!”
“你说什么?”裴敛走出暗室,示意对方放人,自己一并往入口处走去,“说清楚来。”
新月努力克制住情绪,哽咽着解释道:“我伺候小姐用完膳后,她便自己去院子外走走。我回来要伺候她沐浴时,怎么找都找不到她,最后在院子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新月摊开手,一块玉佩出现在她的掌心。那块玉佩是先前裴敛给她的,后来一直没收回去,现在那块玉佩的挂绳上还用信纸打了一个结,打开一看,明晃晃写着“独自来寻”四个字。
洛十一看了眼,面色凝重之外,还疑惑道:“什么意思,就留这么四个字,如何找?甚至还要殿下自己去,这怎么行!”
裴敛看着那只玉佩,沉沉吐了口气,说道:“他在试探我,试探我究竟有没有查出他来。”
若查到了,他这一去,便是自投罗网。
若没查到……
裴敛眸中生起愠色,命道:“洛十一,你带几个人搜,我自己一路。其余的,都在府里待命,不准乱动。”
-
朦胧之中,姜钰雪在一阵争吵声中醒来。
甫一睁眼,她便感觉到整个人昏昏沉沉,不大清醒。
姜钰雪强忍着头疼,睁开眼环视一圈,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榻上,周身的布局看上去应当是某处客栈里的一个房间。
“我爹呢!”
门外传来刘若汐的骂声,抓狂地质问着。
“我爹呢!不是说好了我帮你们把她骗过来,你们把我爹救出来吗!”
“你爹?你爹关我们什么事!现在不需要你了!滚开!”
“你把我爹交出来!”
“疯婆娘,你爹早就死了!你被骗了!”
“你!!!!我要杀了你!我杀了你!!!”
“啊!混蛋,你敢刺我!看我好好收拾你!”
姜钰雪听得不大真切,但隐约能知道,那是刘若汐的声音。
是刘若汐把她害到这的。
那个从小认识到大的人。
泪水从她脸上滑落,她不去理会这阵痛楚,试着动了动身子,还好,能动,还没来得及绑住她。
“喵……”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按在了她的脸颊上,猫初初从她怀里探了探头,舔去她脸上的泪痕。
“猫初初,你怎么在这……?”姜钰雪小声地叹道,起身看到身侧的杯子旁有一个门锁挂牌,上面写着“闲情客栈”四个字。
猫初初从她怀里跑出来,用脑袋顶了顶一旁的窗户。
姜钰雪浑身软得使不上劲,只能努力支起半边身子,用尽全力才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凉嗖嗖的风灌入室内,从她到这来不知已经过了多久,窗台外,大街上已经没有人影了,即便是呼救也没人回应,要是被抓回来了就更惨了。
但若是从这里跳下去……这里是四楼啊,跳不得!
“喵呜……”猫初初不停地将脑袋往外蹭,小猫脑子挤得嗷嗷叫。
姜钰雪再度用力打开窗户,发现此地距离王府并不算太远。她看了眼不停张望着的猫初初,抄起杯子旁的挂牌挂到它的脖子上,说道:“猫初初,你能跑吗?”
“喵呜!”猫初初嗷嗷地应了声。
姜钰雪见它好像知晓她在说什么,遂小声说道:“殿下还是有点人性,估计现在大半夜的还在找我呢,只是此地不知道他能不能找着。”
“你挂着这个,循着有声音的地方去。”
“你还记得殿下的味道吗?他虽然脸臭臭的,但是身子很香。你蹭过的,还记得吧?”
“喵呜!”猫初初又应道。
姜钰雪打开窗户,对着猫初初招了招手:“初初,来,从这里出去。”
猫初初踏上窗台,撅了撅屁股,纵身一跳,轻盈地落到了楼下突出来的一小节屋檐上,随后不断往
𝑪𝑹
下跳,直至落到地面。
“喵呜。”猫初初抬头看了她一眼。
姜钰雪点了点头,伸手攥了个拳给它打气:猫初初,冲!
随后,小猫就这么在姜钰雪的注目下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
寂静的街道,一只小小三花猫正在奔跑着,时不时停下来晃晃耳朵,动动鼻子,四处张望,似是找到方向后再拔腿奔跑。
裴敛骑着马赶在市井之间,按照府里下人的说法,最后一次出府的马车是往市井街道而来,说不定嫌犯正是佯装成府中的马车出逃的。
四下店铺早已打烊,街道上只剩下马蹄飞踏的声响。
“姜钰雪!”裴敛四下搜寻着,企图能得到些回应。
忽的,就在他的左前方突然飞来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他下意识要抬手去挡,在看清来物之后,猛的卸下力气,转而接在手里,诧异道:“……猫?!”
“喵呜——!”猫初初挂在他脖子上,大大嗷了一嗓子,随后叽里呱啦地喵呜喵呜猛叫一通,整只猫急得都快要说人话了。
裴敛抬手托住它,将它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确认了这只猫确实是猫初初后,说道:“你从哪逃出来的?姜钰雪呢?”
猫初初扬了扬头,露出它脖子上的挂牌,喵呜喵呜地叫着。
裴敛拿起那个挂牌,知晓了它的意思,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将它塞进衣襟之内,策马扬去。
-
姜钰雪这边药效基本褪去,逐渐恢复了神志,只是手脚还有些发麻。
她四下摸索着,时不时偷偷掀开窗台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路人。
然而,就这么折腾了许久,除了门外几个看守的人发出的声响,其余都静悄悄的。方才还在争吵的刘若汐,也早在一声惨叫后没了动静。
“你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忽然,一个守卫说道。
听见这话,姜钰雪赶忙躺倒撞晕。
一片黑暗中,传来门“吱呀”开启的声响。
脚步声逐渐走近,男子捏住姜钰雪的下巴,弯身看了眼她的脸,小声嘀咕道:“药效应当过了呀,这小妮子这么能睡,猪吗?”
装睡中的姜钰雪悄悄攥起拳头,隐忍着。忽的,男子的手从她的下巴慢慢移动,推开她的肩膀将她身子翻了过来。
姜钰雪忽然感受到一股视线在她身上游走,心里感到强烈的不适。
就在男子的手继续往下移动的时候,她忍无可忍,万分抵触地抬手拍开他,尔后快速后退:“你别碰我!”
“哎哟,装睡啊。”男子冷笑道,“可怜了,都这个点了还没找到你,看来你今晚该跟我们几个睡了哈哈哈哈。”
“我呸!”姜钰雪怒斥道,“大不了我从这里跳下去,死了也不便宜你们!”
“人小小的,口气倒挺大,试试就知道了。”说着,男子一只腿往榻上一迈,伸手便要抓她。
姜钰雪抄起榻上的棉枕往他脸上砸去,打开窗户就要往下跳,然而却被对方一把掐住腰往回拖:“小妮子,你现在死了,我可没法给上头的大老爷交差。”
男子将姜钰雪一把抓回跟前,双手牵制住她的腰不让她跑。
姜钰雪拼命挣扎着,余光看见对方腰上的一把小刀,猛的想起那时裴敛教她的东西。她眼疾手快,从对方腰间拔出小刀,按着印象中的那个位置一把捅了进去。
“啊!!!”男子遭了一刀,不禁痛苦嚎叫了一声。
然而,这一声也同样镇住了姜钰雪,刀子插进肉里的触感让她双手发软,她不敢再进行下去,却是被男子抓住机会,手上掏出两根毒针往她脖子上深深扎了进去。
“臭婆娘……!要不是不能杀了你,我现在就把你碎尸万段!”男子捂住腹上的伤口,咬牙切齿。
还未等他缓过气来,门外忽的传来其他同伙的惨叫声。
紧接着,门被猛的踢开。没等他看清来人,便失去了意识。
“姜钰雪!”裴敛轻喘着气走近榻边,看到姜钰雪瘫倒在榻上,脸色不大对劲,忙伸手去探她的脉。
“中毒了。”
裴敛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拿出一颗药丸捏起她下巴塞进嘴中,嘱咐道:“吃下去。”
“殿下……”姜钰雪意识朦胧地看着他,嘴里还惦记道,“初初……”
“它在外头。”裴敛将她抱到怀里,查看她身上的情况,“有哪里不舒服?方才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脖子……”姜钰雪艰难地说道,“脖子好疼……好疼好晕……”
闻言,裴敛撩起她肩头的长发,入目便是那雪白的脖颈上发紫的一片。
“扎了毒针。”裴敛蹙眉,弯身凑到她耳边,一边摸着她的背安抚她,一边说道,“我要给你把针拔出来,会疼,你忍忍。”
姜钰雪痛苦地眨了眨眼,以示同意,随后,温热的手掌搭上她的脖子,在一阵强烈又快速的剧痛之后,两根毒针被拔了出来。
“啊啊呜呜呜……”姜钰雪忍不住叫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然而,刚拔出毒针的裴敛却依旧面色凝重。
流出的血是黑色的,还越流越多。
裴敛开口道:“这毒针沾的是剧毒,而且扎得太深了,蔓延得很快,赶不及回府了,得现在就清出来。”
靠在他怀中的姜钰雪头脑昏昏沉沉的,强烈的痛感从脖子蔓延开,手和脚又冰又麻。
她轻喘着气,被倚靠着的人轻轻地放回榻上。
尔后,耳边窸窣作响。
只见裴敛脱下了自己的外袍,随着吱呀一声,床板微微下陷。他双手支在姜钰雪两侧,青丝垂落在她胸前,低头看向她:“我们就在这里,可以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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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再来一次
“什么……?”姜钰雪此时已经被毒得神志不清, 根本消化不了裴敛话里的意思。
见她这样,裴敛换了个方式解释道:“你中毒了, 我帮你把毒清出来,你愿意吗?”
姜钰雪把他的话大致在脑子里处理了一番,虽不知道他究竟会做什么,但出于信任,她还是乖乖地点点头:“愿意。”
“好。”裴敛应下,尔后双膝支起她两侧,俯身贴近她, 轻声道, “会疼, 你忍一忍。好吗?”
姜钰雪没有多想, 点点头,双眸随着他覆上的大掌轻轻阖上。
随后,床板轻轻发出声响。
姜钰雪感受到他精壮的上臂包裹住自己,肩头被他轻柔地抚摸着。尔后那只温热的大手缓缓拉开她的衣领, 凉风灌入衣领内,将她脖子上的针孔暴露出来。
裴敛再度俯身贴近,低垂下头, 张开那对薄唇,将那被毒针扎伤的一小块肌肤含入口中。
陌生的触感让姜钰雪下意识将隔在他胸前的手攥紧,随着双唇逐渐收紧,湿润的舌压过她敏感的一寸肌肤,惹得她不禁轻哼了一声。紧接着, 随着卷起的一声水啧声,强烈的剧痛一下又一下地接踵而至。
“啊……!!!”姜钰雪猛的推开了他。
裴敛没料到她会这么抗拒,抬眼有些迷茫地看向她。
“疼、疼……”怀里的人啜泣着缩起脖子不让他接近, 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此毒为剧毒,蔓延极快,从血液中清出时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且越是临近清除干净,痛楚便越加深。
裴敛见她这幅样子,大抵也知晓了问题出在哪。他环住她的手收紧了些,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抓着她肩膀的手也换而轻轻抚摸她的头,解释道:“是会疼的。”
他怕她闹脾气耽误了,遂放轻了语气,试着哄道:“我方才没有慢慢来,是我不好。我们再来一次,慢一些,好吗?”
方才短暂的疼痛逐渐散去。
姜钰雪稍稍冷静了下来,吸了吸鼻子,犹豫片刻后,抬眸怯声道:“那你……慢点来,轻一点,好疼……”
“嗯。”裴敛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随之抚摸她的脸颊,轻声道,“都听你的,我轻一些,慢点来。”
“我们继续,好不好?”
姜钰雪缓缓放下戒备,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再次点了点头,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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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言毕,她攥紧了手里的衣襟,咬唇闭眼老实等着。
见她还是这般紧张,裴敛摸了摸她的唇,手在她后腰处来回安抚着,说道:“疼就出声,我不笑话你,你别咬伤了自己。”
被他这般安抚,姜钰雪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双唇微微张开,脖子也放开了。
裴敛暗暗松了口气,缓缓撩开她散落在脖间的长发,埋头贴入她的颈窝。他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下颚,示意她再扬起下巴,随后带着点强硬贴了进去。
唇瓣再次触碰到颈间的肌肤,有了上一次痛苦的经历,姜钰雪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等待着预想的来袭。
然而,埋首于颈间的人当真如他所说,柔软的唇瓣温柔地轻啄着,一会儿轻柔地贴吻着,一会儿又如点水般吮吻。
就这样一点点地,慢慢地,让姜钰雪放松了警惕。
昏暗寂静的房间内,一时只剩下姜钰雪时不时发出的轻哼。随着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响,颈间的人逐渐将她抱紧,双唇的力度也慢慢加深。
床板开始发出吱呀的声响,轻轻的哼声也随之急促了起来。
起初,雪白的脖颈上还只是传来断断续续的刺痛,随后,这阵刺痛逐渐变成了阵痛,随着耳边响起的水啧声变得越发激烈起来。
源源不断的疼痛让姜钰雪难受得开始抽泣起来,夹紧的双腿在榻上虚空踢着,肩膀也在这阵疼痛中扭动着想要挣脱。
裴敛感受到她的挣扎,稍稍抬起被她压着的手,将她再抱紧了些,另一手摸着她的头细细安抚着。床板吱呀作响,随着对方双脚踢出的动作微微摇晃,紧贴着的视线也跟着晃动起来。
姜钰雪疼得泪流不止,嘴里的抽泣转变成了嘤嘤的哭声。她哭得越厉害,环抱住她的手便收的越紧,耳边发出的喟叹和喘息也一同变得越发强烈,丝毫不理会她的反抗。
直至连那嘤嘤的哭声都变成了呜咽的哭闹,虚空踢踹的脚越发用力地蹬着,姜钰雪终于是忍不住哭喊道:“不要了……!我不要!我不要了……好疼!”
然而,裴敛并未理会她的抗拒,反倒是强势地箍住她的腰不准她反抗,落在颈间肌肤上的动作也急促猛烈了起来。
就快了,就差一点。
他继续吞吐着鼻息,不顾怀里人愈加激烈的挣扎,任由唇舌吮动时卷起的水啧声持续充斥在两人交缠的每一处间隙。
忽然,他的耳边爆发出痛苦的哭嚎,侧脸上不断有水珠滴落。
裴敛猛的停下动作,嘴里轻喘着气,抬头去看她。
姜钰雪委屈地哭嚎着,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哭得撕心裂肺。
“怎么了?”见她这样,裴敛眉间蹙起,伸手要去擦她的泪,却是被她抗拒地拍开。
“你骗人……你、你说听我的……我都说不要了你还不停下……呜呜呜……你骗我……!”姜钰雪挡在他胸前的手推搡着不让他靠近,抽抽嗒嗒地缩紧了脖子,委屈极了。
料过她会怕疼,但没料到她会反抗成这样。
但是眼下情况紧急,在这里处理了,远比回到府里请医师处理要妥当得多。
裴敛看着她排斥他排斥到把脸都挡了起来,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但此时怀里的哭嚎声持续不断,似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怎么哭都停不下来。
裴敛无奈地思忖几息,在目光闪烁之间默了默。
尔后,他压了压气息,俯身撩起她额前的碎发,在她额头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温声唤了句:“雪儿。”
抽泣的声响陡然一滞,姜钰雪愣神地抽了抽鼻子,脑海里觉得是对方在唤她,但又不大确定地从手指的缝隙中偷偷去看。
只见对方一边轻轻抚摸她的后背,一边用脸颊贴着她的头,歉声道:“进得太深了,是会疼的。越是要好了,它便越是让你疼得厉害。我没同你说明白,是我不好。”
姜钰雪从未见过他这样,也未听过他用这种语气那样唤她,心头忽然跳了一下,本来委屈得哀怨满满的心情顿时消散了不少。
她缓缓放下遮挡在面前的手抬头看他。
“殿下……”
见她眼角带泪,鼻子还抽哒抽哒的,裴敛抬手替她擦去泪水,顺势将她的手带到自己肩上,偏头往她侧脸一贴,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手臂架到了肩膀上。
接着,环抱住她,继续道:“让你受委屈了。”
听他这般说,姜钰雪的心一下软了。
他是在救她,她还这样任性闹脾气。
姜钰雪内疚不已,使劲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的,殿下。”
她整个人还发着颤,声音带着仍未平静的哽咽声说道,“是、是我太……太任性了。”
“我怕疼怕得厉害,所以才……对不起……”
见她服了软,裴敛继续轻抚她的头,安慰道:“你已经很厉害了,做得很好了。”
被他这么一夸,原本还蔫着的小人顿时重新振作了起来,抽了抽鼻子,说道:“我还可以的,殿下,我们继续吧。”
“可以?”裴敛轻声问道。
“嗯……!”姜钰雪重重地点头保证,说道,“殿下这次做到底便是了,不用管我,我只是怕疼而已。”
“我要是推你了,你也不用管我,我没事。”
说罢,她高高扬起头露出脖子,以示决心。
终于是哄了下来,裴敛趁着她还没退缩,双手抱住她即刻承应道:“好。”
尔后,撩开她颈间的头发,埋进了她的颈窝,落下了一个试探性的啄吻。
屋内过了几息安宁,随后,衣服的窸窣声开始变得频繁起来。
这次,裴敛没有再像第二次那样循序渐进,反而是直奔主题,收紧双臂,怀中人的哼声随之响起。
尽力克制的轻哼很快转变成了啜泣,又嘤嘤地哭了出来。只是,这次没了双手供她推搡,除了哭泣外,她也只能眼睁睁由着对方动作。反倒还因为过于难受,紧紧抱住了对方的脖子。
哭声与耳边用力的喟叹声交融着,混合着忽轻忽重的喘息声在整个房间内厚重地挥洒开。
强烈的痛觉不断地席卷着姜钰雪的大脑,逼着她挣扎逃离。
她控制不住地扭动着身体,两脚用力蹬着,即便是将床榻弄得吱吱呀呀地响着晃着,也丝毫不能让她逃窜半分。
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晕过去了,找不到东南西北,不记得自己是谁,只得可怜得一下又一下地去扒对方后背的衣服,忍不住唤道:“殿下……殿下……”
裴敛被她扒得摇晃,索性飞快地将碍事的上衣扯下一半,又猛的收回手掐住她的腰将她往回拉,箍住她的后颈不让她动弹。
姜钰雪终于是痛得失了神,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不停地求饶:“殿下……殿下……”
裴敛同样回以她激烈的拥抱,以及脖颈间越发汹涌的水啧声。
就在姜钰雪疼得发出一声惊叫之时,裴敛的喉中响起一声重重的喟叹,尔后猛的从她颈窝间抬起头来。
幽暗的室内,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裴敛的发髻早已松开,脱下一半的外衫松松垮垮地挂着,底下的里衣被对方抓出一片褶皱,露出了锁骨上的红痣。
两人的喘息声交织着,各自静静地看着对方。
挂在他脖子上的手瘫软地从他肩头滑落,经过他胸口时被他一把按在胸前。
“殿下……”
姜钰雪衣衫凌乱,扯下的一边衣领露出了一小节珠色的小衣,其下随着她一声声的喘息发着颤。
她泪水未干,嘴唇咬出莹莹水光,看着裴敛眼中翻涌的暗色,蹙眉开口道:“殿下还要吗……?”
第32章 第32章 牵手
姜钰雪身上毒性未退, 有气无
椿?日?
力地躺在榻上喘着气。
裴敛虽已经停止了动作,却还怔怔看着她, 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胸前。
噗通、噗通、噗通。
掌心下传来他剧烈的心跳,震得姜钰雪手心发麻。
“殿下……?”
姜钰雪疑惑着,见他没有反应,遂稍稍支起半边身子去看他的情况。
床板发出吱呀声响,姜钰雪在他怔怔的注视下贴近。月华相映,两双逐渐靠近的瞳孔中只剩下对方,仿佛有着什么吸引力, 让彼此不断地靠近。
“喵呜——”忽然, 门口传来一声猫叫。
榻上的两人纷纷一滞。
姜钰雪循声看向门口, 见到昏暗中一闪一闪的琥珀眼, 忙唤道,“猫初初!”
她将手从裴敛掌心抽了出来,翻过身支着,冲着猫初初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猫初初站在门口甩着尾巴, 冲着姜钰雪眯了眯眼,随后踩着小步子跳上了榻。
“喵呜——”
小猫咪才刚刚踩上榻,就被姜钰雪一把抱住, 劈头盖脸地蹭了起来:“呜呜呜,好初初乖初初,亲亲你么么么么么。”
她说着,逮住猫初初的小猫脸一顿亲,亲完又一脸心疼道:“小猫咪的脚都跑得臭臭的了, 呜呜呜太辛苦了,变成臭臭猫了。”
姜钰雪把脸埋进它毛茸茸的小肚囊上,狠狠地吸了起来, 竟是在这毛茸茸的地方闻到了一股香味:“你怎么香香的?现在是臭臭香香猫了。”
她识得这个香味。
姜钰雪偏过头看向身侧,一旁的裴敛不知何时已经下了榻,正背过身子穿戴着衣服。
“殿下,”姜钰雪动了动胳膊和脖子,感觉刚才的疼痛基本已经不见了,遂问道,“我这是好了吗?已经不用再弄了?”
裴敛梳理好头发,转过身来,又回到往常那副矜贵清冷的模样,开口道:“好了。不过,回府后还需得再服药几日,以防万一。”
听见他这样说,姜钰雪总算松了口气:“谢谢殿下。”终于不用受疼了。
裴敛垂眸看向她,正欲说些什么,楼下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总算赶到了。”裴敛听着外头的动静,解释道,“我进来前放了信号弹,大抵是洛十一带人来了。”
闻言,姜钰雪推开窗户往下看去。楼下,洛十一为首的几人骑着马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一个个往客栈楼上跑来。
姜钰雪探出个脑袋,刚好对上楼下洛十一往上探寻的目光,正欲挥挥手同他打招呼,脖子上忽的被系上了什么。
裴敛将随身带着的帕子在她脖子上围了两圈,遮盖住脖子上的红痕,开口道:“将伤口遮挡好来,莫要沾了沙尘,一会再染上些什么别的病。”
随后,唤道:“走吧。”
“嗯,好。”姜钰雪任他系好了帕子,随后抱着猫初初下了榻。
经过刚才的打斗,此时地上一片狼藉。昏暗的客栈内,随处是摔碎的瓷片、被踹倒的桌椅,还有……躺倒的人。
也不知裴敛是怎么自己一个人整出这番动静的。
姜钰雪不敢看太多,鞋子时不时踩到一些不知是血还是酒的水滩子。她本能地去找寻安全的庇护,一下便抓住了裴敛的袖摆。
感受到对方的拉扯,裴敛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许是这阵子吵架吵多了,姜钰雪见他回头,下意识松开了手,往后退了退,怕惹他不悦。
然而,这一退,不知是撞着了什么,她脚下踉跄一步,一下往后倒去。
“当心。”裴敛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顺势一手接过她手中的猫,一手牵起她的手说道,“走吧。”
小猫在他怀里呼噜噜地响着,姜钰雪回握住他温热的手,应了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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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里的凉风来得很快,裴敛让洛十一拿了件干净的外衣给姜钰雪披上,尔后嘱咐了几句后,翻身上了马背。
“你先随我回府,”裴敛骑着马来到姜钰雪跟前,对她说道,“上来。”
姜钰雪抬头看向停在面前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裴敛骑马。以往两人出行时,坐的都是马车,现在看到他身姿挺拔地骑坐在马背上,一时有些新奇。
“会上马吗?”裴敛见她呆站在原地不动弹,遂问道。
姜钰雪摇了摇头,姜府出行时坐的也是马车,姜甫更不可能带她学这些,因而她长到那么大,一次马背都没上过。
见状,裴敛从马背上下来,令人寻来一只踩脚凳,尔后牵着马绳说道:“你把猫给我,你试着自己上去。”
姜钰雪抿了抿唇,提起裙摆走到踩脚凳的最高一阶,接着踩着那脚蹬四肢并用地往马背上扒拉。
“嘿!咻——”几经波折,姜钰雪终于成功地把一条腿跨了上去,紧接着身子往上一弹,准备“噌”地一下翻上去。
然而,那马实在是太高了,毛发又被保养得光滑,她才跨过去的腿一不注意,便又要滑了回来。
裴敛眼疾手快,抬手将她扶了上去,尔后将猫从自己脖子上拎下来交还给对方,翻身上了马。
“你姑且抓住一点。”裴敛坐在姜钰雪身后,两手牵着缰绳,抬到她面前示意道。
姜钰雪将缰绳握在手中,随着马身一震,马蹄哒哒哒地往前跑了起来。
晚风吹起姜钰雪鬓角的碎发,凉凉的,将她今晚那些昏昏沉沉的噩梦给吹散开。
好新奇!好舒服!
裴敛垂眸看着她面上雀跃的表情,问道:“你不会骑,也没人带你骑过?”
“没有。”姜钰雪摇头道,“小时候身子不好,家里不让碰这些。大了后,就更不可能了。”
裴敛看着她,思忖片刻,突然开口道:“想学吗?”
闻言,姜钰雪愣了愣,面上原本扬起的嘴角忽然耷拉了下去,蹙眉道:“我学不好的,我不会这些。”
裴敛没有对她这句话做出反应,只是重复道:“那你想学吗?”
姜钰雪沉寂了半晌,捏了捏手里一小节的缰绳,小声回道:“想。”
“嗯。”裴敛应道,“那便改日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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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王府时已是深夜,新月守在门口眺望着,远远看见回来的两个人影,一下激动地哭了出来。
“小姐!小姐!”新月顾不上擦掉泪水,欣喜地忙跑上去迎她。
姜钰雪从马上下来,被新月一把紧紧抱住,反倒笑着安慰她:“我没事的新月,你看,我身上都好好的呢。”
新月闻言,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又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肩膀和手臂,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她脖子上系着的帕子上。
“小姐……这是?”她说着,伸手想去掀开看看。
姜钰雪忙将她的手挡住,阻止道:“这个还不能碰!虽然没事了,但还是有伤口的,不能吹着风尘。”
“伤?!”新月听见她受了伤,吓得忙问道,“什么伤?怎么弄着了?”
“没事没事。”姜钰雪忙摆手让她冷静。
裴敛将马交给了下人,听见她们的对话,走过来同姜钰雪说道:“一会我让医师过去给你看看,你这几日暂且喝些药根除一下。其余的,不必担心。”
“早些休息吧。”
话落,姜钰雪在几个侍女的护送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新月细细地服侍她沐浴,帮她擦拭身子,又给她浑身擦好了肌肤露,姜钰雪这才香喷喷地躺回了榻上。
她看着正在给自己舔毛的猫初初,毛茸茸的小猫咪赏心悦目,看得她呵呵傻笑。
“姜侧妃。”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侍女的声音。
“殿下有一物托我给您送过来,请您过目。”
闻言,姜钰雪看了一眼新月,令新月去开了门。
新月从侍女手里取回东西,递给姜钰雪。
姜钰雪看着手里的一个小瓶子和一封信,听见新月说:“送东西的人说,这个小瓶子是消炎的,让小姐涂在脖子上。这封信,是圣上的手诏,过几日要邀小姐随着殿下进宫。”
姜钰雪翻看着手诏,只见其上又出现了姜甫的名字,顿时心花怒放。
又能见到爹爹他们了!
只是,高兴之余,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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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裴敛……
上次因为在车上,她只是偷偷亲了那一瞬,并未暴露太多。
这次双方要当面说话,难免……
“不行!”她“唰”的一下从榻上坐起身,穿上外袍便往裴敛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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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裴敛已经沐浴更衣,虽应当是要入寝了,但今日事情繁多,还是在睡前挑灯工作了一会。
寂静的屋内只有他翻看书页时发出的声音。
忽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地跑来,尔后停在他的寝屋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殿下……你还醒着吗?”
门外传来姜钰雪的声音。
裴敛双眸微眯,现在已是深夜,她好端端的不睡,来找他做什么?
他未应,门外娇小的影子一直在那杵着,好像只要他不回应她,她便能在那站一整晚似的。
无奈,他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晚风微凉,吹起柑橘的清甜香气。
姜钰雪抱着一个食盒站在裴敛的门口,蹙眉抬头看他,楚楚可怜道:“殿下……我有事想求你……”
第33章 第33章 难哄
姜钰雪紧紧抱住食盒, 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裴敛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只到自己肩头高的小人儿,眸带羞窘, 手紧张地抱着个食盒,一看就知道求的不是什么正经事。
“请回。”裴敛冷冷地说了两个字后,抬手便要阖上门。
姜钰雪一个箭步跨进一只脚,一手掰着门框挤进去了半个肩膀:“等、等等!你听我说完!”
她一头往里挤,力气又不如对方大,憋得小脸通红一片。
裴敛怕她磕着,手上卸了点力, 但依旧按着门不让她进来, 开口道:“姜小姐, 现在已近丑时, 有何事非要在此时来我寝屋里说,不能明日再谈?”
门缝里塞着的半个小人儿拼命往里钻,使劲道:“不行!今晚不说清楚,我睡不着嘛!”
“你睡不着, 又与我何干?”裴敛把她的手从门框上掰下来,放回她自己肩膀上准备将她从门缝中按出去。
姜钰雪反手握住他的手,耍起了无赖:“你不听我说, 我就不松开!”细嫩的小手死死扣住对方的虎口,一只握不住,便两只一起上,誓死要将耍无赖进行到底。
“姜小姐,请不要死缠烂打。”裴敛冷冷地警示她, 欲将手抽出来。
姜钰雪一下子抓得更紧,睁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执拗道:“那我还会撒泼打滚。”
“……我偷亲你!”说着,她踮起脚尖便要往他脸上贴。
裴敛往后退了一步, 躲开她:“姜钰雪,你莫要胡闹!”
看他强硬了起来,姜钰雪即刻又转而软硬兼施,抓着他的袖摆可怜道:“你听我说嘛,你听我说我就不胡闹了!”
接着,死不要脸地甩着他的手纠缠道:“听我说嘛,听嘛听嘛听嘛听嘛听嘛!”
“吵闹。”大半夜的被人跑进院子里胡搅蛮缠,裴敛揉了揉眉心,浅叹了声气,终于妥协道,“长话短说。”
终于让对方败下阵来,姜钰雪欣喜地扬起眉,尔后说道:“方才侍女拿了你交过来的手诏,说是要带我随你一同进宫,那日我爹爹也在。”
“嗯。”裴敛应道,随即追问她,“所以你要求我什么?”
“我、”姜钰雪刚说出一个字,忽的左顾右盼了一番,再冲裴敛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
裴敛冷眼看着她一勾一勾的小手,拒绝道:“就这样说。”
被他拒绝配合,姜钰雪挫败地抿了抿唇,也没再闹,识相地收起了手。
算了,至少他愿意听她说。
她努努嘴,小声请求道:“你能不能假装……”
她说一半又蓦地停下,再次看了圈周围,确认四下无人后,双手在嘴边比成个喇叭的模样,鬼鬼祟祟地悄声道:“超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裴敛即答。
“哎呀!”姜钰雪听到这个回答,恨铁不成钢地急得原地跳了几下,说道,“谁不知道哇!我两只眼睛都看得出来!我就是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才来求你的嘛!”
裴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跳脚,双手环臂堵在门口,问道:“那这跟你要随我进宫又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不是说了吗,那日我爹爹在。”姜钰雪瘪嘴解释道,“你自己也说了,我们两个就是被人凑一块儿的而已,我爹爹和娘亲都很担心我,怕你不喜欢我。”
说完,又悄声嘀咕着:“……虽然你确实不喜欢我。”
“所以就想求求你,至少装一下……让他们不要那么担心嘛。”
见裴敛还是没有回应她,她双手合十比在身前,恳切道:“我知道你不让我求你,我上次被你说了后我也没有再求你了。但这次真的很重要,真的真的……你就帮帮我嘛……”
话落,一直安静的裴敛忽然开口道:“你的手怎么了?”
“啊?”姜钰雪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发现上面有一道还未结痂的划痕,“这个啊,这个应该是在跟抓我的人打架的时候,被匕首划了吧。”
她伸手摸了摸那道划痕,说道:“难怪方才沐浴时觉得有点刺痛。”
堵在门口的裴敛忽然松开了门框,往里走去:“进来吧。”
“嗯?”姜钰雪疑惑地眨眨眼。
月华随着裴敛的走动流入屋内,印出他颀长的影子。他负手站在屋内,回头看向她:“不进来?”
姜钰雪晃过神来,赶忙应道:“进进进!”
屋内燃了几盏烛灯,空气中隐隐飘着股淡淡的雪松香气。周围柜台上的东西摆放整齐,案台上也同上次她偷偷进来时一样放满了书册,甚至叠得比上回还高了。
裴敛从一旁的箱柜中取了几个药瓶,转身走到案台边坐下,说道:“过来,把手给我看看。”
姜钰雪本是应言走过去,忽的脚下一滞,思索道。
他这是在转移话题骗她……?
遂一下将手背到身后,执拗道:“不给,你先答应我。”
裴敛不知她又在闹什么,只觉得那道伤口看着还未上过药,需得处理一番,遂重复道:“过来,先给我看看。”
“不看!”
座上人眉尾轻抬,起身说道:“那不看了,你出去吧。”接着抬步向她逼去。
“别别别别!”姜钰雪被他逼得退了几步,见他气势凌人,忙听话地应道,“给你看给你看!”
她说着,猛地将两只手往他身上甩,恨不得扔在他身上:“给给给!看个够!”
裴敛垂眸看着她气呼呼的小脸,轻哼一声,又转身坐了回去。
姜钰雪把手放在桌上任由他翻看着,心里还愁得很,小声抱怨道:“真是有够难哄的。”
她说得小声,但却是一字不差地落进了对面人的耳中,惹得裴敛抬眸看她:“……我难哄?”
紧接着反问道:“你就很好哄?”
姜钰雪没料到会被他听见,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吓得挪了挪屁股,但嘴上还理直气壮道:“我怎么不好哄了……?我可好哄了!”
“……再说了,我又没让你哄过。”
裴敛听着,沉默不语地拿起沾了药的棉巾,毫不留情地擦在了伤口上。
“啊啊啊啊疼疼疼疼!”姜钰雪被刺疼得嗷嗷叫唤,不停地控诉道,“你轻点,你轻点……!”
裴敛见她这副可怜模样,顾自哼笑了一声,这才减轻了力度,转而问道:“你可还记得清今日是怎么被抓走的?”
姜钰雪一边看着他给自己擦药,一边回道:“若汐抓的……”
闻言,裴敛眸光一滞,听她继续道。
“她躲在我院子附近的灌木丛里,我刚好路过那,以为是哪个侍女在那里头,便
椿?日?
唤了声,没想到是她。”
“她让我帮她救她爹,我说我帮不了,然后她就把我弄晕了。接着,我醒来就在那客栈里了。”
“救她爹?”裴敛抬眸看了眼,“她怎么同你说的?”
姜钰雪摇了摇头,回道:“她没说什么,就是一个劲的让我救她爹,我也只是说了我帮不了。”
尔后,又蹙眉问道:“她爹是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裴敛回道。
果然。
姜钰雪垂首默哀,几息后又问道:“那你们在客栈里找到她了吗?我最后只听到她惨叫了几声,就没音了。”
裴敛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问道:“你是想替她求情吗?”
“啊?”姜钰雪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时有些愣神。
但又很快回道:“没有。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会吧,但现在不会了。”
“处理好了。”裴敛给她上好了最后一层药,接着将几个药瓶用一块帕子包到一起,递给她,嘱咐道,“每日换一次药,一直到结的痂自己脱落下来为止。”
“另外,这几日不要碰到水,即便是碰着了也尽快擦干净,莫要发炎了。”
姜钰雪老实地点点头:“谢谢殿下。”
裴敛从椅子上起身,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说道:“我去时,看那人腹上插了把匕首……所以那是你干的 ?”
“嗯,”姜钰雪点点头,见他起了身,自己也跟着他起来,继续道,“我记得殿下之前教过我的。不过……我只是捅下去而已,别的不敢了……太、太吓人了……”
裴敛在门边停下脚步,月华照在他本就白皙的面上,墨色的瞳中映照了一个娇小的人。
他轻舒口气,开口道:“已经做得很好了,都学会保护自己了。”
被他这么一夸,姜钰雪心里顿时暗暗窃喜,翘起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
裴敛把她送到门口,说道:“早些休息吧。”
一心飘飘然的姜钰雪乖巧地点了点头,冲他兴兴挥手道别:“嗯!殿下晚安!”
裴敛送走了人,透过窗台看着蹦蹦跳跳离开的小人儿,不禁哼笑一声,阖上了窗台。
月华之下,姜钰雪嘴里哼着小曲儿,心满意足地往回跑。
但就在路过半道的鱼塘边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她脑子里回忆了一番,陡然喊道:
“不对,他还没答应我呢!!!”
第34章 第34章 进宫
日子很快便到了进宫当天, 因着要面见圣上,姜钰雪天不亮便被拖起来梳妆打扮。
“好困……”姜钰雪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铜镜面前,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抱怨道,“这几日都被拉着温习各种礼仪,一日都没停下过,今天又这么早起……太苦了呜呜呜……”
“小姐……”新月拿着沾湿的帕子一边给她擦脸,一边无奈地叹气。
就在前几日,管事知晓了姜钰雪要随裴敛进宫的事后,特地前来嘱咐了几句, 叫她届时不仅仅要守规矩, 还得在殿下边上好好表现, 谨记自己也是王府的一员, 一举一动也与王府息息相关。
姜钰雪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索性一骨碌地应道:“没问题!”
侧妃已进府多日,什么德行管事还能不知?见她这样夸下海口,干脆给她来了一顿狠狠的抽查。
果不其然, 关关难过,关关不过,气得管事老眼都要瞪直了, 直接给她来了个特训。
姜钰雪就这么被连着折磨了好几日,连再去找裴敛帮忙的机会都没有。
“小姐,凡事都要往好处想,至少今日小姐还能见到姜老爷不是吗?”新月一边安慰着,一边给她梳着头发。柔顺的青丝乌黑发亮, 散发着栀子花露的香气。
听到这话,姜钰雪的心情果然好了不少。只要能跟家里人见上一面,怎样都是好的。
新月带着几个侍女前前后后给她捯饬了一个多时辰, 终于是可以出发了。
姜钰雪提着她珠色的裙摆,在新月的搀扶下上了车,粉扑扑的小脸刚探进车内,入眼便是倚靠在窗边闭目休息的裴敛。
“殿下。”姜钰雪走进车厢内,捋好裙摆坐在他的旁边,对着他打了声招呼。
马车开始行驶,车厢内只剩下车轮滚过路面的声音。
裴敛依旧静静地靠在窗边,没有回应她。他胸口平稳地起伏着,绵长的呼吸声淹没在嘈杂的声响中。
姜钰雪悄声凑近去看,阳光透过车窗,在他白皙的面上留下淡淡的光影,纤长浓密的眼睫如羽般遮挡在他的眼睑之上,细细地在他眼下画出一层厚厚的阴影。
她看得出神,不禁暗暗叹道。
好长的眼睫啊……
忽的,马车一阵颠簸,原本倚靠在窗边的人被震得失去了平衡,往她这边倒来。
姜钰雪眼疾手快,赶忙抬手抓住他的肩膀,却是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被他压到了靠背上,狠狠撞了一下后脑勺。
“啊呜!”姜钰雪疼得呜了一声,又抽不出手去摸摸自己的脑袋,只得面目狰狞地忍了一遭。
此时,裴敛从颠簸中睁开眼,入目便是姜钰雪紧咬的双唇。
“殿下。”姜钰雪见他醒了,便开口唤了他,想让他坐好来。
“嗯……”裴敛睡意未褪,睡眼惺忪地靠在她肩上顿了顿,这才晃过神来坐了回去,“失礼。”
姜钰雪听他话里还带着点懒懒的鼻音,又看了看他眼下的倦色,问道:“殿下昨日没睡好吗?”
裴敛双手环臂,重新倚靠到车窗边,闭目回道:“嗯,因为刘远的事所以忙了些。”
话落,他又忽然道:“我听说你这几日被管事抓着学礼仪?”
没料到他会知道此事,姜钰雪心头一跳,心虚地应道:“嗯、嗯……”
“那你记住了吗?”裴敛问道。
姜钰雪抿了抿唇,小声嘀咕了声:“……没记住。”
闻言,裴敛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依旧阖着眼。
见状,姜钰雪不满地努努嘴,控诉道:“你笑话我。”
“没笑话你。”裴敛否认道。
“哼。”姜钰雪见他眉目舒展的模样,心里打定了他就是在笑话她,气呼呼地抱怨道,“那东西那么难记,就是走个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着什么人,竟然都不一样!”
“有的时候只能走一两步,不能越过人家;有的时候必须得往前多走几步,别让人家觉得你仗势欺人;有的时候,甚至还不能走。”
“我又不会在人家面前劈叉!走那么讲究做什么……”
裴敛静静地在一旁听着她的话,轻舒一口气,说道:“届时进了宫,你只需好好跟着我走就行了,错了也没人说你。”
“后面到了陛下面前,他若没点你,你便安安静静的就行。”
听见这话,姜钰雪一时有些紧张。她都差点忘了,今日是因为圣上的邀请,她才进的宫,而且是以世子侧妃的名义去的。既然是特地要求她去的,那定是少不了几句交谈。
谈的话,又会谈什么呢?
谈王府里的事……?还是谈她和裴敛的事……?
心想着,她试探着问道:“那如果……点了我呢?”
“那便按你想的说就行。”裴敛回道。
“那如果……我说错话了怎么办啊?”姜钰雪又试探道。
一直闭目的裴敛睁开眼来,偏头看向一旁紧张得蹙着眉的小人儿,叹声道:“……我替你收拾。”
-
马车行驶了许久,终于是进到了御街。
姜钰雪随着裴敛下了马车,一路跟着他往正殿去。
上次她
春鈤
随裴敛进宫时,两人早早便各自分开了,并未同行。这次她随他一同往正殿走,明显能感受到周围人异常强烈的视线。
那些视线只是偷偷在裴敛身上觑了一瞬,很快便转移到了跟在他身旁的自己,片刻不离地打量着她。
姜钰雪不自在极了。
她先前虽是丞相的女儿,但因着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从未受到过这样紧密的视线,一时不自觉地用指甲抓了抓自己的掌心。
“冷吗?”一旁的裴敛突然偏过身看向她,问道。
“啊……?”姜钰雪被他问得一头雾水,疑惑地看向他。
深春时分,怎会冷呢?
她正欲否认,却又见他再问了一句:“冷?把手给我。”
姜钰雪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就这么顺着他的意思搭了上去。
一息之间,微凉的小手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掌心之内。
裴敛将她拉到身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目视前方往前走。
一直缩着肩膀的姜钰雪看着他,不知怎的,也学着他抬头挺胸,迈开了步子向前走去。
-
正堂内,姜甫同手下的几个同僚正端坐于座上,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
他同几个同僚正聊着天,面上看上去与平日无差,心里其实是有些担忧的。
今日圣上找他来此,一来是让他一同商讨刘远的事情,二来也是借机让他见见自家女儿。
他心里是感激的,但他的女儿什么样他不知道?
胆小怕事,任性胡闹。
着实是不适合来这样的大场面。
他只求她安分守己,千万不要在圣上面前丢了王府的脸。
姜甫正想着,同他聊着天的同僚忽的停下了话语,转头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只见裴敛信步入内,身侧带起的风撩起他月白色的衣摆,衬得他更加矜贵出尘。
裴敛余光瞥见姜甫,停下脚步颔首示意道:“姜大人。”
“殿下。”被亲王府的人率先打了招呼,姜甫心下担当不起,忙起身便要回礼,却是被裴敛给抬手制止了。
“姜大人免礼。”
此时,一直被挡在裴敛身后的姜钰雪迫不及待地探出了脑袋,兴奋地冲姜甫挥了挥手,无声唤了句“爹爹”。
姜甫见着她笑容满面的模样,先是心里高兴,紧接着又忧愁地用眼神轻轻剜了她一下,示意她注意场合。
裴敛将他们父女俩这一来一回的眼神看在眼里,并未说什么,径自坐到了安排好的坐席上。
姜钰雪在姜甫的眼神训斥下得意地撇撇嘴,也一同坐了下去。
下一刻,随着站在高台边的宦官高声传呼,两道身着黄衣的身影出现在高台上。
李珣弯身搀扶着老皇帝李贺从屏风后走出来,徐步走向高台中间的龙椅。
众人见到李贺,纷纷双手伏地,行以跪礼。
老皇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底下的人,气平心慈地抬手说道:“众爱卿免礼。”
姜钰雪依着管事教的俯身行礼,双手按在地上,额头抵着手背。随着耳边其他人起身的动静,她缓缓抬起头来。
高台上,老皇帝一头乌发已有丝丝缕缕的银白,带笑的眼尾上堆起了层层褶皱,这笑虽看起来仁慈宽厚,但眼底透露出的坚韧和威严无不昭示着他年轻时的英勇。
众人端坐回坐席之上,抬头等着老皇帝发话。唯独姜钰雪低垂着头,老老实实着按照预想的计划,不吭声不乱看。
老皇帝眼中带笑地扫了台下众人一眼,在视线经过裴敛的时候停了一下,尔后又落到了他身后的人那。
“姜钰雪。”高台上的人陡然点名道。
闻言,姜钰雪的心头猛的一跳,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他他他他他点她做什么……?!怎么办……怎么办……
众人皆是暗中诧异,老皇帝往常都是先对着台下的众人笼统着说几句,之后再由众人一个个主动说事,从未这样一上来就点人过。
此时,裴敛依旧端坐在坐席上,忽的感受到放在坐席上的袖摆下有一只小手飞快地爬了进来,死死抓住他的手指,还慌乱地挠了他几下。
他面无表情将藏在袖下的手翻了个面,掌心朝上地重重握住了对方的手。
温热的掌心下,平稳强壮的脉搏传进姜钰雪的手中,瞬间让她安定了下心神。
她压下慌乱的情绪,悄悄吞了吞口水,尔后鼓起勇气抬眸看向高台上的人,小声回道:“臣女在……”
老皇帝察觉到她眼底的惶恐,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怎么这样紧张,不记得朕了?”
姜钰雪被他这一句话问得摸不着头脑,还没等她回复,便听到老皇帝笑道:“你小时候拔了朕一根胡子,不记得啦?”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纷纷看向那个胆大包天的肇事者。
然而,胆大包天的姜钰雪全然不记得自己做过这种天杀的事,未等她同身旁的裴敛投去求助的目光,便率先收获到了对方两分疑惑、三分质问、五分欲言又止的眼神,随后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姜钰雪:“……”
对面的姜甫面色铁青。
十几年前,他才进宫任职不到一年,带着刚满三岁的姜钰雪来赴宴。当时,老皇帝一直想要个公主,瞧着跟在姜甫身边的女娃娃着实可爱,便要过去抱了抱。没想到,这女娃娃年岁尚小,哪知道抱着她的是什么大人物,咿咿呀呀地拽着人家的胡子玩,猛的拔了一根下来。
姜甫当即吓得忙跪下连磕了十几个响头,恳请圣上的原谅。
身边的宦官也急着要将女娃娃从老皇帝怀里带走,却都被老皇帝给挥退了,说道只是拔了根胡子罢了,女娃娃喜欢便拿着玩去吧。
怀里的小女娃不仅没被周围的人吓着,反倒拿着那根拔下来的胡子嘻嘻哈哈地笑了好半晌,惹得老皇帝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此事又再重提,姜甫暗暗擦了额角的冷汗,斟酌半晌后开口圆道:“当时小女年岁尚小,不懂事,得罪陛下了。”
老皇帝摆了摆手,笑道:“无碍,小孩活泼好动,是好事。”
随后,又看向了姜钰雪:“今日又见着了,以后便记得了。”
姜钰雪羞赧地抿了抿唇,老实巴交地点点头,不敢再吭声。
见她拘谨的模样,老皇帝笑了笑,没再继续说她,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回到正题:“今日召见众爱卿,是有一事要提,由砚初来说吧。”
姜钰雪听着,视线悄悄扫了一下在座的各个大臣们,也不知哪个是砚初。
忽的,坐在她身旁的裴敛开口道:“原侍御史刘远近日在王府的地牢内畏罪自杀;而其女刘若汐获人协助,出逃在外。”
姜钰雪陡然一惊,心中疑惑道:嗯?他就是砚初……?
“此案本已了结,只是我以为,不抓住他背后的人便不算定案,因而又继续调查了一番。”
“就在昨日,一个之前在他府上打杂的下人口供,说是曾见过一个大人物来过府上,刘府也是自那之后便逐渐好起来的。但那大人物具体是谁,一个打杂的下人自然是不知的。”
“因此,今日想借此同诸位了解一番。不知诸位对刘远近几年交涉的人或者人群范畴,可有所了解的?”
姜钰雪听着,悄悄偏过头看着他。墨色的眼瞳里深邃又坚韧,其中的倦色虽比起今早在车厢中时已经淡了许多,但依旧能感觉到不如往日那般有力。
原来他这几天都在忙这些,难怪今早累得都在车里睡着了。
几个大臣来回说着,最后也没能得出个好的结果。
老皇帝看时日不早了,开口道:“刘远本也是御史台下的人,或许可待明日御史大夫葛承下朝后,令其留下,再做讨论。”
“今日,便先散了吧。”
“是,陛下。”皇帝开了口,众人也纷纷应承下来。
裴敛将要带着姜钰雪起身,忽的被老皇帝唤道:“砚初,姜丞相,留下,随朕过来。”
姜钰雪抬眸看了眼裴敛,等待他的指示。
裴
椿?日?
敛闻言应下,接着回身对着姜钰雪嘱咐道:“你在附近等我,莫要乱跑。”
姜钰雪点头应下,在宫女的陪同下走出了正殿。
方才在正堂内还有些闷热,出来之后晚风迎面拂过,很是清爽。
姜钰雪在绿荫道间散步,无聊地甩甩手哼着小曲。
今日见着了自己爹爹,她心里很是开心,好像和裴敛之间关系不算好的事也没暴露出来,算是一切顺利,可喜可贺。
就等着裴敛出来后,两人一齐回到王府,她就能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她心想着,走到一处小殿的转角处,忽的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让我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要我在这等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姜钰雪眉头一蹙,疑惑道:葛妍……?
对面的太监捏着个细嗓,安抚道:“主子也是有事,目前赶不过来,小姐莫要着急。”
“我着急?”葛妍冷笑道,“我看是他着急了吧!”
“之前嫌我办得不好,自己去找那谁帮忙。结果不仅被抓了,现在连底细都不保了!当初还好意思笑话我?”
“哼,真是个假皇帝。”
一旁的太监慌忙遮掩道:“小姐慎言……!慎言啊!”
藏在暗处的姜钰雪闻言一愣,心中诧异:什么假皇帝……?
她疑惑着,未曾注意到此时夜风吹起,掀起了她裙摆的一角。
转角外的太监余光瞥见这一幕,即刻喊道:“谁在那!”
-
正堂内,老皇帝在李珣的搀扶下走到了屏风后,缓缓倚靠到后头的躺椅上。
他抬手对着裴敛招了招手,示意道:“砚初,过来些。”
裴敛应言走到躺椅旁,单膝跪在旁边。
老皇帝将他的手握在掌中,语重心长道:“近些日子辛苦你了。”
“你今夜便留在宫中吧,王府过来路途远,莫要再在路上奔波。”
裴敛躬身行礼,回道:“谢陛下关照。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老皇帝欣慰地看着裴敛,忽的又转头冲着一旁的李珣,骂道:“反倒是你!多和砚初学学,一天到晚的不知你在忙些什么正经不正经的事。你这样,让我如何敢把位子交给你?”
被老皇帝指着鼻子骂了一通,李珣忙双膝跪地,垂首歉声道:“令父皇担忧,是儿臣不孝。儿臣……会同裴兄多多讨教的。”
老皇帝深深叹了口气,无趣地冲李珣摆手道:“你且下去吧,朕现在没有话要跟你讲。”
李珣额头的青筋隐隐凸起,压了压气息,沉声应道:“儿臣遵旨。”
老皇帝没再看他,转而回头看向这边的裴敛和姜甫,说道:“如你们所见,朕恐怕时日不多了。”
“陛下……”
“陛下!”
裴敛和姜甫异口同声道。
老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莫劝,继续道:“朕的身体,朕自己知晓。今岁朕依着前丞相的推举,让姜丞相上来,也是考虑到朝堂今后。葛承是世家大族,不能令其独大。现姜丞相背后清白,砚初也回来了,若朕哪天睡着睡着合了眼,怎么扶持新帝,就要靠你们了。”
“只是这个阿珣……实在是觉得他难负此任。”老皇帝失望地叹着气,摇了摇头,“他怎就不像我呢……”
-
裴敛和姜甫从正殿中出来,分别寒暄了几句便各自道别了。
距离方才议会结束已过去了有一个时辰,裴敛先前并未交代姜钰雪在何处等着,只说了让她在附近候着。
现在出到殿外未见其人,裴敛也只好依着宫女的指示,自己在附近找寻。
这一边,姜钰雪不小心撞见那两人的谈话后,心中隐隐觉得自己绝不可被抓到,遂在被发现的那一刻拔腿便跑。
她穿着双垫了些底的绣花鞋,跑在这石子铺的昏暗小路上一下便摔倒了。裙摆被一旁的矮木丛缠住动弹不了,她急迫地用力拉扯了几番,终是将那裙摆撕扯下一块,也顾不上擦掉身上的尘土,赶忙爬起来继续跑。
黑暗的小路中,两道飞快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地响着。
姜钰雪心跳快得发疼,只觉得心脏快要炸开,嘴里宛如窒息一样喘不上气。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害怕得捂住嘴不敢哭出声,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殿下……
前方就是树林的出口了。若是出了这林子,届时暴露在灯火之下,对方远远的便能知晓她是谁,但若是不跑出去……
此时的她无法想那么多,只能卯足了劲一直往前跑,就在跑出去的一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殿、殿下……!”
裴敛闻声回头,入眼便是对方吓得发白的小脸,泛红的眼眶似是在下一刻就会涌出泪水,宛如见到救命稻草般张开双臂向着他跑来。
裴敛眉头一蹙,脑中还未明白情况,耳边率先听见林中深处传来的追赶声,心下一定,快步走近她,伸出双臂将她抱入怀中。
尔后,抬手捧起她的脸,弯身吻了上去。
第35章 第35章 要抱抱吗
雪松的香气毫无征兆地侵入姜钰雪的鼻息。
捧着她脸颊的手将拇指按在她的唇上, 两人的唇隔着一指,鼻息分明已经交缠在了一起, 柔软的触感却未抵达到双方的唇瓣上。
姜钰雪心中的惶恐还未褪去,她尽力压制着忽轻忽重的气息,紧张地眨着眼睛看向面前墨色的瞳孔。
裴敛平静地接受着她眸中的怯色,放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掐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动弹。
黑暗的树丛中,骇人的脚步声即将要冲出。姜钰雪的身后升起一股强烈的寒意,她慌乱地抱紧了裴敛, 搂着他的脖子将他压了下来。
裴敛未料到她竟怕成这样, 按在她唇上的手被她压得纳入了湿润的唇内, 双唇仅剩的间隔被一下击破, 一对薄唇倏地贴上了对方水润的上唇,紧紧贴着,落入他的薄唇之间。
紧接着,随着耳边传来的轻哼声, 柔软又湿润的触感瞬间在他的唇瓣之间展开。
姜钰雪的舌尖被突然闯进的拇指给搅得无处安放,湿润的舌尖尝试绕着指尖探寻,唇瓣随之动弹。
每一次移动的触感都在裴敛的双唇间无限放大。他的呼吸被刺激得骤然加重, 唇瓣不觉间用力收紧,湿润的唇瓣被他从薄唇间挤出,发出了一声暧昧的水啧声,在两人的间隙中格外清晰。
“唔……”姜钰雪被他吻得一颤,嘴里的声音不禁往外蹦了出去。
林间躲藏的人见到这一幕, 窸窣几声后,慢慢退了回去。
脚步声渐渐远离,搅入唇中的拇指带着丝缕水光从其中退了出去。
姜钰雪轻喘着气, 偷偷往林中看了眼,对着还抱着她的人说道:“殿下,人好像走了。”
裴敛没有回应她,只是怔怔地盯着面前饱满水润的双唇,耳边不知是谁猛烈的心跳,就在这不觉间鬼使神差地再度贴近。
“殿下,心跳好快……”
裴敛贴近的动作一滞,回过神的手猛的颤了几下,听见她继续道。
“真是吓得我这心怦怦直跳……”姜钰雪捂着自己心口,在他的环抱中拉开了些距离。
裴敛恍惚了几息后,才静静地松开她,眸光内却依旧闪烁着,没有焦距。
他轻轻抿了抿唇瓣上的水光,眸光闪烁几息,忽然问道:“……你刚才吃了什么?”
“啊?”劫后余生的姜钰雪被他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摸不着头脑,回道,“我没吃什么啊。”
接着,她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鼓嘴气道:“我又不是因为偷吃被追的!我虽然平日里馋了点,但你也不至于这样看我吧?”
“谁家好姑娘死到
春鈤
临头了,还上赶着偷吃东西啊!”
裴敛垂眸,依旧沉默不语。
见他这样,姜钰雪陡然有些心虚,怯生生地问道:“殿下……?”
对方依旧是无言。
姜钰雪见状,偏头看了看他的脸。
见裴敛一副思绪繁重的神色,她面上一愣,顿时将方才气呼呼的气势收了起来。
她是不是又给他惹麻烦了……
姜钰雪心虚地抿了抿唇,有些内疚道:“殿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事的,我只是恰好在那儿……”
“你这阵子那么辛苦,我还给你添麻烦,对不起……”
裴敛从思绪中抽出,抬眸见她蹙眉看着自己,别开眼,转身说道:“先离开这里。”
姜钰雪一路跟着他,心里感觉他怪怪的。虽然他这个人本身就是让她猜不透,但总觉得他今晚更加奇怪。
“殿下,”姜钰雪小跑到他身侧,紧张地问道,“我今晚是招惹了惹不起的人吗?”
裴敛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模样,面无表情道:“这话反倒是我要问你的,你怎么招惹到的?”
姜钰雪扁扁嘴,回忆道:“我看你还要好一会儿,我就在附近那个小林子里散散步。我当时路过那个林荫道里的小殿时,在转角处听到了葛妍和一个太监在说话。”
“葛妍?”裴敛思索了一番,问道,“葛承的女儿?”
“嗯。”姜钰雪点点头,继续道,“他们当时两人在聊天,我听着感觉葛妍好生气的样子。”
“他们说什么了?”裴敛追问道。
“他们说……”姜钰雪说着,忽然看了看四周,尔后稍稍往裴敛那边靠了靠,悄声道,“说什么……假皇帝。”
裴敛本是下意识要往旁边挪一挪,与她保持距离,却在听到她这话时止步蹙眉道:“假皇帝?”
“嗯。”姜钰雪继续道,“我当时听得不真切,就只记得好像是两人因为办什么事情吵架了,然后葛妍就说了一句方才那三个字。”
“紧接着,我就被发现了。”
两人走到无人之处,月光罩在他们之上,在地上落下了两道身影。
裴敛思忖着这三个字。
御史大夫的女儿可不是傻子,怎会脱口而出这种话?
他又问道:“当时只有一个人追你?”
“嗯,就那个太监追我。”姜钰雪说着,心里又再升起一股寒意,“当时我心里觉得,如果被抓住了,肯定会特别特别惨,所以我就拼命跑拼命跑,然后就撞着你了。”
姜钰雪甩了甩脑袋,将这股寒意抛之脑后,转而问道:“不过,殿下为何要亲我呢?把我藏起来不就好了。”
裴敛的思绪被这句话狠狠打断,断然否认道:“我没有亲你。”
姜钰雪努努嘴,解释道:“我知道你没亲我,你亲的是自己的手,我就是问个形式。”
她无趣地撅起嘴,甩甩手,说道:“算了,我大概也知道为什么了,不过就是掩人耳目呗。”
裴敛沉默几息,没再接着话,抬步说道:“走吧。”
“嗯?”姜钰雪小跑着跟了上去,“回府了吗?”
“不是。”裴敛道,“陛下让我们今夜留宿宫中。”
他说着,看了眼一旁一脸懵懂的小人儿,说道:“今夜你我同寝。”
-
两人在宫女的引导下来到安排好的寝殿。
许是因着裴敛身份特殊,圣上特地关照着给备了间极大的寝殿,前后左右分了六个厅室。寝殿的周围被树荫笼罩,空气格外清新,晚风吹过时,片片树叶窸窣作响。
两人在前厅用完晚膳,裴敛便唤了宫女备水让姜钰雪沐浴。
姜钰雪经历了方才那一遭,现在是谁也信不过,屏退了几个要侍奉她的宫女,坚持要自己来。
宫女也不过是个下人,既然她不需要了,便都老实地退了下去。
反倒是坐在前厅回避的裴敛,莫名其妙地被她拉了回去。
“你沐浴,让我来此做什么?”裴敛蹙眉道。
姜钰雪耷拉着嘴角,嘀咕着:“我害怕。”
裴敛想起方才从前厅出去的那些宫女,不解道:“那你便不要一人沐浴,让宫女陪你。”
“不,我不信她们。”姜钰雪摇摇头,抬眸可怜地看向他,“我要你陪我。”
“我是男子,如何陪你?”裴敛说着,抬步便要离开。
姜钰雪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指着那浴池旁的椅子,说道:“你就……坐在这儿,我喊你时,你应我一声。”
裴敛断然拒绝:“不可。浴池就在屏风后,不妥。”
“你又看不着。”姜钰雪道。
“不妥。”裴敛再次拒绝。
姜钰雪就这么左磨右泡,终于是让他愿意在浴室一旁的寝室内守着了。
浴室内,系带解开发出嘶嘶的声响,尔后衣服落地,传来入水的声音。
裴敛闭目撑着下巴,坐在座位上候着,耳边是浴室内时有时无的水声,还有水中人平静的呼吸声。
姜钰雪拿着池边的浴盐自己搓着手臂,试着冲屋内喊了声:“殿下——”
寝室内的裴敛听到呼唤,回道:“何事?”
得到回应的姜钰雪勾了勾唇角,说道:“没事,我就叫叫你,看你还在不在。”
裴敛叹了声气,按着她的要求应道:“我在。”
她每洗一会儿,便要唤他一声。一来一回地,总算是在她漱口时闭上了嘴。
又过了片刻,姜钰雪穿好中衣,擦了擦有些沾湿的碎发,从浴室出来。
“殿下,我好……”她走进寝室,正想着让裴敛也可以去沐浴更衣了,却见他一手支着半边脸,呼吸绵长地睡着。
姜钰雪即刻收了声,蹑手蹑脚地走近他,倾身看向他的脸。
纤长的眼睫下双眸轻阖,烛光勾勒出他挺立的鼻梁,舒展的眉眼将他往日面上的冷漠给冲洗得一干二净,在淡黄色的烛光下柔和似水。
姜钰雪看得恍惚,心里不觉发软。
她平日里见他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雷厉风行,严肃认真,好像无所不能一样。今日倒是头一回见他这般,竟是坐着睡沉了,连她走近都没醒来。
“殿下……”姜钰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唤道,“殿下,这样睡会着凉的。”
纤长的眼睫动了动,却是没有醒过来。
姜钰雪蹙眉一愣。
他这是真的累了。
她想了想,自己总是给他惹麻烦,时不时朝他撒气,还跟他吵架。前几日,甚至还大半夜的去缠着他,不让他好好休息。
姜钰雪心生愧疚,思忖了一番,又再抬手轻轻拍了拍裴敛的肩膀。
睡意中,裴敛感受到面前站着个人,轻阖的双眸微微睁开一隙,入眼便是对方张合着的唇。
他还未完全醒来,朦胧间,面前的人向他敞开双臂,露出她柔软的身体,清甜的香气从她怀中散发出来。
随后,那柔软的身体向他靠近,耳边响起对方温柔的嗓音:“殿下,要抱抱吗?”
第36章 第36章 奖励你
清甜的香气逐渐包裹在裴敛的周身, 他倦意未去,在这温柔乡之中越发睁不开眼。
迷糊间, 他不知不觉低低地唤了声:“雪……”
视线中忽的蹦出一张嫩嫩的小脸,眨着水润的双眸看向他,问道:“嗯?”
裴敛猛地惊醒,身体本能地往后靠去,直到身后撞到了靠背。
姜钰雪同样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到,眨眨眼看着他,疑惑道:“殿下方才说什么了?”
裴敛缓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轻轻吐了吐鼻息, 沉声道:“并未……睡着了而已。”
姜钰雪没有多想, 见他一副疲惫的样子,又再张开双臂问道:“那殿下还要吗?”
裴敛看着她认真询问的模样,疑惑道:“……要什么?”
“我看你累得睡着了,要抱抱吗?”姜钰雪解释道。
座上的人一顿, 反问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姜钰雪眨了眨眼,反而觉得他这话说得奇怪。
在她过去的经历中,每当她累了困了心烦了, 只要同娘亲和阿姐抱一抱,这些难受的感觉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所以,抱抱就是驱赶疲惫最好的良药!
姜钰雪将开口要回答他,便见到他若
椿?日?
有所思地从座上起身,打断道:“我去沐浴, 你且休息吧。”
本还兴兴想同他说说话的姜钰雪一下熄了火,看着他的背影安安静静地不再说话。
待裴敛沐浴完,两人也没再交谈什么。
夜里熄灯后, 姜钰雪老老实实地钻进被窝里窝着。
两人虽是同寝,但裴敛也不可能与她同榻。他让她睡榻上,自己去睡在其他厅室里的罗汉床上。
晚风吹拂,庭院里时不时传来树叶的沙沙声,偶尔伴随着夜里侍卫换班时的脚步声。
裴敛睡眠时常较浅,在床上睡了一小会后,隐约听到有人的啜泣声。
是从寝室的方向传来的。
“姜钰雪?”
他轻轻唤了声,但没有得到回应。
裴敛蹙眉起身,披了件外衫往寝室走去。
黑暗之中,他屏息轻步,在这寂静的房间中无声往里走去。
越是往里走,啜泣的声音便越加清晰。
他在遮挡着寝室深处的屏风前停下脚步,缓缓探出身子往里面看。
只见榻上鼓起一团歪歪斜斜的被垛,随着那道啜泣声一颤一颤的。
“姜钰雪?”裴敛又再唤道。
话落,榻上颤抖的小被垛忽的一滞,不再动弹,也不再出声。
“你怎么了?”裴敛问道。
然而几息过去,对方并未回应他。
裴敛双眼微眯,决定进去看看,遂抬步交代道:“我进来了。”
他走近榻边,那被垛面向着墙又往里面藏了藏。裴敛眉心一蹙,抬手将那被垛整个转了过来,入眼便是对方包在被褥里哭得红红的小脸。
“你怎的哭了……?”裴敛俯身将她裹在头上的被褥往下拉,把她的脑袋露了出来。
姜钰雪像是做错事一样,紧张地捏着被子,一下一下,捏得皱巴巴的。
“我、我害怕……”她小声啜泣着,“想睡睡不着。”
这个寝殿太大了,她自己一个人睡在这,人生地不熟,又才刚刚经历了那样吓人的事,以至于现在一有点风吹草动,她就会被吓醒。
就这么来回被吓好几回,她困得想睡,却又睡不了,便难受得哭了起来。
本想过去找裴敛躲躲,但又怕打扰到他休息,只好自己躲在这被子里哭。
“吵醒你了?”姜钰雪趴在自己膝盖上,稍稍仰着头看他。
裴敛起身替她关好一旁的窗户,又燃了盏烛灯,说道:“夜里起风,声音大了些,过来给你关好窗。”
他大抵知道她在怕什么,替她将烛灯拿到了榻边的小桌上,顺势坐了下来:“关好了,我在这陪你会,你且睡吧。”
“我吵着你了。”姜钰雪低垂着头,攥着被子低低说着。
忽的,又擦了擦眼泪,摊开裹成一团的被褥睡回了榻上,说道:“我没事了,殿下回去睡吧。”
依着裴敛对她的了解,此时她应当是死缠烂打都不给他走的,今日竟是一反常态。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裴敛问道。
“我没有赶你……”姜钰雪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怯怯地解释道,“我是觉得殿下累了,应当好好休息的。我不能总是叨扰殿下……”
裴敛帮她把被子盖好,嘴里训道:“说得好听,分明今日才叨扰过我。”
对他好还要被他说,姜钰雪本就委屈的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满的情绪,一脚踹起他盖好的被角,露出个光溜溜的脚丫子,埋怨道:“那我从今晚开始嘛!你这个!”
方才还体贴大方的委屈样,说了几句立马就耍起性子踹人。
裴敛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抢在她面前戏谑道:“臭男人?”
姜钰雪被他抢了话头,努努嘴,赌气地埋回被褥里不吭声。
裴敛将被她踹起的被角重新盖好,说道:“我只是昨夜未睡,今日便困了些。”
“倒是让你费心了,多谢。”
他声音忽然变得柔和,随着轻轻拍在姜钰雪背上的手一起哄着。
藏在被褥里的小人儿眼眸一亮,又从被褥里探出半个脑袋,眨着她澄澈的双眸:“辛苦我了?谢谢我?”
“嗯,辛苦你了,谢谢你。”裴敛顺着她的话应道。
姜钰雪高兴地弯了弯眉眼,甜甜道:“那殿下今天挺香的,是香男人。”
“所以……”她说着,忽的从榻上坐起来,双手抱住裴敛的脖子,将他拥入怀中。
“奖励殿下一个抱抱。”
裴敛浑身一滞,脸贴着她的颈窝,埋在她清甜的气息中,听着她温柔地哄道:“抱抱你,累累飞飞~”
两人相拥的间隙中,不知是谁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震在他的耳边久久没有消散。
姜钰雪识相地只是抱了几息,赶在他反抗之前松开了他。
烛灯昏暗,她并未注意到裴敛面上的异样,心里的害怕早已荡然无存,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说道:“殿下晚安!”
随后,放下了床帘,将裴敛“赶”了出去,自己很快便香香地睡着了。
裴敛从她的怀抱中脱离,周身萦绕着她身上的香气,有些愣神地从榻上起身,沉默着走回旁的厅室。只是不知怎的,他走一步,停一步,就这么走了好半晌,才回到他那张罗汉床睡下。
今夜的月格外明亮。
分明刚才只是睡了那一会,躺在罗汉床上的人却一夜盯着这明亮的月华,再也没睡进去-
次日,姜钰雪从一声声鸟鸣中醒来。
她掀开床帘,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这亮堂堂的寝室,唤道:“殿下——”
一直候在屏风后的宫女听到动静,走上前来行了个礼,说道:“姜侧妃,世子殿下命奴婢来侍奉您,还让奴婢给姜侧妃带话。”
她说着,递上来一封信。
姜钰雪接过东西,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今日事务繁多,大抵要日暮时分才会归来。我挑了个宫女跟着你,若遇上事情,随时派人来寻我。
字迹清瘦刚健,确实是裴敛的字。
她点了点头,起身让宫女侍奉她洗漱穿衣,用完膳后便出了殿门散散步。
有了昨夜的教训,今日即便是白日,她也不敢再往那些林荫小道上走,只在宫殿之间的大道上逛逛。
在行至一处宫殿前时,被大门前那片绽放的花坛吸引了视线。
她俯身蹲下,看着那绿茵花瓣上停着的蝴蝶,伸手想去抓抓。
“是何人敢踩在本宫的花坛前?”忽的,身后响起一个女人质问的声音。
姜钰雪猛的起身回头,低垂着头赶忙道歉:“我、我没踩着……对、对不起……”
女人打量了对面的人一番,开口道:“怎么是个没见过的妹妹,新来的?”
一出来就惹上事,早知便不出来了。
姜钰雪心里后悔得不行,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不是宫里的妃嫔,我是……”
女人看着她颤颤巍巍的模样,皱着眉有些嫌弃,视线掠过她腰间佩戴的玉佩时,骤然一愣。
“我……”姜钰雪支支吾吾地没说出完整的句话。
她想说自己是端王世子的侧妃,又怕自己招惹到事情给王府丢脸,一时不知道到底该说自己是谁。
踌躇之间,对面的女人忽然开口道:“你是小裴的侧妃吧?”
……小裴?
姜钰雪狐疑地抬起头看去,入目是一个极美的女人。那女子面庞莹润如玉,眉如新月纤巧,眼尾一抹红张扬而上,唇角随着眼中自信的气魄自然勾起,好似一切均在她的掌握之下。
女人看她抬起头来,欣喜地迎了上去,说道:“本宫瞧你这般好看,便觉得不一般,原来是陛下给小裴赐的侧妃啊。”
姜钰雪被女人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弄得不知所措,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声道:“对不起……”
“哎呀,说什么呢,不
春鈤
过几朵小花。”女人冲着这片花坛挥挥手,说道,“你若喜欢,便都让你要了去。”
“不敢……不敢……”姜钰雪忙摆摆手,想尽快从这里离开,便又歉声道,“我只是路过这里,便不叨扰您了。”
“诶诶诶,别走!”女人拦在她身前,笑道,“瞧你紧张的!来,进我院子里坐坐。”
“不、不必了,不敢叨扰。”姜钰雪一边说,一边行了个礼,后腿了几步想赶忙离开。
“客气什么!”女人一把抓着她的手,将她往院子里带,说道,“小裴没同你提过我?我是淑妃,跟端王府可熟了。他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呢!不信,你回去问问他。”
“啊……?”姜钰雪闻言一愣,问道,“您认识……”
淑妃见她动摇,冲着她抬了抬眉尾,悄声道:“自然,他小时候哭鼻子的事情我都记得。来来来,快进来。”
姜钰雪就这么被她半推半就着拉进了殿内,坐在了摆满点心茶水的桌前。
她偷偷扫了一眼四周,殿内花草繁茂,随处摆放着各种奇特又精致的石雕,金银珠宝镶嵌其上,好生奢华。
姜钰雪看着,面前递过来一小盘点心,听见对方说道:“来,吃点。”
她看了看那圆圆的小点心,迟迟没有动手。
淑妃见她犹豫,索性自己从里面拿了一快放进嘴里,说道:“没毒!你们端王府的人就是这样,吃个东西都要深思熟虑的。”
“喏,我吞下去了,可以信我了吧?”
被戳穿心思,姜钰雪有些不好意思,忙自己也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圆道:“没有,我只是看着这点心新奇,不舍得吃。”
淑妃被她这老实巴交的模样给逗得直笑,没再说她什么,转而关心道:“你进王府也有些时日了吧。感觉怎么样?”
“嗯……?”姜钰雪疑惑道,“什么怎么样?”
淑妃一边给她夹了几块新的点心,一边说道:“随便聊聊,比如在王府过得舒不舒坦,又或者和小裴处得好不好。”
姜钰雪拿着她递过来的点心吃了一口,倏地皱了皱眉。
怎么这点心还有点辣辣的?
淑妃看她的表情,笑道:“吃不惯?那点心里混了点酒,甜甜的,带点辣,我还挺喜欢的。”
姜钰雪抿了抿唇,有些迟疑:“我没喝过酒……会不会醉呀?”
“哈哈哈哈,就这一小点,怎么会呢?”淑妃回道,“这酒调制过的,不会醉,放心吃吧。”
甜甜的味道中带着一点辣辣的口感,很新奇,但不讨厌。
姜钰雪点了点头,又吃了几个。
“当时听说陛下给小裴赐婚,我还心想着是哪户人家的女子这么好命。”淑妃给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又给自己倒了小杯酒,边喝边说,“你觉得小裴这人怎么样?”
姜钰雪拿起茶杯喝了点,润了润嗓子,回道:“殿下挺好的……”
“呵呵呵……”淑妃低低地笑了笑,凑近问道,“不嫌他闷?”
姜钰雪闻言一愣,抿了抿唇,支吾应道:“殿下……挺好的。”
她说着,不知是不是今日穿得有些多,脸和脑子都有些发烫。
淑妃往她盘子里又夹了几块点心,说道:“你倒是会维护他。我还怕你嫌他闷,嫌他说话太直接,听得人难受。”
姜钰雪听着,不知怎的,就是很想接她这句话茬,应道:“对……他说话是有点儿……不仅是说话,脸也总是臭臭的,白长那么好看了。”
淑妃笑着,又开了一盒新的点心盒子,递给她:“来,吃个别的试试。”
姜钰雪接过点心,咬了一口,只觉得好像比方才更辣了,但此时抱怨的心情狠狠打败了她的疑虑,让她没有多想。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们这么恩爱。”淑妃笑道。
姜钰雪甩了甩头,努努嘴,抱怨道:“才没有,他都不喜欢我。”
淑妃瞪了瞪眼睛,惊道:“不喜欢你?怎会呢?”
“真的。”姜钰雪此时的大脑感觉轻飘飘的,只想叽里呱啦地和人说好多好多话,心里藏着憋着的事情止不住地往外冒。
“上次……我随他一同去祭拜王妃。我想跟他同榻,他狠狠地拒绝了我!臭男人!”
淑妃笑着,又给她夹了几块点心,安慰道:“有的男人直接,有的男人含蓄。他就是含蓄了些,从小就这样的。小裴肯定是喜欢你,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姜钰雪歪了歪脑袋,蹙眉道:“……真的?”
“我可是连皇上都拿下了,你还信不过我?”淑妃道。
也、也对……
姜钰雪了然地点了点头,脑子里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凑到她身前,悄声说道:“我上次去祭拜的时候,还发现了件好奇怪的事……”
“王妃牌位前的那个小盒子,是骨灰盒吧……?”
闻言,淑妃嘴角的笑容一僵,几息后才应道:“嗯。”
姜钰雪此时已经不大清醒,没发现她面上的异样,继续道:“我不小心看了一眼,那里头……没有骨灰啊……”
原本僵着的笑容陡然从淑妃的面上消失,她眸光暗了暗,很快又恢复到了那副和善的模样,抬手拿起一旁的酒壶,将姜钰雪面前的茶杯里倒满,递到她跟前,笑道:“嗯,你继续说。”
-
裴敛今日在正殿中忙碌了一天,回到寝殿时早已是夜幕时刻。
一整日,姜钰雪身边随行的宫女都没有给他传话。他本觉得有些奇怪,特地派了洛十一跟过去看看,得来的却是她在玉宁宫跟淑妃喝茶聊天的消息。
洛十一观察了片刻,见无异样,同那随行的宫女嘱咐了几句,便向他回了报。
淑妃是三皇子李珣的生母,与裴敛的生母在生前是旧交,虽然性格豪迈泼辣了些,但应当也不会对姜钰雪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裴敛思索着,走进寝殿内时发现并未燃着灯,心道她莫不是早早睡下了。
于是,又往寝室内走去,依旧是空无一人。
还没回来……?
裴敛蹙眉,正欲离开寝室,回头便见寝室前的那个屏风后伸出了一只小手,对着他勾了勾手指头,尔后一个红扑扑的脸蛋冒了出来,冲他唤道:“殿下~”
第37章 第37章 你也很为我着迷叭
轻薄的衣袖沿着她纤细的手臂缓缓滑落, 露出其下雪白的肌肤。
裴敛看着眼前这个扶着屏风都摇摇晃晃的小人儿,蹙眉道:“你喝酒了?”
淑妃最是爱喝酒的, 任他去了她跟前都得被她灌上个几壶。
他本听着洛十一回报,说给她斟的都只是茶,还放心了些,没想到最后还是被灌了酒。
此时的姜钰雪脑袋空空,模模糊糊的视野中只有眼前这个男人看得清楚。
她在脑子里反复过了过方才他问她的话,半晌后才答道:“我没喝。”
裴敛见她站都站不稳,走过去要扶她, 说道:“喝了便喝了, 没打算恼你, 看你醉的。”
怎知, 这话不知是哪里触碰到姜钰雪的逆鳞,她猛地推了一下那屏风,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指着对方说道:“你又说我!我没喝醉!”
“不信, 我走直线给你看!”
裴敛负手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声气。
看吧,果然醉了。
姜钰雪将散落在胸前的长发撩到后背, 站直了身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宣告道:“露一手给你瞧瞧,小裴!”
闻言,裴敛眼皮一跳, 狐疑地眯了眯眼。
……小裴?
那边脑袋空空的小姜可全然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骄傲地扬起下巴,随着门外一阵强劲的风声, 小脚丫跨出一个大步,“哐当”一声,撞倒了一旁桌上的几个篮子。
她两步往左,三步向右,走得不能说像只猫,倒是像个螃蟹,还是个四处乱撞的那种。
姜钰雪一脸为难地推了推倒靠在她身上的椅子,婉拒道:“哎呀……你们怎么老往我身上靠,不行的,快回去,不可以喜欢我的,我们不合适。”
裴敛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看着她歪歪扭扭地四处碰瓷桌子椅子,跟土匪进门似的。
他无奈叹气,走上前去想扶她一把,岂料她竟越发逆反,直直地往后面退了几步,
椿?日?
指道:“你休想骗我!”
裴敛诧异地眨了眨眼。
为何后退就可以是直线……?
他停下步子没再靠近,双手环臂站在原地,问道:“姜小姐,你这般污蔑我,倒是说说我如何骗你了。”
“哦豁!”姜钰雪伸出食指,在半空中对着他点了点,控诉道,“我上回去求你,你两三句把我打发走了!我问的话你都没答应呢!”
裴敛面无表情地面对她的指控,淡淡道:“难道不是姜小姐自己说的晚安吗?我可不记得我赶你走过。”
姜钰雪闻言一愣,空空的小脑瓜回忆了一下,竟发现他说得好像有道理,小嘴张张合合地找不到辩驳的话。
裴敛看着她这幅吃瘪的模样,带着点嘲讽哼笑一声,一边向她走近,一边继续道:“真要说骗人,那不是姜小姐更过分吗?”
“刚进府就偷进我寝屋,不满意府里的膳食就偷吃东西,最近又骗我说带只猫回府自己养不麻烦到我,结果那猫隔三差五就要挠我屋的门让我陪它玩。”
姜钰雪被他说得脑袋嗡嗡响,本来都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些事了,被他这么一提醒,空空的脑仁儿里倏地涌进一大堆令她尴尬得直抠鞋底板的回忆,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大声阻拦道:“小嘴巴不说话!”
裴敛蹙眉躲开,不知她到底是哪里学的这些奇怪话,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榻边拉:“不愿听,那你就老实些回榻上呆着,早些歇息。再这样乱撞,是想要我明日把整座寝殿赔给陛下不成?”
姜钰雪被他拉着手腕带着往前走,宽大的掌心圈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将她微凉的手逐渐捂热。
她抬眸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脑子里忽的想起自己好像经常看他的背影。
他保护她的时候,鼓励她的时候,安慰她的时候……
姜钰雪猛然觉得,他对她还挺好的,好到有些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到让人怀疑……
两人走到榻边,裴敛正回身想让她乖乖上去,姜钰雪忽的一把将他推坐在榻上,面向着他坐在了他大腿上,捧起他的脸低声道:“小裴……”
清甜的香气忽然席卷而来,裴敛下意识想离远些,大腿却是被对方柔软的内侧给紧紧夹着,只需稍稍一动,便能感觉到其下紧贴的触感。
“小裴……”
腿上的人又再醉醺醺地嘀咕着一样的话,裴敛只当她是喝醉了耍酒疯,抬手抓着她的手臂要将她带下去,耳边蓦地听到她轻声道,“小裴哥哥……”
裴敛手上的动作一滞,感受到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沿着腹部的肌肉一路往上,轻柔的触碰后留下一道道滚烫的余温。
裴敛猛地抓住她继续向上的手,沉声阻止道:“姜钰雪,你、”
“嘘——”姜钰雪将食指抵在那对薄唇上,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要叫我姜钰雪,要叫我——雪、儿。”
裴敛面无表情地拒绝道:“姜小姐,劳烦松开。”
醉醺醺的小人儿偎依在他的胸前,抵在他唇上的手缓缓滑落到他心口的位置,支起一根食指在他胸前打着转:“你心跳得好快呀……”
裴敛没有回她,只是抬手抓住她画在自己胸前的手,压抑着气息深吸了口气。
姜钰雪从他怀里直起身,一手捧起他那清冷的面庞,凑到他耳边低语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裴敛按住她的手臂将她推开些距离,严肃道:“姜小姐,我先前便说过了,我不喜、”
“你骗人……”姜钰雪将食指按在他的下唇上,指尖用力,将那薄唇按得变了形。指尖沾染上唇瓣内侧的水光,在这顿蹂躏之下将那薄唇弄得湿了一片。
裴敛偏头躲开,蹙眉压了压被她搅乱的气息,否认道:“我为何要骗你?”
白皙的小手再度抚上他俊冷的脸,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当然是因为你不愿意承认啦……”姜钰雪说着,抬起食指点在他的鼻尖,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轻咬唇瓣,“你也很为我着迷叭?”
裴敛垂眸看向她醺红的脸,视线不受控制地被那闪着水光的双唇吸引住。饱满的下唇被贝齿轻轻压出了一道褶子,柔软得好像能溅出甜蜜的汁水。
姜钰雪点在鼻尖的手指用力按了一下,在他耳边低语:“假正经,眼睛都不知道在看哪里。”
闻言,那对墨色的双眸忽的抬眸看向她,沉默着,只有那眼底翻涌的暗色在无声警告她。
姜钰雪并未被呵退,反而将他的大腿夹得更紧,大胆地回看他,慢慢地将他按在她手臂上的手取下来,放在她身后更加圆润的地方,继续道:“你不愿说出来,那我们就试试看。”
她缓缓地凑近他,双唇向他的唇贴近,低语道:“你尝一尝便知道喜不喜欢了……”
裴敛沉默着没有说话,宽大的掌心下是从未有过的触感。微微发颤的气息声在两人逐渐缩小的距离间不断回荡,越是接近,刻意克制的痕迹便越发明显。
他紧抿着唇,双眸中是对方轻阖的双眼,还有不断接近的唇瓣,清甜的气息萦绕不绝,宛如长出了双臂,将他们两个人的身体越缠越紧。
柔软的雪紧紧压在了身前,他越是呼吸,便越能感受到那温柔乡软腻的触感。鼓动的心跳声用力地在他的脑海中震颤着,随着对方扑洒在他唇珠上的热气一并击溃。
他缓缓阖上双眼,微微张开了唇瓣。
“唔……!”
怀里的人忽然呜咽了一声从裴敛身前脱离。他睁开眼,入眼便是对方脸色铁青地捂着嘴。
只见姜钰雪肩膀发颤,气息忽的急促不堪,下一刻,她头往下一低,发出了一串响亮的呕声。
“呕呕呕呕呕呕——”
呕出的东西弄得裴敛的衣服上到处都是,他愣在原地,在回过神来时不可思议地斥道:“姜钰雪……!你!”
姜钰雪浑身发软从他身上退开,忍得脸上一会绿一会红的,险些摔坐下去。
裴敛抬手扶住她,无可奈何地拍了拍她的背,劝道:“吐出来,先吐出来。”
姜钰雪一边挥手,一边摇着头,支支吾吾道:“脏、脏……”
裴敛怕她反流呛坏了身子,越发急促地拍着她的背,将她拉靠到自己怀里,催促道:“不脏,快吐出来,快,别呛着了。”
姜钰雪终于是忍不住了,一下把胃里翻江倒海的东西吐了出来。
裴敛重重叹了声起,训道:“不会喝便不要喝那么多,下次拒了,大不了我回头替你喝了。”
听到这话,吐得发蔫的小人儿反驳道:“我……唔呕呕呕……我、没喝呕呕呕呕呕……”
裴敛都快被她气笑了,拿起一旁桌上的绢巾给她擦了擦嘴,又将她沾了东西的鞋脱下来,便把她拎起来扔到榻上。
“老实呆着。”
他本想出去唤个宫女进来,又觉得身上实在是邋遢了些,遂转身放下榻上的床帘,打算先在此脱下这身衣裳,换成一旁还未收走的睡袍。
狠狠吐完了这一遭,姜钰雪整个人清醒了不少,迷迷糊糊地从榻上爬起身来,将床帘打开了一个小口。
月色下,白色的衣袍从宽大的肩膀上卸下,缓缓露出后背精壮的背肌,蝴蝶骨随着收紧的动作摆动,在他紧致的肌肉之下暗藏着迸发的力量。
裴敛偏头回看,见她从两片帘子间探出一个脑袋看着他,垂眸指责道:“我在此更衣,你偷看什么?”
“流氓。”
闻言,姜钰雪“嗖”地一下缩了回去,捂着通红的小脸,反驳道:“我才不是流氓!”
第38章 第38章 别恼了嘛
此时夜已深, 市井内一处茶馆中,葛妍坐在
春鈤
一间隐蔽的包厢中, 面上挂着明显的不耐烦。
店内的小二给这位贵客上完茶水后,早早地便退了下去,包厢的门外只留下她随行的几个侍从。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包厢的门被一人推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
“不知葛小姐三更半夜唤我来此私会, 有何贵干?”
对方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善, 葛妍并未理会他, 直奔话题:“就允你让我千里迢迢赶进宫中, 不准我把你叫出来了?三殿下。”
李珣嗤笑一声,没什么好脸色地坐下,说道:“那日我不过被我爹拖着,晚了半个时辰罢了。结果你就撂下跑了, 我还当你根本没去过。”
“哈哈哈哈!你爹?”闻言,葛妍忽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李珣脸色一沉,周身骤然散发出强烈的杀意。
“没什么。”葛妍将面上的笑意收了收, 将放在一旁的匣子推到他面前,扬起下巴示意道,“你倒是看看这个。”
李珣侧目看了她一眼,伸手掀开盖子。只见那匣子中放着一块珠色的碎布,边缘破破烂烂的, 布料倒是上乘的。
他蹙眉问道:“看块破布做什么?”
“那晚我和你身边的太监谈话,被路过的人听见了。那太监出去追,追丢了, 回来时给我带了这个。”葛妍解释完,随即要求道,“查查。”
闻言,李珣不满地把那匣子推开,骂道:“一块破布怎么查!”
他将茶杯中的水一口饮尽,重重地扣回桌上,说道:“再说了,被听到又如何?我可是皇子,这等口说无凭的荒唐事,谁敢放肆?”
葛妍嗤笑着白了他一眼:“当日圣上召开议会,你怎知听到的人就不会是其中之一?”
“……慢着。”李珣盯着那块碎布,突然开口道,“我好像见过这东西。”-
清晨,姜钰雪在一阵阵头痛中醒来。她睁开眼盯着头顶的帘子,半晌才勉强坐起身来。
“疼……头好疼……”姜钰雪皱巴着张小脸,苦哈哈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候在屏风处的宫女听见动静,走过来替她将床帘收了起来,说道:“姜侧妃,奴婢侍奉您沐浴更衣。”
姜钰雪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那一身,才想起自己昨晚醉酒后早早就睡了,并未沐浴。
宫女将她扶下榻,又再说道:“世子殿下让奴婢转告您,待您都休整好后,今日内便可出宫回府了。”
姜钰雪一怔,脑子里开始涌入昨晚断断续续的记忆。
她昨晚整个人烂醉,连自己怎么回来的,回来后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然,关于自己要强吻他,结果吐了他一身这件事,她记得清清楚楚。
“呜呜呜……”姜钰雪蹲在原地把脸埋进膝盖里,双手抓着脑袋羞赧道,“太丢人了……”
“醒了?”就在她羞得想哐哐撞墙时,屏风后忽的响起裴敛的声音,“你且休整一番,待两个时辰后我们便出发回府。”
话说间,屏风的里面响起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见半晌无人应答,裴敛唤道:“……姜钰雪?”
屏风后的宫女面色尴尬,小声回道:“……回世子殿下,姜侧妃她跑进浴室了。”-
这个澡姜钰雪整整洗了快一个时辰,她在浴池里把水从热泡到凉了,最后才在宫女的催促下硬着头皮出去。
待宫女给她梳妆更衣,又用完了早膳,正正好到了出发的时候。
光洁的石板大道上,两人并肩走在暖和的日光下。
姜钰雪从跟他碰面开始便低着个头,一句话不敢说,连偷看他都不敢。
她低头看着道路上两人一快一慢的步伐,焦躁地抿抿唇。
怎他今日走得这般慢?平时都是走得老快了,一不留神就要跟丢了的那种。
总不能是还在帮她演什么你情我浓的吧……
真求快别演了……
姜钰雪正想着,一旁的人忽的停下脚步。她也随之猛地一停,独自突突突地顿出去了好几步,忙灰溜溜地又后退缩了回来。
裴敛偏头看着她一愣一愣的模样,开口道:“你可是有何事要讲的?”
姜钰雪愣愣地眨了眨眼,没敢看他,小声回道:“没、没有啊……没有要说什么……”
裴敛静静地打量了她一番,看着她站得远远的,手紧紧攥着衣角,视线也飘忽不定,就差在脸上写个大大的“心虚”,不禁轻叹一息,开口道:“你若是因为昨夜的事,怕我恼你,那大可不必。”
闻言,姜钰雪低低地抬起眼睛看他,向他投去迟疑的眼神。
裴敛见她满脸写满了“真的吗”,便又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我没恼你。”
顿了顿,又好似自言自语道:“也不是第一次胡闹了,替你收拾几回不是收拾。”
说完,便抬步径自往前走了。
他这话说的随意,却是在说给她听完后才离开。
蔫着的姜钰雪嘴角一勾,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斜斜着一路往他那边靠,边走边对着他念叨着:“真的吗?真的不恼我?真的吗真的吗?”
裴敛偏过视线看了她一眼,回道:“不恼。”
“真的真的?”
“真的。”
姜钰雪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弯着眉眼在心里偷笑。尔后,又贱兮兮地悄声试探了句:“小裴哥哥。”
“……?”裴敛闻言停下脚步,偏头冷冷地攥了她一眼。
姜钰雪被他剜得脊背骨隐隐发痛,努努嘴控诉道:“你你你这不是……还在恼吗……!”
裴敛没理会她,转头往前走去。
明知故犯的小姜忙一骨碌跟了上去,就地低头认错道:“我错了殿下,别恼了嘛。”
她知道这人很是不好哄,没等他应,又绕到他另一边,苦苦哀求道:“不敢了,下次不敢了嘛。”
裴敛停下步子,训道:“就数你最会得寸进尺。”
“哎哟哟,”忽的,一个女子的声音闯进了两人的对话中。淑妃行走在宫女举起的巨伞下,走到他们面前,“瞧瞧本宫遇见谁了。”
“小裴!”
方才走在远处,她便见着那头的小姑娘可怜兮兮地绕着那个大冰山转来转去,一看就是被欺负了,忙替姜钰雪说起了话:“别对个小姑娘这么凶嘛,多可爱的姑娘呀。”
“淑妃娘娘。”裴敛收回面上的情绪,板板正正地行了个礼。
淑妃摆摆手,示意二人起身,见着他们这一身打扮,问道:“今日要出宫了?”
“是。”裴敛应着,又看了眼身边的姜钰雪,回道,“昨日我事务繁忙,未能带着她。听闻她在娘娘那呆了一整日,许是多有叨扰,感谢娘娘关照。”
“瞧你说的,”淑妃伸手点了点他,抱怨道,“本宫还想恼你没来这殿里坐坐呢!”
接着,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姜钰雪小声道:“以后大可多多来本宫这坐坐,我给你说说他小时候的糗事。哈哈哈哈!”
谈话的间隙,又一男子走近他们跟前,唤道:“裴兄,姜姑娘。”
姜钰雪甫一见着他来,便下意识偷偷地往后挪了几步,不敢抬头看。
是三皇子。
李珣未等他们回应,转头对着淑妃说道:“母妃,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垂首而立的姜钰雪心里猛的一惊。
……母妃?!
所以她是……
淑妃一眼便看出姜钰雪的心思,冲着李珣打趣道:“瞧瞧你,一来把人家小姑娘弄得紧张了,我昨日和她喝茶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话落,李珣面色一滞,眸中闪过一瞬汹涌的戾气,又在下一刻很快收敛了起来,赔笑道:“抱歉抱歉,刚从一堆琐事脱身,烦得很,怕是面上看着还不大愉快。”
随即,又很快继续道:“我来寻母妃还有些事,便不送二位了,下回见。”
淑妃看上去很不愿离开,但也只好挥手同两人道别。
待两人完全走远,姜钰雪才敢开口确认道:“淑妃……是三殿下的生母?”
“嗯。”裴敛说着,又疑惑地看向她,“你不知道便跟着她走了?”
姜钰雪心虚地假笑了几下,回道:“她只说她识得你,太热情了,我拒绝不了。”
裴敛无奈地叹了声气,边走边说道:“自幼时起,印象中她便是如此了。她倒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不过是喝酒喝得多了些。你去了她那,莫要被她灌酒了。”
姜钰雪听着,脑子里只听进去了前半段,眨了眨眼,突然道:“殿下小时候有什么糗事?”
她话刚说出去,吃一堑长零智的姜钰雪很快又收到了裴敛
??????
冷冷的一眼。
“殿下我错了……”
“错了嘛……”
“真的错了……”
“再也不敢了……”
然后,就这么求了一路。
-
两人回到王府时已近傍晚,姜钰雪吃了点点心糖水,一边候着晚膳,一边在榻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裴敛在书房中整理着这两日收取到的线索,思索间,洛十一送上了一本册子。
“殿下,先前您派小的去查的东西,都在这了。”洛十一将东西放到桌上,后退几步,补充道:
“如殿下所言,那刘小姐所佩戴的珠宝首饰出自各大拍卖行,而这些拍卖行的地点以及其过去几年的开放时间,都恰好与御史大夫葛承的行踪有明显的重合。”
“恐怕真如殿下猜想的……”
“还不够,现在这些还不足以发令查他。”裴敛回道,“最初,我在审理此案时,曾走访过御史台。那时葛承只道不大了解刘远的情况,透露或许是因为三年前因过被罚了些俸禄,才起的私心,当时我便觉得不大对。”
洛十一没听明白,疑惑道:“这事,又为何让殿下怀疑他?”
裴敛看了看他,问道:“你觉得,我会记得王府看门小厮在几年前犯过什么错吗?”
他摊开桌上的一卷书册摆到洛十一跟前,说道:“这些是他今日交给我的,关于刘远这几年来私收官银的罪证。”
洛十一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眉头蹙起:“这不是之前殿下令我封锁起来的证物吗?为何他会有一份?”
“怕是没料到我会查到这,想同我表态了。今日议会结束时,他还借着上次春日宴的由头,请我去他府中坐坐。”裴敛回道。
上次春日宴,也便是姜钰雪撞上他那次。当时,葛承本想将葛妍推进王府里,没料到竟是姜钰雪被圣上先赐了婚。
这一次宴请,怕是也少不了这档事。
裴敛揉了揉眉心,说道:“现在还少了些查他的契机,去他府里看看,说不定也能有些线索。”
两人说话间,一个小脑袋从门边探了出来。
“殿下,你看到初初了吗?”姜钰雪一觉醒来,见天色不早,该喂猫饭了。结果在屋内四处翻找,都没见到猫初初的身影,遂跑来这书房碰碰运气。
裴敛示意洛十一退出去,转而回道:“没见到。是你养的猫,怎的找到我这来?”
姜钰雪四下看了看,嘀咕道:“那殿下说过它会来挠你的门,我便来看看它是不是挠进来了。”
她左看右看,桌底也看了,柜顶也望了,怎么也找不到猫,只好皱巴着张脸说道:“殿下帮我一起找找嘛,我感觉它就在你这屋。”
裴敛看着她跑过来跑过去,眸光一闪。思忖几息后,他开口道:“帮你可以。只是,过几日,我要去别人府上办事,你同我去。”
蹲在地上探头探脑的姜钰雪蓦地抬起头,问道:“啊?我……?”
好烦,不想去。
“嗯。”裴敛从座上起身,走到她跟前,低头看着她圆圆的脑袋顶,问道,“不去?”
姜钰雪努努嘴,心里苦巴巴的。
三天两头的参宴,太烦人了,时不时还会惹着这个大人。
但是她这猫……
姜钰雪蹲在地上挣扎了片刻,耷拉着嘴角试探道:“那殿下先说……你带我去,是要我做什么?”
裴敛双手环臂,俯身凑到她面前,看着她开口道:“争宠。”
第39章 第39章 争宠
姜钰雪疑惑地眨眨眼, 重复道:“……争宠?”
和谁……?
争谁的啊……?
他、他的吗……?
姜钰雪抬头看他还盯着自己,拧着眉头扁扁嘴, 为难道:“我不会啊……”
她只知道那些有着三妻六妾的臭男人府上会有这种事,但姜府只有李兰惜这么一个主母,就连往上一辈的爷爷和上上一辈的太爷爷也都仅有一妻,她自然也从未见识过什么争宠。
裴敛见她应了,直起身来往后退开了些,接着抬头对着空气叫道:“猫初初。”
话落,一旁躺椅上放着的毛毯忽的动了动, 随后钻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喵呜——”
“猫初初!”姜钰雪见到小猫咪, 忙向它走去, “你果然在这屋里头!”
小猫咪从毛毯下钻出来, 懒懒地伸了伸前爪,尔后跳下了躺椅。
姜钰雪弯身要去抱它,却是被它从手上跨了过去。小猫径自越过了她,往裴敛的方向走去。
“喵。”小猫咪停在裴敛脚边, 支起身子伸出爪子趴到他腿上撒娇。
裴敛弯身将它抱到怀里,用手揉了揉它小脑袋。
姜钰雪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怒气冲冲地走过去, 嘴里一边嚷嚷道:“你个小猫咪,怎么还会见风使舵啊!”
“知不知道每天是谁在给你喂饭的!”
她说完,又看了看被小猫粘着的裴敛,怨道:“殿下分明知道初初在你这,还骗我……”
裴敛揉了揉怀里咕噜噜地响着的小猫, 抬眸看她道:“我确实不知,我不过随口一唤,它便来了, 还挺好找的。”
被猫无视了好久的姜钰雪听到这话,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攥了攥拳头。
他、他在嘲讽她……!
“……初初!”姜钰雪气鼓鼓地看着他怀里忘恩负义的小猫咪,警告道,“过来!”
小猫咪四脚朝天地躺在裴敛的臂弯里,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肚子。
它闻声看了眼姜钰雪,很快又被抚摸到它肚子上的大手给摸得眯起了眼,舒服得尾巴都绕在了对方的手腕处,不给停下。
姜钰雪震怒。
小猫咪也会见色忘义吗?!?!
姜钰雪哀怨地盯着它,伸手要去抱回来。
怎知,对方双手一抬,将小猫举得高高的,不让她碰。
“诶诶诶!你做什么!”姜钰雪抬头看着小猫粉粉的后爪,质问道。
裴敛转过身,将举起的猫抱回怀里,说道:“它自己要来我这的,你抢什么?”
“这是我的猫,怎么还就成抢了?”姜钰雪撅着嘴,绕到他面前去,伸手又要去抱猫。
裴敛又转了个身,回道:“你既养在王府,那便也是王府的猫,简而言之也可以算是我的猫。”
“怎么就是你的猫了?!”姜钰雪反驳道,“分明是我先的!它先亲的我,我才说要养的!所以先是我的猫!”
裴敛了然地点了点,似是接受了她的说法,尔后又挑拨道:“那它现在亲我,是不是就成了我的猫了?”
这是什么歪理?!
姜钰雪都气热了,捋起袖子回道:“怎么可能!它分明更亲我!”
“哦,这样啊。那要不问问猫更亲谁?”裴敛听着,低头跟怀里的猫四目相对,问道,“嗯?你觉得呢?”
小猫咪眨了眨眼,“喵”了一身,伸长脖子舔了舔他的唇。
姜钰雪又震惊又震怒,急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忙叫唤道:“猫初初,你不要命啦!”
她一把从裴敛怀里抢过小猫,抱在怀里指着它的鼻子训道:“你怎么可以亲男人!男人都臭臭的,亲完你就变成臭小猫啦!”
猫初初“喵”了一声,也在她唇上舔了一下。
“唔……!”姜钰雪被它舔得唇痒痒的,偏头阻挠它,“你刚才亲他,现在又亲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消气吗!哼,才不呢!”
猫初初喵呜喵呜地用脑袋蹭在她的颈窝,使劲撒娇。
姜钰雪被它粘得有些心软,生气的心逐渐迷失在这一声声可爱的猫叫声中,终于妥协道:“好吧,这次原谅你了,下次不准粘着臭男人!”
怀里的猫咪“喵
椿?日?”地应了一声,姜钰雪开心地揉着它的小脑袋,夸道:“好猫!”
一猫一人说着话,一旁忽的伸过来一只手,企图将猫捞回去。
姜钰雪忙抱紧猫躲开,回头便是裴敛凑得极近的脸。
“这就是争宠。”裴敛看着她下了个定论,随后便转身走回桌案边。
姜钰雪抱着小猫,闻言恍然大悟。
他又耍人……!
她捞着小猫,扬着下巴看他,讨价还价道:“就找只小猫,你就让我帮这么大忙,不划算。”
“那你觉得怎么划算?”裴敛双手环臂审视着她,问道,“被你强行轻薄几次,然后再吐一身?”
“你你你你你……!”听他又提起这桩糗事,姜钰雪急得说话都结巴了。
分明说不恼了,果然还在恼!
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努努嘴,苦巴巴地妥协道,“那我帮你这回,你不准再提此事了!”
裴敛坐回座上,应道:“可以。”
双方初步达成交易,姜钰雪收了收神,问道:“殿下让我去演争宠,那就是让我去帮殿下挡女人嘛。但殿下还没说呢,到时是去哪位大人府上,又是去办的什么事?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裴敛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回道:“你应当很熟悉的。”
“嗯……?”
“御史大夫葛承,此宴便是他招待的。”裴敛回道。
“啊……?!”姜钰雪闻言一惊,诧异道,“你让我帮你挡葛妍???”
“嗯。”裴敛微微颔首,继续道,“我若没记错的话,你父亲同葛承同样出师于前丞相。你与那个葛小姐,应当相识已久。”
“我这边有其他事要办,她便交给你了。”
听到这个消息,姜钰雪瞬间面色铁青。
她是同葛妍认识了很久,但实际上,她们两个认识有多久,她们的关系就差了多久。仅此而已!
她不喜欢葛妍的虚伪,葛妍也看不起她笨,两人互相不对付。
只是,姜钰雪一直以来都不太爱跟人争这些,为了不给姜府添麻烦,她在外头都是能忍就忍,早就被人家当成包子了。
她这样一个小废物,能替他挡什么女人……更何况面对的是那个葛大小姐……
“那我们先说好,”姜钰雪抿抿唇,心虚地要求道,“如果我做得不好,你可不能怪我……!”
“为何这般说?”裴敛双眸微眯,疑惑道,“上次在宫里撞见她谈话的事,你还怕着?”
姜钰雪倒也没担心这事,摇摇头,回道:“没有,上次不是没被逮着吗……”
“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搞这些神神秘秘的,我不懂的事情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裴敛蹙眉,“什么叫不是第一次搞这些神神秘秘的?”
姜钰雪眨眨眼,也不知这句话哪里不对劲,理了理说辞,回道:“葛府跟我们姜府不同,他们世代为官,不论是男的女的,都得学那些。葛妍又没有兄弟姐妹,她爹就更是把她往这方面推。”
“我看她时常需要帮她爹做什么……但具体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裴敛听着,坐在座上思索着没有出声。
见他思虑良久,又问得那么仔细,姜钰雪探探头,问道:“怎么……突然觉得怪喜欢的,不想挡了?”
裴敛抬眸,看着她鬼鬼祟祟的狐疑样,训道:“府里有你一个就够闹腾了,不需要。”
说完,收拾好东西便走人了。
姜钰雪蹙眉杵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满道:“这人怎么又说我!”-
日子很快便到了出发的那一日,姜钰雪穿着府里新做的春衣,在万般不愿下上了马车。
一想到今天要去见那个女人,她昨晚愁得差点都要睡不着觉。
真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又被她暗里说笑,自己又听不出来。
“你怎么了?”裴敛从她上车起便看见她一脸苦哈哈的,问道,“紧张?”
姜钰雪捋好裙子坐在他旁边,回道:“没有,就是想起一会儿可能又要被嘲笑了,心里就觉得烦。”
“……嘲笑你?”裴敛疑惑道。
“嗯。”姜钰雪打开车窗吹着风,看着窗外开始移动的景色,说道,“不大喜欢跟葛府的人接触,他们说话弯弯绕绕的,总显得我像个傻子。”
她说完,半天没听到回话,奇怪地回头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啊,你也觉得我是傻子?”
“没有。”裴敛偏头看了看身旁的人,说道,“偶尔还挺聪明的。”
闻言,姜钰雪眼眸亮了亮,凑过去窃喜道:“哪时候呀?说来听听,哪件事?”
方才还苦哈哈的小人儿,刚被夸了几句又开始蹬鼻子上脸。裴敛回头挪到窗口,闭目不回她。
想挨夸没得逞的姜钰雪又往他那边靠了靠,催促道:“说嘛。快说来听听呀。”
就这么烦了他一路。
-
王府的马车停在大门前,葛承和葛妍听到门口的侍从来报,两人便即刻赶到门口迎接。
车门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马车里走下。
葛承笑容满面地候在门口,弯身作揖:“殿下。”
葛妍跟在他的身侧,眸中带笑地弯下身,行了礼:“殿下。”
裴敛颔首回礼,说道:“路上耽搁了一小会,让葛大人久等了。”
葛承不敢担待,忙侧身让路,将他往府内引:“怎会,殿下来得正是时候。府内已经备好了茶水,请殿下随臣到正厅去。”
父女两人抬步正要带人进去,身后的裴敛突然开口道:“慢着,还有一人。”
话落,他偏头往车厢内看去,不一会儿,门框上出现一只雪白的小手,随后探出一张精致的脸庞。
裴敛向车上的人伸出手,说道:“下来吧。”
姜钰雪伸手牵住他,小心翼翼地走下马车。水蓝色的旋裙素雅端庄,配着她这张白皙透粉的小脸,还有那时不时看着裴敛的乖巧模样,很是楚楚动人。
回过身的葛承见到姜钰雪从车上下来,不禁一怔,尴尬道:“啊……臣没想到,姜侧妃也来了。”
裴敛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小人儿一眼,无奈地叹了声气,回道:“太粘人了,非要跟着我来。”
一旁的姜钰雪嘴角一抽,藏在袖下的拳头暗暗攥紧。
不是,这人怎么仗着自己是个大人物就满嘴胡言?
谁想来了?
谁?
姜钰雪看着面前两人脸色忽的暗沉的样子,身后瞬间升起一阵寒意。
她可真是快冤哭了。
葛承压了压面上的情绪,忙接话道:“啊……如此,那便请姜侧妃一同前行吧。”
随后,便带着葛妍走在了前面引路。
姜钰雪跟在裴敛身边,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偷偷扯了扯裴敛的袖子,小声道:“我看他们脸都黑了……”
裴敛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回道:“正常,你昨晚被我抢猫的时候,还又青又黑的呢。”
“你……!”此时是说的悄悄话,姜钰雪不敢发作,只能蹙眉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不同他说话了。
两人随着葛承来到正厅坐下,下人端来刚泡好的茶水放在姜钰雪面前,而裴敛那杯则是葛妍亲自端来的。
“殿下请用茶。”葛妍一手拿着茶碗,一手托着茶托,递到裴敛面前,柔声道。
裴敛颔首回礼,说道:“放桌上吧。”
葛妍顿了顿,回道:“是。”
裴敛偏头看了眼一旁丝毫没有认真“干活”的姜钰雪,悄声提醒道:“你可以开始演了。”
还在喝着茶的姜钰雪闻言瞪了瞪眼,错愕地用眼神问道:现在?
裴敛移开了视线,回了她一个默认的答案。
姜钰雪慌乱地看向他,又看了看他面前的葛妍。
此时,裴敛正要拿起桌上的茶碗,手搭在茶托上,另一手准备去揭开碗盖。
而站在他面前的葛妍,也正要去替他将碗盖拿起来。
两人的手在这不经意间即将触碰。
姜钰雪看着面前这一幕,脑仁在脑壳子里嗡嗡直转。
得演点什么……
得演点什么才行……
演什么……
演什么好……
演什么
??????
好……?!?!
姜钰雪急得脑仁冒火,忽的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茶碗。
下一刻,“哐当”一声,姜钰雪手中的茶杯倒在了裴敛的茶杯旁。
尔后,一根雪白纤细的食指搭在裴敛握着茶碗的拇指上,从他的虎口钻了进去,勾着他的拇指轻轻在他手心上挠了挠,可怜道:“啊……好烫……”
第40章 第40章 喂你
正厅内, 撒在桌面上的茶水滴落到地上,将气氛衬得格外安静。
葛妍伸过去的手在空中一滞, 转睛往姜钰雪那边看去。
只见她蹙眉低垂着头,嘴角耷拉着,双手捂在身旁人握着茶碗的手上,可怜兮兮的。
葛妍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端着的时间都够去烧柱香了,而且方才还在那一声不吭地喝了好几口,现在才被烫到吗?
葛妍收起脸上的诧异,抿唇笑了笑, 刚要说出几句话调侃姜钰雪, 就见裴敛面无表情地对着姜钰雪说道:“你刚才不是端得挺稳的吗?”
姜钰雪面上的可怜忽然僵住, 不大确定地抬了抬眸, 一眼便对上他质问的眼神。
……不是,这都开始演了,他说话怎么还和平时一样啊。
……合着这是要她演独角戏???
见状,一旁的葛妍捂住嘴, 半背过身偷偷轻笑几声。
这动静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反正是直直进了姜钰雪的耳朵里。
她假作羞赧, 抬手用袖子遮住脸,在衣袖的遮挡下气得小脸鼓成了只河豚。
太气人了!!!
裴敛慢条斯理地轻叹一声,揭下碗盖后将茶碗端起,说道:“过来,我喂你。”
闻言, 屋内的几人皆是一愣。
姜钰雪缓缓地放下手,露出了她气得有点红扑扑的小脸蛋,看上去倒真让人以为是羞出来的。
裴敛将茶碗往前递了递, 说道:“张嘴。”
姜钰雪抿了抿唇,微微张开双唇贴到了杯沿。
裴敛轻抬手腕,将茶水一点点倒进姜钰雪口中。
茶水的清香灌入口中,姜钰雪先是被这茶水的香气给惊到,紧接着感受到这茶水竟意外烫嘴,忙抬手按住裴敛的手,让他不要再喂了。
裴敛见她这副模样,将茶碗收了回来,放回桌上,问道:“烫?”
小嘴被烫得恍惚的姜钰雪一下下地抿唇散热,狼狈地点点头:“烫。”
“那我一会再喝。”裴敛回道。
姜钰雪又一次攥紧袖下的小拳头。
刚才那杯茶就该泼在他身上……!
一旁的父女俩看着这两人“卿卿我我”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
“啊哈哈哈哈哈……”葛承尴尬地陪笑几声,缓和道,“是臣考虑不周,让姜侧妃为难了。”
接着,对着一旁的下人说道:“收拾一下,去给姜侧妃重新上茶。”
葛妍福了福身,往后退了几步,坐到葛承身旁的位置。
裴敛端坐回身,若无其事地看着对面两人不大好的脸色,开口道:“本以为葛大人是宴请多方,顺带将我给请来,没想到竟是特地宴请的我,着实让葛大人费心了。”
葛承受宠若惊,忙谦言道:“世子殿下回京这么久,臣作为朝堂大臣,理应主动与殿下交好的才是。现今才匆匆宴请殿下,还望殿下莫怪。”
裴敛颔首略过了他这一长串客套话,说道:“那也正好,葛大人今日邀我来此,若有什么事要谈的,也可趁此机会当面说说。”
没料到他会直奔主题,葛承掩盖住面上的意外,应道:“殿下有心,臣确实有事要与殿下商谈。”他说着,迟疑地瞟了一旁的姜钰雪一眼。
裴敛捕捉到他的视线,顺势开口道:“今日来时,只当是来寻常参宴而已。来时才知葛大人是有事要谈。现在看来,葛大人可是介意有女子在此?”
他没有直接挑明是姜钰雪,而是将话头安在了她和葛妍两人身上。
被戳中心思的葛承尴尬地陪笑几声,解释道:“是臣没有提前同殿下说明,臣有过之。只是,毕竟是官场的事,确实是有些……”
没等他想好措辞,裴敛顾自偏头对着姜钰雪道:“我与葛大人有事要谈,你先随葛小姐出去吧。”
在坐的葛妍闻言一愣,暗暗向葛承投去疑惑的眼神。
葛承目光闪烁,计划被扰乱,他面上也不敢表示什么,只能向葛妍点了点头,示意她照做。
接收到任务的姜钰雪眨了眨眼,灰溜溜地放下手里的茶,起身应道:“是,殿下。”
葛妍也从座上起身,待姜钰雪走近后,便带着她走出了正厅。
葛府比姜府大上许多,府中除了有供人居住的地方,还有人造的小湖和假山。绿树红桥,小亭春风,很是令人惬意。
姜钰雪跟着葛妍来到一座小亭内坐下,下人们端上茶水和点心果子,两人就这小桌旁相向坐着。
“今日真是没想到会见面,我记得上一次见还是好久之前,当时姜侧妃的心情好像还不大好,不知今日来此,可还愉快?”葛妍开口道,“以前倒是不知道姜侧妃是这般粘人的女子。”
姜钰雪抿了抿,将拿在手里的果子塞进嘴里嚼着,心里暗想着。
她之前都叫的姜小姐,现在叫她姜侧妃,总觉得带了点什么意思。
姜钰雪将果子咽了下去,回道:“也没有,一般粘而已。”
葛妍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先前,几个妹妹们还想让我问问你何时回门,她们好跟你聊聊王府里都有些什么事情。”
“可是,我听闻王府没有回门,便让她们收收那点心思。只是不知,姜侧妃是不是当真还未回过王府?”
姜钰雪继续拿着果子的手一滞,迟疑地看了她一眼。
葛妍抱歉地笑了笑,圆道:“侧妃未出嫁前,你我也是能谈这些事的,所以我才直接了些。若是不妥,那便当我没问过吧。”
好烦……又开始绕弯了……
姜钰雪暗暗深吸一口气,还是回道:“没有回过。”
闻言,葛妍嘴角微微扬起一瞬。
这么久了还未去过王府,恐怕双方并没有多么交好,果然也只是圣上赐婚强行凑起来的罢了。
她很快收了收,点头应道:“如此,那姜大人恐怕甚是想念。”
“上次,殿下进宫时,带我去见过了。刚好,爹爹、娘亲、我阿弟都在,就是没见着阿姐而已。”姜钰雪回道。
“啊……”葛妍顿了顿,说道,“就是大家传的,你们在车上……”
“嗯?”姜钰雪听她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脑子里想了想,恍然道,“啊!就是上次从宫里回去,坐着马车经过宫门那次。”
“啊……那次确实是……”葛妍勉强笑了笑,面色不大好看,说道,“没想到姜侧妃这般大胆。”
姜钰雪眨眨眼,猛的想起当时的场景,心里忽的咚咚直跳。
不是羞的,是怕的。
他当时对她那么凶,她是怎么敢的!!!
“哈哈哈哈……”姜钰雪尴尬地笑了笑,随口应付道,“是挺大胆的……”
葛妍作势跟着笑了笑,又换了个话头,道:“我前些日子去了一趟东郊,昨日才回来,带了点东西给姜侧妃。”
姜钰雪听着,心里疑惑道。
东郊距离京城,来回加上留宿一日,也需要个六七日,但……
“你那时候不是在宫里吗……?”她脱口而出道。
葛妍闻言一滞,眸中黯下一瞬,很快又收敛起来,回道:“没有呀,我确实是东郊。”
她说着,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侍女。侍女手里拿着一个小匣子走上前,交给了葛妍。
“不信你看,这是我在东郊一个饰品铺子买的。”葛妍将匣子交给姜钰雪,“觉得适合你,便买回来
𝑪𝑹
了。”
姜钰雪接过匣子打开,里头装了一支镶了金珠的翡翠簪子。
“金珠翡翠,可还喜欢?”葛妍问道。
姜钰雪看着手里的簪子,点点头:“嗯,喜欢……”
葛妍看着她,眸中压抑的凶意一闪而过-
正厅内,裴敛看着葛承递过来的文书,问道:“没想到仅是这几日的时间,葛大人就查得这么周全了。”
葛承颔首应了应,回道:“此事本也是御史台的分内之事,能为殿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费心了,葛大人。”裴敛合上文书,给了对方一个满意的眼神。
见状,葛承心中窃喜,笑道:“天色不早,臣今日特备了晚宴招待,不知殿下是否愿意赏个脸?”
“嗯。”裴敛应下,随着葛承起身往外走去,说道,“劳烦先带我去找下她。”
葛承闻言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啊,殿下是想寻姜侧妃是吗?”
接着,对一旁的下人说道:“带路。”
裴敛跟着往湖边的小亭子走去-
夕阳西下,亭子里的两人听闻裴敛要留下来用膳,便跟着侍女往偏厅走去。
两人走过湖边,迎面见到裴敛走过来。
姜钰雪在亭子边放空了一下午,见到裴敛,即刻想起自己的任务,忙开始履行职责,唤着他跑过去:“殿下——”
裴敛见她活蹦乱跳的,轻轻吐出一口气,等着她过来。
忽的,湖边突然传来一阵水花的巨响,原本行在湖边的葛妍不知怎的,滑落进湖中,不停地挣扎着。
裴敛眉心一蹙,回头看向身后的侍从想示意对方去救。
怎知,他再一回头,竟见本向他跑来的姜钰雪已经回身往湖边跑去,一头扎进了湖里。
裴敛心下一惊,抬步往湖边跑去,喊道:“姜钰雪!”【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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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会不会是甜的
湖水的温度在夜晚还是太凉了, 姜钰雪甫一扎进水中,就感受到寒意从胸口窜入喉中。
她看着不远处在水中挣扎的葛妍, 对着她喊道:“你别怕!我来救你!”
姜钰雪划开手脚,好在对方只落在离岸不远处,她稍稍一蹬开腿便抓到了对方的手臂,继续安抚道:“没事了,你别慌!”
水里的葛妍见她过来,还是不停挣扎着,连将抓在她手臂上的手都给打开了:“你来做什么!”
见她越发慌乱, 被她一把甩开的姜钰雪一边又去抓她, 一边喊道:“我是要救你!你别动!你这样会沉下去的!”
湖水比预想中的还要深, 会水的姜钰雪都没法踩到底, 葛妍这样怕水的更是不用说。
姜钰雪一手从葛妍的后背绕过去,想将她圈到自己胳膊里,没想到小腿上被她猛地一踹,一阵剧烈的酸痛感陡然从脚尖飞快地窜到了她的大腿上, 她的脚即刻就使不上劲了。
糟糕……抽筋了……!
很快,姜钰雪也跟着往下沉了下去。她想往上仰起头,但因为带着慌乱的葛妍, 整个人被她在惊恐中按着肩膀往下压。
“你别、别压……!”她趁着换气的间隙呼唤着,却还是被她按回了水下,湖水灌进鼻腔和喉咙中,她没法再说话,在逐渐袭来的窒息感下向水面伸出手。
“姜钰雪!”随着一声呼喊, 一只温热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水面一拉,连带着她抓着的葛妍一并被拉回了岸上。
“小姐!”葛府的下人见到葛妍上岸, 忙跑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而姜钰雪,这个跳下去救人的人,却是呛得比真正落水的那个人还厉害。
“咳咳咳……!”姜钰雪瘫坐在地,一边大口呼吸着空气,一边剧烈地咳嗽着,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咳出来了。
裴敛将她揽在臂弯里,用手拍打她的背好让她尽快咳出水来。见她咳得脱力,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往里一收,让她靠到自己怀里,安抚道:“没事的,先咳出来。”
姜钰雪一头扎进他怀中,抓着他的衣襟一边咳一边累得喘气,咳了好半晌才慢慢恢复神智。
“好些了吗?”裴敛见她平静下来,弯身去看她。
姜钰雪被他拢在衣袖中,看不到周遭的情况,回道:“我、我没事……她还好吗?”
她说着,抬起头去看裴敛,却见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是带了明显的愠色。
姜钰雪还没来得及求饶,一只大手率先在她的鼻尖上捏了一把,疼得她“嗷呜”地叫了一声。
“呜呜呜呜,你怎么动手啊……!”姜钰雪抬手摸了摸自己可怜的鼻子,抽了抽试试看它还顶不顶用。
“你倒是有本事了,还敢下水救人。”裴敛眉头紧蹙,沉着声音训道。
姜钰雪吸吸鼻子,委屈地努努嘴:“那我想着我会水,离得也近……”
“会水和能救人是两码事。”见她还顶嘴,裴敛沉沉剜了她一眼。
他边说着,边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宽大的衣服披在她身上跟张被子似的,把晚风的凉意隔绝在外。
姜钰雪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两手冰冰凉凉的。她刚想抬手把手臂往衣袖里钻,那衣服却是被裴敛两手一收,直接将她裹成了一条小白虫。
“你这样我动不了了殿下。”姜钰雪提醒道。
裴敛将那外袍的袖子在她身上绕了一圈,打了个结,说道:“那就好。”
嗯???
她猛地动弹了几下,双手却是被牢牢收在了衣袍中动弹不得,忙气呼呼地控诉道:“殿下,你怎么绑人啊!”
裴敛没搭理她,顾自从怀里掏出张干净的帕子,然后抓着她的后劲,命令道:“老实点。”
姜钰雪被抓得后脊倏地一颤,立马噤声老实了。
裴敛将她额前沾湿的碎发撩开,用帕子把脸擦了擦,再将帕子放在她鼻前,说道:“那水脏,擤出来,莫要发炎了。”
姜钰雪抿了抿春唇,将脸往前凑了凑,鼻子埋进帕子中,用力的一擤。
“哼——————————”
然后从帕子里抬起脸来,又抽了抽鼻子。
好像还有点。
裴敛将帕子折了个面,又递过去,继续道:“还没擤干净,再来一次。”
姜钰雪又把鼻子埋进去。
“哼————————————————”
这次,她铆足了劲,擤得连头发丝都用力得翘了起来,这才抬起头来抽了抽鼻子,累得直喘道:“干净了。”
听见动静赶来的葛承见到这一幕,仓皇上前:“妍儿……殿下……!你们……”
他往前走近,看到裴敛怀里的姜钰雪,顿道:“姜侧妃怎么也……”
裴敛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淡定回道:“葛小姐落水了,葛大人且去安抚安抚吧。”
“至于我的侧妃,她尚且没事,还劳烦葛大人给她安排个侍女,好让她沐浴更衣。”
闻言,葛承连声应下,唤来府中最利索的侍女将人领去客房。
见裴敛抱着姜钰雪走远,葛承走到葛妍身旁,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你们两人都掉进水里了?”
葛妍裹着毯子,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葛承见她不语,忙追问道:“殿下救你上来了?”
葛承问着,并未等她回复,想当然道:“男女授受不亲,此事有那丫鬟在旁作证,待明日我便以此为借口,暗示圣上赐婚于你。”
葛妍抓住葛承的袖子,示意他莫要再说下去,半晌才带着沙哑的声音说道:“殿下没救我……救的是她……”
葛承闻言一惊,迟疑道:“那你……你是怎么上来的?”
葛妍不再说话,只是径自站了起来,在侍女的搀扶下往自己的寝屋走去。
转角处,她看到远处廊道上的那个背影,脚下一滞,心里不由发酸。
原来那张冰冷冷的脸,也会露出那样生动的表情-
姜钰雪就这么保持着一捆的状态,被裴敛打横着一路抱进客房。
“你将她浑身上下洗干净了,仔细查查她身上有没有伤口,再给她换身干净的衣服。”裴敛将姜钰雪放到椅子上,对着一旁的侍女嘱咐道。
他本抬步要走,顿了顿,回身对姜钰雪说道:“你把屏风拉上,我在最外面的前厅候着。等都弄好了便来前
??????
厅寻我,莫要乱跑。”
姜钰雪只觉得他怎么忽然间管这么多,但也不敢说什么,努努嘴应道:“嗯。”
下人很快备好了热水,拿来了府里新做的几套春衣备着。
侍女替姜钰雪解开捆在身上的大件外衫,露出了里面湿透的衣服。
衣裙紧紧贴在她的身上,白色的吊带内衫将饱满的起伏勾勒得清楚,看得那侍女都不禁脸红。
姜钰雪并未注意到这些,她嫌弃地脱下这身湿哒哒的衣服,将身子泡进浴桶中。温热的浴水包裹着身体,将她身上的疲惫驱散干净。
她惬意地靠在浴桶边,仰头唤道:“殿下——”
裴敛在前厅听到声音,回道:“何事?”
姜钰雪闭目享受着,心情舒畅,随口聊了起来:“殿下方才肯定误会我了,我可会游水了,方才的失误只是意外。”
裴敛坐在前厅的茶桌旁自己倒了杯茶,回应道:“你骑马不会,倒是会游水?”
“嗯。”姜钰雪在浴桶中翻了个身,让侍女给自己的后背上一上浴盐,继续回道,“小时候杨哥哥教的。”
“你还有个哥哥?”裴敛疑惑道。
姜钰雪对着空气摇摇头,回道:“不是,杨是姓,不是名。”
“是在我小时候住的那个姜府附近,有一个邻居家的哥哥,他对我很好的。”
裴敛只当她是闲着聊点往事,遂顺着她的话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姜钰雪眨眨眼,回道,“不知道呀,我们七年前搬走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他估计都把我忘了吧。”
两人说话的间隙,侍女已经替姜钰雪将身子和头发都冲洗干净,扶着她从浴桶来站起来。
葛承挑的这个侍女也果真利索,三五下便给姜钰雪擦干了身子,烤好了头发,姜钰雪整个人一下便清爽了。
她换好了衣服,走到前厅。此时,裴敛坐在桌旁,正倒好两杯茶。
“喝吧。”裴敛将茶往前推了推,示意她坐下。
姜钰雪坐到他对面,拿起茶杯对着茶水吹了吹气,才小小地抿了一口。
“不烫,我试过了。”裴敛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说道。
闻言,姜钰雪端起茶杯便要大口地喝。刚烤干的头发柔顺丝滑,从她的肩头滑落到桌上,沾到了杯垫上残留的一点点水渍。
见状,裴敛抬手帮她撩起来,说道:“刚洗好的头发,别弄着茶水了。簪子呢?束好来。”
姜钰雪摸了摸脑袋,反应过来:“啊,好像被那侍女拿去连带着那身衣裳一并打包起来了。”
裴敛轻叹一声,将自己头上装饰用的那根银簪拿了下来,说道:“用我的吧。”
姜钰雪刚想接过去,却见他起身行至她身后,说道:“你且喝着,我帮你束好来。”
习惯被人伺候的姜钰雪顺从地继续喝茶,舒坦地在半空中晃着脚。
柔顺的青丝在指缝间穿梭,散发出浴盐浓浓的香气。刚烤干的头发还残留着温暖的余温,摸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安逸。
裴敛之前本以为那股清甜的香气是她用的梳头水之类的东西弄出来的。今日看来,竟不是这么回事。
被人伺候着的姜钰雪满足地喝完了那杯好茶,忽的想起在傍晚时传话的下人说过要用膳的事,雀跃地仰起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殿下,我们今晚是不是不用回府吃?就在这吃,好吃的。”
裴敛蓦地心头一跳,静静地看着怀里的人顶着张红扑扑的小脸,兴兴地望向他,像明亮的星星,又像粉色的云。清甜的香气充斥在他的鼻息之间,随着怀中人的一举一动不断在这空间里扩散开。
他脑子里忽然在想。
她尝起来,会不会是甜的。
第42章 第42章 坏女人
姜钰雪抬头看着他, 见他没反应,又再唤了声:“殿下?”
身后的人顿了顿, 尔后抬手撩起沾在她嘴角的碎发,将她对着他的头摆正回去,说道:“就知道吃。”
姜钰雪舔舔唇上的茶水,总觉得方才他的样子怪怪的,蹙眉道:“殿下,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愣愣的。”
簪子的尾部绕过细软的发丝, 忽的掉出了几簇。
裴敛用尾指勾了回来, 手上继续道:“我没有愣愣的。”
“有的。”姜钰雪执着道, “你上次也是愣愣的。”
裴敛将最后一步簪尾穿进发髻, 闻言疑惑道:“……上次?”
见他不认账,姜钰雪转回身来,言之凿凿道:“就是上次你帮我、”
“世子殿下,姜侧妃。”
两人话说一半,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老爷让奴婢来传话,说是晚膳已经备好了。两位想何时去都行,奴婢就在这门外候着。”
听见可以吃饭了, 姜钰雪“唰”地一下从座上起来,应道:“你在外头稍等会儿!”
姜钰雪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髻,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确认没问题后对着裴敛说道:“殿下,我们去吃饭吧!”
嘴馋的姜钰雪一下便把刚才说一半的话抛之脑后, 抬脚便去开了门。
身后,裴敛收起眸中的神色,跟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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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随着侍女来到用膳的偏厅时, 葛承和葛妍已在厅内候着。
见两人到来,父女俩忙起身行了个礼。
葛承大步上前,拱了拱手:“殿下,侧妃。”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葛妍,继续道:“小女愚笨,扰了殿下,还望殿下大发慈悲,莫要怪她,该怪的是臣没教好她。”
姜钰雪默默站在他身旁,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葛承对葛妍这么严格,每年春猎时,葛妍甚至还得跟着去猎鹿。骑马、射箭、读书、琴画,这些这么厉害的她都会,竟然唯独不会游水。连她这么笨的人都学会了……
“你好些了吗?”姜钰雪从裴敛身旁探出个脑袋,看着葛妍问道。
她同身旁人一样扎了个半髻,发髻梳理的纹路、松紧的程度、就连鬓角碎发的打理都别无二致,再加上头上那根银簪,明眼人都看得出二人关系不一般。
葛妍眼神错愕一瞬,很快又温和地笑道:“我无事,谢谢姜侧妃相救。”
姜钰雪点了点头,安心道:“没事就好。”
见状,一旁的裴敛这才开口回道:“人是她救的,她既不追究,那此事便不必再提了。”
葛承拱拱手,陪笑道:“是,谢谢殿下,谢谢侧妃。”随即,将两人引入落座。
终于到了姜钰雪最期待的环节,她努力压制着眼里溢出来的欣喜,看着侍女们端着菜陆续进到室内。
姜钰雪看着眼前放着的大猪肘子,肥嫩多汁、油香诱人,这要是放在王府,那估计就只剩下花生玉米清水炖了。
她暗暗咽了咽口水,觑了一旁的几人一眼,见还无人开动,自己也不敢先动筷子,只得焦灼地盯着那肘子看。
座上的葛承将一旁端着酒壶的侍女招呼到身旁,说道:“今日有幸请到殿下留下用膳,臣特地将新酿的梅子酒给拿了过来。”
“此酒虽听着小家子气,但酿制的方子却是独创的。实不相瞒,臣数年前在东郊承下的那个酒铺子,便是靠的此酒起来的。”
说着,他转头对着葛妍嘱咐道:“来,你去给殿下和姜侧妃斟好酒,各自敬上一杯,以表歉意。“
“是,父亲。”葛妍颔首应下,接过侍女手中的酒壶,款步行至两人座前弯身斟酒。
随着琥珀色的酒水倒入杯中,一股清新而浓郁的青梅果香扑鼻而来。
葛妍举起手中的酒杯,说道:“小女敬二位。”尔后款款将其饮尽。
姜钰雪看了看
𝑪𝑹
自己杯中的酒水,酸酸甜甜的香气格外馋人。她也兴兴抬起酒杯,将要放到唇边,握着酒杯的手却是被一只大手覆住,带着她手里的酒杯去到了对方的面前。
“她不方便饮酒,由我替她喝了这杯。”裴敛说着,握着她的手将酒水一饮而尽。
期期盼盼的青梅酒被人抢了,姜钰雪脸上的笑容顿时垮掉,看着空空的酒杯小嘴耷拉得难过极了,怨怨地看向罪魁祸首。
一旁的葛妍看着眼前两人眉来眼去的模样,本要斟酒的手停滞在半空,面上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好。
坐在对面的葛承被挡住了视线,见葛妍还停在对方面前,心头一想,忽的开口道:“前几日,臣还招待过西郡主,郡主也带了世子过来,没想到是来提亲的。”
裴敛闻言,抬眸往葛承的方向看去,回道:“西郡主的世子来提亲?”
见对方应了话,葛承忙继续道:“是呀。只是这丫头不满意,我也只能委婉地推拒了。”
说着,他摆出一脸愁苦的神色,摇头道:“小女今年也有十八了,上门提亲的人也见过不少,就是没一个满意的,我做父亲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这件事上令我生愁。”
听着他说的话,裴敛心里怎会不知他真正想说什么,遂偏头去找他专门带来的“挡箭牌”姜钰雪。
怎知,这个“挡箭牌”果真又没尽职尽责,手里抱着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大肥橘猫玩了起来。
“哎呀呀,好猫好猫,摸摸好猫。”毛茸茸的一大团躺在她的腿上露出个肉肉的肥肚子,被她揉得嗷嗷叫唤。
“你这又是哪里弄来的猫?”裴敛看着她腿上的大肥猫,蹙眉道。
本等着他接话的葛承听见这动静,偏头看了眼,就见裴敛和姜钰雪两人眼对着眼互相看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
“它方才自己过来蹭我,想问我要这肘子吃,我便分了点。”姜钰雪抓着肥猫的手将它架在双手间,给裴敛看它的模样,“你看,是不是很可爱!”
裴敛看着那猫肉肉的腮帮子,往后退了退,说道:“你现在这样抱它,回去初初不乐意了,你可别找我帮忙。”
“嗯?”姜钰雪眨了眨眼,疑惑道,“我抱它跟初初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带回去,我养的还是只有初初呀。”
裴敛坐正回身,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回道:“你想养也不行,这是葛大人的猫。”
说完,他特地往葛承那看了眼,问道:“这是葛府的猫吧?葛大人。”
葛承闻言一愣,没料到话题竟然就被这么跳过了,想说的话塞在吼中,只好使劲往下咽了咽,尴尬地应道:“是,姜侧妃喜欢便摸着玩玩吧。”
一直坐在两人面前的葛妍从方才起就沉着张脸,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坐在着。
初初是什么?
猫吗?
两人一起养一只猫?
世家婚姻这么严肃的事,她怎么可以糟蹋成这样小家子的东西?
她想着,座上的裴敛忽然对着她开口道:“今日一事,喝下这两杯酒便算过去了,很好的酒。葛小姐也不必介怀了,且回座用膳吧。”
葛妍敛起面上的不满,也自知不要自讨没趣,温和地颔首笑了笑,退了回去。
见葛妍退了回来,葛承也明了这顿饭恐怕是吃不出什么了,只好陪着笑,圆道:“对对对,回来吧妍儿。两位也莫要客气,要什么尽管说。”
坐席上,各怀鬼胎的几个人没再提起此事,各自低头吃着饭,唯独玩着猫的姜钰雪不亦乐乎-
天色已晚,葛承没敢再多留他们,用完膳没多久便送他们上车出府。
姜钰雪吃得肚子饱饱的,满足地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的街道。
同葛府的人来往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这里有好的地方,不禁傻呵呵地笑了笑。
“笑什么呢?”听见她的声音,一直安静地靠在窗边的裴敛抬眸问道。
姜钰雪回头看他,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眉眼弯弯地回道:“心情好。”
裴敛打量了她一番,说道:“看起来关系也不算很差。”
“嗯?”姜钰雪疑惑地眨眨眼,问道,“什么关系……我们两个?”
“你和那位葛小姐的。”裴敛解释道,“之前在春日宴时,还觉得关系定要差到你死我活的程度,今日看你还愿去救她,那也不算很差。”
姜钰雪蹙眉回道:“这个是两码事,救人还是应该的。”
忽的,她又反应过来,气道:“你知道我们关系很差,还让我帮你挡她……!”
裴敛无视了她的抗议,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关系差,效果才好。”
姜钰雪看着他慢悠悠地闭上眼休息,自己气得牙痒痒。
这人真是太坏了!-
李珣来到客栈时已是深夜,他拉开包厢的门,入眼便是葛妍黑着张脸坐在那喝酒。
“哎哟,”李珣走进包厢内,抬手阖上门,戏谑道,“葛大小姐今日心情不好啊。”
葛妍抬眼看着他幸灾乐祸的模样,白了他一眼,顾自说道:“你那日说的那个人,我今日试过了,就是她。”
李珣坐到她对面的位置,拿去空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应道:“嗯,所以呢。”
“做了她。”葛妍沉声道。
闻言,李珣勾起一边的嘴角嗤笑一声,抬眸看她道:“你疯了?那可是端王府的人。”
葛妍重重地放下酒杯,说道:“就是因为是端王府的人,才让你做掉。”
“这么恨她?”李珣放下手里的杯子,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凑到她面前低语道,“怎么?今日见到你心心念念的世子殿下,被她给抢了风头?”
话落,葛妍抄起桌上的酒杯一把泼在他脸上,骂道:“要你管?”
知道自己说中了,李珣好笑地抬袖擦了擦自己的脸,说道:“疯女人,就为了个男人,我都不知道那男人好在哪。”
葛妍侧目看他,回道:“你爹都快把他认成亲儿子了,你说呢?”
她说着,摆出一副恍然的神色,说道:“啊,差点忘了。那不是你爹,你爹是……”
忽的,李珣一把抓住葛妍的衣领将她扯了起来。桌上的酒壶被掀翻在地,破碎的瓷片洒落在一片酒水之上。
李珣周身霎时涌起浓浓的杀意,愤愤盯着葛妍的眼睛,说道:“你别以为你是御史台的人,我就不敢动你。”
葛妍面上毫无怯色,依旧是仰着下巴,傲慢地看着他,沉声道:“你动不了我,你要能动,在我知道这事的时候你早就该把我杀了。”
“现在圣上器重他,该站哪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而你,现在也就御史台的人能帮你了。”
李珣压制着胸口的怒火,颤抖的瞳孔中满是愠色。
他攥紧拳头,松开葛妍的衣领坐了回去,重重地吐了口气:“一个两个,当我是你们的差使?”
“宫里那个疯婆子,这几日也是开口闭口就是端王府端王府的,说什么那个女人还活着,要我去找。”
他说着,一把将酒杯摔碎在地,吼道:“死人我要怎么找?!真当端王府是我后花园,我说想进就进的?!”
葛妍理好自己的衣领坐回他对面,拉了拉门口唤店小二的铃钟,一边回道:“你若是不想当这个皇子,倒也就不用这样了。”
李珣缓缓瞪向她,压低了声音:“我自幼就是皇子,没有当不当的。”
“呵。”葛妍嗤笑一笑,待店小二收拾好桌子,将新上的酒满上,说道:“罢了,你我既合作一场,那我便给你些诚意。”
她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把钥匙推到他面前,说道:“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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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吹着院里的绿树,绿叶随着晚风摆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两人回到王府后便径自回到自己院中,此时,裴敛正沐浴完,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回忆着今天的事情。
今日葛承交给他的几份线索中,有几处明显与他手头的有出入,但其中具体的缘由,还得他再着手查查。
另外,就是他的女儿,那个葛妍。若是当真和姜钰雪说的那样,她会帮着葛承做一些事情,那么这其中估计也少不了她干涉。
也不知她们今日单独相处
??????
时,是否有说过什么。
裴敛想着,忽的余光里闪过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紧接着,脚边响起了一个叫声:“喵。”
裴敛闻声低头,看到脚边那只毛茸茸的三花猫睁着双圆溜溜的琥珀眼看着他,蹭了蹭他的腿。
“怎么了?”裴敛伸手将它抱起来,抓着它的手将它架在面前,看着它说道,“你们两个怎么都喜欢大半夜里跑到我院子里来找我。”
“喵……呜……”小猫咪低低地叫唤着,平日里一晃一晃的尾巴此时无精打采地垂着。
裴敛眨了眨眼,疑惑道:“怎么无精打采的?”
“喵呜……”小猫咪再次低低地叫唤了一声。
裴敛将它放在腿上,揉了揉它的脑袋,温声道:“让我猜猜……是不是她今天去外头拈花惹草的,被你发现了?”
此话一出,方才还只会“呜呜”叫唤的小猫咪顿时嗷嗷嗷地大声叫唤了起来,一句接着一句,听起来很是生气。
裴敛哼笑几声,重重地摸了它几下,安抚道:“这么生气?那今晚不回她那了,好不好?”
“喵呜呜呜……”小猫咪用头拱了拱他的手,埋进他衣襟间呼噜噜地响了起来。
忽的,院门处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
小猫咪抖了抖耳朵,随即“喵”的一声窜到了裴敛的背后,藏在他宽大的袍子里。
很快,一个娇小的身影蹦跶着跑进了院中,嘴里还大声喊着:“初初——猫初初——”
“吵闹。”裴敛坐在凉亭里,蹙眉训道。
听到声音,姜钰雪连忙拐弯后退几步,朝着裴敛跑去。
“殿下,殿下!”她慌忙地跑到裴敛跟前,一脸焦急道,“你见到猫初初了吗?”
裴敛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回道:“你找你的猫,来我这做什么?”
“我想着它会不会跑到你这来了嘛……”姜钰雪蹙眉回道。
“不知道,你的猫,问我做什么。”裴敛双手环臂,面无表情地回道。
姜钰雪耷拉着嘴角,为难地坐在他旁边,一副不知所措的可怜样。
裴敛觑了她几眼,尔后开口问道:“怎么了?”
听见她问话,姜钰雪一下转过身,面对着他叽里呱啦地大声哭诉道:“我回来,它本来好好的跑过来迎接我,结果突然闻了我几下后,就开始冲我哈气。”
“我想着安抚它一下,就去抱它,没想到他不仅哈气,还炸毛,最后踹了我一脚,砰的一下就跑了!”
“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床底下找了,柜子上面找了,屋顶也让人帮忙爬上去看了,都没有!”
“我想着会不会藏到院子里的花丛中去了,我就去扒拉那些花花草草的。结果没想到春天到了,里面有虫合.虫莫……跳起来踢了我脑门儿一脚!都踢肿了!”
“不信你看!!!”
她说着,委屈地掀起额前的碎发凑到他面前,露出了上面一个红红的肿包。
裴敛看着她可怜兮兮地嗷嗷说了一大堆,和方才那只小东西一个模样,忍不住哼笑出声:“……失礼。”
“你还笑!!!”姜钰雪指着他愤懑地斥责道,“呜呜呜我都要哭了,你还笑话我!我脑门儿本来就大,还被踹得更大了呜呜呜呜……”
“……我没笑你。”裴敛忍得肩膀颤了颤,别过脸不去看她。
姜钰雪委屈得脸都气鼓了,抬手抓住他的肩膀摇晃道:“我不管,你笑我!你要赔我!帮我找猫!”
裴敛收起情绪,轻咳几声,面无表情地回道:“你的猫,我为什么要帮你找。”
气呼呼的小人儿见来硬的不行,忙收起自己逼人的架势,可怜请求道:“你帮帮我嘛殿下……”
她说着,双膝支在座上,直起身来抬手给他捶捶肩膀,好言道:“殿下你人最好了,你帮帮我嘛。你看我今天也乖乖的,都听你的话帮你挡人了,你不是也很满意吗?看在我努力的份上,你就帮帮嘛,帮帮我嘛。”
“我还逗你笑了,逗你开心了,你也该奖励奖励我才是。”
裴敛也没阻止她捶着自己肩膀的手,双手环臂,冷言道:“谁说我笑了?”
“你有!!!”姜钰雪闻言凑近他的脸,指着他的嘴角说道,“你看你看,你这个嘴角,勾了一点点,一点点也算!”
裴敛看着她蹙眉认真的模样,不禁又哼笑出声。
“哦!!!你看!”总算是逮住证据了,姜钰雪一刻也不放过,指着他就说道,“你就有!你不准耍无赖,帮我找猫!”
裴敛微微弯着唇角,轻叹一声,看向身后的外袍,柔声唤道:“初初。”
“嗯?”
姜钰雪一愣,只见裴敛将手伸到后腰的另一处,对着里头唤道:“初初,出来好不好?”
“喵呜……”小猫咪的叫声从里面传出来。
他将手往里伸了伸,用手指挠着猫初初毛茸茸的下巴,等到它舒服得自己蹭上来的时候,将手往外慢慢收回。
猫初初跟着他的手缓缓向外挪着身子,终于从外袍里露出了个脑袋。
裴敛趁机伸手将它抱了出来,放到了腿上。
“猫初初——”看到猫咪出现了,姜钰雪喜极而泣,伸手便要去抱。
“哈———!!!”然而,猫初初见到她,顿时冲着她凶凶地哈气,蹬着腿想要跑开。
见小猫情绪激动,裴敛将猫抱到身上,让它下巴靠在自己肩膀上,像抱小孩一样抚摸它,哄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她是个坏女人。”
“呜???”被突然指责是个坏女人的姜钰雪欲哭无泪,但确实错在她先,只能绕着裴敛肩上的小猫拱手道歉道,“我错了初初,原谅我吧。我再也不玩其他的小猫咪了,我以后只喜欢你一个小猫咪,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最喜欢的小猫咪。”
裴敛静静看着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眸里不觉间染着一片笑,又再温声对小猫说道:“怎么样,原不原谅她?”
“喵呜……”小猫低低地叫着。
裴敛看着小猫耷拉的尾巴,对围着他转的小人儿说道:“它说不原谅你。”
闻言,姜钰雪哭得更惨了,呜呜呜地不停发誓:“我真的再也不玩其他小猫咪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初初。你是最好的小猫咪了!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小猫咪!!!”
毛茸茸的尾巴在裴敛的腿上轻轻扫了扫,裴敛哼笑几声,将小猫翻了个面,正对着姜钰雪,说道:“喏,你看看它跟不跟你和好?”
“喵呜——”小猫咪嗷嗷地叫了声。
见着小猫,姜钰雪激动地抓住裴敛的手,对着小猫的脸一顿猛亲:“亲亲小猫!亲亲亲!”
“喵呜喵呜——”猫初初被她亲得嗷嗷叫,遭不住地闭上眼,双脚一蹬,从裴敛的手上挣脱开。
抓着手的小人儿一个踉跄,双手压着裴敛的肩膀一把将他按倒在长凳上,亲吻的唇擦过他的唇角,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
姜钰雪按着他的胸口,晕乎乎地支起身来,歉声道:“嘶……对不起,殿下……”
树叶沙沙,寂静的凉亭内闪过某人一声急促的气息。落在他唇角的触感逐渐化开,在不觉间开始侵蚀他的大脑,吞噬他的心脏。
黑色的双眸追逐着那对水润饱满的唇瓣,眸光间, 暗流涌动。
姜钰雪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正欲从他身上起来,后脑突然抚上一只大手
春鈤
,手指缓缓埋进她的青丝之间,隐隐用力。
姜钰雪心头一跳,睁眼看见他怔怔地望向自己,疑惑道:“殿下……?”
第43章 第43章 坏女人x2
微凉的晚风掠过两人, 风撩起姜钰雪垂落的青丝,轻轻勾过身下人的下颚。
姜钰雪想从他身上支起身, 却是发现后脑的那只大手隐隐用着力,让她无法退开。
“殿、殿下……我要起来……”姜钰雪并未觉察到什么,只是疑惑地催促道。
她就这么轻轻一动,清甜的香气带着她的体温窜入裴敛的脑中,宛如毒药般催得他只知道追逐着那双水润饱满的唇,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
“殿下……?”姜钰雪见他一直盯着她,好像在盯着她的眼睛, 又好像在盯其他的地方, 心下一时有些发慌, 按着他的胸口想用力支起来。
然而, 对方的另一只手却忽的掐住她的腰,硬是将她按了回去。
“殿、殿下……?!”姜钰雪是真的慌了,手一下下在他胸前推着,扭着身子想要挣脱开。
她越是动弹, 对方的手就掐得越用力,不断地将她压近他。
周身的温度不断攀升,姜钰雪挣扎得身上冒了层冷汗, 心里的恐慌越来越深。她浑身颤抖着,淹没在对方浓浓的气息中失去了反抗,嘴里脱口出最后一句无助的请求。
“殿下……我不要……”
话落,周身的动作戛然而止,一阵“啪”的响动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唔!”姜钰雪缩了缩脖子, 捂着被弹得发疼的额头睁开眼,入目便是裴敛平静的眼神。
“罚你的,不准不要。”裴敛轻轻瞪了她一眼, 尔后松开她,训道,“看你还敢不敢指使我帮你找猫。”
劫后余生的姜钰雪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下来,心里还怦怦直跳。她搞不清状况,也不敢看他,忙抱起地上的猫狼狈道:“不敢了,不敢了殿下。殿下晚安……再、再见……!”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裴敛看着她仓皇逃跑的背影,眸光闪烁,耳边回荡起她拒绝的声音。
晚风吹拂,亭下只留落他一人剧烈鼓动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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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日,裴敛都在处理葛承交上来的东西。
同他前几日预想的一样,葛承交给他的东西,与他自己查出来的有许多细微的不同。看似只是抹去了其中一两个不起眼的地方,实则串联起来,便会发现那些东西都是很关键的线索。
刘远府上大量官银的来路、长期拥有超出规定许可的大批刺客、甚至是最后刘若汐逃跑时进的那家客栈,都与葛府有关系。
但是,还差最后一点……动机。
若是抓不住动机,像葛氏这样的世家大族,即便是他也很难让圣上直接下令彻查。
洛十一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蹙眉费心的模样,心里很是担忧。
这几日,他家主子整日埋在这堆文书中,忙得废寝忘食的,有时这饭从上午放到下午都没碰过,眼瞅着都要累瘦了。
洛十一暗暗拧眉,不禁上前劝道:“殿下,剩下最后这点就由小的来吧,殿下且先歇息。过几日便是夏苗了,殿下这次还需得替着三殿下去考察几位未来的新人,可别累坏了身子。”
他怕裴敛拒绝,又补上一句:“殿下这都忙了有五六日了,那猫日夜坐在那躺椅上等你,你都没抬眼看它,我瞧着它这两日都不爱来了。”
闻言,裴敛这才发现自己院子里头好像好几日都无人吵闹了,忽的开口道:“她最近在做什么?”
“嗯?”洛十一疑惑道,“……猫吗?”
裴敛回道:“人。”-
姜钰雪这几日都呆在自己院子里,一步都没有踏出去过。
那晚她灰溜溜地从裴敛的院子跑回来,心里一直都留着道坎儿。
虽然他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而且她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人,但心里头总是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搞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去他院子里找猫初初了。
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大敢面对他那种……愣愣的眼神。
“殿下。”
“世子殿下。”
“殿下。”
忽的,门外传来侍女们一阵阵的请安声。
姜钰雪闻声倏地睁大眼睛,心惊道: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裴敛跨进门内时,前厅的这张桌子前空无一人。
他偏头看了眼一旁的侍女,问道:“她去哪了?”
侍女低着头,为难地抿抿唇,眼神不停地往转角处的柜门那飘。
黑檀木的柜门边,露出一小节垂耳髻,其上挂着一颗颗珍珠吊坠,在日光下晃着一闪一闪的。
裴敛抬步往那处走去,便见那小节垂耳髻忽的一颤,尔后慌忙地“左顾右盼”了起来。
直到裴敛停在那柜门前不再出声,柜门后才悄悄探出了个脑袋,又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发出了一声惊叫:“啊啊啊啊!你怎么在这!”
裴敛负手看着她一惊一乍的模样,说道:“怎么?就准你三更半夜跑我院里吵闹,不准我大白日的来找你?”
姜钰雪躲在柜门后头露出个脑袋,抓着柜门边努努嘴,说道:“你、你有事可以让人给我传话嘛……”
裴敛慢慢向她走近,蹙眉反问道:“我自己来找你说,为何不可?”
见他慢慢逼近,姜钰雪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躲着他的视线问道:“那、那你要说什么啊……?”
裴敛习惯了她这样怯怯的模样,并未放在心上,照常回答她:“过几日我去夏苗,你同我去吧。”
听到要和他同处,方才还沉浸在那道坎儿里的姜钰雪为难地努努嘴,怯怯问道:“和、和你去吗……?夏苗与我何干呢,我……”
裴敛行至她跟前,本是要贴近她,却见她忽然跟受了惊的小猫似的往后一跳,也不管后背撞到柜子疼不疼,就这么往里缩了缩。
见状,裴敛双眸微睁,靠近她的动作霎时停了下来。
可怜的小人儿好像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委屈地躲闪着,支支吾吾地不吭声。
裴敛这才觉察到她的异样,将要伸过去的手停滞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他沉寂半晌,尔后轻叹一声,说道:“不想去便不去了,那你在府中休息吧。”说完,转身便要走了。
姜钰雪怔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前闪过他方才好似有些落寞的神色,心里一时心虚,犹豫几息后还是跟了上去,解释道:“殿、殿下……我我我没说不去……”
裴敛停下脚步,并未转过身,只是对着门外静静说道:“你若不去,我不强求你。我没恼你,你不必勉强。”说完,抬步又要离开。
姜钰雪抓住他的衣角,连忙唤道:“殿、殿下……”
对方依旧没有转过身,她忽的觉得自己失礼极了。人家特地要带她出去,那晚分明也没对她做什么,甚至可能根本就是她自己想多了,结果她这样落人家面子。
她太坏了。
太不要脸了。
太自恋了。
她正想着,对方不知何时转过了身,看着她紧拧的眉头,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姜钰雪闻声抬起头,入目便是他看向自己的双眸。
“我吓着你了?”裴敛轻声问道。
姜钰雪心里一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情绪。
困顿?失落?无措?担忧?
她不知道,她没见过他这个眼神,只感觉好像是不大高兴的情绪。
她是不是伤着他了……
想着,姜钰雪心里的内疚和羞愧骤然升起,她猛的抬手抱住对方,大声歉道:“对、对不起殿下!我把殿下当坏人了!殿下是好人!”
她说着,嘟起小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大声道:“和好!我们这样和好!殿下是好人!我和殿下去!”
裴敛浑身一滞,本来这几日逐渐压下去的感觉,又忽的被她点燃。
心跳又变快了。
他顺着她搂在自己脖子上的动作微弯下身,悄悄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
耳边是她吵闹的声音,脑海里却又不知是谁跳得烦人的心响。
他双手虚着搂住她的腰,在她
椿?日?
耳边低语道:“……那如果我是坏人呢?”
“殿下不是坏人。”姜钰雪斩钉截铁道。
“如果是呢……?”裴敛又再问道。
姜钰雪眨了眨眼,又再回道:“殿下不是坏人。”她说着,又冲着裴敛的脸颊亲了一口,说道,“喏,我们和好,殿下是好人。”
跳动的心猛的漏了半拍,裴敛双手攥住自己的衣袖,压抑着心中的情绪被她紧紧拥抱着,小声骂道:“坏女人。”
第44章 第44章 不喜欢
深春转夏, 地面上开始落下晒人的日光,繁茂的绿荫点缀在鱼塘周围, 为鱼塘中的鱼儿罩上一层清凉的屏障。
院落内的寝屋中,姜钰雪紧紧抱着怀里的小猫,不舍地喊道:“呜呜呜呜,初初,我们要分开一日啦。我好舍不得你呜呜呜,你要想我——”
“喵呜——”小猫咪悠悠地甩着尾巴,在人类光滑的脸蛋上舔了一口。
被小猫咪亲昵地亲了一下, 姜钰雪的内心越发舍不得它, 心里一酸, 嗷嗷地吵闹了起来。
“小姐……”新月站在一旁, 无奈地劝道,“殿下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小姐还是快些吧。”
说着,她怕姜钰雪还倔, 直接上前去将猫初初给抱了过去。
姜钰雪恋恋不舍地看着小猫被人抱走,又在屋内摆着嗷嗷地哭叫了几声,最后才苦巴着张脸踏上了马车。
车内的人闻声看过去, 见她一进来就是这幅丧气样,疑惑道:“就分开一日,现在出发,今夜便回了,怎么搞得跟要分开好几日似的?”
姜钰雪手里拎着个小食盒, 可怜兮兮地坐在他旁边,哭诉道:“分开一日,如隔三秋。小猫咪也很想我的, 今日一大早就依依不舍地粘着我呢,肯定是昨晚知道我今日要出远门,特地陪了我一晚上。”
裴敛眨了眨眼,回忆起昨晚枕边呼噜噜响着的小毛团,说道:“可它昨晚是在我屋里头睡的。”
“嗯????”姜钰雪诧异得瞪大双眼,否认道,“不可能,我早上醒来时它就在我床头呢,肯定是跟着我睡的。”
“你醒来时我早就起身了,它便跑回你屋里头陪你去了。”裴敛说着,往她那边稍稍凑了凑,说道,“不信你闻闻。”
姜钰雪狐疑地觑了他一眼,尔后闭上眼,伸长脖子往他颈间凑去。
坐在窗台边的人垂眸看着,视线细细地扫过对方纤长的眼睫,白皙的脸颊软乎乎的,好像只要轻轻戳一下指尖,就会被那柔软的脸颊包裹。
“臭男人,想得美!”忽的,怀里的人猛的锤了裴敛一下。
姜钰雪动了动鼻尖,果真在他身上闻到了自己专门给猫初初用的浴盐香,指着他警告道:“连小猫咪都要跟我抢,想得美!”
她说着,气呼呼地“哼”了他一声,指指点点道:“之前我缠着你说要养,你还不乐意呢。现在倒好,自己晚上偷偷玩,口是心非!”
裴敛起先是一愣,目光闪烁间听见她后面说的那些话后,轻咳一声,敛起神色道:“没有偷偷玩,它自己来找我的。”
闻言,姜钰雪嫉妒地咬咬牙,转而问道:“那殿下为何不让我带初初一起去?”
裴敛端坐回去,解释道:“初夏夏苗的地点定在了东郊附近的一个猎场,夏季正是野猪、虫鼠、毒蛇成熟之际,它若是不小心溜进去,保不齐会遇上危险。以防万一,便不让你带着了。”
姜钰雪了然地点点头,又再问道:“那殿下为何要带我去呢?这次又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裴敛靠着窗看向外头,转而问道,“你先前没去过吗?去岁冬狩、今岁春蒐,我好像都没见过你。”
每年的四季,皇室子弟都会举办一场围猎,分别是春蒐、夏苗、秋狝、冬狩。
其中,夏苗和冬狩用于初步考察春举和秋招的未来新人,而春蒐和秋狝才是真正属于帝皇和臣子之间觥筹交错的时刻。
今岁春蒐时,姜甫虽还未正式继任丞相之位,但当时裴敛也是在前丞相的举荐下见过对方的,他记得当时姜甫的身旁并未带着姜钰雪。
姜钰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说道:“我两年前去过一次秋狝,只是当时被几个臭男人缠上了,我阿弟知道了,气得跟那几个人打了一架。后来,我爹爹再要带我去,我也不想去了。”
“你弟弟?”
“嗯。”姜钰雪点点头,有些心虚地解释道,“就是上次……跟我一起溜出宫的那个,姜子逸。”
裴敛闻言思忖了几息,说道:“他今日好像来应试了。”
“啊?”姜钰雪惊讶道,“他今日也来?”
“不对……今日有考试吗?不应当是春秋再考?”
“明面上不是,其实私下就是一轮考察。”裴敛解释道,“世家子弟本也不是非要考的,不过是比寻常人多了一个获得指点的路子。若是表现得好,被看上了,到春秋试举时,一切也就顺水推舟了。”
姜钰雪似懂没懂地点点头,她不大关注这些,自然也没了解。只是,知道一会儿能见到自己阿弟,忽然就觉得出来得太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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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苗的围猎场离王府不算远,两人清晨出发,午时便到了。
车门一打开,姜钰雪便匆匆忙忙地跑下来四处张望着,果真在不远处的人群中见到了姜子逸的身影。
“姜子逸——”姜钰雪冲着那头喊着,只是人群过于嘈杂,对方并未听见。
宫里的公公上前迎接,正欲带他们两人去到特地备好的篷子落座。
裴敛见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上前抓住她的手,嘱咐道:“我还有些事需要先处理。你若是急着去你弟弟那,那你一会便要一直跟着他,万不可单独行动。待我办完事,便过来接你,知道吗?”
姜钰雪乖巧地点点头,应道:“好!”尔后,头也不回地往人群里冲去。
裴敛无奈叹了一声,远远看着她跑到姜子逸身旁,直到两人一齐看向他这边时,他才颔首回应,转身跟着那公公走了。
这头,姜钰雪太久没见到家里人了,激动得一把抱住姜子逸,高兴得呵呵直笑。
“哈哈哈哈阿姐!”姜子逸见她眉开眼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怎么也来了?”
“我跟着殿下来的,他说带我出来转转。”姜钰雪说着,看了看姜子逸周身,问道,“爹爹和娘亲和阿姐呢?来了吗?”
“没有,我自己来了而已。”他拉开姜钰雪,对着她的脸端详了几息,蹙眉道:“怎么瘦了?”
“嗯???”姜钰雪抿唇蹙眉,惊愕道,“瘦了吗?”
“瘦了!”姜子逸不满地呼出口气,说道,“本来就瘦,怎么又瘦了。你吃胖点好,胖了才好呢。”
姜钰雪扁扁嘴,揉了揉自己小腹上的软肉,说道:“好像……确实……是瘦了点。”
姜子逸看了看周围,确认裴敛已经走远后,拉着她走到一棵树下。两人蹲在树荫下,背对着人群交头交耳。
“王府的饭有那么难吃?那你不能自己偷偷弄点别的吃?”姜子逸问道。
“有!”姜钰雪重重地点头,辩解道,“我老是偷吃的,但是我总不能顿顿都偷吃吧……”
“而且我……”她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道,“我之前偷吃,被他发现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跟管事告状。”
“告状应该不至于吧……”姜子逸迟疑道。
“至于……!呜呜呜你听我说……!”姜钰雪方才还兴致勃勃的小脸忽然绿得成了根苦瓜,哭诉道,“他总是说我,有时候还会翻旧账,把我以前干的糗事一件件翻出来。我都想在王府里钻个地道了。”
“啊?什么糗事?说来听听。”姜子逸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戏谑道。
“不准问!”姜钰雪狠狠地扇在他的手臂上,气急败坏道,“反正就很糗!不准问!”
姜子逸摸了摸自己的手,忽的想到什么,一脸踌躇道:“但是你上次……在那车上……不是……跟他……”
“啊啊啊啊啊……!”短短几天,姜钰雪连着两次被人勾起这段回忆,鞋底板都快抠破了。
她咽了咽口水,冲着姜子逸招招手,待他靠过来后,凑到他耳边说道:“那是我……强、迫、他、的……”
“什么?????”姜子逸惊得嘴都合不起来,瞪着双眼睛问道,“那他没收拾你?
??????”
“本来是要收拾的,但是我跑了。”姜钰雪应道。
姜子逸回忆起对方当时救她的模样,还有方才看向他们这边的眼神,茫然地看着地面,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感觉他不像不喜欢你的样子啊……”
见他还不信,姜钰雪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遂两人手臂贴着手臂,并肩对着他说道:“而且我们两人还没有……”
她说着,不知道要怎么说出那个词,于是双手在空气中“啪”地一拍,对着他眼神示意道:“……过。”
姜子逸对着她“啪”过的空气眨眨眼,沉默几息后,反应过来,断言道:“那他是真不喜欢你啊。”
终于让他相信了,姜钰雪点点头,应道:“是、是吧……!”
不远处,裴敛跟着那个公公办完事原路返回,在人群中找寻了片刻,终于在一片绿荫下发现了两个蹲着凑在一起的人。
他轻叹一声,向他们所在的地方走去。
就在他走到他们身后时,听到一边的男子说道:“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裴敛脚下一滞,缓缓看向另一边那个圆圆的脑袋。尔后,空气中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不喜欢。”
第45章 第45章 喜欢吗
听她这般说, 姜子逸也没有惊讶。他阿姐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其实胆子小, 怕人冷着脸,更怕人凶她。
那个世子整日板着张脸,感觉说话也是直戳人心窝子,像个行走的大冰雕一样,想想也知道阿姐不喜欢。
“那他现在人呢?”姜子逸问道。
姜钰雪听着,正欲偏头回答他,入目却是裴敛那张矜贵的面容无比贴近在面前:“找我?”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蹲在地上的两人转头猛的看到本尊出现, 吓得惊叫着往一旁闪去, 喊道。
“殿下……?!”
“姐夫……?!”
慌乱间抱在一起的两人睁着两对眼睛看向裴敛, 意识到反应过了头, 这才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殿、殿下,你回来啦。”姜钰雪从姜子逸的保护下脱开身,从地上沾了起来,捋了捋裙摆, 冲着他勉强扯出一脸笑。
裴敛扫了眼鬼鬼祟祟的姐弟俩,双眸微眯,说道:“战战兢兢的, 说我坏话了?”
“没没没没有啊……!”姜钰雪心虚得说话都结巴了,瞥了眼姜子逸,忙转移话题,“殿下……!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弟弟, 姜子逸。上次你可能没看清,这次我带你看清点。”
闻言,姜子逸明白了她的意思, 紧接着应和道:“姐夫你好,我是我阿姐的弟弟。”
姜钰雪眨眨眼,只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偷偷揪着他的袖子悄声道:“谁不知道是弟弟啊,难不成你还能是我妹妹?”
姜子逸偏头看她,同样悄声回嘴道:“你突然拉我出来,我能编出什么东西啊,不就这样了。”
裴敛看着面前交头接耳的两人,着重盯了一旁唤他“姐夫”的少年几眼,尔后唤道:“姜子逸。”
姜子逸闻言回看他,只见对方皮肤白皙,身姿挺拔,身量比他高上半个头,墨色的双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给人一种……与其说是矜贵,不如说是很有分寸的距离感。
“你在下半场第二个进去,莫要迟了。”裴敛嘱咐道。
“嗯?”姜子逸先是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好奇道,“你怎知?”
“方才去办事时,顺带看了眼。”裴敛说着,若无其事走到了两人的中间。
“待会莫不是……”姜子逸脑中出现一个猜想,“莫不是由姐夫来考察我?”
“不是,我在上半场。”裴敛解释道,“所以才来寻她,要将她带回去。”
“上半场?”姜子逸说着,忽然兴奋道,“那今日的开幕演示,莫不是姐夫你来?”
裴敛看着他兴奋的模样,眨了眨眼,颔首应道。
一旁的姜钰雪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什么开幕演示……?”
姜子逸见她懵懵的,遂给她解释道:“每次围猎都会有一个考官的人物打头阵的,只是皇上他老人家做不来,现在是皇子亲王们来。春蒐我不在,听说当时是三皇子负责的。”
“而且,围猎时猎到什么,一会儿结束时可以在那边小殿的凉亭处直接烤来吃。”姜子逸说着,冲着她拍了拍胸,信誓旦旦道,“这次有山猪和野鹿,阿姐应当没吃过,我去猎给阿姐吃!”
“哦哦哦哦!”一听到吃的,姜钰雪就来劲了,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有……有鸡吃吗?”
“鸡?”姜子逸不解地看着她饱含期待的眼神,回道,“有是有……但是一般也不来这吃□□……”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姜钰雪一把抓住姜子逸的手,拉着他往围猎场走:“走走走,我们快去!”
裴敛看着姐弟俩咋咋呼呼的模样,思忖几息,默默走在了姜钰雪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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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猎即将开始,围在周围等着看开幕演示的人越来越多。
因着裴敛要上场演示,在将两人带到座席的棚子下后便去更衣入场了。两人还是第一次坐在帝皇这边的位置,棚子直直冲着前方的猎场,四下尽收眼底。
姜子逸从一旁的桌上端了两杯水过来,递了其中一杯给姜钰雪:“阿姐,喝水。”
“好。”姜钰雪拿过杯子,忽的,猎场周围开始躁动起来。
姜钰雪闻声回头看向猎场,一抹张扬的红率先闯进视线中。
只见平日里一身清冷素白的裴敛,此时正穿着朱砂骑装,腰间紧紧竖着黑色的革带。高高束起的马尾将那张矜贵的脸装点得无比豪气,精壮的肩劲线一览无余。
黑色的长靴包裹住他修长的大腿,其下的肌肉随着他驭马的动作鼓动出紧致的线条。
他只是静静地骑着马入场,周围的视线就已经被他通通吸引了过去。
姜子逸看着周围那些人的反应,又偏头看了看自家的阿姐,说道:“姐夫,好受欢迎……”
只见姜钰雪咽了咽口水,舔舔下唇瓣,说道:“那他的鸡,也是我的吗?”
姜子逸:“?”
随着一声马鸣,裴敛骑着骏马冲进演示场上。他游刃有余地跨坐在马背上面向前方代表“节节高升”的跨栏,马蹄腾空而起,高扬的马尾在空中甩动。扬起细碎的沙砾还未来得及落下,便在这一阵阵疾驰中被风浪卷袭。
第一个节、第二个节、第三个节,一节比一节高,一旦失败从马背上坠落,恐怕是要摔个半身不遂,围观的群众纷纷紧张得攥起了拳头。就在马蹄成功跨过第六个节时,场上在座的人们不由得激动地挥起了拳头。
“哦哦哦哦哦!好厉害!”姜钰雪随着周围人的反应,也一同赞叹道。
然而,就在跨过这节节高升的跨栏后,下一步便来到了狩猎时刻。
经过方才的躁动,林间凶猛的山猪受惊冲了出来,直奔“罪魁祸首”的人类去。
山猪顶着巨大的獠牙,企图将裴敛从马背上冲撞下来。裴敛再度扯起缰绳,引着骏马躲开山猪的
春鈤
袭击。随后,拿起背后箭筒中的箭,拉弓射了出去。随着长箭刺中眉心,山猪应声倒下。
“好!!!”姜子逸在一旁激动地喝出声来。
姜钰雪看不懂这些,只见他激动极了,遂附和道:“接、接下来呢?”
姜子逸兴兴回道:“接下来是飞禽。”他说着,见到林间窜出的一群鸟儿,忽的叹道:“啊!飞禽跑远了!”
马背上,裴敛仰头看着天上飞起的鸟禽,随即用力踢了一脚马肚。骏马加速往前奔腾,就在众人不知所以之时,马背上的人忽的脱离缰绳,迎着面前的老树往树干上一跳,随后拿出几支长箭,三箭齐出,天上的鸟禽随即落地。
在座众人爆发出一阵哄鸣。
“太厉害了!!!阿姐!!阿姐太厉害了真的!!!”姜子逸兴奋地摇晃着一旁看呆了的姜钰雪,不停喊着,“太厉害了!”
最后一步,便是不远处的猎鹿。
裴敛从树干落回到马背上,此时,野鹿恰好从灌木丛中跑出,正好背对着裴敛要跑开。
裴敛正欲伸手拿出一支长箭,余光瞥见一旁的草堆藏起的几只野鸡,忽的瞄了一眼座席上的小人儿。
只见姜钰雪的视线正死死盯着那几只野鸡,无比期待地攥紧着双手祈祷着。
裴敛手指一动,转而拿出了四支长箭,对着那只野鹿的背影拉起弓。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演示将要步入尾声时,对准着野鹿的弓箭准心一转,向着一旁草堆里的几只鸡连射出四支长箭。
“鸡????”众人纷纷诧异不已。
唯独在座席上的姜钰雪,高兴得手舞足蹈:“鸡!鸡!有鸡吃啦!”
马背上的人瞥见她脸上的笑,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尔后拉起最后一支长箭对准跑远了的野鹿,结束了本次围猎的开幕。
-
裴敛结束了手头的事情,来到座席与两人汇合。
他甫一进到棚内,姜子逸便冲他挥了挥手,道:“姐夫!”
裴敛颔首应下,往里走着,听见他在一旁说:“姐夫,你好厉害,我老师都没能把六节这么轻松地跳下来。”
“多练练,你也可以。”裴敛在姜钰雪身旁坐下,对着姜子逸嘱咐道,“宫里送来了解暑的水果,你去那边问几个公公要些过来,可行?”
“哦,好。”姜子逸闻声应下,转头便去安排了。
棚子内一时只剩下姜钰雪和裴敛两人。
“你同你弟弟,关系还真好。”裴敛忽然开口道。
“嗯?”姜钰雪听着他这话,点头回道,“嗯,他就比我小一岁,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的。不过……也经常一起挨骂。”
说着,她又问道:“殿下没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王府里就我一个。”裴敛回道。
姜钰雪一时滞住,感觉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抿抿唇,换了个话题:“殿下今日这身,还挺别致的。还没见过殿下穿这么红的呢,与我成亲那日都没穿过。”
裴敛闻言一愣。
与她成亲之日,自己甚至都没去接她。
他沉默了几息,尔后轻轻舒出一口气,牵起她一只手,问道:“那你方才看了后……喜欢吗?”
第46章 第46章 好香
棚外, 围猎的喧闹声息息不止,棚内的两人静静坐着, 各自看向对方。
衣袖下,裴敛将她的手握在掌中,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神情,只是发自内心的,认真的,又有些期盼地看着她。
两人相贴的掌心下,跳动的脉搏顺着贴紧的肌肤相互传递着。每一下, 每一息, 都变得如此漫长。
终于, 那对水润的双唇轻启, 开口道:“喜欢。”
闻言,裴敛握着对方的手下意识抓紧。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紧接着,一只小手又覆在他的手背上, 偏身无比认真地看向他,唤道:“殿下。”
清澈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他,裴敛跳动的心猛的一撞, 整个人都不自觉端坐了起来,伴随着脑海里这一阵阵震耳的心跳声等待着她再度开口。
“鸡……”只见姜钰雪握着他的大掌,诚恳地问道,“可以都给我吗?”
闻言,裴敛眨了眨眼, 脑子里一时没明白她为何忽然说起这个话题,又见她再度询问道:“可以吗?”
可以什么……
鸡吗?
虔诚地盯着他的双眸无比清澈,没有半点杂质。裴敛缓了缓心神, 眸光闪烁几息,带着仅存的几丝期盼试探道:“你方才说的喜欢是……”
“鸡。”姜钰雪直接将他的手捧了起来,紧紧握在双手间,充满期盼地看向他,“可以给我吗?我想吃四只。”
话落,原先剧烈跳动的心骤然停下,裴敛眸中闪烁的期许黯去,涌进心口的情绪也渐渐缓和,随后变得发闷,发苦。
他敛起面上的情绪,又变回了往常那副淡漠的神情,尔后用力收手,欲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掌心下抽出。
姜钰雪见他不乐意了,也一齐用力牢牢抓住他的手,讨价还价道:“那就三只!……两只!”
“松手。”裴敛冷冷命道。
姜钰雪苦着张脸,最后一次商讨道:“呜呜呜……那就一只,一只可以吗……”
裴敛蹙眉看着她,手上感受到她柔嫩的肌肤在他的手心手背上细细地摩着,自己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握住了她。
委屈的小人儿没得到回应,缓缓看向对方。墨色的双眸微微颤动,眸光闪烁,像是在挣扎什么。
姜钰雪不爱强人所难,看他这般不情愿,她善解人意地松开手,说道:“好吧,没事,我让姜子逸帮、”
“可以。”她的手将松开,裴敛倏地又将她抓了回去,牢牢包裹在掌心中,妥协道,“你拿去吧。”
闻言,姜钰雪的小脸上骤然生出一抹灿烂的笑,一脸满足道:“谢谢殿下!”
此时,恰好姜子逸将公公给他们安排好的水果端了回来,他甫一进到棚子,便见到自己阿姐冲到他面前,傻乐道:“子逸,我有鸡啦!今晚可以吃烤全鸡、烤全鸡、烤全鸡!”
姜子逸看着她绕着自己跳来跳去,好笑地将两手的盘子放在桌上,说道:“你全都吃烤的,不腻吗?”
“一起吃,大家一起吃。”姜钰雪说着,拿起果盘里的一小碟西瓜,走到裴敛旁边,“殿下,吃瓜。”
裴敛看着她笑得粉嫩的脸蛋,轻叹一声,无奈地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几人在棚里吃着瓜果看众人围猎,姜钰雪方才喝多了水,又吃了水果,忽的想小解。
她扯了扯姜子逸的衣袖,说道:“我想去解手,你知道该去哪吗?”
“嗯?”姜子逸放下手里的瓜,摇头道,“不晓得,我陪你一起吧,我带你问个公公或者侍卫便知。”
一旁的裴敛站起身来,说道:“我带你们去吧,此地也算野外,莫要碰上些什么应付不来的东西了。”
两人确实是第一次来这边的围猎场,并不认路,有人愿意带路自然是好事,便没有推脱。
三人就这么并肩走在猎场外的小林中,风吹鸟鸣,林间回荡着几人走在路面上的沙沙声。
姜钰雪走在两人中间,本想偏过头跟走在右侧的姜子逸说上什么,忽的,左手手背碰上一个温热的东西。
她心头一愣,抬眸疑惑地看了眼左侧的裴敛。只见对方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
然而,遮挡住的衣袖下,对方的手指已经勾住了她的手,随后一点点、慢慢地将掌心贴了上来,扣住了她的五指。
姜钰雪眨眨眼,心里疑惑不解。
他……这是在做什么?
牵她做甚?
莫不是忘记同他说在她阿弟面前不用演……?
姜钰雪这头蹙眉疑惑着,另一头的姜子逸又偷偷扯了扯她的袖摆,小声道:“你方才惹到他了?
春鈤
我怎么觉得他心情不大好。”
“没有呀,”姜钰雪不解地努努嘴,小声回道,“我就要了他的鸡而已,不至于吧。而且他现在还……”
还牵着她的手主动帮她演着呢,感觉心情怪好的嘞。
她努力思索了一番,补充道:“他这人就这动静,忽冷忽热,心情变化莫测,我都习惯了。他要真是生气了,早把我轰出去了。”
说着,给对方打一个肯定的眼神:“没事儿。”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地方。
再往前是供给前来围猎的女子更衣沐浴的地方,因着在郊外,此处显得尤为隐蔽。
“再往前,我便不能跟去了,需得你自己进去。”
裴敛说着,朝着守在门前的宫女招手,说道:“你过来。”
宫女见到他这身打扮,自然知晓此人身份不一般,忙上前行礼:“请大人吩咐。”
裴敛手上一抬,衣袖滑落,二人紧紧牵住的手露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姜子逸瞪圆了双眼看着这一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只见裴敛另一手掏出几枚银子,眼神示意对方接住,随后嘱咐道:“你且带她进去,跟好了,莫要让她跑到别处。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便极速将人带出来。”
“是,大人。”宫女见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心下了然,老老实实收下银子后接过姜钰雪的手,扶着她往里走去。
姜钰雪回头冲着身后两人挥挥手,喊道:“等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于是乎,小殿外就只剩下了裴敛和姜子逸两人,两人互相之间一言不发,原本和谐的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姜子逸百般无聊地扔着地上的石子玩,心里回想起方才两人牵着的手,忽的有些尴尬。
他们不会一路都偷偷牵着的吧……
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他偷偷觑了那人一眼,只见裴敛双手负在身后,即便是在无人的地方依旧站得挺直,着实是一副矜贵端庄的模样。
“姐夫。”姜子逸唤道。
裴敛闻声望去,静静地看向对方。
其实,从听到对方这样喊他的第一声起,他就暗暗感到新奇。王府只有他一个子嗣,他从未被人喊过弟弟或者哥哥。从小到大都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大家只会唤他世子,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会有人这样唤他。
“何事?”裴敛问道。
姜子逸把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斟酌半晌,抬眸问他:“你真的……不喜欢我阿姐吗?”
话落,裴敛双眸微睁,有些诧异地看向对方。还未待他开口,姜子逸率先解释道:“没事,你在我面前不用演的。我阿姐都和我说过了,她只是怕爹娘担心,你们什么关系我是知道的。”
……什么关系?
裴敛疑惑地蹙眉,听到他继续道。
“我觉得我阿姐挺好的,真的,我们家可稀罕她了。她虽然有点小性子,但是很好哄的,你夸她几句,不行再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完全不长记、不是……不记仇的。”
“而且,有她闹腾,府里也会变得很热闹。”姜子逸说着,面上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随即问道:“姐夫难道不觉得吗?”
热闹。
裴敛看着地上的石子,一时没有回话。
他此前并未注意过这些,此次出行也仅是因为忽然觉得王府里冷清了不少,想着带她出来走走,寻点人气。
冷清。
也是他从未察觉过的。
裴敛收回心神,双眸看着他,回道:“我并非不喜欢她。”
“嗯?!”蹲在地上的姜子逸闻言一惊,指着他结结巴巴道,“那、那姐夫的意思是……你喜欢、”
“殿下。”两人说话间,身后忽的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裴敛闻声看过去,只见迎面来的女子一身黛蓝色的骑装,额头上还有细微的汗珠,显然是刚从围猎场里出来的。
“葛小姐。”裴敛颔首回道。
葛妍走到两人面前,颇有教养地行了个礼,尔后看着蹲在一旁玩石头的姜子逸说道:“姜公子,我方才来时听着考官点了你的名字,怕不是轮到你了?”
“啊!”姜子逸闻言一惊。
几人从棚子里出来时,下半场都开始了,他都差点忘了自己就排在第二个。
他忙从地上起身,对着裴敛说道:“姐夫,我先赶回去了,我阿姐就交给你了!”
裴敛颔首应下,看着他慌忙跑开了。
葛妍一并看过去,小声笑了笑,说道:“他们姐弟两人有时还挺相像的。”
她说着,看了看裴敛周身,问道:“姜侧妃呢?莫不是进里头去了?”
“嗯,我在此处等她。”裴敛回道。
葛妍看了看守在门口的宫女,问道:“怎的不让宫女跟进去呢?”
说着,她朝着那名宫女招手,唤道:“你过来,进去找找姜侧妃。”
裴敛摇摇头,推脱道:“不必,方才已让之前守门的宫女带进去了。”
闻言,葛妍面上神色一僵,偏头看向那名宫女,在一片阴影下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宫女被她暗里一瞪,心虚地垂下了头,不敢言语。
“葛小姐不会游水,倒是会骑马,实在稀奇。”裴敛看着她这一身骑装,忽然道。
葛妍的面上又再挂起了礼貌性的微笑,回头应道:“上次着实让殿下见笑了,这几日还想着待殿下方便时,再请殿下来府上做客,好好赔个礼。”
“嗯……”裴敛思忖着,忽然问道,“请问葛小姐是何时学的骑马,学习时可是有遇到过什么难处?”
突然被对方关心这么多,葛妍一时感到受宠若惊,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轻声回道:“我八岁便学骑马了,当时是请了老师教的。那时还小,学习时缰绳也握不牢,腿也太细了拍不好马肚,被老师好生念叨。”
裴敛了然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确实是应该给她备匹小一些的、温顺些的马。”
“嗯……?”葛妍听着他自顾自地说着什么,疑惑道。
裴敛从思忖中反应过来,见她疑惑地看着自己,解释道:“我的侧妃不会骑马,上回答应过要教她,现下想着如何安排妥帖些。”
说着,他颔首谢道:“多谢葛小姐建议。”
葛妍扯了扯嘴角,温和地笑了笑,回道:“小事,殿下过誉了。”
她轻咳几声,对着那小殿看了眼,又说道:“殿下若没别的事要同我讲,那我便先进去更衣了。”
“嗯。”裴敛应道。
葛妍顿了顿,很快又回了个礼,转身进了小殿。
-
小殿内,姜钰雪随着宫女往里走去。此间小殿,在外头看着不大,进到里面却发现路格外地深。小殿被分成了大大小小好几个院子,有的是沐浴用的,有的是更衣用的,有的是解手用的。
只是,夏苗时刻,蚊虫蛇鼠四处掩藏。贵女们生怕自己娇贵的皮肤遭殃,因而鲜少会来参加夏苗。于是乎,今日小殿内的人也寥寥无几。
“你叫什么名字呀?”姜钰雪闲来无事,跟着一旁的宫女聊起天来。
“回小姐,奴婢叫紫兰。”宫女应道。
姜钰雪明白地点点头,继续道:“紫兰,这里分得这般细,你们是怎么认得清的?”
紫兰指了指上面的五颜六色的标识,回道:“我们只需要记住这些标识便可以了,像这边这个绿色,便是更衣室,这边的紫色,便是沐浴室,小姐要去的应当是那边的蓝……嗯?奇怪了。”
紫兰忽然停下步子,疑惑道:“怎的蓝色换到了这边,这间之前还未用过的呢。”
她说着,看到了一旁路过的另一名宫女,唤道:“绿萼,你知道这间屋是用来做什么吗?”
宫女绿萼闻声停下,看了眼上头的标识,回道:“上面标了蓝色,不就是解手用的吗?你只管颜色对了就行了。”
“可是……”紫兰说着,一旁的姜钰雪倒是先进去了。
她从方才起就憋了一路,喝了好几杯水,又吃了好几片瓜,肚子里的水早就咣咣晃着了。
紫兰见她着急进去,便也没劝。不过是去解个手,她守在这,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紫兰,你怎么杵在这?”绿萼做完手头的事情,过来看到紫兰站在门外,疑惑道。
紫兰是这里的新人,这期间都是绿萼带的她,两人关系很
椿?日?
是要好。
“有个大人令我带这位小姐进来解个手,一会儿再给他带出去。”紫兰解释道,“感觉是个大人物,懈怠不得,我便在这守着。”
绿萼看着她这幅兢兢业业的模样,欣慰地叹口气,道:“你就是老实,我过去给你拿碗凉粉过来,别给你晒着。”
紫兰乖巧地点点头,继续在原地守着。
她候没一会,忽的身后被人拍了拍。
“绿萼,怎的那么早就、……!”紫兰还未回身,忽的嘴上被捂住一块白布,慌乱地抓住对方的衣服,不知不觉间晕倒了。
呼——
终于舒服了。
屋里头,姜钰雪整理好了衣裙,走出那间屋子,却不见紫兰的身影。
“紫兰——”她四下望了望,往一旁深处的小道走了几步,远远看到转角的地上露出了紫兰的袖摆。
“紫兰,我好了。”姜钰雪说着,往那处走去。行至跟前时,却见紫兰整个人晕倒在地,忙上前摇她,“紫兰?紫兰!你怎么了?”
她蹲下身查看情况,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笼罩下来的阴影。
下一瞬,一只手按在墙壁上,暗格随之打开,姜钰雪还没反应过来,后背被人一推,整个人失去重心摔了下去。
尔后,暗格关闭,白色的玉牌掉落在地。
远处,拿着凉粉回来的绿萼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咬着手臂大气敢出-
门厅外,一群男子聚在一起喝着酒。
他们身着华服,举杯换盏,吹嘘着自己近来遇到的趣事。
“猎鼠还不开始吗?”其中一名男子忽然喊到。
“急什么,女人都还没来。”旁的人应和道。
“今年的鼠不知道打药打得猛不猛啊。”
“你倒不如想想你今日吃的药够不够猛!哈哈哈哈!”
几人附和着哄堂大笑起来,室内一时间酒气蒸腾。
姜钰雪处在一片昏暗中,耳边是男人们聊天时的喧嚣声。
她摸了摸有些发昏的脑袋,逐渐适应起周身的昏暗。
“这里是哪里啊……好臭……”姜钰雪捂住鼻子,蹙眉自言自语道。
昏暗的房间狭小拥挤,周围放满了一个个方形的筐子,幽暗的烛光从仅有的一个窗口照进来,落在屋内其中一角。
她坐起身来,不慎碰到了脚边的一个筐子。
“吱吱……”
忽的,一个叫声从那筐中传出来。
姜钰雪浑身一颤,后背骤然涌起一阵寒意。
这个声音…莫不是……
她战战兢兢地看向脚边发出声音的来源,黑暗中,筐子内骤然飘过两点白光,尔后,随着那筐子猛的一动,四面八方的筐子中骤然开始躁动起来。
“啊啊啊啊啊!!!老鼠!!!”近乎同一时间,姜钰雪的吼中迸发出尖锐的惊叫声。
她在惶恐中猛的推开门冲了出去,老鼠们随之迸涌而出。
视线中强光闯入,姜钰雪被晃得下意识眯起眼来,再睁开眼时,面前,一群男人正睁着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屋内充斥着呛人的酒气。
“哎哟,今年莫不是换流程了,先给我们上女人了?”一名男子将面前的女人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咧着嘴笑道。
“呼——”男子冲着女人吹起了口哨,戏谑道,“好货啊好货啊,你悄悄这大、”
他还未将话说完,姜钰雪脚边忽的蹿起一只老鼠,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啊!”姜钰雪脚踝处被老鼠咬出了一个血口子,整个人摔坐在地。
“哎哟喂,”一个男人喊道,“小美人儿,你怎么先被咬着了,应该是它们咬我们,我们再把劲使到你身上才是啊。”
“要不这样,看看谁先抓到她,谁就先用她,怎么样!”
“好!”
“好!!!”
男人们闻言纷纷起哄,很快便将目光全部注视到姜钰雪一个人身上。
姜钰雪的后背陡然爬上一股刺骨的寒意,感觉自己像是牢笼中供人玩耍的东西,只要被他们碰到了,便会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男人们乘着酒意,一个个开始往她冲来。
姜钰雪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往没人的地方逃窜着。
她将躲闪到柱子后,心头还扑通通直跳着,另一头便猛的出现其他人紧盯的眼睛,吓得她连连往后退去。
然而,她才退了几步,身后又骤然撞上其他人。视线中,对方双臂向内收紧,蓄意就此捆住她。她猛的蹲下身子,狠狠踹了他下.身一脚,尔后爬起来慌忙跑开。
“臭娘们,挺会跑的!”
身后的男人捂住疼痛的下.身,愤怒地冲着她逃跑的背影吼道。
姜钰雪跑过酒桌,使劲浑身力气将桌子掀翻在地。酒水撒的满地都是,烛火落在酒水内,火光一炸,烈火迅猛燃起。
双方被这道烈火格挡开,几个不要命的冒着危险闯进火中,直直向她冲来。
姜钰雪往后跑去,在这绝望的时刻看到了远处的一个房间,慌忙跑了进去,用最后的力气挂上了锁。
紧闭的门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门外响起男人们的声音:“出来啊小美人儿。”
“出来跟哥哥玩玩呀。”
“快多来几个,把这狗屁门踹开。”
方才所做的一切基本耗尽了姜钰雪的所有力气,她脱力地瘫倒在地上,被老鼠咬过的地方烫得吓人,脑子里混沌一片,意识越来越模糊,甚至都失去了恐惧的感觉。
她双眸失焦地趴在地上,嘴里不自觉地喃喃唤道:“殿下……”
忽的,屋内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名身着黄袍的男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在她身边蹲下,轻笑道:“嗯?叫我?”
-
小殿外,裴敛已在原地候了有一阵。他听闻过女子是要花多些时间,只是没想到竟然需要这么久。但既说了要在此候她,那他便遵守诺言,候到她出来便是。
忽的,殿门内,一个宫女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满脸惊恐地跑了出来,就在她的视线略过裴敛时,身体一滞,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迎面冲来。
“大人!大人救命!大人!”宫女跑的慌忙,脚下一个踉跄,一把跪在了裴敛跟前,嘴里依旧焦急地求救着,“大人!大人行行好,救救我朋友吧!”
裴敛垂眸看着她,心头隐隐感到不好,蹙眉问道:“里面发生何事了?”
宫女满脸泪花地向他磕着头,嘴里哭喊道:“我朋友带着一个小姐进去,不知怎的被人害得晕倒在那,怎么唤都唤不醒。”
闻言,裴敛心头一紧,蹲下身来追问道:“她带着的那名女子呢?如何了?”
宫女哭哭啼啼地应道:“那小姐……不知怎么的就消失在那个角落里了……”
裴敛面色一沉,伸手拉起那名宫女,命道:“起来,带我进去。”
在宫女的指引下,裴敛带着几名侍卫闯进了殿内。几人在转角处看到见了名倒在地上的宫女。
裴敛上前探了探她的脉,随后将她交给了身后的其他人:“还有气,拿着我的牌子,带去寻随行的医官看看。”
宫女见状,忙感激地连磕了几个响头。
裴敛看了眼周围,在地上看到了他赠与姜钰雪的玉佩。
“她就在这消失的吗?”裴敛将磕着头的宫女拉起来,问道。
宫女重重地点着头,应道:“是、是!千真万确,奴婢用性命担保,奴婢绝对没看错。”
闻言,裴敛将指尖抵在墙壁上,慢慢敲打着,指尖感触到的回响随着移动的方位渐渐变空,在石墙的缝隙间,隐隐感觉到风在涌动。
他眸光一闪,尔后,重重地按了下去。
-
幽暗的房间内,窗口闪进来微弱的火光。
男子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瘫软的女人,听着她不停地唤着:“殿下……殿下……”
“嗯嗯嗯,我在呢。”男子点点头,悠悠地应道,“我也是殿下,我是三殿下。”
此时的姜钰
𝑪𝑹
雪已经听不清声音,也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她只是在模糊的意识中凭借着气味去分辨,抬手拍开他伸向自己的手:“你不是殿下,你好臭。”
闻言,李珣额头的青筋猛的暴起,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拽到面前,威胁道:“这时候还想着那个男人。怎么?我臭?要不然我上了你,再看看你说不说得出来!”
姜钰雪听不清他说的话,只是整个人浑身躁动不已,想胡乱打滚摔打东西,心头涌起的暴乱让她忽的狂躁不止,不知是哪生出来的力量,双手猛的抓着对方的脸,指甲狠狠扣进对方的肉内,扣出一道道血痕。
“啊!”李珣被她抓得生疼,一手将她甩到地上,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骂道,“臭婆娘!”
他刚骂出声,门外便传来了惨叫声。
裴敛带着侍卫,随着暗格落进这地下密室中。
甫一进到室内,呛人的酒气和燃烧的烈火便席卷而来,惹得他眉头一皱。
他扫视周围,见满地老鼠的尸体,还有那喝得烂醉的男人嘴里不停念叨着的“女人”,双眸中骤然燃起浓浓的愠色。
是“猎鼠”……给发情的老鼠打□□,让它们发疯咬人。猎得最多的人,可以优先挑选今晚的“食物”,而那些被老鼠咬了的人,亦会染上这药,彻夜寻欢。
竟然把她……丢进来当“食物”。
怒火重重地撞击着裴敛的胸口,他大步向前,抓起最近的一个男人,质问道:“掉进来的女人在哪?”
男人喝得烂醉,见来人这般嚣张,仰头抵着他的脸骂道:“妈的,哪来的、”
他话还未说完,视线忽的颠倒,随即在地上转了一圈。
一旁的男人看着地上滚动的人头,吓得瘫软在地上。
“下一个。”裴敛手中握着长剑,冷冷地看着对方。剑锋的寒光抵在对方的额头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男人的视线略过他腰间晃动的玉佩,不禁浑身一颤,指着他颤抖道:“端、端王府的人怎么……额!”
“下一个。”
“呃呃呃呃呃呃!”一旁的男人看着眼前连着死了两人,忙磕头指道,“在里面,里面那个屋内!”
裴敛垂眸看向他,墨色的双瞳中透出刺骨的寒意,连空气都要被冻结。
男人见他不语,惶恐地又重复了一次:“真的!真的就在里面!大人饶命!饶命啊!”
裴敛向他走去,男人吓得慌忙后退,随后,长剑重重地刺进他的两腿间。接着,男人眼白一翻,整个人晕了过去。
裴敛缓缓偏过头,对着身后待命的洛十一命道:“这个留下,其他的都杀了。”
“是。”洛十一额角落下几道冷汗,从他进府以来,还是头一回这么直观地感受到自家主子愤怒的情绪。
“姜钰雪!”
昏暗的房间内传来了裴敛的呼喊。
“草……!这就来了,一群没用的废物……!”李珣望向门口的方向,抬手掐住姜钰雪的脖子将她固定在地上,接着,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对准她的心脏。
“我本也不想杀你的,要怪,就怪你嫁错了人吧!”说着,抬起匕首,重重地朝她心脏刺去。
千钧一发,姜钰雪本能地抓起地上的东西,朝他脸上扔过去。
李珣的面上忽的被一团毛绒绒的黑色东西重重砸住,尔后,随着“吱吱”的声响,那东西狠狠地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啊!”李珣下意识松开匕首,抬手将脖子上的东西打落。他愤怒地拽起姜钰雪的头发,怒斥道:“你找死!!”
与此同时,房门被猛的撞开。
裴敛抬脚将房门踹倒在地,火光倾泻进昏暗的屋中,照出了躺倒在地上的小人儿。
屋内一片寂静,地上只留下一把匕首闪着寒光。
裴敛警惕地巡视着屋内,确认再无别人,即刻上前唤道:“姜钰雪!”
“殿下……殿下……”姜钰雪的嘴里还在不断地喃喃着。
“殿下,”一旁跟随进来的侍卫拉开一道暗门,说道,“有个暗道。”
“追上去,留好标记。”裴敛吩咐道。
“是。”几个侍卫应声而去。
一切恢复平静,裴敛蹲下身子将姜钰雪扶起来,轻轻晃了晃,叫道:“姜钰雪,你还清醒着吗?回答我。”
此时的姜钰雪已经看不清了,脑子里全然无法处理听到的事情,只是迷迷糊糊地觉得熟悉,伸手去抓住过来的人,嘴里还在唤着:“殿下……殿下……”
裴敛低头顺着她的动作把她搂在怀中,视线将她的身子扫了一眼,看她衣衫还穿得好好的,身上也没有明显被人碰过的痕迹,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余光间,又瞥见她露出的脚踝处有一道血口子,似是被啮齿所咬。
他摸着她的脖子,探到她逐渐升高的体温,即刻从怀中拿出一小盒药,喂进她嘴中:“你中药了,先吃这个抵住。”
但此药不能对症下药,他冲着门外唤来洛十一,嘱咐道:“你即刻寻医官,问他备好清宁草,我先安抚好她,一会儿带她出去。”
洛十一听见这草药,面色一滞,飞快地转身去办了。
“殿下……”那一小颗药丸总算起了作用,姜钰雪的视线逐渐恢复,视野中出现了裴敛那张好看的脸,她抬手摸了上去。
裴敛垂眸看向她,抬手摸着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轻声唤道:“你清醒些了吗?”
姜钰雪摸了个真切,心里方才压抑的情绪陡然倾泻而出,眉头一蹙,呜呜呜的哭声即刻从嘴角溢了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裴敛在她哭出声的同时,紧紧地将她拥进了怀中,温柔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让你受委屈了,不高兴便哭出来,没事。”
姜钰雪窝在他的怀里闻着他的气息,又听见他让自己安心哭出来,心里反倒没有那么害怕了,只是大声诉苦道:“好臭啊!!他们那群人好臭啊!!!!”
“嗯,嗯嗯。”裴敛就这么听她哇哇大喊着,温热的掌心从她的头顶一路往下顺,耐心地替她将紊乱的气息给捋顺来,“我带你离开这,离开这就不臭了。”
“呜呜呜呜……”姜钰雪哭了也要耍性子,在他怀里捶了一拳,要求道,“要香的!!!”
她的脑子在这阵吵闹中又慢慢变热,感觉自己快要烧成浆糊了,只想着对方身上的气味就是香的,好香好香的,遂揪住对方的衣领,任性道:“我要这个!”
裴敛低头看着她揪住自己衣襟的小手,眨眨眼,疑惑道:“……衣服吗?”
“嗯!”姜钰雪也不知道香的是不是衣服,反正她现在脾气大极了,说要就要。
见她执拗,裴敛也没说什么,只要能安抚她便行了。他二话不说,一手解开衣领,将外衫从腰带间抽了出来,披在了她身上。
姜钰雪如获珍宝,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将自己包在里头,开心得呵呵直笑:“嘿嘿嘿,终于不臭了。”
裴敛蹙眉,怕她是被毒得神志不清了,遂趁着她情绪稳定,忙将她抱起来,走出了暗室。
他将踏出暗室,就见洛十一匆忙赶回来,回道:“殿下,医官那没有这味药,现在去取,恐怕两个时辰都不够……”
裴敛感受到怀里的人逐渐升高的体温,看她难受得皱起的眉头,隐隐发出的啜声,自己心里也随之发疼。
他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命道:“备马回府。”
姜钰雪从出暗室时便短暂地失去了一会儿意识,待她醒来时,已是两人准备上车回府的时候。
她嗅了嗅手里的衣服,总觉得好像被她嗅得没有方才那
春鈤
样香了,遂从衣服里冒出个头来,看向裴敛。
见她恢复意识,裴敛轻轻将散乱在她脸上的碎发捋好,摸了摸她发烫的额头,问道:“你现在很难受吗?若是实在受不了,便咬我手。”
姜钰雪眨眨眼,迷迷糊糊地盯着他,只觉得他忽然说话好轻柔,对她好有耐心,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随即抬手摸上他那张好看的脸,当着所有人的面拍了拍,说道:“你今天好乖喔……奖、励、你……”
话落,周围的人统统噤了声,一个个低头不敢看。
裴敛愣愣地眨了眨眼,抬手将她拍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了下来,轻咳几声,若无其事地往马车走去。
姜钰雪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只想着要回方才那股香香的味道,遂开始对着每一个经过的人点评道:
“唔……不是你,你不够香。”
“唔……也不是你,你有点臭。”
“唔……”最后,她瞟了车门前死死低着头的洛十一,指点道,“你还行,要不你、”
裴敛压下她伸出去的手,护着她的后脑勺弯身进了车内。
好不容易找到个不臭的要勾搭几句,忽然就这么被阻挠了,姜钰雪气呼呼地凭空蹬了两下腿,指着裴敛的鼻子骂道:“你干嘛!不让我闻。哦?争宠。争宠是不是!”
裴敛实在不知,催.情.药同酒精分明不是同一回事,为何此人中药时跟喝醉酒一般胡闹。
罢了,也只是胡闹,还好及时喂了点药,至少……她不会在那方面难受就行。
姜钰雪紧紧裹在他的衣服里迷迷糊糊的看着他,手按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今日顺眼极了,眉眼好看,鼻子好看,那张嘴尤为好看。连带着他精致的下颚线、脖颈上的喉结、衣领下藏着的红痣,都那样顺眼。
好香。
好香好香好香。
“出发吧,快些。”此时,裴敛稳稳阖上了车门,正欲转身查看姜钰雪的情况。
忽的,肩头搭上一只雪白的手,温热的气息包裹住他的后背。紧接着,一侧的耳垂骤然被含入一片湿润之中,随着细细的水啧声缠绵,耳边响起对方暧昧的低语:“殿下,你好香啊……”
第47章 第 47 章 在车里
温热的气息窜入耳中, 裴敛浑身一滞,下颚处一只白皙的小手攀爬而上, 将他的视线摆到她面前。
“殿下……你今天好香哦……”她说着,指尖勾勒着他的下颚,停留在下唇处,轻轻按了下去。
“姜钰雪……你、”裴敛回身欲拉开她,未想,柔软的双唇骤然贴在他的唇上,清甜的香气陡然间涌入他的大脑中, 他的神智还未反应过来, 血液先一步撞入心脏。
他呼吸一促, 呆愣地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眼睫, 薄唇上一下又一下地贴上柔软的触感。
被毒.药.控.制住的姜钰雪浑身烫得刺痛不已,唯独嘴里的这抹柔软能让她平缓片刻。
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凭着本能去欺压住这根救命的稻草。不断地用唇贴住它,急切地汲取它, 却又不知要如何将她揉进自己的气息之中。
裴敛晃过神来,将她从自己身上拉开,伸手捂住她的嘴, 摇晃着她:“姜钰雪,你中药了,莫要胡来……!”
姜钰雪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扬起下巴。湿润的舌头从那粉嫩唇瓣中伸出。舌尖压过那修长的手指,尔后, 她抬眸看向他,缓缓将其纳入口中。
指腹忽的被温热包裹起来,裴敛的指节不习惯地往回一收。
“唔……”一声低低的呜咽从那被撑开的桃唇中溢出。
闻声, 裴敛浑身的脉搏猛的一震,宛如逃窜般将手从她口中抽回。
姜钰雪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不放,唇瓣逐渐收紧,舌头随即缠绕而上,指尖压过她的舌根,搅得她的唇角溢得一塌糊涂。
“姜钰雪,松手……”酥麻的感觉从指尖窜到大脑,裴敛看着面前将自己欺得满脸通红的小人儿,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未曾有过的冲动。
他仓皇地按住她的手,企图压制住这莫名的冲动:“松开……!”
手指从柔软的唇中抽出,姜钰雪两手撑在座上,只觉得身体空空的,双膝也爬了上来,嘴里轻喘着往裴敛的位置爬去。
“殿下……”姜钰雪无力地唤着他,可怜兮兮地请求道,“好难受……殿下帮帮我……”
裴敛按住她的肩膀固定住她,压制着颤抖的手又往她嘴里喂了颗药,强作镇定地安抚道:“吞下去,再忍忍,在回府的路上了。”
姜钰雪全然没在听他说话,反而趁着他喂药的间隙,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又吻了上去。
马车压过路面的石子,车厢内猛的一阵颠簸,姜钰雪张开双唇,将舌上的药丸推进了对方的口中,尔后缠着他的舌头,让这苦涩的滋味在两人的舌尖化开。
裴敛浑身一滞,随着车厢内再度颠簸,姜钰雪整个人摔坐到他身上,俯首欺着他的唇压了上去。唇瓣间的缝隙填得满满当当,每一寸刚刚离开,又会被吮着立刻贴紧。
姜钰雪短暂地满足了一会,松开他的唇瓣喘着气,一手脱力地支在车窗的纸格子上。
她拿起裴敛的手,将它放到了身后的曲线,尔后带着他在上面狠狠一抓,按在纸窗上的手指受不住地攥紧,将脆弱的窗纸抠破。
“你……!”
裴敛即刻吻了上去,把她不停溢出的声响尽数吞进自己的喉中。
马车驶进了喧嚣的夜市,人群喧涌,贴着马车的边缘拥堵着。
“哇,好气派的马车。”
“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啊,怎么不下来呢?”
车厢内,人群说话的声音清晰地透入其中。
姜钰雪顺势紧紧地抱住他的头,低着头迫不及待地汲取他。
柔软沉沉地压在裴敛的锁骨上,裴敛往车窗上贴去,却是被她逼得退无可退,见她抬手开始解开裙子上的系带,他猛的按住她的手,沉声道:“姜钰雪……你中药了……莫要胡来。”
“我不想看到你明日醒来,后悔和我发生过。”
他说着,像是乞求一般,颤声道:“……我会疯的。”
然而,此时的姜钰雪怎可能听得进他说的话,她趁着他双手抓着自己,俯身又吻了上去。
她每吻深一步,怀中人的手便会颤抖几息。上身的系带还是被她成功地解开,身前的交领随之敞开,露出了里面的吊带小衣。
裴敛慌乱地闭上眼,双手抓住她的交领将其紧紧阖上。
姜钰雪转而将手伸到他的腰带上,食指钻进他上衣与腰带间的间隙中,将他往身前一勾,一边吻着他,一边在激烈中解着。
裴敛不愿伤着她,只好抽出其中一只手按住她解着自己腰带的手,双唇被迫被她掠夺,在她毫无章法的吮咬下交缠着唇舌。
“殿下。”
摇晃的马车忽的停了下来,车门被轻轻叩响,车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殿下,夜市拥挤,可是要绕道?”
车厢内无人应答,空气中只剩下两人亲吻时重重的喘息声,以及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响。
腰带已被姜钰雪解开大半,裴敛一边阻挠着她继续脱衣裳,一边阻挠她解开腰带,双唇被对方狡猾地掠夺着,全然没有手段去回应外头的人。
车外的侍卫见久久未有人应答,又再叩了叩门:“殿下?”
依旧无人应答。
今日这一遭,几个侍卫也心有余悸,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为首的侍卫点了点头,抬手按上了门把。
车厢内,姜钰雪将裴敛死死逼在角落,身上的衣服已经在拉扯中散开,手上的腰带剩下最后一个小扣,却是被裴敛紧紧按着不让她解下。
身后的车门忽的“嘎吱”一响,裴敛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看着那车门逐渐打开一道缝隙。
“殿下,小的开门了。”
车外的人推开车门,忽的,车门猛然一震,又重重地被按了回来,随后,里面传出了裴敛喑哑的声音。
“……绕路。”
车厢内,“咔哒”一声,姜钰雪手中的腰带滑落在地。
两人的衣襟毫无防备地敞开,相贴的阻碍削去了大半,精壮的胸肌和软绵的雪白紧紧隔着最后一层相互挤压着。
姜钰雪在这阵紧贴下越发地失去理智,
椿?日?
只是不断地索取他,掠夺他,将他视为自己的解药,自私地将他的一切纳入唇中,将那对薄唇吻得发颤,吻得发肿。
两人粗重的喘息在闷热的车厢内回荡着,在这相贴的肌肤下越发浓厚。
车厢绕过夜市,从一旁无人的小道赶回王府。
裴敛紧紧拢住她的衣裳,配合着她毫无节制的夺取,让她的舌头与自己交缠,让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让她带来的这股热浪将自己吞噬。
直至对方仰起头来欲要喘息,湿润的双唇微微离开一毫,他忽的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猛的将手压在她的后脑上,把她按了回来。
“唔……!”身上的小人儿被他突然的强迫按得呜咽一声,双手支在他胸前如何都躲不开。
烈火灼烧着裴敛仅存的神智。
他忽然变得离不开她,放不开她。
像是理智烧灼殆尽,只想感受着这柔软的,甜腻的,快要融化的热烈。
他觉得她软极了,软得没有骨头,想要捧在手里爱惜她,又想要掐在掌心感受她。
想要燥乱,想要溺亡,想要被她紧紧包裹在一片温柔乡中逐渐融化。
太慢了,只是这样的亲吻太慢了。
裴敛急迫地环住她的后背,猛的翻了个身,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她屈膝被他包裹着,圆润的脚趾踩在他的小腹上。敞开的衣领下露出了她雪白的脖颈,白得晃人,又嫩得诱.惑。
裴敛埋首在她的颈窝,不断地弄出一道道深浅的吻痕。耳边是她忽轻忽重的哼声,混杂着两人重重的呼吸在这车厢内不断放大。
那声音像是毒药,染上一口,便停不下来,只想从她口中听到更清晰的、更过分的声响,双手随着这个念头在她身后的饱满上狠狠地一掐。
姜钰雪抵在他小腹上的脚猛的一颤,裙摆顺着小腿滑落,露出了瓷白的肌肤。
大手猛的掐在那寸瓷白上,将它带到自己腰上,随后整个人闯进她的怀中。
“雪儿……”裴敛紧紧拥抱住她,情不自禁地唤出了声,伸手掐住她身侧躺下的柔软,将双唇往下移去。
“殿下。”
忽的,马车骤然停下,两人随着惯性往前一晃,裴敛下意识抓住窗沿,整个人从疯狂中抽离出来。
“殿下,已经到王府了,请殿下同侧妃下车。”门外的人唤道。
猛烈的心跳在大脑中发狂地撞击着,裴敛颤抖着喘息,重重地叹出几声气压住心头的烈火。
半晌,他才咽了咽喉,沉声道:“你先通知府里的医师备药。她有些晕车,我且安抚她会。”
“是,殿下。”车外的人收到命令,纷纷走远去办事。
车厢内,裴敛双眸颤动,低头看着自己身.下的人。
姜钰雪整个人躺在座上,头发凌乱地铺洒开来。嫩白的小脸一片通红,发红发肿的小嘴不停地喘着气。敞开的衣襟下,珠色的小衣随着呼吸沉甸甸地晃着,边上溢出的曲线上明晃晃掐着一只大手。
她揪着裴敛衣襟的手脱力地垂落,嘴里喃喃唤道:“殿下……”
裴敛原本慢慢平息下来的气息再度紊乱,鼓动的血脉冲撞进他的心脏,还未待他缓过神来,便见身.下的小人儿收了收被他箍在腰间的脚,娇声埋怨道:
“殿下……你的匕首又顶到我了。”
第48章 第48章 醒来,不对劲
座上的小人儿被亲得晕晕乎乎的, 浑身的刺痛虽然缓和了不少,但却总觉得身上有个好烫的东西抵着。
匕首……匕首有这么烫吗……?
疑惑间, 姜钰雪视线往下移,迷迷糊糊地将手往那处伸去。
然而,还未等她动弹多少,眼睛忽的对方的手给蒙住,伸过去的手也被紧紧抓着。
“王府……到了。”
抵在身上的东西往后退开,耳边传来裴敛克制的声音。
“你闭着眼,且先把衣服穿好来。”
姜钰雪被他捂住眼睛, 视线中一片黑暗, 疑惑道:“闭着眼怎么穿……?为何不让我看?”
为何……?
裴敛听着她的问题, 眼睫颤抖着低头看向自己。
敞开的衣襟下, 肩膀、胸前、腹上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抓痕,裤子上绕着的系绳也只剩下最后一圈,下面的还撑得……
荒唐。
躺在座上的姜钰雪眉头微蹙,脑子里懵懵的也记不清方才都发生过什么。
只是知道眼下这个大冰山不仅不让她看见, 还要她瞎着眼干活,随即嘟着小嘴埋怨道:“殿下,我的衣服明明是你脱的。”
“我没……!”裴敛本想反驳她, 话说一半又陡然顿住。
那阵疯狂只给他留下了浑身的燥热,留下了耳边交缠的喘息声,留下了手掌上软得黏腻的触感。
以至于究竟是谁脱的衣裳,他当真是搞不清了……
“殿下……”遮挡在眼前的手忽然变得没有方才那样强势,姜钰雪悄悄地从那掌心后探出眼睛, 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中看向对方。
她缓缓支起身来,视线盯着对方通红的耳尖,趁其不意偷偷地嘬了一口:“你这里好红, 可以吃吗?”
话落,她的身子猛的被对方猛的拉开。
裴敛压制着浑身的燥热,也顾不上身上的冲动愈来愈明显。
他飞快地将挂在对方臂弯的衣裳拉回肩上,尔后将衣裳的系带紧紧打上结,最后再用多余的系带将她双手捆了起来。
一连串动作进行得飞快,当姜钰雪晃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他用宽大的外衫五花大绑了起来,成了一条红色的小辣椒。
“殿下——”小辣椒躺在座上扭着身子,抗议道,“殿下欺负我!我要跟爹爹告你状!”
裴敛捡起掉在地上的腰带,背过身收拾着自己这身荒唐的模样。
他穿好衣服,用衣摆勉强遮挡住了那处,唤来几个侍女将车上这条小辣椒给搬回去解毒。
姜钰雪在几个侍女的搬运下扭过头,冲着裴敛的方向不停嚷嚷着。
“大坏蛋!”
“欺负人!”
“我要咬洗你!”
“你不要不识好歹!”
“呜呜呜我错了,让我咬一口吧。”
她从大门一路喊回到院落中,一直到裴敛回到自己的寝屋才消失。
寝屋的浴室内没有燃灯,裴敛卸下身上的衣服,将身子泡进浴桶中的冷水里。
鼻尖那股清甜的香气久久没有散去,脸上、手上、身上到处都是对方身上那种温暖柔软的触感。
跟她很像。
裴敛低头看着自己,蹙眉闭目着颤声道:“怎的还不消下去……”
-
昏暗的房间内,女子被男子双手掐住脖子,紧紧地压在榻上。屋内充斥着女子的啜泣声和男子重重的喘息。直至男子的喉中发出一声沉沉的喟叹,声响才逐渐平息下来。
李珣看着身下哭泣的女子,眸中没有一丝怜悯。身上的欲.火在这短暂的平息后又重新席卷而来,让他心头恼起的火烧得越加的旺。
他抬手狠狠地扇在那女子脸上,骂了句:“废物!”
尔后,揪着她的头发将她重重摔到地上,对着门外喊道:“下一个!”
房门打开,葛妍从屏风后走进来,见到此情此景,不禁停在屏风处后退了几步:“我来跟你说正事呢,你还有心思玩女人?”
李珣见到来人,扯起衣服从榻上下来,冲着她走来,嘴里质问道:“这毒怎么解?”
“快说这毒怎么解!”
“什么毒?”葛妍看着地上被蹂.躏得不成样的女子,嫌弃地蹙眉看着他回道,“你被咬了?”
她抬手用袖子捂住鼻子,不愿闻到屋内这股浓浓的气味,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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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我爹管的。”
“你不知道?!”李珣揪起她的衣领,狠狠地瞪向她,“你爹把官职卖给这群下贱货,连他们玩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本来也都是些空职。”葛妍打开他揪住自己的手,捋好衣襟,不耐烦地说道,“大不了你再多点几个女人,玩多几个就解了。”
她说着,回到正题:“那个女人呢?你杀成了吗?”
“没有。有人来了,我从暗道跑了。”李珣回道。
“没有?!”葛妍不敢置信,“我把人都送到你面前了,你竟然没杀成?!你真是废物!”
“我废物?”李珣怒斥道,“那你怎么不亲自去杀!”
“事情是你要遮掩的。”葛妍不置可否地反驳他,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白了他一眼,“你不会是一心想着要上她,害得自己被咬到了吧?”
李珣简直气笑了,忍无可忍道:“你当我是你似的天天就盼着你那个世子殿下娶你?他们两个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都轮不上你!”
“你!”葛妍一时气得无法反驳他,想起那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心中的火一下燃起,对着李珣痛斥道,“那也好过你个杂种东西!”
话落,李珣的眸中陡然生出一阵灼人的杀意。
他一把将葛妍拽到身前,撕开了她的衣衫,把她压到榻上死死地盯着:“好啊,那就让我这个杂种伺候伺候你!”紧接着在她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
葛妍没料到他竟然敢对她做出这种事,慌乱地惊吼道:“来人!来人!!!”
守在门外的侍卫听到女主人的呼救,连忙赶进去将两人拉开:“三殿下饶命!三殿下饶命啊!”
葛妍在侍卫的包围下扯起地上一件衣裳披上,冲着他重重骂道:“疯子!你个疯子!”随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李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嘲笑般冲着她喊道:“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被人看见了,你就等着他抓你吧!”
说着,他坐回榻上,转头看着下一个女子战战兢兢地爬上来。随后,房间内又开始充斥着炙热的气息。
-
翌日,姜钰雪在一片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醒来。
她头沉得吓人,身子沉得吓人,声音也……
“新……呃呃呃………月……呃呃呃……”
嘴里沉沉地呼出了一阵气泡音。
“我……我的嗓子呃呃呃……”
屏风外的新月听见动静,忙进来看:“小姐,你醒了。”
姜钰雪摸着自己脖子,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头也沉得狠,抬都抬不起。
新月进来扶她起身,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解释道:“小姐……你昨日出去夏苗,遇上事了。几个侍女把你搬回来时,你还一直在……在骂殿下。骂到临睡前嗓子哑了才不骂了……”
姜钰雪听着,脑子里陡然涌进一连串的记忆。
不是骂他的记忆,而是……
强迫的亲吻。
对方一直“松手”、“松手”的喊着抗拒着。
还有自己那只不老实的手。
捏捏胸肌,摸摸腹肌,还时不时抓抓他的腰。
他明明一直在劝告她中药了,忍一忍,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去骚扰他。
“新月……”姜钰雪试探道,“我是中了……那种药吗?就……就催、情的那种?”
“嗯。”新月点点头,“但是小姐放心,没人对小姐做过什么。”
“那、那……殿下有没有中药?”姜钰雪又问道。
新月不知她怎的问这个,以为她只是顺口关心一下,遂回道:“没有呀?只有小姐中了而已,殿下没事。”
姜钰雪的脑子忽然发懵。
虽然之前自己为了勾引他,也强迫过他几次。
但这次好像有些不大一样……
以前两个人都是冷冷的,她假装热热的去贴他,他冷冷地抗拒她。
但是这次,她是烫的,他也是烫的。
而且她还把他的嘴亲得又红又肿的,气喘吁吁的……
姜钰雪想着,心里忽然扑通扑通地重重跳着。
脑海里,对方迷离的双眸骤然出现在眼前。他双臂紧紧环抱着她,在她耳边发出低声的喘息。平日里淡色的薄唇被她亲得又水又红,与他白皙的面颊上染起的浅浅红晕相称得很。
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什么,姜钰雪一时顿住,揣起新月递过来的药大口大口吞了下去,尔后拍了拍自己的脸,大声喊道:“大淫棍快从我体内离开!”
她正喊着,门口忽然传来了骇人的声响。
“她醒了吗?”裴敛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只是对着守在门口的侍女询问。
侍女见他来了,回头看了看屋里头,尔后行礼回道:“回殿下,侧妃醒了,但还未下榻。”
裴敛颔首回应,接着抬脚跨过门槛,行至寝室外的屏风处负手而立,沉声开口道:“姜钰雪,我们谈谈。”
第49章 第49章 不想谈
谈谈……
谈什么……?
姜钰雪紧张地揪住被子, 左顾右盼,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现在脑子还沉沉的, 昨日的事情都还没记起多少,谁知道他说的谈谈是单纯谈谈还是要罚她!
而且,更要命的是……此时此刻,她脑子里的那个大淫棍还没被赶跑,总觉得都不好意思看他了。
要、要藏起来……!藏起来!
慌乱间,她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个衣柜。
站在外头的裴敛候了近一刻,却迟迟等不到回应。而且, 里头的人虽然不出声, 但他又隐隐能听到走来走去的动静, 遂再唤了声:“姜钰雪。”
依旧无人回应。
未果, 他朝一旁的侍女投去了询问的目光,示意她去看看。
站在屏风旁的侍女一愣,只得迟疑地往里头瞟了几眼。
此时,屏风里头的小人儿正捋起裤管把自己往衣柜里塞, 见到屏风处的侍女向她投来探寻的视线,忙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侍女面对她的要求一脸为难, 既没有答应她,也没有拒绝她,只是站在原地一个头两个大。一头是王府世子,一头是世子侧妃,她如何也是两头都做不好的, 干脆收回视线,冲着屏风处这杵着的人尴尬地抿了抿唇,默不作声。
见状, 裴敛心想她大抵又是觉得自己闯祸了,不敢见人了,正在里头搞着什么把戏,干脆道:“姜钰雪,我进来了。”
话落,他抬步越过屏风,走到了寝室内。
寝室内,装饰得花里胡哨的床榻上空无一人,榻上的褥子堆成一团缩在靠墙的床角,榻边的鞋子还摆在原处。
裴敛扫了一眼寝室内,并未见到想见的人,遂转睛看向一旁垂首站着的新月,问道:“她人呢?”
新月没有言语,只是福了福身,随后赶忙退了下去。
看她离开,裴敛也未拦。人左右不过是藏起来了而已,那是她贴身的侍女,也不必让对方难堪,自己找便是了。
他抬步从屋内的角落开始,看了看床底,又看了看帘子后头,都没有人。于是乎,便开始打开柜子找。
先是从最外头的桃木柜开始。他抬手一打开,只见里头三层隔层中放满了好几个食盒。
他拿起其中一个打开一看,里头装了好几个新鲜的糖酥油饼,一个个刷满了甜腻的糖浆,仅凭气味都能知道这些油饼甜得粘牙。
紧接着,他再打开一个,是一盒绿豆酥。
再打开一个,是一盒糖炒栗子。
一连打开好几个,都是甜食,还是王府里肯定不会有的那种。
好啊姜钰雪,一天天都在王府里偷吃这些东西。进府不过短短几个月,都学会偷吃了。
裴敛似笑非笑地叹了声气,无奈地摇着头把这食盒一个个放了回去。
此时,躲在柜子里的姜钰雪透过柜子上的小缝看向外头,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一个地打开自己偷藏的甜食,心都凉了一截。
他找人就找人,看食盒做什么!
呜呜呜……这下又要被训了……
她焦急着,忽的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身后的衣柜中传来声响,裴敛闻声回头。
衣柜内,姜钰雪恨铁不成钢地捂住自己的鼻子,将接下来的好几个喷嚏都堵在鼻子里,忍得眼睛和鼻子都红了。
见裴敛转过身,迈着步子朝这边走来,姜钰雪急得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两只刨地的爪子,在王府里挖个地道钻进去。
“喵呜?”忽的,屏风
𝑪𝑹
处传来一声猫咪的叫声。
只见猫初初嘴里叼着一条还活蹦乱跳的鲤鱼,小跑着走进寝室内。
猫初初!!!
姜钰雪隔着衣柜的缝隙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救命稻草猫初初,激动不已。
猫初初!好猫!!好初初!!!
快用你充满魅力的毛茸小肚腩把这个男人勾引走!!!
裴敛垂眸看向走到他脚边的小猫,又看了眼地上活蹦乱跳的鲤鱼,疑惑地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问道:“你怎么叼了条鱼回来?从院门口的鱼塘里抓的?”
“喵呜。”小猫咪应道,呼噜噜地响了起来。
裴敛看着它和地上那条鱼,见它晾着那鱼纹丝不动,没有半点要吃了的意思,遂继续问道:“你这鱼,是抓来给她吃的?”
“喵。”小猫咪又应道。
衣柜里的姜钰雪看到这一幕,简直感动得都快哭了。
天啊,这是什么好猫咪!以为她生病了,就想着搞吃的给她,真是一只绝世好猫咪!果然没白养它!
裴敛将它抱到怀里,摸了摸它的小肚子,温声道:“但是她现在藏起来了,吃不到鱼了,你帮我找找好不好?”
小猫咪眨了眨它圆溜溜的琥珀眼,“喵”了一声,尔后从他怀里跳下来,叼起鲤鱼就朝衣柜走去。
猫……猫初初?!?!?!
姜钰雪在衣柜里看着朝它走来的猫,气急败坏地双手抓着头。
可恶的男人……连猫都勾引!!
小猫咪嘴里叼着鱼,抬起两只前爪趴在柜门上挠着,嘴里含含糊糊地“喵呜喵呜”唤着她。
姜钰雪低头看着小猫咪抓着爪子的模样,心里软软的,抬头又看到裴敛面无表情地朝这边走来,整个人纠结得抓耳挠腮。
裴敛停在衣柜前,开口道:“姜钰雪,你躲在里面做什么?出来。”
闻言,姜钰雪后背窜起一阵寒意,偷偷地透过缝隙往外看去。
只见对方一脸严肃的站在那,好像有什么非常严重的、要紧的事情要和她讲。
姜钰雪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到他的唇上,与昨日记忆里的不同,那对薄唇已经恢复到了平日里淡色的模样。只是再往下看去时,在收拾得整齐的衣领处,还隐隐能看到她昨日留下的咬痕。
昨晚那些零碎的记忆又再次涌进姜钰雪的脑中,她羞赧得双手捏着自己的脸,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能出去。
见里头还没动静,裴敛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握住柜门的把手,说道:“你不出来,我便开门了。”
说罢,他双手用力拉动柜门。
柜子里,姜钰雪见他要开门,也一齐用力扯着柜门内的一小块凹槽不让他打开。
裴敛本也没使多大力气,见这柜门打不开,蹙眉道:“你在里头抓着吗?为何不出来?我们谈谈。”
“……不谈。”对方的声音从衣柜里传来。
没等她说完,裴敛一把打开柜门。
姜钰雪抓着柜门的手被一并带了出去,身体重心一晃,整个人摔进他怀里。
雪松的香气萦绕到周身,姜钰雪在他怀里抬起头,方才憋得红红的眼睛还未恢复,在这突如其来的碰撞下惶恐地看着对方。
耳边是对方被撞得猝不及防的气息声,手下是对方胸前结实的触感,姜钰雪的脑子一下子烧了,惊恐地跑回了柜子里,“砰”地一下阖上柜门,大声喊道:“我不想见你!”
被拒绝在外的裴敛浑身一滞,脑海中还是方才对方发红的眼睛,还有吼他时那干哑的声音。
她……哭了?
裴敛的心倏地悬了起来。他有想过她会觉得丢人,觉得不好意思,也有想过她会尴尬,会难为情。按照他过往的经验,这些都很好哄。
但他唯独没想过,她竟然会抗拒得哭都哭哑了……
裴敛不觉间攥紧了衣袖,目光闪烁着思忖了片刻,软了软态度关切道:“姜钰雪,我昨日……”
“不要听!”衣柜里的姜钰雪紧紧地捂住耳朵,羞得脚趾头都快把衣柜抠烂了,一股脑地反抗道,“昨天的事你忘了吧!我不想跟你谈!我会离你远远的!你忘了吧!”
外头的人闻言一颤,不解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手心不觉间攥紧了袖口。
忘了……?
为何要忘了……?
昨日两人那个样子……做了那种事,这岂是说忘就可以忘了的?!
裴敛压了压心头焦躁的情绪,斟酌着再度解释道:“姜钰雪,昨天的事情,不是说忘就忘的。你和我、”
“我可以忘!我现在就忘!我全部忘掉!”姜钰雪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一边被这衣柜里的飞尘熏得直抽鼻涕,一边急得大声说着。
他怎么这次这么……
之前明明说她几句就过去了,为何这次非要揪着不放?
虽然也是因为她做得比之前都过分了些,但她好好认错,好好改过就是了嘛……
“我以后离你远远的,我再也不靠近你了。”姜钰雪苦着脸,声音也哑哑的,抽搭搭地说着,“你忘了吧,我们不谈这个了。”
柜门外,裴敛听着里头发出的啜泣声,原本想说的话统统堵在了心口,站在原地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她哭了。
她不愿意。
她不喜欢。
裴敛双唇张合着,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片刻后,他压抑着心头的颤抖,终于还是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你忘了吧。”
他松开柜门的把手,往后退了几步:“你若不想谈,我们便不谈了。”
说着,他侧过身去,面上已经恢复到往常那副面无表情的神色,沉声嘱咐道:“昨日遭遇的事情,本应还有很多需要过问你的。但如今你身体尚未痊愈,便且先放着。待你好些了,我……”
“我再派其他人来问你吧。”
第50章 第50章 她几日没来了
姜钰雪窝在衣柜中, 听着脚步声逐渐走远。她从缝隙里偷偷看出去,见人确实不在了, 这才推开柜门,探出脑袋呼吸着外头新鲜的空气。
“呼……终于走了……”姜钰雪松了口气,捞起地上的小猫,拖着沉沉的身子倒在了榻上,劫后余生道,“他这次也太难对付了些,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新月在院门处待到裴敛走远后匆匆回到屋内, 见自家小姐像个没事人一样赖在床上, 忙上前关切道:“小姐, 你没事吧?”
“嗯?”姜钰雪闻言翻了个身, 疑惑道,“什么事?”
新月走到榻边,见她还有心思玩猫,担忧道:“殿下方才出去时, 脸色差得很。小姐可是同殿下吵架了?”
姜钰雪心虚地抿抿唇,回道:“也、也不算吵架吧……”
她回想起方才裴敛那副严肃的模样,一看就是有什么话要训她, 忽的觉得脑壳好疼,一头扎进被褥里,嘀咕道:“这阵子都不去找他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裴敛都在忙着处理手头的事情。
根据在那密室里抓来的人供述,御史大夫葛承常年同几个世家大族进行官职买卖的交易, 通过架空原有的官职人员,亦或者伪造出无人接管的官职,由此将自己搭建起来的关系塞进朝中, 获取各种信息。
有的官职人员不满其作为,上疏呈报,皆是通过他的层层关系被压了下去,甚至有不少还被他免了职。
而刘远,本也是其中一员,只是因其及时见风使舵,这才保住了自己。
其女葛妍,也是为了能替家族与亲王联姻,才设了此局陷害世子侧妃。
“殿下。”洛十一将桌上的茶杯满上,看着裴敛手旁堆满的文书,说道,“殿下要不先休息会,已经忙了好几日了。目前手头的证词,再加上此前收
春鈤
集到的线索,足以让圣上下令彻查那位葛大人,殿下暂且先放松一阵吧。”
裴敛手中拿着笔的迟迟未放下,看着写了满满证词的纸,双眸微眯,应道:“还有几点说不通。”
他拿起一旁的茶,喝了几口,手指点着纸上的几行字,说道:“葛承让刘远派人来追杀我,起因是那具无名男尸。但经过我们此前的调查,这具尸体并未与葛承有所关系,莫不是还藏了什么别的事……”
洛十一见他手中的茶杯见底,又弯身再倒了一杯,一边说道:“此事,待圣上下了搜查令后,审讯时再问也不迟。只要把人押下来了,其余的都好查。”
他说着,余光瞥见纸上写着葛妍的那一页,蹙眉蛐蛐道:“倒是这个葛小姐,看着端庄有礼的,没想到竟然使这种下作手段。殿下和姜侧妃的关系好着呢,岂是她能介入的。”
随即弯着眉眼冲着裴敛说道:“是吧,殿下!”
胸有成竹地拍了个马屁,洛十一兴兴地朝自家主子看去。本以为能得到对方几句口是心非的说教话,借此放松放松,没料到他视线一转,竟是看到了对方沉得发黑的脸。
……完蛋,说错话了。
“咳咳……”洛十一识相地收起自己笑盈盈的嘴脸,尴尬地轻咳几声,闭上了嘴。
不是,这两人前几天不是还关系很好的样子吗?!
夏苗时他藏在暗处守着的时候,还瞥见他俩偷偷牵手呢!
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就闹掰了?!
正当洛十一还沉浸在这无声的尴尬中时,座上的裴敛看了眼门口,忽的开口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洛十一闻言一颤,从暴风雨般的思绪中抽出神来,浅浅地疑惑道:“嗯?哪……哪个他?”
裴敛也没回答,只是默默地抬头看向他,冲他投去了一个审问的眼神。
“哦……!”洛十一心领神会,忙回头冲着守在门口的下人打了个眼神,不一会儿便得到了消息,一副兢兢业业的模样回道,“姜侧妃还在自己院里头,没有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自家主子脸上的表情。只见裴敛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坐在座上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嘶……不会又说错了吧……
洛十一正心虚着,忽的,座上的人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开口道:“猫呢?”
“嗯……?”洛十一疑惑道。
“猫在哪?她几日没来了。”裴敛回道。
洛十一实在是一头雾水。
怎么又扯到猫了?
难道方才自家主子问的那些他她它,其实都是猫?
“猫……”洛十一脑子飞快运转着,硬着头皮回了句,“猫今天也没来。”
他说完,怯怯地挪了挪视线,觑向座上人观察他的脸色。
只见裴敛沉默了几息,随即开口道:“你去抓过来。”-
姜钰雪在自己院子里窝了几日,总算是把重得像石头一样的身子给养好了。
新月从守门的下人那拿来姜府定时派人偷偷送来的点心,匆匆赶回了屋里。
她甫一见到趴在桌子上的姜钰雪,便开口道:“小姐,小姐!”
听见声音,姜钰雪抬起头去看,见新月一脸焦急的神色,疑惑道:“你怎么了?怎么看着慌慌张张的?”
她说着,想起前几天裴敛发现自己偷藏点心的事,倏地惊坐起身,叫道:“不会是我们偷偷拿吃的被抓了吧?!”
新月把东西放在桌上,拉了张椅子坐到她旁边,小声说道:“我方才跟那送东西的嫲嫲问了下姜府现在的情况,她看着脸色不大对劲。但我同她继续追问吧,她又不说,只是一个劲地说没事,让小姐莫要担心。”
姜钰雪听着,脸上的神色一僵,看着新月艰难地斟酌道:“我怀疑……会不会是……”
姜钰雪猛地站起来:“我要回去一趟……!”
两人马不停蹄赶到大门处,还未等她们走近,守在门口的侍卫便大老远地制止道:“姜侧妃请留步,此处不得通行。”
姜钰雪对着他们出示腰间挂着的玉佩,说道:“这是殿下给我牌子,我是世子侧妃,你们应当要听我的,让我出去。”
侍卫没有回应,依旧是目视前方,全然没有被威慑到的样子。
姜钰雪见对方没有让开的意思,仗着自己是世子侧妃,侍卫定不敢随意碰她伤她,干脆撞了过去,打算用闯的。
见状,几名侍卫忙躲到一旁,将手里的□□架在面前挡着,纷纷劝道:“侧妃饶命啊!小的也只是秉公办事而已!”
“为何这般吵闹?”姜钰雪这边还在推搡着,不远处又传来老管事的声音。
管事走上前来,扫了扫眼前这个情景,蹙眉道:“姜侧妃,你在这做什么?”
姜钰雪忍着委屈,往后退开了些,对着管事说道:“我想出去,姜府里有些事情。”
闻言,管事的眸光一闪,疑惑道:“姜侧妃整日在王府里住着,怎会知道姜府有何事发生?”
被人戳中了痛处,姜钰雪一时语塞,双唇张合着一下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老管事看她这副神情,心里也知晓一二,遂冷着张脸严肃道:“姜侧妃,你既已嫁进王府,便是王府的人,姜府的事莫要再管。”
他说着,沉沉地叹出口气,摇头道:“这才嫁进王府里没几日就闹着要回娘家,你让旁人如何看待王府?”
话落,老管事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人,命道:“把守门的那个人给我换了。”
闻言,姜钰雪心头一急,心觉坏了人家差事,忙想替他辩解。
老管事并未理会她,顾自挥手唤来了几个侍女将她团团围了起来,命道:“送姜侧妃回院子里。”
几个侍女往她跟前走去,围成一堵人墙,步步逼着她往后退。
“小姐……”一旁的新月见她们两人寡不敌众的,遂扶着姜钰雪的手悄声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再想想别的办法。”
姜钰雪看着面前步步逼近的侍女,又看了看负手站在一旁看着的管事,失落地低下头,颔首应下,不甘地随着侍女往院子走去。
走到半路,她看着那个熟悉的院门口,停下了脚步-
书房中,裴敛一边摸着怀里毛茸茸的小猫,一边看着门外院子里的小亭。
小亭下的长凳上空荡荡的,四下只有树叶沙沙的声响,还有沉睡的猫咪发出的呼噜声。
好安静。
他轻轻叹了声气,拿起笔又再写了起来。
下一刻,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洛十一阔步走进门内,弯身凑到他耳边,说道:“殿下,姜侧妃来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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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 这侧妃我不当了!
姜钰雪阔步踏进院中, 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侍卫不让她出去,管事不让她出去, 她不信连他也不让她出去。
这么想着,姜钰雪气势汹汹地踏上长廊,远远看见洛十一站在门口。
“姜侧妃。”洛十一见她走近,笑脸盈盈地行了个礼。
姜钰雪眼下心急,也没同他寒暄什么,只是朝他重重地点了个头,“嗯!”的一声, 抬步跨过了门槛。紧接着, 随着“吱呀”的响动,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头阖上了。
见状, 姜钰雪疑惑地回头看了眼,还未待她想明白,耳边便传来了一声猫叫:“喵。”
“猫初初?”姜钰雪闻声回头,就见小猫咪坐在堆满了文书的桌案上, 尾巴高高地摇着。
“咋咋呼呼的。”裴敛端坐在桌案前,停下手中的事情抬眸看向她,淡然道, “又来找猫?”
“不是。”姜钰雪摇了摇头,否认道,“我是来找你的。”
纸上的笔锋一顿,座上的人听见自己的心口重重跳了一下,还未待他问出缘由, 就听见对方斩钉截铁道:“我要回家!”
话落,屋内一时陷入一片死寂。
裴敛眸光一滞,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倏地僵住, 只剩下纤长的眼睫无声扑朔着。
……回家?
这里不是家吗?
见对方不回话,姜钰雪急切地走上前去,重复道:“你怎么不回话?我说我要回家,要回姜府。”
她焦躁地原地转了半圈,背对着对方埋怨道:“他们不让我出去,我才来找你的。”
裴
椿?日?
敛听着,心里更加疑惑。
分明前阵子才带她见过家人,为何又要回家了?
裴敛看着她气堵堵的背影,问道:“……为何要走?”
姜钰雪心里还憋屈着,头也没回,只是低垂着头回道:“我总觉得家里有点事,我想回去看看。”
姜府里有事……?
闻言,裴敛眉头微蹙,心中不禁疑惑。
他前几日出门办事,还偶遇过姜甫,虽只是远远看着他,两人并未交谈,但对方面上看着并不像是有事发生的样子。
裴敛抬手拉着她的衣袖,将她转了过来,追问道:“具体是什么事,要这般急着回去?”
经历了方才在王府门前的事情,现在又忽的被人拉一把,姜钰雪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一把打掉了他的手。
两人皆是一怔。
姜钰雪回过神来,忙退开了些,心虚解释道:“就、就是有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就觉得得回去。”
她意识到自己也算是来求人的,赶忙站得离他远些,软了软态度找找补,免得他生气了。
但此举落在裴敛眼里却只觉得她是在刻意疏离他。
她果然还是对那日的事情耿耿于怀。
现在自己成了她嘴里那种的坏人,所以她想逃了。
但……
“不行。”裴敛拒绝道。
听见此话,姜钰雪诧异地抬眸看向他,追问道:“为什么?”
裴敛看了看自己身旁这些文书,示意道:“你刚遭遇了事情,此案还未结,万不可擅自出去,若是遇到了报复该怎么办?王府对现在的你而言是最安全的了。”
姜钰雪不解道:“可是我只是回姜府,我又不是去哪儿,姜府也很安全的呀?”
裴敛摇摇头,回道:“我现在诸事缠身,没有办法一直跟着你。若是在去的路上遭遇了什么,那该如何是好?”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会出事呢?”姜钰雪心里着急,根本听不下他说的话,执拗道,“我就是要回去,我不想呆在这。”
裴敛见她还是不大明白,遂又解释道:“你现在进了王府,在别人看来你就是王府的人,任何小事情都很可能牵连到你。多加小心些,没有什么损失。”
闻言,姜钰雪眉头蹙得更紧了。
王府……
又是王府……
一个个的张口闭口就是王府王府,就因为她嫁了进来,现在什么都得听他们的了。
吃得不够合胃口她忍了,大大小小的规矩她也忍了,顶着这个名头三番两次的被人针对她也忍了……
为什么轮到她要什么的时候就都不行?
她只是现在想回一趟家而已!
裴敛看她垂头不语,一看就是心情不大好,委屈得不行,遂叹了声气,安抚道:“你若是真的要回,那你且等我、”
他话未说完,就见对方一把推开他,手里拿着王府的玉佩重重地拍在桌上,泪眼汪汪地吼道:“一天天王府王府的,你以为我稀罕嫁给你?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这侧妃,我不当了!!!”
说罢,转身猛地推开门。
房门“砰”的一声砸向两边,守在门外的洛十一浑身一颤,随即便看到一个娇小的人影气冲冲地跑了出来,嘴里还不停骂着:“破王府!谁稀罕!”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直到人跑远了,才提着嗓子眼,怯怯地往屋里看去。
裴敛愣神地看着桌上的玉佩,脑子里还回荡着她方才吼他的话。
不、不喜欢……
一点都不喜欢……
“喵呜……”一旁的小猫耷拉着耳朵,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外,犹豫了片刻。随后,双腿一跳落回地上,往门外跑了。
人走了,猫也走了-
守在外头的新月听到里头的动静,看到自家小姐气冲冲地跑出来,便知定是被拒绝了。
她跟在姜钰雪的身旁,担忧地说道:“小姐……您怎么能和殿下吵架呢……”
姜钰雪气得小脸通红,赌气道:“他们都不让我出去……整天只会念叨我是王府的人……王府王府王府……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她说着,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结果脚下一晃,一脚踢上了一旁的石柱上:“啊!!!”
她捂着自己可怜的脚,疼得脸都拧皱了,气得一把坐在了那石柱上:“连你也欺负我!”
“小姐……!”新月看着她这幅模样,忙蹲下身给她揉揉腿,一边给她转移话题安抚道,“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啊?这四面只有墙,我们怎么出去?”
姜钰雪抽了抽鼻子,看着周围这些厚厚的石墙,也是一头莫展。
这么厚的石墙,让她现在挖个洞爬出去她都做不到,还不如让她飞过去来得实在。
她沮丧地盯着墙角的一颗老树,看着它的长满绿叶的枝干越过了围墙,在墙外开满了花,好一副自由的模样。
忽的,姜钰雪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猛的起身道:“有了!”-
“小、小姐……!”新月看着爬在树上的姜钰雪,在下头忧心不已。
方才,自家小姐忽的说她有了办法,便鬼鬼祟祟地拉着她跑到王府里没什么人的地方,指着这棵树,说翻墙出去。
此话一出,真是吓了新月一跳。
她家小姐自幼也就爬爬狗洞,哪会什么爬树,万一摔下来了伤着怎么办?
但姜钰雪执意要爬这棵树,她叫新月在这下头把把风,她自己先翻出去。
没料到,她手脚并用地一顿刨,竟然真的就爬了上去。
树不算高,她抓着枝干够到围墙之上,还未等她看清对面,脚下的枝干“啪叽”一声断了。
下一刻,她整个人从树上掉落,摔在了围墙对面的地上。
大树的枝干折断了一节,将姜钰雪领子上的一小条装饰系带勾在了上头。
“嗷呜!”姜钰雪摔得生疼。
“小姐?!”新月在围墙里急得直跺脚,慌张地呼唤着想知道对方是否还安全。
“没,没事。”她说着,抬头定睛一看,发现围墙外竟然也不是“外面”,而是另一个院落。
“怎、怎么又是个院子……?!”姜钰雪诧异道。
她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摔疼的屁股,对着那头的新月说道:“爬错了爬错了,又进了其他院子。你在那头等我会儿,我找门出去。”
新月在那头听着,心里一惊。
竟是翻进了个院子?!
不过她冷静想了想,也觉得按照自家小姐的性格,确实做得出这种事……
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
姜钰雪这头绕着围墙走了一圈,竟然一扇门都没见到,一头雾水地杵在原地。
她正欲回到进来的那棵树下时,忽的听到身后的一个草丛处有声响,紧接着,一个人影没入了其中。
“嗯?!”姜钰雪见状一愣,警惕地朝那边望去。
有人……看打扮好像是个侍卫……
要不要追上去问问他怎么出去?
姜钰雪提了提裙摆,走到对方消失的地方。
在一片树林的遮挡下,里头围绕着一个幽暗的入口。
那入口黑不见底,隐隐往外飘着寒气,看得姜钰雪直打哆嗦。
好、好吓人啊……
她咽了咽口水,想起自己要做的事不能在此放弃了,遂鼓起勇气跟了进去。
洞口虽深,但进入到里面后,周围竟忽然亮了。四周绕着烛火,好似有人居住一般。
姜钰雪继续往里走去,忽的
春鈤
,耳边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人从她身侧石墙内跑了出来。
“啊!”那人大喘着气,捂着受伤滴血的手逃窜出来,像是没发现她一样,头也不回也跑开了。
“诶!侍卫大哥!”她这句话还未说完整,那人早已仓皇失措地跑远了。
见到此情此景,姜钰雪伸在半空中的手一滞,心中警铃大作。
不会是……有、有危险吧……?!
她心想着,正想抬步离开,视线晃过那道石墙内,看到了一尊透明的琉璃箱,里面躺着一名女子-
裴敛走在道上,正打算去找她。
他方才独自在书房中思索了许久。
将她进府后到如今两人之间的一点一滴都细细回忆了一番,竟发现自己当真从未好好听她说什么。
每次,他都只是按照自己觉得好的方式来,然后连哄带骗地强加给她。
或许方才,她还有别的话想说,真的有非常要紧的事得做。
他应当再多听听的。
他想着,不觉间便抬步往她的院子走去。
行至一处无人之地时,他余光忽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侍女新月站在一棵树下,看上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裴敛狐疑地走上前,询问道:“你不跟在侧妃身旁,候在此处做甚?”
听见声音,新月顿时浑身一震,忙行礼应道:“殿下。”
裴敛摆手让她起来,又问了一次:“回答我的话。”
新月心虚地攥了攥袖口,垂首道:“回殿下,奴婢在等侧妃回来。”
“回来?”裴敛蹙眉道,“从哪里?”
新月顿了顿,切切回道:“其、其他院子……”
“其他院子……?”裴敛心里感到奇怪,抬眸看向一旁的大树,瞥见那折断的枝干上挂着的一条系带,瞳孔骤缩-
姜钰雪被这四方箱中的女子所吸引,不觉间已经进到这石墙之内。
透明的琉璃箱上并未铸有什么花纹,只是很光洁,很清晰地露出了里面躺着的女子。
那女子泡在水中,一头青丝铺散开,她皮肤白皙,眉骨下是高挺的鼻梁和一对好看的薄唇,整个人如初雪般沉沉地睡着,清冷矜贵,好看得让人离不开眼。
姜钰雪看得入迷,视线细细描着对方的眉骨,脑海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她长得……好像他。”
话音未落,姜钰雪的身后忽的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一名男子手持着长剑,向她冲来。
“什、什么人?!”姜钰雪慌乱地跑开,闪到了一旁的石柱后面。
长剑重重地砍进了石头之中,持剑的男子大喊道:“都给我滚!”
男子将剑从石缝中拔出,摇摇晃晃地向姜钰雪靠近。
姜钰雪被震得头疼,腿止不住打颤,瘫软地摔倒在地。
怎、怎么回事……?他是谁?是这里的侍卫?还是……?
男子提起长剑,向她劈开。
“啊啊啊——!”姜钰雪用手护住自己的脑袋,惊叫着闭上眼。
下一刻,随着身前卷起的一阵风,耳边响起金属碰撞的锐响。
姜钰雪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殿、殿下……”
她心神未定,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裴敛眼神闪烁地看向面前的男子,颤声道:“父王……”
第52章 第52章 顶多白白给他睡几次
“……父王?”姜钰雪诧异地看向面前这个朝他们砍来的男子。
男子头发凌乱, 玄黑的长袍将他高大的身躯衬得愈加气势逼人。墨色的双眸深邃又空洞,分明没在看什么, 却又能感受到其中的怒火。
他唤他作“父王”,也就是说面前这个人是……端亲王?!
“滚……”男子将身体向前压去,眸中的怒火喷发而出,放声吼道,“都给我滚!!滚!!!”
说着,他举起长剑,发了疯地用力挥砍下去。
裴敛双手握紧剑柄, 在这阵猛烈的攻击中不断格挡着。
“父王……!”他在缝隙间艰难地唤着他, 企图唤醒对方的神智。
然而, 完全失去理智的男子依旧不住地向他杀来, 手里的长剑在阵阵格挡下震出刺耳的嗡鸣声,擦出的星火在昏暗之中明灭不断。
在长久的僵持之后,男子摇晃着身体撤回到那琉璃箱边。他挡在那透明的琉璃箱前调整气息,手握着长剑指向裴敛, 警惕地盯着两人。
裴敛压制着气息,对着身后的人说道:“站得起来吗?”
“嗯、嗯……”姜钰雪动了动发软的脚,扶着石柱正要起身。怎知, 原本站在那琉璃箱旁的人似是受到什么刺激,再度袭了过来。
“殿下……!”
在姜钰雪的惊呼声下,裴敛再度回身与对方交锋。
这次的攻击比先前的都要猛烈,男子放弃了所有的防御,一心只想将眼前的两人置于死地。
裴敛手中的剑锋险些擦过刺中对方, 在格挡和规避之下被逼得逐渐后退。
紧接着,铿锵一声,手中的长剑在躲闪下被对方打落。
男子趁机攻近两人身前, 烛火下,巨大的黑影笼罩而下。
裴敛瞳孔骤缩,阔步挡住姜钰雪的身前,攥紧的手在下一刻从袖口中伸出,猛的按在了男子的脖子上。
“父王……”
男子的动作戛然而止。
裴敛将按在脖子上的手松开,随之露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他将刚插进去的银针拔下,接住逐渐昏迷的男子。
男子空洞的双眸恢复了一丝光点,迷迷糊糊地看着接住他的人,沉声道:“砚初……”
“……儿臣在。”裴敛应着,将他缓缓扶到深处的榻上。
“王妃呢……”男子叨叨着。
“母妃也在。”裴敛将人放下,替其盖上被子,看着对方逐渐合上的双眼,温声道,“睡吧,睡了就能见到了。”
闻言,男子沉重的眼皮缓缓闭上,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房间内,一切都恢复到了沉寂之中。
姜钰雪缩在角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大气不敢出。
什么父王?什么母妃?
她的脑子从方才起就一片混乱,错乱地看着那琉璃箱里的人。
那个琉璃箱里的人,他的生母?人去世了,身体还泡着东西保留着?所以当时去祭拜时,那个骨灰盒里才什么都没有?
那那边那个男人呢?
端亲王?可端亲王不是传闻中那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吗?眼前这个人分明看起来像是个……
她正想着,一旁的裴敛早已将床帘放下,朝着她走了过来,
姜钰雪看着裴敛面上黯然的神色,心里忽的一紧。
“殿下……”她轻轻唤着他,心里纠结着是不是应该安慰他。
“姜钰雪。”裴敛停在她身侧,语气中的情绪明显不似平时那般沉着。
他眼睫颤动着,眸中的深邃失了往日的光点,眼中竟生出了她从未见过的迷茫。
“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走?”裴敛问道,“再等我几日,我同你一起去,也不行吗?”
“还是你不愿同我一起?”
姜钰雪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大对劲,本欲同他解释清楚。
然而,她话还未说出口,鼻尖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姜钰雪下意识捂住鼻子,朝着味道飘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道中有滚滚浓烟席卷而来,时不时透出熊熊的烈火。
烈火的热浪将裴敛从思绪中唤醒,他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捞起姜钰雪往外冲去。
“殿、殿下?!”姜钰雪被他扛在肩上,看着浓烟逐渐接近那道暗室,急切道,“亲王、亲王还在里面!”
“莫要乱动。”裴敛恢复了往常的沉着,回道,“我一个人带不走,先将你安置好,再带人回去,来得及。”
很快,姜钰雪被他带回院中,看着他急匆匆地带人返回救火。
整个王府在这阵惊恐中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到太阳下山时,才将那熊熊的烈火给尽数消除。
姜钰雪无措地看着这来来往
春鈤
往的人群,寻找着裴敛的下落,终于是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他。
“殿下……!”姜钰雪看到他的背影,见他身无大碍,兴兴地小跑上前。走近时,余光瞥见他跟前放着的那尊琉璃箱,脚下一顿。
裴敛跪坐在地上,正擦拭着上面染上的尘土。
他是最后才从里面救出的这尊琉璃箱,屋里其他的东西都已经烧没了。
姜钰雪走到他身后,偏头探了探那琉璃箱,小声道:“殿下……”
夜间的虫鸣在空气中连绵不断。
裴敛默了默,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递到她跟前,沉声道:“我无法履约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眸中似是有千万的话语想说,但最终也只是缓缓收回了视线,说道:“你若想走,便走吧。拿着这个牌子,他们会让你出去的。”
说罢,他将牌子塞进对方手中,起身跟着前来搬运琉璃箱的下人离开了。
姜钰雪瞥见他眼中的疲惫,心里陡然一酸,呆愣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没有勇气唤他。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清晰地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的过去。
只觉得两个人,好陌生-
“小姐……”新月看着呆呆坐在寝室中的姜钰雪,说道,“我们不走了吗?殿下都把牌子给你了。”
姜钰雪仰头看向房顶,眼里既犹豫又苦恼:“总觉得现在不能走……”
她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脸,说道:“如果回去,当真有什么事,那怎么办?”
新月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遂试探道:“要不……你先问殿下求个药?”
闻言,姜钰雪重重叹了声气,回道:“我也想……但我们现在的关系……”
她这几日一连找了他好几次,都没见到人。要不就是在忙,要不就是在外面忙。
总觉得他是不是在刻意回避她。
是因为她闹着要回娘家,所以生气了吗?
还是因为,她知道了他父母的事情……
她这头正苦恼着,门外传来了老管事的声音。
“姜侧妃。”
闻声,姜钰雪忙收拾起桌上摆着的点心,擦了擦嘴角,走到前厅去。
“管事……”
老管事听着里头叮铃哐啷的动静,看她一脸心虚地从里头走出来,默默地扫了她一眼,开口道:“姜侧妃这几日倒是老实,不嚷嚷要回姜府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钰雪强颜微笑,应道:“在这呆着挺好的……挺好的……”
闻言,老管事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说教道:“你倒是心大。我可是听说你连着几日去找殿下,都没见着。”
姜钰雪被训得脑袋一缩,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她有什么办法……
她自己也头疼着到时候要磕多少个头求他,他才肯给她药呢……
一想到这,她的脑壳就疼得嗡嗡响,心里也被说得烦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道:“那你帮帮我呗……”
闻言,老管事一愣,定睛看了她一眼,开口道:“算你懂事。”
“嗯?”
姜钰雪疑惑地眨眨眼,看着他挥手唤来几个侍女进到屋中放了东西在桌上。
“这是什么……?”姜钰雪看着桌上的东西,疑惑道,“香……?还有……这些草药是什么?”
“这是合欢香。”老管事说道。
闻言,姜钰雪瞪大了双眼,指着这东西结巴道:“这、这是春……!”
“啧!”老管事打断她的话,白了一眼,解释道,“胡说什么呢!这不一样!这只是单纯放大双方的喜欢而已,可不是那种无中生有的东西。”
姜钰雪眨了眨眼,将此话在脑子里过了一番。
哦……放大喜欢……
那不就是没用吗。
他又不喜欢她。
姜钰雪兴致缺缺地拧拧眉,指了指一旁的另一样东西问道:“那这个呢?”
“这个讲起来复杂些。”老管事知晓这个侧妃不大聪明,说也说不清,干脆直接嘱咐道,“届时,你先进到殿下屋中点上这个香,再端着这草药熬成的药汤给他,定能让你在他屋中留宿。男人嘛,这样修复关系就是最快的法子。”
他说着,特地又嘱咐了句:“记得,这个药汤,一定要喝。”-
接下来的两日,姜钰雪每天都盯着这两样东西愣神。
听管事的描述,这一样是放大他对她的喜欢的,而另一样……不知道。
反正那个香听上去是没什么大作用的。
若是好不容易见到他了,对他使这些招式被逮住,关系不就更差了吗?
管事这法子,管不管事啊……
她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时,新月匆匆从外头跑了进来:“小姐!小姐!”
见人这样着急,姜钰雪直起身来看向她,疑惑道:“你怎么了,那么着急。”
新月气都顾不上喘,跑上前来仓皇抓住姜钰雪的肩膀,说道:“夫人病倒了!”
“你说什么?!”姜钰雪猛地站起身来,追问道,“你听谁说的?娘亲现在怎么样了?”
“先前一直帮忙的那个小厮传的话,说是夫人病倒了,现在御医已经往姜府赶了。”新月回道。
姜钰雪骤然惶恐不堪,推开椅子踉踉跄跄地就要往门口走,嘴里念叨着:“要回去……我要回去看看……!”
“小姐……!”新月拉住她,小声道,“药……殿下今晚就回府了……”
闻言,姜钰雪眸光闪烁,看向了桌上的那两样东西-
裴敛在宫中忙了好几日,先是收集好手上的证据,向圣上呈报,再是遵旨派人抓捕葛承和葛妍候审。
加上府里那场火灾将各种文书都烧了大半,他在备份的仓房中翻找了许久才将证据都凑齐。
待准备工作都告一段落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五日。
本以为回府时会收到姜钰雪离开的消息,没想到府中的下人竟说她连着好几日来找他,日日都在院中守到入寝的时间才走。
想到这,走向对方寝屋的脚步声都轻了许多。
院内的侍女见到他,刚准备唤他,便被他抬手制止。
“她睡下了吗?”裴敛小声问道。
见状,侍女识相地没有出声,只是摇头否认,用嘴型无声地回道:还未。
裴敛颔首回应,继续往她寝屋走去。
自己几日未归,她找人没找到,也不知会不会要闹脾气了,得先想想怎么哄才行。
这样念想着,他脚步停下,站在了窗台处,透过窗台的缝隙悄悄往里面看去,果不其然见到了那道娇小的身影。
“小姐……这药会不会下得太多了些?要是被殿下喝出来了怎么办……”
小人儿犹豫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为难地抿抿唇,决心道,“顶多白白给他睡几次……大不了……”
“我们一拍两散,再也不见。”
第53章 第53章 我是大淫棍
“侧妃。”
姜钰雪这头正和新月在说着, 门外忽的来了一个侍女。
“殿下让奴婢带话,说他已经回府了, 现在正在寝屋中,侧妃若有事寻他,现在便可去。明日,他就又要离府了。”
闻言,姜钰雪看向新月,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新月走到门边, 不着痕迹地将侍女请远了些, 回道:“那劳烦姑娘回话, 说我们侧妃一会儿便到。”
侍女点头应下, 转身离开了。
屋内,姜钰雪火急火燎地收拾好东西。
新月阖上房门,转身对姜钰雪问道:“小姐,你一会儿要怎么办呀……?”
姜钰雪将合欢香放进包裹里, 抬眸反问道:“什么怎么办啊?”
“就是……”新月虽说是关心,但这事她也不大好意思问,只能支支吾吾道, “你要怎么拿那个药……?一会儿……那个……那个的话……”
“哦!”姜钰雪理解了她的话,解释道,“我之前去他那儿时,见他从一个匣子中拿药。只是那个匣子上了锁,里头估计都是些很重要的药。一会儿, 我就待他将衣裳脱下来时,把那钥匙顺走就跑。”
“跑……?”新月闻言蹙起眉头,担忧道, “跑得了吗……”
“怎么会跑不了呢?”姜钰雪想起自己上次的经历,说道,“上次我中药的时候,浑身软趴趴的,热得脑子都烧了,这次他肯定也会这样。”
说罢,她又不大确定地抿抿唇,补充道,“就算跑不了,也顶多是跟他睡一次……睡完我就跑!”-
浴室内,地上散落着卸下的衣物。裴敛静静地泡在浴桶中清洗着身子,浴水漫过他的胸口,在烛光下勾勒着他锁骨的纹路。
昏黄的光照在他清冷的面庞上,本应是柔和的烛光却敌不过他眸中隐藏着的愠色,像不可抵挡的寒风又再结了一层霜。
须臾后,浴室内忽的
??????
传来寝室里的动静。
“小姐……”新月看着自家小姐蹲在地上,对着那点燃的香使劲扇着风,担忧道,“又不是生火,不用扇……而且你点那么多,不会呛鼻子吗?”
她话刚说完,姜钰雪便被那烟给呛得直咳嗽:“咳、咳咳……没、没事,这样更起效……!”
她们正说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屏风外走进。
“这么晚来寻我,是有何事?”裴敛一身水色的云纹长袍,披散着长发行至寝室内。
见人来了,姜钰雪忙从地上站起来,示意新月先出去,尔后脸上扯起一抹讨好的笑,说道:“殿、殿下……好久不见。”
裴敛看着她的神色,转睛扫过放在桌上的两杯茶水,回眸说道:“五日不见,我还以为姜小姐走了呢。”
完蛋……
姜钰雪听着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又回到“姜小姐”去了……
她尴尬地抿了抿唇,上前想去抓他的手哄一哄。
怎知,对方偏身避开了她,顾自走到桌旁坐下了。
“殿下……”姜钰雪一顿,缓缓收回了手,转而怯怯地跟在他身后,拉开他身旁的椅子也坐了下去。
“殿下……”她又再唤了他一声,但对方依旧移开视线,没有搭理她。
姜钰雪的眼皮顿时突突直跳,心中焦灼不已。
完了,这次真生气了,不仅把她“贬”回了“姜小姐”,还连话都不回了……
姜钰雪苦恼得脸都要皱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可怜兮兮地哭道:“殿下恼我了!”
裴敛被她抱得一滞,视线忍不住去看她靠在自己手臂上脸。
“我知错了殿下……殿下不要恼我……”她苦着张小脸,嘴角耷拉着委屈得不行,抽着鼻子仿佛下一刻眼泪就要落下了,“我们都几日不见了……我不想和殿下吵架……”
对方温软的触感隔着衣袖传递到裴敛的手臂上,他心头一跳,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将哭未哭的眼眸。
他默了默,看向桌上的那两杯茶水,眸色一沉,趁着对方埋手在他手上时将两杯水换了个位。
厚着脸皮的姜钰雪本以为他会推开她,未料竟是迟迟没等来对方的挣扎,而是听到他问道:“那我问你,这是什么?”
姜钰雪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光定在了自己端来的那两杯茶水上。靠近他的那杯是下了东西的,而靠近自己的这杯则只是普通的茶。
见对方主动提到,姜钰雪赶忙献起了殷勤:“我怕殿下累了,就倒了茶过来给殿下喝。”
说着,她拿起靠近对方的那杯,递到他跟前,说道:“殿下,请喝。”
裴敛脸色一沉,本软了的心又被狠狠冻住。他将身子往后移了移,冷眼道:“我怎知你有没有下什么东西呢。”
听见此话的姜钰雪心里一惊,险些被他吓得叫出来。
这人……这人怎么那么敏锐……
还好她有准备……!
姜钰雪佯装委屈,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殿下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这样对殿下!”
说着,她拿起自己面前这杯,继续道:“殿下若不信,我喝给殿下看!”说罢,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裴敛冷冷地看着她喝完那杯茶水,没有说话。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姜钰雪心里有点着急了,遂又拿去那杯茶递到他跟前:“殿下,请。”
然而,对方进一步往后挪了挪,偏过头,还是拒绝了她。
这下姜钰雪是真急了。
她看着他这幅冷淡的模样,便知那什么合欢香一点用处都没有。现在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一杯加了东西的茶水中。
“殿下……”姜钰雪可怜兮兮地唤着。
“一杯茶水而已,你就这么想我喝?”裴敛话中带话地说着,看着她面上掩盖不住的焦虑,挑衅道,“我不想喝,你有本事便逼我喝吧。”
姜钰雪听见此话,心下一横,抄起对方的那杯茶水就灌进自己嘴中,紧接着站起身来,抓住对方的肩膀吻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贴上双唇,裴敛浑身一怔,感受到她用舌尖撬着自己的贝齿,逐渐收紧的拥抱将他埋进一片柔软之中。
他眸光闪烁,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双眸,在她的亲吻下不自觉地张开了双唇。
茶水顺着他的唇角流淌溢出,喉结滚动,带着温热的茶水吞咽入喉。
姜钰雪紧张地贴着他的唇不知所措,她连亲吻都不会,上次也只是在那药的作用下对着他一顿乱啃。
就在她无措之时,贴着的薄唇陡然开始与她交缠了起来,鼻尖的气息逐渐变得紊乱。
她感受到对方湿润的舌尖与她的纠缠在一起,两对柔软的唇瓣顿时缠绵出暧昧的水啧声。
好、好烫……喘不上气了……
姜钰雪心跳得厉害,感觉对方就要在这热烈的吻中将自己吞噬。
她下意识推推了裴敛,然而无力的小手抵在对方身上如浮沉般的轻,反而被他将温热的大掌狠狠地掐在了腰上,一下一下地揉着。
裴敛双眸轻阖,不由自主地沦陷在这个拥吻中。
他只想抱着她,只想吻她。
不论他怎么恼她,怎么怨她,此时此刻,他的身心都在告诉他。
他想她了。
仅仅五日不见,他就好想好想她。
温热的掌心开始在她身后游走,抚过她的背,抓过她的腰,再往下停留在了那曲线之处。
他猛的握在掌心,托着将她抱了起来,往榻边走去。
忽然腾空而起,姜钰雪吓得紧紧抱住对方的脖子。
她被迫接受着他热烈的亲吻,嘴里受不住地发出绵绵不绝的呜咽声。
太烫了……这药来得也太快太猛了吧……
裴敛将她放倒在榻上,唇刚分离,便又飞快地追到了她的颈窝之中。
他在她的环抱间亲吻着,在那雪白的肌肤上放肆的留下自己的痕迹。
身上的衣物在对方无休止的抓挠下被她卸去,袒露的上身紧紧拥抱住对方,在她温柔的哄骗下一头埋进她柔软的怀抱中。
他听着对方剧烈的心跳声,与自己脑海中的回响交融在一起。
药香的气味将他的情绪无限放大,他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情绪。
感受到自己喜欢她,喜欢她喜欢她喜欢她。
想与她融为一体,想被她深深包裹,想感受她对自己的需求。
“可以吗?”裴敛浑身战栗,压制着声音中强烈的情绪颤声追问道,“可以吗?我们可以吗?”
姜钰雪觉得自己被他亲得都快失去神智了,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仅存的理智都用在摸索他衣裳里的钥匙,只能应付着胡乱点头回应他。
得到她的回应,裴敛一把撩起她的裙摆,整个人向下移去。
他弯身将脸压下去,下一刻,肩膀上踩上一只小脚,将毫无防备的他一脚踢了出去。
“哐当”一声,裴敛的后背重重撞在了床架上。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本在他身下的人拿着一把钥匙,手脚并用着爬下了榻。
“有了……找到了……”姜钰雪嘴角念叨着,匆匆忙忙揣起一旁柜子上的匣子往门口跑去。
得快点回去……快点……
她双手握着门把,猛的往前一推。然而,紧闭的门只是摇晃了几声,并未打开
春鈤。
紧接着,她又再急忙地重重推拉了几下门把,依旧打不开。
焦急的情绪催得她大脑发烫发热,她急切地推着门,却未注意到身后逐渐向她走来的裴敛。
“姜小姐,”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钰雪闻声一颤,心里骤然涌起强烈的恐惧。
她心惊胆战地往后看去,只见裴敛倚靠屏风站着,手里拿着方才桌上的茶杯,将那里面剩下的水一饮而尽,随后把杯子扔在地上,冷冷道:“药效如何?”
下一刻,姜钰雪双腿一软,瞬间瘫倒在地,浑身热得宛如燃起熊熊烈火。
怎、怎么回事……
好热……好烫……使不上力气……
落在地上的杯子滚到姜钰雪面前,姜钰雪看着那杯子上的花纹,瞳孔倏地睁大。
她、她……喝错了!
她趴在地上,看着对方不断走近的脚,战战兢兢地仰起头看向他,果不其然看到了对方那冷得能杀人的脸。
“呜呜呜呜……!”姜钰雪吓得呜哇大叫,用尽全身力气支起身来向后爬去,嘴里一边求饶道,“不要啊啊啊啊!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会做的!呜呜呜……”
裴敛蹲下身来抓住她一条腿往回拉。
屈膝爬着的姜钰雪被这么一拽,整个人又趴倒在地,就这么被他抓着一条腿拖了回去。
“什么都做?”裴敛拎起她的后颈,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审问道。
姜钰雪整个人都在发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本做好了磕几十个响头的准备,尔后却见对方将脸凑了过来,指了指,说道:“来,亲这里。”
“呜呜呜……呜?”姜钰雪抽了抽鼻子,疑惑地停下了哭声。
裴敛沉下脸,摇了摇她的后颈催促道:“快点。”
被他这么一凶,姜钰雪更害怕了,二话不说就亲了他一口。
柔软的唇瓣贴在脸颊上,痒痒的,很舒服。
裴敛呼吸一促,又再命令道:“再亲一次。”
姜钰雪抽了抽鼻子,也不敢违抗他,只是乖乖地支起膝盖,双手抵在他胸前,伸长脖子又亲了他一口。
这一口,让裴敛周身的戾气逐渐缓和。他抓在对方后颈上的手转而变为了抚摸,又再要求道:“继续,亲其他地方。”
姜钰雪脑子烧得迷迷糊糊的,听他这样要求,便老老实实地搂住他的脖子,往他的脖子上亲去。
“继续,不要停。”裴敛的气息在她的亲吻下逐渐加重,他将她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放到自己的身上,命令道,“摸。”
“呜呜呜……”姜钰雪一边呜咽着,一边用手去抓。
指尖按进对方紧实的肌肉中,柔软又结实,还富有弹性。
呜呜呜……胸肌……胸肌好好摸……
她想着,视线中忽的滴落了几滴血,鼻子里骤然生出一股铁锈味。
呜哇哇哇啊啊啊啊————!!
摸胸肌摸得鼻血都喷出来了啊啊啊!!!
太……太……太淫.荡了!!!
裴敛深深地沉浸在对方的爱抚中,视线里是对方肩头到腰肢流畅的曲线,他视线往前移去,手随即抚在了她撅起的地方,命令道:“用力点,留下痕迹。”
此时的姜钰雪哪敢继续乱来,她只觉得自己欲.火.焚.身,脑子都要化成沸水了,那日在车上混乱的记忆又再度席卷而来。
“不够。”裴敛迟迟没有得到自己要的吻,抚在她身后的掌心在那曲线上打着转,尔后扬起手来重重拍了下去。
“要这样。”
“呜呜!”姜钰雪被他打得呜咽一声,脑子里的理智就快要烧灼殆尽,身体又烫又痒,只想狠狠亲烂他的唇。
她摇了摇头,用手抵在他胸前推着他,拒绝道:“不、不行……不行的殿下……”
听到对方的拒绝,裴敛的情绪陡然激动了起来,抓住她的后颈质问道:“为什么?”
为、为什么……?
姜钰雪暗暗擦了擦自己的鼻血,仰起头看向他,抗拒地推了推,重复道:“真的不行……”
他现在可能只是想惩罚她,让她不敢再玩弄他撩拨他。
但他实在是太小看她的淫.荡之力了,再这样下去,她就要猛的雄起,狠狠玷污他的清白了……
他之前那么在意自己的清白,事后不会要哭的吧……
“姜钰雪……”裴敛急不可耐地强迫她看向自己,再次质问道,“回答我……为什么!”
“我……”
姜钰雪顶着红扑扑的小脸,整个人抽抽搭搭地说着。
“因为我……”
她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手脱离掌控,不受控制地摸着对方结实的肌肉,破口大喊道:
“我是大!!淫!!棍!!!!!!”
第54章 第54章 姜钰雪,你是不是有事要求我……
裴敛听着她这胡言乱语的喊话, 蹙眉疑惑道:“……什么大淫棍?”
姜钰雪气喘吁吁地指着自己,有气无力道:“我……我……”
她一把推开裴敛, 从他怀里往后退开,定声道:“我现在是大淫棍……!”
裴敛微微眯起双眸,狐疑地看着她伸手阻挡自己,冲着自己狠狠警告道:“你不要过来!你要是过来,小心我亲烂你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等姜钰雪把话说话,裴敛猛的将她扛起来往寝室走去。
“殿下!殿下!”姜钰雪挂在他肩上,看着逐渐远去的房门, 抬手挣扎着。
随即, 她后脑勺忽的往后倒去, 一把扎进了柔软的被褥中, 身前罩下一个高大的黑影。
裴敛俯身欺在她身前,抬起手用虎口掐住她的脸逼迫她看向自己,沉声问道:“你想亲烂我哪里?试试看。”
这话听在姜钰雪耳中宛如威胁一般。她慌忙摇着头,双手抵在他胸前想将他推开些。
然而, 这一举动却又惊扰了对方。
裴敛捏住她的下巴,重重地吻住了那娇弱的唇瓣。
姜钰雪被他吻得唇瓣发疼,只觉得对方像是憋着一股火似的对着她的唇又吮又咬。
她嘴里喘不上气, 舌头受怕地往回缩着。但舌头仅仅从他嘴中抽回了这么一毫,嘴里骤然塞进了对方拇指。
“伸出来。”裴敛将拇指塞进她口中,搅弄着她的舌根。
姜钰雪被他弄得喘不上气来,只能乖乖听话地将湿润的舌头伸了出去。
随即,对方浓烈的气息再次靠近。
裴敛将那湿润的舌头吻在口中, 感受着她在他口中的挣动。
他听着她嘴里不断发出的哼声,身上的火愈燃愈烈。
那是属于他的。
是因他而起的。
被他所动的声音。
只有在听到她发出声音的时候,才能这样切实地感受到她在此时被他独占的那部分。
他急切地去找寻着能让她更加过分的地方, 将唇探到她通红的耳尖,含进了口中不停地弄着。
姜钰雪感受到耳尖忽的被湿热地包裹住,随着卷起的水啧声,一阵强烈的舒爽席卷而来。
她不受控制地踢着脚,在他的怀抱下扭动着身子,嘴里不停地溢出她自己都没听过的声响。
激烈的声响刺激着裴敛剧烈跳动的心脏,他浑身的血液如熔岩般滚烫,双手掐住对方的腰不让她挣扎。
尔后,宽大的手掌开始游走,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感受着她柔软的曲线。
姜钰雪从未被人这样碰过,她慌张地抓住他的肩膀,指尖深深地陷进了他结实的肌肉中。
肩膀的疼痛让裴敛愈加疯狂。
他的手指勾过她上衣的系带,随着几声窸窣的声响,衣领下露出了里面红色的小衣。
小小一件的衣裳在他方才那阵粗暴的动作下弄得皱巴巴的,其下的曲线呼之欲出。
姜钰雪看着他拥进自己的颈窝,看着他不停地亲吻着向下去。
她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刚才那些陌生的感觉已经让她慌了阵脚,脑子里想起以前接触过其他男人时的那种感觉,心里骤然生出浓浓的恐惧。
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那些抓着她企图强迫她的手……
那些看的不是她,是她的身体的眼睛……
泪水陡然从她的眼角流下。
沉浸在情乱中的裴敛忽的觉察到对方的声音静了下来,抬眸去看,身体顿时一怔。
身下的人静静啜泣着,双眸中充斥着无助和恐惧。
裴敛眸光颤动,压制着心里的慌张试探地唤道:“……雪儿。”
话音一落,身下的人骤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裴敛倏地从她身上退开,紧张地愣在一旁。
身上的禁锢陡然消失,姜钰雪嚎啕大哭着,泪水大颗大颗地从脸上滑落,不停哭喊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裴敛看她哭得泣不成声,心里慌了神,想去抱她,又怕刺激到她,只能试探着握着她的手
??????
,安抚道:“雪儿……”
“我错了……你莫要哭了……”
姜钰雪委屈地抱紧自己,不受控制地把心里那些堆积已久的压力一下子统统往外倒,越哭越厉害。
见状,裴敛的心顿时乱了。他慌乱把将她抱在怀里,温声哄着她:“我错了雪儿……我错了……你莫哭了……”
他心里怕得厉害,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害怕过什么,只能无措地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心里一阵阵地疼。
他分明知道她害怕的,分明知道自己如果太过分,会让她惶恐。
从成婚那日,再到在客栈的时候,又到今日,她每次都只是壮着胆子撩拨他,看上去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当他真的靠近她的时候,她又会怕得浑身发抖。
到底是为什么……
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害怕也要接近他……
裴敛看着怀里哭泣的人,摸着她的头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姜钰雪……你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有事要求我?”
话落,怀中人的啜泣顿时抑住。
姜钰雪抬起头看他,眸中闪过一丝乞求的神色。
见她这个反应,裴敛心下了然,开口道:“是什么,你说吧。”
姜钰雪的心骤然揪起,她顾不上擦干脸上的泪水,急切道:“殿下,救救、救救我娘亲……!她、她病了,我救不了她,求求殿下,求求殿下……!”
她说着,往后挪着身子俯身便要给他磕头。
裴敛弯身上前,将她抱进怀中,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不必。”
姜钰雪从他怀里抬起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等待他的回应。
裴敛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见她眸中满溢而出的期盼,撩了撩她额前的碎发,回道:“明日一早,我要回宫一趟,需要把事情都给办了。你在府中等我回来,明日我同你一起回去看看情况。”
他说着,又顿了顿,自言自语道:“若是严重,还得帮你请个人出来。”
见他同意了自己的请求,姜钰雪狠狠地点了几下头,喜极而泣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激动道:“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裴敛被她这么一抱,方才心里的紧张和内疚总算是消散了大半。他摸着她的头,温声说道:“谢谢我的话,你便不要哭了。”
闻言,姜钰雪即刻松开手,抽抽搭搭地擦着自己脸上的泪水。
裴敛看着她逐渐平静下来,轻叹一声,说道:“来来回回的搞这出,真是胡闹。”
姜钰雪不好意思地垂首挨骂,听着他训道。
“此前你嫁进来,我想着你我互不干涉,等到了成婚一年的时候,我便同圣上请求,让他同意你我和离。”
“结果你三番五次地招惹我……”
现在可没这个机会了。
裴敛看着她低垂着头心虚的模样,好笑地唤道:“过来。”
闻言,姜钰雪老老实实地往他那边挪了挪,看着他伸手将自己上衣的系带系了回去,偷偷觑着他脸上的神色,方才那副吓人的样子荡然无存。
她本想同他说声谢谢,忽的,鼻腔内又冒出一股铁锈味。
“唔……”姜钰雪抬手挡了挡裴敛的手,转过头说道,“殿下……你能不能把你自己的衣服穿上。”
她用袖子擦了擦鼻子,弱弱道:“我……我都看得流鼻血了……”
闻言,裴敛伸手将她的脸摆正过来,看着她说道:“你这是喝太多补药了,上火了。”
“……补、补药?”姜钰雪疑惑地眨眨眼。
裴敛捏起她肉嘟嘟的脸颊,解释道:“就是你方才想给我喝的那个,你自己喝了。”
“什么……?!”姜钰雪诧异道,“那个不是春、是补药啊????”
她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脸,狐疑道:“那我方才怎么又热又昏的?”
“我说了,你上火了。”裴敛轻轻地剜了她一眼,说道,“让你平日偷吃那么多甜食,火气都降不下来,脾气也差。”
被他这般数落,姜钰雪心里顿时气鼓鼓。
说她偷吃就算了。
说她脾气差她可不认!
她气鼓鼓地嘟起嘴,上下指着自己的眼睛和鼻子,斥责道:“我四个孔都在流东西了,你还说我!”
裴敛见她都会耍性子了,心下顿时放松不少,哼笑一声戏谑道:“你看,这不就发脾气了。”
姜钰雪心头一怔,被他说得找不到反驳的话。她气得咬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猛的雄起,抓住他的肩膀一把咬了下去,嘴里叽里呱啦地含糊骂道:
“臭男人!!我咬洗你!!!“
第55章 第55章 我们一直都是睡一个屋!……
翌日, 裴敛天不亮便启程赶往宫中。
主殿的高堂上,老皇帝面色肃穆地坐在龙椅上往下看着。
此时, 葛承和葛妍被侍卫押进殿内,后面还跟着从猎鼠暗室中抓来的几个证人。
裴敛一身玄黑朝服站在最前面,静静看着押上来的几人。
“砚初。”老皇帝朝台下的裴敛招了招手,让他走到台上,说道,“你来念吧。”
裴敛颔首应下,款步走上台阶, 打开递过来的案卷, 开口道:
“经查, 御史大夫葛承身为朝廷重臣, 本应恪守职责、匡正朝纲,然其公然背弃臣子本分,罔顾律法纲纪。”
“在职期间,竟擅自利用职权之便, 公然鬻卖官职,中饱私囊;更私自侵吞、偷漏官银,损公肥私。不仅如此, 其为掩盖累累罪行,与宗正、内史、少府等朝廷要员狼狈为奸,相互包庇,形成贪腐朋党。”
“更甚者,葛承为满足一己权欲, 妄图染指亲王宗族事务,蓄意扩大职权范围,危及皇族根本, 其行径悖逆人臣之道,情节极为恶劣,罪恶昭彰。”
“今相关罪证俱在,葛大人,可是认罪?”
葛承跪在地上,他在暗牢中经历了数日的审讯,早已被折磨得身心憔悴,原本乌黑的头发一夜变白,双眸空洞无光。
一旁的葛妍看着几日不见的父亲竟然变成了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心下恨意骤升,反驳道:“臣女有异议!家父何时曾有谋害亲王宗族之举!此等罪名,实乃冤枉啊陛下!”
“冤枉?”裴敛放下手中的案卷,抬手唤道,“带人进来。”
随后,两名宫女战战兢兢地走进殿内,跪在了高台之下。
裴敛看了两名宫女一眼,转头对葛妍说道:“葛小姐当日谋害姜侧妃一事,可都有这两名宫女作证。”
说着,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其中的一名宫女绿萼开口。
绿萼紧张地抓着衣摆,颤声道:“当时奴婢见紫兰在大太阳下守着侧妃,怕她晒中暑了,便转身去拿了碗凉粉回来。没想到,回来一看,正巧撞见这位葛小姐把侧妃推进了暗室里。”
“奴婢便吓得跑出去求大人帮忙,谢大人,谢大人!”她说着,挪了挪身子,朝着裴敛磕了两下头。
“你胡说!”葛妍指着那名宫女怒斥道,转而又膝行几步,上前一脸冤屈的神色,对着老皇帝苦声道:“陛下!那不过是一名宫女,宫女说的话,如何能信!”
“宫女的话不能信,那皇子说的话能不能信呢?”一道声音在殿内响起,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李珣踩着一双云纹皂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阿珣。”老皇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训道,“又跑哪鬼混去了,现在才到。”
李珣对着老皇帝行了个礼,拱手道:“是儿臣不对,父皇莫怪了。儿臣不过想着有裴兄帮忙主持,便花了点时间整理了些证物过来。”
他说着,对着两个宫女问话道:“你们两个,说得出当日那位葛小姐穿的是什么吗?”
绿萼从来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大人物,忙哆嗦道:“回三殿下,那日奴婢见到的是一件黛蓝色的骑装。”
李珣弯了弯嘴角,摆出一副亲和的模样,从一旁下人端着的木箱
??????
子里拿出了一件衣裳,问道:“是这件吗?”
“对!”绿萼点头道,“千真万确!”
一旁的紫兰看到那衣领上缺了的一颗扣子,赶忙从袖口里拿出相似的那颗,说道:“扣子!这颗扣子,是奴婢醒来时发现自己攥在手里的。原以为只是奴婢不小心捡了个什么,便没有上交……就是这个扣子,大人请看!”
紫兰膝行至高台下,裴敛拿过那颗扣子,看着李珣手上的衣服对比了下,点头道:“确实是与上面的别无二致。”
话落,他又顿了顿,开口问道:“但是……三殿下又如何会有这件衣服?”
闻言,李珣无奈地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怜悯道:“当时葛小姐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便来寻我求助,想跟我……做些交易罢了,这才落了衣服在我这。”
“你放屁!”葛妍听见这话,骤然怒火中烧,对着他狠狠骂道,“谁要跟你这个贱种!你个不要脸的杂、”
“够了!”老皇帝愤怒地朝着身前的桌案猛的一拍,怒吼道,“来人,捂住她的那张脏嘴!都给我拖下去!”
一旁的公公怕他气坏了身子,纷纷上前劝着,给他扇着凉风。
几名侍卫捂住葛妍的嘴,压制着她的反抗,将她往门外拖。
葛妍愤怒的双眼一边流着泪,一边死死地等着李珣。
她猛的挣脱开侍卫的束缚,将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刺向他。
“阿珣!”
“三殿下!”
众人皆是一惊,侍卫忙上前去抓住她,但刀片还是划过了他的外衫,将他的衣服割出了一道裂缝。
葛妍双手被侍卫押在身后,脸被重重地按在地上。她拼命地仰起头来,不顾一切地嘶吼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子!他就是、……呃!”
刀片划过葛妍的脖子,鲜血飞溅而出。
一旁的葛承看到这个场景,整个人晕了过去。
李珣冷漠地看着她喉中发出逐渐枯竭的声响,低蔑道:“聒噪。”
血泊中的人逐渐失去了反应,李珣嗤笑一声,很快又换上那张可亲的面孔,换了个话题说道:“还有一事……是关于裴兄的。”
“我?”裴敛疑惑着,视线里瞥见李珣露出的胸口前有一块胎记,心下好奇,不觉间多看了几眼。
注意到对方的视线,李珣扯了扯衣服盖住那个胎记,说道:“失礼,还请原谅我暂且就这么说事。”
他这么一说,裴敛也识趣地移开了视线,颔首应道:“三殿下请说。”
“我还查到一个人,叫张越,大概是个看门的还是什么。这人知道了葛承的秘密,写了信想去告发到姜丞相那,没想到被他们杀了。”李珣说道。
闻言,裴敛双眸微睁,脑海里一时想起了那具害得他屡屡遭人刺杀的无名男尸。
所以,葛承派刘远雇人刺杀他,是因为那具男尸身上写给姜甫的信中,有揭发他们的内容?
李珣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勾唇问道:“此事,世子殿下可知?”
裴敛摇了摇头,回道:“此前只是觉得蹊跷,不知这刘远为何要派人刺杀我。现在有三殿下这么一说,倒也能解释了。”
“多谢三殿下。”
老皇帝看着事件已经明了,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挥手道:“把他们都拖下去吧,碍眼。”
说罢,他冲着李珣招了招手,唤道:“阿珣,你过来。”
李珣行至他身旁,弯身道:“儿臣在。”
老皇帝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说道:“今日做得不错。朕还担心你又去鬼混了,看来总算是收收心,准备好好接这个位置了。”
李珣得意地扬眉笑起,拱手道:“儿臣职责所在。”
见事情告一段落,裴敛冲老皇帝行了个礼,说道:“陛下,臣府中还有些事要处理,便先告辞了。”
“王府又有何事?可是亲王出事了?”老皇帝担忧道。
裴敛摇了摇头,回道:“父王他……别来无恙。只是,臣同侧妃约好了早些回府……”
闻言,老皇帝原本担忧的神色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慈祥的笑容。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去吧去吧,快回吧。”
裴敛见他笑得这般高兴,尴尬地咳了两声,但也没有做太多解释,只是行了个礼后,便匆匆赶回王府了-
王府的马车行驶在人声嚷嚷的市井街道上,引得附近的百姓纷纷看过去。
姜府守门的下人看到远处驶来的马车,眯了眯眼睛眺望着,疑惑道:“……那辆马车是?”
马车停在了姜府门前,姜钰雪从车门探出个脑袋,随后纵身跳了下去。
“娘亲!”
“二小姐?!”
下人见她跳下车,呼喊着跑进府内,诧异得面面相觑。
随后,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
裴敛身上的黑色朝服还未脱下。他当时刚到王府,便看见迫切地等在门口的小人儿,索性直接将她带上了马车,马不停蹄地往姜府赶。
为首的下人看见他的脸,忽的想起当时宣旨时闯进府内的就是此人,忙下跪行礼:“殿下。”
旁的下人见状,也忙跟着跪下行礼。
裴敛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随后紧跟在姜钰雪奔去的身影,往府内走去。
寝屋内,姜甫正要将手里的那碗药端到李兰惜的面前。
屋内本寂静着,忽的,身后的门“唰”地一下打开,紧接着传来姜钰雪的呼喊声:“娘亲!”
姜甫闻声回头,见到自家女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进屋里,一下子扑到李兰惜怀里哭着,不禁怔住。
“你、你怎么回来了?!”姜甫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儿,慌忙问道,“你这丫头偷跑出来了?!”
“我没有……”姜钰雪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否认道。
“那你怎么、”姜甫正欲追问他,随后,房门处停下了一道颀长的身影,清冽的声音随之传来。
“姜大人。”裴敛站在门外并未进来,只是隔着门问候道。
姜甫一愣,猝不及防道:“殿下……?”
裴敛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说道:“李夫人可还好?雪儿都同我说了,我今日便是来给李夫人看病的。现在,可方便我进去?”
“看、看病……?!”姜甫不敢置信地听着他的话,愣在原地。
姜钰雪从李兰惜怀里起身,跑到门口将裴敛拉到了榻前,催促道:“殿下!殿下你快看看!”
李兰惜看着面前走过来的男子,动作端庄大方,神色矜贵内敛,再看看一旁咋咋呼呼的姜钰雪,莫名高兴地笑了一声。
“李夫人。”裴敛来到榻边,往李兰惜面前伸出手,说道,“手,请让我把脉。”
李兰惜虽已经能正常起身了,但力气还是不多,不能说太多话,只是安静地将手交了过去。
裴敛细细地查着,到了问时,便同姜甫你一句我一句地来回说着。
整整看了有一个时辰,这才唤来王府带来的医师先去下了份药。
裴敛将李兰惜的手放了回去,说道:“此病复杂,王府只能先开些缓和的药。”
听见“只能缓和”四个字,姜钰雪焦急地抓着他的手臂,追问道:“能治好吗?能治好吗?”
裴敛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心头不禁一紧,安慰道:“若要进一步医治,还需得等候几日,我去请个人过来。”
他说着,顿了顿,继续道:“而
椿?日?
且……你需得同我一齐去,要走山路,有些苦,你可愿意?”
“愿意!”姜钰雪重重地点着头,应道,“愿意愿意!我愿意!”
她说着,抬手拉了拉他的手,催促道:“走,我们现在走,快些!”
裴敛按住她的手,将她拉回到身侧,解释道:“今日天色已暗,我们明日再走。路途远,要好好准备些,今夜便在府中休息吧。”
闻言,姜钰雪这才慢慢冷静了下来,乖乖地点头应下。
见她乖乖应下了,裴敛轻轻舒出一口气,转身对姜甫说道:“那劳烦姜大人给我备间客房。”
“客房……?”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李兰惜忽然开口道,“不用呀,雪儿的房间我们还留着的,每日都打扫呢,小世子直接睡那屋便行了。”
闻言,裴敛一怔,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李兰惜见他这个反应,疑惑地蹙眉道:“怎么了……?不能睡一屋吗?难道你们两个平时都是……分房睡的?”
“没有!没有没有!”姜钰雪赶忙大声地盖过他们,一把扑进裴敛怀里紧紧抱住他,说道,“我们平时都是睡一个屋的!一直都是一起的!对吧!”
她说着,抱在对方腰上的手用力捏了捏,抬眸向对方投去请求的眼神。
裴敛眨了眨眼睛,明白了她的意思,淡然回道:“嗯,那便按李夫人说的。”
见状,李兰惜总算放下心里的担忧,和蔼的笑道:“嗯。”
窝在裴敛怀中的小人儿见母亲放下了疑虑,心里暗暗松出一口气。
她正欲松开抱着对方的手,腰上陡然抚上一只宽大的手掌,于袖下在她的软肉上揉了揉,耳语道:“那我们今夜……同榻吗?”
第56章 第56章 熄了灯再上来
姜钰雪疑惑地眨了眨眼, 抬头看向他,对上裴敛平静的眼眸。
裴敛稍稍偏下头, 若无其事地向她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咳咳……”一旁要带路的姜甫看着两人杵在原地,抱在一起互相看着对方,不禁轻咳几声,“正好到晚膳时间了,殿下奔波一日,且先用膳吧。”
话落,裴敛这头还未回应呢, 怀里的小人儿反而先一步兴奋道:“吃饭!”
随后从他怀里退出来, 转身去扶母亲下榻了。
几人出了屋, 转到正厅时, 姜子逸恰巧回来。
“阿姐?!”姜子逸见到突然出现的姜钰雪,一边上前帮忙把李兰惜扶到位置上,一边震惊道,“你怎么回来了?姐夫呢?”
姜钰雪往后偏偏头, 回道:“在后头呢。”
随后,姜子逸便看见一身玄黑朝服的人走进屋内。
“姐夫。”姜子逸对着来人打了声招呼。
裴敛朝他颔首应过,随即跟着姜钰雪在圆桌旁入座。
下人们陆陆续续将做好的饭菜送到圆桌上, 炮豚鱼脍羊羹汤,蛤蜊蒸蟹烤猪肠,看得姜钰雪两眼放光。
“都吃吧都吃吧。”姜甫坐到位上拿起筷子,客客气气地对着裴敛举起手里的酒杯,说道, “殿下,请。”
裴敛颔首举杯,将杯中的酒水饮尽。
一张圆桌围坐了五个人, 左边是姜甫正低头在给李兰惜夹菜,右边是吵吵闹闹的姐弟俩。
裴敛坐在圆桌前,心里一时有些新奇,他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吵的饭。
他正想着,眼前忽的出现一根蟹腿:“你不吃吗?”
他转睛看去,只见坐在他身旁的姜钰雪正一手拿着一根蟹腿吃着,另一手拿着另一根蟹腿递到他面前,鼓囊囊的腮帮子嚼得一动一动的,冲着他说道:“不要拘谨,吃!”
姜钰雪把蟹腿放进他的碗里,又从盘子里拿了一整只螃蟹,用手去拆。
“给爹爹一个,给娘亲一个,也给阿弟一个。”姜钰雪将拆好的蟹腿和蟹钳一个个分给了桌上的其他人,接着又拿了一只。
姜子逸看她忙前忙后的,往她碗里夹了块猪颈肉,说道:“好啦阿姐,剩下的我来,你吃吧。”
“嗯。”姜钰雪点点头,擦了擦手,拿起筷子兴兴吃了起来。
裴敛见她开始动筷了,也拿起筷子开始吃。
王府从来都是吃得清淡,不吃多,也不吃过油过辣的,讲究一个吃得干净营养又不伤身,这一顿下来算是把他这一年的油盐辣子都给吃完了。
“吃饱啦?”姜钰雪嘴里啃着猪蹄子,小嘴油光一片地看着他。
“嗯。”裴敛颔首回应,擦净手看向她面前的那一叠盘子,顿了顿,“你吃这么多,不会积食吗?”
姜钰雪一边掰开一只蟹钳,一边疑惑道:“积食是什么?”说着,又伸手拿了一整盘烤猪颈肉放到面前涮满了油泼辣子,夹起来便要吃。
忽的,那夹着猪颈肉的筷子被另一幅筷子按了下去。
座上的几人纷纷愣住。
只见裴敛一边用筷子压着她的筷子,一边在她手腕处探了探脉,说道:“不可再吃,你又要上火了。”随即,抬手将她手里的那盘猪颈肉给拿开。
闻言,姜钰雪努努嘴,也没争什么,转而看向桌上的其他菜,说道:“那就不吃这个了,我吃别的。”
她说着,把筷子往其他盘子伸去,却又被对方的筷子压了下去。
“这个也不能吃。”裴敛说道。
姜钰雪着急了,不满道:“为什么?”
裴敛看着她面前的那堆盘子,说道:“你已经吃了五碗饭,三盘猪颈肉,四只螃蟹,半条鱼脍,六只生蚝了,其他的我还未数过。再这样吃,你不仅要积食,还会上火。又想流鼻血了?”
姜钰雪听他话说得一串一串的,支支吾吾道:“我哪有吃那么多……”
“你有。”裴敛说道。
桌边围着的其他人纷纷点头。
“嗯???”见众人倒戈,姜钰雪眉头蹙起,气急败坏道:“你们怎么都不帮帮我的呀!”
姜子逸早就吃饱了,在一旁悠悠地喝着茶,说道:“阿姐,你等会又吃吐了。正好让姐夫管管你!”
听见自家阿弟成为第一个倒戈的人,姜钰雪气鼓鼓地转头怨道:“你、你小子!”
姜子逸吹着小曲儿,偏过头不接她的气。
见状,姜钰雪即刻转头,装作一副八辈子没吃过饭的可怜样,对着李兰惜撒娇道:“娘亲……”
“哈哈哈。”怎知,李兰惜早就在一旁笑得眼都弯起来了。
“嗯???”姜钰雪被她笑得一头雾水,委屈道,“娘亲怎么笑话我呢……!”
“哈哈哈哈哈。”然而,李兰惜笑得更大声了。
到此,孤立无援的姜钰雪只好拍了拍桌子,一脸愤慨地对着裴敛说道:“我要和你谈判!”
闻言,裴敛微微扬起眉尾,一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道:“谈什么?”
姜钰雪指了指他面前那盘猪颈肉,说道:“我要吃那个!”
她说着,想了想这个坏家伙定是不答应的,遂挣扎了几息,补充道:“半盘!”
半盘……半盘他总得接受了吧!
裴敛看了看那盘肉,又看了看她吃油泼辣子吃得红彤彤的嘴,随即回道:“一碗下火药。”
“什么?”姜钰雪猝不及防,反抗道,“吃个肉你还要我喝药!不喝!”
“加碗消食的。”裴敛道。
姜钰雪一愣。
怎么越喝越多……?
她又不是药罐子!
姜钰雪抿了抿唇,讨价还价道:“……吃一半的一半,不喝消食的!”
这一下还不够,她又追加道:“……再给我那个下火药里加点糖,不想喝苦的。”
裴敛移开视线,拿起那盘猪颈肉又再放远了些。
见状,姜钰雪知道他定是不满,遂赶忙再妥协道:“那就、那就吃三片!三片!”
说着,她抓住对方的手臂摇晃着,可怜
椿?日?
兮兮道:“我好不容易吃点好吃的……你就让让我吧……!”
裴敛看着她为了几口吃的,气急败坏到一边耍无赖,一边还得求他,被逗得不觉间勾了勾嘴角,说道:“三片肉,换一碗下火药不放糖,成不成交?”
怎么还是不给她放糖啊……!
姜钰雪紧紧盯着他手上那盘猪颈肉,鲜嫩多汁,美味可口。她想起那滋味,舔了舔唇,挣扎几分后才咬牙道:“……成交!”
话落,裴敛这才从里头夹了三片,放进了她碗中,其他的便放得远远的了。
姜钰雪看着面前这三片瘦小的猪肉,嘴都扁了,但身体却又很老实,一边呜呜呜地哭着,一边夹起来吃进嘴里。
“好吃吗?”裴敛托着下巴,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姜钰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抽抽鼻子,不甘却又老实地回道:“……好吃。”
话落,其他三人纷纷无奈地抚着额头,笑出了声。
看着家里人纷纷倒戈,姜钰雪低头吃着肉,愤愤地撅起嘴,暗暗骂道。
坏男人!带坏我全家!-
几人用完晚膳,便各自回了屋。
裴敛在下人的带领下去到姜钰雪的寝屋沐浴,而姜钰雪则跑去李兰惜那粘人了。
“粘人丫头。”李兰惜怜爱地看着怀里的小女儿,温声说着。
姜钰雪乖巧地窝在李兰惜怀中,甜甜地撒着娇:“嘿嘿嘿,喜欢娘亲。”
李兰惜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暗暗感慨着。
她身子不好,就盼着能看到这个小女儿嫁户好人家,这样她就算死也放心了。如今见到她同夫君两人卿卿我我的,心里很是高兴。
“雪儿,你同小世子处得如何呀?阿娘看你们关系挺好的。”李兰惜问道。
姜钰雪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支支吾吾回道:“挺、挺好的……”
“嗯?”李兰惜见她这样,便只定是有隐瞒,开口道,“吵过架?”
姜钰雪一愣。
不愧是她娘,也太准了。
姜钰雪视线飘忽不定地在地上扫着,抿着唇回道:“吵、吵过……”
李兰惜追着她的视线,试探道:“谁先吵的?”
这一下扎到姜钰雪心窝里了。
他们俩总共就吵过三次架,每次都是她先招惹的人家。
她努努嘴,不想把自己的罪行说出口,干脆无赖道:“都和好了!我都和他和好了!我们关系挺好的,可好了!娘亲就不要担心了!”
说完,她一头扎进李兰惜的怀里,羞赧地不敢抬起头。
“哈哈哈哈。”李兰惜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又问道,“那……王府可有催你生娃娃?”
“啊?”姜钰雪惊吓地抬起头,结结巴巴道,“娃、娃……什么娃娃?才没有呢!”
闻言,李兰惜轻轻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我还想着你还小,再玩几年,两人多多培养感情,以后生的娃娃才亲。”
姜钰雪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愣愣地点点头。
她娘亲想得实在是太远了些。
他们哪有什么几年啊。
那日他都说了,等到婚期一年的时候,两人是要和离的-
裴敛在下人的带领下进到了姜钰雪的寝屋。
他今日天不亮便开始忙碌,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这来,身上染了不少尘土,便先让下人给他备水沐浴,自己在这寝屋候着。
早在王府时,他便觉得她的寝屋实在是装饰得花里胡哨的。
现下,再看看她在姜府的寝屋,竟觉得王府的装饰还显得保守了许多。
梨木椅子上要垫着钩花边的碎花凉垫,木架上的花瓶是五颜六色的琉璃瓶,插满了开得热烈的各种花卉,柜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动物木雕。
再往深一些,最里面的雕花的檀木床架上,珠粉色的轻纱帘子吹挂着,其上用白线绣了繁星花雨。大包小包的香囊挂得到处都是,屋内满是清甜的柑橘花香。
裴敛在这阵香气中卸下衣物,泡进浴桶中。
方才备水的下人说过,今日给的浴盐是姜钰雪平日爱用的那款。
他从一旁的碟子里抓了一些抹在身上,闻了闻,轻轻叹了声气。
不是,不是她身上的味道。
“哇啊啊啊啊!!!”忽的,身后传来姜钰雪的叫声,“你、你怎么在我屋里不穿衣服啊!”
她本是从李兰惜那回来,想进浴室唤人备水沐浴。
结果,甫一进到这浴室的屏风后,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便闯进她眼帘中,吓得她忍不住叫出来。
裴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逃窜到屏风后,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的模样,说道:“不脱衣服我怎么沐浴?况且,不是你要求的,让我今夜与你一起睡吗?”
姜钰雪怯怯地眯着眼,没敢看仔细,探出半个脑袋对他说道:“那、那你什么时候好?我也想沐浴。”
话落,裴敛从浴桶中站起身。
“啊啊啊啊!”姜钰雪吓得捂住眼睛,连连后退。
裴敛抬手将架子上放着的浴巾抽了过来,将身子挡住,说道:“你不想看,便不要探出头。看了还要倒打一耙,无赖。”
他说着,擦干了身子,穿着中衣送出了浴室:“我好了,你去吧。”
姜钰雪缩在屏风后死死捂住眼睛,分明看不见,还不忘反驳道:“我才没看!你注意点你的清白!”
她说着,突然听见本走远的脚步声又返回向她靠近,吓得忙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在了屏风上。
对方身上的香气贴近她,随后在她耳边响起低低的声音:“等会熄了灯再上来,知道吗?”
铺散在耳边的气息中还残留着沐浴后余下的热气,痒痒的。
姜钰雪还未反应过来,周身围绕的热气便退散而去,脚步声走远了-
待姜钰雪洗完时,已是三刻钟后。
她换了身夏制的轻薄中衣,从浴室走回到寝屋,一边理着头发,一边唤道:“殿下,我好了。”
然而,屋中却不见他的身影。
她正疑惑着,转身看向自己的床榻。
珠粉色的床帘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放了下来,夏夜的晚风徐徐拂过,吹起帘子的一角。
姜钰雪看了看榻边摆放整齐的鞋子,听见里面隐隐传出绵长的呼吸声,顿时明白了榻上躺着谁。
这人怎么擅自躺到她榻上呢……
他睡榻,那她睡哪……?
她想着,看了看角落放着的那张小小的矮床,轻叹一声。
罢了,他是客人,她睡小床就是了。
她噘噘嘴,宽容地放任了他一把,悄悄地熄了灯,转头掀开床帘,打算从榻上拿下一条毯子盖身用。
忽的,一只温热的手握上她的手腕。
榻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墨色的双眸静静地看着她,慵懒地沉声道:“你来了。”
第57章 第57章 同榻
姜钰雪一愣, 小声道:“殿下……我吵着你了?”
裴敛翻正过身,平躺在榻上看着她, 握着她手腕的掌缓缓滑至她的手背上,随即牵住了她,沉声道:“并未,等着你呢。”
闻言,姜钰雪眨眨眼,疑惑道:“……等我?”
“嗯。”裴敛方浅浅睡了一小阵,声音中还带着少见的慵懒感。
他修长的腿动了动, 手不觉间已经扶到
春鈤
了对方纤细的腰肢上, 稍稍用力推了推, 说道:“上来吧。“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中衣传递到姜钰雪的腰上, 痒痒的,黏黏的,有些说不出的怪。
她动了动腰身,躲开他的手, 摇头回道:“殿下是客人,殿下睡着吧,我去睡那边的矮床就行。”
说着, 指了指里面叠放着的小绒毯:“你把里头那条小毯子递给我,我用来盖身子。”
掌心握着的温软陡然一空,裴敛晃了晃神,静静地看着她,未有回话。
夏虫鸣叫, 屋内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半晌,床板“吱丫”一声。
裴敛屈起一条腿,空出一小块通往榻上的路, 开口道:“你自己进来。”
闻言,姜钰雪眉头蹙起,闷闷道:“你帮我拿嘛,我自己拿还得爬上去。”
榻上的人不语,干脆把屈起来的腿给放了回去。
“诶诶诶!”姜钰雪见他突然开始不耐烦了,忙妥协道,“好好好,我进去,我进去!”
她扁扁嘴,脱下自己的鞋子,往他小腿打了一下,说道:“你腿让开些,我都没地儿爬上去了。”
榻上的人大发慈悲地让开了道,随即,泻入帘内的月光中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姜钰雪小手支在榻上,双膝爬上去,嘴里气呼呼地嘟囔道:“就起身帮我拿一下的事,看把你懒的。小气鬼,难哄得不行。”
她在幽暗的月光下摸索着,周身白色的月华陡然被放下的帘子擦去。
“嗯?”姜钰雪疑惑地眨眨眼,转头对躺在那的大懒鬼说道,“你别放下呀,我还没找、……!”
她话未说完,一片黑暗中,熟悉的雪松香气陡然向她靠近。回身一看,对方宽大的肩膀已经贴近在她面前。
姜钰雪身形一晃,柔软的腰肢即刻抚上一只宽大的手掌,一路抚到她的后腰处将她揽入怀中。
她下意识用手抵在对方胸前,却又被对方压住后背往里按了回去,将她整个人包进了怀里。
裴敛弯身将脸靠在她肩头,猛的钻进她的颈窝。
姜钰雪后背一颤,颈间被他蹭得发痒,本能地抬手去推他脸。
她的手分明是去推他的肩膀,却不知怎的迎上了对方凑过来的脸。
鼻尖抵在她的掌心内,毫不遮掩地嗅了嗅上面的气味,尔后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
气息铺洒在姜钰雪小小的掌心中,烫得她忍不住收回了手。
“殿、殿下……?”姜钰雪被他抱在臂弯中,整个人缩成一团,她轻轻推了推对方,却如何都推不动。
“你没有感觉的吗?”裴敛收紧抱着她的手,埋在她的颈窝中用脸颊探着她颈间传来的心跳。
她的心跳得好平稳,与他脑中震得厉害的心跳声截然不同。
自己滚烫的温度不断地侵入她的身体,贴着她微凉的肌肤感受着她的温软。
姜钰雪努努嘴,不知道他又在演哪出,脖子被蹭得痒痒的,忍不住往后躲了躲,回道:“什么没有感觉?”
她说着,又再推了推他,不满道:“我只觉得热!我没摔倒,你松开,我要去那矮床睡了,困死了。”
裴敛双臂箍着她的身子,任她在怀中闹着,听见她要去那矮床睡,缓缓地从她颈窝里抬起头来,说道:“是你说要我和你同屋睡的,都同屋了,难道不应该同榻吗?”
这是什么道理?
姜钰雪停下挣扎的动作,狐疑地看向他,问道:“为什么?睡觉的时候又没人,不用演这么逼真。”
裴敛眸光一颤,握在她腰上的手忽的又将她按得更紧了些。
半晌,他才开口道。
“这里可不是王府……”裴敛将她抱在怀中,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情绪地说道,“这里是姜府,明日你的侍女进来,见到我们两个分床睡,指不定偷偷就去告诉你爹娘。届时,我可不知道要怎么陪你演。”
闻言,姜钰雪浑身一顿。
对哦……
之前她还未出嫁时,府里的侍女都是每晚进来看她两次,天亮后再进来看她一次,帮她盖盖被子点点香薰什么的。
万一她们这次哪个人忘了要回避,进来后一下看到他们两个是分床睡的,岂不是会觉得他俩很奇怪?!
加上她娘亲那么在乎她跟他相处得是不是融洽……
如果那侍女多嘴,同她娘亲说了一句……
那不就露馅了!
她转了转脑仁,这才知晓他此行的动机。
确实是她考虑不周了。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姜钰雪喃喃同意道。
只是……
她晃了晃胳膊,说道:“但是,殿下能不能松开。我们把帘子放下来就好了,不用这样抱着睡吧?”
裴敛并未听她的,只是将头靠回她肩上,问道:“所以你想好,今夜要跟我同榻了?”
姜钰雪点点头,应道:“嗯,殿下说得对,殿下果然老谋深算!”
裴敛无奈地轻叹一声,松开抱着她的手,说道:“睡吧,明日要出发了。”
姜钰雪从他怀里起来,扯过一张毯子,忽然说道:“那殿下要遵守约定。”
“什么约定?”
裴敛疑惑着,看着她将那毯子卷得长长一条,放在两人之间,指着这条长条毯子对着他说,“我们互相不能越过这条线!”
“为什么?”裴敛疑惑不解。
分明方才还抱在一起,怎的躺下了却要用一条毯子分开?
然而,姜钰雪才不理解他为什么不明白,眨眨眼,奇怪道:“什么为什么?我们又不是真夫妻。再说了,我也不想跟殿下黏在一起,热!”
说完,她也不给裴敛回复的机会,拉起自己的被子倒头就睡了。
很快,帘内传来了她绵长的呼吸声。
裴敛静静地坐在一片黑暗中,抬手将放下的床帘挂起一角。
淡淡的月光洒进帘内,照在那道娇小的背影上。
此时,姜钰雪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脸面向墙,背对着裴敛,头也紧紧缩在被子里头,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大被团。
裴敛轻叹一声,抬手将她裹在头顶的被子扯了扯,露出了她圆圆的脑袋。
“裹得那么紧,还嫌我热。”裴敛偏头朝她的脸看去,将她散落的碎发撩起,摸了摸她的头,随即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一吻刚落,熟睡的小人儿忽的翻了个身,正正躺着面朝着他。
平日里清澈的双眸轻轻阖着,肉肉的小脸白白嫩嫩,看上去软乎乎的,嘴里还哼哼地不知在说什么梦话。
裴敛细细地听着她低低的梦话,视线不自觉地移动到她的唇瓣上。
饱满的桃唇湿湿的,轻轻张合说着梦话。唇瓣互相挤压,将各自压得变了形,好似能压出甜甜的汁水。
喉结不觉间滚动了几下,裴敛眸光颤动,鼻尖掠过的香气勾着他俯身靠近。
这个地方他尝过,很甜,很软,软得含入嘴里像是会融化一般。
今日……今日他还未尝过。
裴敛看着视线中逐渐靠近的对方,轻轻合上眼,张开唇瓣靠近那甜蜜的地方。
寂静的帘内,只剩下他缓缓俯身的身影。
分明没人发出声响,却又吵得吓人,吵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双唇即将接近时,沉睡的人动了动唇瓣,说道:“你想吃吗?”
裴敛猛地睁开眼,随即被对方甩动的手狠狠地打在了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心头剧烈的跳动还未平缓,裴敛震惊地愣坐在原处,迟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脸,看着对方在榻上睡成了一个大大的“大”字,嘴里胡乱喊着:“不给你吃!这是我的猪颈肉!”
他这是……被打了?
未等裴敛回过神来,下一刻,一只光洁的脚丫子踹到了他的大腿上。
原本裹得严严实实,缩在墙角睡觉的小人儿,现在已经四仰八叉地翻了个向,被子都不知被踢到了榻上的哪个地方去了。
“姜钰雪。”裴敛轻轻唤了她一声。
姜钰雪努努嘴,鼓着雪腮没有应答。
“姜钰雪。”裴敛又再唤了她一声,抬手拍了拍她架在自己腿上的小脚丫。
依旧是无人应答。
好吧,不是蓄意报复。
裴敛轻叹一声,无奈地抓起她的
椿?日?
脚丫子放回到榻上,架起她的上臂将她摆回最初躺着的地方,再找回被她踢在角落的被子,盖好掖好,这才自己躺了回去。
两人面朝着面,她睡着,他看着。
帘内窸窣作响。
温热的掌心在榻上摸索着,探到她小小的手,尔后悄悄地,轻轻地牵在了手中。
罢了,左右也嫁进来了,慢慢同她培养感情便是了。
一年不够便两年,两年不够便三年,再不济十年,总归能让她习惯他的。
“晚安。”裴敛用手背在她脸颊上轻抚几下,尔后悄悄地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看着她安稳熟睡着的脸,无声说道。
我喜欢你。
第58章 第58章 我不喜欢喜欢我的人
翌日一早, 姜府的下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扫洒院子。
晨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落在枝头喧闹着,看着厨房生起的烟火。
姜子逸按着往常晨练的时间起了身, 甫一从自己的房门走出去,眼前倏地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
他心头一惊,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在看清来人后,两眼瞪得更大了,满脸震惊道:“姐夫?!”
裴敛站在门口,一板正经地看着他, 开口道:“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可以进去吗?”
闻言, 姜子逸朝附近看了看, 没见到姜钰雪的身影,指着自己疑惑道:“姐夫……你……找我?”
“嗯。”裴敛颔首回应,“只有我,方便吗?”
说不方便倒也不是。姜子逸一头雾水地点点头, 回道:“可、可以,姐夫,请。”
他让了让道, 走回屋内将桌上乱七八糟的书卷收拾好,又转头拿起空杯子倒了杯水,递给了对方:“姐夫,喝水。”
“多谢。”裴敛接过水杯,喝了几口, 放回了桌上。
屋内一时间恢复平静。
姜子逸尴尬地坐在他对面,不知所措。
他拢总就见过这个姐夫三回,一回是之前在宫里, 一回是上次去夏苗,最后一回便是这次在姜府。
接触的时间也不多,大多数都跟着他阿姐一起,现在来找他谈,会和他谈什么呢……
他心想着,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借势悄悄将视线挪到对方的脸上。
只见对方眉头微微蹙起,似是在思考什么。
姜子逸很想赶快结束这尴尬的气氛,抿抿唇,率先搭话道:“姐夫……你想和我谈什么啊?”
他怕他太纠结,顿了顿,又加了句:“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姐夫,没什么不能说。”
裴敛收起面上的神色,偏头看向他,开口道:“她此前,可有过其他相好的男人?”
“咳咳咳……!”姜子逸正喝着水,此话一出,顿时被喉中的水呛得咳嗽不止。
“我、我阿姐……?!”他锤了锤自己的胸口,一边缓着,一边诧异道,“我阿姐……有相好的男人?!”
见他被吓成这样,裴敛眨了眨眼,静静地解释道:“我就是问问,但看你这个反应,便是没有了?”
“没有。”姜子逸摆摆手,否认道,“我阿姐哪有什么相好的男人……她巴不得见不到男人……”
“这又是为何?”裴敛追问道。
听他问到,姜子逸的脸色一下暗了下来,语气里带着丝恼怒,骂道:“因为老会碰上些下作的臭男人来纠缠她。”
这些话题说着就来气,他仰头喝下杯里的水,继续道:“几年前,阿姐还未及笄时,便陆续有人上门提亲,说要娶阿姐。”
“我爹娘左看右看,都觉得那些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脏得很。”
“没想到,有一些人见提亲不成,竟然趁着我阿姐出门时去堵她,可把她吓坏了。”
裴敛听着,想起之前去夏苗时,她也说过自己会碰上一些缠人的男子,惹得不愉快。
今日听姜子逸这么一说,这样的事,竟是经常发生的。
也难怪她之前会被他吓到。
姜子逸越说越来气,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竟顾自说了好久,这才收收话头,问道:“姐夫……你问这个做什么呀?”
见他停了下来,裴敛移开视线,眼睫扑朔着没有开口。
姜子逸看着他这副斟酌的模样,想起上次夏苗两人还未说完的话,试探道:“姐夫……你上次跟我说你没有不喜欢我阿姐,是不是你……其实是喜欢她的?”
漏进屋内的日光逐渐变得强烈,洒在地板上,照出闪烁的浮尘。
裴敛轻轻吐出口气,沉声回道:“是……”
他说着,嘴角不自然地动了动,尔后继续道:“但她……好像不喜欢我……”
扎心了。
姜子逸憋住气不敢吭声,尴尬地咽了咽喉咙,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复他。
裴敛并未介意他的反应,只是直视着对方,认真道:“所以我才想来问问你,她此前,可喜欢过什么样的男子?”
“这个真没有,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姜子逸说着,后背靠到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打出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眯起的眼角在眼眶处挤出薄薄的一层眼泪,他再一睁眼,便见到裴敛已经站在他面前,自上而下地看向他,沉声道:“我记得你上次夏苗时,最后一项只得了乙。”
闻言,姜子逸一愣,呆呆地看向他。
他怎么知道的?
而且他说这个想干嘛?
不会是想……
男子汉可不做亏心事,他双手环臂,一副正义凌然的样子,回道:“姐夫,你不会以为我……”
“有机会,我再把我老师介绍给你。”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吧?”姜子逸一把站了起来,大步走向门外,“我这就去帮你问出来。”-
姜钰雪一觉睡醒,旁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甩了甩手,隐隐觉得这手昨晚是不是打过什么东西,怪酸的。
她想起今日要同裴敛出行,但屋里又不见她人,便想着去寻他,随即,“唰”的一下打开房门。
“阿姐。”门外陡然出现姜子逸的身影。
“哇啊!”姜钰雪被他吓了一跳,双手捂在心口往后退了退,诧异道,“你你你、你怎么在门外不吭声啊,吓我一跳。”
姜子逸已经习惯了自家阿姐这一惊一乍的模样,双手环臂看着她,说道:“我等着阿姐出来呢,找你有事。”
一大早的来找人,姜钰雪狐疑地眯着眼瞥瞥他,问道:“……什么事?”
姜子逸拉着她从屋里出来,走到一个小角落蹲下,随后递给了她几个肉包子。
有吃的就好说,姜钰雪接过包子,跟着他蹲在角落里吃了起来,全然没注意到一旁暗处躲着的人。
肉肉的脸颊嚼得鼓鼓的,她一边吃着,一边追问道:“所以你拉我过来做什么?”
姜子逸偷偷瞥了瞥暗处的人,转头认真地看向姜钰雪,问道:“阿姐有喜欢的男人吗?”
“什么???”姜钰雪疑惑得眉毛都拧成麻花了,兜紧手里快要吓掉的包子,回道,“肯定没有啊,谁要臭男人啊。”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姜子逸心虚地眨眨眼,找补道,“我就是看你昨日和姐夫相处得挺好的,还想着……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没有。”姜钰雪斩钉截铁。
一旁的树荫下窸窣一声。
闻声,姜钰雪循着声音看过去,还未转身,又被姜子逸猛地拉了一把,转了回去,整个人挡在她面前,紧张道:“那、那……那阿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男人?”姜钰雪听到这两个字就嫌弃,撅了撅嘴角,摇头道,“我多数情况下不喜欢男人。”
见对方不接茬,姜子逸急得抓了抓头发,又问道:“那如果呢?就是……除去你不喜欢的情况,你可能会喜欢上什么样的男人……?”
被对方频频追问,就算是姜钰雪也瞧得出蹊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蹙眉道:“你好奇怪,姜子逸。你是不是闯祸了?”
椿?日?
“我才没有。”姜子逸否认道,但对上她怀疑的视线,面上又有些心虚,大脑飞快地转了转,支支吾吾道,“还……还不是因为你今日要走了,我怕爹娘又来问我你和姐夫的事。如果问到我,说你怎么和姐夫好上的,我不得说个像你会说的理由出来。”
“啊,这样……”姜钰雪听着他的话,恍然大悟,“确实……娘亲肯定会问的。”
见她信了,姜子逸暗暗松了口气,视线偷偷地往暗处瞟了瞟,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就、就是啊。”姜子逸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阿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我们说真的。”
“唔……”姜钰雪双手托着下巴,趴在膝盖上思索了一番,回道,“可能……是不喜欢我的男人吧。”
“啊???”姜子逸顿时困惑。
姜钰雪捂了捂耳朵,闷闷地剜了他一眼,说道:“你今天怎么那么吵?说话比我还大声。”
姜子逸收起惊讶的下巴,压了压音量,问道:“所以……阿姐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喜欢不喜欢你的男人?”
“就是喜欢不喜欢我的男人呀。”姜钰雪解释道,“喜欢我的男人,我总觉得看我的眼神就很不对劲,我不喜欢。“
“但是如果对方不喜欢我,或许就不会了。然后,我先喜欢对方,接着对方再喜欢我,这样不就两情相悦,大吉大利了吗?”
“……所以阿姐你,”姜子逸把她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总结道,“喜欢追求别人?”
嗯?
这话怎么说得这么奇怪?
姜钰雪摇摇头,说道 :“不是呀。就是,我先喜欢他,然后他再喜欢我,然后再追求我。”
“……暗恋成真?”姜子逸再总结道。
对方终于是说对了,姜钰雪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应道:“就是这样!”
她面上高兴,姜子逸反而是僵住了。
这不对啊……
他那姐夫都已经喜欢阿姐了……
这不就没结果了吗……
他眨了眨眼,趁机往暗处瞥了眼,只见那地方原本藏着的人,竟是没了回应,杵在那愣是动也不动一下。
这……
姜子逸心里大呼不妙,硬着头皮又问道:“那如果……如果……”
他仔细观察着姜钰雪面上的神色,见她没有太大反应,这才试探着问道。
“如果姐夫先喜欢上你了呢……?”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姜钰雪眨眨眼,顿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姜子逸期待的眼神。
夏风吹过,树荫裁下一片片光影,随着风的拂动摇摆着。
姜钰雪思忖片刻,开口道:“我……”
她将开口,两人身后投下一片黑影。
“你小子,一大早拉着你阿姐鬼鬼祟祟的在这做什么?”姜甫站在两人身后,在姜子逸的后背上扇了一把。
“哎呀!”
“爹爹。”
姜钰雪回头看见姜甫,冲着他乖巧地打了声招呼:“爹爹早。”
见她这样,本还想说她两句的姜甫顿时心软了一半,轻咳了几声后才说道:“马车备好了,你先去把早膳用了,一会儿出门才不会饿着。”
“好——”姜钰雪乖乖地从地上起身,随着姜甫去了正厅用膳去了。
姜子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地从地上站起来,回头对着不远处唤道:“姐夫……”
无人应答。
他试探地往里头走了几步,见到从方才开始就一直藏在这里的人,此时双眼失神地不知在看向何处,就这么愣愣地靠在树边,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太阳慢慢升到头顶,姜府的门前停放了大大小小的几辆马车,有载人的,也有载吃的用的。
因着这次要出去数日,还得上山,姜钰雪在车上装了好些小点心,衣裳也都换成了轻便好走的。
裴敛站在一旁看她同弟弟说着话,心里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未注意到李兰惜走近了他。
“小世子。”李兰惜站在他跟前,悄声唤了唤。
见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姜钰雪那处,她小声笑了几下,抬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这才让裴敛注意到了她。
“李夫人。”裴敛回过头,见到站在面前的李兰惜,颔首应声。
李兰惜抬手示意他弯弯身,凑到离他近一点的温声道:“喜欢得很?”
闻言,裴敛双眸微睁,倏地移开视线,扑朔着眼睫一时没有回话,垂眸看见李兰惜正捂着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李兰惜瞧得仔细,看他眼中的神色,明眼人都读得懂他心里的那点意思,遂暗暗放心了不少,悄声道:“有件事要拜托小世子。”
裴敛收了收神,恢复到往日那副沉稳的姿态,说道:“李夫人请说。”
李兰惜朝姜钰雪那边看了看,确认对方并未注意到这头,随即开口道:“我家雪儿有个小秘密,她怕打雷。”
裴敛眨了眨眼。
“她觉得孩子气,丢人,都不让我说出去的。但是,你看这天,”周身凉风吹起,她抬眸看了看天上的阴云,示意道,“我看这天可能会下一阵,届时你们也到了,雪儿就拜托你了。”
裴敛眸光动了动,随即应道:“嗯,我会照顾好她的。”
东西都备齐,几人打完招呼,马车驶出了姜府。
“爹爹,娘娘,阿弟,等我回来——”
姜钰雪将头探到车窗外,冲着站在门口送行的人挥着手,一直到人影消失在远处,这才将身子收了回来。
裴敛在车内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嘴角也不自觉微微上扬。
直至和对方碰上视线,姜钰雪忽的捂住嘴,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呵呵呵”地笑起来。
“笑什么呢笑成这样?”裴敛问道。
姜钰雪强压着翘起的嘴角,憋着笑凑到裴敛身边,坏笑道:“我和你说,我和你说。”
她凑到裴敛耳边,悄声道:“姜子逸说你喜欢我。”
第59章 第59章 你们现在给我亲嘴
姜钰雪顾自在座上笑得眉眼弯弯, 抬手拍了拍裴敛的手臂,夸赞道:“殿下演得真好, 把我阿弟都骗得团团转了,我都跟他说过了我们是演的了,他还是被骗了,哈哈哈哈!”
她说着,抬眸等着对方的反应。
然而,身旁坐着的人像是冻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更是僵硬到了眼都不眨一下的程度。
“殿下……?”见状, 姜钰雪嘴角的笑容也随之凝固, 低声唤了他一句。
裴敛缓缓低下头, 墨色的双眸幽幽地看向她,沉声道:“那你觉得呢?”
“嗯?”姜钰雪没明白他的意思。
但未等她开口,对方高大的身躯便向她欺了过来,双手按在座上, 将她困在双臂之间,紧紧盯着她的眼眸,追问道:“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车厢内陡然陷入一片沉寂, 空气中回荡着车轮滚动的声音。
墨色的双眸中涌动着看不清的情愫,姜钰雪心头一跳,脸上的笑容倏地收起,清澈的眸光在对方的紧逼下慌张地颤动着。
原本搭在对方手臂上的手转而抵在了对方的胸前,被对方压着往回收起。
紧张的心忽的生起一阵惶恐, 她抵在对方胸前的手将要用力去推,温热的胸膛先一步退了回去,尔后空气中传来对方的一声轻笑:“这下把你也骗了, 你半斤笑八两。”
闻言,姜钰雪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对方在耍自己,气呼呼地攥紧了拳头,怒气冲冲瞪着他:“你耍人!”
对方没有理会她,只是坐回窗边,托着下巴看向窗外的景色,留下姜钰雪在原地怄气。
姜钰雪气得牙痒痒,但又不敢发作,只能打开手里的食盒,狠狠地吃起了独食。
太坏了。
真的是太坏了!
而看向窗外的人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失神地不知在看何处-
马车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的早晨停了下来。
姜钰雪在车上睡了一晚,整个人腰板儿
椿?日?
都硬了。
“哎哟……”她动了动脚,踩着僵硬的步子下了车。
山脚下,青苍大树枝繁叶茂,虫鸣鸟叫回荡在四周。
姜钰雪顺着面前的沙石小路往上看去,只见这小路崎岖不平,随着山路不断往里深入,最后被一片绿色淹没其中。
不会是要爬这个吧……
她咽了咽口水,转头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只见裴敛正和随行的几个侍从说着话,安排他们忙前忙后地准备东西。
姜钰雪盯着他的背影,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他忙完。
昨日到夜里时,马车便驶入了远郊的地区。远郊的路不好走,地上石子沙子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
他们两人本是各自睡在一边的座位上,他靠着车窗睡,她平躺在座位上睡。
她本来睡得好好的,忽然一个颠簸,整个人“咚”地一声从座位上滚了下来,摔得她屁股生疼。
最后还是他把她捞了起来,大发慈悲地让她窝在他怀里睡了一晚上,这才熬了过去。
“你可还有什么要带的?”裴敛见她杵在这,向侍从交代好剩余的事情后,便抬步朝她走来。
姜钰雪摇摇头,回道:“没有,就带两件换洗的衣裳就行了,多了我也提不动。”
“不用你提,我来就好了。”裴敛回道。
姜钰雪又看了看那山路,还是摇了摇头:“那也不能让你提太多,真的够了。”
见她这样说,裴敛便也没再说什么。两人收整好东西,裴敛提着装了两人的衣服和一点干粮的包裹,带着姜钰雪进了山。
林间小道上,日光被裁成了一片片浅金色的碎片,铺散在砂砾上,闪烁着白光。周围只有虫鸣鸟叫和溪流流淌的水声,两人行在这山路上,分外寂静。
约摸走了有一刻钟的时间,姜钰雪忽然开口道:“殿下,你还没说要去找谁呢。是医师吗?还是……神婆?”
“是去找我老师。”裴敛回道。
“老师?”姜钰雪眨眨眼,想起裴敛帮她娘亲看病的本事,问道,“是教你医术的老师吗?”
“全部。”裴敛回道,“我会的东西,都是他教的。”
“啊???”姜钰雪震惊道。
她虽然只认识了他几个月,但也知他又会看病又会查案子又会打架,这竟然都是一个人教的?
什么天才?!
“好厉害啊……”姜钰雪惊叹着点点头,又再问道,“那是不是因为他很厉害,所以藏起来了?我们才得……这样走上去。”
“……不是。”清冽的声音中隐隐透出一股无奈。
姜钰雪闻声望去,见到平日里沉稳又淡漠的脸,竟然难得地生出了几分为难。
“老师他……性格很恶劣。”裴敛眉头微蹙,似是想到什么一样,嘴角骤然绷直,继续道。
“他住在这,是因为他就喜欢看到去找他的人累得不成人样。如果去的人多了,还要让他们互相考验对方,看他们决裂。”
姜钰雪:……
这是什么幼稚的魔鬼!
裴敛看着她面上的敬佩逐渐转变为嫌弃,轻叹一声,嘱咐道:“总之,一会儿见着了,你莫要听他的,都交给我处理便是。”
确实是不想对付幼稚鬼。姜钰雪点点头,想到一会儿肯定要面对奇奇怪怪的事情,默默地埋头继续赶路。
两人到达山顶时已是傍晚时分。
白日出去的鸟儿叽叽喳喳地飞回了山头,各自回巢。
姜钰雪气喘吁吁地蹲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要背过气去了。
她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就不行了,求着裴敛让他背了她一会儿,又再自己走了一会儿。她就这样背一会儿走一会儿的,累死累活,终于走到了山顶。
“殿呃呃呃、殿下呃呃呃……”姜钰雪喘得说不清,硬是把一句话拆成了五六句,“老师……老师在……在吗?”
裴敛看了看周围,只见不远处立着一座小屋,袅袅炊烟从一侧的窗台飘出,带着清淡的食物香气。
裴敛将手中的包裹交给姜钰雪,说道:“你跟我身后,离得远些,我去看看。”
“嗯嗯。”姜钰雪提起包裹,小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进了那小屋内。
“老师,我回来了。”
屋内响起裴敛说话的声音,然而,他话将说出没几息,忽的屋内响起剑鞘击打的声音。
候在外头的姜钰雪顿时愣住,心慌地想去唤他。
她脚步刚刚抬起,下一刻,门口忽的扬起一阵尘土,只见裴敛双手持剑格挡着对方的攻击,被人不断地往外逼着。地上的石子与鞋底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剑锋嘶鸣,擦出点点星火。
眼前猝不及防地出现这一幕,姜钰雪一下愣神个,紧张地抱住包裹不敢动弹。
两人动作极快,她甚至看不清敌人的样貌,只是知道眼前的两人此刻正打得不可开交。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与裴敛打得不相上下,甚至有逼退他的架势。
裴敛抵挡住对方的攻击,侧身朝对方的身侧攻去,余光瞥见一旁站着的姜钰雪一脸担忧的神情,心头一动。
仅这一瞬,对方抬手架住他的剑柄,剑锋一挥,将他手中的长剑打落,紧接着朝他的胸口刺去。
倏地,两人之间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姜钰雪紧紧地闭着眼,浑身发抖着挡在裴敛面前。剑锋止在她额前,在夕阳下闪着金光。
接着,剑锋收回,一道慵懒的声音随之响起:“你小子,下了个山,剑都钝了。”
闻声,姜钰雪悄悄地将眼睛隙出条缝,战战兢兢地看去。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布衣男子,虽头发已经花白,但面容却一点不显老,甚至是有一种正值壮年的气魄。
姜钰雪睁开眼,嘴巴吓得发颤,支支吾吾道:“你……你是……”
“嗯?”男子收起剑,垂眸瞥了跟前吓得坐在地上的姜钰雪,回道,“我叫刘易,这小子是我带的。”
他说着,蹲下身蹙眉盯着姜钰雪,问道:“你是谁?”
被他突然盯着看,姜钰雪吓得往后退了退,结巴道:“我我我我我……”
见她吓坏了,裴敛从后头伸出手将她揽到怀里,对着刘易说道:“老师,您莫要吓唬她。她……是我侧妃。”
“侧妃?”刘易诧异地拧起眉,随即道,“那半死不活的老家伙给你赐婚了?”
“老师……”闻言,裴敛头疼地叹了声起,劝道,“慎言。”
“啧。”刘易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说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慎什么言啊。难不成他还能派人来抓我?哼,抓到的时候,他人都死路上了吧。”
“哎……”裴敛又再叹了一声。
躲在人怀里的姜钰雪眨了眨眼,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人这么头疼,难怪来之前都半句不提此人的。
但是……
姜钰雪从他怀里退出来,战战兢兢地端坐到对方跟前,鼓起勇气说道:“老、老师……!我有事想求您帮忙,您帮帮我吧!”
“哈???”刘易居高临下地瞪了她一眼。
“呜呜呜……!”姜钰雪吓得往回退去,抓着裴敛的手缩了起来。
裴敛将她再度揽回怀中,对着刘易说道:“老师……莫要吓她了。她母亲病了,我医术不精,需得请您下山看看,您就当是帮我的吧。”
“当是帮你的?”刘易听着这话,狐疑地眯起眼。他看着裴敛看向怀里人的神色,又看了看他抱着对方的手,疑惑道,“她不是那老家伙赐给你的吗?”
春鈤
裴敛平静地回看他,不知对方此话何意,只是老实回道:“……是圣上赐婚的。”
刘易摸了摸下巴,看他眼里的神色不似撒谎,又看了看他怀里的人抵在他胸前的手,顿时扬起眉梢,了然道:“哦——”
见对方面上恍然的神色,裴敛顿时生起不好的预感,右眼皮忽的跳了起来。
“姑娘。”刘易蹲下身看向姜钰雪,一脸为难道,“我帮我徒弟可以,但是你吧……嘶……你只是那老皇帝赐婚赐给我徒弟的,我可是要把你当外人的。”
“嗯???”听见对方这样说,姜钰雪顿时心急了,辩驳道,“侧、侧妃也是内人……也是嫁进去的……”
“那也只是侧妃啊……”刘易摇摇头,否认了她的说法。
未待她反应,刘易紧接着追问道:“要不我换个问题,你喜不喜欢他?你们是不是两情相悦?”
“啊?”姜钰雪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来之前也没和裴敛商讨过,一时脑子卡壳,说不出话来,急切地抬头用眼神向裴敛求助。
“哎……”裴敛的眼皮还在跳个不停,他抬手摸了摸怀里人的脑袋,小声道,“没事,你直接说吧。”
直接说……?
姜钰雪疑惑地眨了眨眼,没理解他说的话。
直接说……是她想说什么都行吗?
但是……说不喜欢的话,不就是他说的外人了?
所以,他的意思是……她可以直接说……
“我喜欢!”姜钰雪大声说着,双手环住裴敛的腰,紧紧抱住,喊道,“我们……两情相悦!”
闻言,刘易双眸微睁,缓缓站起身,装作一脸恍然的模样点头道:“哦———两情相悦啊。”
见对方满意地点着头,姜钰雪瞬间松了口气,抬头却是看见了裴敛更加头疼的表情。
下一刻,只见刘易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指着面前的两人,指使道:“那你们两个现在给我亲嘴。”
第60章 第60章 别亲,有人看着
“啊???”姜钰雪震惊地叫出声来, 迟疑道,“亲、亲嘴……吗?”
“嗯。”刘易一脸认真道, “你不是说你们两情相悦吗?那就亲一个给我看看,亲了我就信了。”
姜钰雪看对方说得严肃,听上去也挺有道理的,但此行为着实有些突然,她顿了顿,确认道:“亲、亲、亲了就行了吗……?”
“嗯。”刘易点点头,爽快道, “亲了就让你们进屋。”
见对方说得一诺千金的模样, 姜钰雪抬头看向了裴敛。
抱在一起的两人互相对上视线, 裴敛正想安慰她莫要听对方胡说, 未料姜钰雪竟然一个猛冲,支起身子冲着他亲了过来。
“姜钰雪……!”裴敛抬手按住她的肩膀,看着她撅起的嘴制止道,“你莫要听他的, 他逗你呢。”
然而,对方还是伸长了脖子,要往他面前凑。
一旁的刘易坐在那看着戏, 乐得嘴都翘了起来。
裴敛见躲不过,抬手挡住她的脸,将她朝向另一侧。
鼓起的小脸在他的掌心上挤得扁扁的,小嘴咿咿呀呀地嘟囔着:“你、你做什么呀?他说了要亲一下才能进去!”
“他逗你呢……!”裴敛再次解释道。
“万一呢,万一呢!”姜钰雪心里着急, 他先前都说这人性格恶劣了,万一不听他的话,真的就不帮她了怎么办!
“就亲一下, 很快的,我就亲你一下!”姜钰雪纠缠着,趁着他不备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捧起他的脸就要亲上去。
裴敛即刻别开脸,按住她的肩膀抵着她,低声劝告道:“有人看着……!你不要这样……!”
姜钰雪掰着他挡在面前的手,悄声反驳他:“就是有人看才亲你呀……!没人看我才不亲你呢!”
她本是想同他说清楚,未料话落,对方竟然神色一僵,随即满脸不悦地偏过头,回道:“我不亲。”
姜钰雪一怔,停下手上逼迫他的动作,焦急地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干嘛突然闹脾气呀!”
“我就不亲。”裴敛斩钉截铁道。
见他这般执拗,姜钰雪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刘易。
只见刘易正百般无聊地甩着那翘起的二郎腿,皱着眉头看向这边,一副不大满意的样子。
姜钰雪心下一惊。
不行!这嘴不能不亲!
情急之下,她猛地压住裴敛的肩膀,想将他压倒在地,强迫道:“你别闹!正经事儿呢!就亲一口,一小口!我会对你很温柔的!”
“我不要……!”裴敛按住她的手牵制着,反抗道,“你放开我,我不要这种。”
姜钰雪都快急成跳舞的蚂蚱了。
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不要这种那种的?亲亲不就是贴一下而已嘛!
她焦灼地努努嘴,好言劝道:“我知道你不想亲,我也不想的。我们就亲一小、”
话未说完,对方手上用力,一把将她抓在自己身上的手扯下来,推开她训道:“我说了不想要!”
空气忽然变得沉寂。
看戏的刘易双眸微睁,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这声抗拒比方才任何一句都要强烈,姜钰雪愣在原地,看着他偏过头,看都不看她一眼,显然是当真的不愿。
完了,给他惹急眼了,不理人了。
分明之前在姜府的时候还好好的,愿意帮着她演呢……
难道是不想亲吗?
但是这嘴……真的是非亲不可啊……
她为难地抿抿唇,与他僵持了一会儿,接着一转攻势,软着态度说道:“好嘛,不亲了,不亲就不亲了。你不要生气了……”随即往他那边靠去。
怎料,她才刚动了一小点,对方竟是抬手制止道:“你不要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装的。”
“装、装……?”姜钰雪心虚地抿着唇,否认道,“我哪有啊……”
这人怎么生了气也那么敏锐……
这都看出来了……
两人再度僵持着,谁也不同对方说话。
姜钰雪蹙眉看着他脸上的烦闷看了好一会儿,知道自己再硬来定是不行了,干脆不再逼他,反而朝着他张开双臂,露出自己的怀抱,说道:“和好。”
她往前凑了凑,又重复道:“不吵架了,我们和好!”
她细细看着裴敛的反应,见对方瞥了她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眸中的不悦明显动摇了几分。
姜钰雪趁势上前与他拉近距离,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抱住,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乘胜追击:“和好和好,不吵架!不吵架了!”
裴敛浑身一滞,被她按在肩头的脸贴着她的颈窝,周身的血液倏地涌动起来。
他本想抬手推开她,又听见她温声道:“我和殿下最最好了……我们和好……”
他抬起的手倏地一滞,几息后又落了回去,抚在她的后背上,收紧,环抱着她,靠着她闻着她的气味。
见他逐渐平静,没有抗拒,姜钰雪眸光一闪,搂着他脖子的手慢慢滑到他的脸庞,捧起他的脸就要亲下去。
怎知,对方竟忽的自己抬头看向她,双眸清醒地说道:“你以为你骗得过我?”
心跳这么快,必有妖。
但是……
裴敛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偏头朝她的唇吻去。
他喜欢她的心跳。
姜钰雪未料到他会反攻,身体下意识往后退,却又被他放在后背的手按了回去。
两人的脸逐渐接近,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眸中的自己,尔后纷纷闭上眼,循着对方的气味,张开唇瓣,贴近。
“停———”
空中传来飞鸟的鸣声。
刘易一手用剑鞘按住姜钰雪的肩膀往后压了压,一手按住裴敛的肩膀将他往后一推,两人即将相贴的唇即刻分离。
地上的两人还未从方才的情愫中抽离,愣神地互相看着对方。
“小姑娘,来来,
春鈤
起来,随我进屋吧。”刘易将剑鞘伸到姜钰雪面前,示意她抓着站起来。
姜钰雪疑惑地抬头看向刘易,眨眨眼,疑惑道:“老师?怎么停了?是可以了吗?”
“嗯。”刘易瞥了一眼一旁的裴敛,见他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遂回头对姜钰雪说,“走,我带你进屋吃点东西,里头有绿豆汤。”
“绿豆汤!”听到有吃的,姜钰雪“唰”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谢谢老师!”
“叫刘叔。”
“谢谢刘叔!”
两人嘻嘻哈哈地进了屋,留下了另一个人站在外头。
裴敛看着眼前逐渐走远的小人儿,脑海中还是对方尽在咫尺的面庞和香气-
“慢点吃,还有。”刘易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姑娘,好笑地招招手让她吃慢些。
裴敛坐到旁边,从包裹中取出一本书册,递给刘易:“老师,这个是她母亲,李夫人的病况。我且将问过的话都记录在了此册,请老师过目。”
刘易接过书册快速翻看了一下,看得越久,眉头蹙地越紧。
一旁的姜钰雪见到他脸上变化的表情,心里一紧,焦虑道:“刘叔……我娘亲……我娘亲能治好吗?”
刘易合上册子,展颜笑道:“就是复杂了些,治倒是没问题。”
闻言,姜钰雪这才松了口气。
太好了……娘亲有救了……!
刘易继续翻看着,抬手将桌上空了的碗递给裴敛,也没看他,只是指使道:“你小子来得正巧,该干嘛干嘛去。”
姜钰雪眨眨眼,看着裴敛接过碗,往门外走去了。
这是要添汤吗?
“白眼狼,还算有点良心。”一旁的刘易摇摇头,蛐蛐道。
姜钰雪不知他在骂什么,问道:“什么白眼狼呀?”
“他呀。”刘易扬起下巴指了指门口,说道,“他八岁跟的我,在我这呆了十年,我养他的时间可比他爹娘养他的时候多多了,可不就是白眼狼吗?”
“八岁?!”姜钰雪震惊道,“怎么八岁就来了……”
姜子逸都没那么早离家。
“那不然呢?死了娘疯了爹的,谁顾他?放着他被宫里那群妖魔鬼怪吃了不成?”刘易说着,转而问道,“你见没见过?”
姜钰雪点点头,喃喃道:“见、见过……”
“觉得怎么样?”
未料到对方会这么问,姜钰雪愣愣道:“觉得……”
她想起那日,他半跪在地上擦拭那琉璃箱的背影,心里有些发紧,低声道:“有些内疚……”
刘易本想着她会露出怯色,却未竟是这样的回答,双眸中不禁染上一抹笑。
“他总是迁就我,帮我,但我好像……没给过他什么,还经常惹他不高兴……”姜钰雪越说越心虚,尴尬地闭上了嘴。
刘易见她这神情,狡黠一笑,冲她招招手:“来来来,刘叔教你。”
“嗯?教我?”姜钰雪将耳朵凑了过去,听着他悄悄说了句,即刻诧异道,“啊?这样不好吧……我不敢……”
刘易用食指在空中挥了挥,胸有成竹道:“准没错!一定能派上用场!”
姜钰雪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忽的鼻尖飘过一股食物的想起,叹道:“什么味道?好香啊。”
刘易指了指门外,说道:“在厨房那,出门左拐,你去瞧瞧?”
“嗯。”姜钰雪点点头,往厨房走去了。
夜幕已至,厨房的窗台处飘出厚厚的白色水雾。
姜钰雪从门框边探出头,入目便是裴敛站在灶台边的场景。
只见白月色的大袖被他用衣带挽起,一头青丝尽数扎了起来,手上正拿着一根大大的长柄木勺在锅中搅拌着。
姜钰雪一愣,惊讶地走到他旁边,新奇道:“殿下……你竟然会做饭啊?!”
她朝锅里看去,只见这锅中汤色看上去很是清淡,但闻着却是实打实的香。
清水汤中好像下了些蒜米炸出来的油,下入五花肉后将动物油和植物油的香味结合在一起,再加上玉米萝卜,食物散发出的甘甜香气随着水雾不断冒出。
姜钰雪看得两眼放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放了点蛏子在里头,吃吃看吗?”裴敛夹起一块蛏子肉递到她嘴边,问道。
眼前的蛏子肉散发着热气,包裹着汤汁的色泽,显得格外吸引人。姜钰雪咽了咽口水,张嘴将那肉吃进嘴中。
果不其然,那肉质紧致弹爽,吸满了汤汁,鲜甜爽口,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吃得姜钰雪高兴得蹦跶蹦跶地跳着。
见她直跳脚,裴敛赶忙将手伸到她面前,示意她且吐出来:“烫?”
然而,姜钰雪自顾自地将手放进他掌中,牵在头顶自己乐得边跳边转了个圈,笑得灿烂:“好吃!”
裴敛看着她这大活宝,轻轻舒出一口气,说道:“你若喜欢,我以后也可以给你做。”
“真的?”姜钰雪乐得眼睛都要冒出花儿来了,一把抱住对方兴奋道,“太好了!殿下太好了!”
终于不用吃王府的寡淡东西了!
温软的触感骤然充满怀中,裴敛手中的木勺落进锅中,煮沸的汤水在这寂静的屋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煮得沸腾,煮得滚烫。
他缓缓收紧双臂,将怀里的小人儿拥得更紧了些,半晌,沉声道:“你今日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怀里的小人儿抬起圆圆的脑袋,看着他疑惑道:“哪句话?”
裴敛倏地视线飘忽到一旁,眸光闪烁地不知在盯着何处,一字一句道:“你说……你和我……最好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0-70
第61章 第61章 我怕,我要你抱着
姜钰雪眨眨眼。
……她说过这话吗?
她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 心虚地将这句话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这才想起来原由。
原来是……哄他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他听进去了……?
“嗯、嗯……”姜钰雪硬着头皮应了声。
汤水咕噜咕噜的沸腾声盖过了她心虚的语气, 只留下了肯定的答复传入裴敛的耳中。
裴敛抱在她腰上的手不觉再度收紧,在自己强烈的心跳声中追问道:“那我们是什么最好……?”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姜钰雪闻言一愣,脑子忽然有些卡壳。
什么关系……?
他们两人吗?
姜钰雪呆呆地看着他认真看向自己的眼睛,双唇微张着没有说话。
她还当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起初,她也只是嫁了进来。在外人看来,她是他的侧妃,两人也可以算是未来的一对夫妻。但她自己最清楚, 两人并不会是。
既不是夫妻, 此前也并不认识对方, 那他们现在……又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姜钰雪蹙着眉, 自己很困惑,“我没想过……”
见她思索不出答案,裴敛抱着她的手又再收紧,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着, 紧到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紧到能觉察到对方心跳的速度。
他将脸靠在她头顶,沉声说道:“我们都这样了, 还能是什么关系……?”
重重的心跳声隔着衣服,传到姜钰雪的耳边。
好奇怪。
姜钰雪被他紧紧抱着,侧脸贴在他的锁骨处听着他异常的心跳声。她只觉得他好奇怪,此前分明不会这样的,不会主动这样抱她, 不会莫名其妙生气,不会同她说这么多话。
他莫不是……
一个荒谬的念头陡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原本平静的心忽的被高高悬起,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你是不是……”
“饭还没好吗——”门外传来了刘易的声音。
他在另一头等得肚子都叫了, 也不知自己那个白眼狼徒弟到底做什么这么慢吞吞的,遂走出来催了一番。
听见脚步声逐渐走近,两人倏地各自松开手,与对方拉开距离。
待到刘易走到门口时,只见他们两人一人整盛着汤,一人在煮素面。
裴敛见到来人,开口道:“老师,快好了,待我将面放进汤里就行。”
“哦。”刘易停在门口,扫了两人一眼,视线落在小姑娘那张有些尴尬的脸上,顿时反应了过来,假作随意地朝周围望了望,说道,“没事,晚点也行,我不饿,你们继续。”说完,转身回到了原本的房里。
素面熟得很快,刘易前脚方进屋坐下,后脚裴敛便将三碗鲜汤面端了进来。
椿?日?
汤面的香气萦绕在屋中,诱得人不禁咽了咽口水。
三人围坐在小桌边吃着,刘易已经习惯了裴敛做的饭,唯独姜钰雪乐得直晃脚。
此前,刘易还嫌裴敛闷,养他这么大跟养了个哑巴一样,话少,表情也少。
未想过,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竟是带回了这么一个大活宝,整顿饭吃得叽里呱啦的。
刘易看着这活宝小姑娘,宽慰一笑,转头对裴敛说道:“你之前住的那个屋,我还留着。你收拾收拾,还能照常睡。你们两个,今晚就睡那吧。”
“唔?”姜钰雪嘴里叼着根面条还是吃完,含糊不清道,“我们两个一起睡吗?”
“不然呢?”刘易装作狐疑的模样看着她,说道,“不是两情相悦吗?”
“哦!”姜钰雪忙咬断嘴里长长的面条 ,囫囵咽下,应道,“是,是是是。”随即埋头老老实实继续吃了起来,不敢再多说别的。
刘易好笑地摇了摇头,颇是有趣地朝裴敛递了个眼神,无声说道:不用谢-
吃完饭后,刘易借着明日要下山的由头,催促着两人早点沐浴入寝,自己关起门来看那册子去了。
两人各自沐浴完,进到睡觉的小屋内。一间小小的房间,放了一张榻,一张桌椅,还有一个衣柜,便是全部了。
姜钰雪新奇地看着这土墙土瓦,着实没想到尊贵的亲王世子,竟然是住着这样的屋子长大的。
“这次你要怎么睡?”就在她好奇地参观时,裴敛已经脱下鞋上了榻,看着在屋内晃荡的小人儿问道,“这里没有什么矮床,就只有这张榻。”
“那……”姜钰雪迟疑了片刻,扫了四周的地板。她本想着大不了自己睡地上,但见着这地上的一片沙尘,还有硬邦邦的水泥,只觉得腰板疼,遂妥协道,“那就跟上次一样,我们一人睡一边,中间隔开。”
“但这里只有一张被子。”裴敛回道。
闻言,姜钰雪一愣,眨着眼思忖了片刻,说道:“那……那你盖着吧,我拿件衣衫盖着就好了。”
裴敛微不可察地叹出一口气,说道:“你盖着吧,别着凉了,我拿件外袍盖着便行。”
“……嗯。”确实也没别的办法了,姜钰雪点了点,乖乖爬上榻睡觉了-
风雨夜来,皎洁的白月被浓稠的云所遮挡,黑夜骤然携着狂风袭来。
一滴雨砸在窗台上,随即暴雨倾盆而下。天地间只剩雨幕翻涌的 “哗哗” 声,紧接着,惊雷划破黑幕,如巨兽嘶吼的雷鸣声随即震响。
裴敛从这惊雷中醒来,睁开眼,耳边充斥着窗台的滴水声。
“姜钰雪。”他睡意未褪,沉着嗓子唤了她一声。
雷声轰鸣,白光在屋内闪烁,身边的位置空荡荡一片。
人不在。
是去解手了吗?
裴敛摸了摸空出来的地方,垫着的薄毯是凉的,看来已经离开了有一会儿。
他起身下榻,打开房门环顾了一圈,并未见有点灯的地方。
回身看向屋内,却又没有其他人。
莫不是去了老师那?
他正欲拿伞出去,余光瞥见角落的衣柜处,有一片裙摆夹在那柜门的缝隙间。
裴敛双眸微眯,朝着那衣柜走去,试探道:“姜钰雪?”
无人应答。
他停在衣柜前,俯身将耳朵贴近柜门处,隐隐能听见里头传出来的啜泣声,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人在里头,就是吓哭了。
“姜钰雪。”裴敛抬高了音量,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屋外的轰鸣,确保能传进那柜门内。
柜门内传来了对方吓得一颤的响声,啜泣的声音随即僵硬地压低了不少。
“姜钰雪,我知道你在里头。”裴敛劝道,“别怕,只是雷声而已。你且出来,我陪着你。”
里头的人沉寂了片刻,尔后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怕!我才不怕!”
“那你出来。”裴敛道。
里头的人没有回复他,只是自顾自地将柜门往回拉得更紧了些。
裴敛轻叹一声,想起今早李兰惜交代的那些话。他本以为她不想被人知道,也只是不被人知道就行,没料到就是被知道了也要逞强。
但总不能让她在这衣柜里呆一晚。
屋外的雷鸣愈来愈响,裴敛听着衣柜里头忍不住漏出来的啜泣声,僵持了片刻,随即顿了顿,斟酌几息后温声道:“可是……我害怕……”
他不习惯地示弱,回忆着对方平日里那耍无赖的架势,一字一句道:“我害怕打雷,怕得睡不着,得你抱着才行。”
话落,衣柜中的啜泣声忽然止住,随即传来对方低低的哽咽声:“你、你也怕?”
“也”……
裴敛在柜门外偷偷勾了勾嘴角,无奈地摇摇头。
怕得都露馅了还要逞强。
他压了压话语中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回道:“我怕,都吓醒了,见你不在,睡也睡不下。你若不出来陪我,我今夜就要失眠了。”
“嗯?”闻言,里头藏着的人关切道,“不能失眠的,明天要早起下山呢。”
“对啊。”裴敛抬步走近,双手放在柜门的把手上,说道,“但是我睡不着,你得出来陪我,不然我害怕。你陪陪我,好不好?”
“唔……”姜钰雪吸了吸鼻子,听着外头的雷声,内心挣扎了几番,说道,“好吧……我勉为其难。”
话落,柜门忽的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姜钰雪的视线中。
顷刻间,倾盆的大雨在窗台砸出剧烈的声响,随着一阵白光闪烁,一声骇人的雷鸣随之响起。
姜钰雪吓得扑到那道身影身上,双手搂住对方的脖子,仓惶地将自己藏进了对方的怀中。
裴敛单臂抱起她,另一手环过她的后背,捂在她的右耳上,将她与雷声隔开,随后贴着她的左耳温声道:“刚才那道雷好大声,把我吓坏了。”
怀里的小人儿颤抖着身子,嘴上逞强道:“这、这么大还怕打雷,你羞羞……!”
“嗯。”裴敛一边抱着她,一边往榻边走去,顺着她的意继续道,“所以你今晚得贴着我睡,好不好?”
小人儿在怀里抽了抽鼻子,重重地点头应道:“嗯。”
裴敛嘴角勾起,怜爱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将她放到了榻上,低头看着她。
榻上的小人儿泪眼汪汪的,目不转睛地盯着身上的人,两手半挂不挂地搭在对方的脖子上,生怕对方离开。
裴敛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侧身躺在她旁边。
小人儿的视线一直追着他的跑,直到见着对方盖上被子,拉起一边,对着她说道:“进来?我抱着你。”
她才赶忙挪了挪身子,钻进了他的怀中。
窗外,轰鸣的雷声逐渐变得模糊,屋内渐渐传出平稳的呼吸声。榻上的两人偎依在一起,没有界限,没有阻挡,在一个被窝中沉沉地睡着了。
第62章 第62章 好朋友
清晨, 天将将亮,薄薄的日光透过窗台落到地上, 给空中轻飘的浮尘镀了层白光。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传入姜钰雪的耳中,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受到身子正贴着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鼻尖飘来一阵清冽的雪松香气,姜钰雪挤了挤沉重的眼皮,嘟囔道:“好热……”
她扭了扭身子,想要挣开些,然而身上贴着的大暖炉反倒贴得更厉害了, 环在背后的手也随之收紧。
姜钰雪不满地睁开眼, 逐渐清晰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冷俊的脸。
白肤如玉, 鸦睫纤长, 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对好看的薄唇,在他平缓的呼吸声下显得那般柔和。
随着一声沉闷的吐气声,只见对方原本舒展的眉目倏地稍稍蹙起,尔后懒懒地低下脑袋, 将脸埋进她颈窝里,轻轻地蹭了几下。
姜钰雪的腰陡然被抱得更紧,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对方捂在自己身上的体温比方才更加明显了。
她双手抵在他身前,用力推了推他,说道:“你松开些……好热!”
她说着,身下床板吱呀一声,一个硬硬的东西抵到了她身上。
“雪儿……”颈窝里的人皱了皱眉头, 不满地将想要挣脱的小人儿再抱紧了些,低低地唤着她。
姜钰雪被他抱得都快喘不上气了,身上还被硌得难受, 小脸憋得皱巴巴的。
这人是不是把她当抱枕了,抱这么紧!
而且怎么睡觉也要带着匕首啊?!这地儿有那么危险吗!
她愤愤腹诽着
??????
,将身子扭了扭想退开些,可还是抵着。
不行……难受……给他拔下来!
姜钰雪抵在对方身前的小手挣了挣,在他腰间摸索着找了起来。
被窝下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姜钰雪小手在他腰上绕了大半圈,怎么也找不到那挂匕首的袋子,气呼呼地努努嘴,锤了他一下,凶道:“你松开我!热死我啦!”
颈窝间的人被她这么一闹,倏地从睡梦中醒来,迷茫地对上对方不满的眼神,墨色的双眸中陡然翻江倒海。
“你醒了?”姜钰雪并未觉察到他的异常,顾自抱怨道,“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老是抵着我,硌得难受。快松开我!好热!”
闻言,裴敛眸中的神色一僵,猛的往后退开,背过身去,没有回话。
身上贴着的暖炉忽的离开,被子也被对方卷走了,姜钰雪陡然感觉凉嗖嗖的。
当真是忽冷忽热。
她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干嘛跟见鬼似的。”
话落,她又回忆起昨晚对方在雷雨声中紧紧粘着她的模样,戏谑道:“哦——丢人的小秘密被我知道啦,不好意思见人了。”
沉默的背影偏了偏肩膀,躲过了她的手,依旧没有回话。
见状,姜钰雪往他后背凑了凑,靠近他耳边大发慈悲道:“你放心,我不告诉别人,我帮你保守秘密!下次打雷你若害怕,我还、”
“你若醒了,便出去吧。”一直沉默的背影忽然开口。
姜钰雪被他这么一打断,还未说完的话堵在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昨晚还一口一句要她陪着,早上醒来就过河拆桥。
太坏了!
亏她还想说下次可以再陪陪他的。
哼,不陪了!
“出去就出去。”她努努嘴,爬下床穿好鞋,理了理裙摆说道,“那我先去洗漱,你可别赖床赖太久,一会儿要下山的。”
“嗯……”裴敛低声应道。
被人“过河拆桥”的姜钰雪只当他是还未睡醒,盯着他沉默的背影看了几眼,便转身离开了。
房门开启又关闭,屋内只剩下裴敛一人。
他肩膀一垂,一直屏住的呼吸骤然放松下来,墨色的双眸中满是波澜。
又做梦了……
分明之前一开始只是梦到牵手,后来是拥抱,再后来是亲吻,现在竟然……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身体,沉沉地叹出一声气。
这叫他怎么装……?-
姜钰雪在小溪边洗漱干净,见裴敛还未出来,便去了刘易那边等。
见小姑娘来,刘易拿了个刚蒸好的包子递给她当早膳,问道:“那小子呢?”
“赖床呢!”姜钰雪接过包子,咬了一口,蛐蛐道,“我都醒了他还没醒,果然平日在府里起那么早,都是装的。”
刘易惊讶地瞪了瞪眼,他养裴敛养了那么久,可从没见过他赖床。这两人独处了一晚,隔天一早起不来,原因不言而喻:“这一晚上就起不来了啊?”
“昂!”姜钰雪应道。
“哎哟……”刘易摇摇头,“回头给他把把脉,开点药算了。我也该准备准备了,指不定要有新徒弟了。”
姜钰雪眨眨眼,没明白他赖床跟他收新徒弟有什么关系。
两人正说着,被说闲话的当事人走进了屋。
“二位久等。”裴敛说着,转身到灶台边倒了杯水,再回身时,见两人纷纷静悄悄地盯着自己,疑惑道,“怎么了?”
背后蛐蛐人的姜钰雪虚心地移开视线,看向刘易。
“你……”刘易仗着自己辈分比他高,挥挥手,使唤道:“你吃完那个馒头,把锅洗了,我们一会儿下山!”
裴敛早也习惯这两人稀奇古怪的行为,未多在意,应下后转身便干活去了。
几人收整好行李,带着药材等大大小小的东西下了山。
轮班候在山脚下等人的侍从见人回来了,上前报道:“殿下,洛大人来信,说是陛下召殿下回宫一趟。”
“什么时候来的信?”裴敛问道。
“一日前。”
闻言,裴敛顿了顿。
一日前……有些时候了……
见裴敛犹豫,刘易冲着他摆摆手,说道:“你且去吧。我山都下了,该办的事会帮你办的。”
听见刘易这般说,裴敛点了点头,朝姜钰雪看了一眼,尔后说道:“近日府内也不大安定,你们路上当心些。”
刘易点点头,摆手让他安心走。
几人告别,分两路走了-
宫中,裴敛听完老皇帝交代了他离开时发生的种种,从主殿离开,迎面碰上了同样来找老皇帝的李珣。
见他来,李珣朝他打了声招呼:“裴兄。”
裴敛停下脚步,颔首应道:“三殿下。”
他垂首一息,余光瞥见李珣露出的手腕处缠了一圈厚厚的裹巾,问道:“三殿下的手可是受伤了?”
李珣顺着他的视线抬起手来,挥挥道:“小伤,前几日骑马刮着了而已。”
只是顺口问的话,裴敛并未对他的回答太过在意,说道:“这几日我不在京城,回来时听闻陛下将御史台先交由三殿下来管理了,三殿下劳神了。”
“嗐,没什么。”李珣知道他不过是在客套,同样摆摆手说了点场面话,转而闲聊道,“好在前阵子看中了个小文官,试着提拔了一下,果真好用。”
“小文官?”
“嗯。人叫杨玉舟,不知裴兄识不识得?”
杨玉舟……?
“不识。”裴敛摇了摇头。
李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我改日带来给裴兄过过眼,看看裴兄觉得此人能不能重用。”
他说着,忽的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哦,对了。我母妃前几日还喊着,说要请你的侧妃入宫陪陪她。”
“我帮你推脱了好几回,但你晓得的,我母妃执拗,硬是送了个请帖去王府,拦都拦不住。届时,还烦请裴兄转告姜姑娘了,让她赏个脸,就当给我个面子。”
闻言,裴敛也没有直接答应,只是回道:“待回府,我再同她看看。”
李珣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背,往里头去了。
裴敛走出正殿,踱步来到宫中的牢房。
依照洛十一报上来的情况,自那日他离开后,葛氏父女两人只有葛承还活着。但葛承因着受到了刺激,整个人已经疯疯癫癫的了,甚至时不时口出狂言,最后直接是被灌了哑药,不让他再说出一个字。
如今葛承被关在牢中,只等他最后再来看一眼,便要拉去行刑了。
阴暗的地牢潮湿发臭,裴敛走到关押着葛承的牢门前停下。
他示意守门的侍卫将牢门打开,自己走了进去。
“葛大人。”裴敛看着地上趴着的葛承,说道。
如今的葛承已经没了往日的风光,头发凌乱地黏在一起,脸上满是肮脏的泥土。
只是那双原本空洞的眸子,在听见裴敛声音的那一刻,陡然闪烁了一下,然后抬手抓住了他的脚。
侍卫见他动手,忙上前要去将他打开,却被裴敛给抬手劝住。
抓在脚上的手指与衣摆下悄悄画着字,写道:有话。
裴敛偏头看向身后的几名侍卫,命道:“你们回避。”
几名侍卫知晓他的身份,不敢多说多问,纷纷退了下去。
地牢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时有时无的滴水声。火把在黑暗中摇晃着,照得人身形扭曲。
裴敛低头看着地上的葛承,再次说道:“葛大
𝑪𝑹
人。”
方才还空洞的眼神,此时已经变回了无比清醒的状态,只是那眼中没有了风光时的傲气,只余下最后苟延残喘时的不甘和愤慨。
葛承抬手将手指伸进自己的吼中,深深地往里扭了几下,尔后呕出了一大片胃液。“哐当”一声,一把钥匙掉在了地上。
他抬手将钥匙捡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往上递去。
裴敛蹲下身,接过那把钥匙,见到他开始在那滩发臭的浑水中开始写着什么。
他……不……是……皇……子……他……是……
裴敛看着对方书写出来的文字,眉头紧蹙。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了……
然而,对方还未将接下来的半句写完,忽的浑身一颤,从嘴里呕出了一滩浑浊的黑血,倒头砸进了这片血水中。
裴敛一滞,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人已经没了。
他沉沉叹了声气,抬手替他阖上双眼,将钥匙悄悄收了起来,转身离开了地牢-
裴敛又在宫中连着处理了好几日事情,总算是将此案给结了。他将剩余收尾的工作交代给了洛十一,自己骑着马往姜府赶去。
这几日,他均是派人传话,告知姜钰雪自己还未处理完公事,暂不能回姜府看望。好在刘易给李兰惜开的药确实有效,让他能专心做完手头的事再回去。
他甫一踏进姜府,便见到自己的老师站在门口,对着他说道:“臭小子,回来啦。”
“老师。”裴敛颔首应了句,问道,“李夫人如何了?”
刘易转身走在他前面,回道:“给她开了药,喝了几日,已经精神多了,小姑娘别提多高兴了。我估摸着再喝两三个月,就能好了。”
闻言,裴敛松了口气,回道:“多谢老师。”
刘易随意地点了点头,转而问道:“那老家伙又叫你进宫?以前王府出事的时候也没见他出面,现在倒是老不死的让你忙前忙后,真是给他脸了。”
裴敛轻叹一声,也没再劝他慎言,只是解释道:“是我离京前有些事还未收尾,与陛下无关。”
刘易懒得再听他说这些,晦气地摆摆手,说道:“改日带我去王府诊诊吧,算下来,亲王怕也时日不多了。当初给他开的药,大抵已经不管用了。”
“是。”裴敛应道。
刘易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问道:“你当时说想在亲王死前把你生母的死因查清楚,现在查得如何了?”
“查了一部分,”裴敛回道,“但……还有线索串不起来。”
刘易沉闷地吐出一口气,本想说什么,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朝着这边跑来,遂直了直腰板,说道:“再说吧。小姑娘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径直离开了。
姜钰雪在屋内听到裴敛回来了,急匆匆地便往门口跑。
这几日,李兰惜已经能自己走路,还能跑上那么几步,病情肉眼可见的好转。她高兴得哭了好几天,有好多好多话想跟裴敛说。
“殿下——”姜钰雪见到不远处站着的人,挥手唤道。
几日的疲累在见到对方笑容的那一刻烟消云散,裴敛微微勾了勾嘴角,抬步朝对方走去。
姜钰雪往前一跳,一把扑进了对方怀中,大声喊道:“殿下!你回来了!”
裴敛没料到她会抱他,浑身一滞,环在她身后的手还没扶住,就见对方从自己怀里抬起头,急切地说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娘亲好多了!这几天能走能跑,吃得也好睡得也好,气色也好了……我……呜呜呜……我……”
她说着说着,突然开始哭了起来:“谢谢殿下……”
裴敛一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没事了就好。”
姜钰雪抽了抽鼻子,两手忽的抓住他的手,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认真道:“殿下,我想好了。”
“想好了?”裴敛疑惑道。
姜钰雪点了点,回道:“就是,殿下前几日问我的……那个问题。”
他问过的……问题?
裴敛思忖着,在想起的那一刻,心头陡然一跳。
他问过的……他们的关系。
原本平和的心情即刻变得紧张起来,裴敛强压着心头的慌乱,将心头骤生的害怕和期望交织在一起,听着她说道。
“我之前觉得殿下……脾气好怪,脸好臭,嘴好毒。”
裴敛:“……”
“但是……”姜钰雪捧着他的手,抿了抿唇,认真道,“其实殿下对我挺好的,有很多跟别人不敢说的事,我可以和殿下说。”
她说着,两手捏了捏他温热的掌心,抬起清澈的双眸紧紧地看着他,说道:“我还……挺喜欢殿下这个人的。”
话落,被两手握住的掌陡然一颤,滚烫的血液猛地从心脏奔涌到全身。
裴敛听着她嘴里的那两个字,忽的觉得喘不过气来,浑身翻涌的血液让他的大脑颤动不止,喜悦和不可思议的情绪交织着吞噬他的意识。
他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纤长的眼睫颤动不止,深深地看着她,说道:“姜钰雪,我……我……”
姜钰雪看着他的眼神,想起自己过去对他做的种种不好的事,惭愧又高兴地抽了抽鼻子,猛地搂住他的脖子抱紧他,大喊道:“我要跟殿下……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第63章 第63章 和他是最好的就行
“朋、朋友……?”裴敛扶在对方后背上的手一滞, 眸中涌动的潮水骤然落底。
姜钰雪将头从他肩膀上退下,抬头看着他, 诚恳道:“嗯!一辈子哦!”
裴敛迟疑地蹙起眉,不解道:“可你不是说……喜、喜欢……”
“就是最喜欢的好朋友呀!”姜钰雪兴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他,笑道,“所以我们最最好啦~”
闻言,裴敛原本悬起的心忽的落下。
原来最好……是在朋友范围内吗?
那她跟他做的那些事情又是什么?
也是朋友可以做的吗?
他正欲追问,抬眸却见她笑得灿烂的脸, 说道:“其他臭男人脑子里都只有那些脏东西, 还是殿下好, 殿下果然是好人!”
话落, 裴敛将要脱出口的话一下卡在喉中,一时间不知道该安放到何处。他扑朔着眼睫 ,硬生生地将那些话统统咽了下去,勉强地低声回应道:“嗯……”
温软的香气从怀中离开, 他收了收原本激动的气息,没有再多说什么。
罢了,左右……也是最好的那个了。
他可以慢慢等-
从宫中赶去姜府的那日, 裴敛见李兰惜病情有明显改善,自己对此也没有需要额外料理的事,便又匆匆赶回了王府。刘易给人开好了药,将事情都嘱咐好后,也跟着回去了。
姜钰雪就这么独自在娘家又留了两三日, 在她第三日陪着李兰惜散步的间隙里,被李兰惜劝了一番。
“雪儿,你来这也有好几日了, 现在娘亲已经没事了,你还是早些回王府的好。”李兰惜拍了拍她扶着自己的手,语重心长道。
闻言,本还兴兴在娘亲身边撒着娇的姜钰雪一愣,扁扁嘴委屈道:“娘亲赶我。”
“哎哟哟……”李兰惜见她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好笑道,“娘亲哪里舍得?”
她拍了拍姜钰雪的背,温和地解释道:“你在姜府一呆便是这么久,即便是小世子不介意,但也要想想外人会怎么看?王府待你好,你也应当多为王府考虑,这样对双方都好。”
“况且,又不是回了王府就再也出不来了。你下次若还想回来,便同小世子说说,他待你那么好,定是愿意听你的。”
姜钰雪低垂着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默不作声。
李兰惜说的也不错,姜府是随意了些,但王府可不同。王府有王府的规矩,虽然两人是假夫妻,但在外人面前该做做样子的还是得做的,免得落了王府的脸。
他待她好,帮她忙,她即便没法报答他,也要不添麻烦的才是。
这样想着,虽然心里还是不舍得离开,但姜钰雪还是乖乖地点头道:“我知道了,娘亲。”-
王府中,裴敛正守在榻边,看着刘易给端亲王诊脉。
自打上次王府内着火后,裴敛便将人移到了府内另一处隐蔽的院落中。只是那日纵火
??????
的人至今都没有查出是谁,唯一的线索也只有当时留在地上的那摊血迹,但这也被那场大火给烧尽了。
“唉……”刘易诊完脉,坐在榻边摇着头,“约莫至多还有几个月时间而已了。现在还能在他半睡半醒时让人灌点吃的下去,等再晚些,怕是吃不下什么了。”
裴敛默了默,开口道:“前不久,有人闯进父王的居所令他受了惊吓。当时情况危急,我便给父王扎了穴。可是……与此有关?”
“不是。”刘易知晓他的意思,断然否认道,“与你无关。他十几年前中了毒,我劝他好好歇息,莫要动了气。结果他不听,非要查王妃的死因,最后毒随着气火蔓延到全身,才会是现在这样。”
“你那日若不扎他的穴,恐怕都撑不到今日我来了。”
刘易说完,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一会儿开个新方子出来,你且派人熬去。”
裴敛偏过身给他让道,垂首谢道:“多谢老师。”
刘易点了点头,行至门口时忽的停下,疑惑道:“你那个猫,怎么养着老叫啊?”
此时夜深,王府内安安静静的,除了虫鸣外,只有小猫啪嗒啪嗒跑着叫着的声音。
裴敛听着院外传来的猫叫声,轻叹一声。
前几日,他从姜府回到王府,前脚刚走进自己的院子,小猫后脚跟便跑了过来,绕着他嗷嗷嗷地嘶声吼着,听着像是在哭,又像是在骂。
两人离开王府近十日,留下这只猫独自守在府中。本是担心它怕生,专门留了新月在府里喂养它,没想到竟还是气成这样。
如今尽管两人中回来了一个,夜里也陪着它睡了,但依旧不大安定。
裴敛走在刘易身后,回道:“大抵是她还未回府,又在找人了。”
他说着,刚走出院子,便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初初!”
“喵嗷嗷嗷!”
闻声,裴敛一怔,循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远处娇小的身影正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声嘶力竭道:“呜呜呜初初!初初!!!”
“喵嗷嗷嗷嗷嗷嗷!”
一人一猫你一句我一句,吵得王府里已经入睡的鸟儿都惊飞了。
“回来了。”裴敛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对着吵吵闹闹的小人儿说道。
“嗯。”姜钰雪点点头,“离开王府也有些时日了,该回来了。”
裴敛双眸微睁,本以为她会说是被她母亲劝回来的,没想到竟是自己回来的。
他敛起眸中的波澜,若无其事道:“天色不早,也不必这么晚赶回来,白日再回也行的。”
“路上辛苦了,你且先去歇息吧。我唤下人送点夜食到你屋中,给你填填肚子。”
姜钰雪惊叹。
她来王府那么久,还是头一回有夜食吃。
机不可失,趁着他还没反悔,姜钰雪赶忙领情道:“谢谢殿下!我肚子正饿着呢!”
见她三两下就被吃的哄好了,裴敛轻哼一笑,嘴角不觉间勾起,嘱咐道:“吃完了早点歇息,晚安。”
“晚安,殿下!”
姜钰雪说着,高高兴兴地带着小猫回屋去了。
新月为了照顾猫初初,在王府守了好几日,见姜钰雪回来了,又听闻姜府里的好消息,也是激动不已。
主仆两人聊了点府外的事,姜钰雪在新月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准备上榻睡了。
等在寝屋内的小猫见人出来,懒懒地伸了伸前爪爬起身来,用头顶着她不让她上来。
“诶诶诶。”姜钰雪被它顶得上不了榻,疑惑道,“你怎么不让我上去呀?”
小猫咪“喵呜”了一声,轻盈地落到地上,跳着步子往门口走去。
姜钰雪疑惑地跟在它身后,跟着跟着,竟是来到了裴敛的寝屋前。
“喵呜——”猫初初一边叫着,一边抬起爪子抓门。
见状,姜钰雪忙将它抱了起来,阻止道:“你怎么把我带到这来呀,他睡啦,不能来打扰他。我们明天再找他玩,好不好?”
小猫咪似是不大满意女主人的答复,用力地蹬着腿叫唤道:“喵呜嗷嗷嗷——”
屋内,裴敛静静地躺在榻上,耳边模模糊糊的声响逐渐变得清晰。
他睁开眼,听着外头的动静,狐疑地从榻上支起身来:“她来做什么……?”
一人一猫正在门外吵着,面前的房门忽的打开。
“这么晚了,又在我院子里吵闹。”裴敛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头发披散着,眼中还有一点点的倦意,一看便是被吵醒的模样。
见状,姜钰雪尴尬地抿了抿唇,不好意思道:“殿、殿下……”
小猫咪可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它四脚用力一挣,从姜钰雪的手中逃开,踩着小步子便跑进了屋内。
“诶诶诶……”姜钰雪看着小猫远去的尾巴,小声唤道,“初初……!你快出来……!他要睡觉啦!”
她说着,跟着小猫一起跑了进去,却见到猫已经躺到了对方榻上。
“你……”姜钰雪看着小猫优哉悠哉的舒适样,失落道,“我离开那么多日,今天好不容易回来的,你还要和他睡啊……”
小猫甩着尾巴,眨着对大大的琥珀眼看着她,没有回答。
姜钰雪扁扁嘴,转身道:“好吧……那我回去了。”
“喵呜?”
她话刚说完,榻上的小猫又落回地上,小跑到她脚边用脑袋将她往回顶。
姜钰雪怕踩着它,一路往后退,膝盖后撞到榻沿被迫坐了上去。
她奇怪地看着再度跳上榻的小猫,一头雾水:“你这小猫儿,你怎么回事呀?”
一直站在门口的裴敛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连门都关好了,停在她面前说道:“它是想粘着我们两个睡。”
说罢,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极其自然地接道:“你往里头躺些,我要睡外面。”
姜钰雪稀里糊涂地被他赶上了榻,又稀里糊涂地看着他将床帘放了下来,躺了下去。
不对劲……这人怎么没说她……?
小猫咪躺在两人之间,早就呼噜噜地睡着了。
姜钰雪看着头顶一片黑,眨巴眨巴眼,一头雾水。
但很快,她就将这些复杂的事情抛之脑后,转而开口道:“殿下,你下次若得照顾亲王,便带我一起去吧?”
本闭着眼的裴敛两眼一睁,问道:“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姜钰雪自认为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这阵子裴敛为她娘家的事忙前忙后那么多日,她也牢牢记在了心里头。
微凉的小手倏地一伸,一把抓住对方温热的大掌,摇了摇:“殿下帮了我这么多,我们互帮互助!好朋友!”
她本做好了被对方甩开的打算,然而那温热的掌陡然张大,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后按在了榻上,令她动弹不得。
黑暗中,一对墨色的瞳孔悄悄看向身旁的人,沉声道:“你是不是……只与我同榻过?”
姜钰雪被他的手捂得发热,疑惑地眨着眼。
不是……话题怎么突然变到这儿了?
她一手挠了挠脑袋,老实回道:“……嗯。”
床板吱丫一声,身旁的人侧身靠近,追问道:“那你讨厌吗……?”
姜钰雪摇了摇头:“不讨厌。”
话落,握紧的手又再度收了收,低沉的声音微不可察地有些颤动。
“明日还来吗?”裴敛问着,但也未给她回答的时间,又说道,“明日来吧,不然……猫又要吵了。”
此时的姜钰雪眼皮已经开
𝑪𝑹
始打起架来,听着他说得头头是道的,没多想,便应了下来:“哦……好……”
他是好人,肯定不会对她做什么,就当今后睡觉有个人可以说话了。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只猫,牵着手,在一张榻上又睡了一夜-
翌日一早,姜钰雪在一阵淡淡的雪松香中醒来。
她睁开眼,身旁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新月——”姜钰雪打着哈欠,像往常一样唤侍女进来给她洗漱。
早早便候在门外的新月听见声音,紧张地往屋内跑:“小姐……”
她迟疑地看了看姜钰雪身上的衣服,说道:“昨夜要去看小姐睡得如何,发现小姐不在屋内,吓坏我了。之后我问了侍卫,他们说你往殿下屋内去了……”
她说着,往前凑了凑,高兴地小声道:“恭喜小姐……!你们出去一趟,进展这么快呀?”
“你说什么呢……”姜钰雪本以为她是在打趣她,但反应过来新月并不知两人今后会和离的事,便也没多说什么,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锁骨处,惊道,“哎呀……!娘亲给我的玉佩落家里了!”-
书房内,洛十一站在裴敛身后,看着他坐在座上办事。
这回自家主子同侧妃离府好几日,丢了一窝的活让他善后。他忙前忙后的,总归是盼到主子回来了。
然而,此前总看着闷闷不乐的主子,今日竟然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甚至还给他涨了工钱。真是感谢上苍,一年涨两次工钱,他要发大财了。
“洛十一。”坐在座上的人忽然开口道,“你查一下这个。”
裴敛说着,将一把钥匙推了出来,说道:“葛承临终前交予我的,你去看看之前从葛府中搜上来的证物里可有适配的锁。”
“是。”洛十一上前接过,低头时瞥见门框边探出的半个脑袋,说道,“殿下,姜侧妃来了。”
闻言,一直低头书写的裴敛倏地一停,抬头看向门口。
探出的半个脑袋顶翘出几根短短的碎发,在她的动作下一晃一晃的。
主动来找他,必是有事要求。裴敛见怪不怪,没什么情绪地唤了一声:“进来。”
在门外犹豫了半晌的姜钰雪被抓了个正着,小手捏着裙子走了进去,心虚地觑了他一眼。
见对方一直不说话,裴敛也沉默着看了她几息,尔后还是主动递了个话头:“说吧,什么事?”
“我……”姜钰雪咽了咽喉,斟酌道,“殿下,我想回趟姜府。”
“昨日不是刚回来?”裴敛蹙眉道。
姜钰雪也知道自己昨日还说着该为王府着想之类的话,结果今日就又要回娘家,这样多少显得有些自相矛盾了,但……
她咬咬牙,硬着头皮道:“我娘亲给我的玉佩落那了,我想去取。那是我一直贴身带着的,现在不在,我有些不习惯。”
裴敛看着她态度坚决,扫了眼她捏着裙子的手,问道:“就只是回姜府取玉佩?”
“嗯……!”姜钰雪点点头。
裴敛轻叹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牌子,推到了桌上,说道:“那约好,只去姜府,莫要去其他处,也莫要接触其他人,并且今日傍晚时分就要回到王府。”
“我今日有事务在身,无法陪你,但会派人暗中护着你,你自己也当心些。”
姜钰雪惊奇地瞪了瞪眼。
啊……?这就让她出去啦……?
他最近对她也太好了些。
裴敛看着她怔在原地,问道:“怎么?不愿意让人跟着?要做亏心事?”
“没有没有!”姜钰雪赶忙摆手否认,小跑着绕过桌案,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谢谢殿下!殿下最好了!”
说完,未等座上的人反应过来,便转身拿起牌子跑了。
裴敛看着跑出去的小人儿,无奈地笑了笑。
那是自然。
和他是最好的就行-
市井街道上,姜钰雪带着新月坐在马车里前往姜府。
白天的街道上人格外的多,大大小小的摊子摆在街道两侧,加上来来往往的商客,将这本就不怎么宽敞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姜钰雪在车上堵得闷了,见到路边那卖西瓜的小摊,干脆开门下了车,往那小摊走去。
然而,她还是小看了人群的拥挤程度。
姜钰雪刚走没两步,前面的人忽的往后一退,吓得她也往后退了几步。只是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摔了去。
就在此时,一只手扣在了她肩膀上,将她扶了起来。
只是这么一撞,姜钰雪的后脑勺忽的冲进别人怀中,吓得她赶忙回头就要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窝囊地说着,耳边传来对方温和的轻笑。
“雪儿,好久不见。”
姜钰雪抬眸看去,只见自己面前正站着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眉眼温和地看向自己。
她一愣,看了看对方那张脸,骤然惊道:“杨哥哥?!”
第64章 第64章 耍脾气会打人还拈花惹草……
“杨哥哥!真的是杨哥哥!”姜钰雪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名温润如玉的男子, 眉眼笑得弯弯的。
杨玉舟也惊奇不已,本只是上街买个东西, 未想到这么巧,竟是能碰见她。
“我前阵子才来的京城,本想着准备准备,去拜访一下姜叔叔和李阿姨,未想竟先见着你了。”杨玉舟说着,双眸中温柔满溢。
姜钰雪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人,回想起以前两个人一起玩的时候。那时候她才八岁, 小男孩儿长得晚, 那时她个头还能到杨玉舟的鼻子处, 如今对方竟是抽长了许多, 都比她高出一个头了。
“杨哥哥长得好高啊。”姜钰雪夸赞道,“脸倒还是像以前一样,像个好哥哥。”
杨玉舟无奈地笑了笑,作势反驳道:“什么叫像呀?我现在不是好哥哥?”
闻言, 姜钰雪被他逗得嘿嘿直笑,傻乐着点头应道:“是是是,是好好的杨哥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笑得不亦乐乎。
躲在暗处守着的洛十一远远看着,起先看到那名陌生男子接近姜钰雪时,还以为只是路人,注意力都放在姜钰雪的安全上。直到那名男子忽然开始与姜钰雪交谈起来,看上去甚至关系很好的样子, 他心下一慌,骤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然而,还未他探明情况, 只见那名陌生男子突然牵起姜钰雪的手,深深地看向了她。
“雪儿……”杨玉舟将那双白玉般的小手捧起,紧紧盯着面前这双清澈的眼眸,温声道,“我现在在宫中当差,已经与此前不同了……我想……”
“姜侧妃。”两人说话间,洛十一忽然插了进来。
姜钰雪闻言回过身去,手也顺势从对方的掌中抽离,问道:“竟然是你跟着的呀?突然跑出来,发生什么事情啦?”
洛十一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看着方才对面两人碰在一起的手,垂首汗颜。
姜侧妃……你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就在方才,他见势不对,赶忙让身旁跟着的其他暗卫回府传了话,自己出面去打断可能发生的事。
只是可怜了那个回府的暗卫……不知会发生什么……
洛十一拱了拱手,说道:“姜侧妃,马车要继续行驶了,请姜侧妃上车。若是有什么要买的,让小的帮您就是,还恳请侧妃莫要下车。”
一旁的杨玉舟听着这个侍卫对着姜钰雪的称呼,双眸微睁:“姜……侧妃?”
见对方这个反应,洛十一便知自己方才的猜测没错,假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请问这位公子是……?”
“啊。”姜钰雪见两人对话,忙主持道,“这位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哥哥,叫杨玉舟。”
哥哥……
洛十一听见这个称呼,早上吃的饭都要紧张得吐出来了。
她唤自家主子都叫殿下,唤这名男子叫哥哥。
这要是被主子知道了……他刚涨的工钱,还有吗……?!
“咳咳……”洛十一轻咳了一声,脸上即刻挂上和善的笑容,说道,“原来是姜侧妃的旧识。我们侧妃今日刚从端王府出来,世子殿下关心她的安危,便派了小的前来护着,希望没打扰到公子同我们侧妃说话。 ”
打扰到了也是故意的!
杨玉舟自然是听出了对方的意思,敛了敛面上的惊讶,看着姜钰雪回道:“原来雪儿成亲了。”
站在一旁的姜钰雪压
??????
根没看出这其中的种种,老实地应道:“嗯,今年春时赐的婚。”
闻言,杨玉舟的双眸闪过一丝期许,确认道:“是……赐婚?那雪儿你、”
未等他将话说完,周围的人群忽然开始流动了起来。
姜钰雪看着王府的马车杵在路边挡着道,也知晓这样不好,遂赶忙说道:“该上车了,再不走,马车挡道了就不好了。”
她说着,回头看了看杨玉舟,说道:“杨哥哥,要不要一起上车?我刚好要回一趟姜府。”
杨玉舟朝她指着的方向看去,见到那辆带有王府标识的马车,摇了摇头:“这是王府的车,我上去不大合适。”
“没事的。”姜钰雪眨了眨眼,说道,“只是捎你一程而已,他不会介意的。”
他……
杨玉舟的眸色暗了暗,依旧是摆摆手,婉拒道:“不了,我今日什么也没准备,这样空着手去也不好。本也是巧遇,待哪日我准备好了再上门去,你且先走吧。”
见他这样坚持,姜钰雪也不再劝什么,对着他挥挥手,说道:“那我先走啦,杨哥哥再见!”
“嗯,下次见。”杨玉舟挥手同她告别 ,看着马车远去的影子,眸光颤动-
“你回来做什么?”
王府内,裴敛正处理着公务,见到本该守在姜钰雪身边的侍卫忽然急匆匆地赶了回来,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回来的侍卫额间冒出一层冷汗,垂首报道:“……洛大人派小的回来说一声,姜侧妃……”
他左右想了想,发现洛十一只是将两人的对话转述给了他,并未告诉两人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但按照他所收到的对话内容,大抵是……
“姜侧妃,去会见了一名男子。”-
姜府内,姜钰雪回来拿了那枚玉佩后,便在正厅陪着李兰惜吃点心。
“你昨日刚回王府,今日又走了,府中的管事可是说道你了?”李兰惜问道。
姜钰雪摇摇头,否认道:“没事儿,殿下给了我牌子让我出来的。”
“姐夫没问你出来干嘛?”一旁正在给两人剥着荔枝的姜子逸插进来。
“问了呀,我同他说了,我就是回姜府拿个玉佩,然后他就说可以,但是要傍晚时回去。”姜钰雪一一交代道。
李兰惜看着她这般,温声笑了笑:“我就说了,他待你很好的,你不用特地留在姜府。你们两人多待在一块儿,好好相处,培养培养感情,两人的关系好了,娘亲看了也高兴。”
几人正聊得其乐融融,门外的小厮突然来了报:“世子殿下来了。”
未待那小厮退出去,一道颀长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殿下?”
“小世子?”
“姐夫?!”
屋内的几人一人一个称呼地唤着从门外进来的人。
“你怎么来了?”姜钰雪疑惑道,“不是说今日有事务要忙,抽不开身吗?”
裴敛在下人的指引下走进几人之间,颔首对着李兰惜打了个招呼,沉稳入座:“现在抽得开了,过来看看情况。”
姜钰雪疑惑地眯着眼,不明白。
哪有什么情况呀?估计是刚好有公事要找爹爹,顺道来的呗。
此时,姜甫刚忙完手头的事,听闻姜钰雪回来了,正陪着李兰惜在正厅,便也麻溜地来正厅看看。
怎知,一进屋,突现一尊大佛。
“嗯?殿下也来了,那我命人拿壶好酒上来。”姜甫说道。
他让侍女备好下酒菜,转身对着裴敛客气道:“小女闹腾,让殿下费心了,每日在王府中,恐怕不老实得很。”
好端端坐着的姜钰雪忽然被说了一句,不满地努努嘴。
爹爹又说客套话,反正一会儿他也是说句什么“并未”、“挺好的”之类的话。
客套来客套去的,多没意思。
她诽腹着,刚要接过姜子逸递过来的荔枝,就听到对方开口道。
“是,不老实得很。”
“耍脾气,会打人,甚至还溜出去拈花惹草。”
话落,晶莹的荔枝掉落到地上,在地上弹了几下,滚远了。
屋内陡然静悄悄一片,几个人纷纷看向了当事人姜钰雪。
姜钰雪诧异地瞪了瞪眼,小嘴张合着说不出话。
不是……他怎么不演了啊?!
突然罢工了是什么意思?!
见情况不妙,姜钰雪忙辩驳道:“我、我哪有!”
死到临头还嘴硬,原本端坐着的裴敛将后背往后一靠,双手环臂直视着她,质问道:“你敢说你没有耍过脾气没有打过我?”
一旁的姜甫面色一惊,手忍不住拍在了脑门上。
苍天啊……谁敢打亲王世子啊……还是家暴……
“我……!”姜钰雪一下被说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地再度辩驳道,“我没有拈花惹草!”
裴敛见她竟然还继续嘴硬,干脆说破道:“哦,没有拈花惹草。那刚才你见的那个男人是谁?”
姜子逸的手抖了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这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姐姐。
不是吧……姜府要出捉奸案了……犯人是他姐姐……
姜钰雪被他说得一愣,脑仁飞快地在脑壳子里甩了甩,想起来道:“那个不是什么花什么草!那个是杨哥哥!”
“啊?”姜甫一惊,“小杨回来了?”
“对啊!”见自家爹爹开了口,姜钰雪赶忙借此澄清道,“那个就是我之前同你说的,那个教我游水,待我很好的哥哥。”
“哦……哥哥……”岂料,听见此话的裴敛当即脸色更黑了,振振重复道,“待你很好的,哥、哥。”
姜钰雪被他这一词一句给说得一头雾水,委屈又疑惑地扁扁嘴看着他。
这人怎么说话……突然阴阳怪气的。
早上心情还好好的呢,怎么下午就突然暴风雨了?
真的是忽冷忽热,莫名其妙!
“你没有别的要跟我说的了吗?”裴敛见她还愣在那,干脆起身说道,“没有就算了,我走了,你爱呆多久呆多久。”
话落,转身便离开了。
姜钰雪看着对方怒气冲冲的背影,疑惑地嘟囔道:“气什么嘛……”
怎料,一旁的姜子逸用力地撞了她一下,说道:“阿姐,你快去追呀!”
“追什么呀?”姜钰雪奇怪道,“他不是让我爱呆多就呆多久嘛?”
“哎呀你!”姜子逸急得直跺脚,“说的都是气话!你快去!爹娘看着呢!”
说到这,姜钰雪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情不愿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了过去,还不忘回头打声招呼:“爹爹娘亲,我下次再来!再见!”转身便往廊道跑去。
廊道上,一个高大的身影飞快地走着,后头追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你别走——”姜钰雪一路追赶着,原以为只是一两步的事,没想到对方竟然走得越来越快,追得她气喘吁吁。
“殿、殿下……!”姜钰雪总算追近了他,大声唤着。
然而,走在前面的人不仅不领情,反而反抗道:“不要叫我。”
姜钰雪追在他屁股
春鈤
后面,累了个半死不活。
这人到底……到底在气什么……
刚才就揪着那什么哥哥哥哥不放的,总不能是自己也想要吧?
她抿了抿唇,试着唤道:“裴……裴哥哥。”
话落,前面的身影忽的一怔。
姜钰雪抬了抬眉梢,本以为紧接着对方会停下来。
岂料,裴敛只是顿了顿,尔后更加不满地说道:“我不要和他一样,不稀罕。”
什么?!?!
这下姜钰雪当真是束手无策了,她本来就不知道他突然气什么,哄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始哄。
就在她愁苦之余,脑海中忽的想起之前刘易交给她的办法。
要、要试吗……
姜钰雪犹豫了几息,咬咬牙,心里一横,一下扑到对方的身上,紧紧抱住他的腰,可怜道:“砚初哥哥……”
第65章 第65章 大不大
裴敛步下一顿, 心头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唤自己的字。
身后的姜钰雪埋头在他的背上,隔着衣服听见他重重的心跳声, 继续道:“砚初……这样叫行了吗?你别生气了……”
裴敛垂眸看着抓在自己腰上的小手,默了默,这才搭理她:“回府。”
看上去应该是稍稍哄好了些,姜钰雪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刘叔教过……竟然用上了……
她快步跟上裴敛,生怕他再揪着她不知道哪里来的事情跟她怄气,于是像块狗皮药膏一样黏了上去,同他一块儿上了车。
“殿、砚初……”姜钰雪这会儿还装着呢, 不习惯地扁扁嘴, 手臂贴着手臂地坐在他旁边。
裴敛顾自看向窗外, 只是静静地让她贴着, 并未理会她。
小人儿可怜兮兮地巴望着他,晃了晃他的手臂,祈求道:“你理理我嘛……我错了……”
话落,裴敛维持着姿势不动, 沉声问道:“那你说说,你错哪了?”
姜钰雪一愣,委屈的小嘴尴尬地张合了几下, 支支吾吾道:“我……我……”
“哼。”裴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将手臂从她手里抽了出来,说道,“骗人的嘴。”
见还是攻克不下对方,姜钰雪干脆耍起无赖, 厚着脸皮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怀里,撒娇道:“你不要生气了……我、我以后不打你了, 也不去拈什么花惹什么草的,你就别生气了嘛……”
温软的小人儿窝进怀中,带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裴敛看着她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口一个不敢了不敢了,哄着让他不要生气,本来闷闷的心竟就这么软了下来。
他抬手将怀里的人环抱收紧,指责道:“你就没一句实话,净会哄人,连之前回答我的那些话都是哄我的。”
终于是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姜钰雪暗暗松了口气,尔后靠在他怀里解释道:“我没哄人,你就是我的好朋友呀。”
“而、而且,什么拈花惹草的,我只是路上恰好碰着了而已,又没骗你。”
“恰好碰着了?”裴敛蹙眉问道。
姜钰雪狠狠点点头,应道:“真的,真的,我没骗你!就是去姜府路上,恰好,凑巧,非常巧地碰上了!”
裴敛看着她嘟囔的小嘴,沉默几息,这才命道:“那好,今晚我要问你,你可不准骗我。”
姜钰雪努努嘴,回道:“不骗就不骗,我也没什么好骗你的。”
马车行过市井街道,恰好在傍晚时分回到了王府。
裴敛返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公务,留了姜钰雪独自在屋中用膳。
新月见姜钰雪灰头土脸地从另一辆车回来,赶忙上去关切道:“小姐,你怎么了?方才在姜府我都还没来得及去正厅呢,你便同陛下走了。莫不是……和殿下吵架了?”
“呜呜呜……”姜钰雪哭丧着脸,说道,“今日碰着杨哥哥了。”
“杨……哥哥?”新月思索了一番,惊道,“小姐说的是,以前经常陪小姐的一起玩的那个杨公子?”
“嗯。”姜钰雪点点头,继续哭道,“我同杨哥哥聊了几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生气了,甚至当着我爹娘的面说我拈花惹草,回来一路上都没给我好脸色看!冤死我了呜呜呜……”
闻言,新月尴尬地眨了眨眼,她当时在后头看着两人说话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现在遇上这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家小姐是不是不知道,这个叫做吃醋?
她同殿下如今关系进展了那么多,殿下对她早就不是之前那副无所谓的态度了。
今日知道她同其他男人一块儿,定是不高兴的。
更何况……她还唤人家叫“哥哥”……
新月抿抿唇,试探道:“那……小姐怎么和殿下说的?可是认错和好了?”
说到这里,姜钰雪更委屈了,苦巴巴地说道:“我和他认错了……但他还是不消气,还说我哄骗他……我才没有!”
新月蹙眉看着自家小姐这幅不开窍的模样,心中暗暗叹息,说道:“那……小姐试着今夜睡觉时,再撒撒娇?男人最吃这口的了。”
“对了,你提醒我了。”姜钰雪忽的直起身,说道,“他说今晚要问我话,让我老实回答。这我要怎么办?老实是多老实啊?”
闻言,新月不禁咽了咽喉。
这是要审讯了吗……
新月坐到她旁边,小声道:“小姐届时问什么答什么便是……最好是答得详细些,莫要有隐瞒。我猜,殿下应当是因为小姐没有提前和他说过会见个男人,而且……你和杨公子的关系,也未曾和他说过吧?估计殿下觉得你是故意瞒他的,这才生气。”
姜钰雪听着她说的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好像确实是的……她同他解释了她只是碰巧遇上,并非有意去见的,他就搭理她了。
那她今晚实话实说便是!
俗话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姜钰雪重重地点点头,心里总算有了底-
夜晚,夏虫躲藏在树丛间鸣叫着。
姜钰雪沐浴更衣后,来到了裴敛的寝屋睡觉。
她甫一推开门,暖黄色的烛光照在她薄薄夏衫上,透着白色的布描出了其下的线条。
姜钰雪阖上门,探头探脑地往里走,越到屏风后时,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裴敛正坐在榻前的对椅上,顺滑的青丝披散在身后,身上已经换好了入寝时穿的中衣。
“殿下……”姜钰雪轻轻唤了声。
坐在椅子上的人抬眸看向她,昏黄的烛光将他白皙的面庞照得柔和了不少,原本清冷的气质陡然间增加了一丝温润。
裴敛点了点对面的椅子,说道:“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来了……
姜钰雪压制着心头紧张的情绪,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是不是叫杨玉舟?”裴敛忽然问道。
姜钰雪点点头,老实回道:“是……是,是这个名字。”
裴敛了然地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前几日在宫中遇到李珣时,他曾经说过自己提拔了个小文官,现在看来,竟恰巧就是姜钰雪认识的这个人。
此人背景清白,家境不像其他新秀那般富华,不过勤学肯干,这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只是此人在官场上资历尚浅,他也只能查出这些了,今夜恰好可以详细问问她。
裴敛理了理思路,继续问道:“你们是几时认识,几时的分别的?当时又各自住在哪?”
姜钰雪愣了愣。
怎么跟查户籍似的……
算了,都说都说,省得他生气。
“他比我大两岁,认识的时候我六岁,分开的时候我十二,当时住在京城外的西区,我们两家中间就隔了亩地,很近的。”姜钰雪回道。
裴敛眸光暗了暗。
认识这么久……六年……
他自己也才与她认识了半年……
相当于他的十二次……
见对方一直没有反应,姜钰雪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唤道:“殿下……?”
裴敛缓了缓神,将自己从这份私情中抽离出来,继续道:“那你觉得
春鈤
,这个人相比之前,可是有什么变化?”
“唔……”姜钰雪迟疑地努努嘴。
变化……
姜钰雪在脑海中将今日对方的模样翻了翻,说道:“他……性格跟之前一样,还是很温柔的。然后……”
裴敛闻言蹙眉。
他问的是人际、处事、心性这么一些东西,而不是这些皮相。
然而,姜钰雪并未觉察到自己偏了题,继续侃侃道:“他比之前高了好多,以前就这样,现在腿也长了,个儿也高了,肩膀宽了,手也好大。”
她话刚落,忽的被对方抓着手臂站了起来,整个人面向着屏风趴了上去。
烛光下,白皙的小手被用力地按在屏风上,姜钰雪受困于他和屏风之间,无处可逃。
身前的可观被紧紧压在了屏风上,挤得变了形。烛光照着屏风珠白色的布料,透出了上面压着的软云。
姜钰雪被这突如其来的控制吓得细细呜咽着,后背紧接着贴上了对方滚烫的胸膛。
宽大的手掌一边按着她的手腕,一边掐在她纤细的腰上,紧接着在她身后的曲线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滚烫的鼻息贴近她的耳侧,淡色的薄唇张合,在她耳边低语道:“那你说我这样……高不高,宽不宽,大不大?”
第66章 第66章 大
姜钰雪被他困在其间, 结实的胸膛贴在她的背上,将周身本还算清凉的夜风陡然烧得滚烫。
她细细地呜咽着, 被那大掌这么一拍,整个人不禁颤了一下,嘴里随之叫唤了一声。
姜钰雪低声啜泣着,委屈巴巴地指责道:“殿下……你打我……”
她话还未说完,紧接着又是一声响亮的拍打。
“呜……!”
娇弱的呜咽从嘴里溢出,姜钰雪可怜兮兮地嘤嘤叫唤着,感受到身后的威压越发地紧, 耳边传来对方低声的命令:“回答问题。”
大掌还狠狠地掐在那曲线上, 姜钰雪心知若是答得不对, 肯定又要挨打了, 遂赶忙点头道:“大大大,你最大,你的最大了呜呜呜……”
她欲哭无泪,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惹着他了, 都问什么答什么了,甚至事无巨细啥都交代给他了,怎么还要打她的……
呜呜呜呜……那不是打小孩子的吗……
“哦……我的大……”裴敛沉声地重复了一番, 似是满意这个答复一样。
听到身后人的语气逐渐变得柔和,姜钰雪心里暗暗松出一口气。
就在她以为自己可以逃脱的时候,对方的语气忽的又沉了下来,质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比较过?”
说着,他温热的大掌从曲线处开始往上攀爬, 滑过她纤细的腰,环到她的身前停在了另一道曲线之下,问道:“你用什么比的 ?说来听听。”
手指轻轻地在边缘点着, 跟着他的这句质问,宛如威胁一般。
姜钰雪的双手被他箍在头顶,腿都软得站不稳了,嘤声求饶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哄你了呜呜呜……”
“不哄我了……?”裴敛将她揽入怀中,宽大的掌心慢慢在她腹上环住,从后面抱住她。他将鼻尖在她红彤彤的耳垂上蹭了蹭,尔后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他吗?”
姜钰雪的手终于解脱了,她吸了吸鼻子,老实道:“喜、喜欢……”
“你一下子喜欢两个人?!”裴敛一下将环抱收紧,只觉得这个回答简直不可理喻。
“呜呜呜……!”姜钰雪才觉得他这反应不可理喻,边苦苦地哭着边破罐子破摔,“不喜欢的人怎么当朋友!谁会让讨厌的人当自己朋友啊!再说了,我也没多少朋友!喜欢两个怎么了!”
“我还想一下子喜欢八个呢!!!”
闻言,一直沉着脸的裴敛顿了顿,环在她腰上的手不觉间松开了些,埋首靠在她肩膀上低声道:“原来是朋友……”
他心里说不上是庆幸,只是看着她这副被逼急了的模样,才想起自己在她眼里也只是个朋友。
未等他继续反应,怀里的小人儿忽的偏过头看他,清澈的双眸湿漉漉的,嘟着张小嘴委屈巴巴地说道:“但是我……最喜欢的人还是你。”
裴敛浑身一滞,大脑陡然疯狂地回荡起这句话。他在心跳逐渐加速的前一刻猛地抽离出来,移开了视线,说道:“你又哄我。”
见对方又给自己继续安罪名,姜钰雪不满地努努嘴,反驳道:“我没哄你,刚才都说了不哄你了,哄你是小狗!”
心跳加速的预兆又再度唤起,裴敛压了压心中的激动,说道:“……那你再说一次。”
“说什么?”姜钰雪疑惑地问道,“没哄你?哄你是小狗儿?”
裴敛将脸往她颈窝里埋了埋,不满地摇摇头:“不是……要再前面那句。”
怎么还挑上了……
姜钰雪在内心对他的行为指指点点 ,索性转过身面朝着他,捧起他的脸直直看向他,一字一句说道:“我最喜欢你了。”
话落,裴敛呼吸一滞,心口的血液骤然沸腾,不受控制地往全身涌动。
他深深地看向她,看着说出这句话的地方,想吻她,却又不行,只能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中,把手臂、胸膛与她贴在一起,在这热烈的拥抱中消解心里的躁动。
他闭目嗅着对方的味道,低声怨道:“你今晚还让不让我睡了……”
被这么猛地一抱,姜钰雪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她抬手推了推他,一头雾水地回道:“你爱睡睡,不爱睡我就自己睡了呗!你松开些!喘不上气了!”
她刚说完,身体忽的悬空,还未反应过来,后背已经陷入了柔软的被褥中。
烛火熄灭,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姜钰雪被按在榻上,感受到身上人灼热的视线。
黑暗中,裴敛双手按在她两侧垂首看她,视线久久地落在那月色下莹莹的唇瓣上,墨色的双眸中情愫翻涌。
他微微倾身,未髻的青丝从他肩头垂落,轻轻地堆在她的胸口,随着她呼吸的起伏顺着那曲线滑落至被褥上。
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刺激着他浑身的血液不断冲进。
他抓着那白嫩的小手,握在自己掌中一下下地揉着,借此压制着想要贴近她的冲动。
姜钰雪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本就安静的寝室陡然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握着她的手在被褥上抓出窸窣的声响。
她疑惑地看向他,反手牵住他握着自己的手,试探道:“殿下……你怎么了?”
话落,身上的人倏地松开她,从榻上下去,床帘随之落下。
“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做,你先睡吧。”黑暗中,对方的声音从帘子外传来。
姜钰雪还未回他,便听见对方已经匆匆行至门口,房门一开一合,走远了。
“他什么毛病……”姜钰雪狐疑地蹙起眉,扯过被子盖好,闷头埋进被褥中,“不过他应该消气了,睡觉!”
月下灯照,裴敛来到另一处房内,唤人备了水。
他泡进凉水中,连带着头也埋了下去。
浑身的燥热像虫子在爬一样的痒,他从水里直起身换气,紧接着又埋了进去。
剧烈的心跳声在水中被遮盖,独独遮盖不了他身上显出的冲动,在这一片清水中格外明显。
漫长的憋气后,裴敛再度起身换气。水珠从他的发丝低落到水面,泛起的涟漪将水下的一切变得模糊。
他静静地坐了会,抬手揉了揉眉心,苦恼不已。
当晚,他在书房工作了一整晚,再没回去-
翌日一早,姜钰雪在榻上独自醒来。
王府里的鸟儿每天都很吵,到了这个点,基本已经在成群结队地叽叽喳喳叫唤着,吵得她睡不着。
姜钰雪睁开眼,偏头发现旁边空无一人,被子枕头摆放的方式也和昨晚一模一样。
这是昨晚忙了个通宵吗?
这么辛苦……
“她醒了吗?”门外传来了裴敛的声音。
姜钰雪掀开床帘,应道:“醒了——”
话落,原本紧闭的房门被推开。
裴敛越过屏风,看着榻上将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小人儿,开口道:“我今日要进宫,先前淑妃娘娘送了请帖,邀你进宫陪她说说话,你可是要去?若不愿,我便帮你回绝了,不必在意。”
姜钰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回道:“淑妃娘娘?好呀好呀,你之前说她是你母妃旧识。那说明她和王府关系好,两边多多亲近是好事儿。”
裴敛
椿?日?
上前帮她理了理头发,说道:“那好,约摸一个时辰后出发,你准备一下。”
“嗯。”姜钰雪乖巧地点点头,跳下了榻-
两人一齐进到宫中,夏日的皇宫相比其他地方会稍微凉快些。下人们忙前忙后地搬运着新鲜的水果,送往各个院落。
姜钰雪随着裴敛去见淑妃,甫一踏进她的殿内,便听到对方豪迈高昂的嗓音。
“哎呀呀,这是谁来啦?”淑妃笑容灿烂地走到两人面前,打趣道,“可怜的我,可把你们盼来了!”
“淑妃娘娘。”姜钰雪对着她行了个礼。
见状,淑妃忙上去扶她,顺势将她往里牵:“来我这客气什么!进来进来,小裴也来。”
她作着一副长辈的架势,将两人往里头带,忽的学着裴敛平日里诊脉的样子,打趣道:“哎哟……这脉象,让我把把脉。”
“娘娘还会把脉?!”姜钰雪惊奇道。
淑妃一脸得意地扬起鼻子,说道:“当然!我是谁?”
“是淑妃娘娘!”姜钰雪乐呵道。
看着姜钰雪那副受骗的模样,裴敛轻叹一声,说道:“淑妃娘娘哪会把脉,莫要逗她。”
“我怎么不会?我说会就会。”淑妃任性地哼了一声,抓起裴敛的手腕,说道,“我看你脉象,昨夜定是阳气泄露,今早亏虚了哦……!哈哈哈哈!”
她笑得豪迈奔放,连带着姜钰雪也被她感染到,一起笑了起来。
被笑话的裴敛倒是一愣,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两人跟在淑妃的身后往里走去,裴敛无奈地看着笑得乐呵呵的姜钰雪说道:“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吗就跟着笑……”
姜钰雪眨着那对清澈的双眸,摇摇头,乐道:“不知道。”
裴敛轻叹一声,伸手扯着她的袖子将她拉近了些,小声道:“她说的意思是……昨晚我们两个……”
他们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母妃,我来看你了。”
李珣身着黄色的祥云袍,踩着金锈皂靴从正门走进来。
见到殿内的两人,他嘴角一勾,招呼道:“哟,巧啊,你们来了。”
两人转过身,正当裴敛迟疑地看向李珣身旁的男子时,那人忽的朝他身侧的小人儿一笑,一脸温和地率先开口道:“雪儿。”
第67章 第67章 当面亲一口
“杨哥哥!”姜钰雪看到对面的男子, 面上肉眼可见地添了不少喜色。
一旁的李珣一脸惊奇,来回看了看两人, 问道:“认识?”
杨玉舟温和地笑了笑,回道:“我与雪儿二人是幼时的玩伴,后来姜府乔迁,便没了联系。”
闻言,李珣双手负到身后,打趣道:“那我这还算是办了好事,让你们两人重逢了啊。”
姜钰雪听着对面两人对话, 这才反应过来, 迟疑道:“原来杨哥哥说的在宫内当差, 是指……”
“他现在在我手下当差, ”李珣接了她的话,拍了拍杨玉舟的肩膀,说道,“未来御史台顶梁柱呀。”
“之前就说过要给裴兄介绍的, 恰好今日都在,这就是我上次说的,那个刚提拔的小文官。”
裴敛一言不发站在原地, 从方才起就一直观察着面前的这名男子。
根据查来的资料看,此人是商户人家出生,年纪轻轻考出的探花,前阵子又因在那小文职上表现得极好,被李珣给提拔起来, 也可以算是个才子。
面上的神色倒是如姜钰雪所言,看着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
其他的……怪他昨夜冲动了,该多问些其他事情的。
而杨玉舟也一样在观察对方。
上次他回去后便打听了一番, 这才知道原来姜钰雪的成亲对象是端王世子。
只是听说端王世子性情淡薄,且一心就落在事业上,行事风格干脆利落,同时也不怎么有人味。
他知道后,当真是担心姜钰雪会受欺负。他同她一起长大,最是知道她不擅长跟此类人打交道。
一旁的姜钰雪看着眼前的两个朋友,清澈的双眸中高兴得都快要冒出星星了。
两个好朋友!认识一下!
她想着,两手各自拉起两人的一只手,将它们拉到一起,握起来,大声说道:“好朋友!”
被迫握在一起的两个人纷纷一滞,眼看着一旁的小人儿松开他们的手,往后退了退,伸开双臂往两人后背上拍了拍,说道:“牵牵手,说说话!”
裴敛左眼皮突突直跳,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直接僵住。
打招呼都是作揖拱手便罢,两个大男人哪有跟女子一般牵手拥抱的?
他正要收回手,未想对方竟然真的握住了他,对着他笑道:“世子殿下,初见。”
他说着,看了看一旁两眼放光的姜钰雪,小声说道:“雪儿这么高兴,就让让她吧。世子殿下以为如何?”
裴敛的双眸微不可察地一睁,抬眸对上对方温柔的眉眼,好似他才是不疼人的那个。
“怎会。”裴敛反手握紧他,死死地直视对方,语气沉稳大方,“倒是请杨公子莫要见外,既是我侧妃的友人,自然也是我的友人。昨日听闻我侧妃想请你上王府的车,捎带你一程,但被你拒绝了。公子下次大可不必如此见外。”
“嗯?”姜钰雪惊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她扬了扬眉梢,冲着杨玉舟胸有成竹道:“你看,我就说他不在意的吧!下次再遇上,我捎你一程,别客气!”
杨玉舟捕捉到这话中的信息,嘴角微不可察地抿了抿。
管得这般紧,雪儿最是不喜人管教的,这样只会闷坏她。
“没想到世子殿下这般体贴,什么事都记下了。”杨玉舟说道。
“毕竟她是我侧妃,是王府的人,事事为她着想,本也是我应尽的责任。”裴敛说着,有礼地颔首谢道,“倒是让杨公子过多关切了,让外人操心这么多,实属王府不对,改日定挑份厚礼来补偿给杨公子。”
一旁的姜钰雪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热火朝天的样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大冰山跟个陌生人能聊这么多!
果然好朋友就该互相介绍!这样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好朋友!
早就到里头的淑妃回头一看,见身后空无一人,奇怪地探了探头往回走。
见几人还杵在门口一动不动,遂喊道:“还进不进来呀,把本宫晾一边呢!”
话落,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缓缓松开对方的手。
裴敛移开视线,拽了拽姜钰雪的衣袖,带着她往里去。
几人围坐在桌前,淑妃坐在主人位,四人分别坐在两侧。李珣声道自己还有些要安排,往后院找人去了。
姜钰雪坐在裴敛身旁,看着对面的杨玉舟笑了笑。
淑妃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眼就看出姜钰雪和杨玉舟的关系不一般,遂好奇地多嘴道:“哎哟,你们俩以前关系不错的吧?有什么糗事说来听听,让本宫乐一乐!”
杨玉舟撩起袖子,给姜钰雪斟了杯茶,笑道:“雪儿的糗事,那可就太多了。”
“杨、杨哥哥?!”一来就点她名,姜钰雪大感不妙。
见她这一惊一乍的模样,杨玉舟心觉可爱地笑了笑,调侃道:“怎么,心虚了?”
姜钰雪扁扁嘴,抓了抓手里的裙摆,辩驳道:“才、才没有呢……!”
杨玉舟笑着,便开始说道:“她打小就贪吃,连喂狗的花生都不放过。”
“有一回,姜叔叔给了她一把花生米,让她
春鈤
帮忙洒进狗的碗里,结果她蹲在地上跟着那狗你一颗我一颗的吃。”
“后来狗急了 ,直接把她手里的花生抢了去。结果她也急了,跟着那狗打了一架。我和姜叔叔赶去的时候,她还在那掰着那狗的嘴,要逼它把花生还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淑妃捂嘴笑了起来,怜爱地看了看姜钰雪,笑道,“你也太馋了哈哈哈哈!小馋鬼!”
姜钰雪尴尬得鞋底板都快抠破了,只能苦着张脸求饶道:“呜呜呜……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别、别笑话我了……”
淑妃应景地往她面前放了碟花生,看着她羞得小脸通红,自己笑得更乐了。
接着,又转头对着低头喝茶的裴敛说道:“小裴来说一个?”
姜钰雪欲哭无泪:“怎么又逮着我薅?!”
她怯怯地往裴敛的脸看去,心求对方千万不要接茬。
只见一直沉默不语的裴敛突然偏头看向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尔后,转睛看了看这周围,抛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开口道:“她上次在你这喝醉后,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姜钰雪大叫起来,企图用声量盖过他的话。
紧接着一把抱住他,抬手捂住他的嘴,小声指责他:“上次不是说好了,把这事忘了吗!”
裴敛将她的手从嘴上掰下来,面无表情道:“我又没有要说这件事。”
“嗯?”姜钰雪疑惑地眨眨眼,接着就被他顺势揽进怀中坐下,听到他继续说道。
“她上次喝醉了,强行逼我看她走直线,不看就不让我安寝。结果自己摔得四仰八叉的,把圣上借我的寝殿搞得一团乱,让我好生下脸。”裴敛说着,朝淑妃看了看,说道,“所以,还请淑妃娘娘这次莫要给她碰酒了。”
淑妃捂嘴笑了笑,甩甩手应道:“好好好,上次是本宫不对,这次就喝茶,就喝茶。”
她说着,余光朝后院看了看,起身道:“本宫去拿个东西,很快就回来,你们继续聊。”-
转角处,淑妃进到后院,走进一个房间内。
她阖上门,转身对着坐在里头的李珣说道:“查到什么了?”
李珣把手里的东西扔在桌上,说道:“那个女人的尸体确实还在。”
闻言,淑妃不敢置信地吼道:“还在?!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很快,她又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压了压声量走到李珣身边,继续道:“然后呢?你烧了没有?”
“没有。”李珣回道。
“啧!”淑妃急得剁了一脚,焦灼道,“你怎么不烧了啊!”
李珣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的手臂说道:“端亲王守在里面!你没看到我手上的伤吗!”
淑妃瞳孔骤缩,自言自语道:“……那个男人竟然还能动?我当年分明也给他下了毒,他怎么没跟那个女人一样昏迷过去?”
“不知道,看着疯疯癫癫。”李珣坐回椅子上,抄起桌上的酒壶自己斟了一杯。
淑妃走到桌边,将那堆文书翻得散乱在桌上,问道:“那另一个呢,那个讨债鬼的尸体!你之前派人追杀了,结果尸体呢!”
“没找到!”李珣烦躁地吼了她,“我找到那个女人已经够折腾的了,怎么还有闲暇去找那个讨债的孬种!”
淑妃抓着他的衣领,追逼道:“那男人身上可是有跟你一模一样的胎记!一眼就看得出来的东西,被查到了怎么办!”
“你问我?”李珣一把推开她,骂道,“你当时要是不跟他乱搞,会有现在这档子破事?”
淑妃摔倒在地上,眼里满是不甘的怒火,吼道:“当时那老家伙都快死了!我若没有个种,不得去陪葬!我才不!”
“再说了,要不是我,能有你?!你都不知道投胎到哪个贱民家里去了!”
“你闭嘴!”李珣上前朝着她重重踹了一脚,骂道,“疯女人。”
他没趣地将手里的酒杯摔碎在地,看着地上的女人,冷眼说道:“反正他还没查出来,等查出来了……就跟你杀了你那好姐妹一样,也杀了他便是。”-
殿内,三人坐在桌前。姜钰雪跟杨玉舟面对面,两人说着以前的事情。
一旁裴敛一言不语地坐着,耳边是她与另一个人嬉闹的往事,有很多很新鲜的、他所不知道的她,脑子很想再多听一些,但心里却又闷闷的。
几人正聊着,李珣从后院进到屋内,说道:“到时间了,该走了玉舟。”
杨玉舟闻言站起身来,对着姜钰雪挥了挥手,说道:“雪儿,晚些再见。”
“嗯,再见。”姜钰雪也对着他挥了挥手。
裴敛看着日照,捋了捋坐得有些压着的袖摆,转头对着姜钰雪嘱咐道:“我也该走了,你在此好好陪着淑妃娘娘,待我回来。”
“嗯!”姜钰雪转过脸冲着他点点头,嘴里嚼着糕点,吃得脸颊一鼓一鼓的,桃色的小嘴上满是碎屑。
杨玉舟在一旁看着她那可爱的小脸,不禁怜爱地笑了笑。
裴敛听着他的笑声,转睛看了他一眼,尔后目光看回那张小脸上的桃唇,上前在那沾了碎屑的嘴角上亲了一口。
第68章 第68章 那可是别人的妻子
淡色的薄唇在嘴角轻轻一啄, 蜻蜓点水般,很快便分开了。
姜钰雪一愣, 嘴角上还残留着那羽毛一样轻飘飘的触感,纤长的睫毛扑朔着疑惑不解:“殿下……?”
裴敛用手擦了擦她那柔软的唇瓣,说道:“吃得满嘴都是,难怪要跟狗抢吃的。”
杨玉舟站在两人面前看见这一幕,浑身一滞,大脑一片空白。直至看到他的唇从那张小脸上离开,拇指触碰着那双唇, 愤怒的情绪才陡然唤醒过来:“……你!”
“你干嘛!”姜钰雪顶着张鼓鼓的小脸, 手上拿着两块糕点, 不满地看向他, “烦人,又说我。我自己擦!”
裴敛来回看了看她拿着糕点的两只手,蹙眉道:“你两只手都是吃的,哪来的手擦?”
姜钰雪一把将一只手上的糕点塞进他嘴里, 小手朝着他胸口一锤,反抗道:“我现在有了,还能给你一拳!”
“哎哟哎哟……”淑妃从后院走回来, 见到此情此景,捂着嘴坏笑道,“瞧瞧我看到什么了?闷葫芦开窍啦?”
“什么开窍?”姜钰雪闻声望去,见到淑妃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上出现一道扎眼的红,关切道, “娘娘,你的手怎么了?”
淑妃循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那是方才摔倒后擦伤的痕迹。她忙扯下袖口遮了遮, 说道:“方才路过那花丛时被几根带刺的花枝刮到了,已经上了药,只是现在丑了些,别看别看。”
裴敛将嘴里的糕点细细嚼完吞下,拿起一杯的茶喝了口。
实在是太甜了。
他拿起帕子将嘴擦干净,对着姜钰雪说道:“等我回来接你,莫要乱跑。”
姜钰雪听这几个字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嫌弃地摆摆手,赶道:“知道啦,你快走快走。”
被她这样赶,裴敛也未有不悦,只是暗暗抿了抿唇上的甜味,有礼地对着几人颔首行礼,转身离开了。
人走了,姜钰雪也懒得去看他。逮着机会就说教她,她才不看!
她回过身来,见面前的杨玉舟愣在原地,疑惑道:“杨哥哥?”
杨玉舟晃过神来,错愕地对上对方清澈的眼神,视线不自觉地落到方才她被吻过的地方,心里顿时紧得宛如窒息般慌乱。
一旁的李珣目光暗了暗,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尔后开口打断了那边的两人:“玉舟,走了。”
李珣的呼唤声传入耳中,将杨玉舟从思绪中拉扯出来。
他顿了顿,转头应道:“好的,三殿下。”
接着,又恢复到那温润如玉的模样,对着姜钰雪挥了挥手,说道:“那我先走了雪儿。”
姜钰雪乖巧地点点头,应道:“嗯,杨哥哥再见。”随即,目送杨玉舟离开-
李珣和杨玉舟走在大道上。
杨玉舟双眸失神地看着地面,脑海里还是方才两人亲吻的场景。
他自幼与这个邻家妹妹相识,看着她跟在自己身边长大,又目送她离开自己。
他的雪儿。
单纯的,圣洁的,不允亵渎的雪儿。
那日听闻她成亲时,还只是恍惚。
然而,在看到裴敛亲吻她的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她已经成亲了。
可是,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在看到对方那样自然地亲吻她的时候,脑子里想的竟然是……
他亲吻了她,那是不是也碰
椿?日?
过她其他地方了,做过更加亲密的、只有夫妻能做的事情……?
他越是这么想着,心口就越发的疼。
李珣走在旁边,余光觑见身旁人失落茫然的眼神,心里暗暗好笑。
“你喜欢她?”李珣忽然开口道。
杨玉舟晃过神来,反应过来他的话,慌乱地偏过头,没有回答。
李珣勾了勾嘴角,蹙眉指道:“那可是别人的妻子。”
他说着,抬手揽住他的肩,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悄声道:“不过嘛……你若在我这好好干,我也不是不能帮帮你。”-
裴敛来到宫中一座殿门前,见到自己等的人,迎面走了上去:“姜大人。”
见来人,姜甫一顿,忙作揖道:“殿下。”
裴敛颔首回礼,直奔主题:“我有事寻姜大人商讨,不知姜大人可方便?”
姜甫这会刚与其他同僚开完会,之后也无旁的事,遂应道:“自然。”
“那请姜大人随我来。”裴敛回道。
两人行至人烟稀少的小殿内,守在门口的洛十一见两人来了,侧身开门,唤道:“殿下。”
裴敛颔首,先让姜甫进去,尔后自己转头对洛十一道:“她在淑妃娘娘那陪着娘娘喝茶,你派个细心的去守着,莫要让她乱跑。”
姜甫进到里头,侧耳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一慌。
上回这两人还是吵着架回去的,现在看裴敛的态度,也不知是不是和好了。
他心里担忧,斟酌了半晌,还是开口道:“殿下……小女可是也来了?”
房门从外头阖上,裴敛走进屋内,回道:“来了,淑妃娘娘召她进宫来陪陪,现在人在娘娘那。我派了人守着,姜大人放心。”
姜甫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见状,裴敛想起前阵子在姜府的事情,轻咳一声,补充道:“王府中并无大碍,让姜大人劳神了。”
闻言,姜甫这才松了口气,忙着摇了摇头,笑着应声坐到了位置上,问道:“殿下今日找我,是有何事?”
裴敛从袖中掏出一把钥匙递到他面前,说道:“姜大人可是识得此物?”
姜甫看着桌上的钥匙,眉头微蹙。他抬眸看了眼裴敛,得到对方颔首同意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拿了起来,端详着。
钥匙的形状十分简单,只是看上去明显有些年岁了,握把上刻着的字甚至已经生了锈。
姜甫眯着眼看着上头的字,脑海里忽的闪过一丝记忆,双眸不禁睁开。
裴敛看着他的表情,知晓他大抵有了答案,追问道:“姜大人以为如何?”
姜甫放下钥匙,眸中情绪复杂:“敢问殿下……这东西,是如何有的?”
裴敛也不催他,回道:“是他死前交给我的。”-
姜钰雪独自与淑妃待在殿内吃着点心,她好奇地四处探了探,见到屏风上挂着的一件还未做完的刺绣外袍,问道:“娘娘,这个是什么呀?”
淑妃循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到那屏风上挂着的半片衣袖,说道:“那个啊,那个是本宫做的刺绣钩花。”
姜钰雪闻言一惊,“唰”地一下直起身来,叹道:“娘娘自己做的?!好厉害!”
淑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大方地接受她赞赏的眼神:“那是自然,这可是本宫独创的针法。”
独、独创的?!
姜钰雪惊叹地张了张嘴,看着那钩花的衣袖精致别样,心里很是喜欢。
这个若是做成小衣服给猫初初穿,那该多可爱呀……
她抿了抿唇,试探问道:“我、我可以学吗……?”
淑妃挑了挑眉,新奇道:“你要学来作甚?”
姜钰雪怕被笑幼稚,不敢说是要给小猫穿衣服,只能支支吾吾道:“……以后指不定用得上。”
见她这幅模样,淑妃当即笑出了声,戳了戳她肉肉软软的脸颊,说道:“这就在为你封正妃做准备啦?小贪猫。”
什么???
姜钰雪赶忙摆摆手,否认道:“才、才不是!”
看她这副慌张的模样,淑妃还嫌不够,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这针法还能一次勾出两层,里头那层可以用来藏一些调情的香料,保准你们晚上彻夜不眠。”
什么???
什么彻夜不眠???
熬夜不好!!!
姜钰雪捂着耳朵,往旁边躲了躲,可怜兮兮地辩解道:“没有……我没有……”
淑妃看把她逗成这可怜样,总算满足了,上前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高兴道:“好好好,不逗你了,我教你便是。”
闻言,姜钰雪松开捂住耳朵的手,睁眼眨巴道:“……真的?”
“嗯。”淑妃唤人拿来东西,说道,“我先教你钩个香囊吧。”
姜钰雪点了点,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
虽说香囊根本也不是她要做的东西,但只要能学会针法就行。
淑妃看着专心致志的小人儿,忽的问道:“你们两个平常吵不吵架呀?”
姜钰雪一边盯着手头的动作,一边回道:“吵,动不动就吵,难哄死了。”
“哦?难哄?”淑妃坏笑道,“你是吵不过吧?”
被戳中的姜钰雪后背一怔,好面子地努努嘴道:“才、才没有!”
淑妃看她气红的小脸,一眼便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说道:“我知道怎么吵赢他,你想不想学?”
吵架吵不赢的姜钰雪对此非常感兴趣,忙好奇道:“什么呀?”
淑妃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过来些。
姜钰雪点点头,乖乖地把耳朵凑了过来,听见她小声道:“亲他一口。”
闻言,姜钰雪惊得往后一仰,诧异道:“什么???”
亲他一口???
不行不行!
回头指不定要瞪她,说她又轻薄他骚扰他,可能还又要打她屁股了!
“不行不行!使不得使不得!”姜钰雪疯狂地摆摆手,一点都不敢认同。
两人正聊在兴头上,门外来了人传报:“世子侧妃,世子殿下来接您了。”
姜钰雪收了收东西,对着淑妃问道:“娘娘,我明日还能来吗?东西还没做好。”
宫中每日都闷得很,听见她自己要来,淑妃高兴地拍了拍手,应道:“好呀,那我唤人明日烤些别的点心来。你到时候可别说话不算话,我可是特地给你准备的。”
话落,她又冲着姜钰雪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笑道:“他若不给你来,你就亲他!”-
王府的夜晚开始有了蝉鸣。
姜钰雪窝在自己屋中,趴在榻上练着今天学的钩针。
大大小小的线团被小猫追逐地散落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她正专注着,忽的余光出现一只手压到了她的身侧,耳边响起了一道清冽的声音:“你怎么还不过来入寝?”
夜色已深,裴敛沐浴更衣后回到自己的寝室,候了足足两刻钟都不见姜钰雪进来,这才找了过来。
姜钰雪被他吓得一惊,猛的往里爬去,背靠着墙惊呼道:“吓、吓死我了!”
说罢,她看见那一小块钩得歪七八扭的小东西,羞赧地将它往身后藏了藏。
这个小举动可逃不过裴敛的眼睛。
他拧眉朝她藏在身后的位置看了眼,问道:“鬼鬼祟祟的,藏了什么?”
“没、没藏什么。”姜钰雪心虚道。
裴敛狐疑地看着她飘忽不定的目光,隐约觉得方才瞥过一瞬的那东西是在做什么,开口道:“在做东西?”
“没、没有……”姜钰雪别开视线,心虚得声音都发了颤。
见状,裴敛追问道:“做给谁的?”
姜钰雪不语。
裴敛
春鈤
心里不由觉得怪异,想起白日她同那个杨玉舟聊得笑容灿烂的模样,心下一紧,开口道:“……做给别人的?”
想学了以后给小猫做衣服的。
猫……猫可以算是“别人”吗?
姜钰雪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只能接着往后藏了藏,不应声。
此举落在裴敛眼里却属于是“默认”了。他心里陡然生出莫名的怒意,抬腿爬上榻,往她身后抓去。
姜钰雪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往另一边逃去,叫道:“你、你干嘛……!说不给看就不给看嘛!”
裴敛抓了个空,看着她逃开的背影,回道:“为什么不给看?那我问你话,你又不回我。”
说着,他整个人飞快地朝她追了过去,两手一撑,把她困在了双臂之间。
姜钰雪无处可逃,看着他盛气逼人地靠了过来,眼看就要发现她那蹩脚的钩花了,心里一慌,撅起嘴朝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第69章 第69章 你刚才亲我是什么意思
脸上猝不及防地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裴敛浑身一滞,抢东西的手也凝固在半空一动不动。
纤长的眼睫在烛光下镀出一层深褐色的光, 他顿挫着眨了眨眼,视线摇晃着飘向一旁那张雪白的小脸。
只见对方睁着双清澈的眸子,抵在他身前的手在他心口戳了戳,娇声道:“我们睡觉了……好不好?”
那双眼睛像是有什么妖力,将裴敛的心牢牢抓住,俘得他的视线一直追着她跑,鬼使神差地顺着她的话应道:“……好。”
很快, 他将刚才她藏东西的事情抛之脑后, 抬手挥灭烛火, 说道:“就在你屋里睡吧。”
姜钰雪看了看自己榻上的东西, 指了指那个粉色的小棉枕,说道:“可是我屋里只有一个枕头。”
话落,床板吱呀一声,一只大掌按在她的腰上, 将她整个人环抱住,带着她倒在榻。
“一个就够了。”
裴敛双手抱住她,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 自己把脸靠在她的额头处,将她困在怀中:“就这样睡。”
温热的气息包裹在姜钰雪的周身,她抬手推了推他,抱怨道:“可是这样热……!”
然而,对方并未理会她的反抗, 反而抓住她挣扎的手,将其放到他的腰上,尔后环抱的双手再度收紧, 让两人的上身紧紧贴在一块。
得,这下更热了。
姜钰雪又再挣扎了几下,见对方沉默不语,全然没有放开的意思,甚至有抱得更紧的势头,她只好作罢,乖乖地靠在他怀里睡了。
屋内的窸窣声响消失,陷入一片沉寂。
片刻后,裴敛忽然开口:“你方才亲我……是什么意思?”
“嗯?”姜钰雪本来都开始犯困了,忽然被对方贴得这么近说话,猛的又被唤了起来,一头雾水道,“什、什么什么意思?”
怎知,她都没明白过来情况,对方竟不满地将脑袋往下一埋,朝她颈窝里钻了钻,不让她睡,逼问到:“你别装傻,回答我。”
谁装傻了?
她是真……不对,她是困了!
姜钰雪强撑起沉重的眼皮,随口回道:“没、没有什么意思啊。”
总不可能告诉他她想趁机逃过他的“追查”吧。
她刚说完,裴敛又一脸不信地追问道:“那你为何亲我?”
“我……”姜钰雪实在是困,本来好不容易习惯了他热乎乎的体温,正准备睡呢。结果,这睡也不让她安稳地睡,回话又不让她随便回,干脆怒怒道:“我看你好看亲你还不行吗?”
她愤愤推了他一把,在他的禁锢中转过身背对着他,吼道:“那我以后不亲了!可以了叭!”
裴敛怔了怔,看着她滑落的青丝后露出的雪白后颈,喉结滚动。他压低了语气,缓缓凑上前用鼻尖蹭了蹭,说道:“我没有说不行……”
他按住她的上臂将她转了回来,把脸往她面前一凑,看着她说道:“那你……再看我一次。”
他话语说得轻柔,方才追问时逼人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
姜钰雪听在耳中,一瞬间竟觉得他好像在祈求她,不禁让她的视线在他的脸上描着。
白皙的皮肤,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下一对淡色的薄唇,俊美的、清冷的,分明看上去很有距离感,却被锁骨上那颗红色的痣给点缀得美艳。
姜钰雪不觉间看得入迷,在这一声声温柔的话语中,两对唇瓣悄无声息地靠近,就连姜钰雪自己都没有发现。
直到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唇珠上,她才晃过神来,抬手对着面前近得占满视野的俊脸一推,转过身去心虚道:“不、不看了……!今天不看了,要睡觉了!睡觉……睡觉!”
裴敛摸了摸自己被她推开的脸,并未多说什么。他早已习惯被她拒绝,遂拉过被子在她身上盖好,手滑过她的腰肢,从后面抱着她,安稳地睡了。
另一面,姜钰雪小手按在自己心头,感受着自己扑通扑通跳着的心。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刚才是想……想亲他吗?!
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气息,生怕被身后的人发现自己此时的状态,脑海里还是刚才对方那张美艳动人的脸。
小脸越想越烫,烫得姜钰雪忍不住捂住了脸。
今晚……今晚也太热了……!-
姜钰雪这一觉睡得很是心惊胆战,连很少做梦的她都做了一整夜的梦。
她梦见王府的晚膳中突然多了好多好吃的,其中有一道肉丸子深得她喜欢。
她拿起一颗小丸子正要吃呢,那丸子竟然“嘭”地一下变成了小小的裴敛,她吓一跳,想要扔掉,却被对方追着问她为什么亲他。
可她还是贪吃的很,一颗不行就两颗,结果每拿起一颗就变出一个小裴敛,最后身边围了一大群小裴敛,垒成了一堵又高又厚的大裴敛,齐声逼问道:“你——为——什——么——亲——我——”
然后她就吓醒了。
呜呜呜……实在是太可怕了……
姜钰雪抽了抽鼻子,可怜地从睡梦中惊醒,睁眼发现自己正“大大”地独自睡在榻上,身旁的人已经不在。
还好还好……人已经走了,现在若是见着他,她就会想起那个奇怪的梦,总觉得有股莫名的尴尬。
她正想着,没想到对方竟就跟听到了她的心声,从屏风外走了进来:“醒了?”
姜钰雪吓得一头埋进被子里,下意识捂住了脸。
裴敛早已习惯她这莫名其妙的一惊一乍,只当她是赖床不愿起来,继续道:“我今日要出府,不一定能在入寝前回来。你在府中自行安排,不必等我。”
闻言,原本猫在被子里的姜钰雪冒出头来,说道:“我今日也要出去。”
裴敛走上前来,将她睡乱的头发理好,问道:“又要回姜府吗?”
姜钰雪摇摇头:“昨日同淑妃娘娘约好了,今日也去的。她还说会特地准备呢,不能食言。”
裴敛今日出门,也是昨日同姜甫约好了。
他昨日在小殿内将那把钥匙递给了对方,没想到竟真的借此到了线索。
两人便约好了今日一并去到现场看看,只是此事牵扯过多,裴敛便暂未告诉姜钰雪。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姜钰雪今日竟也要出门,好在只是去淑妃那,左右也不会出什么事,只需将洛十一留给她便行了。
想罢,裴敛嘱咐道:“那我将洛十一留给你,你将他带在身边,有什么事便找他处理。”
“路上当心些。”
姜钰雪乖巧地点点头,两人就这么分开了-
京城外的小山上坐落了一个无人的村庄,高高的杂草穿破茅草屋的屋顶,在这艳阳下肆意生长。
繁茂的草地忽的踩上一只黑色的靴子,窸窣一声,白色的衣摆随着清风飘荡。
裴敛行至村庄的入口,见到了等候在此的姜甫。
见来人,姜甫上去
春鈤
行了个礼,唤道:“殿下。”
裴敛摇摇头,示意他无需多礼:“让姜大人久等了,还请姜大人带路吧。”
姜甫点头应下,一边在带路,一边说道:“此处是我和葛承以前读书的地方,后来葛府的人过来接他,顺带给村里的人发了点钱。整个村的人便也揣着这钱搬了迁,后来就这里这么空着了。”
裴敛看着四周破破烂烂的房屋,脑海内浮现出往昔这里的主人在此生活的场景,忽的开口道:“姜大人觉得……葛大人是如何一个人呢?”
闻言,姜甫顿了顿,眸中流出一片伤感,摇头叹道:“我和他不对付,他太心高气傲了,什么都爱争爱抢的。当时,老师提点我上到这个位置时,我曾问过老师为何选我,而不选他。老师是这么说的。”
“此人虽得天下华贵,却心无大义,加之心高气傲,恐难体恤常人之苦,易为达目标而走上歪路。”
“欲速则不达,不达则失措,失措则生孽,生孽则自毁。”
“现在看来……哎……”
两人说着,不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
姜甫指着一棵老树,说道:“殿下,正是此处。”
高耸的老树枝繁叶茂,粗壮的枝干被大片绿叶所点缀着,在这灼人的日光下往地上投下了一片阴凉。
裴敛看着这棵树,疑惑道:“这里如何用钥匙?”
“并非此树本身。”姜甫指了指地上,说道,“埋在了下面。”
接着,姜甫从包裹中掏出一把铲子挖了起来。
老树盘根错节,深深地扎进土中。姜甫在这粗壮的根系下挖了好一会儿,随着铿锵一声沉沉的声响,终于挖到了想要的东西。
“没想到竟然埋得有这么深。”他拿起东西,拍了拍上面的土,露出了一个老旧的木匣子,递给了裴敛,“殿下,就是这个。”
裴敛接过木匣子观察了会,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木匣子,若不是上头有一个锁,还以为是随地扔的一个破烂。
“这个木匣子是什么来头?”裴敛问道。
姜甫拍了拍衣袍上的土,回道:“是我同他小时候一起埋在此处的。当时,我们两人每次考堂都要比谁赢,输的那个便要在这个匣子里放进自己的秘密。”
“后来,我们都搬走了,此事便也忘了。而我的那钥匙……我也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去了。”
裴敛听着,看着手头的匣子,思忖片刻,从袖中拿出那把钥匙,连带着匣子一并递了回去:“既然如此,便由姜大人打开吧。”
闻言,姜甫一愣,见裴敛又往他这边推了推,这才接过那匣子。
钥匙扣进锁内,轻轻转动,“咔哒”一声便解开了。
姜甫打开匣子,本以为是空空的一片,未料,入眼竟是厚厚的好几册文书。这些文书看上去新旧程度不同,但绝对不会是他们之前离开村庄时放进去的,更像是后来陆陆续续锁进来的东西。
“殿下……这……”姜甫拿出其中一本文书递给了裴敛,示意道,“请……殿下先过目。”
裴敛接过那册文书,翻开前几页,上面写满了这几年来世家大族在葛承这做的买卖,有买官的,有买命的,有走.私的……任一件挑出来,都足矣治罪。
裴敛看着这些东西,不免震惊:“他竟然将这些东西都藏在了这……官府查的那些,竟只是冰山一角。”
他翻看着,忽的视线落在一行文字上,手指随之指在了那行字上面,怔怔道:“……淑妃娘娘?”-
姜钰雪在淑妃这钩了好一下午,总算是完工了。虽然还是有些歪七八扭的,但这小香囊袋子竟给她钩得真像那么一回事。
“娘娘,我做好啦!”姜钰雪两手往头顶一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淑妃拿过她的香囊袋翻看了几下,夸赞道:“做得挺好的呀。”
“嘿嘿嘿嘿。”姜钰雪被这么一夸,整个人高兴得捂住脸傻笑了起来。
淑妃面上还是那副豪迈的笑脸,嘴里继续将对方夸出了花,手上则将那内里双层袋的边缘线勾了勾,勾出了道口子,往里头塞了点东西,尔后飞快得把那香囊复原了去。
她将东西交回姜钰雪手中,冲着她抛了个眼神,说道:“来,回去送给你那个世子殿下,保准他喜欢。”
闻言,姜钰雪一惊,急忙反驳道:“才不是做给他的!这个就是练手的,回头就扔掉!”
“哎哟,这可是好东西。”淑妃摆手哄道,“你要是扔了,说不定他还不高兴了,等会冷着脸问你为什么不送给他。”
姜钰雪听着这话,不禁扁扁嘴,感觉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毕竟他最近总是怪怪的,自己无意间的一举一动都能激怒他,实在是越来越不懂他的脾气了。
姜钰雪努努嘴:“那……那我就不扔了。”她选择偷偷藏起来!
两人又再聊了会,淑妃称道有事要离席片刻,让姜钰雪自行在她的花园中逛逛。
夏日的花多是灿烂鲜艳的,上次她在外头看时便已经觉得那些花很是好看了,没想到进了这花园里头更是被美得眼花缭乱。
她正看得入迷,身后忽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雪儿?”
闻言,姜钰雪循声回望,入眼便是杨玉舟那张温润如玉的笑脸。
“杨哥哥!”姜钰雪看着他温和的笑容,心里一下暖呼呼的。
“雪儿今日怎的也来了?”杨玉舟款步行至她身侧,朝着四周望了一圈,问道,“你自己来的?”
“嗯。”姜钰雪点点头,应道,“今日我自己进宫的,殿下没同我一起来。”
“这样……”杨玉雪点点头,听见她提起那个人,眸光倏地一暗,开口道,“雪儿……在王府过得还好吗?”
“王府?”姜钰雪眨了眨眼,思索了片刻,说道,“最近挺好的。”
闻言,杨玉舟顿了顿,试探道:“……那世子殿下待你可好?”
对方的话语被蝉鸣淹没,姜钰雪听得不大真切,脱口道:“……嗯?”
见她投来疑惑的目光,杨玉舟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辩驳道:“我的意思是……我见你们两人,看上去好像关系挺好的,便多问你几句。毕竟这么久不见了,你近况如何,我也想知晓一些。”
姜钰雪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表现得这般拘谨,心里一时有些不大好意思。
以前两人可是无话不说的玩伴,难道是在重逢后她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大好,让他觉得自己疏远他了?
不过,她有一件同裴敛相关的事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主要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现在有这个哥哥在,她恰好也可以说出来,提前验验旁人会有的反应。
她想着,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后,小步往他面前靠近了些,说道:“杨哥哥,其实他……半年后是要与我和离的。”
“什么?!”杨玉舟震惊地脱口而出。
和离?!
他要同雪儿……和离?!
姜钰雪被他这反应吓得一哆嗦,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眨眨眼,说道:“让杨哥哥吓着了,不好意思……不过,此事是他前阵子亲口同我说的,千真万确。”
“他说的?!”杨玉舟更震惊了。
他自己也是个男人,他不可能看错,那个世子分明就喜欢她,怎会要和离呢?
莫不是……莫不是有了其他想娶的人?
那雪儿怎么办?!
雪儿她……!
他说着,一个阴暗又让他着魔的想法陡然窜进他的脑海中。
“那雪儿……你会和他和离吗?”杨玉舟静静地问道。
姜钰雪转睛想了想。
这门婚事本也是赐婚得来的,若他不想,那便和离了,对两人都好。
夏风拂过繁茂的枝叶,凑出窸窣的声响。两人在这阵阵风声中说着话,未觉察到此时的转角处忽的停落了一角白色的衣袍。黑色的长靴似是顿住,踩在那鹅卵石铺成的路上,一动不动。
那人看到那道娇小的身影与对面的男子走得极近,不禁眉心一蹙,随即便听到她说道:“嗯,我会和他和离的。”
第70章 第70章 报复她,强吻她
夏风吹得枝叶窸窣。
听见姜钰雪的话, 杨玉舟的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冲动。
他一把牵起她的手,急切问道:“那待你和离, 我们能否、”
他话未说完,随着路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姜钰雪面前。
裴敛抓住他牵着姜钰雪的手,强硬地将其从上面掰了下来,怒目对视道
𝑪𝑹
:“杨公子,你在对别人的妻子做什么?”
说着话的两人均是一怔。
姜钰雪整个人被罩在他高大的身影下,抬眸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唤道:“殿下……?”
裴敛没有回应她, 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一分一毫都不愿让她被对方看见。
修长的五指紧紧环在她的手腕上,雪白的肌肤一下就被压出了红痕。
她手不禁往后一挣,这个举动却是无意间刺激到了对方。
裴敛眉心一蹙,使了更大的力气将她往回拉, 生气着回首警视道:“不准动。”
姜钰雪对上他的视线,被他瞪得浑身一怔。
一旁的杨玉舟瞥见那被抓红的手腕,面上温润的表情瞬间消散, 怒斥道:“你不要这样对她!”
闻言,裴敛回身看向他,眼神冷漠如霜:“我如何对她,与杨公子何干?杨公子不觉得自己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些?”
“你弄疼她了。”杨玉舟压着怒火,双手在袖下攥拳, 尽可能地保留着风度,反驳道,“雪儿最不喜欢这般粗暴的人, 我只觉得你一点都不珍惜她。”
裴敛的脑子本就乱得很,心里也难受得发疼发酸,听见“不喜欢”这赤裸裸的几个字,强撑的理智顿时纵起一把火,沉着脸朝他走去。
姜钰雪见情况不对,忙上前抱住他的手臂拦道:“殿下……!”
裴敛脚下一顿,回头看向她。
姜钰雪方才是被他吓到了,他看上去好生气,但是从他的眼神里却又觉察到了他的难过。
他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擅自把他要和离的事告诉了别人,所以生气了吗……?
见他的情绪愈加不稳定,她拉着他的手好声哄道:“殿下,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裴敛对上她害怕又担忧的眼神,心头一紧,强压着情绪下意识想去安抚她。
只是那双眼眸仅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又离开了他,朝其他人看去。
“雪儿!”杨玉舟看着姜钰雪面上的惧色,心中焦灼不已,“你不能跟他回去!”
他最了解她的,她定是吓坏了。
旁人皆说这世子性情凉薄,没什么人味。今日看来,果真如此。
他现在在外头都敢这般粗暴地对待她,等将她带回府后岂不是更叫人不敢想。
但姜钰雪只是冲着杨玉舟摇了摇头,用眼神劝着他莫要担心。
裴敛夹在两人中间,看着他们眉目传情的模样,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坏人,是那个破坏他们大好时光的恶人。
强烈的嫉妒嚼食着他渗血的心,他不想再留在此地,不想看到她与那个人有任何接触,强势地抓起姜钰雪的手腕便拽着她离开。
“你……!”杨玉舟见他头也不回地将人拽走,抬脚便要追上去,却是被回过头的姜钰雪摆手劝退。
他读出她眼中近乎请求的眼神,脚下一顿,未敢再追上去。
两人逐渐走远,消失在了远处。
杨玉舟独留在原地,心里回想起对方粗暴对待她的模样,恨得攥紧掌心-
雪白的手腕被大掌拽起,手臂纤细,在地上留下娇小的影子。
姜钰雪被他拽着往马车停靠的地方走去,手腕被他攥得通红,肿得比方才还要厉害。
但她也不敢挣扎,不敢喊疼,只能在这拖拽下小跑着跟上他飞快的步子。
在这无人的街道上,两人之间只留下她跑得轻喘的动静。
他们一路上没有说话,直到姜钰雪被他扔上了马车,才得以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喘息片刻。
车门重重地关上,车轮压过路面,驶出了宫门。
片刻后,车厢内除了车轮滚动的声音外,再无旁的动静。
姜钰雪偏头看向坐在身旁的裴敛。
他身上的戾气已经收起了大半,眉头紧紧拧着,双眸没有焦距地看向前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然而,那温热的大掌却依旧紧紧牵着她,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一寸也不分离。
姜钰雪看着他,空着的手不禁攥住自己的裙摆。
他这是怎么了……
真的很介意她把那件事告诉别人吗?
那她道个歉,能不能让他消气?
她暗暗深吸了口,鼓起勇气看向他,开口道:“殿下,我、”
“我不同意!”未待她将话完,裴敛便重重打断了她。
墨色的双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姜钰雪被他吓得一颤,慌乱地辩解道:“可是,我、”
“我说了我不同意!”裴敛本来压下去的情绪又被点燃,他将姜钰雪拉到面前,死死攥紧她的手,重重说道,“我不会同意和离的。姜钰雪……你休想!“
姜钰雪一愣。
他在说什么啊……
不同意和离?
可他之前分明说过打算之后和她和离的。
姜钰雪听着他说的这些话,意识到他许是误会了什么,遂开口解释道:“其实,我和杨哥哥他、”
“你又提他……!”裴敛再度打断她。
他实在是不愿意听见这几个字。
只是这短短的几个字,便像是冰锥、像是铁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捅进了他的心口,让他的血流干。
他痛苦地追问,无措地看着她:“我站在你跟前时,你在看他,我同你说话时,你在提他。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就我们两个人!”
他实在不明白。
他跟她呆在一起的时候,满脑子只会有她。眼睛追着她,话语中关心她,连没有呆在一起的时候心里也会想她。
然而为什么,为什么同样都是他同她,却会出现第三个人?
裴敛两手抓住她的肩膀,颤声着问出了最不想问的,却又最想问的问题:“如果我今天不在那,你是不是连和离后的事都和他想好了?”
姜钰雪被他逼迫着看向他,看见他紧紧盯着她的双眼微微泛红,瞳孔中映照的自己被淹没在他翻涌的情绪里。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慌乱、恼怒、不甘、无措,这些不可能会出现在他面上的情绪,竟然在此时此刻一齐爆发了出来。
她的身体被他骇人的气势给吓着,但心里更多的是心疼他。
要解释清楚……要跟他解释清楚才行……!
然而,她这般斟酌的举动在裴敛看来却是在回避、在犹豫、在想着如何骗他。
他刺痛的心宛如被悬挂在那绞刑台上,底下空荡荡的,实则沉得将要坠落。悬挂的线细得肉眼都看不见,绞在他心口生疼,磨在那刀锋上让他发慌。
“你回答我。”裴敛摇晃着她的肩膀追问着,双眸紧逼着她的视线不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我……”
他看见紧闭了许久的唇终于说了话,随即对他说道,“我和杨哥哥他、”
悬着的线在脑海中“啪”地断了。
裴敛没了理智,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地吻了上去。
车厢内的气息陡然变得混乱。
姜钰雪一脸震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被迫接受他粗暴的亲吻。两片唇瓣被他闯入的舌头撬开,在一片湿润的柔软中猛烈地吮吻着。
沉重的喘息、受不住的呜咽、衣服拉扯的窸窣声揉在一起,把本就燥热的空气搅得浑浊一片。
姜钰雪双手撑在座上,整个人被她吻得往后仰去。
车轮轧过路上的石子,将她悬空震起。
春鈤
她找不到重心,双臂一软,一下被他按倒在座上。
裴敛用力掐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弹,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
他报复地掠夺着她,堵住她的嘴,咬住她的唇,让她再也说不出那三个字。
唇舌交缠发出的水声不断刺激着他,嘴里柔软黏腻的触感在他心上浇灌毒.液,让他疯狂地上瘾。
想把她吃干抹净,想把她弄得一塌糊涂。
他想了很久了,他想要这么做想了很久了。
不想再忍了,不想再装了。
他不想当那个第三者……不想看见她被人抢走,被人触碰。
他要告诉她……
他想要告诉她……!
沉重的气息紧紧压着身下的人,随着一声急促的喟叹,粗暴的亲吻骤然停下,交缠的双唇拉出了水光的黏丝,溢得嘴角满是津液。
裴敛喘着粗气,看着身下被他吻得瘫软的人,开口道:“姜钰雪……我喜欢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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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71章 关起来亲
姜钰雪躺在座上, 听着两人交错的喘息声,脑子里空白一片。
听见他的话, 她眉头微蹙,怔怔道:“什、什么……?”
裴敛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压了压气息,说道:“你听不懂吗?我说我喜欢你。”
修长的手指在她白皙的面上触碰着,看上去摸得温柔,但姜钰雪却感受到了那掌心对她的禁锢。
她被迫看向他的眼睛,看到他眼中那个被吻得目光迷离的自己, 看到他抚摸着自己的手在她的唇瓣上用力揉了揉, 伸了进去。
“听不懂?”裴敛用拇指搅弄着她的舌, 看着她怔怔望向自己没有一点反应, 低头又吻了上去。
炙热的吻再度袭来,姜钰雪瘫软得抬不起手,只能闭上眼接受着他的夺取,脑子里逐渐意识到他话语里的意思。
他刚才说他喜欢她……
然后现在……现在在亲她。
脑海里想起之前的各种事情。
他追问她两人的关系, 与他确认两人是不是最好的,说她拈花惹草去见其他男人。
之前的一切异常都在这一瞬串了起来。
所以他的那个喜欢……他的那个喜欢是……?!
双唇再度分离,裴敛睁开双眼, 喘息着看向身下的人,见她眸中的恍然,沉声道:“现在听懂了?”
他支起身上俯视她,青丝垂落在她心口,顺着曲线滑落在座上。
“姜钰雪, 我喜欢你。”裴敛深深地看着她,抬手摸着她的脸颊,“我会想看着你, 想触碰你,想拥抱你,想亲吻你,”
抚在对方脸上的手不停地往下,滑过她的颈间,描过她的锁骨,往下用食指勾起她衣服的系带,沉声道:“我还想对你做更过分的事情,这就是我的喜欢,你听懂了吗?”
马车驶进王府,停靠在门前。
裴敛看着姜钰雪震惊又无措的脸,俯身在她心口柔软的地方落下了一个吻,转身下了车。
他冲着一旁待命的侍从说道:“叫几个侍女送她回院子,你们好好盯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院子半步。”
说罢,他敛起了面上的神情,好似方才一切激烈的情绪都从未发生过一样,面无表情地朝书房去了-
夜幕落下,书房内烛火通明,裴敛坐在桌案边翻看着今日从那匣子里拿出来的东西。
依照那册子里记载的事情,加上葛承死前所提及的“皇子”,符合这些情况的只有淑妃一人。
而淑妃在他这所做的也不过两件事,均是托其带一些药材给她。
而这些药材里,一部分是保胎用的,一部分暂且不明。
保胎药的事情与其怀三皇子是同一年,并未有什么不妥。宫中的嫔妃们好不容易怀上龙种,定是会为了能生下来而耗费心思。
那是另外那味药有问题……?
暂时没有头绪。
裴敛揉了揉眉心,看了眼盛满蜡水的烛台,耳边无比寂静。
又开始想她了。
他沉沉地叹了声气,转身唤人备水沐浴了-
寝屋内,姜钰雪坐在榻上,手里抱着那粉色的小棉枕靠在床头的架子边发呆,脑海中还回荡着裴敛说的那些话。
他说他喜欢她……
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人一起上山时?她偷偷给他下.药那次?还是再往前一些……?
但是又是为什么?他喜欢她什么呀……
而且……她好像也没有讨厌或者恶心的感觉。
震惊之余,只有种莫名的恍然大悟。
很奇怪。
第一次这样,不会害怕和讨厌喜欢自己的男子。
她又是为什么呢……?
夜晚渐渐地深了,虫鸣蛙叫,姜钰雪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慢慢地闭上眼,全然没听见房门打开又阖上的声响。
她在清醒与睡去的边界打着盹,头一下一下地点着,直到不知是第几次点头,沉重的眼皮一眨,面前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你坐在这做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姜钰雪猛的清醒过来,坐直了身子抬起头去看。
逐渐清晰的视线中,裴敛正狐疑地打量着她,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
“殿、殿下……”姜钰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回道,“我在等殿下呢。”
“等我?”裴敛细细地看着她眼里的情绪,虽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那些害怕,但比起往常还是多了些小心翼翼。
“嗯。”姜钰雪点点头,“本来想去殿下院子里找你的,但是他们说……说你不让我出去。”
裴敛看着她低垂着头,抬眸用一副无辜可怜的表情看向自己,心里顿时立起屏障。
“你找我做什么?”他质问道,“我不会让你出去的,你休想去见他。”
姜钰雪抱紧怀里的棉枕,解释道:“我没有要去见、”
她本想说出那三个字,但想起今日在车内对方那般激烈的反应,倏地止住,只说道:“我是因为殿下之前说要一起睡,我才去找殿下的。但是,殿下不让我出去,所以我就一直在这等着了……”
闻言,裴敛蹙眉看着她紧张得攥紧棉枕的手,朝她逼近:“等我?一起睡?”
他停在她面前,双手撑在她大腿两侧,弯身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到底懂没懂?我说了,我会对你做很过分的事情,你不害怕吗?”
两人离得极近,姜钰雪回视他直勾勾的眼神,心里莫名紧张。
白皙的玉足悬在半空中,被他修长的双腿堵在中间,她轻轻吸了口气,回道:“不、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裴敛看着她眸中的闪烁,心里对她的报复心又再燃起。
都紧张成这样了,哪有什么不怕的?
又在骗他。
他抬手将她推倒在榻上,双膝跟着爬了上去,解开自己衣袍的系带脱了下来,低头看向她:“不知道?那就试试看。”
衣袍从他宽大的肩膀滑落,露出其下精壮的肌肉。
姜钰雪看着他俯身接近自己,按住她的肩膀将脸埋进她的颈窝。
沉重的喘息从她的颈窝传出来,混乱的吻不断落在那雪白的肌肤上,吮吻着、啃咬着、舔舐着,在那白雪上留了一片深深浅浅的痕迹。
姜钰雪被他弄得忍不住嘤声叫唤,脚尖绷直了又蜷缩,虚空蹬着脚。
她并没有多想推开他,只是有股很陌生的感觉刺激着她,耳边听着对方沉重的喘息和唇舌搅弄出的水声,有点想逃,又还想要。
她也同样气息不稳,缓缓伸出无力的双臂想去抱住他,手臂上却是忽的被对方的大掌一掐,用力地将她固在榻上,尔后眼睁睁看着他一头埋进自己的怀中,粗暴地动着。
娇小的人
春鈤
儿被箍得缩成了一团,在对方强迫的索取中被蹭得上身左摇右摆的,怀里的温软也随之变形晃动,嘴里受不住地呜咽了起来。
面颊淹没在一片深深的温软中,浓浓的香气冲进裴敛的鼻腔。他听着她剧烈的心跳,心里生出极大的满足感。
他抬起头来,找寻着她的唇瓣迫切地吻了上去,将自己的唇舌塞进她口中,要得不够便逼迫她张开嘴,吻得不够黏便搅弄她的舌。
直至他忽的发现了不对,发现自己的脸颊被那双小手捧了起来,红肿的桃唇不熟练地回吻着他。
裴敛浑身一滞,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双眸阖起,感受着她的唇主动地与他交缠。
他心头一颤,心中坚硬的愤懑陡然开始溶解,双眸逐渐阖起将要沉浸。
就在此时,他又再想起她先前对自己的哄骗,猛的偏过头躲开她的吻,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掰了下来,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姜钰雪喘着气,双手被他箍在榻上,身上的里衣被蹭得凌乱地敞开。
她疑惑地看着他责问的眼神,回道:“我、我没有讨厌……我就试试看……”
裴敛看着她被他弄得红肿的唇不停张合着,心中的躁动叫嚣不已。他猛的起身坐到一旁,同她拉开距离。
“殿下……?”姜钰雪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得一愣,缓缓支起身来看向他的背影。
裴敛垂眸看着自己赤裸的上身,回想着自己方才做的事情,脑海里陡然浮现出白日那人对自己的斥责。
她最不喜欢这样粗暴的人。
他现在就是。
“殿下……?”
身后传来小人儿的声音,裴敛回过头去,看见她将榻让出了一边,拍了拍,说道:“……睡觉吗?很晚了。”
裴敛看着她面上如常的神色,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沉默着回身抱住她,带着她倒在了榻上。
“你怕我吗?”裴敛低声问道。
姜钰雪被他抱得极紧,脸贴在他结实的肌肉上,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
“不怕。”姜钰雪回道。
裴敛想问那个问题,但此时的他已经无法承受她直白的拒绝,转而问道:“那还有别的吗?”
姜钰雪想了想,回道:“没有了。”
她见他情绪逐渐恢复稳定,心里想着是时候把今天的误会说清楚了,遂开口道:“殿下,我想和你说清楚,就是我和他其实、”
“我现在不想听。”裴敛打断道。
“可是、”
“你再说我就舔你,把你舔得嗓子喊哑了说不出话来。”
姜钰雪倏地收了声。
虽然她不知道他具体说的是什么,但总觉得好像是很严重的警告……
“睡吧。”裴敛拉过被子给她盖好来,拍着她的背轻哄着她。
夏夜蝉鸣,怀里的人很快便睡着了。
裴敛看着怀里人熟睡的面庞,将手伸进了角落的小毯子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香囊。
他看着那钩得稚嫩的针线,眸光暗了暗,自言自语道:“你休想给他,这是我的。”
第72章 第72章 好像是喜欢
之后的几日里, 裴敛依着葛承留下来的那些文书,派人分批对着上面的名单进行查捕。他每日天不亮便起来, 夜深人静了才回来。
每每歇下来时,脑海里便会想起被关在院子里的那个小人儿。想知道她今日都做了什么,有没有在怨他,有没有在耍脾气。每次这么想时,回过神来又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对方的床榻前,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熟睡的脸。
他回来时大多都是深夜,因着怕吵醒她, 也不敢上去, 只是在她额头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摸了摸怀里偷偷藏着的那个香囊, 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内睡了。
就这么一连过去了好几日,总算是将手头那些要紧的事情都安排了,抽出时间找来刘易问问淑妃的事。
“你小子叫我作甚?”刘易走进他的书房,看到他面上疲惫的神色, 诧异道,“哎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忙成这幅样子?脸色都差了。”
裴敛冲着他颔首问好,回道:“恐怕这几日忙碌了些, 虽觉身子不大舒服,但我自己倒没看出什么问题。”
他这几日确实是觉得身体有些异样,头昏沉沉的,经常伴随着意识模糊和胸闷的现象,偶尔夜间还有盗汗和短暂的发热。
本怀疑是不是中暑或者燥寒, 但自己给自己诊脉时却又没诊出什么。
裴敛给刘易斟了杯茶,抬手递了过去。
刘易接过杯子,余光瞥见他袖口处露出的一节手臂, 疑惑道:“你手什么回事?”
闻言,裴敛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白皙的手腕上出现了几个灰黑色的斑痕,有的像墨水晕染在水中,有的像笔尖细细点在纸上。
这些痕迹在白日醒来时还没有的……
裴敛眉心一蹙,尔后一阵强烈的剧痛席卷全身,面前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他顿觉头脑一沉,身子脱力倒下,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砚初?!”刘易飞快地伸手将他接住。
水杯摔碎在地上,砸出扎耳的声响。洛十一闻声往屋内探去,见到此情此景,连忙进到屋内唤道:“殿下?!”
刘易将裴敛放到椅子上,拉开他的袖摆,看见上面斑驳的痕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烫,烫得厉害。
是突然烧起来的吗?
“跟亲王当年一样……”他严肃的蹙起眉,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荡然无存,转头对着洛十一命道,“你过来帮忙,把他抬到榻上。”
两人合力将人带回寝屋。整个过程中,裴敛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身体烫得吓人,感觉再烧能将他的脑子给烧融了。
“你去叫府里的医师带着针过来,”刘易冲着一旁一脸焦灼的洛十一嘱咐道,“五十九针细针,十二针粗针,给他扎针排毒。煮药的灶子先烧起来,听我指示熬药。”
刘易唤人备来凉水,替他将外衣脱去打算给他用湿巾降温。岂料,就在撩起他里头的中衣时,一个小东西从他内衬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刘易看向那掉出来的东西,拧眉疑惑道:“什么丑东西?”
他拾起那个东西,在眼前来回翻了翻,迟疑道:“……香囊?”
是那个小姑娘送的……?
只是个香囊。
他想着,正想将它放回去,忽的鼻尖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那气味很奇特,香中带了一点点的刺鼻,闻到的一瞬会让脑子倏地刺痛一番。
刘易警惕地将那香囊打开,只见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眉头一拧,发现那蹩脚的钩针一处出现了一个开口,便将手指一勾,里头的夹层露了出来,那怪异的味道陡然从这个口子里散开。
“慢着。”刘易将本要离开的洛十一喊住,看着那藏了毒粉的香囊,说道,“你把侧妃叫到隔壁书房,我有话要问她。”
-
姜钰雪在院中拿着根鸡毛绳子逗猫。
这几日她一直都被关在自己的院中,小猫陪着她吃饭睡觉。
只有到很晚很晚的时候,她隐隐会觉得有人在她睡着时进来过,但也只是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便离开了。
姜钰雪想都不用想,心里觉得肯定是他。
她看着玩得欢快的小猫,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总觉得有很多误会没同他解释清楚,但又没机会逮住他。
要不今夜熬熬夜等他回来?
她正想着,院外传来的府内嘈杂的声响。
方才还安安静静的王府,现在宛如遇到了什么大事一样,侍从们忙碌地四处穿梭着,就连厨房那煮饭的厨娘都忙碌了起来。
是今夜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吗?这么早就开始准备晚膳了。
姜钰雪站在围墙旁透过那雕花石窗看出去,见此时应当跟在裴敛身旁的洛十
春鈤
一急匆匆地朝她的院门走来,一脸焦灼。
洛十一停在院门处,对着守在门口的侍女道:“劳烦唤姜侧妃出来,刘大人有事寻她。”
“洛十一。”姜钰雪走到门口处,问道,“刘叔找我做什么呀?殿下不是不让我出去吗?”
洛十一面色沉重地垂首行礼,并未回复她的话,只道:“请侧妃随我来。”
“不行不行,”姜钰雪见他没回话,忙摆摆手,说道,“殿下说过没有他允许的话,我不能出去的。万一刘叔说的,殿下也不让呢?我不想惹他生气。”
洛十一见她嘴里一句一个殿下的说着,人还在状况外,上前说道:“殿下……病倒了。”
“什么?!”姜钰雪诧异地脱口而出,急忙追问道,“殿下怎么了?怎么病了?他昨天半夜还来过我这的,感觉人还好好的呢。”
洛十一小声道:“详细的请姜侧妃同刘大人谈吧,小的只是听命办事。”
闻言,姜钰雪看着他面上为难的神色,没有再追问他,只是点头应道:“好……我们快走!”
-
刘易从裴敛身上拔下最后一针,治疗便算是结束了。
扎穴、焚药香、烤针柄、放毒,一套下来整整耗了他一个时辰,将人扎得都快成筛子了,这才把毒都逼了出来。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一旁的医师说道:“不一会儿就能醒了。还好治得及时,这几日再喝点药,就没事了。你去看看药熬得如何吧。”
府内的医师垂首应下,转身到前厅打开房门,一阵吵闹声传进屋内。
“为什么不能进去?我就在屏风旁看看,我不走到旁边。”姜钰雪看着门口守着的侍卫,举起自己腰间的牌子解释道,“我是世子侧妃,你们不是认得我的吗?”
侍卫们目视前方并未回应她,只是手上架着长.枪,遮挡在门口。
姜钰雪委屈地四下望着,找不到旁人能求助。
直到刘易从里头走出来,跨过门槛行至她面前,她才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喊道:“刘叔!刘叔帮帮我,他们说我不能进去。”
刘易双手负在身后,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先随我去一趟书房,我有话要问你。”
感受到对方话语中严肃的态度,姜钰雪倏地一滞,疑惑道:“我不能先看看殿下吗?我担心他。”
刘易顾自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还是停下来劝道:“你先过来,他现在没事了,你别急。待我问完了,再让你过去看他。”
姜钰雪看着门口守着的侍卫,又看了眼他的背影,无奈地低垂下头,随着他往书房走去。
两人走进书房,门从外面被洛十一阖上。
屋内一片寂静,姜钰雪终于忍不住问道:“刘叔,殿下怎么样了?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刘易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两指拎起那个香囊的一角,问道:“这个是不是你的东西?”
姜钰雪看着他手里的那个香囊,惊讶道:“这个怎么在你这?”
难怪她找不到……但是……
“这个……跟殿下有什么关系吗?”姜钰雪问道。
“我从他身上找到的。”刘易回道,“所以是你的东西?”
“啊?”姜钰雪诧异道。
怎么在他那啊……?
她没多想,只是回过神来应道:“是,是我的东西。”
刘易默了默,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儿,道:“你给他下毒了?”
姜钰雪闻言一愣,大脑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迟疑道:“……什么?”
“我说你给他下毒了,你知不知道?”刘易重复道。
“我、我没有!”姜钰雪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莫名扣在自己身上的罪名,辩驳道,“我怎么可能给他下毒?!”
刘易轻叹一声,抬手示意她冷静些,继续说道:“但这香囊里面就是有毒。他不会戴别人给的东西,也就你给的他才会贴身带着。难道除你以外,还有人碰过这东西?”
姜钰雪的脑子一片混乱。
这个香囊从制作到完工,一直都是她自己完成的,她也从未给其他人看过,就连新月她也没给看过。
而且,完工时的最后一针也是她亲自缝的,里面根本没有藏什么毒药。
她只在完成后,才交给了淑妃娘娘看。
……等等。
姜钰雪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还有一个……但我觉得,不会是她。”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会是那个人,说话的语气都弱了很多。
刘易蹙眉,追问道:“还有谁?”
姜钰雪顿了顿,犹豫了半晌,开口道:“淑、淑妃娘娘……”
她话将落,门外忽的传来了洛十一的声音。
“殿下?!”
“殿下,您快去歇息,有什么事小的替你办。”
随后,房门打开,裴敛的声音传了进来:“我无事,让我进去吧。”
姜钰雪循声回望,见到裴敛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披着件外袍走了进来。
“殿下!”她小跑着扑了上去,抱在他怀里摸着他的脸仔细看着他。
裴敛看着她委屈的小脸,拍了拍她的后背哄道:“好了,没事了。”
姜钰雪小心地摸着他的脸,看着他白皙的脸颊比平日少了些血色,眼下还有疲惫的乌青,心疼得靠在他肩膀上紧紧地抱住他。
裴敛被她抱得一愣,听见她在耳边小声哭泣的声音,心头一紧,紧张地摸了摸她的头哄道:“好了,没事了,你莫哭。”
被晾在一旁的刘易看着自家徒弟跟心上人黏黏糊糊的样子,轻咳一声,说道:“你不好好躺着,跑出来做什么?我就问问话,又不会吃了她,问完就放她去你那了,瞧你急的。”
闻言,裴敛这才将视线从怀里的人身上移开,转头对刘易说道:“老师,不是她,她不会的。”
更何况……那个香囊本来也不是给他的,就更不可能了。
“反倒是我有一事还未同老师说过,我想请老师帮我一起查个人。”
刘易疑惑道:“查谁?”
裴敛回道:“淑妃娘娘。”
-
侍从们将用完的碗筷收拾走,纷纷从屋内退了出去。
寝室内只燃了一盏烛灯,昏黄的灯光照在榻上,将两道人影裁落在白色的墙壁上。
姜钰雪拧干绢布,坐在榻边给裴敛擦拭着身上残留的药酒。
雪白的肌肤上留满了针孔,那些细针留下的大多已经看不见了,只有粗针扎过的地方结了痂,有些血未排尽的地方还紫青一片。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屋内只有水盆中清洗绢布的水声。
裴敛靠坐在床头,看着对方捧着自己的手臂仔细地擦拭着,心里软了一片。
他抬手按在她腿边,贴近她的脸,低声道:“我想吻你。”
他说着,也不管对方会有什么反应,双手抓着她的腰将她抱进怀中,低头就要吻上去,却是在即将碰上时发现对方也闭上了眼,一副准备好了的模样。
“你做什么?”裴敛双眸微睁,看着她顺从的模样,心里一时竟有股说不出的酸涩,“为何不反抗了?”
姜钰雪缓缓睁开眼,见他没有吻下来的意思,疑惑道:“殿下不是要亲吗?我说过我不讨厌,我可以跟殿下亲。”
“你可以跟我亲……”裴敛盯着她张合的唇,问道,“那你跟他呢?你跟他亲过吗?”
“殿下为何要提他?”姜钰雪皱眉推了推他的胸口,不满道,“殿下之前还气我一直提旁人,我怎么觉得一直提旁人的分明是殿下自己。”
她攥紧自己的裙摆,委屈地扁扁嘴,气道:“我对他从来都没有那个意思!”
裴敛被她说得一怔,心中先是震惊,紧接着是一阵可耻的窃喜。
他压了压心里的情绪,继续问道:“那你为何、为何要与我和离?为何在同他商讨此事?”
他越说越激动,压在榻上的手往前伸去,不断逼近她追问道:“他还一直盯着你,一直牵着你的手和你说话……!”
姜钰雪坐在榻边,腿被他用双臂堵在中间动弹不了。
她双手抱住自己的两臂,半偏过身子气呼呼地看着他,努努嘴斥责道:“殿下那日还把脸埋进我胸脯里乱动,弄得它一直晃呢!殿下这时候怎么不说自己了!”
裴敛闻言一愣,没料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么直白的话,脑海里不由得想起自己那日在那片软绵中被迷得失了魂的感觉,视线止不住地朝她那处看去。
觉察到他赤裸裸的视线,姜钰雪抬手往他胸口锤了一把,骂道:“假正
椿?日?
经!大淫.棍!”
雪白的小手落入一只大掌中,裴敛抓住她锤在身上的手,理直气壮道:“我说了我喜欢你。”
他顺着她的手摸到她的手臂,又从肩膀一路滑到她的腰,追讨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姜钰雪被他弄得发痒,轻哼一声扭了扭身子躲闪,回道:“不是殿下之前自己说的,打算在成婚一年后跟陛下请求允许我们和离吗?”
裴敛没料到她会提起这件事,顿了顿,解释道:“我那个是最开始的打算,我现在不想和离,我喜欢你。”
“那我也不想和离呀!”姜钰雪气呼呼地吼了句。
凶巴巴的小人儿把裴敛吼得一愣,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偏头嘀咕道:“我觉得殿下对我挺好的。殿下还是……还是第一个,即便喜欢我,还对我那样,我也不会觉得很讨厌很害怕……”
“有人和我说过,如果愿意主动和对方亲吻,那应当就是喜欢对方的。”
她紧张地攥了攥自己的裙子,羞赧道:“我在想……我和殿下亲过那么多次了,会不会……我也喜欢殿下啊……?”她越说越小声,眼睛飞快地觑了裴敛一眼。
岂料,裴敛早已贴到了她的面前,双眸中盛满了波澜的情愫,克制着气息低声道:“那你……要试试吗?”
姜钰雪被他吓得一缩,疑惑道:“试、试什么……?”
裴敛修长的五指抓在被褥上,压抑着靠近她的冲动,说道:“吻我。”
他说着,面朝她摆正好身子,一副准备好了的架势。
见状,姜钰雪眨眨眼,暗暗咽了咽口水。
昏黄的烛光照在两人的面上,空气中是浓浓的药酒味。
她心里纠结了一番,将他的提议翻前倒后的思索了会儿。
不过是亲亲,左右也亲了好多次了,不如试试看……说不定呢。
想罢,她支支吾吾地点头道:“……好。”
她将双膝爬到榻上,在对方盘起的双腿前正正坐好,双手捧起对方的脸看过去。
昏黄的烛光将没有那么多血色的皮肤照得柔和了许多,姜钰雪的手不自觉地轻轻摸着他的脸,看着他似是很舒服地缓缓闭上眼睛。
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厚厚的一层阴影,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每一个弧度都像是精心设计出来的,连那看着清冷的薄唇都显得无比诱人。
姜钰雪不得不承认,裴敛的脸很是好看,以前就觉得了,现在更加觉得。
她再度咽了咽口水,把自己的唇舔得湿湿的,随后紧紧捧住他的脸,撅起唇瓣在那柔软的地方贴了一下。
随着“啵”的一声脆响,双唇快速地分开。
她缓缓睁开眼观察对方,只见裴敛也睁开了双眼,深邃的瞳孔深深地看着她,对她说道:“怎么样……?”
姜钰雪抿了抿唇,心里痒痒的,小声道:“有、有点没太明白……我可以、可以再亲一会儿吗?”
闻言,裴敛心头一跳,抓在被褥上的手再度收紧,强忍着激动的情绪镇定道:“可以。”
他扬起脸,将身子也对她展示了出来。烛光照在他精壮的肌肉上,将上面深深浅浅的沟壑描绘得无比清晰。
他闭上眼,整个人摆出一副毫无防备、任人摆布的模样,说道:“来吧。”
姜钰雪支起腿,顺着他仰头的姿势往下看,视线从下颚滑至他锁骨上那颗醒目的红痣,又顺着那下面的沟壑看到他的胸肌,接着是腹肌,然后是腰带边缘的腹斜肌。
她看得入神,见到那腹斜肌忽的动了一下,整个人惊得晃过神来,心虚地将视线落回他的脸上。
见他还闭着眼,姜钰雪暗暗松了口气,装模作样地说道:“来、来了哦……!”
“嗯。”裴敛应着,颈部的喉结随之滚动了一下。
姜钰雪看得心里一揪,收了收不正经的视线,捧起他的脸又吻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贴在唇上,这次她不像刚才那样只是贴着,而是学着对方之前吻自己的方式,用唇瓣的内侧把两人的弄湿,然后吮着其中一边。
耳边响起吮吻时弄出的水啧声,姜钰雪听得心里痒痒的,舌头开始去撬对方的唇瓣,把它塞进了对方嘴里。
裴敛抓在被褥上的手忍得颤抖不止,手背上的青筋顺着手臂一路暴起,克制得腹部绷出了愈加明显的肌肉,胸口因为忽轻忽重的呼吸而起伏着,嘴里时不时溢出逐渐凌乱的喘息声。
姜钰雪听着对方因自己而不断紊乱的气息,身体忽的发热。她觉得好羞人,但是又莫名很兴奋,嘴开始黏黏糊糊地亲了起来,手也变得不大老实。
一股从未有过的怪异感从心里渗透到全身,心跳不断加速,体温逐渐升高。
浑身的肌肤突然开始渴望跟对方的接触,一种奇妙的幸福感在心底开始喷涌。
喜欢……
好、好像是喜欢……
是喜欢……!
黏腻的双唇分开,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吻得迷离的眸光,沉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姜钰雪着迷地盯着对方那张好看的脸,本来没有什么血色的皮肤此时染上了浅浅的红晕,耳尖红红的,嘴也红红的。结实的肌肉被她摸在手中,自己的腰肢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强壮的手臂给环了起来。
她紧了紧大腿,脚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双手按在对方的身前,颤声道:“殿下……可以弄我吗?”
第73章 第73章(一更) 呸了他一句,他乐了……
“……你说什么?”裴敛仰头看着对方面上的红晕, 脑海中的心跳声剧烈震动。
烛火在烛芯跳动着,将屋内的影子照的摇曳。
姜钰雪第一次说这么大胆的话, 舌头都打结了,支支吾吾道:“我说我想……”
她说着,食指勾起对方的腰带,将他往自己这边扯了扯,岂料对方竟然跟没有骨头一样直接往她怀里栽。
怎么不反抗一下啊!一点都不矜持!
下一刻,空气中传来对方鼻子深深一吸的动静。姜钰雪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后腰就被紧紧箍住, 身前的曲线开始变形。
夜晚的蛙声开始喧闹, 凉风被这一扇窗隔绝在了屋外。
屋内, 空气的温度逐渐上升。
裴敛再度沉浸在这片温柔乡中, 听着她愈加剧烈的心跳,整张脸越埋越深。
床板吱呀作响,姜钰雪被他箍得无法动弹,只能抱住他的头, 任他搞得她晃来晃去。
她受不住地呜咽着,偏过身看向一旁的白墙,烛火裁下的剪影是自己被对方肆意妄为的模样。
姜钰雪只觉得他好像好喜欢这样, 之前是喜欢窝在她颈窝里,现在是喜欢这里,也太粘人了些……!
她腹诽着,随着耳边响起一声飞快的窸窣声,上身清凉一瞬。紧接着, 她的视线随之翻转,后脑勺陷入了一片被褥里,面前罩下一个宽大的黑影。
两人的心跳声在这咫尺间回荡。
裴敛双手撑在她两侧, 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只有眼里那翻涌的情愫能透露他此时激动的情绪。
眼前的小人儿香肩敞露,上身只剩下遮挡在温柔乡前的一件鼓囊囊的小小衣裳。
裴敛单膝撬开合拢的膝盖,垂眸看向她:“你要我怎么弄?”
这个场景好眼熟,姜钰雪前几天才经历过,只不过那会儿留下的衣服还多了些。她的眼睛控制不住地朝他身上看去,精壮的肌肉占据了她的视线,身上那股又怪又喜欢的感觉再度席卷而来,弄得她浑身发痒。
她有些不习惯地收了收膝盖,小声道:“我不会……按、按殿下喜欢的来就好……”
话落,本要收紧的膝盖忽的被打开。
大掌抓着那肉肉的腿,白皙的肌肤很快就出现了痕迹。
裴敛微微俯下身,顺滑的青丝从他肩头滑落。他幽幽地看向她身上雪白的肌肤,从她的脸一路往下,停在那被烛光描出的山影处,低声道:“我喜欢吃,你介意吗?”
姜钰雪眨眨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开始聊起天。
吃
椿?日?
什么呀……?怎么突然说起吃的来了,平日里也不见他多爱吃东西呀。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病了的缘故,今天的晚膳竟然还挺好吃的。
姜钰雪呆呆地想了想,迟疑片刻后附和道:“我也喜欢吃。”
裴敛看着她清澈的双眸,抬手用拇指抚摸她的唇,轻哼一声:“牛头不对马嘴。”
“嗯?”
姜钰雪还未听清他说什么,炙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这个吻交缠得很深,黏腻的玉液从嘴角不断溢出,双方滚烫的鼻息互相交融在一起。
四片唇瓣紧紧纠缠着,姜钰雪本就被吻得喘不上气来,对方温热的大掌还开始不老实地捏来捏去,最后在吻到她颈间的时候,大手在勾住她后背的绳结一拉,仅存的那小小衣裳也变得松松垮垮。
裴敛看着那呼之欲出的地方,一板正经地说道:“想看。”
姜钰雪头发铺散在被褥上,饱满的唇瓣早被他掠夺得红肿。
她同他僵持在原地,当了那么久的大闺女,头一回面对这个场景,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的这个征询。
他想看什么……这、这里吗?
那她要回答什么……
请、请看?
小人儿还在认真思索着,全然不知这只是对方故作风度的行为罢了。她还懵着呢,身前陡然一片清凉,原本遮挡的东西猛的被抽走,露出了淡淡的粉色。
裴敛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过去,墨色的双眸里是那美妙又纯洁的雪,每一寸曲线都被他细细描绘在眼中。
姜钰雪感受到他强烈的视线,循着它望向了他看着的地方。
她此前就觉得,这个地方太显胖了,加上她贪吃得很,小腹上总是长着肉。虽然娘亲和阿姐都说女孩子小肚子肉肉的很正常,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胖了些。
他、他会不会……会不会觉得她胖啊……
想罢,她心虚地看向裴敛。
只见那对双眸还是久久停留在那,原本在她腰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她的身侧,正一下下按着躺到旁边的软绵上。
“你好漂亮……”裴敛看着被按得晃动的地方,喉结滚动几下,视线转移到姜钰雪那张红扑扑的脸上,俯身低语,“我可以尝尝吗?”
话落,大掌一覆,姜钰雪的嘴里倏地溢出了慌乱的呜咽。
裴敛将她的耳朵含进嘴里,黏腻地吻着。
姜钰雪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张开又收紧,羞赧又想要的情绪不停地打架。
她先前就觉得自己这里长得太大了,比普通女子都要大得多,做衣服嫌它费布料,平时还显得她老胖。
她手还小,掌握不住,沐浴时要上浴盐的话还得多扒拉几回,烦得要命。
然而,对方的手却要大得多,一只手刚刚好,只是多来几下就会溢出去了,还得重新捞捞。
但她实在要受不住了,脑子被那些陌生的感觉搅成了浆糊,看着他的手鬼使神差道:“殿、殿下……可以不要和面了吗?”
裴敛吻着她的动作一滞,好笑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想吃的。”
“呜呜呜……”姜钰雪被他说得更羞了,不好意思地闭起了眼。
怎知,裴敛当真缓和了些,凑到她耳边说道:“那我给你示范下要怎么和。”
姜钰雪心里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手法忽然开始变动,裴敛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吻了一下,低声道:“和面的时候要将掌心的温度保持好,然后慢慢地、仔细地、均匀地……”
温热的气息铺洒在耳边,弄得姜钰雪觉得痒痒的,想躲远些,却被他掌握着无法动弹。
裴敛无视了她的挣扎,在她耳边轻笑着继续道:“想要最后做出来的面口感好,面团就要和得光滑。知道吗?”
姜钰雪听着他这手把手教人和面的架势,突然想要骂他。嘴上说得像模像样的,谁知道他、
她心里还没腹诽完,忽的感受到对方按了一下,听到他说道:“如果遇到了面团的表面鼓出来的小疙瘩,就要用拇指这样按住,然后,快速地打圈。”
陌生的感觉忽然重重地卷来,强烈地、疯狂地敲击着她的心脏。
她的嘴将要溢出声音,很快便被对方的吻给堵在口中,然而,对方还恬不知耻地趁机发起愈加猛烈的攻势,欺得她受不住地虚空蹬着脚。
双唇分离,姜钰雪还没从亲吻的窒息中晃过神来,便见他飞快地低下了头,发出亲吻的声响。
姜钰雪不敢置信地看着,看见他故意抬眸盯着她的表情,绕着按着吻给她看。
直到她实在是羞得闭上了眼,他才整个吻了上去,让那羞人的亲吻声变得又快又响。
姜钰雪受不住地挠着他的背,心里狠狠骂道:这个道貌岸然的假正经!竟然一边和面一边吃!
她腹诽着,怀疑对方是不是会读心,刚骂完他,他就像是对她发起惩罚一样,越来越吓人。
姜钰雪从来都不知道这里能有这样的感觉,整个人慌得抓住他的后脑勺,在积聚得越来越浓的感觉中猛的一颤,随即脱力地松开了手。
裴敛抬起头来,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一下,看着她无神的模样,轻笑道:“面好了。”
姜钰雪气急败坏地呸了他一句。
什么面好了……都已经被他吃了!
然而,被呸了一句的裴敛却是勾起嘴角满意地笑着,双手紧紧抱住她,把自己的脸埋进她颈窝:“我好喜欢。”
他好粘人。
姜钰雪嫌弃地动了动身子,忽的感觉被硌着了。
她想起先前屡次都有这样的遭遇,遂锤了锤对方的肩头,指责道:“殿下,我从以前就很想说你了。你为什么到哪儿都要戴着这把匕首呀?睡觉也要戴,老硌人了。”
她说着,感觉到他越兴奋了,心里忽的一颤。
活、活的?
脑海里突然想起出嫁前阿姐教给她的那些话。
她记得阿姐说,男人是剑人,每个人都会有一把……
她愣神地思索着,手忽的被对方的大掌握住,嘴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你要看看吗?”
第74章 第74章(二更) 说喜欢我,命都给你……
姜钰雪一愣, 对方的话虽然是在询问她,但话里的语气可半点没有商量的意思。
她见他往后退开了些, 窸窣几声,视野中就这么直愣愣地出现了狂野的东西。
也不全是狂野,至少颜色还是挺秀气的。
他抓住她的手将她的人拉了起来,面对面将她抱坐的自己盘起的腿上,开始不停地吻她的脸。
姜钰雪被他亲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莫名其妙就被塞了个烫手的玩意儿。
“雪儿。”裴敛靠在她的肩膀亲吻着,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温声道, “好不好?”
好什么?
姜钰雪迟疑地看去, 就见那东西就这么直愣愣杵着, 表面的经脉充得明显,时不时还会动一下。
跟他这矜贵清冷的长相全然不一样,这里也太狂野了。
她迟迟没有回应对方,腰间忽的被他抱紧, 听着他窝进自己颈窝里问道:“你不喜欢?”
姜钰雪闻言一愣,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仰起来看着她,一副委屈的模样。
她心里一软, 又莫名其妙地圈紧了五指。
随即,裴敛的喉间发出轻轻
春鈤
的哼声,捧起她的脸亲了起来。
“雪儿好厉害。”他粘着她的耳朵变着花样夸着,听得姜钰雪心里都痒了,越来越卖力。
待她晃过神来时, 耳边听到他忽的说了句“可以在手里吗”。
“啊?”姜钰雪还未听明白,手就被他一把抓住,随后被他带得慌乱地叫了起来, “等等!手手手手手,我的手!要断了,我的手要断了!呜呜呜呜……”
她慌乱着,被抓住的手忽的松开,随后整个人被推倒在榻上,看着自己白皙的脚丫子悬挂在空中。
紧接着,她低头看到了裴敛的头顶,嘴里下一刻爆发出控制不住的娇哭。
她听着耳边越来越厉害的亲吻声,脚尖绷紧又蜷缩,感觉都快抽筋了。
被褥被她抓得皱了一片,自己嘴里的声音让她羞得不行,忙拿起一旁的枕头盖住自己的脸。
夏蝉开始鸣叫,月亮安静地挂在树梢,整个院子静得只剩下小动物们的声音。
屋内小人儿的哭声被闷在枕头下,最后强烈的哭啼也在此被淹没。
这一刻,姜钰雪终于明白了前几日裴敛对她说出的那句警告是什么意思了。
遮盖在脸上的枕头被裴敛拿开,露出了下面哭得红扑扑的小脸。
裴敛怜爱地亲吻着她的眼角,哄道:“雪儿乖。”
姜钰雪气急败坏地锤了他一下,紧接着,一股酸胀感陡然侵袭而来。
她慌得说不出话,对方缠绕在耳边哄着她的话也听不清了,只能看见他紧绷的手臂支撑着,面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一点点的送进,腰腹的肌肉在此时此刻无比明显。紧接着,灵魂开始震颤。
裴敛呼吸沉重地看着浑身透粉的小人儿,脊背和腰腹的肌肉张弛,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
他眉心微蹙,视线盯着她那迷离的双眼,命令道:“说你喜欢我。”
姜钰雪被他这般掌控着,泪水一直往下掉,破碎地哭道:“我喜欢你。”
“带上名字。”裴敛将拇指塞进她的口中,命令道。
姜钰雪整个人颤个不停,努力应道:“我喜欢殿下。”
空气中忽的传来一声重重地拍打声,姜钰雪内里被打的一缩,愈加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换个称呼。”大掌压在刚才打过的地方,留下了红痕。
姜钰雪脑子都要融掉了,只是说话就已经很努力了,还要被他打,心里又气又羞,破罐子破摔大叫道:“我最喜欢砚初哥哥了,砚初哥哥最厉害了,我喜欢,我最喜欢了!”
她本想着这样就能让对方饶过她,没想到裴敛竟然是满意地勾唇笑了笑,双臂紧紧将她抱住,在她耳边落下了一个吻,说道:“雪儿乖,奖励你。”
紧接着,融掉的脑子骤然化作了惊涛骇浪,自己的哭喊声越发不可收拾。
一直到她的手无力地脱落,对方发出重重的一声喟叹,这场疯狂的梦才结束。
姜钰雪抽抽嗒嗒地瘫软在榻上,耳边是对方粘人的亲吻。
她怄气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恼羞成怒地咬了它一口。
裴敛也没反抗,心情很好地抱紧了她,任她咬出两排整齐的牙印子,把脸靠在她侧脸温声道:“雪儿好漂亮,好可爱,我好喜欢。”
姜钰雪被他这一串羞人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想抬脚踹他一下,忽的觉得有股奇怪的感觉:“唔,怎么一直往外流。”
闻言,裴敛松开抱着她的手,拿起一旁的绢布给她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好了。”
他凑了回去,问道:“还要吗?”
姜钰雪看着他那还杵着,吓得往后退了退,指着他警告道:“不要!你不要过来!”
裴敛收了收面上的神情,说道:“那便不要了,等会儿就消下去了。”待把人安抚好了,这才又粘过来将人抱住。
“我还没说你呢!”姜钰雪被他抱着怀中躺着,手戳了戳他的鼻尖,质问道,“我做的那个香囊怎么在你那儿,我又没给你。”
裴敛将她指在自己鼻子上的手拿下来,放在面前啄吻着,回道:“我以为你要给他的,我气不过,就拿走了。”
姜钰雪觉得他简直不可思议,堂堂亲王世子,竟然偷一个香囊。
不害臊!
她懒得再说他了,身体酸,眼皮也重,在他胸口窝了窝,视线开始模糊了起来。
裴敛看着怀里的人,心里方才最后一刻的幸福感还在心口回荡。
他怜爱地摸了摸怀里人的小脸,亲了一口,唤道:“雪儿。”
快要睡着的姜钰雪听见声音,模糊应了声:“嗯?”
裴敛抱紧她,心里愉悦又幸福的情绪无处释放。他很少接触到这么强烈的情绪,喜欢她的感情达到了极限,整张脸窝进她的颈窝里蹭了又蹭,最后忽的说道:
“想把命给你。”
姜钰雪:“啊?”
第75章 第75章 报复他,吃回去
次日, 鸟鸣声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响着,姜钰雪从榻上醒来, 入目便是那张好看的脸。
“醒了?”裴敛上前温柔地吻了吻她的眼睛,轻声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姜钰雪迷迷糊糊地被他亲吻着脸,懒懒地摇了摇头。
她昨晚虽然就那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但隐隐能感觉到身旁的人去找了点什么回来,随后先是用温水给她把身子擦了一遍,又在她身上的一些地方擦了点凉凉的药膏, 再慢条斯理地帮她穿衣服, 最后才躺下同她一块儿睡的。
有他这番细心的呵护, 现在醒来除了身上有点酸, 别的倒没什么。
裴敛比她先醒,早上一醒来看到的就是对方这张睡得肉乎乎的小脸,让他心情格外的好。
他掐着点算着,在觉得对方差不多该醒了的时候去唤人备水沐浴, 随后便一直都躺在这榻上看着她。
“要先沐浴吗?我抱你过去。”裴敛吻着她的耳朵,双臂环过她的肩膀下将她托了起来。
姜钰雪在他怀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抬手锤了他一下, 拒绝道:“不要,我自己洗,跟你洗等会儿被你吃了。”
“怎么会呢。”裴敛接住她锤过来的手,握在手里亲了一下。
姜钰雪抽回手来,觉得他这人怎么过了昨晚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粘得不行,好像巴不得一直跟她待在一块儿。
她忙爬下榻,一溜烟逃到浴室去了。
-
晨起沐浴, 对她来说是不常有的事。
新月在一旁把换洗的衣裳、擦身子的毯子、沐浴用的浴盐等大大小小的东西都备好了,准备上前来给姜钰雪卸下衣服。
姜钰雪站在那铜镜前候着,抬头忽的看见镜中自己脖子上那深深浅浅的痕迹,浑身一滞。
等等……脖子上怎么……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偷偷地将里衣的领子捏起一小口,看到了里头越加过分的红痕。
“等、等等……!”姜钰雪忙拦住新月伸过来的手,说道,“我自己来……!你、你下去吧。”
新月早就习惯自家小姐咋咋呼呼的样子,没多想,只当她突然想自己洗,收拾好东西便下去了。
待人离开后,姜钰雪这才缓缓地脱下里衣,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些痕迹。
一片饱满上那抹淡淡的粉色变得红红的,挺得特别醒目,周围还留着指痕。
姜钰雪脑子里又想起昨天那泛着水光的唇舌吻着她,绕着按着,唇瓣张合收紧,弄出又快又响的声音。
他还要看着她,盯着她的反应……
实在是太……!
她转了转身,大腿上也有被抓的痕迹,后面的曲线上还有被拍打的痕迹。
太过分了……
不给他把脸探下去,他还会强硬地用手打开腿,低着头在那亲好久,真是一点都不嫌弃她……
原来他最开始说的喜欢吃……是这个意思啊!!!
姜钰雪又再看了看,好像没有流东西了。
昨晚刚结束的时候,他弄在里面的那些东西一直往外流,下次不给他都弄里头了,好多。
姜钰雪越想越气,越想越窝囊。
主要是那东西太狂野了,冲起来她根本就受不住。受不住就算了,他还粘人,一会儿要抱一会儿要亲,有时还要她说话。
她一直在叫怎么说得出话啊!!!
好气……好想报复他……
下回她要吃回去!!!
-
书房这头,裴敛唤来刘易问询淑妃的事情。
刘易一进来,还没等裴敛开口问,便率先说道:“你给我看的另一味药材,那
𝑪𝑹
不是什么良药,那就是当年亲王和王妃所中的毒。”
闻言,裴敛顿时激动道:“这么说……老师可是能照着那方子给父王开味新的解药?”
刘易摇了摇头:“不行,毒药是分两次下的,那淑妃找葛承弄来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别的那些不知道她又找谁弄的。当时我替亲王解毒,就是只解了其中一次毒,第二次毒解不干净,才成了现在这样。”
“老师的意思是,”裴敛看向刘易,问道,“若我能让她给我下第二次毒,老师就能把第二份解药做出来?”
“你想做什么?”刘易蹙眉,盯着他眼里的决绝,骂道:“你疯了?我刚把你救起来,你自己又上去送死?”
他见对方没有妥协的意思,指着他鼻子开始骂道:“我把你拉扯到这么大,想着你多少得像我点,结果你这脑子还是跟你爹一模一样!”
“我当时就跟他说了,养好身子,不要查了,他不听,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固执!”
他把桌上的文书推到一边,径自站起身来往外走,一副撂挑子不干的架势。
此时,一个小人儿跑进屋内。
“殿下,吃饭啦——”姜钰雪沐浴完换了身衣服,听闻裴敛去了书房,便善心大发地来喊他吃饭。
未想,进到里头一看,刘易也在。
“刘叔。”姜钰雪唤了他一声,见他面上愣了一下,她左右看了看,发现气氛不大对劲,小声问道,“怎么了……?我来得不是时候?”
刘易指了指站在后头的人,说道:“那家伙想找死,我在骂他。”
“啊?”姜钰雪被他这句话吓一跳,眉头紧蹙着朝裴敛走去,追问他,“殿下,你怎么了?”
裴敛轻叹一声,将跑过来的小人儿揽进怀里,对着刘易说道:“老师,你别这样说。”
“你还不如把她直接抓起来,她都给你下毒了!”刘易反驳道。
“她是三殿下的生母,要下令抓她谈何容易?若仅凭这个香囊就当证据将人抓捕,那恐怕连姜府都会受到牵连。”裴敛走到他旁边,劝道,“老师,您就当帮我的吧。”
“现在不仅仅是单给我下毒一事,还牵扯到很多,葛承所说的假皇子倘若是三殿下,那我们也得找得到证据。”
“否则,若只将淑妃捉拿,依照三殿下的性子,恐怕会抢在我们之前将淑妃给抹了,最后我们只会什么都捞不到。”
刘易面色凝重地站在原地思索了许久,他深深叹出一口气,回身坐到椅子上,妥协道:“说计划。”
-
饭后,裴敛说要去接个人,让姜钰雪在院子里稍等片刻 。
夏日的太阳爬得很快,金灿灿的日光洒在鱼塘上,将波澜的涟漪照出折射的金光。
姜钰雪在此蹲守了会儿,忽的听见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她转头望去,竟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姜甫。
“爹爹!”姜钰雪看见姜甫,欣喜得原地跳起,赶忙跑了过去,“爹爹怎么来了?”
能见到女儿,姜甫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看着女儿在王府里也莽莽撞撞的,不免叹了声气:“你走路慢着点,别摔着了。”
裴敛走在旁边,解释道:“我有事找姜大人,便邀他来一趟王府了。”
“找爹爹?”姜钰雪疑惑道,“公事?”
“嗯。”裴敛应着,随即又补充道,“你也可以来。”
“真的?”姜钰雪欣喜,屁颠屁颠地就跟了上去。
侍从燃起了火把,将暗道点亮。
裴敛带着两人来到存放案件文书的密室,走到了那具存放无名男尸的房间。
“雪儿,”裴敛将她拦下,说道,“里头有尸体,你若看不了,便别进来。”
“啊?!”姜钰雪吓得叫了一声,怯怯道,“那、那我在外头等你们。”
“嗯。”裴敛应道,打开暗格带着姜甫进去了。
姜甫看着自家女儿这幅德行,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进屋内一看,瞳孔皱缩。
“张越……?”姜甫看着面前这琉璃箱里泡着的尸体,眸中震惊不已。
裴敛看着他的神情,心下了然。
看来先前查到的,姜甫与这名男尸生前是旧识的事情,是真的。
“姜大人认识?”裴敛确认道。
“认识,他胸口这个胎记,我不会记错的,就是他。”姜甫应道。
裴敛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看着那形状奇特的胎记,解释道:“我在春时偶然发现这具尸体,随后开始对其进行调查。从那时开始,便屡屡遭受追杀。”
“三殿下告诉我,这名男子是因为知晓了葛承的秘密,想要写信告发到姜大人这,因此才会被追杀。”
“但我隐隐觉得还少了些什么。不知姜大人,可有其他的线索?”
他说着,将当时从这名男士身上找到的一封带血的书信递给了姜甫。
姜甫看着上面被血晕染得模糊不清的字迹,摇了摇头,道:“我同他虽是旧识,但也很久没有联系了。之前他来求我,让我给他在宫中安排一份闲职,我看着当时宫中几个妃嫔那缺了些侍卫,便将他推了过去。”
“后来,他同我说,攀上了个贵人,不日便能高升了。”
“他这人虽然跟我和葛承一样是读书的,但好吃懒做,眼高手低。后来,当真没在宫中见过他了。我想着他估计又是去求了旁的人要了份别的工,便没再关注。”
他说着,垂首摇头,深深叹道:“未想到,再见时,竟是现在这幅光景……”
两人正说着,身后忽的传来一声尖叫:“啊啊啊啊!!!”
裴敛和姜甫即刻警惕地回头看去,只见姜钰雪吓得捂住了脸,正瑟瑟发抖。
“雪儿?”裴敛忙走上前去,抬手拍了拍她的背,“你怎么进来了?”
“呜呜呜……”姜钰雪躲到他臂弯里,转身背对着那尸体,解释道,“我自己在外头也害怕,我就跟进来了。”
姜甫在一旁无奈地叹着气,他才来了没一会儿就见她整出那么多事,也不知道平时她在王府都得闯多少祸。
躲在臂弯里的姜钰雪终于安定了下来,慢慢地将眼睛隙开一条缝,看见了一旁桌面上摆放着的一个香囊。
“嗯?”姜钰雪看着那个香囊,疑惑道,“那个香囊……不是淑妃娘娘做的吗?”
“什么?”
“什么?!”
旁边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姜钰雪被他们两个吓得一缩,怯怯地指着那个香囊,说道:“那个钩线的方式,就是淑妃娘娘教我的呀,她说那个是她独创的。”
姜甫闻言,眉心紧蹙。
那可是香囊,香囊岂是会随便送人的?
姜甫神色严肃地看向姜钰雪,说道:“雪儿,这话可不得乱说。”
“没事,姜大人,我明白。”裴敛抬手劝了劝,打圆道,“或许她又教了别人呢。”
几人又再聊了会,一并用了午膳。
午膳后,姜甫因着今日还有老皇帝召见,只得离开赶往皇宫。
“姜大人。”裴敛在姜甫临上马车时叫住他,递了几个瓷瓶给他,“这是近日王府内产的药,用来解毒的。近来朝堂动荡,丞相府也难免受到牵连,若府中有人突发晕厥,发热不退,且身上有墨色的斑痕,请尽快服用此药,并将人带至王府来。”
姜甫接过他的东西,颔首谢道:“多谢殿下。此时非常时期,御史台刚洗,动荡在所难免,都只是职责所在而已,没有什么牵连可言。”
他说着,又看了看一旁的姜钰雪,说道:“小女就托付给殿下了。”
裴敛颔首应下。
两人站在王府内,看着马车驶出王府。
裴敛望着远去的马车,忽然开口道:“雪儿,你上次误闯父王院中时,可有见到过一个受伤的人?”
𝑪𝑹
被他忽的这么一问,姜钰雪愣了愣,在原地暗暗回忆了一番,回道:“有,之前我看到有个人从亲王的那个房间跑出来,手臂还受伤了。”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右手小臂。
裴敛看着她的手指着的位置,陷入沉思。
好像当时李珣也是这个地方受伤的……
而且,他的胸口也有一枚很奇怪的胎记……
再加上那个香囊……
裴敛想着这些事,沉思了许久。
-
宫中,李珣走在殿内,打算去找老皇帝汇报一下近期的情况。
他烦躁地吐着气,脸色沉得好似随时能发狂杀个人一样。
就在方才,淑妃同他说,她在那个姜侧妃做给亲王世子的香囊中下了毒,估计此时人已经毒坏了。
但他分明今天还打听到他跟姜甫约在王府见面,哪来的毒坏了?
就怕连她下了毒都知道了,专程告发到姜甫那去了。
“疯婆娘,要是被查到了,我可懒得管你,直接把你杀了。”李珣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
他行至屏风处,正欲走过去给老皇帝问安,忽的听到屏风后传来老皇帝与姜甫的对话。
“姜丞相,”老皇帝靠在躺椅上,对着面前跪坐在座席上的姜甫说道,“近日如何?这御史台朕放在了阿珣的手里管着,也不知他担得怎样了。朕问其他的大臣,也问不出什么,就盼着你给朕说点实话了。”
姜甫默了默,回道:“陛下,三殿下才接管不久,御史台事务繁多,想在短期内让三殿下解决完,恐怕也过于为难他了。此事,还有我和其他同僚一并相助,为陛下分忧。”
“依你说,这一时半会的接不住了。”老皇帝问道,“那你说说,你觉得需要给他多少时间?”
“御史台是由葛氏世族历代管理的,本也是承袭了几代人的经验。若是中途接手,恐怕……最快也要个五年。”姜甫回道。
“五年……”老皇帝闻言,摇头道,“太久了,朕撑不到……”
他说着,沉沉地叹了声气,突然转而开口道:“怎么砚初就可以呢?”
屏风后的人骤然攥紧拳头。
“砚初也才回京没多久,朕交代的事他都能办,甚至还把其他朕没托付的大案也查得妥当周全。一说到他,其他大臣都是敬他赞他,怎的到了阿珣这就不行了呢?”
老皇帝又再叹了声气。
“本来想让九哥来,但九哥还小,需得有人管教着。朕在想……要不等朕这把老骨头真的不行了的时候,让砚初代管着吧。”
话到此时,屏风后的李珣已经忍无可忍,攥紧的手心渗出鲜血,额头青筋暴起。
他沉默着没有出声,转身离开了。
-
殿内,淑妃百无聊赖地在那吃着果子,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母妃。”李珣沉着脸闯进殿内,大声喊着。
淑妃方才才跟他吵过,现在也烦得不行,嫌弃道:“干嘛啊?吵什么吵?”
“他没死。”李珣坐到她面前,说道。
“没死?”淑妃不耐烦地叹了声气,“我就知道,端王府的人就是难对付,肯定是平日就在吃什么解药,顺手把那毒给解了。”
李珣阴沉地凑到她面前,低声道:“你给他下第二味,杀了他。”
闻言,淑妃一愣,回道:“你刚才骂我是疯子。怎么?现在你也疯了?”
“父皇要把位置给他。”李珣说道。
“你说什么?!”淑妃震惊不已,叫道,“他顶多只是一个亲王!把位置传给亲王,成何体统!”
“啧。”李珣被她吵得耳朵疼,翻了白眼,继续道,“父王是要让他摄政。”
淑妃嗤笑一声:“都摄政了,早晚位置都变成他的。”
李珣的眸光暗了暗,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他,让那老家伙没得选。”
-
夜晚,裴敛沐浴更衣后,坐在榻上思索着今天的事情。
倘若他的猜想没错,那淑妃当年就是跟那个张越私通生下的李珣。
但或许是想要掩盖此事,李珣把张越杀了,想掩盖事实。
只是那尸体,恰巧被他遇上带走了,这才引发了后面对他的一系列暗杀。
而那次王府内纵火,也是他亲手操办的,并且借由葛承一事趁机栽赃给了他们,想让他结了此案。
莫不是淑妃也是因为此事才对母妃和父王下毒的……?
然而,怀疑皇子的血统乃是大事,不可轻易下定论,更不敢随便猜忌。
他得想个办法让此事被迫出现在圣上面前……
思索间,同样沐浴完的姜钰雪也来到榻边,看见他一脸沉思的模样,小声唤道:“殿下……?”
闻言,裴敛抽出神来:“我没事,在想些事情而已。”
小人儿眨着双清澈的眼睛走到他旁边,摸了摸他的头:“别太累了哦。”
裴敛将她的手拿下,放到心口处,见小人儿刚洗完澡,小脸蒸得红扑扑的样子,心头一动。
他看着她双膝爬上榻,支起膝盖往里挪了挪,挪到他面前。
裴敛很自然地双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揽到身前,仰头看向她。
两人靠得很近,热乎乎的香气从姜钰雪的身上散发出来,裴敛循着这股气味,视线很快便被那温柔乡给吸引住。
薄薄的白色里衣下透出了小小一件衣裳。
今天是红色的。
两人经过了昨晚那第一次,裴敛现在都敢直勾勾地盯着这里看了。
这样直白的视线,姜钰雪一下就觉察到他在看哪了,心里即刻小鹿乱撞。
他果然很喜欢这里。
“想埋吗?”姜钰雪大胆地问道。
裴敛没应她,顾自一头栽进去,一下就被淹没了大半张脸。
他在那温柔乡中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在她的视线下隔着衣服亲了一口,低声道:“想吃。”
他说那一句还不够,又再继续道:“白的粉的都想吃,水的也要吃。”
姜钰雪的脸“嘭”的一下蹿红了。
这人怎么能够一板正经地说荤话!
她又再想起昨天这个人是怎么把她吃得魂都快飘散的,心里又羞又恼,一股莫名的胜负欲涌上心头。
不行,她要报复他,要吃回来!
她想着,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她的里衣卸了下来。
小人儿香肩敞露,一件红色小衣鼓鼓囊囊的,散发出浓浓的香气。
裴敛又再栽进去,深深地嗅了一口。饱满的温柔乡一下就被挤得变了形,溢出边缘。
这么大一个人,就这样闯进小人儿的怀里百般欺负。姜钰雪被他粘得羞臊不已,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推了推,说道:“我、我先来!”
隔着小衣亲吻着的裴敛动作一滞,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她:“你先来?”
姜钰雪点点头,看着自己衣服上被津液弄成了深色还鼓起的两抹,心里暗暗骂道:这个色.魔,一会儿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你想怎么来?”裴敛从她怀里退出来,与她拉开了些距离,只有手放在她腰上不大老实。
从束缚中解脱的姜钰雪抬手把他一推,随即将膝盖跨到他腰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裴敛身上投下一片小人儿的阴影,任由她解开自己的里衣,将他精壮的肌肉敞露出来。
“你是要骑着吗?”裴敛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理了理自己躺着的姿势,说道,“那你骑我脸上吧。”
姜钰雪一愣,内心震惊不已。
什、什么骑脸上啊???
这个又是什么???
不、不行,又要被他带跑了,不能听他的!
姜钰雪定了定神,看向手下的肌肉,对着那淡淡的一抹吻了上去。
她学着那晚对方展示给她看的模样,用舌
椿?日?
尖先是绕着吻,然后由慢到快的去按,到逐渐明显的时候整个吻下去,包在里面尽情地欺负。
手下觉查到了对方极快的心跳,胸口因为克制呼吸而起伏。
她得意地抬眼看他,原以为能见到他难堪羞羞的表情,没想到一入目竟是对方眉头微蹙着光明正大地盯着她。
这人怎么都不羞的啊???
“雪儿。”裴敛抬手顺着她的头发,温柔地看着她,开口道,“雪儿的可是很软的,在嘴里快要化开一样,就显得最上面那里变得明显后很弹,我很喜欢。”
他说罢,在她额头上轻吻一口,低声问道:“雪儿也喜欢我的吗?”
姜钰雪被他说得羞耻到了极点,整张脸烧得火辣辣的,闭着眼不敢看他。
这人怎么回事啊!!!
白天还好端端的,一眼就是个矜贵清冷的大冰山,怎么现在就成这样了!!!
这嘴,这嘴是同一张吗???
她要输了!!!
姜钰雪又羞又恼地松开吻着的嘴,忽然感觉到了那个狂野的存在。
“嗯……”碰触到的一瞬,耳边传来对方低低的声音。
姜钰雪抬手拉开,那狂野的东西一下就杵在了面前。
再看一次,还是觉得好狂野,明明颜色那么秀气呢。
裴敛看着她直勾勾的视线,不觉间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开口道:“要骑吗?”
岂料,他向她伸过去的手还没牵住她,便看见她低下了头,随即自己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姜钰雪不断低下头,嘴里塞得满满的。她听见了对方的声音,心里一股成就感竟油然而生,越发卖力。
青丝在脸颊边摆动,玉液从她的嘴角溢出,气息也被堵的不稳。
她看见对方的肌肉在绷紧,听见对方克制又压抑不住的声音,试着抬眸看向对方。
这一次,她看到了对方面上的红晕,蹙眉忍耐的表情,耳朵红红的,克制的声音从他张合的薄唇里漏出来。
她虽然羞,心里竟还有些得意,卖力之余,忽的感觉到那东西动了一下。
等等,现在已经很勉强了,竟然还能更加狂野吗???
“雪儿……”裴敛气息不稳,声音微微发颤,“可以了,会出来的。”
然而,小人儿并未理会他,反而越来越起劲。
裴敛抓住被褥的手青筋暴起,整只手臂的肌肉都绷出了紧致的线条。
“雪儿……!”他又再唤了她一声,但依旧没有成功阻止对方。
未果,他抬手将她整个人架了起来,强制让她停下。
满满鼓鼓的小嘴脱离而出,玉液拉丝,沾满大半个,缓缓地往下流。
姜钰雪砸吧着小嘴,动一动有些发麻的下巴,面前递过来一杯水。
“我不渴。”姜钰雪摆摆手。
裴敛强制地喂进她嘴里,又把空了一半的水杯递过去,“吐出来。”
姜钰雪接过水杯,把水吐了回去,随即拿着水杯转身爬到床头,打算将它放到床头的柜子上。
她想起方才对方的反应,坏笑道:“殿下刚才的样子好可爱哟~我厉不厉害?厉不厉害?”
她正笑着呢,身后突然罩下一个黑影,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那个狂野的家伙。
宽大的手掌压在雪白的被褥上,双臂将她困在其间。
她浑身一滞,听到对方贴着自己的耳朵说道:“雪儿是不是学坏了?想挨罚了?”
姜钰雪心里有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刚要望回看去,腰上随即被大掌握住,接着,嘴里的声音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烛火摇曳,吱呀的声音回响不断。
姜钰雪趴着抱住枕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整个人摇个不停。
“啪”的一声,身后传来拍打的声音,紧接着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谁厉害?”
姜钰雪已经到了好几回了,实在是受不住了。她哭着求个不停,屈服道:“你厉害,砚初最厉害了,砚初哥哥最厉害了……!”
男人俯身贴到她耳边,故意在她耳旁发出一声羞人的喟叹,低语道:“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声音?那我叫给你听,我们继续。”
姜钰雪羞得把脸埋进枕头里,耳边听着他故意给她听的声音,身体控制不住跟着反应起来。
就这么整晚整晚的被他折腾了。
可恶的男妖精……输了……她又输了!!!
第76章 第76章 我从现在开始想你
翌日, 姜钰雪是扶着腰起来的。
她真是被折腾得够呛。
她身子比他小那么多,之前面对面的时候, 他吃起来不大方便,有时勉强吃上几口,但大多时候都只能一边冲一边看着晃,动情了就上来缠着她要亲要抱。
昨晚,他突然发现那个方式可以一边冲一边吃了,就开始哄着她偏回身去。
姜钰雪又不傻,肯定知道他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心术不正。
然而, 她不听, 他就用那张好看的脸蛊惑她, 在她的背上亲个不停, 说话的语气都变软了。
最后,她还是屈服了。
对不起,可是那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她想回过身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
他一得逞, 就开始没有节制地欺负她,埋着吃着狠狠冲了好一会儿,让她连着到了好多次, 瘫在枕头上。
如果不是今天得按计划进宫,恐怕要一直到天亮才给她休息了。
妖精……魔尊级别的!
她要禁止他三天!
姜钰雪坐在马车内,看着外头一板正经在安排侍从们各项工作的人,心里暗暗骂道:大淫.棍!假正经!粘人精!
怎知,那人像是会读心一样, 忽的朝她这边看过来。
姜钰雪吓得脖子一缩,心虚地坐在车里假装看着其他地方。
“雪儿。”裴敛弯身上车,从袖中掏出几个小瓶子交给对方, 说道,“她若给吃的,则莫要吃下;若给喝的,则用袖子掩着倒进这里头。”
“水吗……?”姜钰雪问道。
“是。”裴敛解释道,“老师说了,那药只有溶在水中才能做到无味无色,若藏在食物中很容易发现。”
姜钰雪想着,又再问道:“但殿下怎么知道一定是今天?”
“我还什么都没做,她便急着给我下了第一味毒,结果现在我不仅还活着,甚至大摇大摆地又去见她。依照淑妃这个性子,定会着急。”裴敛将门关紧,在她身旁坐下,伸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安抚道,“莫怕,有我在。”
姜钰雪看着他眼中温柔的神色,点点头,心中一下便有了数-
两人行至宫中,还未到淑妃殿门前,远远便看到她带着几个侍女在门口指挥着修剪枝叶。
“你们几个把这几棵修一修,都长到其他花枝杈上了。”淑妃在这指挥着,余光瞥见走来的两人,欣喜道,“哎呀,来啦,刚好几个侍女运了点冰块过来,我们来喝冰的荔枝茶如何?”
“淑妃娘娘。”姜钰雪看着对面这个女人亲切的面孔,着实是想不到她竟然会给人下毒,说话时都差点颤抖起来,忙佯装着转移话题,“娘娘在此修剪花草呢?”
“是啊。”淑妃眉眼弯弯地看向两人,说道,“你看这几个花枝长得好好的,总有旁的手伸太长,阻挠着。”
说话间,
春鈤
侍女提起剪子重重地剪掉了那些长出来的枝杈。
淑妃看着地上掉落的枝杈,说道:“你看,就该这样修修。”
姜钰雪压抑着后缩的冲动,下意识牵住裴敛的手。
温热的掌心在袖下暗暗反握着她,裴敛上前一步,说道:“淑妃娘娘这般细心呵护,也难怪院中的花草长得这般好了。”
闻言,淑妃得意地捂住嘴笑了起来,挥了挥手,笑道:“你个小正经,什么时候这么会说了。真是有了个温香软玉,人都变柔和了。”
她抬步往殿内走去,回身招了招手:“莫要在大太阳下站着啦,晒得慌,快进来喝喝冰茶吧。”
裴敛颔首应下,偏头看了看垂着头的姜钰雪,低声关切道:“你还好吗?莫不是中暑了?”
姜钰雪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握紧他的手摇了摇头:“没事,我可以。”
两人走进殿内,看到了周围放着的冰盆。
该说淑妃不愧是三皇子的生母,宫中的冰虽是各个妃嫔都会有点,但淑妃因着是三皇子的生母,分到的冰也格外的多,多到能将这殿内闷热的空气给驱散掉。
“来来来,别客气,都坐下。”淑妃招呼两人来到桌旁坐下,让侍女把那冰荔枝和荔枝茶一并端了上来。
“今早刚送来的荔枝,本宫刚才尝了一口,甜得很,来,都尝尝看。”她说着,将盘子里的荔枝往两人跟前分了几颗。
姜钰雪看着那荔枝,偏头悄悄看了裴敛一眼。
见裴敛抬手剥了一颗吃进了嘴中,她才安心地吃进去。
看来这种完好的水果是可以吃的。
裴敛象征性地吃了几颗荔枝后,看了看四周,问道:“三殿下呢?”
淑妃将自己手里剥好的荔枝递给了姜钰雪,耸耸肩,一副并不关心的模样:“不知道呀,他这阵子忙着管御史台呢,都没怎么来我这。你们不来陪陪我,我就只能在这跟他怄气了。”
她说着,转身去接侍女手里的那壶荔枝茶。
姜钰雪趁机转头看向裴敛,手里捏着淑妃给的那颗荔枝不知所措。
裴敛飞快地从她手里拿走那颗荔枝,又不着痕迹地往她手里塞了一根细小的银针,贴着她耳朵,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量说道:“无色便是无事。”
“来来来,”淑妃转过身来,朝两人面前放了两只透明的琉璃杯,笑道,“刚刚冰好的荔枝茶,尝尝,我亲自泡的。”
她亲手将那两只琉璃杯斟满,示意两人尝尝。
“多谢。”姜钰雪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裴敛就已经率先开了口。
他将银针夹在两指间,偷偷放进了杯中。银针碰到水,并未变色,裴敛佯装闻香,等候了一会儿,随即喝了下去。
姜钰雪见他的动作,也学着他用银针试了下毒。看着她杯中的银针同样没有变色,便也喝了下去。
荔枝茶清甜可口,冰过的更是口感绝佳。
淑妃见两人喝下,兴奋地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喝?”
“嗯,好喝。”姜钰雪点点头。
闻言,淑妃一脸得意地扬起下巴,说道:“那肯定,这可是我亲自泡的。”
姜钰雪看着她这一如既往的豪迈,勉强跟着她笑了几声,心里却是忽的像坠进了黑暗中一样颤抖。
淑妃娘娘看上去分明是那么好的人,对她好,对他也好,实在是不敢相信她会想杀了裴敛。
见两人杯子都空了,淑妃又高兴地给他们两人续了几杯,还抬手再分了点荔枝过来。
姜钰雪正要接过,忽的面前的杯子不知怎的被撞倒了。
她忙去扶起,未想淑妃那白皙的玉手抢在她之前扶住了杯子。
杯上的玉手手指修长,长长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还染了颜色。在碰触到杯子时,指甲滑过杯口,在上面敲了两下。
“当心些。”淑妃将杯子扶正来,交回给她,“喝吧喝吧。”
姜钰雪急匆匆地点点头,拿起杯子就要喝下去。
然而,就在嘴唇将要碰到杯沿的时候,她发现刚才一直是无色的银针,突然变色了。
姜钰雪一下愣住。
这水……方才分明没毒的,怎么现在突然……?!
淑妃见她一直不喝,疑惑道:“怎么不喝啦?”
姜钰雪顿挫几息,支支吾吾道:“我、我现在不大想喝……”
怎料,方才还大大方方的淑妃突然不高兴了起来,催促道:“快喝,你这个冰着喝才好呢,放一会儿温了就不好喝了。”
姜钰雪看着那变成黑色的银针,犹豫道:“可是我……”
她想把那水倒进携带的小瓶子里,但是淑妃一直盯着她看,让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本以为稍微推脱一番就行,岂料对方竟突然开始变脸,不满道:“你这就是不给本宫面子了啊,本宫亲自做的,亲自斟的,亲自扶的,为的就是让你能喝上这一口。结果你现在一点心意都不领,将本宫待你好的心当做什么了?”
姜钰雪被她指责得慌了神,刚想要辩解,便听到门口传来了李珣的声音。
“什么事啊母妃,发这么大脾气?”李珣在门口听见了里头的动静,疑惑地走进殿内,在见到裴敛和姜钰雪的时候,眉梢一挑,意外道,“哎哟,裴兄和姜侧妃也在啊?怎么,我母妃又任性了?”
淑妃白了他一眼,说道:“本宫怎么就任性了?阿珣,你评评理,本宫亲自做的,亲自斟的茶,侧妃她不愿喝,本宫伤心啊。”
闻言,李珣看了眼姜钰雪,劝道:“姜侧妃,这是我母妃今天一早就做的,想着你会来,她可是精心准备了好多东西。她待你这般好,可别因为一杯水的事给坏了。”
说罢,他还一脸请求的模样,看着她手里的杯子,说道:“你就当给我一个面子,如何?”
姜钰雪一下被两个人的话架了起来,心里早就慌得不知所措。
她想把这水倒进瓶子里,但是这两人紧紧盯着她,让她根本做不到。
她想着要不把这水倒掉或者不喝,可他们一唱一和,甚至还开始拿身份压她。
两道视线将她盯得严丝合缝,让她喘不上气。
就在此时,一只手忽的覆在了姜钰雪握着杯子的手上,将她的手带到了嘴边。
裴敛弯身靠近水杯,将那水喝了下去。
“我替她喝了吧。”裴敛将水咽下,说道,“她今日来月事,不易吃太多冰食。”
他看着姜钰雪脸上惊恐的神色,暗暗握着她的手安抚她,将对面的两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继续道:“她方才只是觉得,既然是淑妃娘娘给的,虽然不能多吃,但也要给点面子尝尝。可是后面吃多了,她身子受不住,但又不好意思与您说出来,这才犹豫不决。”
见状,淑妃一脸恍然,忙摆摆手圆道:“原来是这样啊,早说嘛,本宫还以为什么事呢。”
她看了眼对面面色惨白的姜钰雪,笑道:“瞧你给吓得。好好好,是本宫不对,是本宫误会你了。我换个别的给你吃,就当给你赔礼了。”
此时的姜钰雪已经浑然听不进旁的话,她心里只有方才裴敛替她把那杯有毒的水喝了下去的事情,心里像刀在割,握过那杯子的手现在凉得快没有知觉了。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应了对方什么,只知道最后是裴敛牵着她走出殿门,又扶着她上的马车。
裴敛同侍从交代好事情后,弯身回到马车上。
事情果真与他预料的一样,淑妃急着要杀了他,今日便下了毒。
只是,他没料到她竟然是下到了姜钰雪的杯中,想借此逼他真的喝下去。
他沉沉地吐了口气。
罢了,还好没让她喝着。
那带毒的水他也装走了一点,身上也有,回到府中便可以让刘易给他做出解药。
“雪儿。”裴敛弯身上车,唤了她一声。他本欲同她交代些事,入目却是她沮丧地垂首缩在角落,沉默不语的样子。
裴敛一怔,瞥见她不自觉地挠着手背的动作,忙上去抓住了她的手。
“雪儿?”裴敛将她抓在手背上的手拿看,看着那白皙的皮肤上挠出的一道道红印子,蹙眉道,“你做什么?为何挠自己?”
姜钰雪没有回应他,只是忽的抬起另一只手,在自己脸上重重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白皙的脸上陡然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印子。
裴敛瞳孔骤缩,即刻抓住她的手制止道:“姜钰雪!你做什么!”
姜钰雪就这么被他抓着,头低垂着不愿抬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她把事情搞砸了。
害他把毒药喝了下去。
都怪她。
她要是不把杯子弄倒,她要是不那
椿?日?
么畏畏缩缩,甚至就是自己喝了,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就不该带她过来的,她那么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都是她害了他……
都怪她。
“雪儿。”见她一直低着头不回应他,裴敛半跪在她脚边,弯身去探她的脸。
姜钰雪哭得肩膀颤抖不止,模糊的视线中是对方堆落在脚边的衣摆。她自觉没有脸去看对方,把头垂得更低了,啜泣着断断续续道:“对、对不起……”
“为何道歉?”裴敛将她挠满红痕的手放到自己心口,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没有什么要道歉的,你又没做错什么。”
是他疏忽了。
他应该早些觉察到她的情绪的。
裴敛大抵知道了她这样的缘故,凑上前在她额头轻轻落了一个吻,温声解释道:“她就是故意的。此毒我本也要喝一遭的,与你没关系。但她知道我不会让你喝,才专程那样刁难你,借此取乐罢了。”
“可是……可是我……”姜钰雪握住他给自己擦泪的手,抬起哭红的双眼看向他,心疼地流泪不止,“我宁可我喝……我喝也可以……”
裴敛一怔,心头猛地剧烈撞了一下。他双臂紧紧地将她环抱住,拍着她的背哄道:“胡说,我岂会舍得让你喝,你若要喝,我也会抢过来的,莫要说这些话了。”
本也是他将她卷进来的,他怎可能还会舍得让她再受苦?
马车早已驶离了宫门,正往王府赶去。
裴敛坐回她身旁,将她抱进怀里安抚道:“莫哭了,等回王府让老师给我看看就行了,没什么的。”
姜钰雪靠在他怀里,慢慢止住了哭泣。
她抬手将他的袖口掀起一小节,露出下面一小节手臂,皮肤白皙,还没有什么墨水一样的斑痕。
“殿下,”姜钰雪看了看他面上的血色,问道,“你现在还好吗?会不会难受?”
“我没事。”裴敛怜爱地顺了顺她的头发,看着她这般关心自己,心中竟然还有些窃喜。
只是……原来这药会让身体这般疼,像刀在剜,像巨石在砸,一阵阵持续不断,毫不留情。
但他此时心里只在庆幸着,庆幸着还好她没有喝。
裴敛生怕惊动了她,极力地克制着疼痛带来的反应,让它不在面上表现出来。
但眼皮不可控制地越来越沉,意识大抵也要逐渐模糊了。
他将她紧紧抱住,温声道:“只是有些累了,可能要睡一会儿。”
“睡、睡一会儿………?”闻言,姜钰雪想起亲王昏迷的样子,心里忽然开始发慌。
“莫慌。”裴敛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忽然道,“我的心被你哭疼了,现在你要补偿我。”
“……补偿你?”姜钰雪疑惑道。
“嗯。”裴敛靠在她肩头,蹭了蹭她柔顺的头发,小声道,“我从现在开始想你,然后醒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想要是你。可以吗?”
“殿、殿下?!”
姜钰雪听到他突然说这种话,心里当真慌了,想推开些看看他脸,却反而被他抱得更紧,听到他在自己耳边温声要求道:“抱紧我些,我要开始倒数了。”
他没有给姜钰雪搞清楚状况的机会,顾自与她做好了约定。
见状,姜钰雪赶忙应着他的要求抱紧了他,随即便听到他开始道。
“三。”
车轮撞过地面的石子,发出重重的响声。姜钰雪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话,没有一丝觉察。
“二。”
她生怕漏过他别的指示,双手紧紧抱着他,等着他数到一。
接着,“啵”的一声,耳边落下了他亲昵的一个吻。
姜钰雪一愣,尔后听见他亲昵地说道:“我爱你,雪儿。”
随即,肩上传来了对方沉沉的重量。
第77章 第77章(一更) 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
“殿下?”姜钰雪感受到他浑身的重量在不断地压下来, 最后整个人从她肩膀上滑落。
“殿下!”姜钰雪忙将他接进怀中,低头看见他双眼紧闭, 摇晃他的肩膀想要唤他起来,但对方却怎么都没有反应。
她慌忙地用手肘将窗台抵开一条缝,冲着前面驾马的侍从喊道:“殿下晕倒了!你们快些!快些回府!!”
奔腾的骏马嘶鸣一声,马车飞快地压过石子路,往王府奔去。
刘易早早便候在了王府门口,他看到远处飞快赶回的马车上探出来的那张惊慌失措的脸,重重一叹, 面色凝重地走回门内, 对着守门的侍从嘱咐道:“我去做准备, 你们等会把人搬到寝室内。”
马车停靠在王府门口, 车门打开,洛十一匆忙上前去接应。姜钰雪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看着裴敛沉睡着没有一点动静,恐惧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看着他被带进寝室中, 前脚刚要跟进去,却是被府中的医师挡在门口:“姜侧妃,刘大人要给世子施针, 需心神专注,不得有一点声响干扰。还请姜侧妃止步,在外等候。”
姜钰雪脸上还在滑落着滴滴豆大的泪水,她抬手胡乱擦了擦,哽咽着请求道:“我、我不哭了, 不出声可以吗?求你让我进去吧。”
“侧妃……”医师见一个侧妃这般低声下气地请求,也是十分为难,但刘易说了不能让人进来, 情况紧急,他也只能强硬地将人逼出去。
见医师态度坚决,姜钰雪本来憋着的哭声一下又漏了出来。
就在医师准备关门的时候,里头响起了刘易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姜钰雪一怔,未等医师答复,径自飞快地闯进了屋内。
她将走到屏风处,就听到刘易阻拦道:“你就在屏风外候着,别出声,吵到我的话,我立刻把你赶出去。”
姜钰雪即刻停下脚步,噤声往后退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候着。
医师关好门,走进了屏风内,治疗便开始了。
两人回到王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此时寝室内四下点满了蜡烛,灯火通明。
姜钰雪独自坐在屏风外候着,一动不动,连让衣服摩擦发出一点窸窣的声响都不敢有。烛光将她的影子映在地板上,屏风外的空间下,只有烛火在灯芯处跳动。
浓浓的药酒味弥漫在室内,屏风内,盛着药酒的盘子每泛起一道水声,便是刘易从里面取出一根银针往裴敛身上扎去。
姜钰雪在屏风外一直听着,每响一下,她便在心里数着这是第几根,至到第四十针的时候,她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开始往下落。
这么多针……这么多针扎在他身上,他得多疼?
她怕发出声音,只能用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遮掩住她的哭声。
然而随着施针的时间越来越久,扎下的针数越来越多,她的脑子里那些不好的想法开始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最后,她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强忍住嚎啕大哭的冲动。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内传来了刘易卸下一口气的吐息声:“好了。”
闻言,姜钰雪激动地从座上站起来,双手紧张地攥住衣摆,在屏风外焦灼地等候着。
“进来吧。”刘易唤道。
闻言,姜钰雪火急火燎地闯了进去,在见到榻上那个昏睡着的人时,情绪陡然崩塌,潸然泪下。
“殿下……”她怕他扎过针的地方还会疼,不敢碰他,也不敢坐到榻上,只能跪在榻边支起大腿,尽可能近地去看他,生怕一丁点的晃动都会让他
春鈤
身体不适。
“刘叔。”姜钰雪擦了擦眼泪,转头对着在一旁甩着手的刘易说道,“殿下什么时候能醒?”
“现在还醒不了。”刘易转了转自己的上臂,说道,“待我再去熬个新药出来,得到三更半夜吧。”
刘易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轻叹一声:“等他醒了,我帮你揍他。”-
宫内,李珣听召前往老皇帝的寝殿。
根据他收到的情报,裴敛在回府时已经是昏迷的状态,王府内现在上上下下乱成了一锅粥。
“哼。”李珣嗤笑一声,心里想着等会要如何跟老皇帝谈论此事。
李珣走进寝殿内,向老皇帝问安:“父皇。”
此时,老皇帝刚跟一旁的太监说完话,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对方。
李珣觑了一眼,隐约瞥见那写了字的纸上赫然写了“裴敛”两个字,心中一震。
他还未多看几眼,耳边便传来了老皇帝的声音:“你来了,阿珣。”
李珣收回视线,拱手应道:“父皇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老皇帝深深叹了口气,回道:“朕一会儿还要同姜丞相商讨要事,没法休息。”
李珣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满,暗自愤懑地咬了咬牙。
什么叫没法休息?找那个姜丞相又是什么事?
现在他立太子之位在即,有要事难道不应该是同他商讨才对吗?
李珣心里愤懑,表面上还是一副关切的模样:“父皇还是早些休息的好,有什么要事,就交给儿臣吧。”
老皇帝揉了揉眉心,指着他说道:“你还是先把御史台给管好吧,朕的事、”
他说着,明显顿了顿,几息后才接道:“朕自会安排其他人办。”
李珣倏地抬起头来,问道:“父皇,此话何意?儿臣替父皇分忧天经地义,不必寻旁人帮忙。”
“唉……”老皇帝摇摇头,叹道,“你怎么就没听明白,朕要是交给你能安心,朕还至于交给旁人吗?”
他说着,又觉得如此威逼没有什么意义,遂将情绪往回收了收,答道:“我打算交给砚初来试试。你啊,就暂且先在这御史台好好干着吧。”
闻言,李珣袖下的手骤然攥紧,额角处青筋暴跳。
又是他……所以刚才那张纸上写的事情难道是……
他强忍着愤怒,克制着情绪说道:“父皇,儿臣听闻裴兄他今日回府时忽然得了重病,恐怕……难担重任了。”
“重病?”老皇帝闻言惊坐起身,对着一旁的公公问道,“朕听闻朕的五弟现在在端亲王府内,可是真切?”
公公屈膝回道:“回陛下,五王爷确实是暂住在了王府内。”
闻言,老皇帝松了口气,冲着他摆摆手,说道:“有五弟在就没事了,他医术了得,此前亲王的毒也是他解的。既然如此,你先下去替朕办点事,回头往王府里送些东西,作为慰问。”
公公应声下去,寝室内只剩下老皇帝和李珣两人。
此时,李珣的心中只剩下了浓浓嫉妒和恨意,他佯装顺从,试探道:“儿臣遵旨,是儿臣不孝,让父皇忧心了,这么晚还在处理这些事……”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骨肉,被自己这样磋磨,老皇帝心里也过不去。
他冲李珣招了招手,说道,“朕知道你尽力了,但此事重大,关乎到社稷百姓。朕一会儿同姜丞相再商讨商讨。”
“若是之后交由砚初来代管,你也可以在一旁学着些。端王府里都是我们自己人,砚初不会有旁的想法的。待你能担当得起了,他自会退回去。”
烛火摇曳,李珣的脸埋没在无光的阴影中,早已冷得像刺人的冰霜。
他应声往老皇帝身边走去,暗暗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打开了瓶盖。
“父皇。”李珣沉着气息,忽的问道,“父皇最近诸事操劳,想必睡得也不大踏实。”
“嗯。”老皇帝往后靠在躺椅上,闭目舒了舒气,“也不知朕这把老骨头,什么时候能歇息呢。”
李珣走上前,黑影笼罩在老皇帝的身上。他看着卧靠在躺椅上的老人,猛地将手里药瓶的东西塞进他嘴中,紧接着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老皇帝陡然一惊,双手抓住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拼死挣扎,嘴里的呼救被统统困在了喉内。
寝殿内四下无人,一片寂静中只留下躺椅发出的剧烈声响。
躺椅上的人逐渐停下了动作,最后垂下了手臂,殿内又恢复了平静。
李珣看着躺椅上昏迷的老人,眸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那你便好好睡吧,父皇。”-
夜半三更,在寝室中守了几个时辰的姜钰雪被刘易拉去厨房逼着吃了点东西。
厨房内,熬药的灶台燃着火,锅内咕咚咕咚地响着,浓浓的药味从气孔飘出,只是闻着气味,便能感受到这药定是极苦的。
姜钰雪盯着那炉子,吃着碗里的鸡丝粥,问道:“刘叔,药还要多久熬好呀?”
刘易一个劲地往她跟前的盘子里夹肉,回道:“快了快了,等那锅里的热气散掉一轮就好。”
这药熬起来复杂,刘易不放心交给府内的医师,便亲自动手。
只是这药一熬便是两个时辰,他肚子饿了,便在熬药的间隙里做了点吃的,又想起那守在寝室里的小姑娘好像还未用晚膳,硬是将她拉了过来。
怎知,这小姑娘跟那躺着的白眼狼一样固执,说什么要一直守着,让他醒来就能看到她。
刘易看着小姑娘这一整夜不离不弃,熬得眼下乌青的样子,欣慰地摇了摇头。
等那小子起来就该好好揍他一顿。
两人正吃着,院门外忽的传来一阵躁动。
刘易放在筷子,朝着门口看去,疑惑道:“外头吵什么呢?有酒鬼闯进来了?”
姜钰雪一并放下碗,站起身来捋了捋裙摆,朝门外走去:“我去叫下管事,刘叔在这守着炉子吧。”
院门前,一名男子带着一群护卫黑压压地闯进了王府内。
为首的男子将败倒在地的侍卫踩在脚下,质问道:“你们世子在哪?”
那名侍卫未回应他,反倒朝着男子吐了一口鲜血,骂道:“你是何人!胆敢这样放肆!这里可是亲王府!”
男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起手中的长剑狠狠刺了下去。
姜钰雪循声赶到,入目便是这骇人的一幕,一时诧异:“三殿下……?他怎么在这?!”
正在抗敌的侍卫见到姜钰雪,忙赶过去护住她:“侧妃,此地不安全,请您赶回暗道中回避。”
姜钰雪很快反应过来,抓住旁边侍卫的手命道:“殿下呢?殿下救出来了没有?他们要搜进去了!”
然而,那名侍卫还没来得及回话,便骤然倒了下去,吓得姜钰雪连连后退了几步。
侍卫倒下,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黑影。
姜钰雪一滞,不敢置信道:“杨哥哥……?”
杨玉舟从黑暗中走出来,手上的长剑染满了鲜血。
“雪儿。”杨玉舟朝她走去,向她伸出手,“跟我走,现在陛下昏迷了,三殿下继位在望。若这个世子被清算,你也不会好过的。你听话,随我来。”
他往前走一步,姜钰雪便后退一步。
她从未见过杨玉舟这个样子,印象中他都是温柔和煦的性子,从来不会和这种血腥的事情搭边,更不可能跟李珣这种人同流合污。
他变了……
远处的李珣瞥见这边的情景,嘴角一勾,朝着杨玉舟喊道:“这不是姜侧妃吗?玉舟,把她带过来!”
闻言,姜钰雪警惕地看向对方。只见杨玉舟二话不说,按照李珣的命令抓住姜钰雪的手腕,拉着她往那边走去。
“杨哥哥?!”姜钰雪着实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从前那个护着她顺着她的好哥哥,现在竟然会跟自己对立。
“雪儿。”杨玉舟抓着她的手腕,眼神坚定,“我是为了你好,雪儿。陛下倒了,这个世子就失势了。你现在不能跟着这个世子,你同我走,到三殿下这,看在我的份上,他不会对你动手的。”
“你放开我!我要去救殿下!”姜钰雪朝他吼道,双手用力地挣脱着,却怎么都逃脱不了。她手腕被他抓得生疼,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拽到了李珣的面前。
“姜侧妃。”李珣满意地看着杨玉舟将她拉到跟前,眉梢一抬,说道,“我若没记错的话,面前的这个院子,就是世子殿下的吧。”
姜钰雪怒目而视,质问道:“三殿下,这里是王府。三殿下这般行径,可曾想过后果?”
李珣嗤笑一声:“后果?现在没人能把我怎样,我就是要了他的命,都没人敢管!”
“三殿下,人找到了。”
李珣正说着,一旁走出个护卫将刘易押了上来。
“刘叔!”姜钰雪想冲过去扶他,却是被杨玉舟将双手禁锢在身后。
李珣见到被押在地上的男子,双眸眯起,观察了起来:“你就是父皇说的那个五弟?”
刘易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我呸,谁要当那糟老头的弟弟,我才不要跟
??????
他一样姓李。”
唾沫星子喷溅到了李珣的脸上,惹得李珣额角青筋暴起,抬脚朝着刘易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脚。
“呃啊!”刘易被他猛的踢飞了出去,一路滚到了姜钰雪的脚边。
“刘叔!!!”姜钰雪看着倒在脚边的刘易,慌乱地大喊着,双手被押得生疼,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刘易侧躺在地,微睁开眼看向面前的两个人。
只见小姑娘的手被一个男子钳制在身后,男子虽不让她动弹,但并未有多大的警惕。
如此看来……
刘易单手在地上一撑,猛的抬起腿朝着杨玉舟踢去。
杨玉舟未料到脚下这个老人竟会突然对他出招,躲闪之时下意识松开了抓住姜钰雪的手。
姜钰雪脱离了束缚,手中暗暗被刘易塞了个小小的瓶子。
“你快去,这里有我和其他侍卫挡着。”
姜钰雪心头一跳,晃过神来攥紧手瓷瓶,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跑去。
“追!”李珣同样没想到刘易竟然有这等身手,气得咬牙切齿,抬步就要往前冲去。
刘易抵挡在他面前,抬起手里的长剑对着他挥了过去:“那你得先过了我这关。”
院落内,姜钰雪拿着药瓶奔跑在小路间。平日里并不觉得多长的小路,在此时竟变得这般漫长。
她独自跑在最前面,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群,即便是有刘易和王府的侍卫在帮她抵挡着,但依旧控制不住那些人不断往里逼近。
敌人人数众多,王府侍卫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击退了一波。
姜钰雪终于跑进了寝屋,抬脚跨过门槛,直奔里头。
然而,她的手忽然被人从身后抓住。
“雪儿!弃了他吧!”杨玉舟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回拖,阻止道,“听话!把药交给我!”
姜钰雪惊恐地叫了出来,使劲浑身力气挣扎着。
门外,敌人已经逼到了寝屋前。
李珣被刘易纠缠着脱不开身,看着屋内僵持的两人,冲着杨玉舟吼道:“抢药啊!”
见状,刘易折身要往回赶。
然而,经过方才的恶斗,敌人早已知晓他的本事,纷纷围堵在他的面前将他层层包围。
一时间,双方又陷入了恶战之中。
“杨哥哥……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姜钰雪挣脱不开他,看着他坚决的态度,声嘶力竭地乞求他,“我想救他。”
杨玉舟伸手要去抢她手里的药,劝道:“雪儿,听话,哥哥不会骗你的。你现在不能跟着他!”
姜钰雪挣扎着,猛的朝他的手咬去。
杨玉舟被她咬得生疼,下意识松开了一瞬,见她即将挣脱开。慌乱间,他抓住了她的衣服,随即一扯,露出背上暧昧的红痕。
杨玉舟的脑子顿时空了。
这个痕迹是……
那个男人碰了她。
嫉妒的情绪顿时冲破了他的理智。
他张开双臂从后面抱住她,贴在她耳侧低声道:“把东西交出来,雪儿。”
姜钰雪死死护着手上的瓶子,求饶道:“杨哥哥,我真的想救他,我无所谓那些,我只要救他。”
听见她这般坚定地选择他,杨玉舟愈加失控,低头对着她雪白的背吻了上去。
觉察到他这荒唐的行为,姜钰雪惊叫地挣扎了起来:“杨玉舟!你疯了!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他一边亲吻着,一边去抢她手上的瓶子。
姜钰雪强忍着不适,看向面前的屏风,挣扎着身子带着他撞了上去。
屏风重重地砸落到两人身上,将两人压在了下面。
瓷瓶掉落在地,从屏风下滚了出去。
见状,杨玉舟掀开屏风,抢在她之前起身,夺过了地上的瓷瓶。就在他以为一切结束的时候,却发现这瓷瓶竟没了盖子,里头空无一物。
“蠢材!!!在她嘴里啊!!!”
此时,姜钰雪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朝榻边跑去。
她的脚被那屏风砸得红肿,却全然觉察不到疼痛,心里只有往他身边跑去的念头。
苦涩的药味在嘴中弥漫,泪水不断地往下流。
好苦,好苦好苦,他要吃这么多苦的吗……
杨玉舟回过神来,起身之时,姜钰雪已经俯身低下头,将唇贴到了对方的唇上。
苦涩的药流入裴敛的口中,喉结下意识动了动,药咽入喉。
“殿下……!”姜钰雪将药送入他口中,抬起头来看他的情况。
然而,身后骤然罩下一道黑影。
“雪儿!当心!!!”
她听见身后杨玉舟的呼喊,但为时已晚,敌人已经朝她举起了剑,准备刺向他们。
心中的惊恐骤然翻涌,然而,她的目光转向榻上沉睡的人,心中保护他的渴望在此时完全超越了心里的恐惧。
姜钰雪紧紧将他抱入怀中,让自己的肉身化作了他的护盾。
瞬息之间,榻上放着的手动了动。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怀抱。
在逐渐恢复的意识中,裴敛心中的喜悦先一步到来。
他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是自己预料之中的那个人。
然而,一滴泪先落到了他的脸上。
未待他晃过神来,敌人的杀意先一步刺激到他的神经,就在他的视线触碰到敌人的那一瞬,裴敛反手将姜钰雪抱进怀中,抬脚朝着敌人的手腕用力踢出一脚。
长剑被踢飞,在空中转了数圈后插进了地面。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裴敛将怀中哭泣不止的人搂紧,耳边听着所爱之人的哭声,眸中的愠色灼烧成火。
“世子殿下,巧遇。”李珣终于摆脱了刘易的纠缠,沉着脸走进屋内。
裴敛看着门外厮杀的场景,抬脚将榻边的剑踢到手边,将姜钰雪拉到了身后:“你且退至我身后,莫要闯出来。”
李珣嗤笑一声,一脸遗憾道:“感情真好啊,可惜了,以后就见不到了。”
裴敛并未理会他,双眸中是浓浓的愠色。
这里是亲王府,即便是皇子也不能擅自闯入,甚至搞出这一出杀害亲王世子的事情,一切都是预料之外的事。
李珣既然敢如此嚣张。
裴敛看着他面上无所畏惧的得意神色,质问道:“陛下呢?”
“哼。”李珣哼笑一声,摇头道,“睡着了,要睡挺久了。”
裴敛瞳孔骤缩,斥道:“你……!”
“少废话。”李珣握紧手中的剑柄,蓄势待发,“本想着让你死在梦里,如今你醒了,那便把你折磨至死!”
他挥起手中的长剑,朝裴敛砍去。
裴敛抬剑接住他来势汹汹的一击,双眸紧盯着他质问道:“李珣,你杀我,就为了掩盖你不是皇子的事实吗?”
“我生来就是皇子!”李珣双手握住剑柄,在与他的僵持下嘶吼着,“待你死了,那老家伙也死了,就没有人能耐我如何!”
“你说谁死了?”双方的厮杀在一瞬间骤然停息,门外传来了一声威严雄厚的质问。
李珣浑身一滞,惊恐地看向门外。
月色下,老皇帝被姜甫搀扶朝屋内走来,脚上踏过地上的血泊,手里拽着一根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是被拖拽着的淑妃。
“陛下……”
“父皇……”
李珣停下了对裴敛的攻击,门外的一众侍卫纷纷屈膝,跪地行礼。
老皇帝踏进屋内,抬手扯起铁链,将淑妃扔到了
𝑪𝑹
前面,骂道:“毒妇!”
李珣看着地上的女人,忍着心中骤起的怒火,咬牙低声道:“疯女人,你做什么了?”
淑妃抬起脸来,那张本该精致美艳的脸此时沾满了肮脏的泥水。她在地上挣扎着,冲着李珣哭骂道:“我才想问你是不是疯了!竟然给他下毒!”
李珣看着面前的场景,视线闪烁不定。
他怎么没死?他分明给他下了整整一瓶的量,应当是醒不过来了。
是谁……是谁救了他!
李珣的视线落在了站在老皇帝身侧的姜甫身上,循着他看向这边的视线,猛的反应了过来,飞快转身怒目看向了裴敛:“又是你……!”
裴敛颔首接过姜甫的眼神,抬步逼近李珣:“李珣,你是淑妃同旁人的私通之子,并非皇种。”
话语在寝室上空回荡,重重地击打在李珣的心口。
李珣原本愤怒的双眸陡然添了分惶恐,威胁到:“你闭嘴……!”
裴敛并未理会他的恐吓,继续道。
“你将自己的生父杀害,不料被我撞见,此后便一直暗中妨碍我调查。”
“最后竟是动起了毒杀我的想法,而此行与淑妃十几年前毒害我母妃和父王的做法如出一辙。”
“你们母子两人,同流合污,欺君罔上,甚至弑君造反,该当何罪!”
李珣被他逼退数步,身后忽的被人抓住朝膝弯踢了一脚,随即双膝跪地,双手被人压制在身后。
“你们要做什么?!”李珣慌乱地看着压制他的侍卫,威胁道,“我可是皇子!!!你们放肆!!!”
他怒吼着,看着老皇帝身旁随行的公公双手捧上一盆水,再递了把小刀过去。
“陛下……!”裴敛见状,欲上前制止。
老皇帝摆摆手,接过小刀,朝自己的手指划了一刀口子,鲜红的血滴入盆中。
接着,随行的公公捧着水盆,转身朝李珣走去。
压制着李珣的侍卫随即抓起李珣的一只手,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
意识到对方将要做什么,李珣慌乱地挣扎了起来:“放开我!我是皇子!我是皇子!!!”
老皇帝看着李珣挣扎的样子,心觉聒噪,抬步走了过去:“朕亲自来。”
侍卫紧紧抓住了李珣的手,尖锐的刀锋在月色下闪着寒光,不断朝着李珣的手靠近。
李珣绝望地看着面前的一幕,忽的爆发出强烈的反抗,在挣扎中一头撞翻了那盆水:“我是皇子!!你们不准碰我!!我是皇子!!”
打翻的水泼溅在老皇帝的衣摆上,湿了一片。
他蹙眉看着面前这个养了二十年的孩子,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押下去!莫扰了亲王府的安宁。”
“至于这个毒妇……”老皇帝看了眼地上的淑妃,怒道,“给我栓在马后一路拖回宫里,即刻杖毙!”
圣命一落,侍从们即刻行动了起来。
裴敛看着这出闹剧终于结束了,朝老皇帝走去:“陛下……”
“朕没事。”老皇帝摆摆手,余光瞥见角落里的那个人,对着裴敛说道,“你先把王府里的事情安顿好吧,朕有姜丞相帮忙,你无需担忧。”
裴敛颔首应下,刚想转过身,袖子先被人从身后扯住。
“殿下……我可以……抱你了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终章】
第78章 第78章(二更) 再穿红衣……
裴敛看着面前的小人儿捏着自己袖角, 顿时心疼地抱住了她。
“没事了,不怕了不怕了。”他抬手拍着她的背, 安抚道,“让你受苦了。”
他本以为她是被方才那打打杀杀的情景给吓坏了,岂料怀里的小人儿倏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摸着他的脸关切道:“殿下还疼吗?有没有难受的地方?”
裴敛一怔,心里高兴又心疼的情绪揉在了一块,控制不住地吻上了她的唇:“我没事,倒是你, 怎么可以挡在我身前呢?受伤了怎么办?”
姜钰雪摇摇头, 眼中忽的又盛满了泪水:“我害怕……我害怕殿下受伤, 我不想他们伤害你。”
“雪儿……”裴敛深深地看向她, 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
这样小小的一个身子,竟想着要保护他。
处理完事情的刘易过来找人,走近便看到这温情的一幕,不禁轻咳几声:“咳咳。”
裴敛闻声看向他, 见他一脸严肃道:“亲王醒了。”-
几人来到亲王居住的屋内,看到了正卧靠在床头的男子。
裴敛走近榻边,唤道:“父王。”
男人的眸光相比上次明显清亮了许多, 看着面前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眼眶顿时红了:“砚初……”
他激动地抱住他,抬手拍着他的背:“让你受苦了。”
裴敛靠在父亲的肩头,同样激动不已。
记忆中那个严厉沉默的父亲,那个时常告诫他谨记规训和道义的父亲, 终于回来了。
姜钰雪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潸然泪下。
端王注意到这个陌生的小姑娘,疑惑道:“你是……?”
裴敛循着他的视线回过身, 见到她泪流不止,忙上前安抚道:“你怎么哭了?莫哭了,没事了。”
姜钰雪双手抱住他,在他怀中哭哭啼啼:“高兴……我、我觉得好高兴呜呜呜呜……”
见两人这般亲密,端王盯着裴敛面上那个怜爱的表情看了许久,欣慰地松了口气。
“砚初,我有话和你谈谈。”端王开口道。
话落,旁的人纷纷退了下去,只留他同裴敛独处一室。
“父王。”屋内寂静无声,裴敛垂眸看向那琉璃箱中的人,开口道,“母妃的事,我查清楚了。”
“嗯。”端王颔首,动了动双腿欲从榻上下来。
裴敛忙伸手去扶他,被他摆手拒绝了。
端王走到这琉璃箱旁,手抚摸在箱盖上,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辛苦你了……挑个日子,给王妃下葬吧。”
“是……父王。”裴敛垂首回道。
“我还有一事同你交代。”端王说道,“方才陛下来过,如今三皇子已无继位可能,他想立九皇子为储君,由端王府代为管教,我想将此任托付于你。”
“父王?”
“你听我说完。”端王解释道,“我躺了这么多年,早已不如当年了。陛下本也打算托付于你,此事就这么定了。况且,我身体还需休养,我准备待到王府安定后,便遂阿易上山养病,暂且就在那隐居了。”
他说着,拍了拍裴敛的肩膀:“一晃长这么大了,这一路辛苦你了。”
裴敛摇摇头,用着父亲从前时常教导地话应道:“责任所在。”
闻言,端王仰头笑道:“哈哈哈,你从小就认真,长大了也这样。方才那个小姑娘,就是这么追到的?”
裴敛一怔,有些无措地眨眨眼,回道:“不是,是陛下赐婚的侧妃,姜丞相的二女儿,名钰雪。”
“啊……赐婚啊。”端王意外道,“我瞧着你喜欢,还以为是你娶进来的。”
裴敛听着,忽的想起了什么,上前道:“父王,我有一事请求。”
“我想……将她抬为正妃。”
“你想好了?”端王靠着他眸中坚定的眼神,问道,“立了正妃,可就没有和离亦或是再纳娶的机会了。”
“我想好了,我这一世只需她一人。”裴敛后撤几步,双膝着地,行礼道:“请父王成全,替我向陛下请封。”-
夏风吹拂,晴空万里。
往日大门常闭的端王府,在这一日热闹非凡。不论高官百姓纷纷聚在这正堂和大门处,围观着今日的大礼。
姜府的几人站在正堂礼台的一侧,翘首等候着。
“吉时到——”
随着一声钟响,一只雪白的小手从红轿中探了出来。
姜钰雪头顶着金珠玉冠,身着一席金丝红衣从轿子中走了出来,忽的面前伸来了一只熟悉的大掌。
“雪儿。”裴敛深深地看着她的脸,白皙的小脸薄施胭脂,眉若远山,眸似秋水,配上这席红衣,一时间美得令他说不出话来,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哎呀!”姜钰雪推了推这个登徒子,训道,“做什么呢,这么多人!不害臊!”
裴敛唇角勾起,双眸中满是温柔,抬手牵住她:“你太漂亮了,我忍不住。”
姜钰雪小嘴一撅,数落道:“你这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她嘀咕着,被他牵着走进了正堂。
正堂内,端王和姜甫坐在正北两侧,看着面前这对“新人”,欣慰不已。
司礼官展开黄卷,高声道:“奉天承命,皇帝诏曰。端王世子侧妃姜钰雪,端庄静雅,秉性嘉柔……
??????”
姜钰雪听着,脑海里回想起自己当时逃出姜府撞见他的场景,当时也是在这般宣旨。
后来嫁进王府,自己纠缠他,又同他吵架,两人磕磕碰碰的,好几次险些闹翻。
但他又是个很好的人。
“朕嘉其贤,特允所求,授以正妃之位……”
姜钰雪握紧他的手,抬眸看向他,却见对方早已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你初入王府时,穿的那席红衣我还记得,很漂亮。”裴敛说道,“反倒是我……不像话。”
“虽然这身红服已不是婚服,但我还想同你一起,再穿一次。”
他说着,将脸凑了过去,双眸逐渐阖起。
围观的众人纷纷屏住呼吸,兴奋地捂住了嘴。
姜钰雪感受到周围人强烈的视线,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小声阻止道:“不、不好……这么多人呢,不适宜!”
裴敛轻笑一声,搂住她的腰将她抱住,应道:“不会,我算过了,今日,诸事皆宜。”
姜钰雪心头一颤,在他温柔的眼神中闭上了眼,与他拥吻在一起。
群众欢呼,金锣敲响。
千帆过尽,今日,诸事皆宜。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