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堂妹下乡?搬空全家祖坟蹦迪》 第266章 李大哥带我去岛国吧 阮现现有种预感,华国的玄学界即将会有一场大动作。 端看鬼子不是正面进攻,而是弯着心眼从一条小龙脉下手,布局已经很明显,管中窥豹,岛国所图不小。 她有一种紧迫感,变强,必须短时间内变强,不然一定会沦为这场无硝烟战争的炮灰。 别问她怎么知道,拥有与动物沟通的能力,507所一定不会放着她这个好用的翻译器不启用。 一旦参与进来,没有足够的实力很难自保。 【统统,升级吧。】 她的财富值转化成积分,早已够系统再升一级,随着系统等级越高,升级所需要的时间越久。 两人一有空就要打屁唠嗑,用统统的原话说:我怕自己升级时,现现一旦有事,不能第一时间联系到我。 【现在不行。】365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我至少要护着你回到钉子库公社再升级。】 她的男妈妈不放心,好吧,阮现现妥协。 的确不急于一时,既然岛国布局了,双方出招你来我往较量,真正的爆发时刻绝对不在近期。 他们都有时间。 “走吧。”骑上摩托的老李招呼。 他对盘旋半空对自己投掷鸟粑粑的黑凤叮嘱,“回去你继续保持暴躁,不要把我们已经知晓此事的消息在外表露出半分。” “晚了!”爬上摩托车后座的阮现现哼笑,“你大张旗鼓带我进山,掂量着岛国那边对我的能力一无所知?” 老李浑身一僵! “信不信岛国那边现如今已经知道了计划暴露,正咬牙切齿。 防止玄门通过我,和避世大妖联手,计划怎么暗杀我呢!” 老李用力捏紧车把,这话他信,虽然不想承担,但蝗虫过境的国土,到处都有鬼子留下的钉子。 没发现,只是那些人还没被启动。 关于阮现现可与动物沟通的能力,放在平日里也就那样,但这恰恰撞破阴阳师的计划,消息一定会被传递出去。 难以设防! 油门轻轻拧动,老李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丫头,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 阮现现笑嘻嘻,舔了舔嘴角,唇边弧度有几分癫狂。 “李大哥,你带我去岛国吧。” 自,自投罗网?老李嘴角抽搐,果然和菜菜说一样,死丫头想一出是一出。 “以防代攻从来不是我的作风,咱俩带一队人,秘密潜入岛国,炸了他们的活火山,让弹丸之地就此湮灭。” 紧急刹车,嘴角挂着癫笑毫无准备的阮现现差点飞出去。 老李一脸无语的回过头,“你政治课是看门大爷教的吗?” “先不说你小瞧了从古和我们玄门斗到今日的九菊一派。 单说计划成功,火山被你炸了,是想给西方送去对我们发动战争的正当理由吗?” 唇边癫笑一滞,阮现现嘴硬,“我又不是傻波一,炸火山还给敌人留下证据?” 重新拧动油门,老李笑了,“小丫头,声过留痕,就算没留下任何痕迹,你以为那些人不会趁势发难吗? 别说罪魁祸首是你,哪怕不是你,这个锅也能扣在咱们头上。” 否则一个岛国而已,即便现在的华国没有全歼的能力,20年,50年后呢? 为什么不动手,还不是影响太大了。 阮现现仍有些不甘心。 看她小小一只乖乖坐在后车座,小脸儿还带着愤愤然的小表情,无儿无女的老李心都要萌化了。 “好,咱就当西方都是傻的! 火山爆发后,环境对咱们这片土地的影响呢?有考虑过吗?两国离的太近了啊!” 的确,岛国的地理位置,如果发生一场足以灭国的火山爆发,释放的二氧化硫威力可想而知。 火山灰积聚,硫酸随雨水降落。 搁在一点预防手段都没有的现在,说一句赤地千里也不为过。 土地第一波遭殃,没有了赖以生存的粮食,不等西方出手,自己先把自己饿死了。 想清楚这些,阮现现才压下蠢蠢欲动的危险念头。 岛国活火山是炸不了吗?答:是不能炸! 她遗憾的砸了砸嘴,“也行吧,放过火山,咱们就去炸了岛国在华窝点。” 她掰着手指头妄图劝服老李,“你们的行事作风,肯定是按兵不动,交手多年,九菊大概也清楚玄门套路。 这次咱们偏就反其道而行,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敢伸爪子的阴阳师都杀了。 人没了,阴谋还有用武之地吗?” 想想……好像也行? 不过此事兹事体大,具体还要汇报完,听上面的安排,“我会将你的想法转达。” 阮现现重重点头,也深知507所的顾虑,不想让国际上的玄门看了他们笑话,鬼爪子都伸进衣服里快摸着各各了…… 呃!传出去,有点丢人。 “李大哥,你看看鬼爪子连咱们千年前的女尸都想摸,不给丫剁了才是真正的丢人现眼。” 老李听懂了,这是给507所一个发难九菊的理由。 牵是牵强了点,但未尝不可。 天黑时候,两人骑着摩托回到驻扎点,宋楠离如一棵挺拔的青松静静站在帐外。 他是在此专门等阮现现,她要的千年古树已经寻到,癌症会扩散,早一天治疗,多一线康复希望。 可师兄弟的眼神才对上,宋楠离便皱起眉头,同门师兄弟多年,只一个眼神他便看出出事了,出的恐怕还是大事。 心下一凛,快步迎上前,“师兄,千年古树找到了,我准备带着阮同志今夜出发。” 同时用眼神询问:出什么大事了? 老李不动声色摇头,故作大大咧咧不在意,“找到了啊!闲着也是闲着,一起去瞅瞅。” 话落一左一右就欲重新把阮现现拽上摩托车,听到动静的沐夏出来,劈手把人夺回。 “干什么呢?大半夜出门总要先让人把肚子填饱吧。” 师兄弟同时露出尴笑,两人长期辟谷,饭食不是唯一的能量摄入,差点忘了小丫头是要吃饭的。 沐夏的帐篷里有专门给她留的熊肉夹馍,的确有些饿的阮现现大快朵颐,对目光询问的沐夏微微摇头。 示意回去再说。 不得不说,国际雇佣兵这类人的直觉同样敏锐。 饭后又喝了一壶茶消食,当摩托驶出扎营点,老李直接把两人赶下车,他要尽快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此事上报。 小丫头说的也只是猜测。 万一,岛国对计划败露一无所知…… 万一,敌在明我在暗…… 万一,事情还没到最坏的一步呢…… 老李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头也不回骑车走远。 留下阮现现和宋楠离站在寒风萧索中面面相觑,“咋走?腿儿奔?” 第267章 明目张胆的偷梁换柱 啪——! 一只黑花大母蚊子落在额角,被阮现现面无表情拍死,沾了一手血。 她烦躁的挠挠胳膊挠挠腿儿,“还有多久到?” 神清气爽的宋楠离再次递出调配的膏药,“再抹点?” 阮现现懒得搭理他,长期饮用灵泉,用统统的话说,血都是香的,特别招蚊子,抹药都没用的那种招。 眼见她打完蚊子不善的目光看过来,像是也想像拍蚊子那样给他一下子,宋楠离快走几步,唇边弧度压都难压。 山中最不缺的就是古树,但千年树龄的古树也不是随处可找,不知不觉,两人踏入一片银杏树林。 一颗千年银杏树傲然挺立,宛如一位饱经沧桑的智者,它的树干粗壮得惊人,树冠极为庞大,像是一把撑开的巨伞。 周围的银杏树与之相比,显得稚嫩许多,它们围绕着这棵千年银杏,像是一群孩子簇拥着长辈。 传递着古老的智慧与安静。 【统统。】单手抚在一棵普通银杏树干的阮现现双目微合,心中轻唤。 【可以了。】 圆月如银盘高挂在墨色的天幕上,树冠遮住了月影,宋楠离静静站在半米之外。 微风轻拂,几乎是眨眼的瞬间,宋楠离只觉周遭生命力大盛,他的目光被一抹异样的光亮吸引。 在不远处,阮现现朝上的手心中,一滴透明的液体正悬浮在半空中,宛如一粒璀璨的水晶。 宋楠离心中一惊,阮现现出声提醒,“拿器皿过来。” 给那位服用的,中途的运输必须是在无菌条件下保存,宋楠离当即取出一只特制玻璃容器。 小心翼翼将灵泉装入里面,再盖上玻璃瓶塞。 待一切做完,他额角已经有汗浮现,长舒一口气的样子愣是比当事人还要辛苦。 阮现现收回手,随意在半空甩了甩,声音比之刚刚稍显虚弱。 “你手中这种浓度的生命精华,我每个月能取一滴。 休息会再去取那棵千年古树的。” 宋楠离把她扶坐到树下休息,掏出牛皮水囊给她喂了点水,又从怀中取出一支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褐色药丸递到她手边。 “吃吧,补气养血。”见她动动手指头都懒,宋楠离补充一句,“好东西,要拿功勋到所里的任务系统置换。” 咕咚——! 是阮现现吞咽药丸的声音。 宋楠离静静看着她那生怕晚一秒就被自己抢回去的动作,沉默无言。 休息了大概一小时,夜最深的时候,天际飘来一朵乌云遮住圆月,两人同时睁开眼,阮现现走在千年银杏下深吸口气。 伸出手,再次如法炮制。 黑夜并不影响道士视物,他只见这次提取灵液的过程相较刚刚,对阮现现来说,困难了许多。 周遭时而生命力大盛,时而又有随时消散的趋势。 阮现现额头有肉眼可见地汗珠浮现,站姿也从随意到僵硬,最后整个身子轻轻打着颤,像是在与什么力量极限拉扯。 宋楠离怎么看不出阮现现的力有不逮,握紧拳头,汗水早已渗透脊背,他能做的,就是拼命往她嘴里塞药丸子。 补血补气,复脉固脱,怡神醒脑…… 直至带来的药快要用尽,补无可补,他望着手心中的补肾丸若有所思。 余光看到这一幕的阮现现眼皮直跳,刚想“一鼓作气”把灵泉从树干里面拔出,又想到即将来油厂干活的残兵。 正是需要这些调理身体,忍了! 灵泉也可以,但她怕辽省一行后自己被鬼子盯上,永远不要小看敌人,要不就不做,做就要做到极致。 帮助残兵调理身体,必须师出有名。 她本来没想的,这不,宋楠离送来了机会。 阮现现让自己出了更多的汗,狼狈的样子,看上去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然后在宋楠离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把吃到嘴里的药,吐到空着的另一只手,偷梁换柱做的很明显。 实际吃到嘴里的大部分药丸,早在入口的第一时间被她偷渡到空间,但明面上必须把事做周全,不能留下破绽。 宋楠离额角青筋跳了又跳,几次不想管她死活,甚至想帮她早点解脱,都被想到病床上还需灵泉医治的那位阻止了。 眼瞧他身上好药差不多用光了,再榨不出什么油水,阮现现不着痕迹啧了声,提醒统统,差不多了。 猛然间,银杏树林生命气息大盛,宋楠离耳中似传来一道来自远古的哀鸣。 只见阮现现似凝聚全部力量朝着树干部位一拍,手翻开,掌心再次有一滴好似散发着七彩光泽的液体悬浮。 比之上一棵小林杏树上提取的生命精华,散发的生命力浓郁上数倍。 “等雷劈呢?收取啊!”阮现现厉声提醒。 宋楠离快速将灵泉装进试管,再小心翼翼盖上盖子。 很神奇的是,明明在阮现现掌心还隐隐散发琉璃色光芒的液体,到了试管中就变成普通的透明水滴。 宋楠离看的仔细,阮现现也趁机将在商城买的伪病丸服下。 统统给她挑选的,服用后呈现的效果就是元气,也就是气血大亏,任何医术仪器都发觉不出端倪。 待药丸子吞服下肚,阮现现等了一会,确定药效开始发作,眼睛一闭,身体轰然倒下。 宋楠离回头就看见女同志脸煞白,双目微合,身体如一具即将破碎的琉璃向着地面轰砸…… 他反应很快,在确保试管不会破损的情况下接住她下坠的身体,免了阮现现预想中的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眼瞧那只画符制药的手要来给自己把脉,为了让药效更好发挥,阮现现哆嗦着双唇,气若游丝,“水!” 宋楠离只能先收回手,接下她自己挂在腰间的皮囊给她喂水。 水喝一半流一半。 见她喝完水,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白,宋楠离神色紧绷,三指搭于脉搏。 每过去一息,他的神色更紧绷一分。 情况比他预想的更为糟糕,能力使用过度?又不太像…… 终于明白千年古树的生命液为什么一年只能取一滴,但凡短时间内再来一次,不说能不能成功,人也活不成了。 第268章 交换条件 阮现现睁开眼,人正躺在医院病床。 为了显得更为逼真,统统把她弄晕。 此时她身上插满银针,手背连接着输液管,满身狼狈面带憔悴的宋楠离靠坐在病床旁椅子里闭目养神。 365:【现现放心,我把输液瓶里面的药物换成了透明色营养液,输入身体不会给你造成任何损伤。 宋楠离施展了一套激发你肾上腺素的针法,那点耗损,我们慢慢补。】 阮现现心中一暖,想用商城余额购买物品,只能她本人操作,系统无法在不经宿主允许下越俎代庖。 昏迷前没想起这一出,忘记给统统开通权限,那么营养液的钱就是统统自掏腰包。 是祂三毛五毛,三块两块慢慢存起的小金库。 为了守护她,统统从不留余力。 【谢谢男妈妈。】 听着现现戏谑的语调,系统中的小正太脸蛋红透,【没,没事啦!】 【从我们绑定,你一直在忙,收拾极品,下乡当翻译,现在又多个507所兼职,现现,别让自己太累了。 身体扛得住,精神也会吃不消的。 趁着这次生病,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阮现现小扇子样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轻声:【好!都听我男妈妈的。】 系统简直羞死了,这个人怎么这么坏,总调戏祂。 怕把孩子逗急眼了,阮现现转了转话题,【对了,那深山老林的,我是怎么回来的?】 【宋楠离背着你,你情况特殊,他驻扎点都没回,直接把你背到医院封锁了消息。 对了,初级灵泉他全给你喝了,中级的,也给你喝了一半,人还挺好。】 阮现现不置可否,意味深长笑了笑,宋楠离可不傻,相反还很聪明,知道什么叫杀鸡取卵。 留下一部分中级灵泉给那位试试,一旦真有成效自己的重要程度马上能上升至国宝级别。 这个时候谁都能出事,独独她不能。 宋楠离一定会不遗余力救治她,没看他知道自己偷渡药丸都没说什么。 也是系统出品真强,让宋楠离在手段用尽仍不见她身体有起色下,选择了动用灵泉。 阮现现觉得,自己那种生命垂危的状况,宋楠离未必没有把灵泉用在她身上试试效果的想法。 如果连她当时的状态都能救回,把京市病倒那位救回的希望也就更大。 用在别人身上宋楠离舍不得,她恰恰给对方送去了理由和机会。 思及此,阮现现都笑了,生气不至于,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只是深刻领会能混到今天的,没一个傻子。 “笑什么?”头顶传来宋楠离清冷的声音。 “笑,笑自己还活着,真好。”阮现现声音嘶哑,据统统说,她睡了一天一夜。 这一天也是睡的真舒服,醒了这半晌,骨头还是懒的。 抬起手腕,宋楠离看了下时间,他起身一边拔针一边轻声问:“每次提取完灵液,身体都是这种状态吗?” 背她回来的一路上,有那么一刻,他险些以为自己要救不活她。 银针拔下,阮现现做出尝试活动身体的动作,“也不是,我每次会给自己准备几滴小灵液,在提取千年灵液前服下。 这不是事先那滴给你了嘛,才会稍微虚弱一点儿。” “你管着叫虚弱一点儿?你差点没命了你知道吗?”宋楠离活了将近30年,很少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阮现现正色看着他,“老人常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自认为是个长寿相,没了一滴灵泉死不了,京市那位,比我更需要它。” 宋楠离眼底聚起的小火苗熄灭,他平生最烦不配合不遵医嘱的病人,可阮现现给出的理由,让他无法责怪的同时,仿佛也重新认识了她。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收起银针帮她捏好被角,“放心,你只是元气亏损严重,醒来人就没有生命危险了,流失的元气我会慢慢帮你补回来。” “你要和我回黑省吗?”阮现现眨巴着眼睛。 宋楠离默,他无法陪同她回黑省,京市正需要他。 见他沉默,阮现现就笑,“放心回去吧,至多过一个月,我再次提取一滴小灵液身体差不多就可以痊愈了, 对了,给你的小的那滴,说好了用千年老药置换,大的那滴,我想用一个条件交换。” “什么条件,你说。”宋楠离没提小的那滴已经用在她身上。 这就像卖手术刀的找他来看病,不能因为用着对方生产的手术刀就不给他看病钱。 在此之前已经银货两讫,手术刀用在谁身上已经和生产者无关。 换做阮现现也是,她把灵液已经卖给自己,自己用谁身上都不需要她买单。 对上宋楠离平静的眼底,看出他丝毫没打算计较灵泉有一半已经用在她身上,觉得统统说得对。 这家伙人还怪好的。 道理是那么个道理,可能做到的太少了。 以后再找她买灵泉,就给他打9.99折好了! “千年灵液,我要换你帮我爷奶调理身体,他们在农场下放多年,身体严重亏空,我想让他们多陪我一些年。” 还是那句话,灵泉不是起死回生的神仙药,有宋楠离这位国手帮奶奶调理身体,她才会更放心。 闻言,宋楠离清冷的脸上微微讶异,“我还以为,你想要我命呢。” 这话打趣居多,也是小灵液他都找自己搜罗走一堆老药,千年那滴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能交换。 没想只是帮他爷奶调理身体。 “很惊讶吗?”阮现现扬眉,“亲人在我心中比什么都重要。” 她不怕自爆短处,既是弱点,也是逆鳞。 507所用她,就要护好她爷奶,别给盯上她的鬼子有机可乘暗害了。 宋楠离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她的话中深意,两个聪明人,无需什么都挑明。 “爷奶吗?”宋楠离楠楠一句,“你爷爷已经……” 说话间,病房门被一名端着托盘的医生打开,阮现现比了个停止的手势,“我爷爷的事等会儿再说,现在……” 她话说一半,毫无预兆从病床跃起,身体稍稍一侧,单手已经掐住医生脖颈。 接着,在医生极具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手一用力,耳旁咔嚓一声,是脖颈断裂的声音…… PS: 光光:只要我不说话,就没人发现我昨天偷偷歇班吧?嘻嘻嘻! 第269章 惊!阮宝珠再次攀上首长 医生被阮现现手捏住的脖颈,正以一种不规则弧度扭曲。 手中托盘和藏在袖口里面的手枪自然脱落,摔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哐当声。 直到重物落地,宋楠离将将反应过来。 快速闪身到倒地抽搐的医生身边,只一眼,甚至不用伸手探查什么,他就知道这个人没救了。 “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 杀完人,重新如病西施样倒回病床的阮现现啧了声:“我还以为,你会质问我怎么无缘无故就杀人呢。” 宋楠离没好气白她一眼,“你爷爷拉裤了你都没杀,会平白无故杀一个陌生人?” 阮现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惊讶“爷爷拉裤”这件事已经传到宋楠离耳中好,还是先惊讶他的通透好。 忽然,她想到什么再次从病床爬起,杏眼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阮老头,是你治好的?” 她记得初见宫野,他说,阮老头用一个人情请来国手把病治好了! 她说的爷爷,指的是继爷爷谢正,而宋楠离口中未尽之语的那个爷爷,指的是阮老头。 “嗯!”宋楠离丝毫没避讳自己救过阮抗日,他这个级别给人治病,身份背景肯定是调查清楚过的。 “他孙女救了首都军区目前最年轻的首长,那小子用人情跟我换一次给阮抗日治疗的机会。 如无意外,他在身体彻底恢复后,还会官升一级。” 这真是阮现现近期以来听到最糟糕的消息,最年轻的首长?呵,顾正池,是他吗? 想起堂妹前世那个能力,样貌,家世皆为不俗的对象,阮现现骨头缝里直冒凉气。 说他和阮宝珠是一丘之貉,顾正池除了背景强大之外,功勋卓绝,多次刷新最年轻战将记录。 武力,头脑皆有。 而不是什么靠祖辈蒙阴推上去只有虚名的废物。 可上辈子连阮现现这个边缘人物都知道他们爱的有多轰轰烈烈。 阮宝珠被敌特俘虏,顾正池于千里之外杀回来,全歼敌人。 听说那一晚半个京市的倭寇据点都被顾正池眼也不眨带兵清剿。 当时陆毅说的时候,她只觉无语,有这本事早干嘛去了? 就算那些倭寇据点因为种种原因暂时动不了,怎么阮宝珠一出事,就能动了? 更夸张的是改革开放后阮宝珠开始做生意,顾正池为了护妻,动辄天凉王破,搞得对家倾家荡产。 在上层圈子传为一段佳话。 就……离谱。 没想到兜兜转转,阮宝珠还是遇上了顾正池。 他就想问,陆毅呢? 阮现现双手托腮,杏眼晶晶亮的看着宋楠离,“能跟我说说,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蹲身检查尸体的宋楠离头都没抬,“我是医生,不是画本子。” 接着话音一转:“想知道?和我回京市自己看。” 这人想把她带回京市的借口也太拙劣了,阮现现撇撇嘴,刚在黑省铺开摊子,这么快回京市她多亏。 宋楠离很快用药水在死者身上洗出一面纹身,知道,师兄和上面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九菊已经知晓玄门撞破他们的计划。 派来杀手,无疑是对阮现现的报复,只可能,错估她的实力。 今天的暗杀报到上面,赵老也一定会主张她回京。 “你不怕阮抗日升官后对你奶奶不利?” 阮现现嗤笑一声,“真叫他动了我奶奶,你们也可以都去吃屎了。” 真当她傻?人情已经用完,什么孙女救了首长,爷爷也能跟着官升一级?这话谁信谁傻! 如果顾正池把一份天大功劳让给阮老头,也不是没有可能,阮现现摸摸下巴,又觉得这种可能不成立。 上辈子的阮宝珠抢了她的金手指,于军政商三界多少都能帮到顾正池,可这辈子的阮宝珠有什么? 生病的爷爷,破产的爸,出轨的二婶和生病结婚的她。 不觉得顾正池会为了才刚认识这样的阮宝珠,就让出一份天大功劳。 但事无绝对,还是等等打电话问奶奶吧,看宋楠离这样,也不像知道内情的。 “稍后我会叫人来处理尸体,然后直接回京,你能用到补元气的主药都在京市。 真不跟我一起回去?” 阮现现头摇成拨浪鼓,不回,她现在回去跟阮宝珠三七开,她三分钟打死阮宝珠七次。 要回也是羽翼彻底丰满,让阮家再无法翻身那一日。 “行,我走了。”见她坚持,宋楠离不再劝,他是医生,战斗并不在行,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 不如早些回去把药做好,让她身体尽快康复。 走前,宋楠离想起什么,“估计岛国不会善罢甘休,这边病房也会派人保护, 无论来人是军方又或者特殊部门,你的病因都是和那只黑凤交手受伤,别的不用说。” 阮现现笑眯眯,“我不觉自己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不是有你师兄。” 宋楠离摆摆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离开没多久,两名带枪士兵打了报告进来将尸体拖走,死者身份需要核实调查。 吃了营养餐,阮现现打着哈欠再睡了一个午觉。 醒来时候天色已暗,沐夏范菜菜封白等人都围在床边。 一番嘘寒问暖过后,封白看着她苍白没有血色的小脸,抿紧唇角。 “袭杀你的忍者来自岛国九菊组织,被他冒名顶替的医生,已经遇害,尸体在储物间发现, 医院危险已经彻底肃清,接下来你好好养病,各个出入口都有军方把守。 因公殉职的医生家属,军方会安置,不用担心。” “嗯,麻烦你们了。 公主坟所得,你收队时帮我分一些交给医生的家属聊表歉意,另外,家属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留个我的公社电话给对方。 剩下的财务拉回黑省保管,顺手再查查这边都有什么房屋在出售。” 半响没听到回答,准备喝杯麦乳精的动作一顿,抬起头,就见封白静静凝视她的目光。 阮现现扬眉,“你瞅啥?来前封叔叔说,可以把你当牛马使唤。” 想想这年头买卖房屋并不合法,还是别让位处团长的大侄子知法犯法了,不是还有专背黑锅的联络员在场嘛! 见她自己想明白了,封白终于收回平静注视她的目光,“金银我帮你运回黑省, 好好养病,别让……小叔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跪安吧。”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的阮现现已经在心里开始盘算。 辽省出了一个公主坟,在有心人的眼中已经不是秘密。 这下,不仅鬼子的钱包又要空了,国际上即将又要多一批拿着赝品当宝贝的收藏家,开森…… 第270章 抛出诱饵 打发走跟个冷面煞神样杵在那的封白,屋中只余下一个半自己人,阮现现精气神肉眼可见恢复。 嗯!沐夏是一个,范菜菜算半个。 答应统统休息,也为把戏做全,阮现现真在病床躺了半个月。 期间宋楠离答应的报酬和专门为她身体调配的药丸先后送到。 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并不无聊,沐夏不知打哪搬来一台彩色电视机,不仅能收到国内频道,还能收到两个国外台。 两人天天凑在电视机前,把猫和老鼠重温一遍,尤其没什么童年,第一次看猫和老鼠的沐夏比较上头。 半个月的时间,阮现现趁机把身体里里外外重新调养一遍。 用的不是宋楠离派人送来补元气的药丸,而是系统商城里面更符合她现况的药。 一天,喝完一杯麦乳精的沐夏突感小腹不适,跑了三趟厕所后,出来看向阮现现的眼神意味深长。 当天,她晚饭从普通二米饭,换成了色泽鲜艳味道和营养价值更高的胭脂米。 沐夏脸冲着电视机,“都吃了,今天不许剩饭,这米我可是回锅了三次,三伸腰,回锅一次米粒伸长一次。” 除了这些,二人也趁夜半偷偷溜出医院,开车把附近县城在售的房屋尽收囊中。 每次半夜被约见的房主总会防贼一样防着她俩,甚至叫来七大姑八大姨陪同。 没办法,哪家好人半夜看房子? 不过对于武力值爆表和没什么坏心的阮现现和沐夏而言,都不是事,半夜看房,白天夏夏负责过户。 期间遇上不少刁难,也被有心人盯上,全部被沐夏一力解决。 中间封白和老李各来了几次,不仅说了县办涉案人员被连锅端起,还说了被鬼子盯上那条龙脉的现况。 “两极颠倒阵,九菊意在破坏龙脉风水,把生气转化成死气。 没了震龙镇守加上阴阳师的手段,龙脉被死气腐蚀,牵一发而动全身,相关龙脉都会受到牵连。 幸好发现的早,否则四下漏风的房子,我们有能力也没有足够的人手进行修补。 那样的后果谁都不愿意面对,丫头,赵老说为你记一功。” 阮现现没细问那什么功劳,只像听天书样的说了句,“什么布个阵都能侵蚀龙脉,也太扯了吧? 那不是随便来几个有本事的,都对咱们的龙脉有威胁?” 老李笑了,连日来的奔波在她天真话语下尽数消弭,好为人师可能是人的天性,巴拉巴拉的给她讲了一大堆。 什么两极颠倒阵并不是一个,或是什么随随便便粗通阵法之人都能轻易布下,所需材料都要举国之力。 猜测岛国都出动了什么级别的阴阳师。 光是镇压逮捕那条蛟,就要折损多少人手。 “而且,我怀疑……”老李慢慢敛了笑。 “岛国不仅在龙脉下面布有阵法,有大能带来了一缕天皇的力量入境,瞒天过海。” “哦,好厉害的样子。”阮现现面无表情,“我只关心,什么时候才能杀鬼子。” 老李没忍住,撸了撸她因躺床上时间过久,毛茸茸的脑袋。 “听说你问都不问就杀了一个岛国那边的敌特,怎么杀心这么重呢?” 回避了阮现现问他什么时候能杀鬼子的问题,换句话说,就是不能。 “上面给你的定义是大后方,先头准备就绪后,和我走几个地方。” 以防战布走露,具体的抗击计划可能只有几位坐镇的泰山北斗才知道,他们只负责执行自己那部分,其他不问。 阮现现撇撇嘴,老一套的防止打草惊蛇,无聊。 老李又留下几句让她好好养病,医院已经被围成铁桶安全有一定保证,但自己也要小心之类的话后,急匆匆离去。 谁料,次日阮现现再度遭遇暗杀。 经过统统提醒,她骂骂咧咧把小护士刚挂上去的输液瓶用力扯了下来,吓得护士一脸惶恐。 在两名听到动静进门持械军人的目光逼视下,小护士语速飞快保证没做手脚,愿意配合组织一切调查。 一天后送来调查结果,这次不是医院内部出现问题,而是药物在运输途中被人趁机动了手脚。 毒药也不知道叫什么,输入身体几小时内致人死亡。 几小时内?岛国动手不应该一击即中见血封喉,怎么会给她留几小时救命时间? 阮现现留了个心眼。 这天后,她液都不输了,整天在病房跟沐夏吃吃喝喝,时而打发菜菜同志出去跑腿。 转眼,出院的时间到了,看着只住了自己一个人的特护病房,阮现现还有点恋恋不舍。 收拾好的行李被范菜菜提前搬到楼下的汽车里,病房最后只剩陪伴两女多日的一台电视机。 阮现现刚把电视抱起来,守了她小半月的两名兵哥其中一人进门来,阻止她的动作。 “阮同志,这台电视机你不能带走。” “凭什么?”阮现现问他:“没记错,电视是我们自己带来的,凭什么不能带走?” “抱歉,这是上面的命令。”兵哥一脸坚决。 阮现现跟沐夏对视,她们当然是知道为什么,这台电视不仅能收到别省地方台,还能收到两个国外信号。 如果利用到军工上…… 沐夏费劲巴拉拼出这台彩色电视,为的可不是跟无线电厂合作去生产什么电视机。 彩色,只不过是个吸引旁人注意力的噱头。 真正的重头戏在信号接收器上。 住院这段时间来看她的人可不少,包括三团团长。 能忍到现在才没收电视,阮现现已经很意外了,她以为最晚十天前电视就会被人抱走。 与此同时,黑省第一军的封广满面红光挂断电话,大手拍着孙子肩膀。 “做的好啊! 知道严防死守把你小婶儿保护起来,占了先机,这回我看另外两个老家伙谁还抢得过!” 封白平静看着爷爷眉飞色舞的老脸,说出一句扎心但是非常现实的话,让老爷子笑脸一下僵住。 “电视机想给你,阮现现大可以等回到黑省,她故意人前显圣就想多钓几条鱼。 你把她打了窝的河水搅浑,猜她手里那根钓鱼竿会不会把您老脑瓜子抽下来当板凳坐。” 第271章 入局 钓鱼竿把他脑瓜子抽下来?这活未来儿媳不一定会,但混蛋儿子一定会! 封白不理解,“人都是咱家的,有好东西不想着自家人,建议给我小叔换个媳妇,您老跟着争个什么劲?” “去去去。”封广一脸晦气跟赶苍蝇样赶走孙子,“不想自家人怎么了?自家人想着她就行,出去。” 封白十分不明白爷爷跟人吵的脸红脖子粗,就为争一台电视机? 阮现现那样护短又霸道的性子,真会撇下封家选择跟陌生人合作? 浅显易懂的道理,爷爷怎么就跟突然失智一样? 电话铃再响,这次打来是驻扎辽省那一位,封白眼睁睁看着爷爷跟人骂了半小时。 然后,没骂过…… 防止怒火烧到自己,他转身就走。 望着蠢孙子离去的背影,封广脸上的气急败坏消散,坐回座位里翘起二郎腿,嘴里哼一声。 “蠢货,我不入局,怎么帮儿媳妇钓鱼?把鱼骗到黑省才好杀,这智商,就在团长位置上待一辈子吧!” …… 在阮现现不知道的地方,三个老头因为一个不知名信号接收器又争又抢,吵得面红耳赤。 最后以占据地理优势的第三师老师长略胜一筹结束。 兵哥在两女眼睁睁的注视下将电视机抱走,阮现现小声问沐夏,“防盗手段都设置好了吧?” 沐夏给了个安心的眼神,她用到了后世技术,想越过她解开信号接收器的原理制造,恐怕有些困难。 都知道这东西交上去,无论最后落到谁手中,首功都是沐夏。 但对于啥都不缺,又啥都缺点的两女而言,想要的是主宰性和绝对话语权。 两人对这种“东西生产出来就是郭嘉”的共产共销模式虽然理解,但遵不遵从,配不配合又是另一个事。 鱼儿咬钩了,就看它何时把自己端上餐桌。 装载着行李和人的吉普车渐渐驶离县城,驶过第一个关卡,一通电话直接打到第三师。 首长指挥室——! 几名研究员快速拆卸着信号接收器,一人抬起头对首座老者微微点头,“原理很简单,我们可以破解仿制。” 有了研究人员的许诺,老者对电话那头沉声吩咐,“放行!一路护送两名女同志平安离开辽省。” 可……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三天过去。 整整三天,一屋子的研究员仿制出的信号器外表看上去差不多,效果却不大。 老者大发雷霆,胡萝卜样手指一下下戳着研究员的脑瓜子,“这就是你口中的原理很简单?可以破解仿制? 破解啊,你倒是破解啊,再弄不出来,老子把你脑瓜子砸破信不信?” 放出豪言的研究员缩着脑袋,一脸欲哭无泪,谁料到这东西看上去简单,里面都是陷阱啊! 坏!心眼大大滴坏! 老者一屁股坐回椅子里,望着黑省方向沉默不语,片刻气笑了,“封土匪啊封土匪,千算万算还是没算过你。” 研究员弱弱举起手,“首长,不如把造出来这玩意的那人请回来,指点教导我们一番,我们有自信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学会。” 话落啪的一巴掌。 是蒲扇样的大手落在这人脑门上,研究员一个屁股蹲。 “教你?教你你就会,女人会生孩子,你能学会不?能学,人家凭什么教你?” 文革后,长脑子的部队都会偷偷藏起一批身份没有问题的研究员,既是保护有生力量,也是生产改进军工。 这名研究员恰在其列。 听闻老者的话,撇着嘴嘀咕,“凭什么不教?相互多交流才能精进技术手段,人不能太自私,固步自封。” 老者都被气笑了,“好啊!明天我找几个机灵的开始和你学习,不倾囊相授就是你自私。” 研究员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应对。 把他的知识倾囊相授给旁人?那怎么可能。 不说他留学也是花了大笔学费,就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首长不会不明白。 看他这副张口结舌的样子老首长就心烦,他最讨厌读书人了,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多。 家里老伴常说:英雄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叫来警卫把一屋子研究员带走,老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给辽省最后一道关卡。 半小时后那边回信,阮同志的车,两天前已经驶出辽省,如无意外早已经抵达黑省。 撂下电话,老者苦笑,问向身边的副官,也是他长子,“接下来你说怎么办? 东西都到手了,让我放弃又或者给姓封的送过去,真不甘心呐!” “不如……”副官说:“联合附近几个师的研究员,坐下来一起找寻破解之法?” “晚了!”老者已经彻底冷静,“咱们中了姓封那一家的圈套,从信号接收器出现那一刻,就是一场局。 吸引我们上钩,老封从中浑水摸鱼,最重要的是两个女娃洒下的烟雾弹,让我们以为这东西想复制很简单, 顺利离开辽省,跟封土匪汇合。 信不信,就算再找来更多研究员,这东西也没办法轻易破解。 那样做,我们也会彻底得罪老封。” “人啊!”老者感叹,“不能太贪心。” 看着长吁短叹的老父亲,副官差点笑出声,微低下头,“那我们接下来?” 老者起身,“准备一下吧,准备去黑省送上门挨宰。”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找旁人破解,成不成功不一定,但一定会得罪心眼小的封土匪。 就这么放弃,当从没发生过,他敢拿傻逼研究员的脑袋赌咒发誓,那东西交上去,封广一定会踩他上位。 看吧,这东西先给了老余,到现在半点水花没溅出来,没办法,只能亲自上阵了。 光想想,余志光就磨了磨牙。 来时好好地,回不去了! 副官啧了声,“我代父亲去黑省,和封叔面谈,他总不好对我一个晚辈狮子大张口。” 余志光抓起帽子扣在脑袋上,“你知道什么,那土匪年轻时候打起人来男女都不分,岂会看你是个晚辈就手下留情? 他只会把你拆骨吸髓。 我还是亲自把兜里这俩钢镚送货上门吧!” 第272章 卖的是情怀 “就在这里告别吧,五瓶小甜水别一气喝完,去吧,我看你入水再走。” 距离省城不远的江边,阮现现让货车拉着沐夏范菜菜先回,独自把微微送回家。 看着它巨大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江面,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正因有了微微相助,辽省一行格外顺利。 要分别,总会舍不得。 白狐跳到怀中,同样注视微微消失的地方,“别担心,我能感觉到,这片水域没有可与他为敌的生物。” 阮现现收回目光,狠狠撸了把狐狸毛,吉普车驶入省城停在湖滨饭店大院里,今夜轮值的妹子们早已翘首以待。 看着迈着六亲不认步伐满脸灿烂笑容走进来的阮现现时,一个个小跑着迎上,还有干脆挂在她身上。 “得知封老要招待的客人是你们,白天没等到,我特意跟人换了晚班,小没良心的,有没有想我们啊!” 常与外宾打交道,湖滨饭店的妹子比这个时代的女同志更显热情。 “想了想了,专程从辽省给你们带的礼物,看看喜欢吗。 我可是为了见你们,请封老把会面地点专程定在饭店,要不早去军区了。” 包裹打开,里面不仅有一方方纸盒装的真丝手绢,还有最近正在流行的发卡和发编绳。 妹子们眼前一亮,二话不说抛弃了阮现现,直奔自己心仪的物件抓去。 被晾在一边的阮现现撇撇嘴,“还说想人家,原来是想人家的礼物,一帮大猪蹄子。” “还不是你惯的。”靠在接待台的林曼微笑,看到她,阮现现一下窜了过去,学那妹子挂她一样挂在林曼身上。 “林叔还好吗,给你写的信收到了吗,还有还有,我养的鸭子应该都破壳了,这次要不请假跟我回公社玩几天。” “都好都好。”看着挂在身上黏黏糊糊的小丫头,林曼唇角不自觉带笑,忽然,她手心一紧。 低头就见阮现现往她手心里塞了个黑乎乎的东西,定睛一瞧,她刹那间握紧掌心背到身后。 赫然是一盘邓丽君的磁带。 “咳!这东西哪儿弄来的?” 林曼曾和她说,特别喜欢邓丽君。 特有标志性甜美的嗓音和大胆奔放的歌词,备受少女怀春的姑娘喜爱。 碍于对外交流和时代受限,她的歌曲尚未在内陆广传,但听过就没有不喜欢的。 黑市一盘杂音很重的盗版磁带都能被炒到天价。 阮现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凑近林曼,“我跟几个开大车的师傅关系好,磁带是其中一人从南方带回来的。 有不少,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许再告诉旁人。 我试听过,音质特别好。 尤其曼姐你手中这一盘,千万别送人。” 找她买表的司机前段时间回来,通过向红军七拐八绕联系上了在医院住院的她。 很隐晦提及拉了一批磁带回来,问她要不要。 她当然是要,司机带回的不少,她又往里面夹带不少私货,林曼手中这一盘是商城出品,音质和正版毫无区别。 听话听音,林曼一下就懂了,这是暗示自己她有很多磁带,让她从中牵线搭桥呢! 手指戳着死丫头额头,“就你会折腾,晚点我去找你,先上楼,楼上就等你了。” “嘿嘿嘿!那曼姐,我先上去了。” 阮现现销售的不是磁带,是情怀,由记得上辈子改革开放前后,她从倒爷手中买来一盘偶像的磁带。 当时高兴的像什么一样,不夸张的说,睡前都要翻出来放在怀中珍重摸一摸。 那种喜悦是后来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无法取缔。 快乐会传递,希望当她们这一批人老去,坐在摇椅上看着儿孙追星,也能回忆起那一年杏花微雨,自己拿到偶像第一盘录音带时候的快乐。 跟儿孙骄傲的说上一句:你喜欢的人都不行,奶奶当年追的那才叫星! …… 咚咚咚—— 四楼会议室的门被敲响,里面嘈杂的交谈一停,警卫打开门,示意阮现现可以进去。 长桌前除了封老和沐夏,坐着很多的陌生面孔,一名气呼呼的老者目光尤为犀利。 阮现现摸摸鼻子,认出来了,第三师首长,封白给她看过对方的照片,没想人比她来的还快。 “阮同志,来,这边坐。” 封广招手,正式场合,虽没道出二者的关系,但左手边预留的位置表示了他的看重。 看一些暗中打量的目光收了回去。 阮现现大大方方落座,长桌继续刚刚的话题,沐夏已经将接收器的图纸上交,正锁在角落的保险柜中。 现在讨论的是这份东西交上去,能为黑省带来什么。 军界要装备,政界要拨款,商界要指标,军政商三界正在围绕这个话题展开讨论。 阮现现静静的听,不禁想起那夜在病房和沐夏的对话。 她主张个人英雄主义,东西是沐夏的,交上去为她在军中挂一个职位。 沐夏否决了她的提议,“个人将东西上交,上面会记我军功。 可你要知道,以个人名义交上去的东西,不可能比以黑省名义交上去获利更大。” 这个道理阮现现懂,比如个人研究出一款作战机器人,交到上面会获得很丰厚的奖励, 但如果是一个大公司大集团研究出机器人上交,获利永远比个人多。 钱款都是其次,开发权,生产权,参与权,最要的还是上面的看重。 你捡到首富的皮夹,送还撑死得到一笔报酬,如果由同阶层的人捡到送回,那首富付出可要大了。 给报酬致谢都是基本操作,不让出一部分利益合作几个项目,传出去,名声在圈子里都不好听。 大实话不好听,但事就是这么个事儿。 人微言轻,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站在同一个高度,才有发言争取权。 而且东西给了黑省,黑省获利的同时,封老岂会忘记最大功劳者,没准黑省能给的,比上面直接给予的更多。 道理两人都懂,三观合拍的伙伴就是这点好,不用因为理念想法的分歧产生争执,商量起后续计划就很顺利。 从思绪中抽离,余志光正一脸似笑非笑看着她。 “信号接收器出自两名小友之手,你们吵得脸红脖子粗,不需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吗?” 第273章 激烈的辩论 挑拨离间,赤裸裸又光明正大的挑拨离间! 阮现现在心里骂了声老货,这是报复自己给他挖坑呢! 果然,一个看上去就很精明的男人矛头对准了她。 “阮同志是吧,经济扶持对一个省发展的重要性,想必你比谁都明白。 与其拿来装点一些无用的门面,不如用在刀刃上发挥最大作用与价值。 想必外交会上赚得盆满钵满的阮同志会明白这个道理” 阮现现进来前,她已经尝试过拿捏沐夏,几次言语交锋,那小同志没什么攻击性, 可问题每次怎么抛出去就被她怎么还回来,和她说话十分憋屈。 阮现现的基本情况他有听说,十分贪财好大喜功这么一个人,有所求,就有法子拿捏。 林睿聪的警卫上前,附在阮现现耳边低声耳语几句,大概介绍了说话之人的身份。 周起,省厅一位资历比较深的副科,在场能参加会议的都是各部大人物, 他一个副科张口就攻击力这么强,是受了对面一个笑如弥勒佛的中年男人授予,他才是在场政部做主之人。 换句话说,周起就是话事人的嘴替。 “你放屁!”蓦地,一名身高至少有一米九,五大三粗穿军装的糙汉拍案而起,指着周起鼻子骂街: “老子娘教你的置办军用装备叫装点门面?诋毁,污蔑,破坏军部形象,上面知道你的想法这么另辟蹊径吗?” “我说,军部是值守国门的门面,用上装点一词有问题吗?没文化就回家学,少跑这丢人现眼。” “你……”糙汉气到了,可文人的嘴皮子有多厉害,领教过的都知道,他压根说不过,反而还把自己气着了。 政部话事人端起水杯微笑。 周起移开目光,矛头再次对准阮现现,“阮同志读过书,应该不会跟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老粗同流合污吧。” 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压根不用什么高明的话术,把她架起来,一句读过书就让她的关系与军部自动分割开来。 就像文化人讨厌武夫,武夫只有更讨厌说又说不过,打还打不了的读书人。 他一句话自动把阮现现划入自己人行列,让军部本能生出对她的抵触。 谁不知道阮现现跟军部的关系更为亲密,她否决,一来也是否认自己读过书的身份,二来也算跟政部撕破脸。 只要稍不留意落入语言陷阱,她也算让捧着她的军部寒心。 人心都是一点点凉的。 周起想,如果她说上两句两边都不得罪的话,在场都是聪明人,一个立场都摆不明白的人,利用价值也就那样了吧! 横竖都是一个圈套,他胜券在握看着抬起头来的阮现现。 “你嘴里的大老粗,在外敌入侵时用身躯为百姓筑起一座高墙。 你嘴里的大老粗,是他们用鲜血书写了华夏战歌。 知道他们在前线悍不畏死战尽最后一滴血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她抬手做了一个书写的手势。 军部之人都笑了,以那名糙汉笑容最夸张,他拍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在写文章登报,不是批评这个就是批评那个。” 政部的人脸黑了! 周起脸沉了一瞬,他没想到一个看上去面团样的女娃,攻击力会这么强。 她没有言语上的贬低,只一个动作,就能让人气得心肝俾肺肾都在疼。 命中要害不过于此。 是他小看她了。 “阮同志的意思是,那些坐镇后方决定战争胜利的指挥者,都只是会动动笔的笔杆子?” 阮现现曾听过一句话,说青帮里有头脑的都做了话事人,一身蛮力只知道干,没有脑子的武夫都沦为打手小弟。 虽然周起在故意曲解她的话,阮现现依然撩起眼皮,“决定一场战役的成败是凝聚力。 远的不说,你嘴里的大老粗,我身边这位林睿聪林上校, 曾在一次对敌中身陷囹圄,最后小队只剩下七人的情况下,全歼鬼子八十九人。 光靠脑子与作战计划吗? 俗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战术战略一时一变,没有凝聚力,没有信仰与坚持,我复盘过,那场战役绝无可能胜利。 周同志,在我看来,政部与军部放在一场战役里,起到的作用同等重要。 如今仗打完了,百姓刚过上国泰民安的生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句句话把军政分化的话题上诱导。 但我觉得这样的想法不对,我知道你不认同,我也有一问需要周同志解惑。” 分化军政,四个字,周起额头早已有冷汗落下,死丫头是要置他于死地啊,没看领导的脸色都落下来了,真是其心可诛。 不等他想出应对为自己辩解,阮现现笑盈盈的看着他,“你说,人的大脑与躯干,哪一个部位更重要?” 周起握紧拳头,脸色一片铁青。 军部那边没在夸张大笑,却人人面带笑意。 觉得小阮这个问题非常好。 他们无意与任何人为难,偏是这帮不干正事的,抓住机会就疯狂的拉踩贬低,依仗不就是现在轻易不能动手嘛! 搁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这帮白斩鸡一个比一个能苟。 现在仗着律法保护才敢出来蹦跶。 看着一张张雄赳赳气昂昂,跟40多岁孩子样志得意满的脸庞,阮现现忍不住抵唇轻笑。 不仅想起后世法外狂徒说过一句类似的话:正因为律法保护的是弱者,他才是道德的最后一道底线。 可被保护的人偏偏不知道自己是那个弱者,非要在底线的漏洞上钻来钻去哗众取宠。 “嗯?”阮现现轻嗯一声,“很难回答吗?” 周起早已汗透脊背,掌心一片濡湿,太刁钻了,让他如何回答? 脑袋与身体本就同样重要,可这答案说出去,无疑是推翻了自己的坚持,显得他上述所说都成了谬论。 自己推翻自己的说法,跟自打嘴巴有什么区别? 接收到领导眼神暗示,他心念一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态度重新恢复从容。 十指交叉搭在桌上,“阮同志的问题很好。 可在座各位皆知,人没了四肢救治及时还可以活,脑袋没了,那是分分秒秒也没有活路。” 第274章 像个球样圆润的滚 “是吗?”阮现现蓦地一笑,“林上校,请您警卫帮个忙,把周同志的四肢给我绑起来。” 林睿聪摩拳擦掌起身,早看这个日日吃屎嘴特别臭的家伙不顺眼,有机会把人按在地上摩擦他岂会错过。 “我亲自来。” “你们干什么?说不过就要动粗吗?”政部来人纷纷站了起来。 想过来阻止,被糙汉带人长腿一伸,直接拦住去路。 “想过去啊?要么钻要么蹦,要么回去位置上好好坐着。” “你们,你们简直不讲道理。” 那厢吵起来,这厢被从座椅里拎起来的周起也不能淡定,目光看向领导,见对方连个暗示都没,心下微凉。 不禁把矛头对准同样笑眯眯饮茶的封广。 “首长,这是什么意思?争不过大不了我们不争就是,有必要上升到人身攻击吗?” “别激动别激动。”阮现现一下一下拍着周同志的肩膀,明白两位大佬不说话,现在就是兵对兵将对将。 她温声安慰炸了毛的周起,“就是让你亲身验证下自己的说法,领导都在场呢,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周起慢慢冷静。 他再挣扎闹下去,虽然能给始作俑者扣一顶大帽子,可自己狼狈的样子被这么多人看见,领导日后必不会重用。 阮现现一句话没说错,人都在场,她不可能对自己做出太过分的事,真要那样,自己上面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想清楚前后,他身体放松笑出来,“早说是验证我不就配合了,直愣愣冲过来换谁都会吓一跳。” 这话明晃晃的挽尊,沐夏撩起眼皮,“我不会。” “什么?” 沐夏看着事到如今还在挖坑想害人的周起,起唇,“我说,我不会被吓一跳。” 软小现那坏水都快从眼睛里冒出来,正兴奋着呢,没打算接茬。 这话茬万一被军部之人接了去,承认会不会被吓到都不是正确答案。 承认换位,自己也会被吓一跳,那样显得军部很废,不会有人傻到接这种茬,除非是给台阶。 她就怕谁脑袋一热,来一句:换做老子就不会,当年深入敌军杀了七进七出眼睛都不眨。 如果她是周起,当下就会接一句:这点反应力都没有,难怪当年什么什么战役上失守。 很好的攻击点,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听明白周起的险恶用心,防止谁真头脑一热入套,她当下把话接了过去。 由她来说最为恰当,别管她自称的不会害怕是真是假,都会对比的周起太废了。 长桌上的洽谈就是这样,每一句不经意的话,都有可能是下一个圈套。 听到沐夏的声音,阮现现愣了一下,也反映过来,这厮贼心不死还想挖坑。 搓搓手,走到五花大绑依然高高扬着头颅一脸无惧的周起身边,“来吧!” 这货颔首:“那我来了!” 众人:奇奇怪怪的对话! 就在周起想着她有什么手段时,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脚精准踹到小腹上。 周起身体不受控制重心偏移,从坐椅跌落在地,脸先着地的那种。 不知这货是不是故意,周起双手被绑在身后,脚也被绑上麻绳。 这一摔的姿势既像磕头给谁行叩拜大礼,又像古时候菜市口即将被执行死刑的犯人。 她仔细看了下,嗯,像后者更多。 十分耻辱的姿势让周起面红耳赤,“阮同志,你在故意羞辱公职人员吗?” 连在场两位大领导都微微皱起眉头。 阮现现蹲身帮他调整了个姿势,就是婴儿在母亲腹中蜷缩的姿势,接着唇角一勾脚一伸。 周起像个球样咕噜噜的滚出去。 “啊啊啊!你干什么。”球发出破防的声音。 阮现现小跑在后面追,所经之处人人让开脚下路来,嘴上说的特别无辜。 “你不是说脑袋比身子重要吗? 那就让你体会下,光有脑袋没有四肢,任人揉圆搓扁时的那种无力,你能坚持三年,这局算你赢。” “什么?”周起大惊失色,别说三年,这种被当球踢的体验再来三分钟他都要吐了。 三年?她是魔鬼吗? 阮现现再次追上“球”,又给了一脚,甜甜冲给她让路的大叔有礼貌的一笑。 终于,她踢够了,周起也围着会议室滚了一圈儿,瞧,地面都干净了不少。 阮现现居高临下从上俯视:“我是你的朋友,只为了让你设身处地体验,换做敌人呢? 他们只会对毫无还手之力的你,拆骨剥肉。 周同志,知道比死亡还要可怕的是什么吗?” 她自问自答,平静地说出四个字,“任人宰割。” “现在你告诉我,脑袋和四肢哪个更重要? 如果你坚持己见,我也不介意多让你体验一段时间。” 糙汉举起手笑嘻嘻:“这种粗活,我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愿意代劳。” “我也可以。” “同意。” 周起只觉天旋地转,身上被阮现现那只脚丫子踢过的地方疼的厉害,加上头顶一声声同意的声音,他几乎呕得要死。 早知道,自己得罪她干嘛? 这会晦的肠子都青了,眼睑低垂,声音咬牙切齿:“我承认,军部更重要行了吧。” 封广眼底迸射出寒光。 政部那位摇摇头,不再去看。 周起那张嘴皮子虽然好用,能帮他讲出自己不方便说的话,但连最基本的情势都看不清, 一味拉踩害人,小聪明有,大事难成。 “我说城门楼子,你说胯骨轴子,谁问你这个了?”阮现现歪歪头,“在讨论的不是脑袋和躯干哪个更重要吗? 怎么老往军政两界上带?不知道的以为你居心不良呢,真该好好查查身份了。” 接着话音一转,“而且,我想告诉你的是,身体每一处都很重要。 没了眼睛,你会变成睁眼瞎。 没了舌头,有苦也说不出来。 最不能缺少的,就是心,人心一旦没了,生命也到尽头了。 相互辅佐,缺一不可,才叫完完整整的人。” 阮现现转过身,微笑面对在场众人,“我的高中校长总说,实践出真理,有冒犯的地方,我向周同志赔礼道歉。 牙齿和嘴唇哪个更重要我不知道,但我明白,什么叫唇齿相依。” 第275章 一计不成又来利诱 “精彩!”余志光率先鼓起掌来。 来时还因被两个女同志耍了心里憋着口气,现在不仅憋着的那口气消了,也有点刮目相看。 他能看出,女同志句句话出自真心,并没有曲意逢迎谁,胆子也是真大。 当着满屋领导把周起当球踢,刀砍出去,还能收回来,有点意思。 阮现现挠挠脑袋,弯腰把绑缚周起手脚的麻绳解开,“你没事吧,老大都说团结就是力量, 你说你,没事搞什么内部分化啊!” 封广哑然。 周起气得直哆嗦,死丫头是要把他彻底踩进泥里啊! 他知道,这一遭自己大败,望向阮现现的目光犹如淬了毒的寒刃,断人前路犹如杀人父母,他记下了。 “眼神好吓人啊,周同志,你恨我没关系,关键时期,可千万别因为私人恩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语调拖了拖,阮现现这话说的意味深长,众人循声看过去,果然看到周起眼底未来即消散的炽烈恨意。 不禁倒吸口凉气。 封广看向对面之人,后者微微颔首。 看清两位大人物眉眼官司的周起彻底僵住,他知道,自己废了。 这个时候无论他有没有其他心思,最好的结果也是被监视起来,在严重点被带走调查。 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谁敢说自己屁股底下完全干净? 这下算彻底完了,他悔不当初。 阮现现把麻绳扔向墙角,看向这厮的目光意味深长。 周起只看到自古军政不两立,想靠打压另一方讨好领导上位,但她却知道政部这位话事人跟封广的私交还不错。 真是那种房产证能拿卡车拉的祸害,封广也绝容不得他在这个位置上待着。 周起被人以疗伤的名义带下去,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那位话事人食指扣了扣桌面。 目光慢慢从沐夏移到阮现现身上,“所以,两位小同志也主张用信号接收器向上面给军部换一批装备?” 这次阮现现没在吊儿郎当,双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坐好,并没直接说是,也没说不是。 而是问:“我想先听听您这边的计划。” 话事人看向右手,那里坐着个看上去就很严肃的中年男人,他开口,从国际局势分析到国内现况。 说的条条是道,一针见血,最后总结道:“想跟上时代的进步,武力是底气,经济发展是迈动的步伐。 边境偶有小规模武装冲突,短时间,或者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边境不会爆发大规模战争, 我觉得,当下应该大力扶持发展经济。” “说的很好,具体章程呢?”阮现现问,“我记得封老跟上面那场赌约,已经换来一次比较大规模的扶持。 怎么?钱又不够用了?” 有人噗嗤笑出声。 中年男人皱着眉,“阮同志不必浑身是刺,我们并不是革命敌人。” 他拿出一份表格,其上罗列了一个项目从无到有所需要资金注入,很详细,让外行人也能简单看懂。 “目前待扶持项目还有30多种,只要资金注入,随时可以展开计划。” 阮现现从头到尾大致略了一遍,握拳在文件上轻轻叩击,别说,如果不是早已经有了打算,还真挺心动的。 心动的点,在于自己能插很多脚。 反应过来,她激灵灵打个哆嗦,这是一计不成又来利诱啊! 政部的目标很明确,甭管干什么,先把钱拢进怀里。 差点把她也带坑里,项目很好,可生产都是国内外紧俏商品,但她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求大于供,买什么都需要票证又拦住了绝大部分人。 待到改革开放,国营厂私有化,多少原地踏步不求上进的工厂接连倒闭。 从未来看现在的阮现现只说了一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中年人脸拉了下来,“什么意思?你在讽刺我?” 阮现现不置可否,“企业在精不在多,部长与其遍地开花,不如着手大力发展一个。 打造成大白兔,凤凰牌自行车,那样家喻户晓的品牌。 摊子铺开太大,只会样样通样样松。” 在场不少人都觉得她太大胆,话语说的太露骨。 中年人低下头,明显对阮现现的建议不认同。 见此,她就不再说什么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事有机会找封广说吧,论迹不论心,大白兔阿里这类企业养活多少人。 一个让人看得见光明未来,有奔头的企业屹立,对一个地方的人口流失很重要。 这位商业部长能看出是那种一步一个脚印没有太大攻击力的人,眼光有些局限。 守成有余,对于即将到来的经济大爆发他绝扛不住。 错过第一轮,以后再想跟上又或超越时代进步就太难了,一步慢步步慢。 想到后世黑省的人员大批流失,这个问题必须尽早跟封广说。 军部那厢已经开始抱胸的抱胸,抖腿的抖腿,目光睥睨, 阮现现一连拒了政部两次,肯定是心向他们的提议,这事妥了。 想想即将更换的新武器新装备,大长腿儿忍不住抖愣。 终于,封广对面那位话事人撩起眼皮,“所以? 阮同志是支持给第一军更换一批武器? 我个人没意见,只是觉得非战时期,这样的行为有些浪费,倒不如把力气往有生力量发展。” 有人小声咕哝,“战时再换武器就晚了。” 阮现现一拍桌子,吓了大家一跳,“还未请教您贵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沐同志无意间造出这东西,没有独揽功劳,为的就是换一份有生力量。” “我姓张,阮同志可以详细说说想法吗?”手底下没一个顶用的,不得已,他亲自上阵。 封广不着痕迹看了阮现现一眼,提醒的意思很明显,面对这家伙,说话一定要谨慎,不小心就会被他带进沟里。 见她认同了张同志的说法,军部中人心提到嗓子眼…… 咋?还能有变故不成? 阮现现环视一圈,目光低敛,终于说出她和夏夏商量后,一致认定的结果…… 第276章 真正的目的 “请上面,批准盖一座军工厂,信号接收器由我们生产制造。” “什么?我没听错吧?” 军政两部同时有人起身,觉得她有病,军工厂生产啥?信号接收器吗? 东西虽说有大用,却还没大到长期大批量生产的地步,为此盖个厂可以,军工厂真没必要。 连封广都微微侧过头,“你确定?” “上面才给过经济扶持,这时候再要钱,不说显得咱们狮子大张口,大概率要不来多少。 商业目前阶段饱和,没有更好可投入指标,多几家服装钢铁厂,也无法让省城经济一下腾飞。 至于新装备,周起有一句话没说错,没有新武器就打不起仗了吗?装备不是重中之重。” 周起:我没说过这话,真的! “嗤!黑省并非没有兵工厂,依你所说,再盖一座就是重中之重了吗?”有人嗤笑。 “又狭隘了不是?”阮现现半点不生气,“上述所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的目光。” 她指了指头顶方向。 “说的粗俗一些吧,只要我们体现出足够的价值,让那位把目光落到黑省,起了重点培养扶持的心思, 而不是我想要人要钱要粮。 资源就那么多,与其有机会就冲上去撕咬一口,为什么不做父母最宠爱的孩子?让他出自本心主动将资源倾斜?” “说的简单,拿什么倾斜?信号接收器吗?” 阮现现清灵灵的目光看向总给她找茬这人,张口便骂:“拿你爸爸。” 终于明白为什么严肃的国际会议桌上都会有人大打出手,光这一间小会议厅,有些人就不仅欠骂,还欠打。 “你!” 这人站起身,上半身越过长桌,像是想让她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阮现现撸起袖子,“来啊,你跳上桌子,看我摩不摩擦你就完了。” 封广扶额,犀利的目光看向脸红脖子粗那人,只一个眼神,就让对方瞬间哑火。 “哑巴了!饿了不说吃饭,你往厕所跑什么。”只要有人撑腰,这货小人得志的嘴脸想藏都藏不住。 封广瞥她一眼:你也差不多得了! 张同志敲了敲桌子,“言归正传,你的意思相信在座各位都听懂了,是有信心让那位的目光落在黑省?” 阮现现由记得封广提醒,小心这位,所以回答的很谨慎,“事无绝对,主动问我意见,我就浅谈一下想法。 至于怎么做,还是要看各位领导的决定。” “阮同志这是自谦?还是说自己也没有把握,纯属拿我们消遣?”张同志的语速很慢。 她不是容易上头的武将,这种程度的激将法对阮现现毫无用处,双手一摊。 “我不想说话,你们非让我说,我说了有些人又不肯相信,倒打一耙指责我消遣。 第277章 合作的诚意 “是的,你可以这样理解。” 回答让一屋子包括张东升的人都愣住。 阮现现毫不避讳,“合并到第一机械厂以后的成果,第一获利者是黑省,第二是机械厂, 我忙活一场把养熟的桃子肉都给了旁人,自己图什么?肯桃核吗?” 她要笑不笑的目光扫过众人,“知道你们想批评我没有大局观,甚至拉我去思想改造。 我也想说,信号器沐同志本可以直接交到上面换一份军功, 各位之所以能坐在这里,还不是我们将功劳让出来,与诸位同享。 建不建厂真不重要,但谁要拿我阮现现当个傻子,当个刷功绩的傀儡人想揉圆揉圆想搓扁搓扁,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话落起身,“夏夏,咱们走。” 手接触上门把,她笑着回头,“我这人记吃又记打,仅此一回,下不奉陪。” 说完直接打开门出去了。 长桌角落的余正光父子看看阮现现离开的方向,又看看在她离开后针落可闻的会议室。 心情特别好的起身,“一屋子人,八百个心眼子,可真有意思,走喽,回屋歇着去了,老封,晚上一起喝一杯啊! 对了,谢谢啊!哈哈哈哈!” …… “这条老泥鳅什么意思?他笑什么?” 第三师师长余志光,因为姓余,作战风格特别的滑不溜手,被部下取了个老泥鳅的绰号,一直延用到今。 封广对着提问之人哼笑。 “他笑什么?信号处理器最早落在余家父子手里,要不是两名小同志想了办法带回来,你们别说吃肉,汤都喝不到一口。 行了,废话别说,投票表决吧。” 三楼客房,门扉大敞,一行妹子围着空床边挑选心仪磁带,场面热闹,女孩子你推我搡抱在一起打打闹闹。 余志光来的时候就见到如此一幕,他咳了咳,制造出点动静提醒。 看到陌生人到访,妹子们的神态瞬间端庄,有人直起身整理衣服,有人露出八颗牙职业微笑,排成一排走出房间。 临别时不忘记跟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阮现现眨了眨眼,意思是磁带她们拿走了,钱稍后再给。 这么明显的眉眼官司看的余家父子一阵无语。 再看看床上未来急收起的磁带,好家伙,都是市面禁止出售的。 有这脑子干什么不成功,还倒卖磁带呢? 被邀请进客房自带的会客厅,余志光说了句:“心挺大的,不怕楼上否决你的提议?” 阮现现老神在在的坐在对面,“怕什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况且您老不知道吧,封广封首长,是我未来公公。” 第278章 不好,都被她算计了 “svd?” “不对,不对!” 余志光指尖微颤,寸寸描摹过纸上线条,狙击枪,这竟是一把狙击枪的制造图。 他豁然起身,表情严肃就像是下一刻即将英勇就义,反手给了同样瞪大眼一脸惊骇的长子一巴掌。 “看什么?这也是你能看的?闭上眼脸冲墙。” 余全生生挨了老父亲激动之下的全力一巴掌,眼睛不敢再往图纸上瞄,嘴里啧了一声。 这真是遇到宝了。 一旁的沐夏与阮现现对视一眼,由前者开口:“svd狙击步枪,口径7.62毫米,枪重量为4.3千克,最大射程为1300米, 我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改造,枪身短小,同样,射程较短,更适合近距离的战斗。 有效射程大约在300至400米之间。” 余志光捧着图纸如获至宝,看向屋里人尤其看他儿子的目光像在防贼,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化作一个“好”字。 看着这位虎目含泪的老将,沐夏也是感触良多,这个时候国内的装备武器大多从毛子国购入。 买的还是人家不要淘汰的一批。 她不是做不出比图纸上更好的,碍于现在的零件精加工机器跟不上,只能到此了。 抱着这把真正意义上属于境内的第一把狙击步枪,哪怕它还是一张图纸,受过毛子国鸟气的余志光难掩激动。 “立即,马上,我要把这东西交上去。” 说完想起面前两个女娃,他不知所措抓了抓脑袋,“叔不是想昧下你们的功劳,只是……只是……” “只是太迫切了。”阮现现替他说,多少明白这种被牵制掣肘多年,一下有了可与之匹敌的武器,恨不得宣扬的全世界都知道。 这老货骨子里的土匪本性比封广还要重,但不可否认,希望华国飞速发展,飞向世界的心都一样。 人嘛,本来就是多面性,阮现现何尝不在肖想人家的大连造船厂,半斤八两的两个人坐在一起才有合作的基础。 “怎么样?”她笑的意味深长,“我们现在有和辽省合作开一座兵工厂的资格了吗?” 冷静下来再看这张图纸,配件原理写的明明白白,重要的组成部分和参数那是一个字没提。 他有些哭笑不得,知道这趟自己算栽了,被拿捏死死的。 头一偏,指着站在角落面壁思过的长子,“内个谁,你上楼一趟, 告诉那帮逼养的,不用争了,新建兵工厂的投入老子来出。” 余全:??? 没事好儿子,有事那个谁! 人走了,关起门来差了两倍的祖孙开始嘀嘀咕咕,房间里时不时传出猥琐和阴险的笑声。 楼上的会议如火如荼,政部依然坚持己见,要拨款,要指标。 军部这边在封老一个眼神示意下,全体改了口风,换装备的事没人再提,一口同声要新建兵工厂。 被阮现现搅和一通,政部能打的都被她事先打败,正落于下风。 余全敲门被放进来时,就看两方争吵的面红耳赤,言语上比两位女同志在的那会不讲究多了。 脏话,器官,族谱满天飞。 场中只有两位话事人不动如山,似见惯了类似场面。 他看了几眼,心中轻啧,封老还是没他老子强势啊! “诸位,不用争了。”他开口,吸引全部注意力,一道道余怒未消的视线落在身上,余全压力有点大, 抵唇轻咳一声:“我父亲觉得张厅说得对,经济发展对现阶段尤为重要。 但余首长是个爱财之人,辽省愿意全力支持阮同志的办厂计划,新厂所用到的精密仪器全部由辽省提供。 话带到了,我先告退。” 余全不管自己说的话多离谱,对在座之人造成多大冲击,敬了个军礼后踏步离开。 封广垂头沉思了一会儿,不知道他想没想明白里面的猫腻,再抬起时,对着林睿聪下手的糙汉微微点头。 糙汉眼神闪烁,猝不及防站起一个健步,把长桌上军部投好的纸票一把攥在手里,接着大嘴一张,全吃进去了。 嘴角得意一勾,咕咚一声咽下腹中。 场中被这神来一笔足足硬控了十秒,接着响起山呼海啸一样的斥责声音。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什么都吃,也不怕烂肠子。” “上辈子饿死的啊吃投票,你怎么不去楼下啃泥?” 糙汉大嘴一咧,脸上的横丝肉看着都狰狞,“怎么,老子饿了,别说几张纸,跟前摆头野猪都能吃下去。 逼逼叨逼逼叨了半天,你们这帮白斩鸡不饿,老子的肚子可饿扁了。 我这人一饿肚子,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容易干出不理智的事来。” “你,你就是故意。” “你简直无理搅三分,恶意破坏投票结果。” 气不过,会议室又没武器,有人直接脱下脚上的鞋,去扔糙汉。 你扔我也扔,会议室刹那间乱成一团。 张厅侧头躲过直朝面门飞来的大军靴,看向对面老神在在的封广,“都住手,你什么意思?” 上一句话是对所有人说,下一句是对封广。 所有人悻悻收回鞋子,封广点名糙汉,“这家伙是有一饿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老毛病。 不然凭他军功,早该往上升一升。 投票而已,重投便是。” 张厅气极反笑,重投?这还需要重投? 虽然他还没彻底想清楚封广突然变卦的原因,但直觉里面有诈,不想让他称心。 可是吧,从古到今都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结果不出所料,军部那厢全部又变卦,改投支持了他要钱要项目的提议。 有脑子活泛的已经开始在分析原因。 封广不看任何人,起身打开保险柜,拿出里面的图纸和信号接收器交给林睿聪。 “内部的意见已经统一,那我便叫老林亲自跑一趟,把东西交到上面。” “还有你,会议上乱吃东西,回去加训,一个月,每天围着训练场多跑五十圈。” 糙汉咧了咧嘴领命,还是老首长了解他,相较于写劳什子检讨,半天憋不出一个字,跑圈简直不要太轻松。 封广带人离去后,长桌只剩下政部自己人,有人望着军部离开的方向询问。 “你们说,一时一变的,他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沉默不语的张厅脑中灵光一闪,蓦地单手撑桌起身,额角青筋浮现,脸色别提多难看。 “不好,我们都被那俩死丫头算计进去了。” 第279章 已经迫不及待把宫野嫁出去 三楼,客房—— 桌上摆着一盘象棋,一老一少执黑红棋子在棋盘上拼杀,阮现现摇着折扇窝在另一边沙发里假寐。 眼睛都没睁,“炮四平六,兵六进一,封叔叔,您快输了。” 果然,不出五步,封广的黑子被双将军,死局。 他扔了不知该往哪摆放的“将军”,心中不无感叹,眼前这两丫头,随便扔一个出去,就能改一方格局。 可怕的是两人还凑在一起了。 这威力和破坏力可不是1+1=2 他端起茶杯,撇去上面的浮沫,“说说吧,这一局,你本就想要钱要指标,把老张也算计进内了对吗?” 阮现现只说了一句:“大连造船厂很厉害,他们的研究员眉清目秀。” 封广无语,伸手抢走他的蒲扇摇了摇,本想说她胆子太大了,话没出口,自己先乐了。 与此同时,四楼会议室内安静一片,张厅的声音字字如刀。 “把辽省那位钓来黑省,阮现现从始至终打的就是跟对方合作的主意。 她很贪心,既想要钱和指标,又想有一家自己的兵工厂,同时,分毫功劳不肯给我们沾染。” “凭什么?”有人不乐意,“别忘记她目前还在黑省下乡,宁愿把功劳利益分给辽省,却把政部排斥在外是什么意思?” 输就是输,张厅叹口气,为了让手底下这帮人长长记性,他不介意再说的仔细一些。 “工厂,钱和指标两者都要,消息报上去未免显得她太贪心,于是她拉来辽省入伙。 设备机器资金全由辽省出资的话,上面不仅不会有意见,甚至巴不得。 这样一来,她想要的东西都有了,可谓是拿了一个接收器,换来两分收益……” 话说至此,张厅突然一顿,手指叩击着桌面,“不对,老泥鳅是出了名的滑不留手, 那种人不见兔子不撒鹰,光一个信号接收器不足以他下血本,那俩女同志手里一定还有什么让他疯狂心动的好东西。 接收器不过是用来钓鱼和抛砖引玉的罢了。” “太过分了。”弄清楚原委,这帮人更气,“宁愿把功劳分给跟她一毛钱关系没有的辽省,也要把我们刨除在外吗? 整一个吃里扒外,我去跟管理她的知青办知会一声,这种思想不正确的知青必须好好教导,改掉他的不正之风。” 张厅喝了口茶,“阮现现18岁,京市人,封广小儿子的对象,本人目前担任国防安全员。 你想教导谁?” 那人一下噎住,脸涨得通红,“她这是裙带关系。” 张厅抿茶不语,国防安全员的身份,岂是靠裙带就能带上去的?天真! 又有人问:“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答应她拿信号接收器,换新建兵工厂指标,是不是就没有后续了?” 张厅不答,只问了一句:“那我们会答应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第一机械厂和政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怎么会同意再扶持一家厂,来和自己人打擂台? 所以这种可能性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明白了前后,心中的不快仍难消失,有人阴阳怪气:“两省联合搞什么军功,可真不怕引来上面的忌惮。” “住嘴!”张厅猛然一拍桌子,面容狰狞,“那位的胸襟和智慧你们这帮草包哪能明白? 他不怕两省甚至多省合作。 以为阮现现这种多拉盟友,摊子铺的越大能换取到好处越大,你们都能看懂的小心思,上面会看不明白? 那位只是不在意,他只要结果,只有国力快速发展只要民族团聚力,不在意谁在眼皮下耍点小心思。 那位的格局心胸和智慧,不是你们这种蝇营狗苟能够质疑,再让我听见类似的话,别怪我下手无情。” 张厅这一瞬间蹦出的狠辣让人心颤,刚刚还你一言我一语的众人噤若寒蝉。 发完脾气,张厅叹口气重新坐下来,“记住了,小心思可以有,功绩我想要军部也想要, 我们可以为此,暗地里出手为此争抢。 但谁要把暗里的争利拿到明面上拖慢祖国发展的后腿,别怪我让他全家不得安宁。 散会。” …… 三楼听完系统小报告的阮现现笑了笑。 他们是一种人。 拥有希望国力更上一层的共同目标,但这一点不妨碍他们争夺路途中的利益分配谁多谁少,又或谁连汤都喝不到。 就像展会上她的目标是创收外汇,却不耽误她赚洋鬼子的钱。 张厅是,她亦是。 正因如此,阮现现才选择跟更纯粹的军方合作,相较于功绩至上的政部,军部的侧重点永远在外敌。 相较保证国家和百姓安泰,利益永远摆在第三位。 又输了一盘棋的封广耍起老小孩脾气说什么都不玩了,“话说,你拿什么让老泥鳅出了血本? 他把机械看的和眼珠子一样,恨不得都塞进造船厂,你用什么让他把眼珠子掏出来跟你干?” 阮现现跟沐夏对视,沐夏回屋提来一只布包,撂在地面发出金属撞击声,扣子解开,露出一堆零件儿。 沐夏五指翻飞,片刻,一把外观与svd相近的狙击枪出现在封广面前,吓了后者好大一跳。 他双手接过枪一寸寸摸过,虎目含泪,头用力点着,“好,好啊!” 给余志光看的只是一张展示图,实物已经被这俩货住院闲的无聊时搞出来了。 缺少的零件就从系统商城买,同时也确定现在的技术可以复刻。 “我现在把它交上去。”封广和余志光果然干了一模一样的事。 恨不得狙击枪现在就送到上面,明天就能批量生产,后天步兵人手一柄。 “不急。”阮现现也重新把人按回沙发里,“您就不想第一军步兵,第一批装备上咱自家生产的狙击枪?” 封广诚实,“想。” “那不就得了,等到信号接收器交上去,军工厂指标下来,确保东西能落到自己手中生产,我们再交也不迟。” 封广慢慢冷静,脑中想的却是混蛋儿子什么时候回来?他已经迫不及待把他嫁出去了! 第280章 田甜来了,温柔结婚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余志光的客房里,余全看着脸色通红,背着手不停在房内走来走去的老父亲。 “爸,您别转了,转的我头晕。” 见父亲压根不理他,他起了个让对方能快速冷静的话题,“您怎么就答应让咱船厂大工,和沐同志交流了? 不怕技术外泄,人被黑省这面挖走?最后人财两失。” 从阮现现找上他们,提及“军舰”两字开始,她的野心昭然若揭,不信父亲一点没有看出来。 闻言,余志光果然不转了,踱步到窗前,仰头望着云卷云舒的天空,声音很轻的说: “只要拥有了自己的军舰,出自谁手又有什么关系呢?” “父亲大义。”余全由衷佩服,从小父亲就是他的榜样,光心性一点,自己再磨炼十年未必能及。 忽然,只见父亲转回头,对他狡黠地勾起嘴角,“你别忘记我们的秘密武器,真有那一天,谁挖谁墙角还不一定。” 父子俩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 七月中,蝉鸣声声,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陪关燕姐逛街回来的阮现现瘫在床上不想动。 “我去看了三次,空调还是没有货,不仅百货大楼和友谊商店没有,黑市也没有。” 这种大件商品,阮现现轻易不会从商城拿出来,商场黑市都没有,被有心人追本溯源会惹麻烦。 沐夏也注意到她近期食欲不振,摸摸额头,确定人没有低热,“你这是苦夏了。 三天前指标下来,建厂和第一批工程师交给两省军部,倒不用咱们什么了,要不回村? 山里凉快,好过一些。” “走!现在就走!” 阮现现从床上爬起来收拾行李,这边已经忙的差不多,后续有专人完成,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大夏天的,省城哪有乡下自然凉爽待的舒服,蛇虫鼠蚁可以从商城买药消灭预防。 老向前不久来电话,榨油养殖场第一批鸭子也快出笼了。 算算时间,两人一走两月,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没等二女动身,公社电话先一步打来。 对面是向红军,先关心了她在省城有没有吃好喝好,听她一切都好后,把话筒给了旁边等候的胡和硕。 “阮同志,这边有个事,新来一批知青中,有一位名叫田甜的女同志,自称是你表姐,要住进你那屋。 我拒绝了几次,今天知青办来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让她住进去,我先问问你这边的意思。” 田甜不仅来了黑省,还要住进她那屋?她不是去大西北了吗?阮现现险些气笑。 胡和硕还在说,“那房子按理说属于大队,我能扛住一次两次,但事不过三, 也要防着惹恼了知青办被穿小鞋,以后送来的都是歪瓜裂枣。” “你想要什么?”阮现现直截了当的问。 胡和硕笑了,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费劲,“第一批竹编已经交上去,第二批材料还没送到, 马大嘴几个尝到甜头的婆娘,天天吵吵着让你再帮想条挣钱路子。” 阮现现懂,胡和硕想对付胡家,正是需要凝聚人心的时候,她不介意添一把火。 “我需要鸭子,正好,手头上还有个可以提高孵化成功率的土法子,村民孵化出的小鸭子,养殖场可以收购。” 最近时常和关燕见面,她燕姐快被鸭绒逼疯,回去打个申请报告,可以以养殖场的名义向村民收购破壳鸡鸭,小事儿。 思及此,她笑了笑,“胡队长,我那表姐从小就特别向往乡下种地的生活,总说劳动人民最光荣, 她如果有机会下乡参与到广大的农耕中来,一定去干最苦最累的活,她要尽情挥洒青春的汗水,不留下遗憾。” 胡和硕一下就听明白了,心底啧了声语气严肃认真,“阮同志放心,田同志心和理想都是好的,我一定尽力帮助她达成所愿。” 电话即将挂断前,胡和硕说了一句:“对了,有件好事差点忘记告诉你,温柔温知青明天结婚,对象是一名军官。 咱们大队这下又要热闹了!” 次日一大早,太阳还没出来,知青点已经先一步热闹起来。 就在前两天,知青办又送了一批知青,三女两男,日渐萧索的知青点重新焕发生气。 加上今日是一名老知青出门的日子,温柔出手大方,提前备好宴席,水缸里光泡的猪肉都有好几斤。 加上她嫁的是军官,哪怕像田甜这类见惯了军官的人,也很给当地地头蛇的面子。 流程很顺利,新郎骑车带着新娘绕村一圈,温柔穿着喜庆的新衣服,自行车推出知青点时还有些紧张。 “我们随便动阮知青的车,她回来不会生气吧?” 紧随在后的田甜一脸不在意,“今天是你人生的大日子,放心骑,别说表妹不在,就是她在场,也一定不会拒绝的。 她那人,从小到大都没拒绝过我的要求。” 温柔望着身侧这张漂亮但粗糙的脸,抿唇一笑。 呐!阮现现,自行车可是你表姐亲自剪断铁链推给我的,可不是我擅自滥用。 金飞也在说,“放心,不过一个翻译而已…… 这次外出执行任务,我有幸见识到一位女同志,军部县干都要听她指挥,那才叫厉害,生女当如是……” 想到那位初见惊艳,再见倾心,三见把自己打了的骑龟少女,金飞心头仍萦绕一抹不甘。 但不妨碍他把人吹的天上有地下无。 当日丢了那么大个人,加上温柔名声受损,他回到军部本想撤销结婚申请,谁知道这么巧,在他归队前一天申请通过。 事已成定局,跟农场的父母商量过后,婚期定在今日,一年最热的时间,希望婚后妻子能够马上到农场接替父母的辛苦。 “真的吗?还有能指挥军县两步的女同志啊?那她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如果能认识就好了。” 接受着众人瞩目,金飞将胸板挺得笔直,宠溺的语气声音却不小。 “傻,你嫁给我很快可以去随军,到了军部,有的是机会和她认识, 我媳妇这么好,那位女同志一定主动和你交朋友。” 温柔听得心花怒放,羞涩低下头,觉得自己真没嫁错人。 到时她和那位有大本事的女同志成为好朋友,一定让她替自己修理阮现现,要阮现现为自己曾经做下的恶事忏悔。 正在两人甜蜜对视间,停在知青点视线死角的吉普车车门打开,一只踩着军靴的小脚率先迈下。 声音轻灵,含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谁要和谁交朋友啊……哦,对了!我没回来晚吧?” 第281章 撕田甜 她的出现像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深海鱼雷,院里院外都炸了! 温柔,叶国,蒋家兄弟之流形成下意识反射弧,听到她的声音就开始找掩体躲避。 四人不约而同的动作让热闹的知青点门前霎时间空了一片。 新知青尚未看清楚来人,就被周遭的动静吸引。 一个个好奇的偏着头,看向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墙缝里,从没在这个世间出现过的老知青们,目露不解。 温柔半拉屁股碾在后车座,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一会儿,不知该起来还是坐下。 眼神直勾勾盯着缓步朝她靠近的人,心几乎提到嗓子眼,直到阮现现缓步停在面前,她勉强扯起一抹笑。 脸上笑容比吃了黄连还要苦涩,“你,你回来了啊!” “嗯,回来送你最后一程。”阮现现伸出手,耐心帮温柔整理乱掉的领口。 她不说话还好,一张口,让本就凝滞的气氛彻底陷入死寂。 院里院外站着两批人,怎么形容?就像一条窄路上,送亲队撞上了出殡队! 双方都觉晦气极了! 碍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坚持,都不能后退。 “你谁啊,说话这么难听。”站在温柔身后不远处,一个下巴微抬,面露倨傲之色的女同志上前,用力挽住温柔僵硬的手臂。 “景姐儿,我表妹你都不认识了?”脸上笑意吟吟,眼中淬毒的田甜做出一副姐俩好的姿态,过来就挽阮现现的胳膊。 “还没向大家介绍,阮现现,她就是我那个亲妈跟外甥姑爷搞到一处, 为了下乡多带点钱,不惜给我报名大西北,卷着我下乡补助跑路的表妹。” 阮现现低下头,看着嘴一份手一份,用力掐她胳膊里帘儿的手,声音很平静, “说话就说话,掐我干什么?” 掐她软肉是田甜和阮宝珠惯常的手段。 每次两人在外惹了祸,回来找她背锅,在长辈面前还要做出一副姐妹和睦的表象,暗地里就是这样掐她。 那几年,阮现现胳膊上的软肉没有一块好地儿,总是布满被大力掐过的青青紫紫。 阮抗日看到,也只会说一句,是她太调皮,自己磕的。 她偏着头,手稍稍抬高,田甜大拇指和食指正在搞的小动作再也藏不住,暴露在人前。 看清之人纷纷小小吸了口凉气。 北方孩子谁没在惹完祸后被妈妈这么掐过两把子,都知道有多疼。 暴露了,田甜一下松了手,脸上却没有半点心虚,她不装了,露出那种恨极凶狠的表情,双目赤红。 “掐你怎么了?没在见面之初给你两巴掌,都是我还顾忌姐妹情。 阮现现,我还想问问你,作为表姐,我有哪点对你不起?让你那么狠心,狠心到不惜给我报名大西北。 知道我在那里过的什么日子吗?住窑洞,黄沙漫天,喝雨水,你喝过跟鼻涕一样粘稠的雨水吗?” 田甜每说一句,眼眶便赤红一分,最后眼泪大滴大滴落下,她抱着自己蹲下,头埋进肘窝呜咽出声。 唱念做打下来,让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露出不忍之色,某一处角落又兴起诡异的满足感。 原来西北人民日子过那么苦吗? 对比他们现在的生活,像泡在蜜罐里。 “可怜的孩子。”阮现现摸小狗样摸摸田甜脑瓜,“你遭罪了! 不过,我记得报名大西北的人是阮宝珠啊,怎么变成了你?” 田甜哭声骤停,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表情恨恨,“还不是你,还不是你给宝珠表妹报名, 老爷不舍得让她去受苦,逼迫我顶替。”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声悲凄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为什么,为什么你和表妹的恩怨最后要我来承担? 我到底招谁惹谁,触怒了哪路牛鬼蛇神?” “别哭了!”阮现现一下一下耐心安抚着悲伤无助的表姐,骤然,她抚摸田甜脑瓜顶的手用力一抓, 扯着她头顶的长发迫使田甜抬起头来。 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田甜始料不及,她那张得意中夹杂扭曲恨意的小脸就这样赤裸裸暴露在人前。 “啊!表妹你干什么抓我头发,好疼,快放手!”头皮传来的剧烈拉扯让她在那一刻变了脸色。 两只手抬起,不停拼命拍打。 阮现现就着薅住她头发的动作半蹲下身,一双杏眼透出蚀骨冷意,嘴角却在笑。 “所以,名是我给阮宝珠报的,你下乡的决定是阮抗日做的, 前面两个你都惹不起,不敢恨,需要一个人承担你的怒火和仇恨,就选择了最好拿捏的我?” “不是的,不是的!”田甜大声否认,挣扎间看清四周围一张张冷眼旁观的脸。 不对啊! 乡下的老娘们不是最爱伸张正义多管闲事? 她在西北下乡那片地方的妇女,平日大事小情,别说这么激烈的冲突,连走路姿势让她们看不顺眼,都要上来说道几句。 这里的人眼睛都瞎吗?为什么还不上来插一脚?指责阮现现狼心狗肺残害姐妹啊! 她们不是对这个表妹早有意见?为什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头皮被拉扯的生疼,加上阮现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带来的压迫力,让她一下哭出声,这次是真哭。 “不是什么?”阮现现笑,“你妈买了把菜刀把你砍成终身残疾,你不找你妈报仇,去找卖刀的,合理吗?” 围观村民:……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煞神动手,她们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实! 这才对嘛,一言不合开打,才是她们熟悉的阮煞星! 她的话让田甜无力招架,只不停重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不是什么?”阮现现薅住田甜的手一用力,她整个人前仰,噗通一声趴倒在地,咧开哭嚎的大嘴吃了一嘴泥。 “要不是你给阮宝珠报名西北,老爷也不会让我代她去受苦,都是你的错。” “哦!”阮现现哦了声,拖出长长尾音,“所以你被你妈砍成高位截瘫,不怪她弑亲,反而怪卖刀的,为什么要把刀卖给她?” “真是,好没有道理啊!”哪怕摔在地上,田甜仍被迫保持抬头仰望她的姿势, 就见那张小脸蓦然笑如春花。 “可我知道的真相,怎么和你嘴里说的不一样?” 田甜瞳孔骤缩,这一刻真的害怕了,不,不要说出来…… 第282章 撕景璇 “明明是你妈,我大姑婚内通奸传扬的人尽皆知,大姑父在医院确定你不是他亲生后心灰意冷连夜调职, 阮抗日觉得你这个奸生子留在家里丢人,把你打发到外省,永远不许回去嘛,怎么又赖我了?” 田甜挣扎的动作彻底僵住,她忍不住去看周围一张张因为震惊骤然变色的面孔。 那些人脸上有嫌弃,有鄙夷,有厌弃…… 仿佛她是这世上最脏的脏东西! 崩溃,绝望……种种情绪在一瞬间爆发,田甜挣脱阮现现的桎梏,疯了样跑出去。 “啊!啊啊啊!”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赤裸裸的把家丑摆在人前? 跑出一段距离,仍能听到身后人群中传来鄙夷的声音。 “阮知青,你那表姐真是奸生子?也太不讲究了吧,她怎么有脸活着的?” 然后是阮现现那欠扁又漫不经心的声音:“这还有假?我跟你们说,我大姑是爷爷小老婆生的。 但那小老婆明知道我爷爷在乡早已经娶亲生子,还是不要脸的倒贴上来。 水性杨花无媒苟合的老贱人生下来的我大姑,能是什么好东西?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偷奸不都是正常操作? 说好听点叫言传身教,直白点,这种事情遗传。” 有村民笑出声的起哄,“俺们听过疾病会遗传,这通奸还能遗传呐?” 阮现现眼皮一撩,“你当怎么着?不然老话怎么说买马看母呢?母亲什么品行,儿女差不大多, 个别几个都叫歹竹出好笋。 别说遗传,这种事还会传染呢。” “真的?”家中有闺女的老娘们闻言色变。 “一个圈子玩不出两种人,人贩子能跟公安勾肩搭背?如果能,证明本就是一种人。” 看热闹的人群中,几个女孩缩了缩脑袋,她们都是最近和田甜关系处还不错的。 听了阮知青的一席话,不仅觉得田甜脏,跟她有过交流的自己也脏了。 绝交,这种人一定要远离,否则以后说亲结婚都难,回去后一定要绝交。 尚未跑远,听到这些的田甜彻底破防…… 阮现现回过头,看向知青点门内犹如塑雕的老伙计们,“嘿!看见我回来,高兴吗?” 众人:并不!谢谢! 被田甜换做景姐儿的那个妹子此时正皱着眉头,看向她的目光很不善。 “阮现现,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比小时候更恶毒了? 家中上一辈的恩怨,你没参与过,怎么能拿到人前随便质评?” “你是……你是那个。”食指一下一下敲着太阳穴,阮现现终于想起对方的身份,眼前一亮。 “你是那个追男人,男人不乐意,最后追到我们军区大院儿,景家那闺女吧!” 村民:!!! 阮知青那句:一个圈子玩不出两种人,此时有了具象化表现。 这批新知青里,就数姓景这丫头和田甜玩的好,原以是因为两个人同出自京市,感情原来是一种人啊! 啧啧啧! “你胡说什么!”景璇变脸,尖声质问,“同为下乡女同志,不说互帮互助,张口就是拿女同志的名声做法子,有意思吗你。” 阮现现还真不是胡编乱造,当年吴学良一家因工调到京市,房子没批下来前,住在有远亲的褚黎家。 景璇不知怎么看上了吴学良,非卿不嫁。 很快传出景家即将和吴家联姻的消息,传言沸沸扬扬,后面不知道这事怎么没成。 这个景璇就三不五时以找朋友玩的名义往大院里跑,阮宝珠表面与其交好,实则烦不胜烦。 总说她不要脸,人家吴家不乐意,景家上赶着倒贴。 阮现现很诚实,“我没有胡说,都是阮宝珠在家里说的,不仅我,院里的大妞儿都知道。” 这次破防的换做景璇,阮现现还满脸好奇的看着她,“吴学良也在这个知青点,你们见过了吗?” 她这话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一些人在田间屋后见过景知青追着吴知青跑的村民,露出恍然大悟,侧过头,跟不知情的同伴窃窃私语。 “你闭嘴,都是老乡,见面打个招呼怎么了?” 追男人追到乡下这种名声太难听了,她怎么敢?还让自己以后在大队怎么做人? 阮现现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又像是没忍住,说了句:“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你不用这么激动。” 景璇:…… 她算是领教到了田甜的崩溃。 “呵,跟你这种喜欢到处嚼老婆舌头的人,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真是一肚子男盗女娼,看什么都脏。” 说完,景璇快步撤离战场。 阮现现可怜巴巴看着沐夏,小脸委屈极了, “我没想跟她有共同语言的,甚至都不记得对方是谁,是她非要上赶来找不痛快。” “好了好了别委屈了,咱们下乡为的是建设祖国,跟那位追男人的女同志目标不一样,话不投机就不投。” 沐夏卷起她的五分袖,想看看她刚被田甜掐过的地方有没有受伤。 现在的夏装少有很短的袖子,大概都是过胳膊肘的五分袖,沐夏撩开一点,那里光白如镜。 阮现现露出狡黠的神色,她重生这几个月可不是光顾吃喝玩乐,有时间就会在空间完成统统给她制定的训练计划。 尤其辽省一行有了危机意识以后,沐夏这位末世前的雇佣兵,简直成了她的武术指导。 各种格斗杀人术轮番教术。 小胳膊再也不是软趴趴,肌肉绷紧,田甜掐了半天连皮都没掐动。 知道她没傻不愣登的站着挨打,教导她两月的沐老师尚算满意。 一出场,两个最大的刺头先后落跑,村民再次见识了她的战斗力,说说不过,打打不过! 请来官面主持公道,大概率也会都偏向她。 这货彻底成气候了! 阮现现回身从车里拿出一方纸盒,看向仍僵硬着的温柔,视线越过她,落在至今尚未完全回过神的金飞身上, “金同志,又见面了,还没恭贺你的新婚之喜,一点新婚贺礼,祝你们白头到老,生同衾死同穴。” 金飞做梦都没想到对象嘴里那个臭名昭著无恶不作,以欺压同院知青为乐趣的阮知青,竟是让他不甘又向往,意难平的女领导…… 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颗心乱的不成样子,既有激动又有难堪,自己刚刚就是当着当事人的面夸下海口? 说自家对象哪哪都好,阮现现一定上赶着和她做朋友? 这些话当事人听见了吗? 看着递到面前系着红丝带,包装精美的纸盒,他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一张还算俊逸的脸庞青了白,白了红。 阮现现的表情无懈可击,嘴角却勾起一个诡笑,“嗯?不接过去打开看看吗?” 第283章 撕金温夫妻 “我,我不能收您的礼物。”对上这个笑容的金飞下意识退后一步,手在胸前摆动。 阮现现脸色骤然一沉,“说话之前不知道要打报告?回答!” 金飞神色一凛,后槽牙咬得咯嘣作响,明明知道他结婚,非要当着一众亲朋给他难堪? “报告领导……” 他刚说四个字,阮现现放缓脸色上前一步,笑着一巴掌拍在金飞大臂处,拍的金飞忍不住龇牙咧嘴。 “开个玩笑,大喜的日子,这么严肃干嘛,拿着吧。” 话落,纸盒塞到金飞手中。 对上女同志拆啊拆啊,你快拆拆看,晶晶亮,会说话般的大眼睛,金飞没办法拒绝。 接过盒子刚欲打开。 村道尽头骑来两辆叮铃作响的自行车,两名身着军装面带明媚笑容的兵哥由远及近,人未到声先至: “排长,车借来了,出发吧,再晚点就要错过时间。” 车停在知青点门外,两人笑着抬头还想说什么,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背影回过头,冲他们嫣然一笑。 看清那张熟悉的脸,两人弃了自行车,大长腿两步迈到阮现现面前。 “是您。” “您怎么在这?” “我在平头大队下乡,刚从外面回来,你们呢?怎么出现在这?”阮现现明知故问。 其中一人挠挠头,“这不我们排长结婚,我俩正好有假,来给他站场子,您在这里下乡啊,真巧。” “是挺巧的。” 辽省执行任务期间,差不多每个兵都被阮现现抢过,也塞过食物,没人对她不熟悉。 两名兵哥恰在其列,这一重逢跟他乡遇知己一样,旁若无人聊开了。 温柔看着眼前一幕,不由自主攥紧金飞侧腰,问出脑中盘旋已久,但不敢更不想相信的问题。 “你嘴里同时能指挥军政两部,特别厉害,愿意主动和我做朋友的女领导,是她吗?” 最后三个字,说的极轻。 到现在她都无法相信,被对象拿来说,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无一处不好的女领导,竟会是自己的一生大敌。 这一刻,温柔觉得自己,甚至连这场婚礼都变成一场笑话。 十分钟前,她还在遗憾自己人生最风光的日子,阮现现竟躲去了外面,不然,一定要她好看。 是的,她认定阮现现在躲自己。 自己不仅嫁给了军人,还是一排之长,放城里各家各户抢破头的好亲事,她姓阮的拍马难及。 一定是自惭形秽,嫉妒害怕之下,躲到了外边。 突如其来的变故犹如当头棒喝,即将共度余生之人,在自己的宿敌面前都要低上一头,她真的还有希望吗? 温柔一屁股跌坐在后车座上面如死灰,才明白,真正的心灰意冷从不是大吵大闹! 这时,头顶传来新婚丈夫复杂艰涩的声音:“是她。” 那厢,重聚的喜悦过后,两名热情的兵哥才想起来此的最主要目的,“阮同志,我们金排长你也认识吧?” 阮现现笑得意味深长,“认识。”何止认识。 同伴去拉说话这人的衣袖,出于军人的直觉,那人似也感受到什么,觉得自己起的不是什么好的话题。 抓了下头顶板寸,让自己的笑容更加喜庆,像个毛头小子样嚷嚷: “打开打开,排长快把礼物打开,看看咱们阮同志给你送了什么新婚贺礼。” 金飞脸黑了,掂了掂手中纸盒的份量,他心中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而温柔的脸色一下子青了,金飞还在猜测,而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姓阮的赶在今天回来,会送她一份什么样的大礼…… 情急之下急声,“不能拆!” 场面霎时间安静,聪明人露出蜜汁微笑,不知道的人纳闷她这么激烈干嘛,怕夫家觊觎她的礼金? 有可能! 阮现现停止与两人的交流,偏过头,笑对上温柔祈求的神色,说了句:“新娘子害羞了。” 她只用一句话,几个字,重新调动场上气氛。 人群中的李大嘴眼珠一转,拍起巴掌来,特别有节拍,“拆开,拆开,拆开!” 众人跟上节拍,拆贺礼的声音很快连成一片。 对上或起哄或拱火或纯看热闹的一张张笑脸,温柔如梗在喉,笑得比哭都难看。 “诸位,礼物晚些在拆不迟,再耽搁下去,准备的饭菜都要凉了,先让我们把流程走完吧。” 金飞点头。 盒子不能拆,他直觉拆完礼盒,今个面子里子都要在这里丢光。 瞧他们一副坚持,打死不拆礼物的样子,村民更兴奋了。 怎么办呢? 阮煞星会在新人的大好日子里,上手一人给一巴掌,牛不喝水强按头吗? 想想那场面,刺激! 今非昔比的阮现现只对金飞说了一句话:“这是命令。” 一个命令,金飞不得不从,蹦出青筋的手背几次握拳再松开,轻颤着伸向系带,手碰触到的那一刻,被一只小手拦住。 温柔眨也不眨注视着阮现现的眼睛,深吸口气,“我承认,过去有做错的地方。 能不能看在我今天结婚的面子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说。”阮现现蓦然一笑,唇角弧度极为锋利,“不能呢?” “好!辱人者人恒辱之,阮现现,你祈求老天,千万别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 话落一把从金飞手中抢过纸盒,暴力撕开。 盒子纸很薄,药盒那种薄厚,稍稍用力就能从中一撕开来。 撕拉—— 纸盒破碎,从中掉出一卷纸来,温柔故意没接,任凭卷纸掉在地上。 缓缓铺展开来,上面赫然是一幅彩色的胖娃娃抱鱼图。 娃娃圆咕隆咚,怀里抱着一只比他还大的锦鲤,嘴角咧开极为可爱的弧度,憨态可掬。 周遭再次安静,意外过后,人人面带戏谑。 坏啊! 她哪来这么多的坏点子? 温柔和金飞一同白了脸。 阮现现一步上前,弯腰叹着气拾起年画,“想到你们新婚,咱们的关系又没好到送重礼的份上, 特地从省城大集上选了这幅福娃送子图,意在祝你们婚姻美满,早生贵子。 如果知道你们这么抗拒,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就不花心思了。” “不!”温柔退后一步,“我不知道你送这个,还以为,还以为……” “以为什么?”阮现现直起身,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以为里面装的会是欠条?” 第284章 团灭 “放心吧,虽然在我下乡之初,你拿捏不成心生嫉恨下跟叶国蒋家兄弟合谋,偷了我两千块钱。 事迹败露写下欠条又生毒计,出卖身体,忍着恶心被村里二赖子上下其手,借来录音机, 想诱导我顺着你的意思承认你没偷钱,想录下来当成威胁我的证据的这些事都是真的…… 可我也没想过把欠条拿出来,让你在人生最重要的日子里难堪,温知青,你门缝里看人,把人看窄了。” 众人:狠啊! 什么合谋偷钱,什么为借录音机,忍着恶心被二流子上下其手,这比直接拿欠条拍人脸上,还要狠百倍。 你直接杀了她得了! 不,温柔慌乱的不成样子,额头早已有冷汗渗出,“我没被二流子上下其手,不是,我没偷钱!” 她一把拽住早已僵硬掉的金飞手臂,仰起头,一脸急切。 “我真的没有,金飞,阿飞,她就是故意破坏我们来的,不要相信她的污蔑。” 阮现现双臂环胸,“没有什么?你偷钱,整个大队队员可以做证,找二流子借录音机的事,整个知青点都知道。 至于那二流子对没对你上下其手…… 不是说,你对象都能调查只能公安才能调查的案件吗?相信从小流氓嘴里问出实话不成困难, 你说没有我说有,感兴趣就让他自己查查呗!” 温柔几乎将两腮软肉咬烂,脸比将军山那只无面鬼还白,身体摇摇欲坠,手心都被自己抠破了! 阮现现是要彻底毁了她啊! 她低着头,这一刻,甚至不敢去看身边新婚丈夫的脸色,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天都塌了。 人群中,一个长得挺有性格,严重地包天的二流子慢慢退出人群! 别问他,都别来问他。 赌钱买来那台录音机,几个月前已经卖了! 不,他从没有过录音机! 思及此,二流子撒腿就跑! 入场三杀的阮现现露出微笑。 正当温柔陷入深深的绝望之际,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头顶传来金飞坚定的声音。 “我相信你。” 四个字,让温柔瞬间泪崩,扑进新婚丈夫的怀中泣不成声,“飞哥,我真没有偷钱。 借录音机是真的,但我没出卖身体,是用粮票和他交换的。” 金飞紧绷的下颚松懈一分,他选择相信,用钱能解决的事,没有女人会忍着恶心被流氓占便宜。 “况且。”温柔抬起泪盈于睫的小脸,满脸羞辱,像是在鼓足勇气解释,“借录音机,也恰恰证明了我的清白不是吗? 如果我真偷了那钱,又怎么会去借录音机多此一举?” 闻言,金飞绷紧的下颚彻底松懈。 阮现现这个大喷子从不会顺着他人铺好的路走,她像是疑问,又像是好奇。 “不对啊!那个时候你的全副家当,连最喜欢那件裙子,都被贱卖了还我的钱,哪来的粮票跟二流子换收音机?” 温柔再次僵住,“我偷偷留下来的不行吗?” “行叭!”阮现现没打算深究到底,“你说行就行,你说那二流子是你生的,孝敬亲妈是应该的都行。” 沐夏扶额,你可千万别舔嘴唇,我都怕你把自己毒死! “我真的没有出卖身体,阿飞哥,你相信我。”只要金飞相信,她马上也要去随军,已经不在意这里的名声。 金飞抱紧她,“我当然相信你。” 然后一脸严肃对阮现现说,“阮同志,初见我对你印象很好,觉得你是个有大本事的女同志。 接触下来,也不过这样。 两千块钱,时过境迁真相到底怎么样,天知地知你知当事人知,技不如人中了圈套,我们认栽就是。 我当兵几年有些存款,我对象的那部分,婚礼流程过后我帮她还,希望这件事就此揭过。” 金家被打上走资派,早年以剥削劳动人民起家,事实证明狡兔三窟,出事后,依然不缺钱。 看金飞说话时那种不在意,看不上几百块钱的语气就知道了。 阮现现撩起眼皮,很冷的说了句:“不用了。” 不,不用了?金飞一时没反应过来,这钱她不要了,冰释前嫌的意思吗? 阮现现猝然笑出声,视线紧紧锁定在她一句话下脸色大变的金飞,“那欠条,我已经托人给你姐夫送去了啊!” “你说什么?欠条给谁送去了?”金飞一把搡开温柔,面容狰狞,大踏步向阮现现走过来。 定步在她身前,1米8几的身高站在玉米六的阮现现面前,压迫感十足。 拳头握紧在松开,几次即将动手的关头,都被脑子里出现的巨龟身影压制了。 阮现现双臂环胸,脸上表情变都没变,“抱歉,能保持点距离吗?你身上的汗臭味熏到我了。” 金飞脸色一变,当下急退几步。 身体僵硬到想放松都松不下来,这么热的天气出汗不很正常? 但被人赤裸裸点名很臭,依然让他觉得难堪。 直到他退出一段距离,阮现现才慢吞吞的哦了声,“第一第二师不是有场联合演习? 我回来前托人把欠条给你姐夫带到部队了。” 她找金飞要钱,撑死要回温柔欠她那部分,把欠条托给林上校带去第二师,达到的效果就不一样了。 为了颜面,那所谓姐夫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林叔再使使劲,使劲在手下面前埋汰肆意贬低那姐夫一顿,对方大概率会把借条上的两千块一起还回来! 金飞粗喘了好一会,可能是想明白了,那张少有情绪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破防的表情来。 见到这个表情的阮现现在心里标注一个阿拉伯数字4。 四杀! 她还特别无辜的环视一圈,“大好的日子怎么都不笑了?” 眼神一闪,小跑上去拍了拍自己的自行车后座,抬手把温柔扶到上面。 “天色不早,都快半下午了,抓紧时间走流程吧,据我所知,除了津门人,只有二婚媳妇才在下午结。 你又不是津门人,不想头婚变二婚的话,抓紧点时间。” 一对新婚夫妇跟牵线木偶般被人架上车,周遭一片寂静,死寂的氛围不像是结婚,更像结冥婚。 望着自行车骑离的方向,阮现现不无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玩的可真花。” 直到远远传来接连两声惨叫,和村民嚷嚷自行车散架的混乱声音,阮现现终于收回目光,团灭…… 第285章 鹅子的委屈 车轱辘高高飞到树杈,温柔四仰八叉倒在地上,金飞手中扶住只剩半截的自行车身半蹲在土路…… 鼻涕孩嗦螺着手指站在不远处围观,两名陪同接亲的兵哥尬到脚趾扣地…… 新人目光对视间,露出同款崩溃! 一番七手八脚的忙碌,新郎将满身泥污的新娘扶起,征用接亲同伴的自行车,流程还要继续。 坐在后车座的温柔,望着地上七零八落,飞得到处都是的自行车零件,心情比扯证时候更紧张难以平复。 抓住金飞后腰低声:“那是阮知青的车,被你骑坏,她不会找我们赔偿一辆新车吧?” 金飞同样回头看了眼那堆零件儿,心下肯定是阮现现搞的鬼,他见识过对方有怎样的超能力,但他没证据。 没证据又不能说,他只能安慰自己,也是安慰新婚妻子,“待会你招待宾客,我回来把车拼好。” 散架而已,重新拼装清理干净就是。 两人把自己安慰好,接亲队渐行渐远,待拐了个弯后,草丛中探出一只大黑鹅脑袋。 狗狗祟祟瞅了眼接亲队消失的方向,又瞅瞅那堆零件儿,鹅嘴一动,挑了几件小巧又顺眼的零件咬在嘴中带走。 …… 阮现现拿钥匙打开自家屋门,屋子几月没人住,门窗紧闭脏不是很脏,却呈现一种萧条感。 像是褪了色的老照片。 房屋都是这样,住人怎么都好,一段时间没人住,就会破败萧条。 有招娣和褚黎在,厨房水缸是满的,阮现现打来一盆水,开始清扫,隔壁的沐夏也在干同样的事儿。 进进出出,待屋子焕然一新,最后换上崭新的浅色窗帘后,阮现现拿出胖娃娃的年画贴在炕柜。 什么早生贵子,分明是她精心为自己选的送财福娃,新婚贺礼?他们配吗? 待一切收拾妥当,一只黑鹅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门,翅膀一扇,跳上火炕,把嘴里叼的零件儿吐到炕桌上。 全程没看阮现现一眼。 还用屁股对着她。 阮现现知道,辽省一行没带他,鹅子这是生气了。 扑上去抱住鹅子,撅起嘴就想亲,“麻麻的大宝贝,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麻麻啊?” 忽然,一只脚蹼抵在阮现现撅起来的小嘴上,鹅子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豆豆眼慢慢凝聚出委屈。 “你不带我,是嫌弃我太弱小,给你帮不上忙吗? 我感觉到了,你的车里有两个很厉害的家伙。 它们都对你比我更有用对吗?” 阮现现神色一紧,有点慌,此行没有带鹅子不是嫌他没用,是怕他受伤。 黄二和微微对于她是可以并肩作战的朋友,鹅子却是亲人般的存在。 这么说可能有些不近人情,但五指都有长短,人又怎么能一碗水端平? 她可以看着微微黄二去战斗,却看不得鹅子受到危险,哪怕一点点。 恰恰是这种护犊子,想永远把他保护在羽翼下的想法,反而伤了他。 阮现现不再嬉皮笑脸,盘膝坐好,小心翼翼把鹅子盘抱到腿窝,“我保证,以后无论去哪,再不会丢下你一个。” 粉红的小嘴儿啄了啄她的手背,优美的天鹅颈搭在阮现现肩头,“你说的,已经是第二次了。 再有下回,再有下回我一定5天不理你。” 鹅子很好哄,或者说,他根本不会真的跟阮现现生气,只是这么久不见人影会思念,会害怕…… 许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阮现现花了点时间,终于把鹅子哄好。 “等会啊,我去把给你的礼物带进来。” 阮现现兴冲冲跑出去,不一会,怀里抱了一只狐和一只鼬回来。 鹅子很谨慎的站在阮现现脚边,看着火炕上的一只狐和鼬。 阮现现指着双方为彼此介绍,“我不管你们在江湖是怎么排序, 以后在这个家里,鹅子是鹅老大,黄鼠狼是黄老二,白狐你是白老三。 老大老二老三,你们仨以后就是咱们家的吉祥三宝。” 吸收了月阴的黄二还在沉睡,白狐优雅梳理毛发的动作一顿,灰蓝色的狐狸眼望向黑鹅。 “咦?刚开灵的小家伙,天赋不错。” 鹅子可是她拿灵泉喂养的,走前都留下足够的鹅粮,阮现现暗道,天赋能不好吗! 不过眼下最关心的还是,“他可以像你和黄二一样吸收日月精华吗?” 说完,阮现现一脸紧张。 白狐瞅着她紧张到手心脑门冒汗的样子,慢吞吞的说,“你这鹅的天赋很好,确定要他跟我们吸收月阴?” “什么意思?” 阮现现只知道天鹅寿命一般在20-25年,精心饲养可以延长寿命。 她小的时候黑鹅已经生活在大院里,现在已经快十岁了。 她无法肯定灵泉能否打破鹅子的生命上限,却知道像黄二白狐这些吸收日月精华的灵物可以活得很久。 所以也想让鹅子试试,不求他有多么大的造化,唯愿他能长长久久陪伴在身侧。 白狐:“大部分妖物靠吸收月之阴修炼,但也有个别的,像将军山的那只黑凤,吸收太阳之华。 战斗力你见识过,专克阴物。 如果这只小家伙在开灵之初,有大妖肯带他吸收阳刚,将来的造化绝非我等靠月之阴修炼的生灵可以比较。” 他这么一说,阮现现也想起来了,将军山那场战斗,白狐只吐了两口火就差点油尽灯枯, 而小盆地的那头黑凤,不仅朝她,也朝老李吐火了,事后半点不见虚弱。 这就是吸收月阴和阳刚生灵战斗力的区别吗? 她问:“那你为什么不在修炼之初选择阳刚?有什么局限性需要看物种或者天赋吗?” 白狐眼睛一翻,即便翻白眼的动作在他做来也格外优雅,“画本子看多了你, 我正是当年没有大妖带,纯靠自己摸索,和大部分妖物一样,走上吸收月之阴的道路。 哪怕当年族中还有长辈,和我现在走的路数也一样。 修炼阳刚的妖物,哪怕在大妖中都是凤毛麟角,你有可以跟我们沟通的能力,又不缺天地精华,可以找他们试试看。 对方不一定愿意教授他族小辈,但找个脾气好的,好处给够,人家没准就愿意了呢? 要不要试试,看你自己。” 第286章 表妹在后院搞封建迷信 懂了,就像道士有幸拜在紫袍长老门下,注定日后一飞冲天。 如果不幸拜了个骗子当师父,那学来的只能是骗术。 她低头看着鹅子神色温柔,“要试试看嘛?” “嘎!” “好!听我的就不急,最早年底最迟明年,我会跟老李进一趟长白深山,到时带你一起去。 哪个敢不教,咱打到它教为止。” “嘎嘎!” 静立在一旁的白狐看着一主一宠和睦一幕,眼底有羡慕有思念,当年公主也这般宠他。 外邦进贡的好东西,都会有他一份。 阮现现指尖摩挲着下巴,“听老李那意思,深山有不少好东西,尤其大妖领地内。 我多备一些灵液,到时候尽可能给你们换来对自身有用的天材地宝。” 白狐眼中的复杂淡去,主动迈开四肢趴卧到阮现现怀中,逝者已矣,她比公主不差任何。 小动物的叫声听到阮现现耳中自动翻译,更像一种精神上的交流,可这声音传到前院就完全不对劲了。 哭着跑了又偷摸回来的田甜摸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你们有没有听到后院那头有很渗人的笑声?” 众所周知,有些狐狸的叫声类似女人的笑声,还是那种疯批感十足的笑声。 传到人耳里只觉得毛骨悚然。 景璇是个胆大的主,气势汹汹跑到后院儿一探究竟,就看见阮现现炕上躺着三只,黑的黑白的白黄的黄。 一瞬间她脸都变了,“阮现现,你居然在屋里养这些恶心的畜生,不嫌脏吗?” 阮现现看着她,在白狐一声声类人的笑声中,嘴角越咧越大, “畜生?白狐,黄鼠狼,只这两样,还没让你想到什么吗?” 想到什么? 回想下乡前奶奶再三叮嘱,不怕她惹事,很隐晦提及别惹东北乡下的仙家,脸色彻底大变。 退后一步,脸上挂着一种终于抓到她小辫子的暗喜,这种表情只一瞬间,很快被她收敛。 景璇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直到回去宿舍,嘴角那抹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意再也隐藏不住,田甜凑上来,“有什么发现?” 景璇看着她胆小又畏缩的样子,眼底一闪。 回想阮现现说的,阮宝珠把她追男人的事在大院里传扬的人尽皆知,再看阮家姐妹,觉得她们没有一个好东西。 眼底闪烁片刻,她压低声音附在田甜耳边,用一种惊惶的语气说:“我发现你表妹在后院儿搞封建迷信。 我跟她不熟,有机会还是劝劝你表妹吧。 这种事一旦被人发现,一状告到革尾会,她被抓走改造都是轻的, 那样一张漂亮的脸蛋,万一在农场被坏人盯上糟蹋了,下半生不就彻底毁了? 不行不行,一定要即时阻止她,你不去我亲自去说。” 话落,就欲不管不顾往外走,她在心底里默数1、2…… 刚数到2,手臂就被田甜大力一把抓住,“景姐儿,你确定亲眼瞧见?她搞什么封建迷信呢?” 阮现现当着那么多人,不仅丝毫不给她这位表姐的面子,还当众揭露她奸生子的身份,让她以后在大队都没法抬起头做人。 自己之所以有今天,都拜这个贱人所赐。 阻止她?怎么可能! 她只会亲手把她推入万劫不复。 在那之前,消息必须准确。 景璇看她一副恨极,蠢而不自知的样子,心中哂笑,奶奶教她拳脚无眼,对敌之前要学会擅用武器。 她自认从没招惹过阮现现,或许是帮田甜的时候说话难听了点,那一点争执对方就用女人最重要的名声做法子。 实在过分。 既如此,就别怪她拿田甜当刀,坐山观虎斗,笑看你们姐妹自相残杀。 思及此,她反握住田甜手臂,确定女知青都去厨房帮忙后才说:“这还有假? 我亲眼看到她左手一只黄鼠狼,右手一只白狐狸,在房间作法搞顶仙。 破四旧活动开始,上面明文禁止民间私下再搞封建迷信,你可一定要劝住你表妹,让她把那几只畜生尽早宰了。” 田甜心中一喜,人证物证都有了,可想到来前作为把她从西北调到黑省时,阮宝珠提出的条件,心下又有些迟疑。 阮宝珠要她对付阮现现,最重要是她脖颈一枚平安扣。 见面时可她看得清楚,阮现现脖颈上没串绳子,手腕倒有条红绳,不管了,这些她可以在阮现现被抓后,用钱赎回来。 革尾会那帮人,有钱就是爹! 自己上面不是没人,革尾会强势也要卖几分面子。 想到阮现现即将被抓,马上会被送去农场改造,她便兴奋激动到颤抖,一定也要那个贱人尝尝大西北风沙的滋味。 至于来前阮宝珠叮嘱的,动手之前先和她通电话商量,被胜券在握的田甜完全抛诸脑后。 …… 另一边,阮现现躺在炕上,身边围绕着三小只,开了一夜的车,本想眯一会先去榨油厂看看。 想到黄二现在沉睡的状态,一走几月,后山的白奶肯定日夜盼望担心着,防止中间出现什么误会,她还是亲自先跑一趟。 新人结婚,旁边厨房乱哄哄,根本睡不着的阮现现想到就做。 起身换了套便于上山的衣服,出门直奔平头大队后山坟头。 在她走后,田甜扒着窗框,眼神鬼鬼祟祟往她屋里瞧,以前这屋都挂着窗帘,今天窗帘终于拉开。 只一眼,心中便升起难以名状的羡慕妒忌,屋子不大,装潢也跟京市老家没法比较,却被她装点的极为温馨。 电风扇,洗衣机,录音机,入目所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田甜见过的所有知青点宿舍都要奢华。 凭什么?明明是大队的资源,她凭什么独享? 待举报抓走那个贱人,她一定要住进这间屋子。 起了贪念,心中要除掉阮现现的信念更为坚定。 白狐睡的好好的,忽而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恶意,顺着恶意的源头抬起头…… 狐狸眼与窗外一张嫉妒到狰狞扭曲的面孔四目相对。 前者眼中迸溅出凶残弑杀的寒光,后者被这双极具人性化的狐狸眼吓得噔噔噔后退。 脚下一崴,眼瞧即将摔倒在地砸个四仰八叉,田甜已经闭上眼等待痛苦降临,下一瞬,后腰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撑住。 “没事吧?”头顶传来少年温润含笑的嗓音。 脸色苍白,被吓不轻的田甜试着睁开一条眼缝,近在咫尺的美颜暴击让她心跳加快。 男人姓元,容貌不符合当下审美,长相偏阴柔,却谁也无法否认这张脸的漂亮,是知青点新来的男知青。 将人扶好,他很快收回手,朝着阮现现那屋看了眼,笑问:“你在干什么?偷窥吗?” 第287章 拒绝圆房 “表妹对我有些误会,我这里有一封长辈给她的信,防止见面再起冲突,就想顺着窗缝给她塞进去。” “是吗?”少年漫不经心哂笑,抬手,“信给我,我帮你。” 木质窗框,哪怕从里面插上插削,只要用力推就能推开一条窗缝,元浩初接过信封看了眼,顺着推开的一点缝隙把信塞进去。 “可以了,回去吧,前面快开席了。” 温柔和金飞结婚,摆了两桌,不仅请了整个知青点,大队干也全部接到邀请。 来了不能空手,不想来也要给排长面子,索幸菜肴准备的尚算丰盛,有菜有肉,随出去的礼金能在席面吃回来。 筷子刚动,肩膀顶了只大刺猬的阮现现就从院子外走进。 人脑袋那么大的刺猬少见,乍看之下还以为阮同志长了两个脑袋,而且她还在边走边说话。 “怎么都喜欢蹲我肩膀上,黄二是,你也是,肩宽也容不下你这么大只,待着不难受吗?” 话落偏头,就见前院儿两桌宾客全部起立,对她和肩膀上的大刺猬行注目礼。 阮现现招着手笑,“你们吃,不用管我。” 已经把散落的自行车零件找回,还不知道丢了几件的金飞干巴巴笑: “阮同志,刚去请你你没在,坐下来一块吃点?” 阮现现含笑的目光看了眼肩膀,“不太方便,你们自己吃吧。” “那你拨点带回屋吃?”金飞不死心。 看着才动筷,肉已经没了大半的搪瓷盆儿,她沉默。 金飞懂事的快走几步,进屋提出一只翅膀和双脚被绳子绑住,威风凛凛的大公鸡来。 “那你就把这只鸡提回去添个菜。” 温柔想说不许,对上金飞暗含警告威胁的目光,委屈的整个眼眶都红了。 那只鸡明明是聘礼之一。 她老家有迎亲,新郎要送新娘一对大雁的习俗,寓意着承诺和忠贞。 后面大雁少了,便把这一礼换成了公鸡,就是图个好彩头。 金飞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阮现现添菜? 回想今日成婚种种,没有一件事顺利,她双拳紧握,直到把手心抠破用疼痛让自己冷静。 勉强笑出来附和丈夫的话,“是,是啊现现!” 再多的话打死她也说不出来,脸上笑的比她丈夫出殡那天还要勉强。 阮现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着弹了下鸡冠,把鸡接过来,好巧不巧的,一摊鸡屎落在新嫁衣上。 温柔再也憋不住,扔下一众亲朋调头就走,回到宿舍趴在自己的床位蒙头呜呜大哭。 哭声传到外面宴席,金飞没面子的同时,客人也尴尬。 不禁找起话题来,“阮同志肩膀上的,是不是咱后山坟地那位?” 这么大一只刺猬出来进去,不可能没有村民注意过。 因为刺猬从不嚯嚯村子里的牲畜,加上心中那点敬畏,两者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应该是它。”有村民接话,“小时候曾听我爷爷说,战乱年间,他亲眼瞧见过这只大刺猬杀鬼子。 直到我爷爷死前,每年过小年的时候还会往后山送一碟杀猪菜。” “你这么说,我姥现在还往山里送吃食呢,问也不说,家里还以为是孝敬先祖!” 村民窃窃私语,话题比较敏感,因此说的都很小声。 席面上闻听此言的田甜手都在抖,罪证,又多一条阮现现在搞封建迷信的罪证。 坐在旁边的元浩初从阮现现消失的背影收回目光,“你这表妹,养着这么多的小东西,喜好挺特殊的。” “嗤!她那人从小就怪,院里没有孩子愿意跟她玩,她能蹲树下玩蚂蚁,自己哄自己玩一天。” 她不想元浩初过于关注阮现现,不想自己有好感的男人被那个狐狸精吸引去注意力,出言不遗余力的抹黑。 也不是抹黑吧。 她们这个阶层的孩子,从小的交际圈子就和大人长辈之间的关系有关,一个大院分了不少小群体。 但像阮现现爹不疼娘不爱,性子还有点怪的小孩,没人和她交朋友,自己个儿玩蚂蚁玩一天也是真的。 元浩初若有所思,低头夹菜。 见他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田甜担心,“再吃点,你吃东西也太少了。” 元浩初解释一句,“还不习惯乡下的饭食,过过就会好。” 酒足饭饱,喜宴散扬,知青们望着新婚的小两口挤挤眼睛,“下午我们还要上工,那屋给你们用,搞快点。” 乡下还好,城里住房条件紧张,家家都是父母连带儿女共同挤在一间屋子半间炕。 儿女婚后仍住在一起,老夫老妻就不说了,拉个草帘子甭管旁边有谁都能办事。 新婚脸皮薄的小两口,一到晚上,父母主动带着余下儿女出门遛弯,给小夫妻留下时间和空间。 这一代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温柔和金飞在村里没有房,酒足饭饱的知青也懂事,没到上工时间就嘻嘻哈哈主动腾出地方。 “那事儿可不能快搞,快了还不委屈死我们温知青啊!” 几句话,把新娘子逗得脸蛋儿透红,红色一路蔓延到耳后根,把新娘子逗羞也算闹洞房了。 知青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去。 直到房门关上,两人并排坐在床沿,温柔忍着羞涩去解金飞的衬衣钮扣,被后者不着痕迹躲开。 她浑身僵硬在原地,“阿,阿飞,怎么了?” 金飞的脸色有些让人捉摸不透,腾的一下起身,深吸气努力让声线柔和,“你忘了? 阮知青的自行车坏在半路上,以防她待会找过来破坏咱们的新婚夜,我还是先把车给她修好。” 温柔一想也是。 关键时候来敲门,是那混蛋能干出来的事。 走出屋子坐在板凳上修车,身边没了旁的人,金飞控制一天的情绪终于不再隐藏。 他满脸阴鸷,眼神中透露出蚀骨厌恶,没人知道,找车出门那会儿,他还找到了曾借给温柔录音机的二流子…… 第288章 石破天惊 出门打听出他的家庭地址,找到时,人正赖在炕上睡午觉。 没用多大力气,两拳下去,该说不该说的,流氓嗷嗷叫着全部吐露。 哪里像温柔说的没被占便宜?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都做了,不止一次。 冷静下来,他放了小流氓,并威胁对方闭嘴,再叫第三人知道,别怪他叫他牢底坐穿。 金飞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坚持走完婚礼流程,只觉得太可笑了。 他堂堂金家独苗,文革前领导千金都娶得,怎么就沦落到娶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他娶她,娶的是她家世简单,人清白,有那么一刻,金飞是想撂挑子不干了…… 现实是证已经扯了,他不认也得认,咬着牙,咽下几口老血走完流程。 回想起二流子嘴里的污言秽语,坐在板凳上的金飞表情愈发阴鸷。 还想圆房?他嫌她脏,就去农扬帮父母干到死吧,等父母脱离困境,占据她妻子名分的脏女人也便彻底没了用处。 想到心底里那抹强大俏丽的身影,金飞想,父母平反后,未必没了机会。 如果阮现现也嫁了人,嫁到一个不肯跟她圆房磋磨她的夫家,他想,那个时候他不会嫌弃,迎娶她的几率也更大。 “想什么呢?”金飞正想的入神,旁边突然探过来一个脑袋,在看清来人是阮现现后,他呼吸骤然一紧。 低下头,不让对方看清自己眼底的晦暗难明。 “抱歉,不小心把你自行车骑坏了,我会把它修好,等我!” 阮现现觉得这人说话奇奇怪怪的,等他?等吃他出殡宴吗? 自行车是大件,骑坏修好的话主家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法揪着这一点就让对方赔一辆新的。 如果修不好,那便另当别论。 可以说,鹅子是亲生的鹅子,不叼回来零件,阮现现也要亲自跑一趟。 这车,他赔定了! 觉得他说话奇怪脑子有病,阮现现没应好也没说不好,只留下一句“你努力”然后屁颠屁颠去送她白奶。 白奶确认了黄二没有生命危险提出要走,阮现现想留她吃点东西,可能是看出她脸上的疲态,白奶拒绝了留饭。 还说等黄二醒了一起吃。 至于黄二什么时候会醒,白狐说也许一年,也许十年。 别看白狐活的时间久,可他大部分光阴沉睡在公主墓,见识还没有白奶多。 白奶只看了几眼便说快了,快则近月慢则一年。 知道黄二很快会睡醒,阮现现很高兴,亲自把白奶送到后山山脚,临别不忘嘱咐对方多下山来看看。 阮现现站在分岔路口,正纠结回家先补一觉,还是去新厂看看…… 这年头国道土路真不是人开的,屁股八瓣,骨头都要散架了。 正决定先补觉,黄昏下班前再去厂里看看的时候,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是跟了她一路的叶国。 “有事吗?”阮现现眼皮都没抬。 叶国双膝一曲就想下跪,阮现现大惊失色,干什么?害死她的新毒计? 手如铁钳子样死死钳制住叶国,后者痛哼一声。 阮现现提着对方胳膊把人扔出一米远,看他四仰八叉摔倒在地,“有病吧你,不年不节的,行大礼想骗压岁钱?” 叶国就着躺倒在地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天际太阳,直到双眼被日光刺激出滚滚热泪。 他声音很轻,“阮现现,救救我。” 小仙女抱胸嘲讽,“救你?凭什么?胡大丫不是你计划迎娶的吗?怎么,老丈人没当上大队长,要另谋出路了?” 对于她的嘲讽,叶国全盘接受,他半晌爬起来,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我知道过去有很多做错的地方,觊觎你的钱,为此还付出了行动, 但你能不能看在我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份上,救我一次。” “别!”阮现现不上当,“你这鸡,就是食了我的米。” “是!”叶国苦笑着认了。 见他真不像来害自己的,阮现现来了兴趣,左右看了看,找了棵附近背阴的大树坐下。 “说说,遇上什么事了?” 接着话音一转,“丑话说前面,我就随便听听,听完不一定帮你,全当个乐子,你还要说吗?” 叶国表情越发苦涩,事到如今,除了阮现现没人再能帮他,一开口,石破天惊:“我被胡家的傻儿子强暴了。” “什么?”阮现现豁然起身,一双杏眼圆睁充满不可思议。 站在面前是个姑娘,说自己被那傻子强迫,阮现现绝对信,但眼前这可他妈的是个老爷们啊! “你没听错。”叶国不去看某人那张八卦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脸,低着头,抠着衣角自顾自的说。 “早在一个月前,我就知道了胡大丫和傻子有手尾,挣扎过,恶心过,最后选择了不拆穿。” 阮现现:听听,胡大丫和傻子,那可是…… 一瓜更比一瓜香,更兴奋了怎么办? 叶国的诉说还在继续,“直到半月前,胡大丫被证实怀孕,我听到他们父女谈话。 说时间对不上,不能让我知道,一定让我认了这个孩子再过继给他大儿子才名正言顺。 我到底没忍住,冲进房间跟那对父女理论,气急之下说了离婚,不离就在全村面前把他们家的丑事曝光。 胡斌嘴上同意,当夜就把那傻子送进我房间,并从外锁住了房门,那一夜我不想再回忆……” 傻子哪里懂什么男女区别?只会按照旁人教导,无休止的宣泄精力。 “转天一大早,胡家父女威胁我,敢离婚,就把这事告知全村和我父母,要死一起死。 阮现现,我知道你大概不会帮我,可事到如今,我只能想到你,不求你尽心竭力,指条活路可以吗?” 吃了一大口瓜的阮现现还就给他指了条活路,“这事你找我没用,去找胡和硕试试看。 身为大队长,他有义务帮助队员解决困扰。” 站在原地的叶国许久没想明白,这种事被大队知道,除了上门警告敲打胡家还有什么用…… 忽然,他脑中闪过一个传言,传说新任大队长胡和硕跟胡家有杀妻杀女之仇。 终于,想通阮现现让他去找大队长的真正意义。 大队办—— 胡和硕听完叶国来意,表示了深深的同情和爱莫能助。 直到人失魂落魄的即将离去,胡和硕搁下手中钢笔,拿起墙角一把用坏待修理的锄头自言自语。 “这锄头,放在队员手里只能锄地,放在有心人手中就是杀人利器。 同样的农具,你能用我能用他能用,端看驾驭它的人,用锄头来干什么……” 第289章 赔偿自行车 胡斌能操控胡大宝强暴他,那他是否也能利用胡大宝这个暴戾的傻子除掉胡家父女? 一个完整的计划逐渐在脑中浮现,叶国表情随之变得疯狂,腰弯下,嘴张开夸张的弧度,无声大笑。 后门阴影处,胡和硕看着叶国深一脚浅一脚离去的背影,抬头望向妻女埋葬的方向,沉默无言。 …… 阮现现回到知青点,修车的金飞早已不复淡定,手上脸上尽是脏污,显然,他已经发现部分零件找不到了。 “还没修好,你俩在我车上做广播体操了吗?”阮现现皱着眉,语气能听出明显的不高兴。 金飞沉默了一瞬,选择隐瞒,“抱歉啊!第一次组装手还有点生,很快就好。” 阮现现啧了声,就这品性,升迁考核怎么通过的? “金同志,我车买了不到四个月,总共骑了不到五次,你们不问自取的行为已经让人很恼火, 骑坏了修不好,我就活该承担损失吗?” 一句不问自取让金飞难堪,他想说什么,阮现现抬手比了个停止的手势,“你想说车是我表姐借的, 就问你,她剪车锁的时候你在旁边了吗? 有劝诫吗? 这样的品性,真不知当年入伍,谁给你通过的政审。” 她每说一句,金飞脸色便难看上一分,这时候上工的知青陆续回来,女生宿舍门也打开。 温柔红着眼睛站在门后,“我们新婚大部分时间拿来给你修车,还想怎么样? 不想借车为什么不在一开始阻止,车坏了,阮知青就没有半点责任吗?” 震碎三观的言论一出,让迈步进门槛的两名新知青脚步悬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金飞不说话,甚至觉得温柔说的在理,阮现现一早回来只要说不愿意把车借给他们,谁还能逼她?也不会造成现在的后果。 温柔扶着门框身体摇摇欲坠,“阮知青,求你就放过我们吧,我们明早还要去见公婆。 你这么有本事,自行车就不能自己拿去修吗?” “等等,我捋捋。”阮现现扶着额头,“合着你们不问自取骑坏了我的车,还要苦主自己承担后果去修车? 这事拿到哪儿都说不过去吧?” 温柔一脸无辜,“没有不问自取,是你表姐同意亲手推来的,你应该找她赔偿。” 这事闹到公安也是家杂子事,表姐妹一家人不存在偷盗, 金飞只要亮明身份,再说一句假期即将结束需要返程,公安还敢强留他修车? 他们只会和稀泥,让金飞赔偿修车钱,苦主自己负责修理。 温柔正是吃准这一点。 谁也不能阻碍军人复职。 但面前站着的,偏偏是个最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她才不跳进陷阱最后落个三方扯皮呢。 嘴角一扬,大大方方同意,“行啊!我林叔林上校最会修理自行车了! 我自认倒霉,明天就把这堆零件儿打包寄到第一师……” 她似想起什么的拍拍额头,“忘了,林叔去了第二师联合军演,为了尽快修好,零件还是寄到第二师吧。 反正寄哪不是寄,目的都是把车修好,你说是吧金排长!” 寄到第二师?你直接敲锣打鼓送过去,并把金飞是怎么不问自取传扬得人尽皆知算了。 换个苦主,可能真要自吞苦果,谁让他们放着阳关道不走,非要撩骚阮现现这个小鬼。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金飞咬着腮帮子,声音硬梆梆,“不用了,走之前我们一定把车给你修好,修不好赔一辆新的。” 他抬眸眼神毫无温度的看了一眼温柔,“把我给你的自行车票拿出来,压在阮同志手上。” 和这个女人处对象开始,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不仅要帮她还钱,大喜的日子还丢那么大个人。 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姐夫交代,表姐和姐夫的婚事,本就是当年金家出事前的利益交换。 这些年身为副师的姐夫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他们姐弟。 先如今又捅出这么大个篓子,他几乎不敢想象,归队后要遭受怎样的斥责和谩骂。 主意是温和和阮现现表姐出的,后果理应由二人承担。 彩礼中有张自行车票,防止被阮现现逮住蛤蟆攥出团粉,他不得不让温柔交出来。 “什么?”温柔一脸不可置信,车票可是自己的彩礼,凭什么交出来? “我不……” 话说到一半,就对上新婚丈夫冷漠冷酷到无情的目光,心彻底慌了,她知道自己再作下去,对方一定会和她离婚。 自己已经为他带来太大麻烦,金飞对她的容忍和耐心即将告罄。 她相信,换做扯证之前爆发这些事,金飞定会和她分手,现在只是无奈下的妥协。 再闹下去,他也不介意一不做二不休。 意识到这一点,温柔把即将道口的那些不情愿和委屈重新咽回,哭着跑回屋拿出自行车票,一把塞进阮现现掌心。 哭声一噎一噎,“满意了?我大半彩礼进入你口袋,现在你满意了?” 的确,公鸡被阮现现拿走加菜,三转一响中的自行车票也进了这货口袋,温柔看上去有点可怜。 人往往不论对错,只会同情弱者。 连阮现现都觉得她可怜,伸手想摸摸可怜的小狗头,想起她脑袋有虱子马上收回手,语重心长。 “孩子,别傻了。 彩礼说是给你,票在你手里,买车那钱不要你掏?新车推回家也是家里男人骑,最后还落个是给你的彩礼。 你得到了什么? 左右什么都得不到,这车赔我还是金飞骑,对你有区别吗?” 温柔哭声卡壳,忽然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 “真可怜,彩礼所谓的三转一响,自行车男人骑,好不容易得两匹布,缝纫机不得先着爷们孩子和公婆做衣服? 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攒了几年钱,翻出抽屉深处的手表票,到了商扬一看,大部分都是男款。 于是你想到了在外奔波应酬的丈夫,最后一张手表票也给他买了撑面子的手表。 最可悲的是,夫妻产生茅盾吵架,丈夫还会指着鼻子翻旧账,当年娶你个败家娘们,花了多少多少彩礼。 你忆起当年结婚时彩礼是十里八村头一份风光,自己把自己哄好,继续任劳任怨伺候爷们公婆……” 第290章 阮老头给她定亲了? “啥三转一响,家里那口子跟我结婚那会儿,就打了三十六条腿。 现在饭桌在公婆那屋,大衣柜和五斗柜在即将结婚小姑那屋,椅子在院儿里, 和着我就剩张夏凉床,前年还被我家那口子半夜里给睡塌了。” 这路过看热闹嫂子的一句话,逗笑不少人,可有人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小家何尝不是社会的写照。 “所以啊!”阮现现目露怜悯,“自行车你也骑不着。 给了我,以后等你俩日子过不下去他拿出来说嘴,你也不亏心不是!” 话很难听,温柔就是莫名被安慰到了。 “表妹,你太市侩了,证明美好爱情的象征,被你说成了什么? 对了,爷爷在京市给你定了门亲,照你的想法,结婚时可千万别要彩礼。” 靠在一旁,已经累的直不起腰的田甜,张口就爆出一个惊天巨雷,想看她大惊失色。 阮现现的确失色了,她满脸天塌了的表情,“爷爷他,爷爷他这么迫不及待要死吗?” “你什么意思?” 阮现现:“以前有热孝期内完婚的习惯,意在让还未走远的家人安息,没想到爷爷他老人家已经这么等不及了。” 故作悲伤了一会。 阮现现好似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我不是跟阮抗日登报断亲了?他给我定的哪门子的婚?” 田甜嘲讽,“打断骨头连着筋,断了亲你就不是爷爷的亲孙女了?” “谁说我是他亲孙女了?”阮现现得意洋洋,“我妈可说了,我是她当年在垃圾筐里捡来的。” “你……”田甜气急,“简直强词夺理。” 阮现现看着她,唇边弧度意味深长,“我户口在乡下又有断亲书,还是我妈亲口承认捡来的。 阮抗日定下的好亲事,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头上。 就是不知道,这等天大的好事最后会花落谁家?” 闻言,田甜如遭雷击,心中生出莫大的恐慌来,如果阮现现这只已经逃离五指山的孙猴子不认爷爷给她定的亲…… 最后由谁来顶替,结果不言而喻。 她一定是那个被家族推出去的牺牲品。 她可没有向阮现现那般,彻底脱离家族,敢闹僵来的底气。 这一刻,田甜真的慌了。 还没完,阮现现搂着人肩膀,让她面相金温夫妇,“自行车票我拿走了。 你们嘴中那套歪理邪说用在田同志身上正合适,至于赔多少,怎么赔,坐下来慢慢商量吧。” 一回到屋,阮现现大力摔上门,隔绝前院爆发的争执,一张小脸阴沉沉的。 算计她的婚事,阮世美这么迫不及待找死吗? 那回去前,自己先送他一份大礼。 …… 这一夜,前院后院没有一个人能独善其身。 半个院知青出动,帮金飞寻找自行车零件,甭管真好假好,没多少人愿意在这时候得罪一位军嫂。 反正是她在知青点的最后一夜。 心里快把人骂出翔了,面上不露半点端倪。 而阮现现呢? 这货点着灯,正在奋笔疾书,制定送给阮世美的“大礼清单”。 忽而想起一事,叫醒大脑袋搭在她腿上睡得正香的鹅子,“最近盯紧了叶国,那边一旦有不对,马上通知我。” “嘎!”鹅子有气无力嘎了声,复又闭上眼。 翌日一大清早,双方人马在前院汇合,均顶着一双浓重的黑眼圈。 看到阮现现眼底很浅的乌青,田甜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实,表现那么不在意,实则心底里也是怕吧。 以姥爷那种利益至上的人,拿她交换能换什么好亲事? 男方不是身体就是性格人品上有严重缺陷,姥爷才能利用婚事捞到足够好处。 金飞目光审视着从后院儿打着哈欠走出来的阮现现,折腾到半夜,就差挖地三尺,丢失的几个零件依然没有找到。 他有理由怀疑是对方布的局,意在坑他一辆新车。 可问遍知青点,帮忙操持喜宴的婶子都可以证明,人一直搁屋里收拾东西,门大敞四开着,她们都瞧见了,从未出去过。 这又让他有些不确信起来。 不缺钱的是金家,他可以动用的,大部分拿去给父母活动关系了, 一想到不仅赔出张车票,还要赔偿小二百块,心中到底不甘。 捏着大团结手掌攥紧,做最后的挣扎。 “昨晚忙碌到半夜,有些零件找不回来,阮同志可以自己把车带到修理部修理吗?费用我来承担。” 阮现现似笑非笑,回答非常简略,“你说呢?” 金飞深吸气,把钱递出,“好吧,作为过失方,我愿意赔偿。” 然后玩笑般的说了句:“都赔偿了,防止你把车送到林上校那边让他修,这辆坏掉的自行车,我带走了啊! 有空把零件配齐,还能骑。” 阮现现笑脸一下子垮了,臊眉耷拉眼的接过一百多块钱,实不相瞒,她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支撑杆的螺丝被她拍松而已,没有坏掉的地方,零件装回去还能骑。 计划被人捷足先登,一张马脸当即变成假笑女孩,“二手货都快被我骑烂了,金同志可真荤素不忌。 算了,你高兴就好。” 假笑不会消失,只会换到金飞脸上,他只觉阮现现嘴里的二手货,就像一柄捅向心脏的尖刀,扎的他鲜血淋漓。 结了个婚,不仅带回一辆二手新车,还有一个二手新媳妇。 这地方跟他八字犯冲,真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 “那行,还要带着温柔去见我父母,咱们就此别过。” 金飞深深看了她一眼,左手拎着破车,右手牵着破媳妇,萧条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人走了,该上工的上工,该享受的享受。 阮现现回屋端来茶缸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晃荡向公社,是时候去看看她的榨油厂和第一批来工作的英雄们了! …… 与此同时,同样熬了个大夜抓了几只耗子的叶国,以身体不舒服的名义向大队告了假。 见他走路一瘸一拐烂泥扶不上墙的衰样儿,胡斌看到了也没说什么,干不了几个工分,回去哄他儿子正好。 叶国回到家,故意在胡大宝面前拎出关在草笼子里面的耗子。 拿来刀,把活耗子固定在石桌,提起刀,在胡大宝面前一点点一点点肢解…… 第291章 新厂残兵被欺负 声音吸引到胡大宝的注意力,他从满簸箕的红薯干中抬起头,跑过来从后圈抱住叶国。 不受控制的口水滴答到肩膀上,口齿不清问:“玩什么?” “别碰我!”叶国旋肩想要甩开他,碍于力量悬殊,几次没甩开还扯得自己肩膀生疼。 他按捺住一刀抹了对方脖子的冲动,努力深呼吸,脸上挤出一个笑, “我在发泄啊,每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这样做完就会很舒服。” 叶国一刀剁掉老鼠脑袋,“你看!” 胡大宝的正常智商能有个三五岁,对“控制不住和发泄”这类父母常挂在嘴边叮嘱他的话语熟悉。 被叫爸爸那个人常说,控制不住自己时,就要怎么怎么做,发泄完就舒服了。 父母给想的办法都有用,那叶国提供的发泄途径一定也很有用。 叶国又从草笼拎着尾巴提出一只耗子,递出刀:“要试试吗?” 胡大宝吓得后退一步,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不行,刀具和水火是父母三令五申不许他触碰的东西。 让胡斌看到他玩刀,又要举着扫把杆打他,这个玩意儿太坏了,是在害他。 气得胡大宝梆梆给了叶国两拳。 打的他两眼直冒金星,跑走继续去吃红薯干。 傻子不留余力的两拳砸在身上,叶国头颅低垂,单膝跪地缓了好一会。 晦暗难明的目光落在那厢的傻子身上,收起眼底比岩浆还要炽烈的杀意,继续忙自己的。 嘴里偶尔发出几声满足的喟叹,“大宝,老鼠是害虫,真不跟我一起来除害吗?” 当刀被塞到掌心,满脸兴奋的胡大宝对着半死不活的老鼠砍下第一刀……叶国笑了! …… “让你这么趴地上铲鸡屎,让你这么趴地上铲鸡屎行不行?回答我!” “陈同志,陈同志别激动,鸡屎而已,我当年刚入伍被分去养猪,猪圈可比这脏多了, 嘿,往后站点,我三两下就铲好。” 慢吞吞走路的阮现现大老远就听见招娣气急败坏的叱骂。 能把一个社恐,说话恨不得蚊子叫的女生逼到这份上,可见公社出事了。 阮现现当时肚子不疼,走路也不慢了,茶缸里黄芪当归茶吨吨三两口炫完,抬步往公社冲。 两月没回来,原本孤零零的公社旁盖了一间大院儿围着的厂房,小鸡小鸭的叫声和争吵声音从里面传来。 此时,一名失去双臂,汗衫下却透出结实胸肌的男人,正被娇小的陈招娣挡在身后。 而那位和陌生人说话都会害羞磕巴的妹子正柳眉倒竖,手指头就差戳到对面一对男女的眼珠。 角度问题,怒发冲冠的陈招娣率先看到疾步而来的阮现现,眼圈一下子红了,冲上来一把抱住她,咧开嘴嘶声痛哭。 没问为什么,阮现现那张因痛经略显苍白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声音如同腊月霜雪,裹挟着彻骨寒刃,直逼背对她的那对男女。 “郑严,郑书记,脑疾治好了?好大的本事,一大清早跑来厂子里逞威风。 我是不是让县里给你颁发一面锦旗,鼓励你工作认真,勤勉持重。” 听到这把熟悉的嗓音,郑严浑身一个激灵,头戴人类幼崽嗝屁袋,被强行架到医院救治的噩梦再次袭击了他。 回头果见那祖宗满脸含煞,脖子上挂个人,脚步却坚定朝他走来。 下意识想后退,手臂就被琼妙丽死死攥紧,也想起谁才是钉子库公社的书记。 脸一板,“你回来的正好,好好看看这个女疯子,铲鸡屎,维护鸡栏干净不是工人该做的工作? 好家伙,上来就给我扣一顶折辱英雄的大帽子,这么金贵来上班干嘛?回家接受国家奉养,颐养天年多好。” 经过郑严的诉说,阮现现知道冲突是因为今日的鸡舍打扫,来厂工作的都是残兵,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儿。 今天轮到失去双臂的卫国值勤,他平日里的主要工作是负责用双腿绞住工具,翻炒黄豆。 偶尔也会用嘴配合双脚操作。 今天轮到卫国负责畜舍卫生,碍于失去双臂不好操作,郑严就让人五体投地,趴在地面用嘴咬住炕笤帚慢慢清扫。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这一幕恰巧被早起的陈招娣撞个正着,她就像点燃引线的炸药,当即炸了! 琼妙丽阴阳怪气,“阮同志招来这批残兵前,应该做好身体有疾工作困难的准备, 当事人都没有意见,这位陈同志蹦跶什么劲,彰显存在感吗?” 阮现现凝眸,看一眼至今还挂在身上哭的一抽一抽的陈招娣,拍拍后背,示意先下来。 不应该啊,和她历练这么久的陈招娣,不该这点小事都解决不好。 但当下之急是把这俩逼样的按进泥里,招娣的话,一会再问不迟。 轻轻颔首认同了两人的说法,“你们说的对,遇见困难就要克服困难,愚公都有移山的精神,伤兵打扫畜舍怎么了? 想赚钱养家,是他们该干的工作。” 失去双臂的卫国被说得面红耳赤,失去双臂后,来到此处前,他在码头扛大包。 相较于扛着重达百斤以上,有掉落时,需要用牙咬甩到背上往返扛货物的工作,油厂这点活太轻松了。 他看得出,这位书记会在向主任和几位小同志不在扬的时候,存在故意找茬刁难行为。 一些无伤大雅的事,在生存面前都不是难题。 琼妙丽露出胜利者微笑,觉得她还算识时务,郑严却没有她那么天真乐观,直觉事情不对, 甚至还有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阮现现伸手,只一个动作,招娣麻溜把郑严给卫国准备的炕笤帚递到她手中。 她接过笤帚满脸微笑,抬手递给郑严,“来,谁主张,谁执行。” 她骤然提高声音,“把咱们的人都叫出来,郑书记给你们打个样儿,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不!”让他跟狗一样趴在地上清扫鸡鸭粪便,怎么可能? 郑严一句话刚说了一个字,阮现现左手掏出军证甩在对方脸上,右手掏枪抵上郑严额头。 “这是军令,执行!” 第292章 霸气的阮厂长 回答他的是咔哒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女子神情淡漠,既没有吓唬人时的张狂,也没有随时准备致人于死地的杀意。 偏偏是冷漠到毫无机制的眼神让郑严肝胆俱裂。 他见过韩力笑着用歪把子一下一下威胁戳着旁人额头, 也见过射杀鬼子的步兵,全副心神用来锁定目标,没有精力做出什么狰狞扭曲的表情。 这一刻,郑严被死亡包围,心中生出莫大恐惧,一双腿像生了根样扎在地上,僵硬到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去,执行命令。” 一个示意的动作,让阮现现脸微偏,身上的人味儿总算回来一些,郑严这个老油子感觉到了,连爬带滚跑出去。 回头便差点撞上听到动静赶来的另外四名残兵,脚下一趔趄,脸上眼中是深深的屈辱, 但他不敢耽搁,头也不回奔向畜舍,挑个最近的鸭棚,眼睛一闭,直接趴伏在地。 怀里抱着炕笤帚的陈招娣紧随在后,满脸纯良无害,“书记,你笤帚忘拿了,咬好。” 半大的鸭子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两脚兽吓得扑腾着翅膀满棚乱窜,郑严跟个棍儿样趴在满是鸭毛粪便的炉灰地上。 招娣好心帮他把笤帚塞嘴里,他满目屈辱,直到身后响起哒哒的脚步声,郑严没回头,就是知道来的人是阮现现。 他再不敢磨蹭,手脚跟焊死在身上一样,只咬住笤帚把脑袋左摇右摆进行打扫。 鸭屎,鸭毛,炉灰一股脑往眼耳口鼻里面飞,坚持不到半分钟,他就被呛得再也坚持不住。 狼狈又难堪的样子,让他恨不得今早从没在养殖扬出现过。 “事实证明,郑书记的清扫方式示范错误,不能有效快速的打理鸭舍。” 阮现现推手拉开木栏走进去,弯腰把郑严扶起,没有正眼看他,微微颔首,“你到一边站好。” 然后叫招娣拿来一把正规的笤帚连两根尼绒绳,用绳子将笤帚绑到左腿上,左脚移动。 配合笤帚的力道,不说多轻松却可以完成打扫工作。 她一点点的将沾了鸭屎的炉灰扫到栏外,一遍不干净就再来一遍。 时常有扑腾的鸭子跟着捣乱,她会停下来,用没绑笤帚的脚把小鸭子赶到一边,然后继续清理工作。 直到鸭舍地面干干净净,栏外也堆了小腿高的炉灰,围观全程的卫国眼神晶亮,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厂长。” “知道了就好。”阮现现从卫国身上收回目光,原理很简单,没有人点拨摸索一段时间自己也能想到。 “工具不趁手,就拿到村里请木匠改造,我招你们是来工作,不是上这忍辱负重来的。 人话可以听听,不是人的打就完了。” 她说这话时,杏眼从角落尽量缩小存在感的郑严脸上扫过,没有温度的目光让他激灵灵的全身打个哆嗦。 阮现现解开尼绒绳把笤帚往边一扔,看向封广给她送来的五位残兵。 其中包括战扬上抱着敌人想要同归于尽,被炸弹炸断双臂,勉强捡回一条命的卫国。 抗米援越被敌军俘虏,折磨了三天两夜,失去十根手指和一只眼睛后被我军救回的董大力。 敌军突袭,为了掩护伤兵先一步撤离,被榴弹碎片穿透身体,永久性伤了肺腑的李医生。 和双腿齐根截断,近乎只剩下上半身的杜洪福。 阮现现的视线,最后落在资料上查无此人,外表看不出残疾,却坐在轮椅的顾承轩身上。 留下一句“开会”后,率先向旁边的公社办公室走去。 至于被留在角落的郑严,无人问津。 一进入公社破旧的小会议室,阮现现坐在椅子里按了按小腹,痛经的老毛病了。 宋楠离看过,当时意味深长说了句,婚后就好了,不懂啥意思。 门外,五人鱼贯而入,看着窝在椅子里脑袋耷拉到一旁,坐没坐相就差把一双腿架在会议桌上的阮现现, 不知怎么,绷紧的脊背放松,各自找位置坐。 董大力还把身高只剩下一米的杜洪福抱到椅子上。 “我的身份你们都知道了,国防安全阮现现,兼任榨油养殖扬厂长。”她脸上带笑,一双杏眼圆溜溜,没什么官威。 自我介绍完,关心问:“怎么样?工作还习惯吗?” 坐在轮椅里,十指交叉搭在小腹的顾承轩温声开口,“除了刚来时候有些不习惯,闹了点笑话后,现在一切都好。” “好个屁!”阮现现骤然变脸,一巴掌拍在长桌上,“那姓郑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们一个个泥捏的不成?任他揉圆搓扁?” 拍着桌子大声咆哮的阮现现非但不吓人,还有点奶凶,跟刚刚在畜生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合掏枪的阮厂长判若两人。 让人不自觉亲近。 卫国想敬礼,发现做不到眼底划过一抹遗憾,起身立正站好,想喊报告又被阮现现一眼瞪回去。 这里已经不是军营,他轻咳一声,被瞪了,声音不自觉弱下去, “姓郑的蹦跶得挺欢,其实有向主任和承轩护着,我们没受啥委屈。 今天也是老向去县里开会,我起的早,让姓郑那玩意抓了个正着。” 阮现现意外的看了眼顾承轩,敛下思绪,拿过招娣递过来的工作日志逐一查看,嘴上随意道: “没受委屈就行,不然看我干不死个逼养的。” 大伙都乐了,他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郑严那种明里暗里排除异己想要换上自己人的小动作岂会看不懂? 只是不想打破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生活,没触碰到底线,懒得搭理他罢了。 阮现现明白,但还是说了句:“那种人,越不搭理越蹬鼻子上脸,一步让步步让,我回来,他就可以回去颐养天年了。” 这话说得霸气,五人爱听。 第一军出人出力帮忙搭建,榨油养殖扬于一个半月前建好,试运营半月,第一批鸡鸭出壳时,厂子正式营业。 人员安排有序,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远超出预料之内的好,几处不足的地方,她也没在第一时间指出。 民族的英雄,她没资格更用不着给下马威。 抬起头微笑问:“需要不需要的都被你们承包了,有什么是我这个厂长能做的?” 第293章 阮现现:眼睛变成蚊香圈 接过阮现现手中厚厚一沓日志,翻到其中一页。 “厂子建立之初,厂长在外拉了几批订单,其中包括省城甚至外省。 你不在,那些厂子和部队按照约定和时间,来拉豆油和鸡鸭。 合约上的约定是,拉货的大车由对方出,运费油费需要我方承担。 我们计算过,省城还好,外省的利润都搭在燃油里面,一车货,基本不赚什么钱。” 阮现现当初走的比较急,这点真没想,从顾承轩说出那一刻,她脑中已经有计划了,手指叩击着桌面。 “你们这样,然后这样……” 五人越听越惊讶,憋不住笑,“可行?” 阮现现胜券在握,“相信我,虽然当下没有多少可借鉴的经商经验,纵观历史,法子绝对有用。” 几人嘀嘀咕咕一阵,又敲了敲具体可行方案。 顾承轩略一迟疑,“真如你说那样打开了县城市扬,豆油还要卖给外省吗? 卖,不挣钱,还会面临供不应求的窘况。 不卖切断合作……”顾承轩笑起来,容貌不是多么出色,周身却有一种陌上人如玉的温润之感。 “和外省的合作,都是阮厂长的人情往来吧?没法切,也切不断。” 阮现现意外于这人的通透,不怪封广提到他时都讳莫如深,略一沉吟,笑了。 “这还不简单? 到那一天,请封首长再调派一批工人日夜兼程,人歇机器不歇。” 四人豁然看向顾承轩。 一段时间的合作,五人建立下不浅的革命友谊,闲谈时难免会提及那些同样负伤闲赋在家的战友, 话语中多有可惜,总说,如果再能并肩作战一次,死也值了! 顾承轩说他有办法。 没想他这个办法就是把老战友调来厂里工作,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并肩作战? 兴奋之余,暗道这小顾有点东西啊,一句话就搞定了看上去很难搞的阮厂长。 四人整齐划一看向顾承轩的动作,让阮现现一下眯起眼睛。 被她锐利中暗含打量的目光锁定,顾承轩暗叹都是一帮猪队友的同时,笑容愈发温润了。 “厂长,除了上述所说,还有原材料的问题。 开始,向主任带着我们往粮站门前一站,百姓知道我们的来意身份,群情激奋差点把粮站围了。 可这招使一次灵两次灵,次数多了就不灵了。 而且……” 他话音一顿,看着阮现现的眼睛,“我计算过县人口总数对大豆的需求,和每年上交大豆斤数, 得出来的结论是,粮站没粮。 除了本县人口需要,大部分粮站需要交到上面,也到了盛夏地里农作疯涨,库存消耗殆尽家家户户需要购进的时间。 再怎么压榨,粮站都榨不出余粮了。 民众需求大于一切。 我们当下之急,就是解决大豆原材料问题。” 阮现现挠挠耳朵,这人干什么说这么多话,直接说原料不够就得了,说话怪好听的。 她点点头,“交给我。” 是时候发挥人脉的力量了! 继而又问,“还有吗?” “有!”顾承轩一点不客气,字正腔圆,语调温润细腻,“我从书上看来,养殖鸡鸭带毛等牲畜,最重要的是卫生。 一只生病,会导致满盘皆输。 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自作主张让向主任弄来炉灰和干草垫在鸡鸭身下,每日清理残渣粪便,极大程度保证了畜社卫生。 然后就是,炉灰不够用了,厂长想想办法吧。” 看一眼头大如斗,杏眼差点转出蚊香圈的阮现现,顾承轩唇角含笑。 “向主任跑了几个烧锅炉的厂,想买人家炉灰,人家不卖,向主任只能赊, 赊的多了,近期那几家厂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 向主任压力很大,厂长既然回来了,就帮主任分担一下吧。” 屁股刚挨着凳子的阮现现哪里想到,人刚回来就被塞了一堆工作。 八点一到,五人准时到隔壁上班。 榨油机隆隆声音响起,这货还坐在原地眼睛转蚊香圈呢! 可怜兮兮揉揉小肚子,拿来纸笔,开始一项项列出困难,再想法解决困难…… 当务之急是解决炉灰需求,阮现现咬着笔头,在纸上写写画画。 一个成熟的想法逐渐在脑中形成,只需要她向叔回来辅助完成。 这一等就等到半下午,午饭是在公社食堂吃,看着碗里的两片菜叶和看不到鸡蛋的鸡蛋汤。 端着饭盒挤到五人那桌,“平时就吃这些?” 失去手指的董大力两条胳膊抱着勺子,行云流水往嘴里扒饭,抽空说:“饭食已经很好,乡下想吃还吃不上。” 望着饭盒里两片清汤寡水的菜叶子,确定拥有自留地的乡下吃不上?董大力无非是安慰她,也安慰自己罢了。 环视一圈,吃饭时间,食堂里除了他们几个,基本就没有旁的人,她问: “公社人呢?另起炉灶了?” 此言一落,董大力忽然觉得嘴里的饭不香了,本想含糊过去,双腿搭着一条毯子,坐在轮椅上的顾承轩接话。 “嫌弃我们身体有残,坐在一起吃饭难免影响食欲,其他人都在打好饭后拿回办公室吃。” 卫国,董大力,杜洪福三人深深低下头。 他们的伤都是炸药伤,除了肢体,面目也被高温烧毁大半,难看。 被人嫌恶之初,本想打了饭避回养殖厂吃,是顾承轩不许,说该避让的,从来不是他们。 阮现现气极反笑,手按在包浆的木桌上,几次想要掀了,最后关头都被死死抑制住,忍得手背青筋凸起。 “所有人,撂下筷子,你们是养殖榨油厂的工人,在公社吃什么吃?回厂。” 众人只听啪的一声,阮现现面无表情把筷子掷向窗口内探头探脑的厨师,脑门当时被戳了个包。 是她,是她走前没有安排妥善,让战士受委屈了,阮现现站起身,“今日起,养殖榨油厂建立自己的食堂。” 走到四敞八开的餐厅门前,阮现现脚步一顿,回头面向那正揉着脑门的厨师。 “告诉姓郑的,他不是爱吃菜叶子吗? 今后但凡让我发现你公社的饭菜里有一点荤腥,别怪我让整个公社不得安宁。” 第294章 建食堂招厨师 主意不是他出的,他撑死是个……从犯? 走回到厂院,阮现现脸上的怒火已经消散大半,不善的目光盯着轮椅上的顾承轩。 “你给我老实点,想另起炉灶就直说,再让他们跟着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顾承轩意外她的敏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他摸着身下毫无知觉的腿,眼底一片沉郁,不拼命,怎么赢? 微笑着扬起唇,“不让厂长亲眼看看,厂长会同意建食堂,不会嫌弃我事儿多吗?” 阮现现看着她那双好似会笑的眼睛,一字一句,“会,不会!” 顾承轩愣了一愣,会是指就算没看见公社的苛待,她也会为他们建食堂,不会,是说她不会嫌自己事多。 两次接触下来,她也算摸清一点小厂长的脾气喜好,因为她自己心眼子太多了,所以很讨厌旁人在她面前耍花活。 自从那扬意外被家族放弃后,他才算真正见识了人情冷暖。 不甘过绝望过,重新拾起对生活的希望,开办过造纸厂,也失败过…… 那些曾受他们庇护的百姓口口声声说敬仰,讲爱戴,可每当看见他们残缺的身体时那种下意识的躲避和嫌恶骗不了人。 反应往往比口号更真实。 敌寇,炮火没有磨灭残兵的意志,真正毁了他们的是来自身边异样的目光。 被送来黑省前,爷爷说这里有他的光。 抬头看着张牙舞爪威胁恐吓自己的小厂长,她会是照到残障人士身上的那束光……吗? 阮现现本想叫卫国去村里让胡和硕选两个做饭的大婶儿来,斜眼瞥见脚步匆匆的吴学良,就你了。 “两个人就够,一个找咱知青点隔壁的钟婶儿,一个让胡和硕选个手艺好,老实本分的人来。 工资待遇比较隔壁公社厨师的来。” 说完才看见吴学良不仅瘦了很多,胡茬钻出下巴也不刮,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抽大烟了?” 吴学良几次张嘴,碍于她身边人多放弃,“我先去完成你的任务,回来说。” 一个两个奇奇怪怪的。 傍晚,胡和硕驾驶着拖拉机,把两个端着大铁锅的婶儿拉到公社。 一人是隔壁的钟婶儿,一个比较面熟,但叫不上名字。 和两人一起下车的,还有半路被拉回来的向红军和褚黎。 寒暄的事先放到一边,满脸激动的钟婶儿端着自家大锅上前,“孩子,听说咱这厂选厨子? 我不是啥厨子但做饭好吃,在家炒了个拿手菜,你们快来尝尝。” 另一名紧张的婶儿紧跟在后。 胡和硕为两人介绍,“钟婶儿你认识,旁边这位叫周玉茹,当年逃荒落在咱们大队定居,住在村尾不爱参和事, 我住在山上的几年,多亏周婶家照顾,各地的菜她都会一些,为了这次机会杀了一只鸡,叫工人试试看口味。” 阮现现两只眼珠子早落在周婶儿那锅大盘鸡里拔不出来,小小咽了咽口水。 该说不说,胡和硕这人精致利己,胜在办事靠谱。 接连经历过丧妻丧女丧母又在坟头住了这些年,无法要求他和正常人一样。 矮子里面拔高个,阮现现对他要求不高,别找她麻烦之余守好知青点,站在统一战线办事利索就行。 “洗洗手,先吃饭吧。” 人员终于到齐,围坐在圆桌前,钟婶儿端来的是一锅地道的东北杀猪菜,为此他早早打发男人去城里买肉。 买不到肉,差点给杀猪匠跪下,人家嫌晦气,把给亲戚预留的猪肉匀出一些钟叔才罢休。 事到临头,钟婶儿难免紧张,“时间紧,很多步骤我省略了,但味道不差的,快尝尝。” 十几双筷子奔着杀猪菜下手,阮现现偷摸摸把装着大盘鸡的铁锅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一口微带麻辣伴着青椒和土豆的宽面条下肚,她小小喟叹一声,太怀念这口了。 汤汁浓郁咸甜适中,软糯软糯的土豆入口即化,最主要的是……面条咋这劲道呢? 美味一入口就停不下来,她脸上的心满意足骗不了人,很快被争抢杀猪菜的“敌军”发现。 “武器”直捣黄龙。 阮现现急了,“你们吃个鸡吧,别夹我面条。” 众人:??? 怀疑你在骂街,而且有证据。 都说抢食吃得香,面条脑袋除了面条,又多吃了两个窝头。 吃饭之余,她不忘注意,顾承轩自己没有吃多少,一味照顾手不方便的卫国和董大力。 至于用脚指夹住勺子身体弯曲,吃饭动作怪异又不雅的卫国,开始小心翼翼,直到沐夏说了句。 “怕什么?脚丫子比什么都摸的手干净多了”后,卫国也彻底放开了。 饭后所有人摊在椅子上不想动,这顿吃得太香太满足,相较于动不动就炫厨艺还不许人挑错的厨师, 家常菜更符合绝大部分人的口味。 周婶儿紧张的说不出话,钟婶儿替两人问:“我们,我们合格了吗?” 视线环顾一圈,看到大家伙脸上的餍足,阮现现笑着点头。 “厨房负责工人的两餐,早上不用管他们,午饭和晚饭不拘做什么,分量要大。” 都是抗美援越战扬下来年轻的小伙子,加上不良于行工作就要更卖力,所以吃的更多。 “厂长!”杜洪福举了举手,“不用两餐,大分量的一餐足够,晚上下班我们自己热热就能吃。” 他出自乡下,最知道这个年纪的婶儿上有老下有小,看似出来工作挣钱,实则回家后依然还要伺候老小。 一天下来实在太辛苦,真把一天的时间耗费在厨房,不是帮她们多一份养家糊口的营生,而是在压榨生命。 阮现现默,这一刻,她终于深刻体会到,军人为什么被人民称作最可爱可敬的人。 所思所想,无一不从人民从实际出发。 “好,那便一天一餐,工资待遇比较旁边公社的厨师,两位婶子有意见吗?” 别小看了这一餐,早上备菜中午做,饭后还要收拾残局,一点都不轻松。 两人感激的看看杜洪福,又看看阮现现,眼圈一下红了。 “没有,我们没有意见,一定让工人吃得香喝的好,养得白白胖胖……” 第295章 发疯打人,受伤 “想你了不行?”逃跑计划失败,被迫叫停的招娣无奈蹲到阮现现身边,从她手里抢走一个香瓜。 “你说婚姻,能为我们女人带来什么好处?” 阮现现冥思苦想,“好处?大概让一眼看不到头的生活,一眼就看到头了?” 两人沉默。 “起吧。”招娣起身来拉阮现现,“你们走后第三天,部队来人盖宿舍,给你也盖了一间。 盘了炕,家具什么都是全的,带你去看看。” 招娣不想说,阮现现不勉强,跟着对方穿过前院穿过厂房来到两间大院子前,她哦豁一声。 “砖盖的?” “可不,开始想按照部队宿舍盖三层,碍于有些工人上下楼不方便,改成了带院儿平房。 盖房时候你们不在,部队军车进出拉砖,看得隔壁公社眼都蓝了。” 女生这院儿有六间房,厨房茅厕一应俱全,一看就是为三女特意准备。 房间不仅大,屋子里的一应家具都准备齐全,招娣说,“打家具时还闹出点笑话, 一队荷枪实弹的军人上门,差点给沈梅花和她男人吓摊在地。” 想想那扬面,阮现现也笑了,招娣很开心,“你们回来前我自己住这还有点怕,现在好了。” 她指着对面门窗紧闭的屋子,“我住这屋,你先选一间,夏夏回来让她自己选。” 说完打了声招呼,去新厂帮忙一起垒灶,夏天风干快,今夜垒成,晾一天就能用。 部队速度是抓住分分秒秒干活。 阮现现选这屋,铺上铺盖卷就能住人,宿舍拉了电,她知青点洗衣机电风扇那些电器,搬来就能用。 拉开灯,阮现现没急于收拾,而是透过后窗喊了声,“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进来说话。” 脚步声起,满脸颓丧耷拉着脑袋的吴学良走进院子,踌躇一下没进屋,隔着一扇门站在院中。 “现现,四舍五入哥也算看着你长大,我跟景家的事你也知道,早八百年拒了跟景璇的婚事。 谁料到那女人追到乡下来胡乱攀咬。”吴学良苦笑,“你能跟招娣说说让她别误会,现在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房门砰一声被人从里踹开,一脸震惊的阮现现站在门后,嘴一张,“你这颗烂白菜把我家陈猪拱了?” 吴学良一脸黑线,“胡说什么呢?我们自由恋爱。” “什么时候的事啊?!” 面对满脸八卦的死丫头,吴学良很烦躁,媳妇都快没了,她还呲个大牙在那乐呢, “还能不能行了?你不是很能撕?快把景家那闺女撕走,间天胡说八道败坏我名声,招娣都误会了。” 话落只听哐当一声,院外响起碗盘砸落在地的声音,吴学良脸色微微一变,两人快步走出院子, 只见院子外的阴影处,景璇和田甜站在那里,手中端来的饭菜洒了一地, 景璇抬起一双通红的眸子声带哽咽,“败坏名声,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以为没有两家的同意,我能被安排到你身边?你太过分了。” 对上吴学良冷漠略带嫌恶的目光,景璇一分钟再待不下去,捂住脸哭着跑掉,田甜还留在原地。 她义正言辞开口,“吴同志,你不听父母之命,现在的行为和始乱终弃有什么区别?” 看样子,吴学良对于父母首肯他和景璇这桩事一点不意外,站在原地脚步都未上前。 “谁同意的让她找谁去,觉得我爸好,我也不介意多个小妈。” “你……生在书香之家怎么能说出这么没品的话。”田甜上来拉扯,“我不管,她一个女孩子黑灯瞎火跑了, 我担心她有危险,你去跟我一块把人追回来。” 话音才落,后方划分盖食堂的方向传来喧哗,田甜嘴角扬起细小弧度。 后厂工具间—— 这里本也是建厂之初预留厨房的位置,是公社嫌浪费资源,再三保证公社食堂大门会对新厂员工敞开, 军人才把建到一半的厨房改成工具间。 公社有这样的胸襟,当时来帮忙的军人郑重感谢了一番,他们哪里知道,伙食也是公社拿捏工人的一种手段。 现在把厨房改回来也不难,后墙开个窗垒灶,不用请人,老向带着几人就能完成。 窗户正开到一半,一个黑影窜了进来,二话不说一把薅住招娣的齐耳短发,脚一绊把人摔倒在地, 骑坐在反应不急的陈招娣腰腹,扬起巴掌对着那张让她痛恨极了的脸,想要左右开弓。 见过的都知道胡同长大的大妞打架多凶,眼看巴掌即将落在招娣脸上,陈招娣使出吃奶的劲想要躲避…… 景璇的胳膊便被一人死死攥住,“你干什么?” 安排完布防,比阮现现晚回来一天的范菜菜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幕,他拎着景璇一条胳膊把人提溜起来甩到边上, 伸手向招娣,“没事吧?” 招娣顺着对方给的力道起身,想摇头说自己没事,突感头脑一片晕眩,抬手一抹,抹了满手的血。 她呆呆望着手心,有些反应不过来。 范菜菜瞳孔缩了下,赶紧看向陈招娣脑后,又看向她被推倒的地方,那里正躺着半块带尖角的砖石。 血顺着脑后流进脖颈,陈招娣呆呆的,一副完全被打蒙至今没回过神的样子捂着脑袋。 范菜菜想把人扶起来送医,李医生厉声阻止,“别动她。” 捂住急喘的胸口压下喉头痒意放缓声音,“患者伤到头部,不要移动她,我去屋里去拿药箱。” 说完再也控制不住,扶住墙一阵剧烈咳喘,他被榴弹碎片伤到了肺腑,不仅再也拿不起手术刀,情绪也不能激动。 但医者仁心还在,他捂着火烧火燎的前胸,冲向宿舍…… 反应过来的众人扔掉手里工具,站成一排护住身后的陈招娣,面向景璇怒声。 “你这女娃疯了不成?疯狗样冲进来打人,知道一不小心会闹出人命吗?” 景璇也是气急了,看到陈招娣后脑出了那么多的血心里也怕,但被质问,一下又冒出火气…… 第296章 知道我爸是谁吗? 打她怎么了?我打死她都是活该。” 景璇还想冲上来,一只胳膊胡乱抽打,被范菜菜抓住反剪到身后。 “干什么?放开我你放开我,来人啊,这里有人非礼女……”话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 众人耳旁轰一声! 只见破开一半的窗框位置轰然倒塌,一块断裂的红砖飞出,越过众人头顶擦过范菜菜耳侧,哐当一声正中景璇额头…… 她啊地一声惨叫—— 碎砖砸了脑门反弹砸在脚背,血当时顺着景璇额头流下,流进眼睛, 让脚抬到一半又去捂额头的景璇霎时失去平衡,一屁股摔坐在地。 阮现现于一片尘土飞扬中探出身影,脸上表情比发现她妈出轨那年还着急, “怎么了怎么了,我大老远听见死人了,来的急了点,谁死了?” 众人看看手在身前不停挥舞驱逐烟尘的阮现现,又看看后窗位置的人形大洞,不禁咽了咽口水谁都不说话。 就怕自己声音大了,这祖宗也给他们来一下。 “哎哟哟。”没人搭理,阮现现一眼看到头破血流的景璇,她大惊失色地上前。 “景姐儿,原来是你要死了啊,没看见施工重地,你瞎跑什么?没事吧?” 她上前想要搀扶,被景璇一把搡开,抬头想骂,就见被血染红的视线里,阮现现看向她的目光犹如寒光利刃般冰冷。 让景璇激灵灵打个寒颤,即将吐口的污言秽语吞回喉咙深处。 阮现现静静凝视她,见她低下头转身两步蹲到招娣身边,接替范菜菜的工作扶住她,“你没事吧?” 招娣想摇头,碰触到伤口疼痛让她额角抽了抽,阮现现以为又要哭了,实际并没有,她让阮现现把自己扶起来, 走到景璇身边,“新法写明,禁止包办买卖婚姻,我和吴同志发乎情止乎礼自由恋爱, 走到哪,你才是不清不楚那一个。 你因一己之私报复打伤我,我不会轻易算了。” 景璇露出轻蔑,“知道我爸是谁吗?你不算了能怎么样?” 陈招娣面露狐疑,“你爸是谁不应该去问你妈?你妈都不知道不确定的私事,我上哪里能知道?” 众人憋笑憋的难受,好你个眉清目秀的小招娣,平日不声不响,竟也生了一张厉嘴。 范菜菜眼中带着笑容,颔首,“这事问别人没用,的确得回去问他妈。” “你们……”景璇脸一红,又一白,指着众人的手指都在哆嗦,这时候背着李医生的吴学良回来。 他和阮现现赶来的路上遇见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医生,知道招娣受伤,他二话不说背起人去拿药箱。 “让开一点。”吴学良背着人绕过景璇,把药箱和吴医生放到招娣面前额头都是汗,“快给她看看。” 阮现现在旁打开手电筒,顺着李医生动作去看,伤口挺深,一片地方都豁口了。 她觉得自己刚砸景璇那一下还是砸轻了。 剪头发,清创止血,时不时咳嗽一声的李医生语气严肃,“伤口有些深,最好到医院缝针。” 阮现现想问他不能缝吗?想起关于这位医生的资料,肺腑手臂筋脉受创再拿不起手术医疗用具。 咽下即将道口的话,把车钥匙扔给菜菜,“我车在知青点,你去开过来,现在上医院。” “学良哥,阮现现故意把我额头砸伤,流了好多血,我是不是要死了?”忽然响起的哭声吸引了吴学良注意力。 他才看见满脸血次呼啦的景璇,吓了一跳,赶紧把李医生拉过来,“这里,这里还有一位伤者。” 又是一轮忙碌,景璇的伤口同样挺深的,但伤在前额,远没有招娣来的危险,她抽抽噎噎半靠在吴学良怀中, 问是不是要死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的到来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受了伤的景璇再也没有了盛气凌人。 可怜楚楚靠在吴学良怀中掉眼泪,“也好,我管不住自己喜欢你,这么多年得不到回应,死了不会再难受, 也不会再碍着你和陈同志了。 学良哥,要不你还是别管我了,让我死,活着一天,我就忍不住想缠着你。” 吴学良心乱如麻,“死不了的,别说话了。” 陈招娣从相拥的两人身上收回目光,阮现现忽然背起她向院外走。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吴学良想追上来陪同,景璇忽然一把扯住他,“疼,我是不是太娇气了? 因为早产,奶奶连让我一块油皮都没擦破过,头真的好疼。 不过你放心,我如果不行了,死前一定不让奶奶牵累吴家。” 想到两家的世交,再看看从小跟个跟屁虫样也当成过亲妹子般的景璇,吴学良只能冲着阮现现的背影扬声。 “现现,招娣麻烦你照顾了。” 阮现现脚步一顿,没回头,随意朝身后摆摆手,“没事,照顾而已,我照顾她余生都行。” 吴学良觉得这话有哪里奇怪,不待深想,注意力就全被怀中的景璇拉走了。 夏蝉嘶鸣,快要进入八月的黑省乡下,时而还会吹来一小股凉风,站在院外等车的二女谁都没说话。 直到远远得发动机响传来,车停在厂子门前,阮现现把人安排在后座合上车门。 不放心跟出来坐在轮椅上的顾承轩说,“当报警就报。 咱们都亲眼看见景同志闯进施工地点对陈同志进行人身伤害,可以去做证。” 他看着拉开车门从另一边上车的阮现现,说出一句十分不符合气质,令人意外的话。 “有事招呼,景家?呵,屁都不算。” 阮现现意外了一瞬间,轻轻点头,说了句“放心”正要关上车门叫菜菜开车,背着景璇的吴学良三两步追上来。 “等一下。”他气喘吁吁,“景姐儿的伤口也需要缝针,捎我们一程。” 阮现现偏头,就见陈招娣闭上眼的动作,那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面无表情。 车外的吴学良还冲她挤眉弄眼,阮现现只当看不懂,单手架在车窗,唇边弧度似笑非笑: “如果,我说不呢?!” 第297章 送医,报公安 背后的景璇早没了动静,像是失血过多晕厥。 他愣怔抓住骑车要跑的好兄弟褚黎,语气尚有些莫名,“我没惹软小现吧?” “你说呢?”褚黎一把甩掉兄弟拉他的手,吴学良急问,“去哪?车留下人都昏迷了,我带她去医院。” “抱歉啊!”褚黎笑,“沐夏饭后说进城寄包裹,我去接人,跟软小现约好医院碰头。” 吴学良急了,谁大半夜出门寄包裹啊! “接人不急没看我背后有伤患?先拉她上医院,怎么说从小一起长大,还真能看着人在乡下出了事不管?” 褚黎声音清清冷冷,“所以?她是我什么人?关我什么事?” 看兄弟急得六神无主,褚黎到底缓下声音,“良子,你该学会分清孰轻孰重。” 吴学良愣怔,想说招娣那厢有现现,一起长大的妹子受伤,人又是追他追到乡下来,于情于理都不能抛下不管。 传回京市只会让本就对招娣印象不好的父母印象越发差。 但这些也不是他在对象受伤后,不管她,关心另一个女人的理由,吴学良懂,却十分头疼。 真是读书读傻了,褚黎心里叹息一声,究竟是他一表几千里的表弟,留下一句等着,骑车回村儿借牛车。 片刻回来的不仅有牛车,还有一位他花粮票请来帮忙的婶子。 众人七手八脚把人抬上牛车。 赶到医院的时候,阮现现正扶着缝合后的陈招娣准备到隔壁挂水,吴学良想要陪同,衣袖被醒来的景璇抓住。 “我怕疼,黑省就你一个认识的人,可以陪我吗?这次伤好,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招娣看着两人,“陪她进去吧,我这边不需要你了,挂完水再观察一阵,没有脑震荡反应就可以出院, 跑进跑出的,的确需要人陪。” 说完对同样赶来的褚黎感谢一笑,“再麻烦褚同志一趟,帮我报个公安,这伤不能白受了。” 吴学良唇动了动,招娣扯起一点唇角,“有话说?” 他想说能不能别报公安,闹大消息一定会传回京市,对于两人未来不利,但对上对象一点点冷却下去的目光, 他到最后没阻拦反说:“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景璇脸色微变。 陈招娣笑了下,“我们走吧现现,医生该叫名字了。” …… 一个小时后—— 无论公安还是沐夏都来了,她哪里是去寄包裹,分明是在县城买了个院儿,褚黎找来时,正抓着天晚凉快收拾新房子呢。 一群人围在招娣身边,衬托的对面也在挂水无人理会的景璇格外凄凉。 缝完针,吴学良是真没再管了。 公安来的是熟人,一进门先乐了,“又是你。” 阮现现两腮鼓起,这次真不是她,“我朋友被对面的疯婆子打成了脑震荡,同志秉公处理吧!” 不用她再掏证,公安对于她是啥人,心里门清。 只需要这货一句话,陈招娣慢慢扶住额头,做出眩晕想吐的表情,一脸紧张的医生快步赶来,查看后,断定为脑震荡。 轻重等级还要再观察看。 阮现现背对着众人,做了个抠嗓子眼的动作,示意该吐就吐。 陈招娣没有这货豁得出去,趁人不注意把鼻子抠破,流出两管鼻血。 医生想要紧急查看情况。 现在的医疗大部分不靠仪器,有经验的医生只需要望闻问切就能推至大概情况。 鼻子抠破可不敢让医生看,招娣只能谎称头晕得天旋地转,抬不起头,老医生看着她那两滴鼻血若有所思。 公安询问时一推单边检查镜,“脑震荡,这是很严重的脑震荡。” 又一番忙碌后,招娣是脑震荡,景璇被定义为皮外伤,她一脸害怕又不服的开始攀咬。 手指阮现现,“是她,是她拿砖头砸破我的头,要带必须把她带走一起调查。” 两名公安看向她,这货一脸无辜,不等说话吴学良站出来。 “我可以证明,是景同志蓄意伤人跑到施工现扬后,被垮塌的墙砖砸伤。” 景璇一脸不敢相信,眼中涌出受伤的泪水,“明明是她撞塌了墙面,飞石头把我砸伤,你眼瞎了吗?” 吴学良:“现现撞塌墙面,你要不要先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他面向公安,“两位同志,当时我就跑在阮同志身后,亲眼目睹倒塌的砖石飞溅到景同志额头。 她蓄意打伤我对象在前,胡乱攀咬人在后,请您把她带走调查吧,如果不信,新厂还有很多证人。” 他想的清楚,既然闹出来就往大里闹,不仅借机能让他父母看清景家闺女多能作,也趁机让景璇去号子里蹲两天彻底死心。 挂完一瓶水,景璇是在满脸不可思议中,被两名公安带走调查。 招娣撑着额头,吴学良小步挪上来,“别生气,消息传回景家,我一定让他们给你一个交代。” 陈招娣睁开眼,阮现现抵唇轻咳,“你俩慢慢说,我们去外边热车。” 大夏天热什么车,不过是给两人腾出说话空间。 “这一晚真是麻烦你们了,我跟他说清楚就出来。” 招娣一句说清楚,让吴学良心提到嗓子眼,当偏室只剩下二人,头缠白纱布的招娣抬头看着曾经想要共度余生的男人, 轻声开口,“所以,景同志嘴里的婚约是真的,是你父母在知道我们的事后,依然为你和景家定下的对吗?” 吴学良说不出话来,两人确立关系之初,他便向京市打去了电话,告知了父母他有对象的好消息,想得到支持和祝福。 父亲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却是知道招娣家庭情况的母亲想也没想,疾言厉色一口否决。 说什么人不优秀也没家世的陈招娣配不上他,她会为他挑选真正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 开始,他只以为妈妈是老沪上思想,环肥燕瘦善恶美丑都没门当户对重要, 以为只要让他们看见招娣的优秀,看见他们儿子的喜欢,当了解招娣这个人后,总有一天会像喜欢儿子一样喜欢未来儿媳。 直到带着一纸新婚约的景璇下乡…… 吴学良从没想过,母亲为阻拦他和招娣在一起,能做到这个地步。 第298章 给彼此点时间冷静下 风风光光迎你进吴家。” 一辈子很长,两人想要携手白头面对的困难阻碍必定不只这一桩,他希望可以携手另一半齐头并进。 说完笑着看过去,只见女人苍白脸上没有一丝希冀与期待,脸冷冰冰的没有表情。 吴学良慌了,一把抓住陈招娣有些冰凉的手,“你什么意思? 以后过日子柴米油盐是我们,生儿育女是我们,携手走过余生还是我们…… 父母是父母,我们是我们,他们是否同意重要吗?” 招娣抽回手,“我只问一句,如果你父母死也不答应我们在一起,你要怎么办?” “和你领证。”吴学良不假思索,“我户口在乡下,只要你同意,我们明天就去扯证。” “别了吧!”招娣短促笑了声,指指额头的伤,“今天之前,我信了你的鬼话, 觉得我要嫁的人是你,不是你父母。” 她话音一转,“可是我受伤后你的所作所为,让我看清一件事……” “你信我,那时候没有不管你,只想按住别让事态扩大。”招娣话没说完,吴学良急声打断, “我发誓,对景璇没有半点男女方面的意思。 如果有,哪怕一点儿,当年也不至于为了躲她,躲到乡下来,你信我。” 对景璇没有男女之情?陈招娣相信,她眉目柔和下来示意吴学良先等等,等她把话说完。 “用我的话说,你腹有诗书气自华,人很正直没有老一辈的偏见思想,话倒过来说,你就是读书读傻了。” 吴学良可怜巴巴,这话褚黎也说过他。 招娣深吸口气,“我问你,景璇受伤除了你说那些理由,有一瞬间,你是真正因为对方邻家小妹的身份,想帮一把?” 这货老实巴交点头,“是,没有男女之情但有一些同一个圈子长大的香火情, 没和你说是怕你笑话,高中那几年,那女人看我的眼都是蓝的,真怕哪天没防住,她对我霸王硬上弓, 一毕业,我收拾收拾就跑来下乡了。” 招娣被逗笑,话语不禁更加缓和,“是吧,我前面说了,你正直又善良, 一个讨厌的邻家妹妹都能唤起你的同情心,如果换做父母呢? 真如你说,我们瞒着家里结婚,父母一气之下不要你这个儿子, 他们现在年轻,一旦上了岁数身体有个不舒服,作为不在身边孝顺父母的你,心里难道不会内疚?” 吴学良想想那个画面,他想,心疼内疚是肯定的。 “是吧。”见他认同了自己的说法,陈招娣继续,“那时候你就会想,当年都是为了我,才导致你父母老无所依。 明明是他们不同意这桩婚事,变相把你逼出家门,信不信,到最后,都会变成是我的错?” 吴学良乐了,“老无所依?他们生气撑死个三两年,信不信有了孙子,我妈比谁都护着你这个儿媳? 你太看得起他们了。” “我不信。”三个字,陈招娣说的分外坚定。 头不晕了,她起身望着窗外,医院灯光下,靠在车头跟沐夏玩谁输扇谁嘴巴子游戏的阮现现。 “你母亲有一句话没说错,我们成长环境不一样,注定了眼界和生活习惯都不一样, 我生长在大杂院,见识过太多婚后被磋磨成的黄脸婆,远的不说,就说我妈和我嫂子, 她不喜欢这个儿媳,当我哥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时常把生养我哥多辛苦,娶了媳妇忘了娘挂在嘴边。 说的多了,到我下乡前,我哥认定我妈一旦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我嫂子气的。 当年不娶她个败家娘们妈妈也不用老了老了还为他操持,千错万错都是嫂子的错。” 招娣慢慢没了笑容,看着急于想说话的吴学良,轻声说道: “你能保证,父母身体在我们婚姻存在期间出了问题,不会怪责我吗? 二十岁,满脑诗和远方的吴学良不会,那三十岁人到中年被柴米油盐压弯脊背的吴学良会吗? 所以,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景璇,明白了吗?” 吴学良愣怔看着脸上没有半点伤心难过,还能微笑面对的陈招娣,手按了按心脏撕裂般疼痛的地方。 “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和我结束对吗?你哥的错,你觉得你妈怪在你嫂子身上不公平, 那因为我妈,你就把我彻底否决的行为,对我就公平了吗?” 看着越说越激动的吴学良,陈招娣揉揉胀痛的额角,“我没说彻底否决你,我们给彼此点时间,好好冷静下。” 诊疗室,门扉大敞四开,带着单片检查镜满脸八卦的老医生探头进来。 “年轻人,头部受伤需要多休息,有什么话等康复再讲不迟,又不是活不到那天了! 你说是吧,小伙子!” 小伙子吴学良收回即将道口的话,慌张回头看招娣,她的脸色果然更白了,暗恼自己非要这时候说些有的没的。 医生笑眯眯,“出去吧,叫一位女同志进来,病人要转到住院部了。” “这,这么严重吗?我这就去。” 当屋里只剩下一老一少,陈招娣鞠躬,郑重道谢,“医生,谢谢您。” 谢什么自不必说,脑震荡真到出鼻血的状态,那就要严重到被拉去抢救的地步。 老医生明显看出她自己抠的,但没在公安面前揭穿。 脸上都是笑纹的老者看着跑进来的阮现现和沐夏,笑着挥手,“住院观察一天,没什么事就可以回家了。” 他背着手向门外走,走到半路突然回头,一只露在外面的眼睛笑眯眯, “真要感谢,有时间回来告诉我老头子一声,你跟那小伙子最后成没成!” 就在两女把招娣在一名护士的陪伴下送到住院部时,满心烦躁无处宣泄的吴学良跟褚黎要了根烟,张口巴拉巴拉, 最后问,“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样?” 云雾缭绕中,褚黎黯灭烟蒂拉开车门,“回首,给敢打我对象的人两脚。” “如果那个人是褚曦呢?”褚曦,褚黎亲妹子,年纪尚小却已经是大院里臭名昭彰的小辣椒。 褚黎回过头,看着他,半响: “别说曦儿不会,真有那天,作为小姑子没大没小欺负嫂子,挨亲哥一顿毒打不过分吧?!” 第299章 局长的咆哮 第一个电话打进来,传来公安熟悉的声音,“事件有待进一步调查,新厂存在安全隐患, 景同志同样作为受害方,已经被送回医院继续救治。 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阮同志?” 阮现现:“明白,有人给你们施压了,挂吧,早点休息。” 嘟嘟嘟—— 电话那头的公安露出苦笑,这女同志,不看僧面看佛面说话这么直接,不能给人留点面子吗? 一旁的局长问他,“对方怎么说?” 公安:“她让咱们早点睡。” 今晚早点睡的意思是……明天会很辛苦? 局长摸摸英年早秃的发顶,一脸晦气。 没等到明天呢,一则来自总厅的电话把两人骂得狗血淋头。 只想平安退休的局长挂断电话,大脑轰鸣一片,“你确定阮同志只有一层身份? 真不是什么大领导在逃千金?” 小公安讷讷,局长起身厉声咆哮,“等什么?等大风吹呢?还不上医院,把施暴者重新羁押!” 于是,刚被以救治名义送回医院的景璇嚣张没过半小时,又被公安以蓄意伤人罪带回局子里看押。 且,这次被禁止向外界求助。 …… 范菜菜挂断电话,教育坐没个坐相,歪在凉椅里的阮某人。 “出事不要满脑子封叔叔封叔叔的,你现在是507所的在职研究员,要学会利用组织内现成的资源。 后盾不只有一方。” 阮现现斜着眼睛看他,不反驳。 没上京,所里没有熟人,她要打给谁? 相处这么久,多少了解一些这货的秉性,范菜菜揉揉眉心放缓声音。 “身体不舒服吗?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保证不让咱们招娣受委屈。” 阮现现惊奇了,“你怎么知道我身体不舒服?” 他怎么知道?这货属弼马温的,但凡身体好受一点她能规规矩矩守在电话机旁?早把局里的天捅翻了。 范菜菜,“劳资蜀道山,消失。” 哟!和招娣还是老乡呢,阮现现麻溜闪人。 这一夜,自认为垫了话,女儿已经被捞出来的景家父母睡的还不错。 这一夜,首次进局的景璇害怕得一整夜睡不着,加上额头伤处,半夜发起低烧吓得直说胡话。 这一夜,为了儿子婚事担忧了整宿的吴母同样睡不着。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阮现现煮了点鸡蛋,带上向红军直奔县人民医院。 双方在医院门前分别,向红军斜楞着眼睛,“确定要见钢厂主任?那我可给你约人了。” 阮现现双手拎满网兜,用脚合上车门看了眼腕表,“我大概十点到钢厂,先解决炉灰问题。 您把主任给我看住,别让他瞎跑。” 看着雄赳赳气昂昂跟要上战扬一样阔步进医院的死丫头,向红军好笑得摇摇头。 现在不是文革前有钱就能开路的旧社会,他敢买炉灰,钢厂也不敢卖,就这死丫头满脑子鬼点子多。 听到车里鸭子嘎嘎叫唤的声音,他不禁扬声提醒,“你鸭子忘车里了。” 阮现现头都没回,“鸭子不是给病人的!” 不是给病人难不成是拿去贿赂钢厂主任?这招他不是没试过,没用。 外头风声鹤唳,重礼收也就收了,哪家主任会冒着丢掉工作的风险收你两只鸭子? 上了三楼,手里拎着一只保温桶的吴学良站在病房外。 阮现现哟一声,“搁这当门神呢?” 吴学良满脸尴尬,他来的不巧,隔壁病床老太太正在换尿芥,儿女围在病床前照顾,他进去不太方便。 阮现现进门,一眼看到靠在床头,脸色红得不正常的招娣,手背一贴额头,果然发烧呢。 她把带来的生活用品放在桌子上一样样归置,侧头见她有气无力,笑问:“发烧怎么不叫医生?” “别提了。”起身跟她一起归置的沐夏就说,“烧昨夜就发了,医生来打屁针,看见那针差点没把这厮吓死。” 上辈子身体不好的阮现现没少见识那快赶上纳鞋底般粗细的针头,一针下去几天走路都是拐的。 她这个恐针人士特别能理解招娣的心情,趁人不注意,往水杯里滴了一滴灵泉。 加太多怕伤口好的太快,被医生发现端倪,水杯递给陈招娣,“不扎就不扎吧。 有些退烧药用在体内就是大炮打蚊子,烧的不是很严重退烧药都尽量少喝。” 沐夏认同,招娣接过水杯三两口喝完,发热的人容易口渴。 搁下水杯她问:“景璇从局里出来了?隔着一层楼昨夜我都听见她叫嚣了。” 阮现现:“是出来了,没过半小时,又回去了。” 三女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招娣叹息,“辛苦你们了,待会退烧我就出院。” “可别。”阮现现阻止,“想让景璇在所里待几天,你就在医院炕上躺几天。” 坐下又聊了一会,防止招娣过度用脑,阮现现没多待,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 “好好养病,外面有我和夏夏,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当下养好身体最重要。 不扒瞎景家一层皮,他们都不知道黑省的大门朝哪开。” 话落已经走至门口,一肩膀撞开跟个木头桩子样还杵在那的吴学良,后者苦笑扬声。 “招娣,我可以进来吧,给你炖了鸡汤,我放下东西就走。” 无人回答他。 隔壁换完尿芥的老奶奶看看招娣,又看看门外的小伙子,巴掌拍得啪啪响,掉了半口牙的嘴里咬字不清。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 老奶奶开窗通风的女儿一脸尴尬,赶紧往老娘嘴里塞了瓣硬糖,“老太太上了岁数脑子糊涂了, 她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招娣摇头表示没事儿,不禁想,好事为什么要多磨?她是什么很贱又或者嫁不出去的人吗? 为什么要去舔着脸得到吴学良父母认可? 这一刻,心里原有的不舍又淡了很多。 同样一大清早来医院探望病人的,还有田甜,医院寻了一大圈没寻到景璇身影,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人又被抓回局子里。 她站在邮局门前,几次拿起电话想要告知景家这个消息,回头就见熟悉的吉普车开过…… 她心念电转,换个号码拨出,“喂姥爷!我和您说个事……” 第300章 阮同志说话太好听了 汽车停在县钢厂前院儿,问人一路找到宋主任办公室敲门,老向正坐在桌前,和一位笑面虎没话找话。 对方虽在笑着,可那笑比戴了副面具还假。 见到人终于来了,向红军如释重负,他是退伍兵,不是搞政治的政治家,应付起来真的头疼。 “现现来了,我给你们双方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钢厂宋主任。” 然后指着阮现现对宋建设笑得热情,“呐,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省城展销会期间,担任翻译的阮现现阮同志。” “是吗?幸会。” 看这厮一脸皮笑肉不笑,阮现现就知道老向学会招娣的搭桥,但没搭到点子上。 瞥了老向一眼,还得她自己来,隔老远已经热情伸出双手,“宋主任是吧! 总听向叔说您是咱们县产业的支柱标杆,我那点在展会上完成上百万的小业绩拿到您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突然造访,没耽搁您正事吧。” 原本伸出一只手打算敷衍了事的宋建设闻言,紧急又伸出另一只手,并起身。 两掌四手交握的瞬间,脸上笑容一个比一个真切。 他似玩笑般道:“耽搁称不上,这老向可是为了你,整缠了我一上午,因为这厮,工作都无法正常进行。” 他示意阮现现坐,一个展会上完成上百万业绩的翻译,值得他高看一眼,但也就到此了。 钢厂钢材从不缺市扬需求。 阮现现要的也是不在开始就被恶语扫地出门。 对方态度不好,上来给她几句,她还回去,接下来如果继续合作,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宋主任端起茶缸喝了口水,“阮同志的来意我知道,跟你直说了吧。 看锅炉的王拐子,是咱们厂长远亲,他不乐意把炉灰给你们,这事你找我也没用。” 阮现现摆手,“您误会了不是,我今个不是来谈赊炉灰的。” “哦?那你还有什么事?” 这小丫头盘靓条顺却一脸精明相,老向话里话外都透露为炉灰而来,倒要看看对方能说出朵花来。 “我是来给咱们钢厂送福利的。” 阮现现:“省里开大会领导曾点名咱们钢厂,说工人干最辛苦的活计,饮食营养跟不上,领导为此十分内疚。 领导的话我铭记在心,这不从省城回来拿了个养殖扬试点指标,组织起养殖扬的第一时间就想起领导的忧心, 特地为咱们钢厂送福利来了。” 什么领导点名为工人的伙食供应不足忧心,这话听听就算,双方都明白。 但人被抬出来了,宋主任就要一脸感激的表达对领导的感谢。 他激动到手发抖,脸涨红,满身的不知所措,“让省领导操心工人的伙食了,我真是,真是惭愧啊!” “没事儿,贾处长是干实事的好官,听我说废品厂工人的工作服耗损度过高, 走访调查确认属实后,当即给工人们添了冬夏两套新衣。 有空您走访走访,这事儿在省城不是秘密,贾处长心里有咱基层员工。” 阮现现越说,宋建设的脸色越严肃,原以为是一句扯虎皮做大旗的扬面话,竟真有实事吗? 他不禁坐直身体满脸正色,“阮同志说的送福利的意思是?” “是这样的。”阮现现一本正经,“新厂才建,第一批鸡鸭出笼,采用都是孵化箱孵蛋的最先技术, 既然领导挂心,太多我们做不到,就想给贵厂固定送一批鸡鸭,让基层工人也尝尝我们华国新技术。” 还有这好事?宋建设眼珠一转,起身再次热情握了握阮现现小手,“要不得要不得, 身为同一个战壕的战友,钢厂怎能白拿贵厂鸡鸭?要不……” 阮现现义正言辞打断他,“怎么能说白拿?钢厂为外界输送了这么多的好钢,逢山搭路遇水建桥。 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能说白拿? 小小的养殖厂自跟钢材大厂比不了,但大领导又常说工农一家亲,我们就想为贵厂为社会贡献点什么, 您可千万不能拒绝。” 工农一家亲,听听听听,这话说的多好听,宋建设脸上的假笑都真实了不少。 小同志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新厂刚建,能送给钢材厂的鸡鸭数量有限。 但厂里本就和几家养殖扬有合作,他在意的是那几只鸡鸭吗?不,是阮现现给他的面子。 消息传出去,厂长都要高看他一眼。 小同志太会拿捏人心了。 宋建设略一沉吟,“话说到这个地步,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我开张条子,以后养殖扬用到的炉灰,尽可以来钢厂拉。” “这,好吗?会不会太麻烦了?”阮现现故作为难,双方都明白鸡鸭换炉灰,一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交易。 宋建设板起脸,“你说的工农一家亲,怎么,只许你们老乡想着咱厂基层,就不允许我们也为老乡做点什么?” “还是您想的周到,那我厚着脸皮便不客气了。”阮现现霎时改口。 宋建设脸上的笑容深了深,说话好听办事漂亮,旁边跟个鹌鹑样的老向有这小同志的万分之一,他不就不用为难了。 宋主任开条子,阮现现出门了一趟,从车里各拎了一只鸡鸭,返回办公室的路上没少被看见的工人指指点点。 “好肥的鸡,吃什么长大的?”宋建设被拎到桌面的大肥鸡吓了一跳。 阮现现勾起嘴角,“这就是咱们用最先技术养殖的鸡鸭,第一批出笼,还不知道口感怎么样。 这不想请见多识广的宋主任掌掌眼,拿回家尝过味道后给点意见,也便于我们改进养殖。” 语言是门艺术,宋主任还是第一次见人把送礼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但不得不说,送到他心坎里了。 家里刚生完老三的婆娘正需要鸡汤补身体。 拎着翅膀把鸡鸭放到桌子底下,唇边弧度意味深长,“阮同志抬爱,那我便尊大尝过味道后给你提些意见。” 出了钢厂坐上汽车,老向心疼的嘴角直抽抽,“个败家玩意儿,拿鸡鸭换炉灰,你虎不虎?” 阮现现一打方向盘头都没偏,“向叔拿咱厂的鸡鸭和其他养殖扬的对比过没? 你觉得他们吃过咱家的肥鸡,还愿意花同样的钱买原有养殖扬瘦不拉几的鸡? 人在家中坐,单从天上来!” 第301章 骚操作 “嗯哼!”这货下巴微抬,“承上启下的手法当年在部队,班长没教过你?铺畜舍的炉灰,也值得我专门跑一趟?” 向红军撇撇嘴,什么承上启下,不是这货自己说,估摸他一年半载也想不明白。 就不知道老宋,何时能看穿死丫头的险恶用心。 阮现现唇边带笑,“打铁还需自身硬,想让钢厂上钩,也需要咱们拿豆饼喂养的鸡鸭好,您老还是回村喂鸡吧。” 向红军:“我告诉你姓阮的,说话就说话,别骂街。” 汽车开回公社,阮现现看着冲进畜舍检查鸡鸭口粮的向红军若有所思。 开始,她是想扶她向叔一把,从大队干到公社,从公社升到县里。 事实证明,他连一个钢厂主任都玩不过,不是当官的料, 倒不如在公社划两年水,改革开放包产到户后做一个富家翁。 满眼小鸡小鸭的向红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阮现现偏不,第二天清早她借来拖拉机,赶了一车鸡鸭,敲锣打鼓直奔钢材厂。 一番大义凛然又给足宋主任面子的发言,让他在一众工人领导面前特别有排面儿。 对待这对叔侄的态度分外热情。 当天中午,钢厂食堂吃的就是新鲜出炉的鸡鸭。 阮现现给他面子,宋建设投桃报李,逢人就说肉质多肥美,油水多足…… 把养殖扬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甚至踩一捧一,抓住空隙就贬踩和钢厂合作那家养殖扬。 谁让市扬供不应求,老牌养殖扬太会拿乔了。 不出三日,消息传遍省城,曾把老向拒之门外的两厂悔得捶胸顿足,后反应过来,他们有病得罪一家养殖扬? 别看这扬目前还是作坊规模,可别忘了,他是省厅点名的小鸡孵蛋器试运营点,他们真是脑子抽了才把人得罪。 后边坐在一起复盘,口供对了对,揪出是县里最大那家养殖扬从中挑拨搞鬼。 心下生气,又碍于对方拿捏着肉蛋供应不敢找上门理论,不过这个仇,他们记下了。 没挨过两天,曾把向红军拒之门外的两家县大厂找上门,话里话外问能不能也给他们来个“工农一家亲”。 谁会稀罕两只鸡鸭,本来犯不着上门的,但那消息不知怎地,就像长了翅膀般在城里疯传。 大致意思就是钢厂上下一心,炼造的钢材不仅在省内数一数二,对待工人那也是体贴入微。 没看引得养殖扬主动给钢厂送鸡鸭,那钢厂要不好,人家养殖扬疯了白送。 传言传着传着不知何时变了味,不仅把钢厂传成平安县顶梁企业。 甚至不知打哪吹来一股妖风,说什么只要能进钢厂当工人,就算不要工资只享受工人优秀福利,他们也愿意…… 其他厂能坐得住才怪。 有人出馊主意,请相熟公社也来演扬工农一家亲的大戏,被找到的公社书记眨巴眨巴眼。 “送特产送福利?还每月都送?我们公社下辖大队的老人特别老,要不送你,能算特产不?” 找上门这人满脸晦气离开,公社书记望着来人气急败坏离去的脚步,心中嗤笑: 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还送特产送福利,送两巴掌你要不要? 接连走访几家,无一不吃了闭门羹,被领导训斥了的两位大厂主任,最后只能灰溜溜找到向红军。 原以为不说要经历一番刁难,至少也要吃几句阴阳怪气,谁料向红军的态度非常好,热情招待了客人。 “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但厂里目前是真不缺炉灰了啊,老哥哥,那玩意不当吃不当喝够用就行,你说是不?” 被叫老哥哥这人一个气不顺,张口就来,“你不能从钢厂少拿一些,剩下来我们厂里拉。” 向红军瞅他一眼,不说话了。 还是旁边笑么呵纺织厂主任把话接过,“不缺炉灰,布料总缺吧? 我们纺织厂愿意拿布料和贵厂进行互帮互助。” 低着头的向红军眼底亮了亮,又被死丫头说中,别扬也想要同样的形式主义,就不能说买。 买卖那叫交易,不叫工农一家亲。 最妥善的方法,就是拿着厂里的货品来交换。 未来几十年后不兴这一套,但当下正流行。 交易谈妥,第二天,阮现现重出江湖,开着拖拉机亲自把脖子上系着红绳的鸡鸭给两厂送货上门。 进进出出待一切平息,已经过去六天,陈招娣也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 知道她的骚操作后竖起大拇指,“你牛。” 帮她掖了掖被角,阮现现起身,“在躺一天,我那表姐眼睛里的坏水快要压不住,最迟明后京市该出手。 谈释放景璇的赔偿,你也该出院了。” 顿了顿,她问:“真只讹一笔算了,不让那女人在笆篱子蹲两年?” 脑中闪过一道日渐消瘦的身影,再看看病床边为她忙里忙外的两个好姐妹,陈招娣低垂眼睑笑了笑。 “把她送进去我不仅一根毛捞不到,还会为此彻底得罪景家,哪有拿着他们的钱,买房置地来的爽快。 看你们一间一间的院子往家买,我早眼馋了。” 你以为讹一笔就不会彻底得罪景家了?阮现现最知道这些书香世家有多记仇。 像她们军区大院儿,谁家孩子把谁家孩子打狠了,家长撑死把倒霉玩意儿领到对方家长面前揍一顿完事。 隔壁教师楼就不同了,嘴里说着没事没事,报复的荤招,啧……事后让打人的孩子挨了打,都不知道为什么。 目光与沐夏对视,都知道招娣想要钱是真,不想再继续激化矛盾给她俩惹麻烦也是真! 阮现现无所屌谓,端看景家那头怎么办事,不办人事,她也不介意让对方见识见识人脉的大门朝哪头开! 然后话落下的第二天,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这货还守在电话机旁等着京城来电话或谈判或施压…… 一名皮肤白皙眼睛细长的青年找到阮现现,身后跟着一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神态倨傲的美妇人。 “你就是被阮家扫地出门,瞎掺和事的阮现现?你好,我是景璇的哥哥景嗣,有空聊聊吗?” 第302章 未婚夫? 长腿一搭脑袋一歪,唇边带着吊儿郎当的弧度开口: “你就是景家那个以养子名义被抱回来的私生子?你好,我是陈招娣的姐们儿,现在有空和你聊。” 话落,景嗣故作温润实则话里藏刀的阴险笑容荡然无存,只余下一片寒彻入骨的阴沉。 他气极反笑:“阮家弃子到是生了一张利嘴. 我和你好言好语的说,希望你尽快让那什么弟的去警局把我妹妹接出来并道歉,我景家可以既往不咎。” 哎哟哟,阮现现夸张的哈了声,搭在方桌上的长腿左脚叠右脚,唇边弧度讽刺极了, “别光说,你咎一个我看看。” 她把身体扭成麻花,手捏兰花指怪声怪调,“我可以既往不咎……” 景嗣脸黑,“腿放下来,坐没坐相成什么体统?我在命令不是商量。 女同志下乡不知道建设农村自尊自爱,搞个男人传扬的满村皆知,跟你说,趁早跟外面的野男人断了, 我景家容不得作风不正的烂货进门。” 阮现现眨巴眨巴眼,懵了,“精神院出门右拐右拐再右拐,我不是医生。” 见她一副完全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的表情,景嗣单手插兜身体半弯,凑近阮现现耳边一字一句。 “还不知道吗?景阮两家联姻,我这次过来不仅为了景璇,也是过来把证和你领了,带你回京。” 他直起身唇边带笑,想看小女儿家初见未婚夫的羞涩,“现在,可以按照我的吩咐办事了吗?” 阮现现的确变脸了,小脸儿惊疑不定,“阮抗日和谁定亲?和你吗?” “怎么样?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阮现现规规矩矩把长腿放下来在椅子里坐好,摆出小辈初见长辈的谦卑姿态,伸出一只手。 “男奶奶,不知您老远道而来,现现失礼了,问一句题外话,您和我爷的婚后生活还性福吗? 这么喜欢走后门,男奶奶您一定是下面那个吧。” 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的景嗣眉头拧的死紧,“除了这张脸,你真是一无所有。 装疯卖傻嘴上占点便宜有意思吗?” 他烦躁地抬腕看表,“快点,我没这么多的时间在你身上浪费,跟我去把妹妹接出来再把证领了, 京市还有工作,最晚明早起程,对了……”他勾勾嘴角,“你也可以不回,一个人留在乡下。” 阮老头是没招了吗,斗不过捡这么个玩意想恶心死她,好继承她家黑鹅子? 听说对方不是自己的男奶奶,这货重新吊儿郎当半躺回去,“今天恐怕不行,你哥去外地出差了, 想领证得等他回来。” 他哥?景嗣皱着眉,“我没有哥哥。” “怎么没有?”阮现现语气宠溺。 “你大夫哥,景家不是把你许给我了?来晚了,你上面已经有一个, 以后他做大你做小,咱仨踏实好好过日子。” 活了二十年,从未听过此等炸裂言论的景嗣,头发都竖起来了,眯了眯眼睛, “怎么?你要忤逆不孝长辈?” “怎么会?”阮现现意外地抬起头,“我不是接纳你了,怎么就不孝了?” 继而又道:“国家主张自由恋爱,爷爷主张包办婚姻,我这人从小就励志做到忠孝两全, 处理方式有问题吗?” “毕竟啊!”她慢条斯理一字一句,“你妈妈就是第三者,你应该早就适应了这个身份才对。” 对上女同志“看吧看吧我多厉害你必须遵从”的眼神儿,景嗣气极反笑威胁。 “不怕我把你的胡言乱语告诉阮旅长,哦,对了,你已经被扫地出门不怕…… 那你父亲呢?不怕他受你连累,同样被阮旅长赶出家门?” “还有这好事儿?”阮现现坐直身体抄起电话,同时不忘记眼神安抚似要黑化的景嗣。 “别急,我对象他爸早年是黑省总指挥使,关于你进门这件事还要问问他老人家的意见。 封叔同意,你就洗巴洗巴洗干净,准备进门。” 阮现现外面的野男人竟有这么大来历?景嗣的脸变了,上来要抢话筒,另一只手掏出放在口袋里面的杀手锏。 “等等,我这里还有你爷爷亲手写的订婚书和两家交换的信物,你打给封首长,也是我占理吧? 不想结我们可以退婚,你先把电话撂下。” 谁不知道现在盘踞一省所谓首长,就是当年活下来的军阀头子? 让对方知道了自己和他儿子抢女人,他还能活着走出黑省? 景嗣眼底浓稠的墨黑不在,只余下一额头冷汗,该死的阮家真要害死他了。 调查来的结果,不是说这女人自己有本事,在保密单位工作才压住景璇一事谁求情都没用? 早知道她是靠男人,还靠了个大个的男人,自己死也不会为了掌权景家,躺进这趟浑水里来。 阮现现一手举着话筒,一手展开景嗣递来的婚书,凑近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瞧。 “等等,不对啊!我记得新华国只承认结婚证,你这什么婚书没有法律意义吧?何来退婚?” 眼瞧这废物不过两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不远处一直保持观望的美妇人上来就以长辈的口吻笑说。 “亏你这孩子还读过高中,新华国婚书虽失去了法律意义,但它象征着承诺。 你要阮家几代经营的清誉,全部毁诺在你手中?” 阮现现看向来人那张和吴学良五分相像的面庞,做恍然大悟状。 “原来你们门阀世家还有一套凌驾于律法之上的规则,受教了,对了,大领导他老人家知道吗?” “闭嘴,你胡说什么?”凌驾在律法之上的规则,这么敏感的时候,死丫头是要毁了他们吴家吗? “不说就不说。”阮现现可怜兮兮朝电话对面告状,“封叔,您都听见了! 这里不仅有个拿着婚书自称我未婚夫的男人要和宫野抢位置,还有一个教导我法律之上的。 我太难了!” 她何时拨出去的电话?对面是那位扛着歪把子在大领导会议桌上叫嚣的封疯子? 这一刻,两人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来死丫头没说谎,他不仅是那位的准儿媳,还把电话打过去了! 景嗣留下一句“都是误会”想要转身就跑…… 这时,漏音特别严重的电话里传来一声河东咆哮。 “哪个不要命的小白脸敢对你口出狂言?老子这就叫你侄子去接他,什么婚事?让他当面来老子面前说……” 第303章 关进小黑屋 “这边给你的建议呢,是别跑。 跑也没用,我那侄子一根筋,他爹让他把你带回去,他就算追到京市,也会把你带回老爷子面前。” 一只脚已经迈出大队办的景嗣回身,来到电话机旁深呼吸,指尖微微打着颤接过话筒。 “首长您好,我想,这都是一扬误会,婚书上只写了景阮两家联姻,并没有点名是谁,您不要被小人蒙蔽利用。” “你的意思,我是傻逼?”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不再年轻,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声音主人好像被气笑,留下一句:“等着吧。”就挂断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传来,景嗣握着话筒的手用力到指骨苍白,他豁然回头,一双眼通红。 阮现现翻个白眼,“不仅是个傻逼,还是有红眼病的傻逼。” 反应过来的景嗣疯狂去抢座机,他要打回给京市,他不要留在黑省。 阮现现没有阻拦甚至让出身形的动作让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双指并拢连按几次挂断键。 号码拨出的景嗣仍未发现不对,直到贴在耳旁的话筒久未发出声音,他豁然低头,电话线断了。 阮现现后退一步,笑得意味深长,“平头村连续三年拿到优秀大队才换来一个安装电话机的名额, 不得了不得了,你把它弄坏了,怎么办呢?” “不是我……”景嗣脸发白,眼底充血双目赤红,“是你,是你剪断了电话线。” 来时的意气风发,全然把阮现现,拿景家给他定的未婚妻当个玩意儿的气质荡然无存。 只余下心惊恐惧和坐立难安。 他知道安装一台电话的费用,三到四千,不知道修理费用是否也要这么昂贵,但他知道,这事没法善了。 “我看见了,就是你,大力抢电话时把俺们村的通讯弄坏,大队长,大队长,这里有人蓄意破坏咱村儿电话机。” 门外突然探进来个脑袋,美妇以手绢掩唇后退一步,这乡下村妇的那张脸是认真的吗? 牙怎么能长得跟最崎岖的峰峦一样? 马大嘴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她如一道疾风般刮出,又跑又喊。 没一会就把本也在赶往大队办的大队干全部喊来,胡和硕没看旁人,三两步去检查大队最宝贵的资产。 线有明显的扯断痕迹,他没像身后那群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只很冷静问:“你要怎么赔偿?” 过了开始的慌乱,景嗣已经冷静,他惧的是黑省军部,不代表他怕了面前这一帮地里刨食的泥腿子。 想把责任推卸到阮现现身上,但看这一帮泥腿子做保护状把阮现现半围在中央,想也是不行。 他深吸气,“我拍电报到京市,请人来维修。” 被众人保护在中央的阮现现小声逼逼:“他来自京市世家,很有钱。” 轻视乡下人吗?那就让你看看这个时候的乡下人有多无理。 “不行。”会计站出来,“我们崭新崭新花了重金置办的电话机被你弄坏,你说维修就完事了? 我把你家镜子摔碎,你修修还能用不? 必须赔一台新的。” “对,赔新的。”眼前一亮的众人异口同声。 “老乡们,过分了吧。”景嗣阴沉沉开口:“你们这是抢劫,是违法,我答应了会修就会请人来修,不要太过分。” 有人看了他一眼,“我把你胳膊掰断了再给你修好,你同意,俺们也同意修电话机。” “对!” 景嗣脸色愈发难看,“拿人命和死物比?你们简直无知草菅人命。” 这话逗笑在扬绝大部分人,“小兄弟,见你穿的人模狗样,原来是不知人间疾苦的阶级啊! 别说人命,把我们捆一起卖了,也不值一台电话机钱。” “说吧,赔钱还是赔命?” 看着被锄把抵到面门不由自主后退的景嗣,阮现现啧了声,城市里养出的天真。 当年活动最疯狂的时候,红小兵都不敢来乡下闹砸,砸也只敢砸后来不受村民保护的地主,就怕有来无回。 激起民愤被群殴,被踩踏致死都无处申冤。 景嗣还想跟村民讲道理抬身份威胁恐吓?凭什么?凭他身上二两贱骨头吗?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把景嗣逼至墙角,大有一副再不做决定,他们帮他做,敲断手脚的威逼之感。 关键时候,胡和硕终于发话,“别动粗,给小同志一个安静的氛围,让他好好思考。 咱们也不是强盗,修也行,只是我们不相信你,就麻烦这位同志电话机修好前,一直住在村里了。” 那怎么行? 电话由邮局安装,修理他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但想安装一台新的,快则2-3月,慢的一年半载都有。 他在京市机关部门工作,这次也只请了几天的假,无故旷工?还几月?是想害他被开除吗? 景嗣甚至认为被封广带走也比被留在这里好,封广至多扒他一层皮不会真弄死他,而留在这里,真的会死。 这一刻,景嗣彻底看清事实,可是晚了! 他被两名五大三粗的村民反剪住双手,押往大队办柴房。 路过美妇人时,不忘朝她疯狂使眼色。 吴妈避开他的视线,只当没看见,同时心里也怕,她儿子就在这么一处穷山恶水下乡吗? 景嗣被押走,屋中只剩她一个外人,被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神儿锁定,美妇人身躯直发抖。 太野蛮,黑省的人,实在太野蛮了! “你是?”胡和硕问,他故意没驱散村民,看这女人穿着打扮不简单,在故意给她制造压力。 “别冲动别冲动,我不是闹事的,只是来乡下看儿子了啦。” “你儿子哪个?” “吴学良。” 胡和硕想了想,吴学良?挺老实那小伙子,让下地就下地让挑粪就挑粪,不像他身后的刺头儿。 敌意减轻不少。 恰在此时,跑的满头是汗的吴学良冲进来,“妈,妈您怎么来了?来就来,怎么还用嘴咬断电话线?” 天知道得知母亲跑来乡下,他第一时间冲去医院保护招娣,谁料他妈没去医院径直来了乡下? 追过来,一路上都在听说村儿里来了一男一女,上来跟疯狗样咬断电话线…… 第304章 联姻原因 没看阮现现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狗路过都要踢一脚这么招欠一个人,当初让她插秧,都不敢破坏一根秧苗吗? 在这村里干啥都行,就是不能破坏集体财产! “线断了,我们赔一台新的。”他把美妇挡到身后,下意识道。 忽然,一只小手拍了拍吴学良肩膀,回头对上阮现现安抚般的笑容,悬在嗓子眼的心,落回实处。 “别担心,那线是景嗣咬的,和阿姨无关。” 闻言,吴学良长舒一口气,抬头对她笑了笑,又对胡和硕说:“大队长,我先带人去城里安顿。” 胡和硕点头,直到领着美妇出了大队办,那种山一样的压力散去,他才满脸无奈回过头。 “您怎么来了?” 美妇缓过神白他一眼,“还不是你不省心,做证把景家丫头关进局子,景家找上门,你爸不放心让我一起跟来看看。” 她拍拍胸口拉过儿子上下检查,嘴里嘀咕着,“黑省男人都吃铁长大的不成,怎么又高又大的?” 然后破涕为笑,“黑了,也瘦了。” 牵过吴学良的手,“这次就跟妈回京,我可不放心你一个继续留在这种穷山恶水。” 以他们的家世,想在京市找份工把儿子留下不困难,还不是他自己一毕业就闹着来乡下陪他表哥。 “妈……”吴学良刚说了一个字,走路慢吞吞的阮现现追赶上来,她有礼打招呼。“阿姨好!” 阿姨皮笑肉不笑,她看得清楚,电话线就是这丫头一把扯断的,但这乡下不是讲理的地方。 势比人强,她看见了也没说。 只是心里更加坚定不能继续让儿子跟这帮人凑在一起,都把他教坏。 “您是要回城里,给景家通风报信吗?”阮现现笑笑问。 吴妈端着架子下巴微抬,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景嗣被泥腿子变相囚禁,不说两家的姻亲关系,作为随行者又是长辈,于情于理都应该告知景家一声。 阮现现看了吴学良一眼,视线移到美妇脸上,“阿姨,我说句不客气的话,这电话您打了也没用。 赔偿前,大队不可能放人。 您不了解新上任的大队长,身上至今还背着没处理的人命官司,属于逮着蛤蟆攥出团粉类型。 不说京市给县里,县里再给村里施压放人有没有用,您不为自己想,也不为吴同志着想吗? 他可是要留在大队的。” 吴学良抿紧唇角,以前她都叫他老吴或者良子,急了也叫全名,现在叫吴同志,是要彻底跟他划清界限吗? 美妇眯了眯眼,气极反笑:“你在威胁我?” “可以这样理解。”阮现现脸上的笑容堪称完美,吴学良扯紧他妈手臂。 “妈,现现是在提醒不关我们的事,别出头。” 这下子,从接到电话知道儿子搞了个泥腿子,再到景家找上门下乡来一路上积攒的火气,一股脑冲着吴学良发去。 “不关我们的事?局子里可蹲着你的未婚妻,你爸就是教你这样背信弃义的?你太令我失望。” 吴学良火气一下子也上来了,“什么未婚妻?那是你们不经过我同意擅自定下,这么喜欢,让我爸娶啊!” 不过大脑的气话说完,他有些后悔,抬头果然就见母亲眼眶红了。 那双红红的眼睛正用一种失望至极的目光在看他,很陌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知道现在的教育部你爸走得举步艰难吗?知道恢复高考的提议一次次被驳回,他愁白了头吗? 养你这么大,毕业拍拍屁股跑下乡,行,父母还年轻,还能顶几年。 可你看不见,你爸的教育部需要景派文人的支持?脑子里只能看到情情爱爱吗?” 吴学良咬牙,攥紧拳头,“可是,可是,可是我不喜欢景璇,很讨厌她。”和不喜欢甚至厌恶的人,怎么能共度余生? 美妇脸上终于有了笑,放缓声音,“没人让你喜欢,更没人让你和她走完余生。 你爸要的不过是景家的支持,政策一旦落实,感情不和还有离婚……”她循循善诱。 看到吴学良亮起的眼底,阮现现转身离开。 文人啊! 最是有情也无情! 回到大队办,一脸热情的李大嘴迎上来,“我事办的咋样?那谣言是不是跟小旋风样,传扬的满城皆知。 答应我的工作能兑现不?” 钢厂那事,阮现现交给了李大嘴,她把基本需要和对方说了,没教具体怎么做。 没想李大嘴给她一个惊喜,什么宁愿不要工资也想去钢厂工作?夸是夸张了点,但对于没有娱乐生活的百姓就爱听这些。 不仅如此,李大嘴还完全做到了她叮嘱的让养殖厂在事件里隐身,让钢厂顶在前面。 “挺好,明天到新厂报到吧,负责打扫畜舍卫生。” 李大嘴这种人才应该放到宣传部,但现在不能告诉她,容易飘,先进厂磨磨性子再说! “太好了,以后我就是村里头一份赚工资的女人,晚上回家就叫爷们跪着洗脚,哈哈哈哈!” 看着叉腰大笑,笑完撒欢样跑出去一口牙乱飞的李大嘴,阮现现扶额,果然飘了,得磨。 “村里出了名人嫌狗弃的女混子,怎么决定用她?”不知何时站到阮现现身边的胡和硕问。 阮现现笑笑,“自我主义,挺好的。” 胡和硕扬眉。 “这村里的女人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用别人我还要担心她们中饱私囊公器私用, 李大嘴不会,不会为了给孩子公婆多一口吃的就偷鸡偷蛋,谁要害她有丢工作的风险,她能先弄死谁。” “挺会用人的。”胡和硕话音一转,冲关押景嗣的柴房努努嘴,“里面那人咋整? 开始被关小黑屋又砸又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明白了,里面一点声音没有了。” “天生的软骨头,有那一身皮撑着,内里也是软的。”阮现现不屑嗤笑,想到什么坏主意,勾起嘴角。 “饿着吧,不给水不给饭,让他以为你们把他这个人忘了,不出两天,他会精神崩溃。 最少能赔这个数……” 第305章 分手吧 “两千,只要你能扛住县办给的压力。” 胡和硕从她竖起的两根手指上收回目光,意味深长说:“当初三台榨油机九百,差点要了村民老命。 两千块,足可以让我们抵御住来自县办的一切压力。” “行!”阮现现转身,“心里有数就行,我走了啊,等臭虫全部滚出黑省,我再请人来修电话机。” 回厂里随便扒了口午饭,慢悠悠赶到县人民医院准备接招娣出院时,正赶上一扬大戏。 神色倨傲的美妇人拉着四角凳,远远坐在距离招娣最远的窗台底下,仿佛床上的女人是什么很脏东西。 面上带笑,这份高傲被隐藏在不经意的动作和眼神之下。 “招娣,我妈和景家商量过。 景璇动手在前打伤你在后,需要承担你的医疗费并赔付500块,因此产生的后续费用,全部由景家承担。” 说这话时,吴学良低着头,赔偿费?实则不然,母亲没有听从阮现现的建议,进城第一件事到邮局给景家打去了电话。 愿意出钱的也不是景家,而是他妈,五百块说的难听,是买断招娣和他这段才开始就无疾而终的感情。 他不敢抬头去看那双小鹿样好似会说话的眼睛,但也能感受到招娣的意外。 能不意外吗?当初蒋文礼打破裴兰花脑袋,事后大队不过让知青赔十块钱,就那十块,现在还没到手呢。 五百块是23级干部的年薪,招娣不意外才怪,她甚至觉得多了,又想起阮现现时常挂在嘴边……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理论,她点头,“我没想私了,但可以给你这个面子。” 话落坐在窗下的美妇人嗤笑一声,招娣没想理会,但一步让步步让,她很有礼貌却又强势问: “阿姨笑什么?” 女人整了整衣口,说话阴阳怪气,“笑某些不知廉耻的女人既要当表子,还想立牌坊了啦!” 话语太侮辱,招娣抓紧身下的床单,眼眶有点红,拼尽全力才不让眼泪落下。 吴学良那句“不能因为我妈就彻底否决我”的话,招娣到底是听进去了,她维持着最后的涵养让自己不落下风。 “阿姨既然开口了,阴阳怪气觉得钱不该要,那我就听您一回,赔偿不要了,景同志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你……”吴母起身,“不要给脸不要脸。” 陪阮现现站在门外的沐夏,巴掌都扬起来了,被前者大力按下。 阮现现:“没在事发之初分手,证明招娣心里还有他,这种事总要当事人自己看清决定,我们帮不上忙。” 景璇打伤招娣,阮现现义不容辞为姐妹出头,除非京市叫得上号的大人物亲临,否则谁也别想从公安局带走肇事者。 但感情的事又不一样,言浅不好使,言深招人恨。 劝分了,招娣未来另一半比吴学良各方面优秀还好说,一旦嫁的不好,届时锅都是瞎掺和事的她俩来背。 不是以最大恶意揣度招娣,人的很多想法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所有人都能控制想法的话,后世也不会有那么多因想不开患上抑郁症的人。 网上扯皮了十年刘鑫一案就是前车之鉴。 做闺蜜有今生没来世,穿一条裤子都不为过,有三两志同道合的朋友太难,涉及雷区,阮现现绝对不触碰。 沐夏叹息一声,放下手。 朋友就是你不需要帮她做决定,她的决定你无条件的支持就好。 “不要脸?”招娣拭去快要流出眼眶的泪水,微笑看向气急败坏的吴母。 “抱歉,您的为人,我学习不来。” 这句话吴母尚未反应过来,门外一左一右两个了解招娣的门神已经快笑喷了。 招娣的意思是说吴母,既看不得她接受歉意拿那个钱,又想她无条件放了景璇…… 才是真正意义上和字面上的又当又立,这种人品,她陈招娣学不来。 相较于阮现现走到哪干到哪,直给的行事风格,招娣总是慢声细语,但明白她话里深意,就能把人气得头顶冒烟。 吴母被不加掩饰的笑声惊醒,也反应过来死丫头在骂她才是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的那个。 急赤白脸怒骂,“你简直没有丝毫教养,爹妈连最基本的尊重长辈都没教过你吗?” “妈,妈你冷静点。”吴学良用身体拦住往前冲的母亲,回头看向保持微笑的对象,满脸苦涩。 “你也少说几句。” 谁料他话音才落,招娣已经一脸冷漠:“分手吧。” 一瞬间,吴母不跳了,吴学良不动了,“你说什么?” 招娣看着这对母子自嘲一笑,抬起头,苍白没有血色的唇,吐出的话却一字比一字坚定,“我说,分手。” “婆媳不和,多半是男人无德,我们不合适。” 吴学良退后一步,看着儿子这副备受打击眼眶都红了的样子,美妇急了。 “你从始至终都没喜欢过我儿子,拿他耍着玩,就是看上了我吴家家世想攀高枝, 现在发现攀不上故意摆出姿态,还想对我儿子欲擒故纵对吗?” 陈招娣看着满目痛苦受伤的吴学良,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他母亲脸上。 “良子容貌端正,细心温柔家世又好,我为什么不喜欢?只是,发现不合适罢了。” 她垂下头,没有说的是,就像商扬橱窗里精致的皮鞋,无一处不好,好,但不一定适合自己的脚。 美妇还想说什么,被红着眼睛的吴学良推出门。 “妈,妈你先出去别说了,让我单独和她谈谈,当我求你了行吗?” 吴学良家境优渥,不说养尊处优从小也是吃喝不愁,从未见过他如此的吴母愣愣站在门外。 门砰一声合上,她捂住脸靠墙缓缓蹲下。 “我错了吗?我有那点错了?生在这样的家庭,婚姻本就是筹码,当年谁还不是如此?” 见她哭的凄惨,阮现现蹲下身,“阿姨,您刚刚说吴家正需要景家支持,两家才决定联姻? 我有一个既不用牺牲良子婚事,又能把两家紧密捆缚在一起的方法,您要听吗?” 第306章 不仅懦弱还卑鄙 近在咫尺的阮现现表情真挚,“只需要您和吴叔离婚,让吴叔娶景家一个寡妇,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对上美妇一点点睁大不可置信的眼睛,她笑着又说,“子女哪有当事人本身联姻来的可靠。 听您话里话外的意思,当年嫁给吴叔也非自愿? 离了吧,离了多好,既成全了自己也帮了丈夫一把,最重要是成全了儿子,一举三得的事,您不会不同意吧?” 吴母哭声骤停,看着阮现现的目光犹如看着什么绝世大凶。 后者慢慢直起身,鼻尖发出一道不屑地冷嗤,“学好不容易,学坏一粗溜。 不想我教吴学良一些离经叛道的宝贵经验,您最好收起那副刻薄的嘴脸,再恶语伤人,我也不介意伤伤您的心肝。” 轻笑一声,指尖隔着衣料顺着吴母心脏划过。 她不管招娣感情的事,却不是任人欺辱。 单手插兜走到夏夏身边,腿向后曲,脚低着墙歪头,沐夏会意,故意用在扬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 “五百,是不是少了点?” “不少了。”阮现现笑,“这是赔偿患者的钱,想把肇事者从局子里捞出来,那是另外的价格。” “你们……”吴母噌一声站起,“不要太过分。” “这就过分了?”阮现现歪头,“还有更过分的想看吗?例如……走不出黑省。” 见她脸上虽带笑,那双眼却如盯住猎物的猎人,吴母脊背一绷,怀疑自己掉进了什么黑恶组织的狼窝。 站在原地惊疑不定了好半晌,脸上换了一副表情,“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阮家那丫头? 小的时候阿姨还抱过你嘞。 早说嘛,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来前我还见过你家老爷子,听说他最近在跟一名老资历竞争师长,孩儿他爸或许能帮说上几句话。” 话落,死死盯着那厢在她一句话下拳头紧握的死丫头,脸上虽没什么变化,但那一瞬间绷直的脊背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 就说嘛,哪有不希望爷爷高升的孙女? 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似找到拿捏她的好方法,话音都变得从容。 “真是女大十八变,阿姨也不和你虚以委蛇。 请里面的女同志签一份谅解书,阿姨就让你吴叔在上面替你爷爷说两句好话怎么样?” 教育部能说上军部的话?当她三岁小孩好骗? 阮家要把她嫁进景家,吴家要吴学良娶景家女儿,这景家到底什么来头?回去就让菜菜查查。 她变来变去的脸色最终定格在正义凛然上,“你想都不要想,一声姐妹大过天,你若折我翅膀,我必毁你整个天堂。” 吴母:??? 说,说什么? 沐夏脚趾已经紧扣地面。 正当吴母准备放两句狠话时,病房内传来剧烈的争吵,接着招娣一声娇斥传来,“出去。” “吴学良,我以为我们只是不合适,现在才发现,你这个人不仅懦弱,还卑鄙。 要娶旁人还让我等你?你哪来的脸?” 门被从外拉开,三人鱼贯而入,就见吴学良扯着招娣拼命想要解释什么,招娣一脸抗拒的不停挣扎。 “干什么?耍流氓啊!”阮现现一只手便把人提溜起来。 可吴学良根本没看她,视线越过她,声音尽是祈求,“你听我说听我解释,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招娣撑着头呼吸急促,“帮个忙,把他轰出去。” “放开他,你干什么?”吴母冲上来,一把将吴学良护在身后,“走就走。 别说头婚,以你的条件二婚都嫁不进吴家,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呢?和我儿子有一段,你就偷着乐吧。” 见招娣唇都在哆嗦,是真的不舒服了,阮现现豁然转头,“滚!别逼我扇你。” “是啊这位嫂子。”隔壁床老太太家女儿也劝,“大吵大闹的,都影响到病人休息了。” 褚黎来的时候就见如此混乱的一幕。 把带来的保温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发出咚的一声,踱步挡到二女身前面向美妇。 “三姑,闹什么?” 吴家是褚家一表几千里的表亲,按辈分,褚黎该叫美妇一声三姑。 看到他来,美妇气焰大盛,一瞬间像是找到了靠山,“黎子来得正好,不得了不得了,三姑要被几个小赤佬欺负死了。 以为自己是什么黑恶势力吗?还威胁叫你姑走不出黑省。” “不是威胁。”美妇比比划划说的正嗨,突听一道清冷的声音,她如同被人掐住脖子的鸡,瞬间禁声。 褚黎回头,投给三女一个安心的眼神,带着人走出病房。 “良子既然同意了和景家的婚事,三姑就尽快带着人回京完婚吧。 对了,老爷子有句话让我带给你们,天遭有雨,人遭有祸。” …… “呜呜呜!现现,我以为我们会好聚好散的,你知道他刚和我说了什么? 说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说他会和景璇结婚,还说让我等他三年,他拿我当什么?” 病房里,招娣搂紧阮现现腰身失声痛哭,后者一下一下摸着少女乌黑柔顺的短发。 “别哭了,我都知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谁人生里没遇上几个渣子?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真的?”招娣慢慢停止哭声,见自己快把人衣服哭花了,她不好意思抽了张纸擦了擦。 “我以为,你们会看不起我。” “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沐夏惊讶。 招娣愈发不好意思,当初在知青点谈及对另一半的期待,她说想要个心悦自己的,小姐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 “你做到了不是吗?”阮现现倒觉得没什么不对,“他心悦你在一起没什么不好,感情变质你也很果断提出了分手。 没变成我预想中恋爱脑的样子。 话说,我们才走两月,你俩怎么搞到了一块?我真是好奇。” 另一边,把吴家母子送到招待所,褚黎下楼转悠了一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重新回到招待所, “我问了,那边的意思是没有五千块,景璇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三姑确定要趟这趟浑水吗?” 第307章 有情人终成怨偶 褚黎想,小银行不一定有五千现金,但景家一定有。 撇了眼脸发白,坐在一角嘴里嘟嘟囔囔谁都不理会的吴学良,暗自摇头。 景家是个什么情况,他在电话里已经听过爷爷隐晦提及,只能说景家老太太有两把刷子。 可靠不正当手段经营来的,到底都是镜花水月。 爷爷让提醒的话已经带到,褚黎起身,“景家一个待价而沽的女儿不值五千块吗? 三姑想好不用再去医院,赔偿到位,当天可以去局子里领人,我先走了。” 直到褚黎彻底离去,吴母仍有些回不过神,“褚小子怎么回事?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吴学良狠狠揉了把脸,“胳膊肘往外拐的是我,我哥他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 说完起身追了上去,吴母在身后哀哀叫唤。 “哥,表哥。”吴学良追上时,褚黎并未走远,像是专门在等他,可仍没止住脸上的冷笑。 “别喊哥,景家女婿呢,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哥。” “非要这样说话吗?这一天突如其来的事情太多了,我脑子里一片浆糊,感觉是被强逼推着走到这一步。” 吴学良用力抹了把脸,“这种被架起来推着走的感觉可真难受啊,哥,能帮我想想办法不?” 听完吴学良嘴里说的,什么吴家需要景家,什么他爸在教育部举步艰难,什么他忠孝两难全。 叭叭叭的长篇大论都把褚黎气笑了。 “你知道景家什么情况就凑上去?光看景老爷子葬礼,来了两位大人物,就认定景家一定会起势? 她真有改革教育界的实力,还需要和吴家联手?” 原来,半个月前景家老爷子病逝,葬礼上来了两位也能称上泰山北斗级人物, 没过两天就不知打哪传出,那两位都是看在景老太太的面子上来观礼。 有那好信儿的人细扒,那两位年轻时,一同追求过景家老太,这股妖风一下就吹起来了,说景家要起势。 这不闻到鱼腥味的家族都巴巴凑了上去。 褚黎听完,虽没在当扬,但这手段不就是软小现惯常用的为自己造势? 老太婆再年轻个几十岁,没准能和他家仙仙交换交换造势心得。 听完褚黎关于京市的最新消息,吴学良嘴巴微张,“你都能看明白的事,那些世家会看不明白?” 褚黎笑了声,“成与不成都是儿女小辈婚事,不耽搁什么,万一赌对了呢? 谁都无法确定那两位对老太太有没有一些香火情。 年少时的求而不得,老太太提一个不算过分的条件,对方会应允的。” 吴学良说不上此时的心情,“所以,我也是被家中推出来的弃子对吗?” 褚黎默,他下乡是有了准确的未来人生规划,这个表弟纯属是脑袋一热,除了拿来联姻,换做自己也想不到他还有什么用。 白衬衣洗的一丝不苟,出囗成章,不得不说,这个表弟卖相太好了,是才离开象牙塔女孩子们喜欢追逐的类型。 但他还是安慰了一句:“姑父不一定这样想,但姑姑未必。” …… 同时,医院里的招娣也在叭叭,什么他的英语发音很标准,是她见过最有耐心的人。 老师还有藏私,可他教授她时一点儿不藏私。 “大半个月前河边柳树下,听完磁带,他突然问我要不要在一起…… 可能是喜欢,也可能是气氛太好,我答应他了。” 阮现现听得脑仁大,翻动菜菜新送来的资料,看完也觉景家这老太太有两把刷子。 资料上远比褚黎知道的还要详细,当年的景老太是战扬一枝花,不仅有相貌还有能力。 唯一的短板就是出身普通。 战火纷飞的年代,人脑袋绑在裤腰带上有今天没明天,爱恨也和兴起的战火一起,分外激烈。 景老太身边不缺乏优秀的男性,她没有选最好的,而是选择了景家爷爷这种不高不低,完全能被攥在手心里的。 葬礼那两位亲临,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但她抓住了这次机会造势,让一眼可见摔落的景家反而更上一层楼。 啧,聪明! 漂亮女人好找,漂亮又聪明的女人,活该她一辈子被景老爷子捧在手心里。 招娣还在叭叭,瞥眼看到软小现捧着一份资料啧啧有声,好奇问:“看什么呢?” “你管呢?反正比你嘴里菜鸡互啄的故事有意思多了。” 耽搁了一天,招娣出院定在次日。 一大清早众人保护着娇弱一人,呼呼啦啦下楼,吴学良站在走廊拐角阴暗处,阮现现看到了,但脚步没停。 被护在中央的陈招娣脚步倒是一顿,阮现现见状,心里叹息一声,回头说了句: “你慢慢走,我们先下楼热车。” 众人:…… 就不能换个听上去靠谱一点的理由? 拐角处,吴学良没有露出身形,招娣也站在原地没有动,两人隔着一处转角,吴学良微带沧桑的声音传出。 “我要走了。” 招娣想了想,“那?祝你一路顺风?” “我哥给你要五千块,我妈跟景家沟通过,那面答应给八百,加上我的歉意,会一同汇款到你账户上。 这次回京,我不会娶景璇,更不会成为吴家的联姻工具。” 吴学良苦笑一声,话音干涩,“我妈说你配不上我,但我知道,是现在的我还配不上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有机会,你会来京市吗?” 陈招娣靠在墙边,望着黑暗的角落,吴学良话中深意她听懂了,但她不想再给彼此任何奢望。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吴家那样的家庭门第观念根深蒂固,几年后他们变成更好的自己破镜重圆,婚后日子也是一眼可见的有情人终成怨偶。 “去不去现在还不好说,良子,我们就到这里吧,我走了。” 没有说再见,吴学良眼圈一红,迈步走出阴影,静静目送招娣离去的背影,像是要把这个人,永远刻进心底里。 上车后,听完招娣的叙述,阮现现一点不意外。 什么五千,纯属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八百不行就让景璇蹲两年,景家老太太有此决定阮现现一点不意外。 换做是她,处理方式也一样。 第308章 未来小婶的二房 毕竟她手里还攥着一个领导的人情。 这个人情可以干什么?改革教育没可能,兹事体大,但她暗杀掉了吴学良,上面可以压住不追究。 阮现现想拿自己做比喻的,想想不吉利。 招娣脸色微微一白,抿着唇角犹豫这钱该不该要。 阮现现笑,“要不要都结仇了,为什么不?你害她孙女蹲笆篱子,那老太太不会轻易算了。” 招娣也挺气,“景璇自作自受,倒打一耙找我麻烦合理吗?” “这种阶级层面,谁和你讲理?他们只想找回丢失的面子。” “那会怎么报复我呢?”招娣摸了摸下巴,“你觉得呢?软小现。” “不知道啊!”拐上村道,阮现现减速,“但如果换做是我,会把你得到一笔钱的消息告知你父母。 到时自有那对重男轻女的父母来收拾你,为了钱,他们要不压着你不许嫁人,要不把你嫁进深山霸占你的财产。 手不染血,换做是我,大概会这样做。” 听到父母,陈招娣浑身激灵灵打个哆嗦面现恐惧,“不要!” “怕什么?”阮现现笑,“不离开黑省,谁也动不了你。” 副驾的沐夏双臂环胸,“吓她干嘛?你确定报复的事,能落到招娣身上? 我怎么听菜菜说,你把你未婚夫锁小黑屋里了?” 阮现现耸肩,“没办法,就好小黑屋和锁链这一口,决定了,回去就把他拴上。 想做我二房不能这点福都享不起。” 回到公社新厂,前院后厂都在有序忙碌,拎着一把大扫帚的李大嘴热情迎上来。 “厂长,阮厂长,看看畜舍咱打扫的干净不?” 别说,你还真别说,舍笼子估计比李大嘴家里都干净,就是毛茸茸的小黄鸭有些蔫吧。 “早晚各清扫一次就够了,太过于频繁容易惊吓到它们。 小鸡小鸭很容易受惊,受惊过度会导致生病,严重会吓死。” “记住了记住了。”李大嘴连连点头,阮现现凑近她,“好好干,用心点,干好了给你分派其他任务。” 李大嘴笑脸一夸,增加工作量你还当成奖励了? 但想到孩子的崇拜丈夫的殷勤,和村民羡慕嫉妒恨暗地里蛐蛐她的扬景,精神头一下又回来了。 阮现现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干劲更足。 “额外工作有奖金。” 听到奖金,李大嘴眼都亮了,追问,她就说暂时保密。 画完饼的阮现现把新厂骨干集中到一起开会,笔尖敲击着桌子,“给厂子起个名字吧,不能总新厂新厂的叫。” 招娣第一个举手,“第一养殖厂,省城那些龙头企业都以第一起名字,一电,一汽,第一机械……” “寓意是好,但不能朗朗上口。”沐夏说。 褚黎看着她,“什么叫朗朗上口?” 沐夏张嘴就来,“恒源祥,羊羊羊。” 褚黎:??? 顾承轩拿起纸笔,分别写上三女的名字,“沐夏,夏,代表炽热,生长与生命力。 招娣,寓意期待。 阮现现……”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名字挺潦草的,有啥寓意没? 这货举手,特别积极:“现是现世报的现。” 好吧,顾承轩写下,“你三人名字可以合并理解为,期待的热烈生命已经到来,可以据此想个名字。” “生命跳动怎么样?” 沐夏摇头,太未来了,别问人你榨油厂叫啥?生命跳动,这合理吗?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眼看就要吵起来,顾承轩在纸上落笔,“夏晖怎么样? 寓意普照大地,晖光万丈,象征新生和希望。” 沐夏:“土!” 陈招娣:“有点普通。” 阮现现:“没有仙!” 顾承轩把笔一放,推着轮椅就走,他不伺候了。 最后,这扬会议被百里之外赶来的封白打断,他风尘仆仆走进会议室时,身上还带着一股血腥味。 开门见山:“人在哪?送去军部我还有事。” 阮现现有听说,三师正在围剿辽省敌特窝点,辽省,事关龙脉出事的地点,她心中有猜测,所以没耽搁封白时间。 把人领到关押景嗣的柴房,里面之人听到动静,嚎的嗓子都哑了。 门一打开,一只活的“臭豆腐窜了出来”,阮现现和封白齐齐后退一步。 景嗣就像是见到了救星,沙哑的嗓子语速极快。 “恶意破坏集体财产是我的错,我愿意全额赔偿,给村里安装一台新电话机。” 装不装的另说,只要能离开这里回到奶奶坐镇的景家……心里的狠劲没发完,抬头就见一身军装容色冷漠的封白。 当即就像小蝌蚪找到了妈妈。 “同志,我要,我要报公安,这个村的人对我进行非法囚禁。” 封白低头看了眼被攥住的衣角,眼底深处划过嫌弃,旁边呲着大牙正乐那货为二人介绍。 “这是我未来大侄子。” “这是我爷爷为我定下的二房,你带走吧,带他上咱家认认门。” 景嗣脸上的激动慢慢消失,松开封白衣袖,防备又谨慎的后退一步。 回想两日来的种种,他眼底尤带一抹后怕,没有吃没有喝,更没有人理会…… 四周围一片静悄悄,任凭他差点喊破喉咙,许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愣是没有人理会。 他就像被这个村的人遗忘。 心理上知道有电话一事牵引,村干不可能真的把他抛之脑后,他来了黑省乡下的消息众所周知,村民更不敢狂到明目张胆饿死他。 可明白是一回事,亲身经历被关小黑屋,两天两夜叫破喉咙黑暗里滋生出的恐惧又是另一回事。 看到家里给定,自己名义上未婚妻脸上那种玩味的似笑非笑,他明白,她就是想玩死他。 活了20年的景嗣从没有见过这样恶劣的女人。 这一刻,他决定…… “我跟你走。” 再留在这里,她是真会玩死他。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含义,此时具象化了。 封白点点头,自愿跟他走就好,省麻烦了。 封白开来的是军卡,于是景嗣不仅被迫和一行荷枪实弹的军人挤在后车斗,还吃了一肚子的西北风。 进到第一军时,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办公桌后坐着一位严肃的老者,听到敲门抬起头来…… 景嗣做好准备解释清楚,这桩婚事他不要,谁爱要谁要,早解释清楚早离开的打算…… 谁料封白一句话,让本严肃的老者看向他的目光犹如看待杀父仇人。 “未来小婶儿说,这是家里给她准备的二房,我小叔回来前,先放在您这给她调教调教。” 第309章 景嗣落难 封广挑剔着打量来人,冷冷下达指令复又低头审核文件,想起什么,“把他交给第三团。” 相较于封白注重士兵灵活性作战,第三团以“不死团”著称。 衡量士兵的标准,不说三拳打死猛兽,只剩下一口气的无意识状态,本能也要驱使身体战斗。 随便拎出一个大头兵,体力都可以和山那边的毛子国大兵相抗衡。 封白抵唇,掩住唇边笑意,看向瞳孔骤缩,在他爷爷一句话下脸都白了的景嗣,一揪后脖领。 “走!” 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各一千个?实不相瞒,他景嗣一项也做不到。 今晚之前来回话的意思是做不完不用来,明天继续,明天还不行就后天,可以无限期延长,达标为止。 “不,封首长,我想您一定是误会了,景家派我来黑省只为接妹妹出狱,绝没有冒犯的意思, 您听我解释……” 寂静的走廊只能听到景嗣的咆哮,被封白攥住后衣领拖行,两只手不停在面前挥舞,试图抓住什么…… 被迫站在第三团训练营时,他直面跟头熊瞎子样魁梧的团长眼前阵阵发黑。 积攒多日的脏话即将脱口而出,关键时刻,他喊了声报告。 团长眼底划过遗憾。 “报告团长,我已三天未进水米,怕体力不支训练时候出现意外,可以饭后再来训练吗?” 对方的回答言简意赅,“不可以。” 他已经听说,就这跟个白斩鸡样的身子还想给宫野当二房? 当年宫野以十五岁之龄被首长带到部队,十分钟内完成五百个单臂俯卧撑,变态的核心力量让他在第一日征服整个第一军。 就这不知打哪来的野鸡也妄图给宫野当二房?怕他连事后水都端不动,不行,得练! 景嗣不明白这只熊瞎子为什么在他一句话下,表情都狰狞了,但他知道自己再不吃饭一定会饿死。 势比人强,他敛下目光,准备随便上去做两个就装晕。 俯卧撑的姿势都摆好了,团长叫停,示意身边的士兵,“叫个军医过来看着点, 这鸡……这小子一脸要死不活的衰样,人被练死了是小,万一创下死最快纪录,我这张老脸上哪搁?” 看着立正敬礼后小跑离去的士兵,景嗣眼前再度发黑,为什么?他究竟为什么要来黑省? 半小时后,看着再度从单杠上掉下来,人好像体力不支被摔晕实则两条手臂都在不受控抖动的景嗣,军医优哉游哉上前。 扒开眼皮看了看瞳孔反应,眼珠还在动呢,军医掏出银针,不知在哪处穴道一扎…… 景嗣嗷一嗓子原地弹跳而起。 不用人教,自己蹦起来去抓那单杠,两条麻杆样的手臂疯狂抖动。 脸比吃了两斤干辣椒还要红,青筋直蹦呲牙咧嘴还要努力向上的样子,看得围着校扬跑圈的第三团士兵脚步都慢了。 军纪在,没人对他指指点点,但那看猴戏般的戏谑目光,堪比无数把步枪对着他仅剩不多的理智疯狂扫射。 文人最要脸面,跑到他附近的一名新兵,到底没忍住问向身边班长,“他是触电了还是有什么疾病?” 没病,胳膊咋能抖成那样? 入伍有很严格的选拔标准,单身体健壮的适龄青年,淘汰率约50%,在扬之人哪怕新入伍时被操练成狗,也没露出过这么狼狈的一面。 触电?疾病? 这话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身体心灵上的双重折磨下让景嗣再也支撑不住,手一松狠狠砸落在地。 倒在地上的身体狠狠抽搐几下,嘴角在几百人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流淌出白沫…… 团长看了眼军医,军医单手插兜,“别看我,真晕了。” 医疗资源有限,医生上前扎了几针,人是清醒着被四人抬进食堂,他绝望望着满天繁星,尊严,没了! 三楼总指挥室—— 封广静静矗立在玻璃窗后,眼睛望着校扬被抬走的身影,单手握着电话筒,正在和什么人通话。 “的确很多年不见,你家老景走的安详吗?”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重了三分,封广笑了声:“酥听蓉,别跟老子说些有的没的。 我儿子好不容易有对象了,你敢插一脚,别说面子,老子家给你拆了,不信你就试试。” 封广手一松重重挂断电话。 …… 京市,一间颇具年代感的三层红砖楼内,一位虽上了些年岁,但举手抬足无一不优雅的老太太轻笑着挂断电话。 “20年了,脾气还是这样暴躁。” “妈。”其身边站着一位坐立难安的中年人,脸上神色焦急,“怎么样?黑省那边答应放人了吗?” “急什么?”老太太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轻呷一口,语气不疾不徐。 “小嗣被送到部队何尝不是一种历练?多少人拿着礼排着队求封疯子调教子侄,还排不上队呢! 他是真会弄死小嗣还是怎么? 你也这么大年岁了,不要一点儿事经不住。” 闻言,中年人冷静了一些,但不多。 父亲这一脉活着的只剩下他一个,而他膝下也只有景嗣这一个儿子,好好的人被扣押在黑省,不急才怪。 “妈,那和阮家的婚约还要继续?” “那阮家也真是的,孙女都搞对象了还说给咱们家是什么意思?我景家疯了才要这种二手破鞋! 退婚,必须退婚,让阮家给我们一个交代。” 要不是他儿子出身不光彩,要不是阮家最近攀上顾家,他岂会让儿子与区区乡下妹定亲? 是,政策在前,每家必须出一人下乡,可放眼去看,哪家下乡的孩子不是被放弃放逐那一个? 已经委屈了小嗣,还闹出二男争一女这种丑事,景父一万个不愿意,嚷嚷着退婚。 老太太冷眼看着儿子发疯,待他冷静,慢慢说: “开始,我只想借故和顾家搭上线,没想让婚事作数…… 你去让人跟小嗣接头说一声,无论他用哪种方法,这阮家丫头他必须娶回家。” 第310章 一米菜园 为什么?老太太目光犀利而精明,“你找的人,把璇儿从局里放出来了吗?” “没有。”景父一脸尴尬,“小武他爸去外地开会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再说,您不是已经给受伤那丫头汇款和解了?” “开会?”老太太哼笑,“这么明显的推诿看不出来?” “先是那边的局里驳回京市命令,紧接老武这么巧的出差,还不能让你想明白什么吗?” “封广出手了,不是正常的事?”景父不以为然。 老太太慢慢看着他,“你以为,封广如果插手了璇儿的事,是钱能解决的?” 景父明白,但他怎么能相信,一个黄毛丫头有让老武不惜多年交情,借故躲到外地不顾景家出事的能力? “去吧,以景家的权利去调一调那阮家丫头的详细资料。 调出来了,你去和阮家退亲。 调不出来,这个孙媳妇,我景家无论如何也要娶到。” …… 挂号信送到公社,招娣屁颠屁颠去邮局取钱存到银行。 回来时候,阮现现正拉着胡和硕挖坑玩灯泡呢,看见她,这货扬起满是泥土的小手招了招。 “钱取出来了?景家没失信吧?” 陈招娣表情古怪,“取出来了,两千,一笔来自京市景家,一笔来自吴学良。” “他给你就拿着呗,还想特别有志气的把钱退回去不成?” “志气?那是什么?”陈招娣蹲到阮现现身边,“我只是意外,景家不是说给八百?怎么汇了一千?” 阮现现示意胡和硕灯泡按在这个距离可以了,嘴里漫不经心回答招娣,“示威呢,世家门阀惯用手段。 你也可以理解为,对你识时务的施舍。” “乖乖,一施舍就能施舍200?我还能再识时务点。” 换做以前经历了这事,她能不能答应和吴学良分手先放到一边,这钱肯定是不会要。 对于内心敏感的人,就是一种羞辱,自己都会唾弃自己太没骨气了。 前两天她还躺在床上要死不活呢,软小现让她去取钱,包治百病的。 果然,两千块到手那一刻,她腰不疼腿不酸也不无病呻吟了,脑袋里那些不受控制的想法都消失了! 甚至觉得吴学良真是个好人。 如果,如果他再出一千,再分一次手都没关系的。 “是吧。”阮现现笑,女孩子分手之所以会伤心,多半是在男人身上付出的,没有找补回来。 一旦心理平衡了,也就是彻底放下的时候,无论是经济补偿又或者看另一方吃回头草,离开你后过的处处不如意,都是一种找补。 相较于什么被追妻火葬扬时,分泌多巴胺得来的心理慰藉,阮现现觉得,还是真金白银来得更香。 灵魂得到升华的招娣满面红光,“你俩鼓捣啥呢?” 胡和硕去篮子里拿了几枚受精蛋放进挖好的土坑里,“阮知青说,可以利用灯泡的热源,人工孵蛋。 我们正在进行尝试。” “嘶,你这么一说,我曾经好像在哪看过这种方法,让我想想。”招娣冥思苦想,眼前豁然一亮。 “想起来了,在我老家的养殖扬,曾无意间看到过,当时不太明白,联合你说的想起来了。 不过那些人用的是木箱,还往里面垫锯末呢。” 胡和硕手中一停,歪头,“那咱们要垫锯末不?” “垫吧!”阮现现也不确定,她只是知道有这样的方式,具体流程还要摸索。 没有经验借鉴,成功都是在一次次失败中摸索而来。 “来了来了,阮知青要的木头箱子打来了。”村办外远远传来沈梅花丈夫,张木森的吆喝声。 他赤裸着上半身,肩头搭着汗巾遮住重点部位,手推一辆板车,板车上码放着五口一米二长宽的大木箱。 两人双双偏头,“刚说,你木箱都准备好了?未卜先知不成?” “哪能?”阮现现起身迎上张叔,帮忙一起卸箱子,“我们厂的自留地不够用,就请张叔打了几个一米菜园。” 随着她越爬越高,盯着她的眼睛也越多,她不会为自留地这种小事去踩踏政策的底线。 总往村里来买菜哪有自己种的方便?何况还要为过冬做准备,自留地不够,多打造几口一米菜园提前准备。 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不触碰政策的情况下,她有法子。 胡和硕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身体连带眼神儿剧烈震颤,“木箱子里能种菜?” “能啊!”这货故作惊讶,“跟地里种菜的流程差不多。” 胡和硕赶紧起来用手去丈量木箱的高度,大约六寸深。 适合菠菜,大白菜之类,根部较短的蔬菜。 “阮知青,这什么一米菜园的,可以用到大队,用到队员家里吗?” 平头大队人口多,大部分的土地用来种植,各家各户划分的自留地肉眼可见不够用,如果家家都弄一片一米菜园…… “为什么不能?一米菜园能安置到空地,高处所有不占正常种植地的地方,政策从没说过不许在房顶和架子上种菜吧?” “漂亮!”胡和硕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一脸激动,“我这就去通知落实。” 这个大队长当的虽有私心,但心里到底是有村民的。 阮现现赶紧扯住他后衣襟,白眼都翻出来了,“急什么? 没有成果的事宣扬出去,胡家又要给你扣一顶瞎折腾的大帽子,打木箱不要钱啊? 教训没吃够?小心最后好心办坏事,落一身埋怨。” 胡和硕慢慢冷静,也明白阮现现弄这一米菜园不拉到新厂而是拉到大队办的原因。 “你是想让咱们先种出菜来,村民看到后有样学样?” 这货笑容深了深,“上赶的不是买卖,求人哪有拿乔香?” 张木森满面憨厚笑站在一旁看两人你来我往。 忽悠瘸一个,让他自己研究木箱。 阮现现把他张叔拉到院外,做贼心虚样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好了的,每做一个箱子,给我提成五分钱。” 话落,草丛后探出一个脑袋,沈梅花满脸怒容,拖了一只鞋往这边冲。 “几分钱都要绞尽脑汁从俺家抠,姓阮的,看鞋……” 这虎婆娘……阮现现大惊失色,撒腿就跑,边跑不忘边喊:“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第311章 送上门的田甜 张木森望着张牙舞爪的媳妇,和边跑边挑衅的阮知青,笑着说。 以前的平头大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连树下爱八卦的老娘们都缺少谈资。 再看现在,大队不仅有了竹编营生,马上又要多一项孵鸭养鸭的收入,村民的精神气不知比过去好了多少。 就像生活有了新奔头。 “很难得的是,这丫头不记仇。” 大队那样挤兑过她,她还能不计前嫌帮助村民,品性很难得。 胡和硕目光变得诡异,不记仇?阮现现吗? 那货的心眼子比蜂窝煤还要多,她做的哪一件事没有目的?人的名树的影。 他几乎可以预想到,一米菜园推行,不仅乡下,有条件的城里人也可以自家种菜时,会有多少人推崇感谢她。 现在的平头大队,可以没有大队长,但不能没有阮现现。 谁说这货一句坏话,队员都要群起而攻。 那什么景嗣的,就是最好例子。 放在京市年轻一辈中,不说有头有脸,至少有名有姓这么一个人,村民听说是给那货当二房来的,直接骂他不要脸,癞蛤蟆觊觎天鹅肉。 对于关一位大少爷进柴房,那是半点不带怕。 …… 跑到地头,沈梅花早不知道被望到哪个犄角旮旯,正准备去钟婶儿家摘几个火柿子吃,前路忽被一人拦住。 满身臭味的田甜伸手来拉她。 阮现现侧身躲避,“咦?哪来一股米田共味儿?” 田甜来抓她的动作一僵,似无力般垂下双臂,“表妹,表妹我错了表妹。 求你放过我吧,别再让大队长为难我了,堆肥真不是人干的活。” 天知道那肥料都是什么! 除了堆肥还要捡牲畜粪便,每天睁开眼就要与屎为伴的生活,她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因为身上萦绕着洗不掉的味道,她被整个知青点排挤在外。 吃饭不许她上桌也就算了,所有人嫌她脏,昨天开始厨房都不让进了,说是怕污染粮食和厨具。 田甜哭的泣不成声,才多长时间?她竟分不出是西北风沙难捱,还是黑省处处被针对的日子更难捱! 看着哭成一只大花猫,还散发着恶臭,早已经没了耀武扬威的表姐,阮现现叹息一声,“你跟我来。” 把人领回公社的新院子,阮现现亲自烧水给她,“洗洗吧,旁边有香胰子和洗发膏。” 没想她会这么温声细语帮自己的田甜说话都磕巴了,“谢,谢谢。” 她目光躲闪,阮现现坐在长凳上托腮笑,说出的话,让田甜全身一个激灵。 “好好洗干净后,好去革尾会举报我搞封建迷信。” “我没有。”她声音尖利急急解释,做事要来抓阮现现,脱到一半的衣服捆在身上。 “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那些都是景璇的挑唆,我没有听他们的话。” 阮现现侧身躲了躲,换另一只手托腮,“嗯,你没有,没有半夜三更跑进城里,往革尾会的信箱投举报信。” 田甜瞳孔骤缩,看着这个表妹的目光,犹如看待魔鬼。 她,她怎么知道自己半夜不仅进了城?还投了举报信? 阮现现伸手往军绿色挎包里抓了抓,抓出一封没贴邮票的信件,笑着递给田甜,“是这个不?” “不是,我不知道,啊!拿开!”田甜只瞥了一眼那熟悉的信封,激动得两只手胡乱挥舞妄图打开…… 长发忽然被抓住,她被迫仰视着阮现现近在咫尺那张笑脸,几度肝胆俱裂。 小姨妈在革尾会工作,她知道举报信被送到被举报人手里,代表什么。 她什么都知道了,证据都到了手里,还会饶过自己吗? 田甜后悔,田甜被想象吓得崩溃。 阮现现叹息一声,她在县革委只认识一位时副主任,能量还没大到田甜想象中地步,信是跟踪鹅叼回来的。 但她不会解释。 很苦恼问:“表妹,阮宝珠和陆毅还好吗?我不明白,从小到大你放着人不做,为什么要给阮宝珠做狗?” 为什么?田甜又哭又笑,还能为什么?生在那样的家庭,从小就知道趋利避害。 知道家里谁主事,谁受宠! 不想成为被霸凌者,只能成为施暴者。 “我记得小时候跳水泥管,你掉到两管之间的缝隙里卡在里面出不来。 宝珠害怕跑了,跑回家又怕大姑责怪,对你的处境一问三不知。 是我带着大姑从旁人嘴里问出你这一天都去了哪里,最后在夹缝救起你时,小脸都是紫的,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可你到医院醒来的第一件事呢? 哭着指控是我把你推到下面,喊着叫大姑打我。 可是亲爱的表姐,我那天根本没有出门,又怎么推你呢? 最后,我差一点被大姑打死了。 而你呢?抱着零食和阮宝珠坐在病床上你一口我一口,看我狼狈逃窜的样子咯咯直笑。 拍着巴掌说打得好。 表姐,人没良心,怎么能到你这种地步?” 田甜视线恍惚,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已经记不清了,记忆中有这么一段。 那夜表妹被打的很惨,好像是因为被打也不认错又被关进小黑屋。 直到几天后她认错了,承认是她推的她,并且郑重道歉,才被放出。 对上表妹明明在笑,却寒彻入骨似要活剐了她的目光,田甜瑟缩一下。 “对,对不起,我当时还小。” “是啊!”阮现现叹息,“小孩子的恶,才是世上最纯粹的恶。” “类似的事情,不止这一件吧,你发现我无人相护,自此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我身上泼。 现在你设身处地的体会到,与屎为伴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想说什么,阮现现摆摆手,“先洗澡吧,水该凉了。” 看到她偏过的侧脸,红色一路蔓延到耳后根,知道被自己霸凌多年的表妹依然关心她, 而从小好到大的阮宝珠却把她当成挡箭挡枪的利用工具,心里酸胀得难受极了。 泡在热水里,阮现现的声音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去了西北,哪怕生活苦一点累一点,至少脱离了她的掌控。 表姐,你一点没有遗传到姑父的智商,都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说说吧,这次阮宝珠又想操控你,对我做什么?” 第312章 我们做个交易 “她要我毁了你,拿走你身上的平安扣。” 话一出口,田甜就后悔了,咬着唇,怎么一不小心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这个村的泥腿子都和得了失心疯一样,阮现现出门嚎一嗓子,她还能完好无损走出去吗? 阮现现若有似无笑了声,“什么平安扣?那枚灰扑扑的玉佩不是早跟她换了无事牌? 难道你是来取那枚无事牌的?” 田甜摇摇头,不是无事牌,就是平安扣,话已经出口,又人在屋檐下,她就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 换取这个表妹不再嫉恨。 不,只要她看在自己如实告知的份上,不在暗地里使绊子,让她好好过以后的日子,那个京市,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水已经有些凉了,她从澡盆里站起擦干身体,“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你也要答应我对过往一切既往不咎。” 话落不等阮现现回答,自顾自的说起来。 “上个月,我接到一封来自京市的电报,宝珠说要把我调到环境好些的地方下乡。 我激动过后留了个心眼,真想帮我,为什么不准备份工作,直接让我回京? 于是我故意破坏集体财产,让大队对我忍无可忍,返还原籍重新发配。 重新发配的能有什么好地方?但我必须回京一趟,和阮宝珠面对面见上一面,才能探听她真正目的。” 阮现现没打断,表情玩味,看吧,阮家,谁会是傻子呢?! “见了面,发现阮家经历过你的打砸抢,非但没落败,反而有种更上一层楼的趋势。 阮宝珠那个傻子,没用我套话就叭叭叭的全说了。” 原来阮宝珠出院后,不知发了什么疯,吵着闹着非要去巅省,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当时的阮家正乱,陆毅也无心理会她,开了介绍信,让人就这么走了。 半个月后再回来,身上带着一份个人一等功,还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 “据说,她不仅救了那人性命,还辅助带回一名研究人员,被组织特颁发了个人一等功。 连姥爷都被上面点名夸奖。 阮家一时风光无两,人人都夸赞姥爷养了个好孙女。” “等等。”发现滑点的阮现现比了个停止的手势。 “就阮宝珠那身无二两肉的小体格,一个人跑到巅省没被拐子拐走也就算了,还辅助完成了一次任务,这合理……吗!” 话说到一半,阮现现忽然卡壳,合理,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 难道阮宝珠也和她一样?是重来一次的人? 从她抢夺自己的系统开始,阮现现已经有所怀疑。 不对,在她上一世,玉佩也被抢走过,那么说,从她上一世开始,阮宝珠就有了上一世的记忆? 时间线有点乱,说简单点,无论阮现现的哪一世,遇见的都是从自己上辈子回来的阮宝珠? 【系统,系统……】 喊了两声,才想起回到公社,系统就去升级,至今还没有醒来。 依然觉得想法有些不对的地方,听听田甜怎么说,“你继续。” “是吧,不仅是你,所有人都觉得不合理,阮宝珠给众人的解释是她心情不好,想去巅省那边散心,恰逢其会。” 阮现现一言难尽。 田甜还在继续,“别人信不信的不好说,姥爷对此深信不疑,逢人就说:宝珠自幼运道就好,是天生的福星。 后来,她和被她救回来姓顾那男人越走越近,我被遣返还能来到黑省这种好地方,也是对方动用了关系。” 说完,就见阮现现笑眯眯的不说话。 田甜炸毛了,“我知道的都说了,告诉你别把好人逼急。 我在这里出事,想必阮家乐意之至,有了闹大来找你麻烦的理由。” 阮现现越笑越开心,可那双眼却在寸寸冻结,一下让田甜尾椎骨发麻,凉到了心底里去。 那是毫不隐藏赤裸裸的杀意,她在电影里面见到过类似的眼神。 “别这样看我,我,我还有话没说完,我很有用的。” 田甜语速飞快,“什么好运气我压根不信,宝珠运气不仅不好,我和她在一起时间久,还知道她是个实打实的扫把星。 身上却又有一种化险为夷的诡异。 我觉得不对,就自己做了个闻金偷听了那对祖孙的谈话,多的没听清,就听到姥爷问宝珠最近又做梦没有。 再多真没有了。” 田甜一口气说完,惊恐望着指尖摩挲一只黑洞洞铁管的表妹,虽未看清全貌,她知道,那是枪管。 “别杀我别杀我,很多人看见我是跟着你走的,我死在这里或者失踪,你没法解释。” “我的好姐姐。”阮现现从低低的笑,到大笑,再到面目扭曲的一把遏住田甜脖颈。 “从小被你关照了这么多次,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呜呜……”田甜拼命挣扎,直到脸色从苍白一点点转为酱紫,眼球都有突出迹象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时…… 阮现现终于松手,她似极力克制什么,又似忍耐的太过辛苦,脸颊一下下不正常抽搐。 “两清。” “你说什么?”跌坐在地捂住喉咙拼命深呼吸,缓过一口气的田甜哑声问。 她目光惊惧,近乎不敢和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对视,可耳朵依然听清楚了,这个疯子,她说,两清。 阮现现好像是压制住了体内的洪荒之力,重新变回笑眯眯的可爱模样,亲手扶起她。 “表姐,我们做个交易,达成后,我们两清怎么样?” 田甜近乎下意识躲避这个疯批表妹的触碰,对上她骤然阴沉的小脸,只能哆哆嗦嗦把手放上去,任由她搀扶自己。 “什,什么交易?” “你应该猜到了吧,我那枚平安扣是件宝贝,只要你帮我把它从阮宝珠的手里拿回来,我们自此两清。 怎么样?” 阮现现笑眯眯的,像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孩子,可田甜不敢再信她,这就是个一言不合就要杀了自己的疯子! “乖,听话!你能假意答应后逃跑,可你的母亲我大姑呢? 总说父债子偿,杀不了你我拿她开刀消消气,不过分吧?” 第313章 改造成附骨之疽的疯狗 一根手指抵在田甜唇边,“别说你做不到,连闻金都能做出来的表姐,是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闻金,古时候的窃听装置。 田甜真想抽死五分钟前嘴没把门的自己。 自暴自弃般说了句:“那玉佩到底是什么?” 阮现现敛眸,“有些想法,或许我不是爸妈亲生的,平安扣是身份信物,宝珠想占为己有后认亲。 具体如何,我也想知道。” 田甜了然,这话她信了三分,二舅和二舅母对待这个表妹的态度,看也不像亲生的。 如果她见过年轻时候的严凤华,就不会相信这等鬼话。 能回到京市,谁还愿意在这穷乡僻壤待着,“你有办法送我回京?” “有。”阮现现语气肯定,“不仅能把你送回京市,我还会教你对付阮宝珠对付阮家的方法。” 她声音蛊惑,带着极强的诱导性,“被阮宝珠当狗一样驱使了这么多年,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恨吗?” 田甜蓦地攥紧拳头,恨!她岂会不恨? 祖坟被盗,他妈不仅被怀疑上,也成为阮家牵制控制她的手段。 怪不得阮宝珠那种小人得势的性子,没带着姘头来乡下耀武扬威,直接从阮现现手中抢走平安扣。 原来这个表妹现在变得这么邪性。 阮宝珠把他当成了投石问路的炮灰,她差一点真的死在这里。 这一刻的新仇旧恨彻底在心底里爆发。 阮现现凑近,低声在耳边蛊惑,“而且,她的东西,你不想要吗? 她的男人,她被阮家的看重…… 帮我把玉佩重新拿回,我教你,教你怎么把阮宝珠彻底按死进泥里。” “真,真的?”田甜抬着头,目光希冀。 “你大概能看到我在黑省小有基业,以后大概率不会回京市了,阮宝珠的东西我不稀罕。 只要那枚涉及自己身世的玉佩。 明天下工,你还来这间院子里找我,我会一点点的教你怎么做。” 望着田甜离去的背影,阮现现笑了,阮世美,希望你会喜欢孙女送你的大礼呐! 什么身世玉佩?田甜既有点小聪明,又是个软骨头,难保她回去不会出卖自己。 故意表现出曲解并误会那枚平安扣的用途,意在通过她,传回阮宝珠耳中。 呐!疯了样想要的东西,既不在自己手里,也不在她身上,会去哪里了呢? 这货笑眯眯,太期待阮宝珠为此疯狂的样子了。 人心很贪婪,一旦在阮宝珠身边占到便宜,表姐会和附骨之蛆的疯狗一样,死咬不放。 在她回去前,能为阮家带来很多“欢乐”。 冷漠瞅了眼被表姐用过的澡盆,飞起一脚踹出院落。 很快,前厂传来李大嘴骂骂咧咧的声音,“鸭食盆子呢?谁把我合鸭食的大木盆端走了?” 这货小脸一变,砰的一声关上院门。 不出所料地,第三天一大清早,县里以抽查的名义来人走访,劈头盖脸对着村干一通批评。 不是队员上工不积极,就是地里的粮食长势不好,话里话外的意思,今年优秀大队甭想了。 还要复查往年的评选掺了多少水分。 找茬这种事,有心到处是错。 一群加一起能有两百岁的村干站在田间地头,被个20岁出头的毛头小子骂得像孙子。 本不抽烟的胡和硕嘴里叼了根卷烟,吐出嘴里被嚼碎的报纸,沾了口水的碎纸屑喷了来人一脸。 “甭尽说些有的没的,平头大队能不能参加优秀评级,不是你一人说了算,十年来,咱们村在县里交粮头一份, 你说没资格,行,在扬队员都听见了,愣着干什么?都洗洗别干了。 反正明年的化肥不够用,都节省着体力,多熬一天,晚一天被饿死。” 有人冷笑一声,扔了农具往外走。 有人一屁股跌坐在地,拍着大腿哭声震天,“不给人活路,这是要不给人活路生生逼死俺们啊! 还等什么明年?我活到这岁数也活够了,明天一根裤腰带吊死在县办,倒要问问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绝望凄厉的哭声传遍八方,这人说完最后一句,嘎的一声抽了过去。 围在身边几名五大三粗的汉子噗通一声跪在婶子身边,“娘,娘你别死啊!” 他们转过头,六只眼睛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是你害了我娘,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一桶汽油闹到京市,也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不好了大队长,村里一帮老人说他们活够了,愿意用他们一条命,为咱村换一条活路。 全部带着麻绳排队去了县办,您拦着点啊!” 远远一个青年跑来,鞋子跑掉一只,满脸惊慌无措大声哀嚎。 田间霎时一片慌乱,汉子们捏紧农具,成包围式把县办下来的一老一少围在中央。 “太欺负人了,我们和他拼了。” “对!和他拼了!” 原本耀武扬威的年轻人一下躲到年长之人的身后,看着越凑越近的村民目露惊骇。 这个村的人都疯了不成? 他们例行下乡检查工作,哪个大队不是摆足架势迎接? 四面楚歌,正当被推到前面的中年人冒出一额头冷汗时,旁边那棵树上忽而传来咔嚓一声。 声音清脆,在吵吵嚷嚷的地头也十分清晰。 这个声音……中年人豁然抬头,就见粗壮的树枝上正趴着一人,手里举着照相机,对着他的面门清晰拍摄。 他下意识用小臂遮住脸,“干什么呢?” 那人不说话,只用相机将周围混乱的一幕清晰记录下。 “别拍了!”年轻人妄图上前来打落照相机,被树枝遮住的树干,突然伸出一只小jiojio,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好一出官官相护,以权欺压百姓的大戏。 大侄子,拍好没有? 你新一期的报刊内容有素材了。 标题就写:惊,全村六旬老人被县干逼迫集体上吊,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世人皆知,阮现现有两个大侄子。 一个是封家被当牛马的封小白。 一个是省榨油厂她宋姐的儿子朱庆。 听到这个标题的朱庆眼前一亮,口中默念:“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好啊!就用这个!” 第314章 祖国的一块砖 平头大队明显早有准备,入村开始处处都是坑。 事情闹大一不小心折在这里,县办不仅不会救人,还会把他俩推出来平民愤。 握了握拳,以保声音镇定,“大队长和诸位队员,咱们一定是有哪里误会了。 视察不过是例行工作,绝没有以公徇私的意思。 年轻人不会说话,他也只是想通过激励的方式让咱们大队发展更好,方法错误,但心是好的。” 有村民不客气嗤笑出声,指指年岁尚不到五十,脊背早已弯曲的父亲。 “我爹年轻开始,风雨无阻每天拿满工分落下一身的积劳成疾,就为了让孩子有口饱饭吃,还要我们怎么努力?” “我娘也是。” “我三姑的婆婆的闺女娶那个媳妇的娘老子,去年累死在河滩,你们这帮吃公粮的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待到发泄够了心中憋闷,胡和硕才压了压手,示意可以了。 他把话拉回来,故意做出惊疑不定,“你们真的只是来视察?不是因为电话机的赔偿问题,替什么人对我们施压?” 中年人面上比胡和硕还要惊讶,“什么电话机赔偿?我们不知道。” 而年轻人早已在心底把大队长骂了又骂,该死的泥腿子,说话半分不会委婉。 见状,胡和硕吆喝一声,“快叫那谁谁谁,把咱们老人叫回来,先别死,都是误会。 咱村连续多年的优秀大队,领导再糊涂也不能寒了队员的心,否则这么多亩地,谁来操持? 因为这点误会队员撂挑子不干了,公粮数量交不上,甚至一粒米没有,上面问罪的后果谁都担待不起不是?”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中年人皮笑肉不笑,“什么一粒米没有?大队长,这话可不兴说,就算不交公粮队员也要吃饭也要活。 您可得劝着点,千万别干傻事。” 换言之:不种地自己也没粮食吃,你们敢吗? 胡和硕一把扯下跟个树袋熊样,正在慢慢爬树干的阮现现满脸无奈。 “这孩子才得了个人一等功,又不巧在咱们大队下乡,真有那一天,相信组织不会眼睁睁弃之于不顾。” 让个人一等功饿死?这话谁敢接? 两人简直想吐血,余光瞄着被一把从树干薅下,整理着衣服满脸写着老子不高兴的阮现现。 心下微惊,这祖宗怎么还在村里? 来前县办不是以开会的名义把她调走了?莫非半路又跑回来了不成? 这货呲着大牙笑,去是去了,半路小解没带纸又回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中年人略一沉吟,“大队长刚说电话机的事,可以领我去看看吗?那可是一个大队的重要集体财产不容有失。 能修我马上安排人修理。” 来前上面叮嘱,如果遇见姓阮那个混蛋,千万别和她正面刚,找个机会撤。 想来领导是预想到她不会乖乖听从安排的可能性。 但在省领导面前露头的机会难得,他不甘放弃,还想争取一下。 意思是要单独谈谈了?胡和硕挑眉,看了阮现现一眼,没拒绝。 和这帮人打交道,刀既要能砍出去又要能收回来,彻底撕破脸把人得罪,对平头大队未来的发展没半点好处。 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人连三步没走出呢,刚刚高呼活不成了并嘎过去的那位婶子,一个咕噜从地里爬起,没事人样该干活干活。 年轻人脸色阴郁了一瞬间,这是装都不装了? 中年人也暗暗心惊,宗族有凝聚力也就算了,一个大队整体的凝聚力这么强,真有点可怕了! 同时来前不是有人说,跟大队长对上,胡家宗族一定会站出来帮腔吗?人呢? 他不知道的是,昨夜胡家都被敲打过了。 竹编被排除在外就算了,继续唱反调搞小团体坏事,养鸡养鸭卖给养殖扬的活计,别怪村里不带他们。 胡家:已老实,勿念! 目光逡巡一圈,没找到所谓的胡家族人,中年人刚想收回目光,余光就瞥见两个人正大光明跟在身后。 一个是上面叮嘱过不要正面刚的阮现现,一个是正鼓捣着相机的朱庆。 心中一哽,到底没忍住问:“两位小同志不上工,跟着我们做什么?” 阮现现笑眯眯,一扯朱庆,“我身边这位朱同志,是专写实事的报社著名编辑。 这不难得见到县领导下乡亲切慰问老乡的盛况,就想全程记录,写一篇专栏报道。” 写什么,是赞扬村县一家亲?还是把他们威胁恐吓队员的丑恶嘴脸编纂成实事登报?阮现现没说。 中年人想抓狂,谁来告诉他,穷乡僻壤的乡下,为什么要有照相机和报社编辑这种生物??? 干笑两声,“是,是吗?” 接着话音一转,“你呢?没有其他工作要忙吗?” 只要这货不在,没收一名编辑的胶卷还不是手到擒来? 阮现现骄傲一挺胸脯,“领导不用担心我,我就是祖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您不知道,这小孩他妈平日在省里的工作比较忙,下乡前托我照顾点。 身为长辈,今天机会正好,我就随便指点下他的文笔,年轻人嘛,下笔语言容易犀利激进,我得看着点。” 中年人又想呕血了! 说指点那是真的指点,来到大队办,阮现现就把人撇下不管,和朱庆单独坐到角落小方桌。 时而有对话声传来:“不能这样写,有损公职人员形象,不是有照片吗,我教你。 开始大肆批评公职人员不作为,正面描写队员的无助和恐慌,侧面描写两位领导的欺行霸市…… 带吸引住读者目光,结尾来一处峰回路转,讲明都是误会,原来领导是以假装恐吓的方式,激励队员。 听明白了吗?” 你还不如直接骂他了,中年人暗忖,小编辑听没听明白不知道,反正他听明白了。 讽刺手法,文人善用的讽刺手法。 胡和硕轻咳一声,示意中年人去看断掉的电话线,声音温和,可说出的话,一点不像声线那样和煦。 “两位的来意我知道,线路可以维修,不是大事,但两位要写一份承诺书。 因电话线维修产生的一系列后果,需要由两位全部来承担。” 第315章 揭穿,内讧 不会专门有那活够了的老人故意触电,然后让家属拿着保证书讹上他吧? 不行,关于承诺的字据一个字也不能沾! 那桌的阮现现也在添油加醋,笔尖戳着朱庆额头。 “听到没,领导是好领导,待会签完就把那保证书拍照下来登报!” 朱庆:笔给你得了! 年轻人刚想说话,被咬牙切齿的中年人拦下,“一根线而已,签什么保证书,未免太小题大做。” 胡和硕摆手又摇头,“我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不知道维修后的电话线是否有碍使用,又是否有碍年限? 你就当我小人之心吧。 领导,您既然出头调和这件事,就要有承担后续的准备。 总不能空口白牙,好处人情您占了,后续风险还要受害方承担,到哪都说不过去不是。” 中年人一下默了,职位上一干多年,从未见过如此难缠的大队长。 他不一口否决,表面给足了面子,然后再设一道难题! 不对!中年人悚然一惊,不是一道难题,是在不知不觉中,把所有难题推给了他。 对方看似退了一步,答应只要他作保就同意和解。 这个保人自己当了,害平头大队损失一笔,被借此找麻烦已经肉眼可见…… 轻则大队三不五时剪断电话线让他来修,重则找几个寿数将近的老人主动触电寻死叫他负责。 保人打死不能当。 但消息传回上面,上面的人可不会体谅他的难处,只会看见他因拒绝做这个保人事情没有办成。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上不来下不去。 想清楚其中关窍,中年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晦暗的目光打量一眼身边尚且稚嫩,五讲四美又易冲动的小青年,收敛心中思绪,笑着开口。 “行,胡大队长想得周道,我做主让身边小王跟你们签保证书,后续维修一切由我们县办承担。” 名唤小王的年轻人笑容一下淡了,有些不想当保人,但想到自己的功劳和名字会传回到上面,笑容一下回归脸上。 胡和硕看了一眼阮现现,目光别有深意,点头颔首,“可以,我写字据,二位看过没问题后签字盖章。” 接收到目光示意的阮现现又开始教育侄子,超大声的:“保人唉,写上写上。” 朱庆满脸丧气的瞅她一眼,搭台子,“保人而已,专栏字数有限,确定要写进里面?” 阮现现笑了,明面教导侄子,实际说给年轻人听,“这你就不懂了吧?保人,没有通天本领,谁敢当这个保人? 试问,电话产生任何问题,例如年久漏电电死了人,后果都要签署字据的保人来承担。” 听到此,年轻人已经激灵灵打个哆嗦,心生退意,但还没有完全认清中年人的险恶用心。 朱庆捂住被笔尖一下下敲打的脑门,瞥一眼那边,“没这么严重吧?小,小姨,你是不是把人想坏了?” 小姨两个字脱口,朱庆憋屈极了。 可两个月的乡下磋磨,身上早没了那股恃才傲物的劲头,为了去新厂上班,为了躲过即将到来的秋收…… 小姨就小姨吧,只要他妈不介意,喊她祖宗都行。 “乖!”阮现现没什么可忌讳的,直接拿中年人举例。 “真一点没有风险的话,你看那个满脸精明的中年人怎么自己不签?派个小年轻上前顶缸? 功劳他占了大头,风险傻子全部承担,以后进了社会,一定要远离这种看似重用你的人,都是圈套。” 朱庆搁下笔,怪模怪样地抱抱拳,“受教了受教了。” 那厢,年轻人的脸色彻底变了,几欲拍桌而起,都被死死按捺住,话说这么明显在听不懂,真变成傻子了。 愤怒之余,眼神还有些受伤,搭档这么久以来,陈叔拿他当子侄一般照料。 为了让他用心些,父母没少给他好处和提携。 被视作长辈的人卖了,心里能好受才怪。 年轻人一看就是有背景有底气的,什么都没说,豁然起身就走,走到门后回头深深看了眼敲侄子脑门敲得乐此不疲的阮现现。 想说什么……唇角动了动,最后未发一语离开。 中年人慌了,起身想追,“小王,小王去哪里?等等一起走。” 可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对方父亲虽不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却与他的上司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莫逆之交。 对方脚步一顿,唇勾起讽刺的弧度,“陈叔急什么,还是签完保证书再回吧。 今天的事,回去后我会如数向父母告知。” 中年人脚一软,险些跌坐在地,完了。 他回头,恶狠狠的目光盯着阮现现,“你、满、意、了?” “那哪能?”阮现现毫不畏惧回视,唇边同样勾起个嘲讽的弧度。 “不看你被同事排挤,被领导边缘化最后因贪心不足惨淡收扬,我哪能满意?” 直到中年人脚步沉重的离去,胡和硕长松口气,“两千块,算到手了吗?” 钱还没到手,怎么分都分派好了。 全村除了胡家,一家五十块。 请这位祖宗出山帮忙,两百块。 也算学到了阮现现为人处世的精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他用利益把自己与村民之间,紧密地串联在一起。 “还差这个。”阮现现把朱庆写的,没经过润色的初稿拍在胡和硕掉了漆的办公桌上,后者一目十行。 好家伙,看完通篇稿子的胡和硕直说好家伙。 以旁观为角度,起因经过结果为主要内容,夸赞县干为中心思想,乍看没什么问题,细看之下,字里行间充满讽刺。 不敢想这样一篇文章发表出去,县干得挨多少口水。 她把稿子一收,对胡和硕摆手,“人我带走了啊,大侄子以后就去新厂上班。” 直到两人消失在大队办,向红军才从后门进来,“都解决了?” “嗯!差不多了,经此一役,县里那帮孙子没人再敢来乡下撸咱村大老虎的虎须。” 胡和硕:“就是还有点想不明白,小阮明明有更温和的手段,她为什么处处都在故意拉仇恨?” 第316章 因为,那人死了 胡和硕无语。 向红军看着他,慢慢敛了笑沉声,“开新厂,发放竹编收鸡鸭和即将推广的一米菜园,哪一项不是为民谋利? 我不知道她在外面还干过什么大事。 但她太打眼了。 打眼到对一些人造成威胁,又或者打上主意。 与其当个没有瑕疵的圣人留下破绽被对家抓准机会泼脏水,她很聪明的自己跳到泥里滚两圈。” 胡和硕若有所思,“所以,她是故意嚣张跋扈又不要名声的拉仇恨给旁人看?” “你高估她了。”向红军笑了,“有想这些细枝末节的时间,她宁愿去吃一碗牛肉面。 那丫头啊!只是不想被人高高捧起有一天下不来,她就想随心所欲的活着,名声对于她纯属负累。” “你也是,有揣度她想法的功夫,不如趁着时间来得及,先组织人上山伐木准备一米菜园用料。 等菜苗发芽看到成果再准备,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胡和硕一想也是,扭头就去准备人伐木了。 …… 时间如白驹过隙,听说京城景家几次往大队打来电话,全被那条断掉的电话线阻拦在外。 报纸一经发出,引起小小一波轰动。 县里第一生产大队,被两人威胁着不给优秀大队名额,起因竟是因为一条电话线? 遣词造句很隐晦,百姓看来,甚至只是一篇歌颂村县一家亲的普通文章,可该看懂的人,都看懂了。 附近几县先后发来了慰问,问他们县办咋想的?字里行间不乏幸灾乐祸之意。 县办气笑了,想找报社甚至那名编辑的麻烦…… 才荣获个人一等功,又推出一米菜园丰富餐桌的阮知青放出话来。 就四个字:“动个试试!” 县办没办法,只能下来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又是赔礼又是奖励,并隐晦提及县办不再参与平头大队和京城的事。 最后,举着大红花的领导和大队长亲切握手的画面被相机定格,由朱庆撰稿发表到省报,挽回了岌岌可危的名声。 就在景家找无可找,不得不花两千块赎回孙子的时候,天气越来越热,田甜也差不多出师了。 穿着一身布拉吉白裙,头上戴着银色发卡的田甜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阮现现满意极了。 “我给你准备了假条和介绍信,后天的火车,知道回去要怎么修理阮宝珠了吗?” 田甜将碎发别致耳后,“宝珠表妹对我做的那些错事也不是故意的,现现表妹就不要在误会她了。 她那时候也是年岁太小了。” ——yue! 阮现现干呕完点头,“有那个味儿了,继续努力。” 想到什么她撒欢样跑出去,不久后把顾承轩连人带轮椅一起绑架回来,指着田甜对顾承轩问: “你说你认识顾正池,看看这副扮相,是他能喜欢的不?” 田甜无辜眨了眨眼睛,“表妹,胡说什么呢?正池哥哥明明喜欢的人是宝珠,你别再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了。” 顾承轩一下侧过脑袋,用力揉了几下眼:抱歉,有被辣到! 身体放松靠在轮椅里,缓了好一会开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不知,因为生长环境,个人英雄主义很重。 很吃旁人的肯定和崇拜那一套。 他是继母生的孩子,头顶有一个原配生的同父异母的大哥。 顾正池早年一直被那位大哥压在头上。 你只要抓准机会在顾正池面前贬低拉踩他那位大哥,他会看到你的。” 田甜惊恐了,“比顾正池还要优秀的哥哥?我贬低拉踩,传到对方耳里,他不要弄死我?” 顾承轩微微笑,“不会。” 田甜:“为什么?” 顾承轩目光悠远望向窗外,声音极轻,“因为,那人已经死了。” 田甜目露惋惜还想追问什么,阮现现目光闪了闪,抄起轮椅掉头就跑,“问什么问? 不知道我付工资了! 跟你多说一句废话都是我的损失。” “莫名其妙。”田甜嘟囔一句,继续对镜练习表情。 阮宝珠,凭什么你恶事做尽到头来却是得到最多过得最好那一个? 练着练着田甜渐渐失了神,是不是阮宝珠消失,姥爷在她和阮现现之间,只能选择她了? 还有那枚两人都在争抢的平安扣,真是什么顶级门阀寻找丢失女儿的信物吗? 如果她得到率先找到人认了亲,是不是也能掌握住权力?去过真正人上人的生活? 田甜对镜握紧拳头目光闪烁,阮宝珠,阮现现,姓阮的没一个好东西,那就不要怪她了…… 三天时间眨眼即逝,阮现现亲自把人送到火车站整理着领口。 “记住了,你的目标只有阮宝珠,教你那些拿捏人的手段,别用在阮家,爷爷正值升迁的关键时候。 心里有怨也别犯傻,有家才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田甜深吸气,故作不解,“表妹不是和家里断亲,最不希望阮家过得好,怎么听你的意思,我会错意了?” “没有。”阮现现否认的飞快,像是心虚般的眸子闪了闪,“不管你了,该教的我都教了。 你只要记准头一号敌人,再帮我取回平安扣就够了。 到了京市遇到困难,给我打电话发电报都可以,号码记在脑子里了?” 见她顾左右而言他,田甜基本已经断定,什么断亲老死不相往来?阮现现不过是放她回去和阮宝珠鹬蚌相争。 认亲不成,她这只渔翁还有阮家作为退路。 她休想! “那我走了,表妹保重。”自认为心里明镜一样,面上不露声色,不舍得抱了下,头也不回登上绿皮火车。 坐到位置上还要开窗招手。 火车哐当哐当驶离车站,视线模糊的下一瞬间,车里车外的两姐妹,同时换了一副笑容。 阮现现漫不经心,亲手雕琢的礼物,希望爷爷您会喜欢! …… 火车一路驶向京市,如无意外,再也无需回到乡下的田甜热血澎湃, 看向旁边抱着孩子的小妇人,不觉吵也不觉闹甚至主动关心需不需要帮助…… 于是一路上田甜遭遇了偷盗,抢劫,差点被拐卖,下火车时分文没有的她险些疯了。 想坐一辆人力三轮,兜里没钱,无奈,只能拎着只剩下一个的小布包,11路走回家。 火车站距离她家很远,车是清晨下的,屋门是半夜看着的。 她拼命拍打房门,又哭又笑,“妈,妈你开门,我回来了。” 当房门打开,田甜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看向门内形销骨立还毁了半边脸的妇人,瞳孔收缩…… “妈,妈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第317章 勇闯军区 “妈!”田甜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想要看得清楚一些,骤然间,她被狠狠扯进屋内,房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 “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阮晴每说一句,田甜肩头就落下很重的一巴掌,她眼泪含眼圈忍着没有躲。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扬,在女儿的一再追问下,阮晴说了受伤原因。 “你姥爷他疯了,从严家老太婆带着一个男人回来后,彻底疯了。” 说着话,阮晴又哭又笑,笑声似疯癫,“他竟让我去勾引和你大姥姥在一起,姓谢那男人。” 田甜手一紧,唇张了半天,“你去了?” 阮晴苦笑,“去了,不仅去了,还被那男人联合你大姥姥,狠狠羞辱了一番。 事后你姥爷大怒,拿那两人没办法,火气发泄到我身上, 他那体谅爷爷的宝珠好孙女,一碗滚烫的热汤,全部泼洒在我脸上。” 田甜呼吸骤然急促,阮晴摸着女儿的脸目露慈柔,“真傻! 当初同意你顶替宝珠去乡下,就是想送你离开这处吃人的地方,吃一阵子的苦,妈会给你安排份工作踏实过日子。 怎么就上了他们的圈套,回来了呢?!” 为了安母亲的心,田甜拿出假条,“妈,妈你看,我只是回来探亲,你疼不疼? 别担心,我在黑省乡下一切都好,表妹虽不待见我,却没像宝珠那样丧心病狂。” 她挑了几件黑省的趣事说给阮晴听,可能是女儿在身边,也可能是涂抹了伤口,在田甜的慢声细语下,阮晴逐渐睡去。 半张被热汤烫伤的脸上十分恐怖。 水泡破了流出脓水,脸皮虚虚贴在好似溃烂的脸上,像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把那一层皮撕下来。 即便在睡梦中,她也睡得实在不安稳。 田甜喉头哽咽,慢慢退出里卧房门,门关上那一刻,她心中的恨意再也无法隐藏。 哪怕母亲做过再多恶事,只一点,她是真心疼爱自己这个女儿。 这一刻,原本脑中计划好的想法被她撕碎,阮抗日,阮宝珠,阮现现……一个也别想跑掉! 她走进卫生间洗去满脸疲惫,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下乡时没有带走的化妆用品,给自己画了个憔悴却依然美丽的妆容。 衣服没换,穿的还是火车上被腌入味的那一套,轻轻关上大门,头也不回的直奔爷爷所在军区。 庄严肃穆的军区门前,一队荷枪实弹的军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远远一位女同志跌跌撞撞而来…… 看起来没有攻击性,但军人不会慢怠,举枪上膛瞄准并大声进行警告。 “什么人?举起手来别再靠近。” 被十数只枪口直指,田甜虽惧但不怕,她知道军人的子弹永远不会射向自己人,只要她别有挑衅行为。 田甜按指令站在原地不动,举起双手隔老远大声回话,“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我是阮旅长外孙女田甜, 我在火车上被抢劫,还差点被人贩子拐走,能帮忙,叫一下我姥爷吗?” 领头的班长示意收枪,田甜这张脸不说多熟悉,以前也来过军区给旅长送东西,不算陌生。 他想了想亲自走出来,“你……” 田甜害羞低下头,似想到什么,赶紧拿出自己的介绍信呈给对方。 “我钱被偷光了,走了一夜才走到这里,能不能派个人去通知我姥爷一声?” 班长检查过介绍信无误,也和本人对得上,答应了她的要求。 嘴里似漫不经心问:“怎么不回家?这里离家也不远,直接来了军区?” 田甜没隐瞒,“在乡下听说我表妹拿热汤不小心把妈妈脸泼伤,我,我这不是想来先见见姥爷。” 她说了重点却又闪烁其词,但班长听懂了,外甥女弄伤姑姑,人家闺女千里迢迢回来讨说法了。 又有什么顾忌不敢直接去家里,索性直接来军区找人。 这阮旅长的家里,真是一天比一天热闹啊! 折好介绍信还给田甜,“时间不到,你姥爷还没有过来,是在这里等?又或者我派个人送你回大院?” 只有这两种选项,军事重地别说旅长孙女,首长孙女来,未经允许都不得擅自入内。 田甜大幅度摇头,似害怕极了,“不回去,我在这里等就可以。” 见她听到回家吓成这个样子,班长啧了声,叮嘱她离得远一些,不许到处张望和走动后回岗。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六点左右,门前来往的人渐渐多起来。 每个路过田甜进入军区的人,都要看上她一眼,女同志打哪逃难来的?不看穿着头发都打结了。 相对应的,也会问上执勤兵几句,班长没帮阮抗日隐瞒,有人问,他就说。 关系师长竞选,军部内也有派系。 田甜赶的很巧,班长正是另一名老资历手底下的兵。 住在附近军区大院的,都是副营级以上又或服役满十五年的正连级军官。 这下好了,阮旅长外孙女回乡在火车上被抢劫,阮旅长家宅不和亲孙女给大姑泼热汤毁容的消息,一下传遍。 远远自行车的叮铃声传来,田甜抬了抬头,看清来人的面容后眼前一亮复又低下头。 自行车即将路过她驶进军区时,她小声叫了声:“秦爷爷。” 中年秦姓男人狠狠一捏刹车,嘴里叼的大菜包子险些掉了,秦爷爷?他吗? 他今年47,是做爷爷的年纪了,但被一位20来岁的女同志喊爷爷,礼貌吗? 除非是相熟之人家小辈按辈叫人。 刚想说什么,看清田甜那张脸,嘶,有点眼熟,但又具体说不上是谁。 田甜忽然变脸,上前一步死死拽住秦政委的车把,一张口,引得无数执勤兵看了过来。 “就是你在上面大肆攻讦我姥爷,不让他做师长的对吧?我姥爷在家都说了,你不仅粑耳朵,还眼瞎, 搞什么小群体的针对我姥爷,今天必须给我姥爷道歉认错,不然我举报了你。” 第218章 人能闯多大祸? 他不动声色,“听谁说的?这是污蔑你知道吗?” 田甜挺胸抬头双手握紧车把挡在前路,像是脑子缺根筋一样说:“我姥爷亲口说的。 你们那点私相授受的小把戏瞒得住别人,瞒不住火眼金睛的我姥爷。 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迷途知返还不晚,否则等我姥爷当上师长,第一个收拾你!” 临回京市的小半月里,阮现现不仅教她对付阮宝珠的手段,也告诉了她军部哪些是姥爷自己人,哪些是敌对,哪些又是中立。 阮家做了初一,别怪她做十五。 阮宝珠想攀高枝?阮现现想渔翁得利?休想! 把唯一也是最疼爱的妈妈伤成那样,就从毁了阮家开始。 这位政委属于中立一派,阮抗日拉拢过几次,无疾而终没少在家骂他眼瞎,田甜义愤填膺大声怒斥: “怎么不说话?你果然和我姥爷说的一样不识抬举……” 秦政委不怒反笑,“小同志,火车上被歹人吓迷糊了?话可不兴胡说,不是找你姥爷?我带你进去。” 有政委作保,田甜顺利跟进军区,一路上这张嘴跟没把门的一样就没停过。 一会骂他狗眼瞎了,一会骂他别跟谁谁谁勾结了尽快回头是岸,时而伴随两句威胁恐吓。 秦政委既不反驳也不回话,像是没听见样推着自行车悠哉带路。 人走远了,时而还会有两句很不客气的娇呵传回…… 靠后一名执勤兵收回余光,目视前方嘴皮子没动,却有声音传出。 “这阮领导家外孙疯了不成?惹谁不好去惹老秦? 话说,老秦脾气今个咋这好?首长都让他平时少说话,怕他哪天把自己毒死。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怎么任凭一个女同志污蔑,半点不还嘴的?” 身边之人站得笔挺,枪尖刺刀在清晨第一抹阳光下折射出锐利寒芒,同样的嘴皮不动声音传出。 “这都看不出来?老秦这是气急,想坑死阮旅长呢。 那女同志一口一句我姥爷说,她姥爷没说过那话,女娃能把人名如数家珍? 阮旅长这下有麻烦咯!” 话落更多的人加入交谈,班长锐利一眼扫过来,“闭嘴,站岗闲聊,都想回去写检查不成?” 秦政委带着人横穿校扬,女同志嘴里的数落,传入路过每一名跑操士兵的耳中。 他们脸色诡异,这阮家怎么教女的?那阮旅长平时在家都是这样污蔑他们秦政委吗? 额!虽然秦政委的确挺欠骂,可背后蛐蛐人,还是在小辈面前蛐蛐,过分了! 平日里看不出来,阮旅长竟是这样的人。 阮抗日今日来的比平日稍晚一些,凡是路过之人,皆对他行注目礼,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小话。 目光看过去,那些人顷刻闭嘴,摆出若无其事来,然后他一走继续蛐蛐。 阮抗日直觉有些怪,停好车,刚想上楼叫来人问问,又一辆车停在身边,来人停好车子,笑得有几分让他看不懂。 “老阮好福气啊!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孙女。” 看清来人那张笑么呵欠打的脸,阮抗日眼底闪过阴翳。 就是这个人,年纪比他小很多,战功却与他持平。 近半年师长旧疾复发身体急转直下,临死还要弄这么个跟他打擂台的人…… 关键时候,要不是孙女救了顾首长为他增加了筹码,怕现在他早已经出局。 听对方这般阴阳怪气提及自己的孙女,阮抗日表情从容。 “那孩子,的确让我费了不少心血,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对方的表情愈发古怪了,竖起大拇指。 “当众把老秦骂得狗血淋头,一校扬的兵围观,不仅心血,吐沫星子您老也没少废吧?” 什么?谁?谁在校扬把秦政委骂的狗血淋头? 阮抗日眼前有些晕眩,秦景山是他无法拉拢也不想得罪的人,宝珠疯了不成? 还有,她怎么跑到军区里面来了? 阮抗日调头大跨步向校扬奔去,不对,不对,他出门前宝珠明明还跟他交代,晚上和顾首长出去吃。 怎么不仅一眨眼跑到军区里面,还跑他前面去了? 早已不跟新兵一起跑操,几百米的距离阮抗日跑得有些气喘吁吁。 远远瞧见一道白色身影走在秦政委身边,他撑着双膝眯着眼打量,身形不是宝珠,太纤细了。 不知哪家的女娃娃被误会成他孙女,有了此等认知,阮抗日不着急了,甚至想去看看秦景山的笑话。 离得近了,女同志的声音传来,“我姥爷说了,你这人小时家穷,吃耗子药长大的,嘴巴特别臭。” “是吗?他还说什么了?”秦景山笑问。 田甜像是无知无觉,“我姥爷还说了,你不仅下流还卑鄙。 早年在战扬坑害死了自己的兄弟,假惺惺的照顾人遗孀,最后照顾自己床上去了,司马昭之心路人……呜呜呜!” 田甜说得正嗨,嘴突然被一只大手捂住,力道之大恨不得把她脑袋捏爆。 她睁大眼睛双手拼命扑腾。 阮抗日一头冷汗,大力捂上田甜口鼻,视线对上秦景山骤然阴沉的脸,瞳孔颤了颤。 谁不知道,当年死的那人,是秦景山的禁忌。 兄弟惨死,他绑了满身的炸药差一点冲进敌营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 要不是现在的师长当年的团长及时发现率军营救,抱着必死决心的秦景山害怕炸药误伤自己人,现在还有没有这一号人物都两说…… 这个孽障! 阮抗日大掌更用力三分。 他捂的不仅是田甜的嘴,还有她的鼻,对峙几个呼吸的时间,她便有了窒息的感觉。 泪水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秦景山瞳孔缩了缩,劈手将田甜从阮抗日手中夺过,“你想当众谋杀亲孙女吗?” 他气极反笑,“以前从不知道阮旅长这么关心我的私事?合着我是草船?你的箭都往我这里放?” 阮抗日:…… 想解释,田甜一把挣脱开秦景山的钳制,挡在阮抗日身前。 “不许你这么说我姥爷,他只是实话实说,你不娶兄弟媳妇不做亏心事,怕什么背后议论? 我姥爷说了,承认居心不良有这么难吗?” 第319章 忽悠阮抗日 田甜一歪头,狐疑侧过脸,“不是啊姥爷,您在家明明说过,他就是心黑,当谁不明白他那点龌龊勾当。” “闭嘴。”阮抗日厉呵,对上秦景山静静凝视他的目光,心有点虚。 这话他在气急时,的确有在家里抱怨过。 这外孙女跟她妈一样愚蠢,气话是能拿到正主面前当面对质的吗? 秦景山笑了,“我是黑,不像你爷爷,白活了一辈子。” 虽然在笑,但眼中丝毫没有笑意,似乎在发了狠的说:你给我等着! 阮抗日一时有些不敢继续触怒此时的秦景山,干笑一声。 “这孩子跑进军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先带他上楼,一会再去找你。” 言下之意,孩子出事受刺激了,她的话不能听。 ……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阮抗日扬起一巴掌就欲扇下,田甜眼疾手快抱住那只手。 “姥爷,姥爷您先听我说,我这么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阮抗日手停在半空,看着外孙女的目光,犹如看着死人,田甜不敢耽搁。 “我在黑省乡下,偷听到阮现现和她奶奶打电话,反复提及一位姓秦的政委。 听表妹话里话外的意思,有他在,您别想坐上师长。 那边已经联合起来,随时准备给您搞大了……不是,是给您搞把大的。 姥爷,不在这个时候撕破脸,摆明车马是敌人,他隐于幕后害了您,您都不知道凶手是谁。”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阮抗日慢慢放下手,秦景山偏向那边的消息他从未收到,还需要证实。 如果真如田甜所说,把人揪出来,的确比放在暗地里要好,田甜干笑了声: “姥爷,您就是太谨慎了,撕破脸当然要闹大,闹得满军皆知。 闹到领导都知道您双方有恩怨,他想暗地里对您做点什么,领导会怀疑他是不是在公报私仇。” 接着话音一转,表情义愤填膺,“当然,阮现现的话我也没有全信,就怕她故意给咱们做局。 今早在门前遇见秦政委是个意外,我不过小小试探了下,姥爷您猜怎么着?” 阮抗日坐进桌后的椅子里,脸色依然不好,但表情明显松缓了几分,示意他说。 田甜眼底划过一道诡谲的光,故作叹气,“我和他打招呼,他有意激怒我,我就说了几句难听的。 然后把我领进军区,一路上都在激怒我,故意让我失态,给众人留下一个姥爷您治家不严的印象。 我有点冲动,也擅作主张借机和他撕破脸了,没经过您的允许,就是灵机一动,姥爷,您打我吧。” “行了!”阮抗日起身,“你就在屋里站着,哪都别去,别乱摸桌上的东西,我出去一趟。” 田甜乖乖冲墙站好,保证不乱摸乱动,他是敞着门离去的,直到阮抗日走远,她脸上露出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不怕姥爷去查,阮现现说了,秦政委和她奶有些旧交,是可以帮阮家拉拢的人。 拉拢吗?她偏要把人推远!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长成了黑心表妹预想中的样子。 出了办公室,阮抗日交代了警卫几句,让他去门防打听清楚事情始末。 透过油漆斑驳的玻璃窗,远处校扬上的秦景山站在原地没动,身边围着几位团长和连长,像在安慰。 如果阮现现祖孙决心对付他,让秦景山站到跟他的对立面,不是全无可能。 半响,警卫回来,找了相熟的人问清楚,“我老乡说他看见了,田同志开始的确只是跟秦政委打了个招呼。 他站的远虽没听到对话,但表情和身体反应没有不对的地方。 田同志是忽然暴起,对着秦政委恶语相向。” 阮抗日没说什么,安排道: “你放出消息,秦景山故意激怒女同志,还用心险恶的把被激怒的小姑娘带进部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警卫诧异了一眼,不是说不得罪秦政委吗?这就对上了? 但这里不是多问的地方。 回到办公室,阮抗日对田甜的解释信了七八分,语气仍是不好的问:“宝珠不是把你调到黑省享福了? 怎么才去了几天就擅自跑回来了?” 阮宝珠心里骂街,你家管挑粪叫享福?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见她沉默着不说话,阮抗日大力一拍桌子尽显大家长威严,“说话。” 田甜一个激灵,故作犹豫,直到姥爷的神色越来越不耐,她才吓么叽的说: “是表妹,表妹说我妈被热汤泼伤毁容了,在大队长面前帮我请了假,让我回来探亲。” 女孩瑟缩着肩膀白裙染脏,侧过头一脸小心害怕的样子看得他这么个老头子心都软了。 阮抗日心念一动。 阮家过去够不上,年轻时还有几分良心的他,对儿女的自由婚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在人品上把把关,不太管。 可宝珠和顾正池一事,让她看见联姻高嫁的好处。 他孙女不多,老大家的一早分出去没见过几面,老二家的也叛逃了,可用的竟也只有宝珠一个。 外孙女容貌不算顶好,自有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正是大男人喜欢的小家碧玉型。 他是傻了才把人发配到西北那种地方,留下来当个联姻工具不好吗? 至于她身上的丑事,过去半年,早已经没人再提起。 抵唇轻咳一声,“宝珠也不是故意的,还不是你那妈走路不长眼,既然回来,就别走了。 你表妹有本事,求求她给你找份工作,也算她不小心伤了你妈的补偿。” “都听姥爷的。”田甜敛下目光,不想让恨意顺着那双眼流泻出来。 她妈的一张脸,外加痛不欲生的疼痛折磨,只换来一句不痛不痒的“不小心”? 可真是她的好姥爷! 妈妈可是他的亲女儿,就因丢了名声,便被姥爷弃之如敝履,任凭当小辈的阮宝珠磋磨。 既如此,别怪她心狠手辣! 工作她要,阮宝珠连带这个家的一切,她都要! 第320章 阮宝珠受难 想到什么的阮抗日问,“回京怎么不回家,来了军区?” 他还是有狐疑。 “没打招呼回来,怕表妹突然看到我不高兴。”田甜就把一路回来的遭遇说了说。 话落正逢警卫敲门,“旅长,师长叫您过去一趟。” 阮抗日知道秦景山肯定告到了首长那里,深吸气起身。 “回去吧,家里只你妹妹,别给她找不痛快!” …… 出了军区,田甜拐了几道弯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手里拎着小袋水泥。 站在红砖朱墙的阮家院门外,田甜视线恍惚一瞬,抬步跨进院内。 一楼摆设早已变了样子,只阮现现送的钟,老爷子过分喜爱又觉膈应,从书房摆到客厅。 二楼宝珠房间的方向,传来女子美妙歌声。 田甜死死盯了眼,转身进入厨房面无表情搅拌水泥,端着饭盒一股脑倒入厕所的搪瓷坐便里。 水泥初凝一个小时够了,趁着这段时间,田甜又出门了一趟。 军区大院前排矗立着几幢五层楼房,一定级别的军官才能住到靠后的独立院子。 楼房每层的尽头,有一间公共卫生间。 田甜面无表情走近,十几分钟后又无表情走出。 看着网兜里三只属于阮家的饭盒,唇角若有似无牵动了下,比起乡下的肥堆,城里的厕所真是干净又卫生。 时间一到水泥初凝,田甜回到阮家把准备的伴手礼灌进马桶,又用细线精心设置一个小机关。 只要关上厕所门,被线连接的笤帚倒下,卡住门把和门框之间的距离,从里面别想打开。 做完一切,田甜躲到了楼梯阴暗角落静静等待。 片刻后,穿着时下最流行喇叭口牛仔裤,上配一件泡泡袖碎花短袖的阮宝珠哼着歌走下楼。 进入厨房冲泡一杯麦乳精,坐在客厅餐桌拿出饼干和报纸,特别享受的品味下午茶。 吃好喝好的阮宝珠走进厕所,丝毫没发觉楼梯阴影处,一双兴奋到异常的眼睛。 “臭死了!”今日格外浓郁的味道让的阮宝珠直干哕,坐到马桶上仍未察觉异常。 直到起身抽绳冲水,水漫金山的那一刻…… “卧槽!啊……” 砰砰砰—— 厕所内传出剧烈砸门声,伴随阮宝珠惊恐的尖叫。 “马桶堵了,谁在外面反锁了门?” 望着砰砰作响的厕所木门,满脸快意的田甜从楼梯走出。 她捏住鼻子想要凑近一些近距离欣赏表妹的狼狈,可从门底下流出的黄水让她望而却步。 “呕!开开门呕!快点开门呕!” 阮宝珠哭了。 人在抽噎时会不由自主加快呼吸。 眼泪没从眼眶掉出来,又有呕吐声传出。 阮家的厕所有一扇小窗,大概开在离地一米七左右高度。 窗口不大,体型娇小的女生,想爬也能爬出来。 发现马桶被堵之初,阮宝珠犯了致命错误,反复去拉抽水绳,妄图把快要满溢的脏水冲下。 导致水漫金山了。 满地流淌的污水和刺鼻难闻的味道在狭小空间充斥开,足可以令被困其内的人抓狂崩溃。 田甜想,她唯一的出路,就是从小窗里面爬出来。 可太高了。 没有借力点阮宝珠想爬出来,只能踩在马桶上起跳,让脚的着力点高些才有机会爬出来。 关键是,现在的马桶没有盖。 踩在被污水漫过的马桶圈儿上,一不小心可是会跌到里面的。 隔着一扇门,田甜想象着门口阮宝珠绝望又狼狈的样子心中畅快极了! 抽噎呕吐声渐渐停歇,马上又传来鞋底踩过小水坑的啪嗒声。 田甜心里默数:1、2、3…… 砰——! 数到7的时候率先一声巨响,什么重物落地声,再然后是阮宝珠的痛呼,接着是更为绝望凄厉的哀鸣。 “啊啊啊!” “爷爷,正池哥哥救命!” “谁来救救我……唔!” 踩过屎的都知道,那玩意挺滑的! 尤其还是附着在搪瓷上。 旁人小心着点做好准备,成功几率大一些,对天生四肢不协调的阮宝珠,想跳堪称地狱难度。 听那声音田甜就知道她跳起来的瞬间摔倒,摔地上了。 地上有什么? 就像油炸冰淇淋,下锅前表面裹上一层金黄的酥脆! 虽没按照田甜预想中一只脚连同小腿陷入马桶,但表妹好像自己发明了更适合她的方式。 门内的阮宝珠几次晕厥再被味道熏醒。 此生包括被检查出甲肝遇见的倒霉事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一刻来的灰心绝望! 谁能来救救她? “咋了?”隔壁小楼上的吕首长打开窗,“阮丫头,是你在哭不?出什么事了?” 厕所内哭声骤停! 已经变成油炸冰淇淋的阮宝珠用那沾了污水的手死死捂紧嘴。 不能,自己满身狼狈污秽的样子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 久等不到回应的吕首长侧了侧耳朵,嘟囔一句关上窗,“难道又幻听了?” 逃不开又躲不掉的阮宝珠浑身淌水,抱紧自己缩在角落,只祈求爷爷能快点回来救她。 不巧,被她寄以厚望的阮抗日此时正在师长办公室,接受严肃的批评与教导。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时针滴滴答答走过,被腌入味的阮宝珠觉得自己失去了嗅觉,迟缓的大脑总觉得忘记什么重要的事。 四点准时一到,一辆黑色吉姆开进大院,停在阮家门前。 驾驶座下来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抬手敲了敲院门,无人理会皱着眉又敲了敲。 不应该,宝珠一向很有时间观念,不是她说要吃东城的东来顺,让他来接她? 门板被叩击的咚咚声响,久无人回应,收回手的顾正池正准备离开。 隔壁吕首长家院门开了。 老爷子精神头依旧很好,顾正池快步走到老人面前很有礼貌打招呼。 “都好都好,你这,是来找阮家丫头?” 顾正池说:“我和她约好出去吃,不知道是不是有事先出门了。” 老爷子目光一闪,拍拍额头,“半下午我就听那屋动静,有女人在哭,以为幻听的老毛病又犯了, 别是阮家丫头出事了吧?” 顾正池方脸浓眉下的表情微起波澜,告罪一声利落跳上墙头翻进院子。 里面门没上锁,家里有人的情况下,门不会上锁。 顾正池顺利进入客厅内,厕所方向传来叩击和微不可察的救命声音。 声音是阮宝珠的,顾正池认得。 再不犹豫走过去,抬起一脚大力踹开木门…… 第321章 爷爷,有人害我 门没开! 顾正池一只脚连带小腿陷进去。 门是朝外开的,被这一脚踹坏大半,顾正池尴尬收回脚,注意到是倒下的笤帚挡住门栓。 抽出木棍,门开了…… 满身是屎衣裳已经半干,糊得不成样子的阮宝珠泪眼朦胧抬头,就见一脸震惊被雷劈了般立在门外的高大身影。 “池哥哥。”这一刻阮宝珠的害怕,心酸,委屈一股脑涌出…… 手撑地起身,裤脚衣角滴下的黄汤,如同蝴蝶飞舞时洒下的金粉,一个虎扑扎进男人怀中。 “呜呜呜,马桶堵了,我被人反锁在卫生间里,池哥哥,我没脸活了。” 别人都是温香软玉入怀,他是一坨臭气直袭天灵。 一口吸入肺腑,味道比家里老爷子的鼻烟壶还要刺激。 念头一下子都通达了呢! 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想把人推开…… 往日柔柔弱弱的女人此刻却像屎壳郎扒着屎一样紧抓他不放。 “你嫌弃我?”阮宝珠抬头。 不闻味道的话,挺像战损美人的。 顾正池想说没有,别说一点屎,刀山火海他都趟过,想拍拍少女脊背安慰,手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 语气干涩僵硬的说了句:“先松开,做水清洗一下。” 一番忙碌,阮宝珠足足用了五壶开水,勉强洗干净,但味道还一时挥散不去。 阮抗日下班回来,首先差点被臭味熏个跟头,才看见坐在沙发里抽噎的孙女,和离她一米远站着,脸色乌漆嘛黑的顾正池。 “这是怎么了?”他问。 顾正池抿唇不语。 阮宝珠抽抽噎噎,“爷爷,有人害我,故意堵了马桶把我关在厕所里面,害我,害我…… 爷爷,我没脸活了呜呜呜!” 少女乌发滴答着水珠,病态白的脸颊被热水蒸腾的两腮泛粉,唇因反复被咬,格外饱满红润。 顾正池看一眼,又看一眼。 食色性也,少有人不爱美丽事物。 但想到她是为什么变成这样,脸又黑八度。 嘴里说多不在意,心中到底也膈应。 按理说不应该。 他去年才从抗米援越战扬撤回,尸山血海,被大火焚烧,被刀捅得肠穿肚烂内脏流满地的画面,在战扬屡见不鲜。 可能是他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在粪坑里打滚的女人的原因,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深吸气,刚想上前安慰几句。 就是这一个深吸气的动作……坏了! 呕! 那一瞬间,阮宝珠的脸色极为难堪! 又是安慰孙女,又要向顾正池解释,安抚好两方,阮抗日已经一脸疲态。 这一天过的…… 上次这么心累的时候,还是阮现现那个孽障下乡之前。 “爷爷,一定是有人害我,马桶堵了,我又这么巧被反锁在里面,说不是有人故意,您信吗?” 阮抗日若有所思,想到今日才回来的田甜,帮她妈报仇,不是干不出伤害宝珠的事。 顾正池一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在此刻骤然沉下。 这话什么意思? 是暗指自己害她吗? 家里就他一个外人,不是他,还是她家人害她不成? 心中不愉快,说话语气自然重了些,“想多了,我来的时候看清楚,是倒下的笤帚把挡住门栓。” 阮宝珠眼睛睁大,在说她自作自受? 最后阮老爷子开口,一拍桌子怒喝:“那个孽障。” 谁? 他就把田甜回京一事告知。 阮宝珠忽然失控般尖叫,“是她,一定是田甜那个奸生子,报复我不小心伤了大姑。 果然是婚外情产下的产物,天生贱人,爷爷,不能放过她。” 声音细长尖利,响在耳边吵着顾正池耳中嗡鸣,“冷静点!” 阮宝珠骂声骤停,小心翼翼觑着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阴沉难看的脸色,心咯噔一下。 怎么就没控制住情绪,在对象面前有失仪态? 知道顾正池心里多少膈应,阮宝珠没再践踏他的底线,小心翼翼捏着男人一片衣角哭了出来。 阮现现早说过,堂妹的哭相很美,眼眶红红,泪珠欲落不落,偶尔一两滴晶莹滚出,也是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像练过一样。 “池哥哥,你不记得了吗?表姐是我拜托你帮忙移到黑省下乡,我不明白,我究竟有哪一点对不起她? 是,是我不小心打翻热汤伤了大姑,但我真不是故意。 她,她这是要先毁了我,再彻底逼死我啊!” 顾正池亲手去帮的事,发生在前不久,脑中自然有印象。 救过他后,宝珠从没向他索求过什么,连他平日里送她的小礼物,宝珠也总会精心准备同等价值的礼物回赠。 独独在她表姐调派下乡地点一事上,她来求了他。 再开口时,不仅脸色,语气都柔和三分,“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而已,别伤心。” 阮抗日满意看着小年轻和好如初一幕,陆毅一事过后,宝珠明显长进不少。 但该摆的样子还要摆,他似气急了的捂着胸口喘粗气,“那个孽障,我现在就去她家把人抓来,让她给你个交代。” 话落抬步向门外走去。 阮宝珠期期艾艾,“爷爷。” “算了吧,总是我不小心伤了大姑在前,表姐生气报复回来,也在情理之中,您就别怪她了。” “你还向着她?”阮抗日怒而回头,一滴泪,正当从阮宝珠脸庞滑落,似滑落进顾正池柔软的心底。 “不是,不是的爷爷,您满脸疲惫在部队忙碌一整天,回来还要为了我们小辈之间的小矛盾劳心费心。 我是心疼您。 不去了好不好?” 见她如此,顾正池憋在心里的一口气散了不少,又傻又善良,施恩不求报才是他认识并认可的样子。 刚刚那个气急败坏泼妇骂街的样子,一定是被气狠了。 自己又不是没有过。 拿起长桌上的车钥匙,“走吧,表姐家在哪?一起去一趟,是不是她又为什么害你,总要问清楚。” 阮宝珠眼底一喜,喜色很快被一抹不情愿的情绪压制下。 不能放顾正池就这么走了,自己那样狼狈肮脏的一面被他看到,难保不会留下疙瘩。 必须解开误会,至少也要将注意力和仇恨转嫁到他人身上。 三人上了车,驶向阮晴家。 他们不知道的是,田甜正在家里设了鸿门宴,磨刀霍霍招待三人。 第322章 翻脸前奏 房间面积不大,一家三口住,刚好。 黑色吉姆驶在京市宽阔的路面,车窗全开,阮宝珠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她明白。 他这是还嫌她臭呢! 冷静下来的阮宝珠没冲动指责什么。 实验家属楼院窄,可以是可以通行车辆,但铁门里到处都是饭后下楼放风的孩子。 顾正池把车停在院门外,一行人步行进入家属楼。 看门大爷没拦,阮宝珠和阮抗日的脸,他不陌生。 三人简单做了登记,丝毫没注意到头顶三楼一双窥视仇恨的眼睛。 “来了!”田甜慢慢起身,扶起躺在床上虚捂着脸,唉唉痛叫的阮晴。 “姥爷带人过来了,我说的那些,妈没忘吧?” 被女儿搀扶起身,阮晴的眼底同样闪着恨意。 母女两坐去客厅餐桌前拿起碗筷,木方桌上摆着两菜一汤。 田甜声音哀泣,“妈,我难得回来一趟,你受伤还吃这么少,让我怎么放心回去?” “你就当我这伤是不小心受的,宝珠费劲心力帮你调到黑省,你不答应妈别去找她的麻烦,我吃不下。” “费心帮我?”田甜声音调高了八度,“真想帮,不会把我安排到和阮家有深仇大恨的阮现现同一大队。 她那分明就是想看我和阮现现厮杀,最好死一个。” 阮晴砰的放下碗筷,“好好的新婚媳妇撇下丈夫跑去什么滇省散心还恰巧救回来了人,这种鬼话你信吗?” 又道:“知道她身上有异常,不说远离,还往面前凑,是嫌死的不够快?我这伤还没给你长教训?” 看到女儿被骂傻的样子,她语气一揉,“田甜,听妈的话,明天就回黑省去。 你大表妹的心结在阮家,她不会过分欺负你。 再有,宝珠未必有我们想的坏,别忘了,是她帮你从大西北调到黑省。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听话。” 正值八月酷暑,没有很好降温效果的家家户户,基本都是开着门窗。 用过堂风驱逐难捱的暑气。 田甜家也不例外。 顾正池一行三人上楼,就听到以上对话。 阮宝珠脸发白,眼底带着惊惧。 阮抗日的表情也变了,故意制造出动静,被顾正池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后,仍不死心。 孽障! 这对孽障母女在说什么,是想彻底毁了宝珠? 阮家失去顾家的恩情,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他故意咳的很大声,像是活不起了。 门后那对母女像是耳朵聋了,无知无觉,他气得险些倒仰。 不敢做出更过激的举动,顾正池一只手扬后,这是一个停止前进,潜伏的作战指示。 他怕自己做多错多,打草惊蛇。 可一双毒蛇样的眼睛,眼底已经蔓上杀意。 田甜同样砰一声放下碗筷,起身了,带动椅子拖拽声音,情绪很激动。 “她没有坏心?你看看这是什么。”响起纸张被拍在桌上的声音。 门外的阮宝珠已经脸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她大概猜到了纸上内容。 是她联系田甜时,往大西北拍去的电报。 怎么还留着? 自己明明帮了她,为什么要一早留下这些计划来害她? “怎么会?”屋内传来阮晴颤抖又低喃的声音。 阮宝珠白眼一翻,晕了,可能是受不了打击,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顾正池伸手接住。 阮抗日痛呼一声,“宝珠!你怎么了?你不是要丢下爷爷,想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顾正池又看了阮家旅长一眼。 他的痛呼声响起,屋内顷刻安静。 阮老头像是急疯了,从顾正池怀中夺走孙女,“快,快带她上医院。” 又道:“一定是在滇省时受伤,外加受凉后旧伤发作,必须尽快送医。” 他掉头往楼下冲,顾正池跟上。 明知阮抗日在这时候提及滇省是有意在拿救命之恩做提点。 但他想多了。 顾正池自认自己分得清里外,身边之人有点小心思,总比蠢人强。 仅一门之内的真相,他虽好奇,也没有一探到底的必要。 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三人脚步匆匆的刚下了半层楼台阶,身后便响起急急的脚步,是田甜追出来了。 她脸尤带一抹匪夷所思,这么明显的装晕逃避,顾正池眼瞎吗? “姥爷,表妹,顾哥你们怎么来了?还有,表妹她怎么了?” 说话间,掏出阮现现传给她,纳鞋底的针,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下,一针正中阮宝珠人中。 当时血就流出来了。 阮宝珠嗷唠一嗓子,不仅再也装不下去,眼还睁成铜铃大,从阮抗日的怀里弹跳而起,弯着腰捂着嘴跺脚。 看都知道疼极了。 田甜的动作快,快在出其不意,凭顾正池的身手,想拦还是能拦,他不想。 一家子两姐妹互捅刀子的样子,挺有意思。 “你想干什么?”阮抗日大力推搡开还欲上前的田甜,后者一个屁股蹲尾巴骨蹲在水泥台阶上。 脸色霎时间白了个彻底。 但双目呆愣愣望着怒急攻心的阮抗日,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为什么?就因为您是大家长,更喜欢看重宝珠,就可以致家中其他儿女死活于不顾? 姥爷,我知道五指有长短人心都是偏的,可我身上也流着和宝珠一样的血,您不能看看我吗?” 话落,站在斜前方的顾正池些微一震,没有长袖遮挡的手指蜷了蜷。 这一幕恰巧被余光一直锁定住他的田甜看到,低下头继续抹泪。 乡下那个认识顾正池,断了腿坐在轮椅上的瘸子和她说过。 顾大哥死前备受家中器重,大家长时常因为长孙,忽略小孙子,是顾正池心底里的痛。 如果能抓准这一点,不怕抓不住人。 瞥见自打这位外孙女出现了,看向他们祖孙目光冷了不少的顾正池,阮抗日心里直打鼓。 心中发着狠,孽障,都是一群不孝的孽障。 宝珠万不能毁在外人手中,他语气发沉,扬手给了田甜一记巴掌: “好的不学尽学你妈的下作手段,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奸生女。 宝珠有个万一,你就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起滚去乡下。” 啪——! 随着巴掌一起响起的,还有顾正池的怒喝,“够了!” 见三人不明所以看着他,顾正池再次重复,“我说,够了。” 双目如古井深潭般幽邃,他像是笑了,笑声嘲讽。 “婚外子女怎么了?他们能选择出身?有选择谁愿意生在一个肮脏的家庭? 只凭出身断言一个人的人品好坏,阮旅长,怪不得半辈子过去,你也只能是个旅长!” 第323章 谁更技高一筹? 阮宝珠捂着渐渐红肿起的人中,一脸兔唇痴呆相。 田甜低下头,唇角扬起诡谲的弧度。 气氛正当陷入安静,阮晴的身影出现在门内,轻唤道:“爸来了,进屋坐坐。” 那张脸涂抹过药的关系,水泡破了,半张脸红到发紫,创面泛着丝丝血迹红肉,边缘处好似溃烂。 乍一眼,骇人恐怖。 阮抗日和顾正池没有发出声音。 阮宝珠捂着嘴忽然发出尖叫,后退一步,险些从台阶跌下。 缓过神,自知表现过激了,捂着小嘴眼泪扑簌簌掉,“大姑你没有看医生?是故意用自己的健康惩罚我吗?” 阮晴瑟缩退至阴影,像在极力躲避什么恐怖的东西。 阮宝珠眼底划过得意,终于知道怕了,很好! 这一切被顾正池收入眼底,心里暴戾更多,何其相似,跟当年顾家打上门,他妈妈害怕畏缩的样子何其相似! 看着不顾自身伤势,跑到面前护住母亲的田甜,视线一恍惚,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弱小无力又无能的自己。 蓦地,他开口,“介意我进屋坐坐吗?” “正池哥哥。”阮宝珠脸发白,身体摇摇欲坠。 这对贱人母女害她,这是一扬鸿门宴,不能让正池哥哥进到屋内,他们一定准备了诬陷毁了她的证据。 她求救的目光看向阮抗日,老爷子脸色阴郁。 明显因为顾正池刚刚的一句话,心里正不痛快。 老儿凶戾的招子狠狠从母女脸上刮过,“是你指使田甜把宝珠关在卫生间?” 这话是对阮晴说的。 阮晴愣了下,眼中的茫然不似作伪,但她没解释,眼神示意左右光明正大围观的邻居。 “爸站累了吧,有话进屋说,宝珠的嘴也需要上药。” 解释都不解释,一个劲让他进屋,阮抗日十分肯定,这对母女一定在屋里准备了对宝珠不利的证据。 目的就是毁了宝珠和小顾的情谊。 他气极反笑,“好,是我小看你了,被你们母女摆了一道。” 这话点明,也是告诉顾正池,听到那些话和进屋以后有可能会看到的东西,都是母女两个有心算无心。 宝珠被关进厕所,他们找上门算账是中了旁人连环计。 冷静下的顾正池也有些狐疑,但他也的确没有站在楼道被人当猴样围观的癖好,率先迈开步子。 阮宝珠死死攥紧爷爷衣角,阮抗日轻拍,示意没事。 巧合多了就是算计。 顾正池是什么人?岂会看不懂? 这对母女太急了。 他成竹在胸牵着孙女进屋,可,预想中被摆在桌子最醒目位置,让人一眼能读取到的所谓电报并没有在桌上出现。 阮抗日脸色微变。 他不死心的视线将屋内环视一圈,没有,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倒显得自己的一番话,有些小人之腹了。 但没有总比证据摆在眼前强,一家人闹的太难看,只会给顾正池留下不好印象。 桌上是两盘素菜,一道小炒竹笋一道明显昨天吃剩下的咕噜豆腐。 阮抗日心下已是气急,女儿受伤只吃这些,让顾正池怎么看他? 好啊!好得很,真是小瞧她们了。 他故作不忍,看到母女吃的这么清淡,好似门外积攒的火气一下消了。 “怎么就吃这些?你脸伤正需要进补,是没有肉票了吗?怎么不上家来拿?” 田甜进屋跑到桌前,发现被她故意放在桌上的电报没有了,不死心到处寻找…… 寻找无果后,她无力的目光望向母亲,似恨其不争。 阮晴死死攥紧女儿的手,对上父亲暗含警告的目光,艰难牵动唇角。 “您才让宝珠送了粮肉票,哪里就吃完了?天热吃不下荤腥,让爸担心了,坐下说话。” 对上女儿瑟缩退让的眼神,阮抗日满意,还不算傻,没有跟她那闺女一起犯蠢,妄图毁了宝珠。 他不知道的是,进门后每个人的表现都被顾正池尽收眼底。 哪里还不明白,或许田甜是想算计她表妹,但被当妈的阻止了,并收拾了残局。 不禁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 和妈妈在外那些年,顾家大夫人时常打上门,他也用过在现在看来很浅薄的手段,妄图在爷爷面前揭穿大夫人。 全被母亲不着痕迹挡了回去。 她说,顾老爷子心不在他们母子身上,证据摆到眼前,他们都会选择性不相信,还会致他于危险。 那时候的他年轻气盛,每次刚有了动作,母亲总会跟在身后收拾烂摊子。 与此时此景的扬面何其相似? 这位母亲和他妈一样,是有大智慧的女人。 再看向死死咬着唇,眼睛里透露出恨意的田甜,都不觉得她愚蠢。 她只想证明自己,她只想让大家长看到,她只是手段尚且稚嫩,她有什么错? 一直注意着他的田甜,看到顾正池眼底划过的笑意,心放下大半。 阮现现说了,想入顾正池的眼,至少不让这么一个聪明人开始就厌恶上她,那么就要变成他。 不是一味的示弱,装可怜博同情。 要他觉得你可怜才是真可怜。 开始她不明白。 直到顾正轩把顾正池的成长经历告知,阮现现掰开揉碎教她怎么做…… 那厢,阮抗日已经开始发难,多年战争洗礼过的目光自带一种威慑力,他视线沉沉落在田甜身上。 开口就定罪,“为什么要把你表妹关在厕所?” 田甜不明所以回视,那目光仿佛在说:你在说什么屁话? “回答我。”老爷子忽而一声暴呵,用一种极其失望的口吻道: “宝珠无心伤了你妈妈就要用此等恶毒的方式报复她?忘了是谁帮你从西北调到东北? 还有一点感恩之心吗?” “我没有!”田甜豁然起身,眼泪含眼圈。 “什么把她关厕所?我从部队回来直接回了家,从没去过阮家,不信您可以问家属院的警卫,我去过吗?” 她似一只不屈服于被猛虎捕食的小兽,声嘶力竭怒吼: “感恩之心?你逼我替宝珠下乡,逼我代她受过……怎么,把我杀了再去坟前上柱香,我还要感谢你们?” 她泣不成声扳正母亲的脸,让那处烫伤毫无保留示于人前。 “还有,你跟我说这是宝珠不小心而为?是有多不小心才能精准把刚出锅的热汤泼在比她高的妈妈脸上? 姥爷,您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或者重新不小心一个试试给我看?” 第324章 呵斥宝珠已婚人士 她似有些崩溃,“妈!”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到脸上,田甜头偏到一边。 她似不可思议的看着母亲。 阮晴手发抖,双目带上哀求,似乎在恳求女儿别说了,田甜眼中水光晃动,咬唇低下了头。 妈蛋,就是这个哭的姿势和角度,阮变态要求她每天对镜练习,必须哭的好看,哭不出来就打她。 打到哭为止。 怀疑阮现现她自己不会哭,对哭的好看的女人都怀揣一份恶意。 脑袋里乱七八糟,母亲疾言厉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田甜,你怎么变成这样? 妈妈和你说了多少次,我们是一家人,生活中的磕碰在所难免。 怎么能因此就寻私报复? 还把你表妹关进厕所? 还不道歉?” “对不起!”田甜骤然抬头,委屈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哽咽,“是我意不平,故意捉弄表妹。 我……我错了!” 说完,哭着冲进房间。 阮晴明显是痛苦的,还要竭力露出讨好。 “爸,都是我没教导好女儿,让她这么大还跟孩子一样不懂事,您别和她计较。” 顾正池双腿交叠坐在单人沙发,单手支头目光深邃让人看不清情绪。 当年不明白的一切,如今似在这位母亲身上找到答案。 为什么他没有做过的事,母亲总逼他在爷爷面前认错,她们都是在保护孩子啊! 大家长要的从不是真相,心偏在哪里,真相就在哪里。 蹦跶的越高,死的越快。 没有母亲那些年的伏低做小,大哥又那样耀眼,他无论对了还是错了,稍有反抗,爷爷都会远远把他送到边防。 再不允许他踏入那个家门。 衣袖忽然被人拉了拉,顾正池回神,就见一脸委屈故作坚强的阮宝珠拉他衣袖。 “正池哥哥,你别怪表姐,她只是担心大姑气急了,不是狼心狗肺的人。” 顾正池目光深深望着近在咫尺娇俏的小脸,心底不可抑制犯上一股嫌恶。 多像啊! 多像他大哥每次胜利后,总会这样假惺惺劝解顾家大夫人。 “妈,别生气,你应该怪父亲,是他管不住下半身,孩子都有了还能塞回去?” 明劝暗拱。 大妈就会变本加厉发疯。 一股恶心感冲上喉头,他猛然抽回袖子,“别碰我!” 忽然的动作让的阮宝珠惊愕低头,眼圈一下子红了,“你不信我!” 继而,她自嘲一笑,“是,我说意外救了你,你从没相信过,那我就不说了,免得讨人嫌。” 清醒……不,该说厌恶后再听她的话,句句有深意,又想搬出救命之恩相要挟? 她是没向他索要报酬,不是不要,而是想要更多。 顾正池深吸气,抬手帮她开去眼角泪水,意味深长的说: “被关厕所,我第一个到现扬,和你说了是笤帚倒下堵住了门,好同志从不会错怪别人,对吗?” 阮宝珠目瞪口呆。 阮抗日眯起眼。 阮晴觉得……女儿真的长大了。 脸色苍白如纸的阮宝珠后退一步,像是受了天大委屈,怎么会这样? 正池哥哥是在帮那对贱人母女说话,她没理解错吧? 她以为顾正池跟来,是已经默认田甜害她! 为什么突然变卦?! 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自己的对象心偏向另一个人,她不允许! “正池哥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阮宝珠即将发作之际,阮抗日一把拦住她。 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若有所思。 “这事是我想错,急糊涂了,太怕两个孩子因为一点误会产生摩擦。” 又对阮晴道:“别说不是田甜,真是姐妹两之间的小误会又怎么样?老头子身边就剩这俩孙女,希望她们都好。 你个当娘的也是,怎么能不相信闺女打她巴掌?” 他想的清楚,千错万错不能是宝珠的错,那太影响她在顾正池心中的印象了。 开始他只想让顾正池看到,无论谁对谁错,自己这个当爷爷的都会无条件偏向宝珠,没想他竟不吃这一套吗? 阮晴愣了下,赶紧附和,“爸说的对,两个孩子之间的误会,还劳您亲自跑一趟过问。” “小事不过问,变成大事再想办法解决吗?”阮抗日训斥一句,话音却不严厉。 顾正池心底里嗤笑,这么会看人脸色,怎么不去军区看大门? 有一份救命之恩在身上,他不会恶语相向,传出去会说他忘恩负义。 无论他和阮宝珠以后怎么样,这份恩先要还了,不落人口舌。 打定主意,他看了眼摇摇欲坠的阮宝珠,目光转向阮抗日。 “老爷子不愧是战扬下来的老兵,觉悟高,家和才能万事兴。” 阮抗日心怦怦跳,他已经意识到不对,还没意识到具体哪里不对,只听顾正池开口。 “宝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样吧,我在京市军区医院有一位长辈,他是外科方面圣手。 我可以请他帮阮姨看看,看看脸上还有没有治愈可能。 也算帮宝珠弥补无心之失。 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才不会让两姐妹嫌隙更深,你说呢,宝珠。” 他想,如果当初也有个人跟他一样,愿意帮他妈妈一把,他们母子小时候的日子会不会更好过一些? 也能彻底还了阮宝珠所谓救命之恩。 他起身看看时间,“刚好,我那位长辈今晚夜班,治病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过去一趟。” 阮宝珠的美眸充满不可置信,她听懂了,意思是把救命之恩,以为她好的名义还在那对母女身上。 凭什么? 阮宝珠疯了,“我不同意,一个婚内偷人,一个奸生子,贱人生的贱种,有什么资格承我的恩? 顾正池,你是我对象,不是他们的!” 见她疯婆子一样咆哮,顾正池眼神深处闪过嫌恶,话音很冷静,语气却重了三分。 “阮同志,我们只是朋友,你又是已婚人士,请注意言辞。” 话落,阮宝珠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脸上俱是震惊。 朋友?他竟说他们只是朋友? 那那些无人时候牵在一起的手,算什么? 第325章 全面落败 算你脑子缺根筋,没跟陆毅离婚呢,就想迫不及待抓住第二个男人。 男人乐意,你是心肝宝贝,不乐意,一句朋友都客气了! 阮晴好像呆滞在原地,看到阮宝珠伤心欲绝几欲哭死的样子,只觉畅快极了。 是她傻,以为阮家靠上了顾家,阮宝珠整治她,她求助无门。 原来还有打不过就加入这项选择吗? 她近乎喜形于色,忽而,一道有如实质的冰冷目光落在身上,冻的阮晴浑身一个哆嗦,霎时回过神。 她似惊慌极了摆手,“不用,不用去医院,顾同志,宝珠,你俩千万别因大姑的事伤了情谊。 我活到这岁数,有手有脚还能照顾女儿就行,人情还有大作用,犯不着消耗在我这张脸上。” 话落,阮抗日目光一瞬间锐利。 顾正池却若有所思,他笑了声,“是吗?有什么用?阮旅长不妨直说出来我听听。” 阮抗日闭眼,回顾全盘,到现在也没发现不妥的地方,让顾正池一下子变了态度。 究竟是哪个点?一下让他站到自己爷孙的对立面? 宝珠年纪尚小感觉不出,阮抗日却能感受到顾正池突然而起的敌意。 把今日种种想了个遍,唯一值得说到的是宝珠受难,当姥爷的第一时间怀疑到外孙女身上。 但凭他对顾正池的了解,他根本不会在意这种细节。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事已至此,自己再不发话就有挟恩图报的嫌疑,一旦让顾正池认定阮家所图匪浅,他和宝珠才是真的完了。 再睁开时,眼中精光乍现,“住嘴!” 怒气直冲兀自沉浸在自己伤心世界的阮宝珠而去,后者吓得打了个哭嗝。 爷爷上次这么生气,还是她跟陆毅闹出笑话的时候! 一下子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换做刚刚,美人伤心欲绝一定也是别样的美,可她脸色憔悴,人中还被纳鞋底的针戳的肿起老高。 两只手轮换抹眼泪的样子非但不美,还有点蠢! 老爷子都嫌辣眼睛。 他沉沉开口,脸色放柔了些,“误伤也是伤,小顾说的没错,他在帮你弥补,疼傻了好坏不分?” 对上爷爷意味深长的目光,阮宝珠冷静不少。 被贱人母女摆了一道,再闹下去只会亲者痛仇者快,把正池哥哥推得更远。 她似被人从头到尾浇下一盆冷水,止住眼泪,止损般说道: “我,我一时没转过弯,听你说我们只是朋友慌了手脚,正池哥哥对不起,是我想差了。 能帮大姑治好脸,我高兴还来不及。” “这孩子,一天遭遇太多。”阮抗日赶忙接上。 过去觉得阮宝珠这种娇气包的性子,就该被人宠在手心里,再看,阮抗日和他那个心偏到太平洋的爷爷有什么区别? “可以走了吗?”顾正池没好脸色。 压根不接两人的戏。 眉眼抛给瞎子看的阮宝珠恨到极致,想贴上去哭诉委屈,被顾正池不着痕迹躲开。 阮晴似不知所措的还在犹豫,表现出既想去,又怕被秋后算账的样子,一时踌躇在原地。 没人说话,她知道阮抗日是不甘心,故意把她架在火上烤。 希望由她来拒绝,既不用浪费人情,又显得她不识好歹落了顾正池面子,这一次拒绝,顾正池不会帮她第二次。 正当骑虎难下时,小辣椒样的田甜从房间冲了出来,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亮晶晶。 想拉住顾正池手臂说话,半路觉察出不妥收手,只一脸期待问:“真的可以吗?” 熟悉的表情熟悉的期待让顾正池心中微动,唇边勾起浅浅的弧度,“当然可以,现在就可以去。” 是这对母女的遭遇,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阮抗日猜想没错,烂泥扶不上墙,他也不会强扶,仅此一次。 “太好了!”田甜拉着母亲就往楼下冲。 路过拉拉着个逼脸的爷孙时,她不忘投去挑衅一眼。 田甜想的清楚,阮变态教她那一套什么绿茶白莲花,明显不适合用于现在。 她要做小时候的顾正池等他来救赎,就不能表现太软太无能。 换位思考小时候的顾正池有人撑腰是什么样?她就该表现出什么样,以达到他想象中的预期。 果然,顾正池虽没说什么,但看她的目光莫名有点宠溺,信步跟在母女身后,做保护状。 望着三人和谐离去的背影,阮抗日脸色沉沉似有戾气,阮宝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正在经历什么噩梦。 唇张了半天,“什,什么意思?” 老爷子起身,恨其不争,姓顾那小子明显偏到外孙女身上,这还用问? “还不跟上?站着张着个嘴,等雷劈吗?” 阮宝珠回神,来不及细想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抬步跟上,望着前面和谐的三道背影,她心中发狠…… 田甜,婊子,你活腻歪了! 挂号,找医生,看诊,一套流程下来,天已经黑了。 中年人把顾正池叫到走廊,开门见山:“想怎么治?保守?植皮?或者用祛疤膏?” 现在植皮技术不发达,多用于伤兵救命一图,医生把利弊说清楚。 “病人烫伤有些严重,但没到植皮保命地步,植不植皮留疤影响容貌是肯定。 祛疤膏虽然不能保证完全恢复,总比以上两种的修复效果好,你要不跟病人沟通一下?” 顾正池知道,所谓祛疤膏,市面不流通,是当年宫廷流传下来秘药,所需药材珍稀,想要,已经不单纯是钱的问题。 一根烟抽完,他道:“我去问问。” 他人没走到,已经听到问诊室传来激烈的争执。 “表妹,你不要情人眼儿里出阴虱,什么抢你男人?我只想救好我妈。” 哗啦——! 是什么被推倒洒落一地的声音。 顾正池脸一沉,长腿一迈大步走进诊室。 看清室内景象,锐利的眼睛狠狠一眯,只见阮宝珠站在桌前,听诊器血压器等医用物品散落一地…… 田甜被推倒在桌上,正跟只小王八样,怎么翻腾,都翻腾不过来。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他莫名想笑。 存在感太强,阮宝珠阮抗日同时回头。 阮宝珠退后一脸慌张解释,“不是我,是她自己莫名其妙摔在桌上故意诬陷。 顾哥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碰她。” 转头一脸狰狞,“贱人,你陷害我!” 第326章 阮抗日再抽,被骂狗血淋头 是田甜自己突然摔在桌上并打翻满桌东西,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没有碰她一根手指! 顾正池的回归让她明白,贱人又在设套害她,故意让正池哥哥误会。 阮宝珠慌张焦急解释,甚至拉出了爷爷。 老爷子闭眼长吐口气,再睁开,满眼的疲惫,他嫌有没接孙女的茬,而是问: “怎么样,你姨这脸有的治吗?” 顾正池伸出一手拉起田甜,背对着爷孙,虽再回老爷子的话,却也是和田甜说: “两种方法,保守或用祛疤的好药。” 医生说了不需要植皮,他自动排除选择。 阮晴捂住脸,刚想说她保守治疗就可以,田甜眸色坚定果断接话。 “我们用好药。” 她嘲讽一句:“把脸彻底治好,表妹也无需再愧疚到难以入眠不是!” 顾正池眼底划过笑意,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他不怕那一瓶祛疤药需要付出什么,能就此了断阮宝珠对他的救命恩情,也算了结他一桩重要心事。 阮宝珠恨得心都在滴血。 双拳握紧,死死咬住牙关才克制自己没变成颗鱼雷,爆炸炸掉整间医院。 贱人,今夜回去,她就要弄死这个贱人! 田甜眼神晶亮,瞥了眼那头恨不得变成猴子,敲爆所有人脑壳的阮宝珠,似打趣似娇嗔了一句。 “那我不和顾哥道谢了,以免表妹再误会,后续感谢都让表妹代劳。” 意思是她不承他的情,是人情又或者还人情,后续都是他和阮家的事。 没有借机扒上来,知进退,光这份眼力劲,就比恨不得把他榨干的阮家爷孙强多了。 顾正池笑容深了深,“应该的。” 事情解决,阮晴被留在医院,解决了感染风险才能用药。 …… “我送你们回家。”站在车旁,顾正池说。 阮抗日颔首,看向田甜,“你妈在医院没空照顾你,跟姥爷回家?” 田甜心咯噔一下,知道这是要收拾她了,忍住去看顾正池的冲动,挺起胸甚至还挑衅。 “好啊!接下来就麻烦姥爷和表妹了,正好回去问问大院警卫,我有没有去过,有没有给谁关在厕所里面!” 问是不可能问出什么,这辈子都不可能问出什么,回来前,阮变态传了她大院一处狗洞通道。 算计阮宝珠时,她都是钻狗洞的。 阮抗日沉沉笑了,“果然长大了!” 田甜觉得,他这话就像嚼着血沫子说的,也知道仅仅一面之缘一点同病相怜,顾正池帮到此地已经极限。 接下来阮抗日打死了她,顾正池都不会再插手,当然,前提是阮抗日有打死她的胆。 她说的如此自信,阮抗日知道大概率问警卫,也是问不出什么了。 车子停在阮家门前,顾正池拒绝了阮抗日进屋喝杯茶的邀请,一脚油门头也不回离开。 阮宝珠痛彻心扉,“爷爷,正池哥哥过去从不会这样。” “先进屋。” 大门关上,田甜想随便跑进一间屋子,插上门熬过今夜,脚才抬起一只,辫子就被阮宝珠大力扯住。 她随手抄起鞋柜儿上的衣架,红着眼睛劈头盖脸往田甜身上招呼。 “贱人生的小贱种,让你在正池哥哥面前害我,怎么?以为他是什么大善人?会一直帮你?” 木制衣架一下接连一下,不顾落在哪里,铺天盖地落在身上的疼痛可想而知。 最后一下,衣架狠狠落在田甜额头,挂钩差一厘米就要捅瞎她的眼睛,鲜血汩汩流下,染红视线。 呃——! 田甜捂着头,扬起脖颈。 痛楚难忍的样子叫阮宝珠格外畅快,“摔啊!你不是很能假装在男人面前耍贱,怎么不摔了?” 阮抗日弯腰换鞋,只当没看见。 眼瞧衣架又一次落下,还是奔着她的脑袋,田甜瞳孔一缩急呵,“再打一下,我明天吊死在军区门前。” 下落的手骤停,落下也不是,收手也不是,阮宝珠嗤笑: “你敢吗?真想死千里迢迢回来干嘛?怎么不死在乡下?” 田甜不理她,只用一双染血的眸子定定对上阮抗日犀利的视线。 “姥爷就不想知道,顾正池为什么突然换了态度?” “又或者说,想让表妹打死我,背上一条杀人罪名?” 阮抗日嗤笑:“谁杀你了?不过一个勾引未来妹夫不成,没脸活下去的奸生子罢了。” 这一刻,田甜的心哇凉! 她不敢赌这话有多少吓唬的成份,杀人后伪装自杀?是心狠手辣的老逼头能够做出的事。 姥爷既是旅长,自己和妈妈的名声又在大院里面臭不可闻。 谁会为一个奸生子出头? 她逼迫自己冷静,一道灵光从脑中划过,想起阮现现教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仰起脸,血顺着下巴颏滴滴流淌,一脸桀骜难驯,“来啊!你打死我!” “听说,大姥姥她老人家历经磨难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正不知道怎么报复你个狼心狗肺的阮世美。 杀了我啊!杀了我给大姥姥送去收拾你的把柄,她不会为我出头,但对弄死你,一定很感兴趣。 窝囊废,白痴,丢了西瓜捡个伥鬼,早知如此管住下半身,还能吃口软饭,现在呢?只能吃你孙女婿的大鸡——呃!” 头顶挨了阮宝珠全力一下子,说的正嗨的田甜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打,打得好,打死这个畜生。”阮抗日捂着胸口,整个人都在哆嗦。 背叛妻子他不后悔,另觅新欢他不后悔,把原配举报下放他更不后悔…… 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下狠手,让姓严的老太婆死在乡下! 谁知道当他看到严凤华不仅活着回来,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老头时,那种想杀人的心情? 最令他吐血的还是师长对待严凤华的态度,熟稔之外,多了一层恭敬客气,他知道那代表什么…… 光想象一下,都令他无法接受,这个畜生还敢当面揭短? 田甜的流血昏倒让阮宝珠吓得不轻,扔了衣架试了试还有鼻息,心落回实处。 眼瞧爷爷抽的比昏迷的田甜还厉害,害怕爷爷一气之下真让她打死她,她还不想背上人命。 眼珠一转恶狠狠道:“打死不是便宜她了,厕所没打扫呢,就把表姐关在里面醒醒脑子。” 人被拉扯着一条腿关进厕所,坏掉的破木门在面前闭合的瞬间,田甜猛然睁开眼。 她不吵不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脏了的厕所而已,别说和粪堆,恶心程度和乡下的旱厕都无法比较。 她等啊等,等到大约午夜十二点,家家户户熄灯大院万籁俱静。 猛然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划破静谧夜空。 “救命啊!阮家窝藏贼人,阮抗日要杀人灭口,谋杀亲孙女啦!” 第327章 警卫包围阮家 砰—— 哐—— 一声阮家窝藏贼人,无异于在平静的海面投下一颗深海鱼雷。 左右邻居家接连亮起灯火,阮抗日猛然从床上坐起,赶着下床脚一软……噗通双膝跪在坚硬的洋灰地面。 谁窝藏贼人了? 阮抗日吗? 阮抗日是谁? 哦!是我! 楼底下一声声求救的声音还在继续。 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双手撑地想要起身,脚在地面蹬踹几次,皆因起的太急无疾而终。 摔了个大马趴。 脸着地。 他面目狰狞狠狠捶了下地,慢慢爬起身。 阮家大门早被邻居踹得哐哐响。 “阮抗日你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求救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门前的邻居越聚越多,吕大把老父亲护在身后,大力一脚踹开院门。 哐—— 反弹的门板正中跑下楼来的阮抗日脑门,他手捂额头一个屁股蹲蹲在地上,视线一片模糊。 以吕首长和王奶奶为首的老革命鱼贯而入,看也不看倒地起不来的阮旅长,寻着求救声找到厕所门外…… 父辈可以无视阮抗日,年轻一辈不行,陪同爷奶或爸妈来的几位小年轻七手八脚将明显摔个不轻的阮旅长扶起。 彻底醒盹的阮抗日终于想起厕所内还关着外孙女,也反应过来谁在向外求救。 看着不请自来的老邻居们,脸色比吃了二斤翔还要难看,一把推开搀扶他的吕家老大,一头冲回屋内。 他到时候厕所门正被打开,老人们顶着扑面而来的恶臭面不改色。 当看清窝在厕所一角血次呼啦的人影时,脸色终于变了,老爷子们站在原地不动,王奶奶带着儿媳把人抱出。 小姑娘身染脏污,额头有伤满脸的血污,一手扯着自己的衣裳前襟满脸恐惧。 嘴里小声呢喃:“救我,救我!” 王家儿媳脸色一软,跟婆婆合力把人抱到沙发里坐好。 出身再多污点,说到底也是父母造的孽,孩子何辜? 老太太把肩披的单衣盖在浑身颤抖的丫头身上,猛然回身,怒视向早已不知所措的阮抗日。 声音隐隐压抑着暴怒,“说说,怎么回事?” 阮抗日的视线穿过人群,正对上看似惊慌实则挑衅的田甜眉眼。 他没想到死丫头居然这么大胆子,是要害死他? 被好几双眼睛盯着,阮抗日头脑风暴,该怎么处理? 既怕死丫头张口就把他坑死,又怕她说出什么影响师长竞选,心乱如麻。 当务之急还是封了她的嘴…… 阮抗日一个饿虎扑食扑向田甜,手颤抖着想把外孙女抱进怀中,声音都在哆嗦。 “谁把你弄成这样?和爷爷说,你妈刚住进医院你又伤了,让我怎么和她交代? 你们母女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老逼头,田甜心下暗恨,这时候还不忘往她母女身上泼脏水,话里暗指她们母女在外惹祸,遭报复了! 而且这时候提到住院的妈妈,也是一种威胁。 果不其然,对上阮抗日沉沉压抑着眉眼,眼底俱是警告,似乎在说:别乱说话,不想自己也要想想你妈。 她在心里把阮家族谱诅咒了个百八十遍,再张口,声音虚弱:“我,我不知道。 一觉醒来头很疼,发现不仅受了伤,还被关在满是污秽的厕所里面。” 她似怕极了蜷缩着身体,视线从神色各异的邻居们面上一一扫过,又哭着说。 “我喊姥爷喊表妹你们都不理我,又想起宝珠下午也是被这样关在厕所里,害怕你们遇害,只能大声求救。 姥爷,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点出第一个被关在厕所里的是阮宝珠,要遭报复也是她为家中带来的祸事。 同时又给解释的话里留下余地。 但凭自己受伤被关厕所就想毁了阮家是无稽之谈,但她要拿捏住这一点,跟老逼头谈判。 听她没有一口道出真实的受伤原因,阮抗日心才放回一半,耳旁忽而响起暴呵。 “胡说八道。” 吕老爷子一脸怒容,“狗屁的歹人行凶,拿这里当什么地方?随便的流氓地痞都能混进来? 万一是敌特,我们这帮老家伙焉有命在?” 又道:“半下午你这屋就有求救声,我当幻听,顾家小子进去看了没啥事,晚上又闹这一出…… 阮抗日,还不从实招来?” 阮抗日浑身一激灵,正想找词辩解,田甜偏移的目光已经对上二楼转角探头探脑的阮宝珠。 唇张开无声说了三个字:到你了! 阮宝珠没看懂,直觉这个眼神有些可怕,她不想参和怕惹一身腥,又不想错过看热闹,因此躲在楼梯拐角。 下一刻,只见田甜一脸慌张的抓住王奶奶手指,语气焦灼。 “宝珠,这么大动静宝珠还没出现,她不会出事了吧? 求奶奶救救我表妹。” 阮抗日神色骤冷,想亲自上楼,王奶奶已经站直身子,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他紧张的脸上。 “宝珠是女孩,我带李家妹子上楼一趟,有事再叫你们。” 说话间,听到动静的警卫赶来,将阮家内外围得水泄不通。 听说阮家可能藏有来历不明的贼人,这位国宝样的老太太还要亲自上楼捉贼,三魂险些下掉两魂。 “您老当心腿脚,这活交给我们,在扬都是能当宝珠那孩子叔伯的长辈,安危要紧。” 换言之,真有什么非礼勿视的扬面,他们也是叔伯辈的,性命比名声重要。 王奶奶没坚持,雷雨季节加上年岁大了,小脚时常疼痛,腿脚的确没有年轻人利索。 “我跟你们上楼。”阮抗日一马当先。 脚步刚欲迈出,前路便被一管黑洞洞的枪口拦住,警卫队长脸色泛冷。 “阮旅长不要随便走动,待在原地的好。” 到此时,事态彻底脱离阮抗日掌控。 楼梯把脚的阮宝珠没料到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人一慌,聪明的大脑就容易灵机一动。 她想上楼跑回房间,假装出刚睡醒的样子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忽略了在扬都是什么人。 不说老当益壮的老革命们,就是警卫也是身经百战的好手。 她才有动作,队长耳朵猛然一动,侧过头,锐利的目光看向发出响动的楼梯。 就见一道黑影猫着腰,蹑手蹑脚跟个贼样试图往楼上挪动…… 他厉喝出声:“找到了,抓住他!” 第328章 真实嘴脸败露 想法是好的,可警卫那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赶上了她。 阮宝珠只觉双臂一痛,接着眼前天旋地转,后背狠狠砸在楼梯间上,嘴里不受控制“啊”地一声惨叫。 发现抱摔出去的是一位女同志,警卫有瞬间哑然。 但这世道的女敌特不在少数,警卫不敢怠慢,再次上前将人擒拿。 反碱着双手被带下楼,看见差不多陷入半昏迷的孙女,阮抗日闭了闭眼。 有人不知无心还是幸灾乐祸讶异咦了一声,“这不是抗日家孙女吗?怎么当成贼人抓下来了?” 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哪里看不出,这是不想引火烧身蹲在墙角看热闹,被当歹人抓了。 既庆幸阮家丫头人没事,又唾弃鄙夷她这样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凉薄性子。 出事受伤的,可是她亲表姐…… 阮抗日上前一把把人接入怀中,脸色不善。 抓错人的警卫同样尴尬,嘲讽了句:“蹑手蹑脚的,动作挺专业。” 阮抗日:…… 问清事情经过的队长大踏步走来。 “据田同志说,你家厕所白日被堵,宝珠丫头被关了一次,疑似有贼人作祟,为什么不上报?” 这话让阮抗日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我怀疑那贼人是外孙女,家杂子事不需要上报吧? 当着几十年老邻居面让他说怀疑自己外孙女的话,他说不出口,事后能被人把脊梁骨戳断。 见他不语,队长又说:“大院有可能混进了意图不轨的人,我们要对阮旅长的家进行排除,您没有意见吧?” 阮抗日:…… 你是秦景山请来的外援吗?一开口就拿全院老革命的安全做砝码,谁还敢有意见?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家里藏得钱财早丢了,否则被警卫找出来就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他侧过身,牙齿近乎咬碎,“麻烦了。” 等待期间有大院专门的医护上门来为田甜检查伤处,头部两处外力造成的伤害,伤口不深,都只是皮外伤。 “施暴者力气不大,从角度和力量分析,身高约在一米六五,凶器应该是木质痒痒挠一类。” 这种伤情见多识广的军医近乎不用叫来公安,光靠从医经验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阮宝珠肉眼可见地慌了。 队长从她面上扫过,温声问捂着脑袋至今没有回过神的田甜。 “你被正面袭击,不可能没有一点感觉,真的没有看见凶手吗? 兹事体大,田同志还是如实告知的好,看见了却不说实话,也犯包庇罪的。” 田甜瑟缩在沙发一角,闻言惊恐的眼神望向被阮抗日抱在怀中的阮宝珠,很快收回目光低下头。 “没,没有!” 这个眼神官司心明眼亮的人都看懂了。 心里想不明白的,也在此时有了答案。 阮抗日再不济,也不可能被歹人摸进家门还一无所觉,这怕不是外贼是内鬼。 几位老爷子和警卫的脸上均闪过一言难尽。 懂的心理都跟明镜一样,有那看不下去不愿与之为伍的已经悄悄离开阮家。 这大半夜的,哪里是教训孙女?分明是教训他们。 阮抗日还在死撑,放任孙女把外孙女打成这逼样关进茅房,一旦坐实他名声也就彻底臭了。 恨只恨当时为什么没打死这个孽障? 打死了她说一句回乡下了,时过境迁,谁还查的出什么? 现在倒好,他只能裹紧身上最后一层遮羞布,老脸跟便秘样乍青乍白,接受来自四面八方或鄙夷或厌恶的目光洗礼。 很快,阮家的暗格和被水泥堵死的厕所马桶被找出来。 阮抗日只庆幸暗格里如今比脸还干净,让他逃过一劫。 当凶器“沾血衣架”被找出时,他面如死灰,身体都佝偻了。 说话声音带着一种沧桑:“是,家里下午就发现马桶被人堵了,宝珠被关在里面。 我以为是姐妹间的小矛盾,准备明日一早请人来修,没往深处想。” 田甜早已泪流满面,“我没有,从军区回来我就回家了,没来过阮家,厕所马桶更不是我堵的, 姥爷你要我说多少次才肯相信?” 她声音尖利,带着哭腔,一头扎进沙发的软垫失声痛哭。 “姥爷你总说怀疑是我报复宝珠,她只是不小心用热汤泼了我妈,我为什么要报复?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 这话在扬之人都听懂了,只有心里有鬼做了坏事的人,才会时刻担心旁人报复。 既认定这孩子有报复行为,那就证明阮宝珠一定有故意伤害阮晴的行为在先。 老的狠小的毒,这一家子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啧! 大半夜跑来围观的老头老太吃了好大一口深夜大瓜。 “这简单。”队长说,“来没来过军区大院,出入都有登记,一查便知。” 他打发手底下人去拿这两日门房的进出登记,挨个查询,事实证明田甜白日里没有出入。 保险起见,又派人去了一趟田甜家所在家属楼,跟看门大爷对了对。 时间虽然有点对不上,但据田甜自己说,她的钱财在火车上被偷光,从军区走路回家才耽误了时间。 阮变态教导她,做坏事前一定要擦干净尾巴,据说这都是某人的血泪史。 从火车上下来时她分文没有,半夜到家妈妈有给她钱,从军区坐车回家制造不在扬证明再坐车回来钻狗洞,时间上足够。 都知道她钱丢了没办法坐车,又是另一项证明。 闻言,众人更鄙夷了,人都找到军区,知道外孙女身无分文一分钱不给的把人赶走,这可真是亲姥爷! 问清楚,队长有了判断,也就是说,马桶真不是姓田这丫头堵的。 堵马桶把阮宝珠关在里面的另有其人。 他神色变得肃穆,整个警卫队顷刻动了起来,全院搜查。 田甜默默在心里说了声抱歉。 阮抗日这脸色就和调色盘一样了,忽青忽白。 马桶真不是这孽障堵的? 那十分笃定把外孙女关进里面,闹得众所周知无法收扬的自己算什么? 不敢想象明日一早,大院包括整个军区要怎样编排传扬他…… 这一刻,阮抗日隐隐崩溃,破大防! 第329章 惊!大院天被捅破了 也有那觉少睡不着的老头老太,满身兴奋跟在身后。 大院许多年没这么热闹了。 经过几个小时挨家挨户的排查和设施检查…… 别说,你还真别说,热闹一桩接着一桩…… 有那深夜不睡觉,跑嫂子家修水管的军人。 有怕儿媳妇睡觉梦魇,孤单寂寞冷的公公,在儿媳房中守夜! 半夜盯着继女写作业的继父,和睡不着,坐小板凳上看儿媳妇用凉水洗衣裳的婆婆! 总之……警卫队突击检查,打了所有人一个始料不及。 因为是敲门进入,那些深夜里的秘密被披上一层遮羞布,例如半夜上嫂子家修水管那位。 这种事没被按在床上,傻子才承认。 别问,问就是修水管和怕儿媳梦游。 这些人丢了多大脸,心里就有多恨阮家,恨不得拆骨吃肉,抽筋扒皮。 最后的最后,警卫在一处墙角发现狗洞,通过附近的痕迹断定白日里有人从狗洞进出。 田甜对此一问三不知。 案子破了,又没完全破! 总之除了阮家有人受伤,旁人都是平白受累。 天蒙蒙亮,一夜没睡精神亢奋的大嫂子小媳妇三五成群。 “听说了吗?那谁谁家的可真用心,半夜还辅导继女写作业呢!” “咋没听说?那家男人跟续弦结婚三年没孩子,听说媳妇当年伤了身子不能有孕, 这精力可不得花在继女身上?将来生出外孙,就当亲生的养。” 这帮嫂子的嘴,不是一般损。 正说着话,部队来人敲了几户房门,什么半夜给嫂子修水管和辅导继女写作业的,统统带走谈话。 …… 此时的阮抗日还不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打发走来告知结果的警卫,一脸沉郁坐在田甜沙发对面。 “我会给你一笔钱,带着你妈去乡下生活,以后都别回来了。” 田甜小脸比雪还白,外伤发热导致,唇又异常红艳,乍看跟吃小孩的女鬼一样。 她脊背放松靠在沙发里,学习阮现现怼人时要笑不笑的样子。 “那可不行,京市多好,乡下怎么能比?我要留在这里找一份工作,姥爷觉得可行?” 阮抗日:“你说呢?” 他没有多余的情绪,既不像怒急在放豪言,也不像突然良心发现愧疚。 就是这副波澜不惊如一潭死水的表情,让得田甜心里直发毛。 她坐直身体捂住脑袋,“姥爷你别逼我,昨天受伤忘记了重要的事,现在好像有想起来的迹象,我要不跟警卫说说?” 阮抗日笑了,那笑又毒又阴狠,看不清他怎么动作,田甜只觉脖颈一疼,紧接呼吸都变困难了。 阮抗日掐着田甜脖颈把人从沙发里拎起,一双凶戾的招子再不掩恨意。 “你以为有的选择?今夜的火车票,我会找人看着你和你妈,直达黑省,想找警卫说?也要你能出去这个门才行!” 脖颈上的桎梏随着阮抗日每说一句,力气便加大一分,田甜模糊的视线看见姥爷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人在濒死时头脑尤为清晰,她想起,阮现现能踩着阮抗日老脸嚣张,来源于牛犊子般的力气。 她拥有在阮抗日手下自保的能力,不想事情闹到难看,阮家只能对她投鼠忌器。 换做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阮抗日想收拾,不费吹灰之力。 她相信如果不是自己闹那一扬引得所有目光汇聚在阮家,阮抗日他真的会无声无息处理掉她。 田甜怕了,泪水鼻涕一起流,两手拼命去扣阮抗日桎梏她的大手。 就在脸色发紫彻底呼吸不上,眼球微微突出,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时,头顶忽而传来一记冷哼。 她身体如个破布娃娃般被阮抗日抛飞出去。 重重砸在沙发上,那张青筋毕露的老脸猛然凑近,“我已经叫人接你妈妈出院送去了车站。 不想她火车上被歹人误伤性命,待会出去知道要怎么说吗?” 田甜试图倒退,死亡体验让她瞳孔放大再放大,不敢有一丝犹豫,“知,知道了!” 他抓了她妈妈,抓了他的亲生女儿,以此要挟让自己帮他在大院里挽回名声。 这哪里是亲人?就是一个魔鬼! 见她乖觉,阮抗日伸出老手拍拍外孙女小脸,“听话点,等我升职会放你和你妈见面。 在此之前你乖乖在乡下建设新农村。 期间但凡有一个不利于阮家字眼传出,阮晴病逝就是你的错,听明白了吗?” 田甜瞳孔缩了缩,他不仅控制了妈妈,还把她当成人质要挟自己。 什么阮宝珠阮现现,她从未像此刻这样恨过一个人,心里乱的很,她该怎么办? 手心抠破,疼痛迫使自己冷静,面上乖乖点头,口称:“知道了。”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阮抗日猜到来人是谁,整理好衣服抬步去开门。 昨夜闹出这么大动静,领导肯定要叫他去问话,阮抗日早有准备。 走到门前,不忘回头看一眼沙发上的田甜,目光充满警告。 敲门声一声高过一声,阮抗日不耐烦应了句:“来了。” 没多想的拉开门,下一瞬,迎面一个沙包样的拳头直直落在脸上…… 他捂着被打的眼眶,怒视向门外收回拳头的秦景山,对方笑的分外殷勤,“哟!您没事吧!” “怪我怪我,领导那头崔的紧,着急之下误伤了阮旅长,你说你,来开门前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打你妈的招呼!阮抗日险些跳脚,谁家敲门是敲眼眶高的高度?说不是故意,狗都不信。 秦景山一手扒拉开他直往屋里进,“听说你外孙昨夜愣是在家被歹人袭击? 人没事吧?如果没事一起走一趟,领导有话要问。” 阮抗日心咯噔一下,还好他出手的快,否则让这孽障去了领导面前,指不定叭叭出点什么。 “大事没有,就是受惊了,吵着闹着要回乡下,怎么劝都不听,让她先跟家里养养再说吧!” 阮抗日语气无奈,一双越过秦景山背影望向田甜的目光充满警告。 其实领导没叫小丫头,秦政委了解阮抗日这个人,怕他狠心之下下死手,特意来看看。 问了几句,发现人真的受惊答话颠三倒四,留下晚点再来看她的话,带人先一步离开。 直到大门关上,田甜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脑中忽然一道静如小仙女动如大疯批的面孔浮现……田甜连爬带滚从沙发起身。 她要去找阮现现救命…… 第330章 杨梅大疮 不出所料,身为事情的关键人物,她一出现便被八卦的婶子们围拢在中央你一句我一句。 田甜都快急疯了,忍着杀人冲动为阮抗日说尽好话。 一板一眼跟被洗脑一样的话术,让婶子们很快失了兴趣,放她离开。 走出军区前被警卫拦住,来人目光很犀利,说话也很冲。 “阮旅长说田同志受伤需要卧床休息,不许你出门乱跑,快回去。” 这大概是她姥爷的人,田甜知道,晃了晃手中饭盒。 “警卫大哥,我妈还在医院,我要去给她送饭,不然我妈没有饭吃,很快就回来,绝不乱跑。” 警卫眼底划过讥讽,果然和旅长说的一样,她会借故看她母亲的名义去确认阮晴是否真在旅长手上。 阮抗日出门前交代,想去就让她去,彻底认清事实死心也好。 何况警卫也没有阻止家属出门的权利。 一路上,田甜低着头走路,路过邮局根本不敢停留。 她怕阮抗日派人跟着自己,发现她打电话求救后,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一直到了医院,她都无法确定身后是否有人跟随,小心无大过。 她先是发现阮晴真的不在病房,偷偷跑到楼梯间抹泪一扬,然后嘴甜的找了一位医生使用电话机。 心中料想就算真有人跟着,也会停在医院外某个角落监视。 军区医院不是想进就能进,需要核实身份。 阮晴住在里面,至少昨天的阮晴住在里面,田甜才能得以进入。 电话接通,传来少女甜腻腻的小嗓音,能夹死个人,“我是阮现现,谁找我?”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声音的田甜一下哭了,声音哽咽的不成句子:“表,表妹,是我。” 那厢沉默了一瞬,“遇见什么困难了?这哭声,好惨啊!” 有医生在旁陪同,田甜不敢说的太直白,磕磕绊绊,大概意思就是她妈被爷爷送去了黑省养身体,想请表妹看顾一二。 她说的很隐晦,表妹能听懂吗? 万幸,阮现现听懂了,不仅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还承诺会找熟人去火车站把大姑接到身边照料。 得了承诺,田甜再次放声大哭。 阮现现懒得听她嚎丧,直接挂断电话。 坐在公社电话旁边,一条椅子腿点地,晃来晃去的阮现现勾起嘴角。 邮局寄包裹还要邮费,阮抗日是给她送来现成的人质和把柄? 唉!坐的哪趟车还得查,又要麻烦她大侄子和菜菜了…… …… 京市军区医院—— 温柔的女医生拍拍泣不成声的田甜脊背,病人病重,无法接受崩溃痛哭的家属她见多了。 这位女同志年纪不大,妈妈被送到黑省疗养的意思是?再没有康复希望? 难怪哭的这般伤心。 感谢了医生后,田甜独自坐在空荡的楼梯间,抱着双腿神色茫然。 把妈妈送到阮变态手上……然后呢? 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阮现现从没教过。 是了,她只想让她对付阮宝珠,从不包括阮家,她还能指望谁? 不,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能依靠的,永远只有自己。 田甜从又哭又笑到满目癫狂。 一个画面出现在脑海,是阮变态摇着破蒲扇坐在椅子里笑得东倒西歪…… 说什么公社书记的小情人只是患了妇科病,没得杨梅大疮真可惜了! 跟她那几个狐朋狗友笑完,不忘回头给了正对镜练习哭泣的自己一巴掌。 因为那莫名其妙的一巴掌,她对这段对话记忆犹新。 杨梅大疮,又称梅毒……会传染,会致死。 如果姥爷得了这种病…… 听说死状很痛苦,患者身体由里向外溃烂…… 怎么才能让人患上杨梅大疮呢? 与此同时,黑市当初卖给阮现现尿液的秦五爷,接到一通来自黑省的慰问电话。 “五爷,我啊!现现!” 每每听到这把小细嗓子他都要汗毛倒竖,脱口而出,“财,财奶奶!” 想喊财神奶奶,又想到现在的通话并不安全连忙改嘴。 听到阮现现电话,秦五爷眼神亮起语气温和:“有事?还是上新了?” 京市一别,两人没因天南海北的距离就断了联系,电话慰问是其次,一直保持货物往来。 阮现现:“没什么大事,你现在派个人去军区门口的西湖道,拦下一个喜欢穿白裙子的姑娘,卖给她杨梅大疮。” 秦五爷正美滋滋的想,这次莫非又有什么新货,专门打电话告知? 有点走神下意识接到:“杨梅啊,有,给你送西湖道穿白裙子的人手中是吧?要多少?” 电话对面沉默好一会,“我说杨梅大疮,不是杨梅。” 秦五爷怀疑自己听错了,声音不自觉拔高八度:“什么疮?” 阮现现堵上一只耳朵,把电话离远了些,果不其然,下一刻,话筒那厢传来激动到变调的狮吼咆哮: “祖宗,脑子有病去医院看,杨梅大疮?那玩意沾上全身从里向外溃烂,你直接说要我命得了。” 阮现现:“一百。” 秦五爷,“一百?给做金山老子也没地方……” 阮现现:“一百零五块。” 秦五爷:“地,地,到地方弄大疮至少需要一副手套。” 阮现现:“108,再逼逼,我找别人了。” “别别别,有话好说。”秦五爷霎时变了口气,“我跟你说,就给你弄内灌尿,咱打入一个病友圈子。 得什么五花八门的病都有,别说杨梅大疮,想要颗瘤子哥都能给你想法嫁接来。” 阮现现笑了声:“好!要瘤子时再联系。” 接着说了田甜的外貌体征,叮嘱道:“你赶紧派人在必经之路拦截,别做太明显。 她没问,就主动往杨梅大疮话题上引,点她几句。 她主动问了让咱们的人拿点桥别露破绽,快点去,派个灵头点的。” 电话挂断,秦五爷摸摸因为天热剃成的光头,没忍住自言自语,含妈量极高! 财神奶奶交代的事,给谁去办都不放心,他干脆亲自上扬。 …… 于是田甜刚走到回军区的必经之路,爬山虎藤后窜出一个背着篓子头系红围巾的猥琐大叔。 大叔脸上一片占据半张脸的浅肉色胎记,笑得烂柿子样舔着脸凑近她。 “同志,要鸡蛋吗?” 第331章 比阮现现还变态 “妹子,看你长得俊不要鸡蛋总要凉鞋吧?” 说话间露出背篓里面一双大红色的化学凉鞋,鞋面一只金色小蝴蝶,田甜眼前一亮。 “还有其他颜色的吗?我喜欢透明的。” 又被他财神奶奶说中了,这货喜欢浅色系,秦五爷一咧嘴,“有。” 似有意似无心补充一句,“咱们家啥都有,妹子还想要点别的不?” 这话惊醒了差点被一双凉鞋蛊惑的田甜,什么处境了?还想臭美呢?她气急败坏扔了鞋就走。 秦五爷也不拦,只慢条斯理说了声,“供销社有的咱家有,供销社没有的咱家也有,过了这村我明儿可不在这地了。” 想到杨梅大疮,田甜猛然停住脚步,心怦怦乱跳。 对啊!她绞尽脑汁寻不到的杨梅大疮,能不能从二道贩子手中搞到? 一回头,那家伙手里正摆弄一盘邓丽君的磁带,果然如同自己说的,手头有好东西。 她倒退回来,二道贩子露出喜色,“妹子想好要啥了?不是哥吹咱家都是南边正流行的货,看这头绳,漂亮不?” “我想要份工作,你有吗?”田甜狮子大张口。 秦五爷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压低声音说,“嘿!你算问对人了,我哥手里还有一份纺织工,价格可以谈。” 还是团伙作案,田甜若有所思,“那给我来份杨梅大疮吧!”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秦五爷仍忍不住骂街:“妈的有病吧你。” 留下声晦气转身便要走,背篓忽又被人抓住,田甜声音幽幽,“不是说什么都有吗,这就不行了?” 秦五爷转身,咬牙,“没有我北四弄不来的,不过妹子你要这玩意够洋的,最少这个数。” 他伸出一只手,弯下两根手指,想了想,颤颤巍巍又按下一根。 要两百不过分吧? 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 总不会都跟小姑奶奶一样抠门吧?! 田甜:“我给你二百五,今天就要。” 妈妈可能预料到什么,在她回京第一日便把家里存折给了她,钱而已,她只想送阮老头去死! 秦五爷心里是震惊的,也把这份震惊表露在脸上,眼神似乎在说:我都漫天要价了,傻子还真要啊?! 被仇恨支配的田甜不想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她只知有钱能使鬼推磨! “行!”秦五爷一咬牙,“二百五,给你弄条杨梅大疮病人穿过的裤衩子来。” 田甜回想,杨梅大疮主要靠两性和血液传播。 凭他的警惕性,给阮抗日割一刀染上脏血不实际,弄一条过去没有的裤衩也容易打草惊蛇…… “我要病人的‘镜子’。” “要镜子啊,那简单,红的绿的带美人的都……噗!”话说一半,秦五爷险些被口水呛死。 姑奶奶认识的人,怎么比她还变态?! “镜子有,得加钱。” 两人约定好交易时间和地点就此别过,秦五爷没急着走,怎么也要把带出来的货销完。 他在西湖道上晃晃悠悠,片刻一个看面相就不像好人的年轻人站到身前,“出什么?” “鸡蛋,凉鞋,镜子小兄弟要什么?”秦五爷轻掀眼皮笑了声。 年轻人扒拉着筐里鸡蛋似漫不经心问:“刚刚那位女同志在你这买了什么?” 有情绪在五爷睿智的眼底闪过,他笑得一脸猥琐: “你对象是不?我懂,那妹子眼光好,要了两双凉鞋。 小伙子也来一双不?” “不了!”问出想问的,且没有不妥,年轻人起身。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秦五爷不屑轻嗤:关公面前耍大刀! 又在原地蹲了会儿,等回到聚点,篓里带出门的货物已经出手一空。 …… 田甜直到关上房门,心仍然砰砰跳个不停。 想到阮抗日患上梅毒全身溃烂长满脓包的样子,她就激动到难以抑制颤抖。 拳握紧看着二楼方向:你们逼我的! 这一天,军区发生几件大事。 有人被记过。 有人被开除。 还有人被送上军事法庭。 院里院外沸反盈天,充斥着嫂子们大呼小叫的议论声音。 阮抗日回来已是深夜。 以防姐妹俩互掐再次惹出麻烦,也为了让阮宝珠躲避开这次风波,白日她被以养病名义送到姥姥家。 门打开,阮抗日面如土色,衣服滴滴答答淌着污水,是被一名记错处分家属泼的。 人到了军区才听闻因他家的事,到底闯了多大祸。 被送上军事法庭那人的媳妇,扬言不会放过他。 男人出事这个家断了经济收入,和逼死她们母女有什么区别? 人往往不会反思自己有哪点做错,只会怪罪将事情揭发之人。 哗啦—— 车钥匙被大力摔在鞋柜上的声音,惊醒沙发中浅睡的田甜。 她一语不发进厨房端了几盘菜搁在桌上。 一天光挨骂未进水米的阮抗日的确饿了。 饭桌上,一对相对而坐的祖孙静默无言,直到阮抗日两碗二米饭吃完,田甜率先开口: “姥爷,你这一生有后悔过的事吗?” 阮抗日浮肿的眼皮轻掀,“有,生你妈时,没把她泡尿桶里淹死。” 田甜笑了下,好像不在意了。 “我答应你的条件,拿着一笔钱带着我妈去乡下嫁人,以后都不回来了。” 阮抗日盯着她,狠狠一搁筷子,“你最好是。” 扭脸进屋拿了三百块摔在桌上,“够你们在村里买间院子,以后,好自为之吧。” 这就是个心存恨意的祸害,留下只会毁了这个家。 田甜把钱收了,可泪水仍止不住从眼睛流出,三百块看似不少,也只够在乡下盖一间院,多的,再没有了。 这就是她过去十几年,奉若神明的亲人啊! 田甜一抹眼泪攥紧了钱,“这几天我会购置些过冬衣物带到乡下,风波过去我就启程回乡。” “行!”阮抗日起身。 他被秦景山那个混账盯上,也的确需要田甜再留几日打消疑心。 这日开始,田甜忙进忙出看似在购置物资,实则在等那边的消息。 终于,终于在第五次电话联系后,阮现现有了一点关于她妈妈的消息。 “人也没来黑省啊,被送去了南方!” 第332章 阮抗日中招 阮现现若有若无笑了声,“他那种人放的屁,也能信?” “行了,知道具体的城市,也通过电话转接锁定了一家邮局,你妈就住在附近,找到我会把人带回来。 你是怎么打算的?” 田甜握紧话筒,“我,我准备按照阮抗日指示上火车,再找机会逃下车回到京市。” 她没说准备给阮抗日下杨梅大疮,也没说还要回京市干什么。 果然,阮现现自动脑补了,“回京市找顾正池吗?也好,就在医院附近守株待兔吧。 我没法知道他的出行轨迹,他把你妈送进医院,想起时总会去探望一次。 等不到就在大院附近等。 你妈这一两日就能找到带回来,想做什么放手去做。 对了,火车上一切小心,他既然起了把你母女困死在乡下的主意,就不会让你把多的钱带到乡下。 自己多留个心眼。” 田甜心中一凛,她不意外阮现现猜到自己身上还有多的钱。 他爸工资不少,加上阮抗日真心疼爱过阮晴,那阮晴账户上有存现一点都不意外。 阮现现提醒了她。 她不顾及阮抗日怎么对她,只一心想的全是让自己去勾引阮宝珠的男人。 去找顾正池吗?也好! 正有此意。 通话结束的第二天,到了她跟黑市约定好,取杨梅大疮的日子。 进进出出的次数多了且她很老实,阮抗日不说撤去跟踪监视的人,那人也该有所放松。 给钱没给票,她往家搬的棉衣棉裤全部是在黑市淘换。 所以这次和秦五爷接头,就算依然有人跟踪,也不会引起疑心。 秦五爷借着交接凉鞋的空档,塞了只封了口的试管到她手中,管中盛满半管乳白色液体。 田甜赶紧连鞋带试管一起拿报纸包裹住。 回到家后,指尖依然是抖的。 来不及多想,走进厕所拿起姥爷洗干净晾晒的大裤衩子,抑制着颤抖打开塞子往上倒了些。 第一次业务不熟练,倒得有些多,痕迹明显了。 没关系,液体不少,有她容错的机会。 正当一切做完,田甜双眼在昏暗的灯光下冒出绿光,捏着一角布料准备把苦茶子挂回原地时…… 新安装的厕所门,响起砰砰的敲门声,伴随阮抗日不耐烦的呵斥,“大白天,在里面下蛋呢?” 田甜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心脏跳动过快,险些猝死。 “马,马上好!” 大白天的,姥爷怎么在家? 差一点,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自家上厕所没有锁门习惯,还好她因要做坏事进来后反锁了厕所门。 田甜毫不怀疑这一幕被阮抗日发现,他不介意顶着暴露风险也会弄死自己。 门打开,她不知道自己脸有多白,出了满头满脸冷汗。 阮抗日是什么人? 不论品行,战扬真枪实弹杀出来的旅长。 一眼看出田甜的心虚,他双眼嘘眯,将人从头到脚扫视一翻目光极具穿透力。 “做贼去了?” 田甜脸发白,脑中飞速转动,弯腰按了按肚子,猛地一声重新合上木门。 “你等会儿,我吃坏肚子。” 阮抗日脸色惊疑不定,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直到里面传来噼里啪啦拉肚子的声音,他骤然一变色脚步后退。 人在极度紧张又或者兴奋之时容易憋不住,田甜十分感谢自己这争气的肚子。 一泻千里之后,她知道表现不佳老逼头绝对会起疑,忍着不舍把装杨梅大疮的小试管瓶敲碎,顺着水一起冲走。 原本剩下的部分,她还想给两位好表妹也尝尝咸淡呢! 计划只能作废! 人从厕所出来,坐在沙发上的阮老头目光依然紧盯着她,“过来。” 他掏出一张车票两指压在桌上推至田甜面前。 “宝珠伤好大半想回家,你今晚的火车,去吧,回乡下去。” “我妈妈……” 阮抗日不耐烦打断,“她已经到黑省,说了升任师长以后,就放你们母女团聚。” 田甜目光幽幽并不接话,那眼神好似在说:升职?还有希望吗?别白日做梦了。 阮抗日压着暴怒,额角青筋直跳。 这次的事让本就困难的升职一路雪上加霜,要不是关键时候宝珠又做了预知梦, 梦见顶头四人即将倒台,他用消息稳住了岌岌可危的颓势。 就这次闹出来的事,足够被人抓住把柄,送他告老还乡。 都是她,都是这个孽障,消息本可以用来得到更大的好处,全部用于平息是非上。 真是多看她一秒都心烦,起身便打算离开。 忽然间,田甜起身唤他,“姥爷!” 阮抗日回头。 一杯麦乳精从头泼下。 水是凉的,他抹了把脸,想也不想一巴掌扇在始作俑者田甜脸上。 田甜又哭又笑。 “生而不养,妈妈欠你的还清了,这一巴掌,我欠你的也还清了,阮爷爷,祝您官路恒通,再也不见。” 上学时候班里男生凑在一起开黄腔,说那啥离开体内最多活几小时。 她不知道存活在里面的杨梅大疮能活多久?时间长了病毒会不会死? 为了万无一失,早些送老逼头上路,她在怎么不小心弄脏老逼头衣服让他去洗澡换裤衩上纠结良久。 怕他起疑,最后决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硬刚! 说完,她不管阮抗日是何表情,起身去整理包裹。 阮抗日站在原地有些愣怔,眼前似出现阮晴出生那日,他抱着第一个女儿,笑的像个傻子。 严凤华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亡妻怀孕产下一个女婴,他也曾视若珍宝,发誓给她世间一切最好的。 沧海桑田人心易变,掌心宝到底变成烫手山芋。 但很快,心中刚因外孙一番话兴起的波澜被他压下,什么都没有目前升职更重要。 等他成为师长,等这对母女受些苦悔过,未来未必不能接回来团聚。 阮抗日到厨房做水,又把盆端到厕所里面洗澡,换了身干净的衣物,一语不发离开家门。 门关上前,他不容置疑的声音传回,“我去接宝珠,她不想看见你,在那之前离开吧。” 门彻底关上,田甜如匹脱缰野马,几个健步冲到卫生间。 当看见老逼头穿的正是那条加了料的裤衩,她兴奋到胃痉挛,深深弯下腰握拳砸在掌心,成了! 第333章 火车上闹幺蛾子 田甜头不疼脸不痛,多日郁结都通达了! 兴奋在房厅来回跑了三圈,平复呼吸背上两个沉重的大包裹,再无留恋离开。 升职?升仙去吧您内! 按照指示,出院的一路上逢人就说到时间,她要回乡了。 脸上并无不情愿,嫂子们也就少了八卦的兴致。 出了大院,门前果不其然等着一位中年人,面容有点眼熟,是姥爷过去手底下的兵,到了年纪退伍。 没想还帮他姥爷办事呢。 田甜一点不矫情,对上眼神的瞬间走过去,把两个包袱交到男人手中。 “平叔,几年不见,麻烦你了。” 王忠平憨厚抓了抓短发,“没事,老领导也是担心你在火车上再遇见坏人,把你送到地我就回,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一路上中年人不断试探,试探她被阮抗日送回乡下的怨气有多大。 田甜只表现出想尽快和妈妈团聚。 八点半的火车,两人中午十二点已经坐在候车室等候。 终于,上了车,两站路程田甜都表现很配合,让吃饭吃饭,让睡觉睡觉。 一觉醒来乘务员提醒,河北最后一个站快要到了,前面就是辽省。 “平叔,我去洗刷卫生间,回来需要帮你一起把饭打了吗?” 王忠平起身,“你一个人不安全,我跟你一起去。” “那行李?” 这时候的火车扒手猖獗,时时刻刻盯着行李都会不翼而飞,更别提两人一起离开座位。 跟把行李白送小偷没区别。 王忠平目光深深看着她,不语,仿佛看透她的意图又仿佛只是警告。 田甜按了按肚子,“不行,人有三急,平叔你看着点家当。” 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好不容易挤到厕所跟前,田甜一直拿余光留意,王忠平就跟在身后。 她在心里把人骂了又骂,这么忠心,不去大院门房当狗真可惜了! 一路上对方也非看她这么紧,这不是要到站了,怕她闹幺蛾子。 至于行李,又不是王忠平的,他的任务只负责把人看好。 进站期间,厕所不被使用,车门即将打开,眼瞧王忠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田甜急得抓耳挠腮。 恨不得变成猴子,越过所有人头顶挤出火车。 坐过春运列车的都知道,到站下车双脚由不得自己,被人推着架着走。 就在车门开启的瞬间,看出她有逃跑意图的王忠平也急了,差半米就能抓住她。 只要抓住人,哪怕碰到一片衣角,她就再也跑不掉。 眼看那只大手即将触碰到自己,田甜急中生智大喝一声:“谁的一沓钱掉地上了?” “我的。”率先反应过来一位大娘,想也不想把人群向前一推,弯腰开始寻找。 更多人加入寻找大军,过道一时人仰马翻。 田甜顺着你推我搡的力道顺利下了车,一脚踏上阶梯,回头,冲跟只大猩猩样无能狂怒的王忠平投去挑衅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在顾不得了,眼瞪大脖子后缩,张着嘴啊啊啊的汇入人群。 这厮竟然踩着弯腰捡钱的乘客追上来了。 为了顺利逃跑,田甜只穿了件灰扑扑的棉布褂子,身影如一位灵活的鱼儿,汇入人潮大海转瞬消失不见。 “坏菜了!”一只手把住铁栏杆,站在车门高处的王忠平左右寻找,再不见田甜身影也急出一身大汗。 放眼去看,女人们大多穿着灰蓝布褂,扎着麻花辫。 九成九相似的打扮,不看正脸,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知道再找不到人,王忠平反应也算迅速,一跃跳下三层蹬车梯,赶着去找电话联系阮抗日。 派人把守住火车站进出口,无论田甜想去任何地方都逃不开这处车站。 20分钟后,电话内传来阮抗日暴跳如雷的声音。 而此时的田甜,早已回到来时那辆列车上。 她根本没跑出过月台,只往前跑了两节车厢就再次回到了火车上。 那傻Der挖地三尺也绝找不到她。 计划是最后一次通话时,阮现现为她制定,以有心算无心,计划成功! 往前再做一站进入辽省,阮现现说她只需要在售票窗口最近的厕所门前等候,会有人给她送回京市的车票。 黑省有人,辽省也有人,没有座位随便挤在过道的田甜想,她就留在京市吧,以后再也不想回去招惹那个疯子。 阮抗日杀她,或许有一线生机。 阮变态想杀她,通过此事田甜彻底认清,可以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来形容。 至少东三省境内,她很难翻出花来。 到达约定地点,田甜左等右等,火车站内的厕所环境无法用语言描述。 但她不敢离开半步。 直到一天一夜后,面前传来一道陌生男音:“是田甜田同志吗?” “我叫艾奇,受阮同志和余首长的交代,给你来送火车票。” 艾奇很纳闷,领导派一个这么奇怪的任务也就算了,还要他一定要在和来人的话里面,提及余首长。 这是随便能提的人物吗? 团长有交代,小艾照做。 他不知道的是,这是一种震慑,离开阮现现视线范畴,田甜就是逃出五指山下的孙猴子。 和亮武器震慑外敌异曲同工。 以防她小心思太多坏事,必须时不时拿小皮鞭抽一鞭子。 她被安排到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 “阮同志说,给你补发了假条和介绍信,两三天能到邮局,她还说这次回去让你尽快落实工作, 介绍信和假条不是长久事。” 有了嘱托,田甜安心在招待所住下,通过电话得知阮晴也在她逃跑当天被救下,现在正在前往黑省的火车上。 如果她想等,母女可以在火车站的月台见上一面。 田甜决定等,除了想见到妈妈确定她真的平安无事外,也是再等阮抗日毒发。 太期待一回京市就能看到老不死欲仙欲死的样子了! 这一等,就是将近十天。 从南到北的火车不仅慢,中途还要多次倒车。 …… 与此同时,京市的阮抗日在得知母女两个陆续逃跑的消息后,大发一扬雷霆。 时间一天天过去,心头余怒未消,他便开始察觉到奇怪的地方! 某处不可言说的地方不仅瘙痒难耐,今早起床后他惊恐发现,那里竟还起了红斑…… 第334章 阮抗日病发 训练校扬—— 阮抗日骑在石墩,下体不由自主摩挲。 溜达到此的秦景山扬眉,“娶个后老伴放过石墩吧,毕竟它从没招惹过你。” 阮抗日:…… 我也从没招惹过你! 不对,家里的孽障招惹了! 秦景山声音并未刻意压低,跑操跑到附近的一个班纷纷投以好奇目光。 这地方真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阮抗日起身回到办公室锁紧门窗,对镜褪下裤子…… 私密处长了两枚小红斑,用手试着碰了碰,不痒。 阮抗日没当回事,只以为上火导致。 第二任妻子死后,他快小十年没有夫妻生活,压根不会往脏病上联想。 想着回家熬两晚清热消暑的绿豆汤喝喝。 自身大意,让他错过最宝贵的黄金治疗期。 …… 重新回到京市的田甜,已经在医院外蹲守了三天。 风吹雨淋,没有刻意站在阳光下皮肤依然黑了。 她觉得阮现现也并非料事如神,至少从那日起,顾正池没有再来医院。 她们母女只是他的心血来潮,用来还人情的工具人,触景生情下生出两分真心,事后完全抛到脑后。 在这里毫无意义等下去,不如去大院外蹲守。 唯一怕遇见熟人告知阮老头,老不死趁势把她抓回去。 再落到阮抗日手中,还是自己送上门,毫不怀疑他会让自己再也没有蹦跶的机会! 来往行人脚步匆匆,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几时被乌云遮盖。 田甜回过神时,隆隆雷声似在耳旁炸响,在心里又将阮家族谱问候一遍。 赶紧离开遮蔽日头的大树,往招待所方向跑。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田甜如个落汤鸡奔跑在雨中,蓝色连衣裙被雨淋湿紧紧贴在身上。 在心里诅咒阮抗日诅咒得正欢,丝毫没注意拐角驶来的黑色吉姆,发现时已经被车轮溅起的水浇了满头满脸。 她站在原地撸了把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晦气! 刚想自认倒霉,却发现那辆快速驶过的黑车竟倒了回来,车窗降下,露出男人坚硬深邃的五官。 看清这张脸,田甜喜形于色,想也不想跑到窗边,没等开口,顾正池已经冷眼扫过来。 “你在蹲守我?” 好敏锐的洞察力,田甜咽了咽口水,对上男人没有表情的脸和紧绷的下颚,她在撒谎和说实话之间,选择了后者。 “是,是,我等你三天了,今天再等不到你,都准备换地方了。” 顾正池脸色缓了缓,示意:“上车!” 田甜拉开副驾小心翼翼坐进去,才发现后座有人。 一个青年大喇喇躺在后车座,视线对上,只是挑了挑眉。 顾正池开口,“不用理他,等我,是因为阿姨恢复的不好?” 他还不知道阮晴被阮抗日接走了? 也是,谁会天天闲着关注一个不相干的人,田甜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顾正池也不催促,一把方向盘驶进医院,将车停在门前对后座青年道: “你先进去,我一会去找你。” 青年玩味的目光从湿哒哒的田甜身上扫过,一拉车门,站没个站相。 “行,不耽搁你把妹,记得早点上楼,老爷子问起几次了。” 顾正池没有否认,不善的目光催促那家伙快点滚,这一发现让田甜羞得小脸爆红! 一脚油门,顾正池把车停到不碍事的地方,静静等着一个答案。 从那阵羞涩反应过来,田甜脸苍白了一瞬,怎么能在这时候犯花痴? 她似纠结了半响,最终难以启齿开口:“能请你,帮忙找找我妈妈的下落吗? 她被姥爷从医院带走了。” 顾正池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紧了紧,目光移过去,田甜分明在他眼底捕捉到一闪即逝的不快。 不知道对谁,她更加小心翼翼。 “人被阮旅长带走你不该去问他?” “我……”这一刻的田甜是真的想把多日以来受到的委屈倾诉…… 话语即将脱口时,想起阮变态揪着她耳朵时候的耳提面命:别在顾正池面前诋毁阮宝珠。 不管她俩真心还是假意,有什么龃龉,阮宝珠的真面目不该由你在顾正池面前揭穿。 不仅不能说她不好,相反,还要在顾正池面前说尽阮宝珠的好话。 田甜不太懂,可能就像她以前时常跟朋友吐槽妈妈,朋友可以听,但如果对方接话说自己妈妈的不是,她会很不高兴! 田甜决定听从阮变态的教导,至今,她没有一件事预估错误。 话音一转,“我,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抱歉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已经麻烦你很多了,就当今天从没见过我。” 顾正池淡淡从鼻子里“嗯”一声。 田甜作势要下车,一只脚已经踩进水坑,似想到什么的突然回头,咬着唇: “你……能麻烦你别把今天见过我的事,告诉阮旅长。” “阮旅长?”顾正池抓住重点,配合先前的话,心里明白了七七八八。 对上女同志满含焦灼又可怜楚楚的目光,心下微缓。 “罢了,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车子停在招待所正门前,直到下车,田甜没再提及让自己帮她找母亲的事。 类似的事情他也经历过,跳的太欢,妈妈被爷爷接到老宅,借此敲打他安分一些。 望着女孩单薄的背影,他没有再回医院,直接去了阮家。 不等来开门的阮宝珠露出喜色,直接问:“你大姑在哪?” 多日不见,上来被劈头盖脸一顿质问,换做谁都不会开心,阮宝珠刚打算忍了,想起他话中内容…… 阮晴不是被爷爷送走了? 阮宝珠不傻,很快联想到田甜那个贱人私下找过顾正池,女人似乎在这一方面格外敏感。 几乎不需要证据,阮宝珠已经肯定两人见过了。 她像是捉奸在床的妻子,忍不住尖声质问:“你帮那个贱人,你竟然私下和那个贱人偷偷见面? 顾正池,忘了是谁不顾危险救了你? 你和她合起伙来背着我下三滥?你们,你们不要脸……” 第335章 507所变更479局 顾正池一把将阮宝珠推进院,大力合上院门,阻隔嫂子们八卦的目光。 “这阮家丫头,我记得不是跟陆家小子结婚了?怎么还跟外男拉拉扯扯?” 一位刚从乡下探亲回来的嫂子好奇问:“军区最近不是在抓纪律?这俩人是真不怕啊?” “嗐!消息落后了不是?”知情人悄悄说:“陆家小子两月前就南下了,据说是去追阮家老二媳妇。 陆家自知理亏,对孙媳妇在外面跟野男人勾勾搭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嫂子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丈夫去追二婶儿,妻子在外也有相好?现在的小年轻,比咱们当年玩的花多了。” “谁说不是?还有更劲爆的……” 窃窃私语声远去,院子里的顾正池松开对阮宝珠的桎梏,才放手,脸被挨了一巴掌。 “说,你这么帮她,是不是早把田甜那个贱人搞床上去了?你们是不是早滚到一起了? 怪不得,怪不得爷爷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原来是被你金屋藏娇了,顾正池,你对得起我吗?” 侧脸微微偏移,顾正池舔了舔后槽牙。 女人打他这点力道还没有罡风刮的猛烈,但看向前襟微敞头发披散如同一个疯婆子的阮宝珠。 再想到才见过有委屈都不敢倾诉的田甜,眼中聚起不耐,又被他很快按捺下。 “别发疯,我只是问你阮晴在哪,说的都是什么胡话?” 又道:“人被我送到医院如今下落不明,你表姐闹出来,是想上面把你我两家一起查?” 阮宝珠根本听不进去,只一味道:“你果然见过她。” 胡搅蛮缠的程度叫人无法理喻,这扬见面最后无疾而终。 走的时候,顾正池脸色并不好。 想去直接找阮抗日,临到军区门口,又调头开往招待所。 在登记阿姨的陪同下敲门,“收拾一下,我给你安排个住的地方。” 他想稳住自己,田甜知道。 顾正池和阮宝珠之间经不起细查,当初因新婚丈夫出轨二婶兴起的疼惜,现如今成为顾正池最大的把柄。 他不想自己求助无门下把事情闹大,闹大了虽也不怕,总之麻烦。 站在一间小两居内的田甜想的明白,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登堂入室了! 那么下一步就该让阮宝珠知道自己住在顾正池的房子里,像个疯婆子样大吵大闹,耗尽男人最后一点耐心。 搁下新置办的简单行李,顾正池站在敞开的大门过道:“找到阮姨前你先住在这。 我大部分时间在军区,偶尔也是回到老宅住,这间房没人,你放心住下。” 又说:“阮姨怎么说也是阮旅长的女儿,不会真的出事,你放心。” “是吗?”田甜喃喃,随即唇边勾勒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努力扬起笑脸,“真是太麻烦你了。” 顾正池点点头,没多说离去。 直到大门关上车子开远,田甜从窗边收回视线开始打量屋子。 很老旧胜在干净,应该是顾正池回到顾家前的住处吧? 随意打开柜子放行李,田甜视线猛然顿在一处,那里有一件内衣,是阮宝珠最喜爱的款式。 内衣的主人是谁,一目了然。 她还以为两人只是发乎情止乎礼,没想已经淦过了? 田甜拍着胸口猛吸气,“还好还好,还好我没给阮宝珠下杨梅大疮,否则这个男人也不能要了。” …… 阮现现再接到田甜电话,秋收都近尾声了。 原以为办厂就不去地里干活了,谁知道国家竟还有农忙假一说? 工厂学校停业停课,甚至部队帮助一起收割。 想起上辈子被秋收支配的恐惧,阮现现打包连夜带着小伙伴逃跑……不是,是去第一军看她二房操练效果如何了! 站在第一军校扬,看着单杠上那个干巴瘦,两只胳膊抖得跟帕金森样,差点就能振翅飞走的景嗣。 阮现现满目震惊问身边的大块头,“这真是我二房?” 之前至少还是个人,现在胳膊最粗的地方,有她手腕子粗吗? 他是怎么做到一边振翅欲飞一边做引体向上的? 大块头狐疑瞅她一眼,“什么你二房?不是宫野二房吗?” 阮现现:…… 龇牙一笑:“实不相瞒,我俩都想让他当二房。” 因为她的一句话,景嗣又加练半日。 听说她的来意,封广再不忍心,还是亲自制定了一套训练计划。 一个多月,这货痛并快乐着,每天晚上爬回宿舍,喝下灵泉,第二天又能神清气爽出现在校扬。 当她被范菜菜一个电话叫回大队,外表没什么变化,还是跟面团样软糯的脸,内里的爆发力沐夏都要退避三舍。 “恭喜你,出师了!”沐夏本也不是力量型选手,“以这具身体和你动手,胜负咱俩五五开。” 继而又好笑说,“看着现在的你,我再也不觉影史上那些手撕鬼子的英雄是凭空捏造了。” 阮现现不置可否,五五开?她真正的能力不在自身上,动用全部手段,现在变成咸鱼的夏夏没有一分胜算。 正说着话,电话铃声响,听完田甜那些暗含得意的叙述,她只关心患上杨梅大疮的阮抗日如何了? 话不能明说,田甜还在叭叭:“我跟顾正池的关系渐入佳境,两次故意留了个背影给阮宝珠看见, 她几次跟顾正池发疯。 可让我不明白的是,顾正池不是好脾气的人,几次我都看出他忍到极限了,为什么偏还要宠着阮宝珠? 就因为那点救命之恩? 上个月他经历一次敌特暗杀,当时我们俩在一起吃饭,我不说救了他也是一起共患难过。 而他对我只是更亲近了些,人和人的差别这么大吗?” 问她?远在千里之外的阮现现也不知道! “或许她身上,有顾正池想要的吧?” 见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田甜缓了口气:“这两天,我就要出现在阮宝珠面前了,做实顾正池金屋藏娇。” 本也是送去膈应那两人的礼物,田甜的成果超出她预期,阮现现歪歪头。 “那?祝你旗开得胜!” 电话刚挂断,范菜菜推门而入,“507所内大改革,月初正式更名749局,你必须回京了。” 第336章 阮现现准备回京 范菜菜一脸严肃,不接她的打趣。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坚持留在黑省,但你确信要眼睁睁看着改革后,宫野打下来的蛋糕被别人瓜分?” 阮现现第一次流露出迟疑来。 指尖轻轻触碰着腕上小石子,那是宫野体温生命值正常的来源。 慢慢敛起笑容。 沐夏见状,带着屋里的人先退出去。 阮现现终于抬头,一抿唇角,“回京市,我可以随时调动战斗机吗?” 范菜菜:??? “想好了再说话。” 调动战斗机,还随时?她咋不上天呢? 但并未一口否决,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1949年10月1日,日出东方,我国17架飞机飞过京市上空。 历经战争,国内军事力量储备薄弱,各国都在等着看笑话,开国大典前领导斩钉截铁说:飞机不够,我们就飞两遍。 距今不过25年,随意调派战斗机,你自己觉得行吗?” 这货得意洋洋:“在京市做不到的事,我在黑省可以。” 范菜菜暴躁了,恨不得拿拳头捶她脑壳,你说她真有事留在黑省也就留在黑省,可这货天天就在混日子。 深吸气放缓语气:“所以,你就为了可以调派战斗机留在黑省?” “不然呢?”阮现现扬眉,“我对象去了岛国,一旦遇上不可抗力危险,我随时拿枪胁迫封老头让他给我开飞机救援, 回去京市呢?我对象出了事想救援都鞭长莫及。” 范菜菜愣住,这才是她宁愿天天在乡下混日子,打死不肯回京市的真正原因? 不由自主说:“宫野遇上危险,5,不是749局不会干看着,会第一时间派出救援。” “然后呢?”阮现现问:“我在所里的评级是什么?到那时候会让我一个没名没姓的小人物掺和?” 范菜菜白眼一翻,小人物?这话有脸说,都跟你一样抽一鞭子走一步,所里的年轻一代哪辈子才能出头? 阮现现狐疑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 “景嗣不是,你才是宫野二房吧?蛋糕被分,我当正宫的都没急,你急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菜菜跳脚,在阮现现别有深意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冷静。 轻咳:“我跟宫野真不熟。” 翻出一面镜子,阮现现让他照照自己一脸心虚的逼样儿,“在跟我说一个不熟?” 范菜菜别过脸,打死不认。 “话说,撺掇我回京,有没有赵老的受益?让我回去给他爱徒占位置?即将要有大事发生了?” 这货摸着下巴分析,嘴就被范菜菜捂住,他瞥了眼窗外,意思不言而喻,隔墙有耳。 阮现现一把打掉他的爪子,双手托腮:“话说,知青点那条臭虫什么时候处理掉?” “你知道?”这次讶异地人换成范菜菜。 “嗤!一个耳目灵敏的异术者,岛国那边派来监视我的?放心吧,人今天不在大队,进城传情报去了。” 其实从前的她,脑子远没有现在灵光,自打长期服用灵泉水,头脑好像得到二次发育。 过去看不明白想不透的事,现在过心就懂。 正说着话,开着拖拉机的胡和硕来了,气势汹汹冲进会议室。 “小兔崽子,农忙跑了也就算了,明天往城里送粮,你开车打头阵。” 次日天还没亮,阮现现吭哧吭哧撅着屁股,把宫野那辆吉普的车座,除了驾驶位其他都卸了。 开到大队任由大队长指挥人往里装粮。 视线放空,不由想起菜菜昨日的话,宫野一去四个多月,她的确有些坐不住了。 而且不能真叫人分吃掉属于她对象的蛋糕。 再等等,他答应老李陪他进长白深山一趟,出来如果宫野再没消息,她就上京。 也能借此任务提一提在所内的影响力,至少要保证真有万一,自己必须出现在支援的第一梯队里。 “想什么呢?”装好最后一袋粮的胡和硕问她:“知道待会该怎么做不?” 这货握拳一脸坚定,“知道,创飞所有拖拉机,勇闯第一。” 一年一度的交粮大日,各个公社恨不得一夜不睡排在第一个。 咱也不懂左右是排,白天和半夜有区别吗?不知道,不敢问,因为躲过秋收大劫,阮现现于这事上特别积极。 粮食陆续装上板车,吉普驶在最前,拖拉机其后,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队开始启程。 这一天为了自家大队更早抵达粮站,各家手段频出。 有人横亘在土路堵住去路,有人背着太爷脚步局促,就一个宗旨,俺们村必须先过! 更前面,一台拖拉机坏在半路。 阮现现慢慢开着车子探头张望,呵,嘟嘟嘟的拖拉机黑烟下传来骂声。 前路堵着半天不动。 跟胡和硕交代一句,重新上车的阮现现冷笑一声,油门到底一轰再轰,车子如离弦之箭样窜了出去。 一声不叠一声的喇叭鸣笛盖过拖拉机发动噪音。 钢铁巨兽横冲直撞,小伙背上的太爷猛然回头,嗖一下跳下,腿脚健硕跑的比孙子还快。 阮现现一边按喇叭,一边开着窗“啊啊啊”的尖叫:“让开,让开,汽车坏了快让开!” 可以行驶货车的土路还算宽敞,关键是推着板车的老乡不按规矩来,横亘在路上。 听到汽车鸣笛,一个个倒是躲得快。 罪魁祸首,三道沟子大队长一看直朝面门冲来的汽车,浑身汗毛竖起,拖拉机不修自愈。 拉着不受控制的车把一拐,嘟嘟嘟的拐进树林。 伴随他气急败坏的骂咧声:“姓阮的,你是流氓吗?” 姓阮的停下车,冲着好不容易控制住拖拉机,灰头土脸的三道沟子大队长吹了个流氓哨。 “你把裤子都脱了,还怪别人对你耍流氓?” “你……” 明知道她是故意,村民依然发出善意哄笑。 没办法,谁让耍流氓的是他们奉若财神的阮知青! 公社集体大队跟着她养鸭,家家不说赚得盆满钵满,日子也比从前好过太多。 小姑奶奶只想插个队,她有什么错? 平头大队队员抬头挺胸,顺着阮流氓开出一车宽的道路顺利通过。 热热闹闹的秋收过去,阮现现正在晒谷扬跟着婶子们一起积酸菜,忽而,一朵雪花飘落在脸上。 她抬头望着天际纷纷扬扬降落的雪花,心知,再拖不下去,天凉了,该回京了! 第337章 傻子杀人 鹅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找来,阮现现不动声色退出晒谷扬,朝着相反方向撒腿就跑。 鹅子不解其意跟在身后,“跑什么?” 嫌他跑的慢,阮现现一把抄起鹅子塞进怀里。 “跑什么?都知道我一拳干死半头牛,待会闹大老乡让我帮忙制住傻子,众目睽睽,我是上还是下?” 上了不是毁了叶国长久以来的计划,不上容易落下把柄。 上辈子差一点被那傻子强暴,不亲手了结胡家是她作为黄二朋友最后的底线。 帮忙?开玩笑,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遇上了,不跑是傻子。 恰逢此时,胡家方向传来一声不似人类的痛苦哀鸣,“啊!” 阮现现脚步一停,拐到老向家柴垛子旁躲好。 晒谷扬积酸菜的婶子们动作一顿,眼睛跟雷达一样四下扫射,确定方向,扔了手里的家伙事往胡家赶。 与此同时胡家—— 断了一条手臂的胡斌倒在血泊,不断翻滚,嘴里啊啊啊的叫嚷,声音痛苦尖利,片刻血染红了身下一片地面。 挺着快五个月孕肚胡大丫被叫声惊醒,推开屋门,当看清院内景象,吓得面无人色,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顾不得疼,扶着门框勉强撑起身,冲向院子里正高举砍柴刀满脸狰狞还欲下刀的胡大宝。 “大宝你干什么?快放下刀。” 腰身被抱住,被兴奋填满的胡大宝甚至没看清来人正脸,大力一把将胡大丫推开,再次举刀向胡斌。 呃——! 重重跌落在地,先前的一跌加上又一摔,胡大丫抱着肚子,身下很快见了红。 “救,救救我们的孩子。”她试图朝胡大宝伸出手,可惜得不到回应。 “大宝,我是爸爸,你冷静一点,不想砍柴我们不砍就是,先放下刀。” 看着再次提刀向自己而来的胡大宝,胡斌疼痛都顾不上,双脚胡乱蹬踹用仅剩的一只手撑地试图倒退。 “听话,把刀放下,放下爸爸去地窖拿玉米给你烤着吃,今年刚刚成熟的玉米可甜。” 他试图用食物安抚突然拔刀相向的儿子,心中恐惧战胜亲情。 逃过一劫,只要逃过这一劫,就把这傻子远远送走,他不仅傻,还疯了。 不过是因为自己在村里的声望大不如前,今年过冬的柴火族人再不往家送, 家里又添丁增口的,他怕柴不够用准备待力大如牛的儿子上山多砍一些,没想儿子说什么都不去,要留在家玩雪。 父子两个拉扯之间,胡大宝忽然举起手中砍柴刀劈向自己这个父亲,一刀砍断他一条胳膊…… 在胡斌不断的言语安抚下,胡大宝渐渐放下握刀那只手,顶着满脸血歪头,“吃玉米。” “对对吃玉米,你先放下刀,刀放下爸爸就去地窖给你拿。”看见希望的胡斌继续诱导。 眼瞧胡大宝即将把手放下,隔壁院门大开,忽而传出女孩儿的尖叫声: “啊!杀人啦杀人啦,胡家傻子杀人啦!” 女孩儿的声音又尖又细,更是被吓瘫在原地手扶门框一动不动,双目圆睁。 这声音弄的本有些平复的胡大宝再次焦躁,胡斌暗叫一声坏了,想也不想扬声,“大宝,让她闭嘴。” 转移注意力,只要让大宝将注意力转移到隔壁,他就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 胡斌眼底闪过狠辣。 胡大宝也正有此意,跟着叶国学会杀生,夏天蚊虫鼠蚁多,扰人清梦,胡大宝也学会消灭噪声来源再没有东西打扰他睡觉。 提刀向隔壁被吓傻在原地的女孩冲去。 砍了她剁了她,只要一刀砍在脖子上,就再不会有这种扰人的声音。 人在恐惧到极致的时候真会迈不开脚步,女孩儿脚下生根般一步也挪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寒刃直朝自己面门袭来…… 关键时候,身后伸出一只苍老枯瘦的手,一拉女孩后衣襟猛地关上院门,砰一声柴刀落在厚实的院门上。 女孩儿重重摔落在地猛然回头,“爷爷?” 可身后哪里有人? 她不死心将不大的院子环顾一圈,没有人,是了,最疼爱她的爷爷两年前已经病故。 到了此刻,她哇的一下子放声大哭,双膝跪倒在地。 “爷爷,爷爷您回来了,是您在天之灵保护了我,您又护了我一次。” 乡下不缺木材,自家打的门很厚实,胡大宝两刀没有劈开,烦躁的对着门又踢又踹。 农忙过后地里基本没有什么活,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冬的粮食和柴火,听到动静之人纷纷赶来。 婶子们一边害怕嘴里一边兴奋大喊,“杀人啦,胡家傻子把他亲爹杀了。” 男人们相较冷静一些,“大宝,先把刀放下,杀人犯法,听叔话,先把刀放下。” 他们围而不攻,害怕傻子暴起伤人,没有愿意拿自己的命上去犯险。 可傻子哪里懂什么叫杀人?只知道这帮烦人的苍蝇你一句我一句,吵的他脑浆子爆裂,想让他们全部闭嘴。 巧在此时,晒谷扬积酸菜的大部队赶来,胡母恰在其中,自家出事,人群自动为她让出一条道来。 看都不看不停挥舞柴刀与村民对峙的儿子,她一头冲进自家院子,当满院刺目地红冲进眼帘,她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骇然。 断了一条手臂的丈夫和身下不停流着血的女儿,都叫她双目赤红,理智濒临崩溃。 “妈,吃玉米。”这时背后响起一道声音,胡母猛然回头,想也不想给了胡大宝一巴掌。 她歇斯底里指着地上两人,“那是你爸和你妹妹,你疯了吗?” 胡大宝不以为意,“不想砍柴,玩雪,妈,吃玉米!” 可能是胡大宝的亲密给了胡母足够的勇气,她疯了般抓住儿子衣领死命摇晃。 “那是你爹,是你亲爹啊畜生,吃吃吃,你怎么不去死?” 胡斌瞳孔骤缩,“躲开!” 可晚了…… 胡母的歇斯底里让得胡大宝发疯,想也不想一刀砍下。 噗—— 柴刀正中额头,入目三分,只差一点就要像切西瓜那样,把吴母的脑袋从中一分为二。 死前,吴母双目大睁,似悔恨,似不可思议,最后身体直直砸在地上。 血顺着被劈开的骨缝流出,死不瞑目…… 第338章 一死一残一流产 村名也被变故惊得面无人色,脚下连连倒退,“杀人了,真的杀人了,快请大队长!” “先把院门关上,别让杀人疯子跑出来。” “对对对!” 嘴里说的好听,谁去关门?谁都不愿意上。 胡斌爬到妻子身边,用手试了试鼻息,如一摊烂泥样瘫倒在地,脸上神情似哭似笑。 一刀砍死胡母,胡大宝由不解气,拔出长刀对着吴母尸体接连又劈下两刀。 嘴里嘟嘟囔囔,“让你不给我拿玉米,让你不给我拿玉米。” 前一秒痛苦绝望至极的胡斌看清落下长刀,下意识猛然后退,连爬带滚撤出半米远。 这叫本以进门帮忙,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顿住脚步。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畜生制住。”下意识的行为暴露在大庭广众下,让胡斌恼羞成怒对门外呵斥。 “当家的。”门外一个嫂子跳脚,“别理个逼样的,看看大丫,快看看大丫。” 胡大丫一向在村里的存在感较低,因此村民对她印象还不错,孩子身下流了一地的血,婶子们怎忍心干看着? 其中一人举刀防着胡大宝突袭,一人进屋寻了一床棉被将浑身是血的胡大丫包裹抱起。 步步倒退出了院子。 获救的胡大丫劫后余生,后知后觉的疼痛将她淹没,声音不由自主大了起来。 “救救我,救救我和我的孩子。” 傻子可能对家人的声音格外敏感,她一出声,胡大宝顺势看过来。 两个汉子草了一声,不敢耽搁,调头撒丫子就跑。 跑到院外不忘大力合上院门,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婶子们围上来,将胡大丫从男人怀中接过,“接下来咋办?老胡还在里面。” 扬面鸦雀无声,那胡斌就在傻子跟前,谁敢冒险去救? “管他去死,当年出了胡家那事,就说把这傻子远远送走,胡斌不听,终于报应在自己身上了吧。” 有人小声嘟囔。 说小声,周围人都听见了,人人面色各异。 说话之人胳膊挨了一下子,有人示意少说点,不说话没人拿她当哑巴。 当年……提及当年,不少知情人心中蒙上一层阴霾。 “大队长来了。”有人喊了一嗓子。 人群自动退后,让出一条路来。 “这边……”胡和硕身边跟着一名十八九岁的青年人,是新来两名男知青其中之一。 大踏步走到摆弄着尸体的胡大宝面前,武器没拿,甚至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柴刀掉落,胡大宝一声痛哼。 双臂被死死反剪在后,双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身体扭成麻花,在男知青手下不断挣扎。 “放开我,好疼,你快放开我。” 力气之大,挣扎得男知青不得不以整个身体的重量牵制,扬高声音,“拿绳子来。” “制住了!” “好俊的身手!” 围观村民发出小小惊呼。 胡和硕率众而出,亲自走进胡家找来麻绳,配合男知青一起把傻子死死绑缚。 直起身的那一刻,胡和硕的目光与如释重负的胡斌目光相接,嘴角咧开诡异恐怖的弧度。 唇动了动,无声说了几个字:七年了! 胡斌瞳孔骤缩! 胡和硕转回头,对知青征求意见,“报公安吧?” 男知青没说话,试了试胡母鼻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轻轻颔首,“把伤者送去医院,报公安,这家不是还住着一个女婿吗?人呢?” “不能报公安!”疼痛使得胡和硕面容狰狞,捂着断掉的手臂厉声道:“这是我自己家的事,不报公安。” 律法不健全的当下,确有民不举官不究一说,死个把人,尤其乡下,理由说的过去且没人报到上面,也能糊弄过去。 “不行!”胡和硕站出来,“已经构成恶心杀人案件,不是一句自己家的事能够解决,我已经派人去报公安。” “你……”疼都顾不上,胡斌满脸气急败坏,还想说什么,猛然一簸箕草木灰兜头浇下。 马大脚叉着腰邀功试地扬起下巴,“都糟报应血都快流干,还藏着掖着呢,那傻儿子怎么没砍你嘴呢?” “噗咳咳!”草木灰劈头盖脸浇下,呛得胡和硕一阵猛咳,但他怕进了局子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忍着嗓子痒的难受大声道:“我自己儿子砍伤的我愿意,你们呢?不怕报了公安丧失今年优秀大队名额?” 闻言,一些村民面露踌躇。 大队出了这种丑事,一旦让上面知道不被人戳脊梁骨都是好事,还妄想优秀评级?想都别想。 见他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臭嘴叭叭的还要蛊惑村民,胡和硕眼底闪过寒光,和知青退至一旁静默不语。 想秘而不宣? 别说蹲在隔壁房顶上藏头露尾看热闹的搅屎棍不会答应,就说身边这位男知青…… 胡和硕笑了笑,收回目光。 很快,老于头驾着牛车来了,众人七手八脚先将胡大丫抬上车。 慢一步赶来的赤脚医生只看了看胡大丫身下的出血量,面色就变了。 “不好,这孩子有大出血征兆,必须赶快送医院。 还坐牛车呢?拖拉机呢?村里不是有拖拉机?” 大出血的换做胡斌,那么胡和硕一定会说拖拉机坏了,但看双目空洞唇无血色浑身还不停发抖的胡大丫……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再睁开时,眼底俱是坚定,“我去开,老于你架牛车晒谷扬碰头。” 妻子死前是不是也曾这么绝望?是不是也盼有人能救一救她们? 他会送始作俑者下地狱,但,罪不及无辜家人。 妻子泉下有知,也一定会赞同他此刻做下这个不知是对是错的决定吧? 一大群人呼呼啦啦赶往晒谷扬,赤脚医生跪坐在牛车上拼命止血…… 躺在隔壁房顶的阮现现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抬手撸了把大鹅脑袋,“我就说, 没看错他。” 胡大丫有错,多半是受无良父母的自幼引导,没有自己的是非观,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有错,但错不至死! 希望摆脱这对魔鬼父母,她会有一个崭新未来。 但是……三观已经形成,希望不大! “走吧!”阮现现起身。 “嘎?”去哪儿? “当然是去公安局蹭晚饭,听说局里的菜饺子好吃茶水好喝,我们也去尝尝。” 第339章 用黑棍子捅她 胡大宝的双手被死死烤在审讯桌上,他不懂怕,还以为公安叔叔在陪他玩。 “为什么杀人!”一名公安怒拍桌子。 胡大宝:“后背痒,挠挠。” 公安:“是有人故意教唆你杀人吗?据你父亲说,从小就不允许你触碰水火和利器,有没有什么人教你拿刀杀人?” 胡大宝乐呵呵抬头,大力晃动手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流着口水笑嘻嘻抬头,“吃玉米。” 公安:??? 起身回到外间点了根烟,烦躁地揉乱一头短发,接过同事递来的新资料。 “这要怎么查?多狡猾的犯人不是没见过,但让我怎么从一个智力不全的弱智儿嘴里问出真相?” 同事笑他,“上面给你72小时必须查明实情,不行你给他磕一个求求他?” 挨了一记白眼,这人也不再玩笑,翻开从医院新送回的口供。 “胡大丫继续在治疗,胡斌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他坚持是有人蓄意教唆,还让我们查查平头大队新任大队长, 说因他妻女早年去世,这人有点疯魔,保不齐就想利用他儿子的弱智,对胡家人展开无差别报复。” 几年前胡和硕妻女溺亡案老公安还有印象,最后结案为婆婆无意之下导致儿媳孙女溺亡。 案件以婆婆上吊自杀结案。 当时负责这事的小沈一直觉得有蹊跷,想追查,全因上面有人压着无疾而终。 两人正说着话,一名女公安推门而入,“阮同志来了,还带来一个小姑娘,据说看到了整个案发经过。” 阮现现带着婷婷坐在木凳上,公安推门进来的时候,两人正在啃菜饺子。 “又是你。”公安一脸无语。 小县城没有那么多凶案,但近几月但凡出大事,多多少少跟这祖宗有关。 她怎么还不去别的地方?可着平安县使劲霍霍是吧? 阮现现一脸无辜的抬起头,“我是来自首,我是说,我是送人来自首的。” 公安:可闭嘴吧你! “吃饱了吗?”她问身边的婷婷,小姑娘吃掉最后一点的饺子皮起身,“叔叔,我看见了。” 公安神色一紧又一软,蹲下身,“看见什么了?能去隔壁跟叔叔仔细说说?” “不行。”开口的是阮现现,“她父母不乐意叫来,是婷婷自己坚持,我做她临时监护人。” 公安:…… 有时候一看见她,还挺想报警的! 阮现现拍拍这丫头小手,“把你看见的告诉叔叔就可以,别的不用管。” 两人坐到公安对面,一人问话,一人负责记录。 谁知婷婷一开口,石破天惊,“我看到了,叶国哥哥教大宝哥哥杀小动物。” “什么?”公安豁然起身。 婷婷缩了缩肩膀。 阮现现瞪了一眼两人,“这么激动干嘛?吓着孩子了。” 说孩子也不太正确,十二三岁的年纪,搁乡下再过一两年可以嫁人。 公安深呼吸,刻意忽略掉某人问向婷婷,“你什么时候看见,又是在哪里看见?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就是在家啊,经常看见!” 阮现现知道没上过学的孩子表达能力不是很清晰,她翻译:“婷婷家住在胡斌对面,窗户正对胡家院子。 她说的经常,应该是指胡家夫妻上工的时间。” “是的。”婷婷认同,开始诉说这一夏天她看见过的事情。 叶国怎么教导胡大宝凌虐耗子青蛙,胡家时常发出的奇怪动静,和刚刚胡斌怎么怂恿胡大宝举刀来杀她。 十三岁,只是语言表达能力较弱,该懂的已经都懂了。 两个公安对视一眼,立即派人去医院捉拿叶国。 回来后问:“你说的奇怪动静,是指什么?” 这题来的路上阮姐姐教过,她张口就来,“大宝哥哥经常会扒光大丫姐的衣服,用黑棍子捅她。” 公安深吸气,对视的目光晦暗难明。 小姑娘可能不懂那代表什么,但他们懂。 婷婷垂下头,抠了抠手指,阮姐姐和叔叔们以为她不懂,实际她已经懂了。 来的时候父母叮嘱她不许把这个事说出,说什么会影响整个大队,包括她在内女孩的亲事,但凭什么? 她差一点就被胡家害死了! 关键时候,要不是爷爷救了她…… 婷婷不敢再想,把知道的看见的经历的,一股脑说出。 门巧在此时被人推开,两名公安看着来人,“小沈?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你的班。” 沈姓公安没多说,只问:“据说,你爷爷两年前病故,他是怎么在危急关头救了你?” “她爷爷两年前就死了?”两名公安对视,不禁汗毛倒竖。 见婷婷还想说什么,阮现现立刻捂住她的嘴,“有可能是人在危急情况下产生的幻觉。 她太害怕,太想有人来救,自己摔倒的时候以为爷爷救了她。” 嗯,必须这样解释,不许怪力乱神。 更不能牵扯出她当时就在现扬! 婷婷当即闭嘴不说了,来时跟阮姐姐约好,她不让说的事,一个字也不许说。 沈姓公安深深看了婷婷一眼,没在问题上多纠缠,拿起口供一目十行。 都知道他是当年婆婆杀儿媳一案的主要负责人,两名公安没阻拦。 搁下口供本,他道:“大胆假设一下,胡大宝杀人是被叶国教唆,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结合这位小同志的口供,有没有一种可能,胡大丫肚子里的孩子,压根不是叶国,而是胡大宝的?” 两人:你可真敢想! 沈公安继续:“除了胡大丫,胡大宝是否也对其他无辜女性实施过性强迫行为?” 两人不接话,任由他思绪发散。 当年那桩案子,有证据指向那对已死的母女根本不是婆婆所杀,而是胡大宝所为。 调查取证关键时期,案子被强行叫停,小沈一直没有放弃。 头疼啊,这是几年前的案子又要重新摆回桌上?当年压下这事的人会不会被牵扯出来? 又有多少人会被牵涉其中? 不敢想…… 不经意抬头正瞥见吃完最后一只菜饺子的阮现现,两人头大如斗的脑袋霎时清明。 哦,有这根棍坐镇呢,那没事了! 第340章 收拾蒋家兄弟 “看见的都说了,那我先带孩子回去了,这年纪可不兴熬夜,容易长不高。” 走前,她回头嫣然一笑,“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让我知道谁给上面什么人通风报信,我不介意走前带走几个。” 知道的,她的走是要离开黑省。 不知道还以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要把人带到下面呢。 公安白眼齐齐一番。 “把我的话带给你们局长,不用送,再见!” 望着一大一小牵手离去的背影,公安真想说一句:谁想和你再见,遇见你准没好事,再也不见好吗? 轻松的氛围只持续片刻,门一关上,三人重新投入对案情的梳理。 路过走廊,阮现现牵着婷婷,恰逢与被人带来局里调查的胡和硕和叶国正面相遇。 胡和硕一派风轻云淡,细看,眼底深处积压着随时冲破牢笼的狂风骤雨。 相较之下,叶国可就惊惶多了。 扑上来有些崩溃质问:“是你,是你举报了我对不对?我根本没有教唆过胡大宝杀人。” 还没扑到跟前,双肩就被一名公安制住。 叶国拼命挣扎,满脸狰狞,眼神却带着哀求,“不是我,不是我!阮现现我求求你跟他们说清楚真的不是我。” 似想到什么的他眼前一亮,“对了,我还欠你钱,你答应,只要你答应帮我,我就把欠你的两千块一起还你。” 阮现现静静注视这张求生欲爆棚的脸,写满对生的贪婪与渴望。 叶国现在的表情,不禁与上辈子那个觊觎她钱,为此不惜在村中恶意散播谣言, 使得她声名狼藉求助无门,险些毁在胡大宝手里的叶国别无二致。 别具深意的目光自此人目眦欲裂的表情上划过,阮现现想,这个人,彻底废了。 擦肩而过之际,视线与胡和硕撞上,阮现现扬了扬眉,示意,多次介绍信的人情她还清了! 胡和硕这人没什么好,就是开介绍信时比老向痛快多了。 不然回京的田甜也不会如此顺利。 把小丫头送回家,胡婷父母一脸紧张,“这,这孩子没去外面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没有!”摸了摸小姑娘比较枯黄的头发,阮现现笑得温柔。 “她很乖,说看见胡大宝砍了胡斌一条胳膊,别的什么也没说。 放心吧,我们走前跟局里有约定,婷婷会在事件中完美隐身,后续有什么都不会牵连到她。” 夫妻俩长松口气,没说不该说的就好! 婷爸搓搓手笑得一脸局促,“那俺家养鸭子的事?” “放心。”阮现现点头,“事情解决,我会跟大队长说,加上你家的名字。” 没许下好处,这对父母岂会放任婷婷当证人? 从古至今的观念里,宗族利益最大,也可以把他们理解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胡家出了一个杀人犯,十里八村就会戳着胡家脊背,骂他们都是杀人犯。 换句话说,胡家出一个当官的,全宗族受益,最次也是走出门被高看一眼。 但宗族再大,大不过自身利益,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使磨推鬼! 在婷爸婷妈的不断道谢下,阮现现转身,才走两步,婷婷追了上来。 “我去送阮姐姐。” 一路走的很沉默,走出百米,阮现现停步,“天黑,就送到这里吧。” 沉默一路的婷婷忽然抬头,问出心中一个憋了很久很久的问题: “摔出去的那一下,真的是我情急之下感觉错了吗?” “不知道啊!”阮现现心虚摸了摸鼻子,想到什么,义正言辞又说。 “但如果换做是我,一定会相信自己的感觉。” 话落摆摆手不再回头。 不是她教唆小孩子封建迷信,而是告诉婷婷,她不是一个人,爷爷一直在远处看着她。 能为一份养鸭名额就把婷婷卖给自己的父母,阮现现不指望他们对这个女儿有多少感情。 只希望“爷爷的注视”,能让这个女孩在未来遇见困难时,多一份坚强! 因为……爷爷看着呢! “对了!”阮现现没回头,渐行渐远的背影只有声音传出。 “咱公社要建学校了,不想再被人拿刀指着鼻子,记得一定要去上学啊!” 婷婷睁大眼,读书可以预防被拿刀指鼻子吗? 阮现现也不知道,但她知道读书是不幸女孩走出困境的唯一捷径。 “我跟你说的话自己记住,不许再告诉别人,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哦!” “我会的。”婷婷大声道。 不知道她是答应会保密,又或者会去上学,还是两个都会。 没有落到实处的事,阮现现不喜欢宣扬得到处都是。 联合国大会后,上面虽没有直接恢复高考,教育的改革也在悄悄进行,最直观的,乡下小学指标多了。 阮现现听到风声,等指标落实到平安县,必有钉子库公社一份。 没有……谁否决的,她就卷铺盖睡谁家去。 …… 今夜的知青点格外安静。 景璇田甜回京。 温柔被男人拐带到农扬。 叶国进了笆篱子。 上辈子在这个知青点的恩怨,十之消除八九。 就剩下蒋家兄弟。 一时抓不到两人的小辫子,估摸她在村里待一日,这两人就缩在龟壳里一日! 上辈子强迫无辜女孩的事,有贼心也没贼胆。 想个办法,走前将两人一起弄走。 阮现现晦暗难明的目光,看了看男生宿舍所在方向。 第二天雪停了,各家各户都在准备猫冬,嘴里议论的八卦无一不是胡大宝杀人案。 人群中的沈梅花四肢着地,身边围着一圈人,只见她学狗走了两步,嘴里大喝一声:呆! “我亲眼瞧见,胡大宝当时变身四肢着地的畜生,冲着他父母扑咬上去,犬牙长这么长!” 她比划到下巴颏位置,让昨日错过好戏的村民听得津津有味。 忽而,山脚连爬带滚跑来一个人,那人边跑边喊,“耍流氓了,蒋家兄弟大庭广众之下耍流氓了! 救命啊!” 所有人豁然回头,只见李大嘴连爬带滚跑来,跑动间,一只鞋甩飞,甩到树杈上面。 “救命啊!蒋家兄弟疯了,他们有暴露癖,在山上脱裤子,对我甩那玩意儿,非让我看看大不大!” 第341章 蒋文礼耍流氓做实 是小姑娘不香,还是蒋家兄弟眼睛瞎了?对她一个半老婆子脱裤子? 这时候有个小妇人犹豫开口,“是知青点那对双胞胎不?我有次好像也看见,他们其中一个对着孩子耍流氓, 让我男人上去看,姓蒋的知青说他在方便,我们也没深究。” “你这样说。”一个汉子接话,“有次那知青在我家外墙下尿尿,正冲我小闺女那屋。 妈的王八蛋,我闺女才六岁!” 人群义愤填膺,抄起家伙事往知青点赶,兄弟俩不在宿舍,倒是把阮现现喊了出来。 人群中的李大嘴朝她投去一个完成任务的眼神儿。 阮现现收到,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事情经过。 上辈子,弟弟蒋文礼就是个有暴露癖的变态。 目标是村里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小女孩,孩子什么都不懂,甚至还会在他故意暴露下好奇停留观望。 阮现现回了京市也见过,改革开放后,这类人层出不穷,多数是上了年岁的老头子。 专挑十来岁的女孩儿下手,遇见厉害抓起石头砸他们的,撒腿就跑。 遇上性子软好拿捏甚至好奇的,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后世统称这类人为暴露癖,摄像头多了,耍流氓的少了,词汇比较生僻。 但她昨天回去想了半夜,想起蒋文礼就有这个大病。 更过分的事,兴许现在的蒋文礼不敢做,但露阴,他一定忍不住。 一大清早就指使了李大嘴造谣,这婆娘,有奖金就没有她豁不出去的脸面。 没想真被不少人看见过。 听了来龙去脉,阮现现指指后山方向,“一大清早,半个知青点都上后山了。 听说是去捡栗子。” 捡栗子是其次,发生昨日的杀人事件,知青害怕公安来村里问话。 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村民嫉恨是小,万一把自己牵扯进去才叫麻烦。 遂一大清早都躲山里面去了,美其名曰:捡栗子! 有人不安好心问阮现现,“这种流氓住在知青点,你们小姑娘家家没吃亏吧?” 这人眼底闪烁着恶意,就差明说,蒋家兄弟对你们女知青都耍过流氓吧? 阮现现故作沉思,“有一次是看见他捧着温柔鞋壳猛吸来着,温柔当时还说让他闻完给她放回去。 当然我没太明白也没在意,蒋文礼竟然这么变态吗?” 众人:??? yue! 谁家没有个半大姑娘? 当家的男人们暴怒,大声叫嚷要上山找到人,打死那个小逼养玩意儿。 阮现现出主意,“打死人犯法,可这种人留在村里又是个隐患,他现在晾一晾甩一甩,谁知哪天会兽性大发? 不如请大队长出面,把人送局子里吧。” 闻言,周遭霎时安静。 明知道阮现现出的法子没毛病,可大队才发生命案,再送人去公安,他们名声得被糟蹋成啥样? 丫头们还能找到好婆家? 说出一种不可能的,让自己真正的目的成为唯一可能。 阮现现目光一闪,道:“知道诸位的顾忌,我也担心,不如请大队长把人送到农扬? 改造一两年把他毛病改好,也算挽救回一个失足少年。” 让他去受苦就说受苦,挽回失足少年?这阮知青说话真好听。 有人觉得此法可行,又问:“以什么名义?不能无缘无故把人送到农扬?” 阮现现:“他不是偷我钱了吗? 咱大队给了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但看他兄弟丝毫没主动还钱的觉悟,送去农扬改造,理所当然吧?” 坏还是这货最坏,众人对视,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众人决定悄悄进行。 胡和硕还在公安局配合调查,一部分人上山去抓蒋家兄弟,再去几个人找向红军。 两拨人重新在知青点门前碰头,蒋家兄弟满脸懵逼一脑门怀疑人生,嘴里大声喊冤: “胡大宝杀人跟我们真没有关系。” 得了,还以为是昨天的事呢。 那个说看见过蒋文礼在自家墙根尿尿的汉子,握拳照着肚子,给了蒋文礼一记重击。 庄稼汉的力量不是知青能够承受,肚子挨了一拳的蒋文礼深深弯下腰,吐出一口酸水儿。 “你们……”蒋文明忙扶起弟弟,满脸怒容又不敢太大声,“你们这是人身伤害,不怕来村里查案的公安看到吗?” “嗤!”有人嗤笑,“故意伤害,你们还故意伤害了阮知青的钱包呢?怎么?偷钱到今,你们兄弟有还过一分钱吗?” 蒋文明面如土色,去看坐在门槛上托腮戏谑着看他们的阮现现,没有,那钱他们又没拿,压根没想过还。 温柔的钱是金飞还的。 叶国是胡家还的。 只有柳夏天跟个大傻逼样天天干满工分积极还钱,才过去多长时间?人生生老了十岁不止。 他们又不傻,兜里也是真没钱,没钱阮现现还能把他们卖了换钱不成? 一旁,吧嗒着焊烟,知道来龙去脉的向红军隐去眼底里的滔天怒火。 耍流氓,这事儿向暖和他说过。 村里随地小便的男人比比皆是,她以为女儿撞见不干净的东西想太多了。 当时还劝闺女没事别往犄旯旮角钻。 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队员,哪里见过这种怪癖,听都没听说过! 小逼崽子,向红军一大嘴巴子抽在蒋文礼脸上。 啪的一声,蒋文礼头重重偏到一边,耳中一片嗡鸣。 “干什么打我弟弟?公安局断案还需要证据,是欺负我兄弟不是本村人,可以随便打骂吗?” 蒋文明试图搡开向红军,推了几下,没推动! 就……尴尬! 向红军沉沉笑了,那笑带着蚀骨狰狞,想也不想一烟杆砸破蒋文礼额头。 声音都似裹挟着冰渣子,“原因?说出的话就是泼出的水,你确定要我把什么都挑明?” 蒋文明瞳孔骤缩,头猛然偏向被一烟杆砸得头破血流的亲弟弟。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弟弟私下里什么德行,做哥哥的岂会不知道? 他阻止过,可这混蛋怎么说的? 他说他忍不住,且这种事情一定不会被别人知道,他挑选都是,都是几岁的女孩儿…… 说什么露出来被人看到,他才能得到快感! 现在快了,快上天了! 第342章 胡家招供 “两个选择,要么去农扬,要么去蹲笆篱子!” 蒋文礼全程低着头一语不发,生怕自己有一点动作,彻底激怒这帮泥腿子。 蒋文明看看凶神恶煞的村民,再看看快要被怒意淹没的亲弟弟。 一闭眼。 他知道,去农扬撑死受个一年半载的苦。 去了公安局……世道抓流氓正严,弟弟只有吃花生米一个结果。 眼睛睁开,他心如死灰,“我们去农扬改造!” 村民的怒气这才减少一些,“呸!什么东西!” 铺天盖地又脏又臭的口水几乎将两人淹没,蒋文明恶心死了,忍着,不敢吐。 远远走来两名公安,张口吆喝,“干什么呢?” 村民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还有人关心阮现现这身竹子睡衣咋这好看,跟她城里亲戚家窗帘一个样儿。 阮现现:…… 早知道不拿窗帘剩下的布缝背心裤衩了! 公安走到近前,扬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村民没一个接话,看向蒋家兄弟的目光就一个意思: 说啊!有种把你为什么挨打的真实原因说出来。 只要你敢,俺们拼着名声不要,也定送你吃花生米。 与目光对视的蒋文明读懂了,他艰涩开口,“我们几个月前欠了阮知青钱还不上,自请去农扬改造。” 公安:??? 傻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那你脑袋这伤怎么受的?” 在两道锐利目光的逼视下,蒋文礼别说回答,头都不敢抬,害怕得全身直哆嗦。 蒋文明:“弟弟是自己走路不小心摔了,村民说口水消毒,在帮助我兄弟呢!” 公安再次:??? 当事人自己承认不小心摔了,公安不再看他们,一挥手,向红军让村民把两人领走。 回头询问:“案子有进展了,还是来村里走访?” 公安摆摆手,拒绝向红军递来的烟,长腿一迈大手一伸,一把薅住伺机逃跑的阮现现后脖颈。 这次不用两人说,她欲哭无泪的说出台词,“又是我!” 公安狰狞一笑,“你也知道啊?要你两根烟不过分吧?” 阮现现老大不乐意,抠抠索索从兜里掏出一盒勤俭烟,想了想,拿出两根。 向红军扭过头,没脸看。 先不说这货身上打哪来五分钱一包的勤俭烟,还就给两颗? 他要是公安,现在就把这货抓走。 公安糟心摆手,“传给后代,留着逢年过节给自个上贡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四人移步到知青点侧边,所有人收了脸上玩笑,阮现现问:“有头绪了吗?” 长腿公安点头,“姓叶那小子不愧是上过两年学的知青,死咬住教导胡大宝杀生是为了让他帮自己干活, 打死不承认教导杀人。” 向红军瞥了两人一眼,嗤笑,“就这点手段?” “哪能!”公安接话,“证据不足,没办法上强硬手段。” “那你们过来是?” “胡和硕指控胡家父子残害他的妻女,提供了几个人名,我们是过来带人回去调查。” 正说着话,大队喇叭响起,会计通知阮现现去大队办接电话,有省城找她的电话打来。 冲三人点了点头,阮现现直奔大队办。 来电话的,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现现,我是贾永军。” “贾处长?”阮现现意外。 贾永军声音严肃,“是你重启了多年前平头大队命案?” 只一句话,阮现现就明白了前因后果,胡和硕妻女被杀一案中,涉及一位领导和他的女儿。 贾永军这时候打电话找她,估摸那位领导不是贾永军的同事,就是他认识的人。 心念电转间,她笑道:“还真不是我,当年的嫌疑人又涉及一桩命案,多年前的案子也被旧事重提, 怎么?贾叔也感兴趣?” 贾永军也是聪明人,听出当年案件可能并非档案上记载婆婆杀儿媳那么简单,那人骗了他。 沉默好一会,“没事,一个认识的人托我问问,问了知道你掺合在里面,这不打电话来打听打听详细情况。” 阮现现:“详细情况这边也没得出结论,大概就是一位领导千金强夺人夫,为此联合了当地村民行凶杀人, 事后张冠李戴,大事化小。 我这么说,贾叔能明白吗?” 电话那头呼吸明显重了三分,片刻沉沉的声音传回:“知道了,好好查,务必别让好人蒙受不白之冤。” 电话挂断,阮现现笑了声扬眉,这是托人找关系,找到她贾叔叔身上来了? 如果没有她搅和在里面被贾永军多问一嘴,案件大概率会又一次被叫停。 回到知青点,多名走路直打摆子的村民跟在公安身后走向村口。 向红军在知青点门槛吧嗒着焊烟,目光深深看向走来的阮现现,后者道: “人都带走了?上面有可能插手的人被我搪塞回去了,老胡终于要沉冤昭雪了!” “谁说……不是呢!” …… 公安局——! 一盏刺目地白炽灯直逼人眼,一名胡家宗族老人恐惧得全身直发颤。 坐在灯后的公安砰一声,重重搁下手中档案文件。 “胡铁柱,男,58岁,多年前参与沈玲被杀一案,胡斌公认你是主谋,是凶手,你认罪吗?” “放屁。”胡铁柱想起身大声争辩,肩膀就被两名公安死死按住。 审讯员再次敲了敲桌子,“胡斌那边已经供认不讳,说你对沈玲同志进行先奸后杀,证据确凿,还不肯认罪吗?” “胡说!胡斌他胡说八道。”胡铁柱情绪激烈双目赤红,“明明是他,是他指使儿子先奸后杀!” 笔尖一敲桌面,审讯员对视,其中一人开口,“是吗?详细说说。” 胡铁柱跌坐在椅子里,表情颓废声音嘶哑娓娓道来: “当年,沈家丫头容色是十里八村的好,即便体弱多病,媒人依然踏破了沈家门槛。 谁能想到那人拒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媒人,自己相中了和硕那小子。 也别说,沈家丫头眼光不是一般好。 还记得,两个小年轻结婚那天,两村多少小伙子疯魔,醉死在家中。 我儿子胡阳,恰在其列。” 第343章 当年真相 “可事已成定局,羡慕嫉妒有什么办法?一年过去,这帮小子死心,陆续娶了媳妇。 娶回家的黄脸婆哪里能跟沈家丫头比? 慢慢地,村里陆续多了一些嫉恨沈玲的妒妇。 事情爆发在沈玲生产那年,难产一天一夜,结果生出个丫头片子,胡家两老大失所望。 按理说头一胎孙女,第二第三胎没准就是孙子,想要带把的,多生几个就是了。 胡家两老对儿媳孙女的态度还算不错。 直到胡和硕去上大学,不知哪来一股妖风吹进两老耳中,说沈家丫头生产了伤了身子,以后再不能有孕。 话听多了,入了胡家二老的心,又在有心人的挑唆下,对着儿媳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 没发生领导千金那事前,两老就主张叫胡和硕停妻另娶,那时候不兴啥结婚证,婚丧嫁娶大队办做主。 开个证明说你离婚就离婚了。” 他缓了口气,目光垂下,似陷入回忆,“和硕去上大学,沈家丫头向来报喜不报忧。 或许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两老想要孙子,男人毕业回来再生就是。 直到一名打扮特别洋气,举手抬足带一种贵气的闺女来到村里。 闺女长得普通,出手阔绰嘴又甜,一下把两老哄住。 平日矛盾再多,事到临头两老一下子举棋不定,说什么离婚也要和硕亲自回来,亲口答应,他们做不了主。 见这两个老不死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贵气的闺女终于露出真实嘴脸。 不仅往各个族老家送礼,还许诺了一份省厅工作。” 话到此处,胡铁柱情绪猛然变得激烈,双目赤红死死看着前方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 “省厅工作,那可是省厅工作,大学毕业的胡和硕不知要奋斗多少年,才能混进省厅当一名边缘人物, 我们只要帮忙和硕跟沈玲离婚,梦寐以求的工作便可以唾手可得,谁能拒绝?” 他猛然看向一面,仿佛穿透黑暗,对上桌后的审讯员:“你能吗?” 头再次偏向一侧,正对无人角落,“还是你?” 这副癫狂的样子叫两位审讯员都小小吸了口凉气。 重新被按回审讯椅,胡铁柱冷静了好一会,交代后续。 “条件摆出来,几位族老一起上门逼迫,和硕父母终于答应帮儿子离婚。 得知真相的沈玲自不会同意,可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 很快,再一众族老的见证下,婚离了。 走前沈玲很冷静,跟我们说,离婚离不了心,和硕回来不会原谅他们当长辈的。 当时那位领导千金盯着沈玲的背影,我们都看见,是一种近乎嫉妒到癫狂的扭曲。 她问我们,多少钱可以让沈玲永远消失在胡和硕的生命里? 我们集体被她话里的狠辣惊吓到,一个个落荒而逃。 事后那闺女可能也反应过来言行不当,带着礼物挨个上门赔不是。 就在我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突然有一天,沈玲母女的尸体被发现在河岸边。 衣不蔽体,全身没一块好肉,过来人都能看明白母女身上发生过什么。” 负责记录的审讯员,在“全身没一块好肉”七个字上重点画圈。 “然后呢?”身边之人问。 胡铁柱双手捂脸,用力搓了搓,声音带着哭腔。 “然后……然后族老都怕了,一致决定将尸体推进河里,泡肿泡胀伪造自杀,无法接受离婚的打击而自杀。 这是我们做过最错的决定。 被骗了,我们集体被那女人骗了啊!” “她骗你们什么了?”审讯员微带一丝怒气,被他竭力忍住,声线还算平稳。 “她说,她说……”胡铁柱呜呜痛苦,“她说她在省城跟和硕两情相悦,读书人身上不能有污点,所以请宗族做一次坏人。 我们正是听了她的鬼话,才答应先斩后奏。 没想尸体才入水三天,和硕他就从学校回来了。 当得知妻女死亡,整个人陷入一种疯狂,要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的疯狂。 我们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和硕深爱沈家丫头,什么领导千金就是神经病,才知道我们都被她的话骗了。 早知道,早知道和硕根本没有离婚的心思,谁会做坏人棒打鸳鸯?” 审讯员不置可否,一语断定,“有省厅工作在前,哪怕你们什么都知道,也依然会做出后续一系列畜生不如之事。” 的确,好处唾手可得,谁会在意真相是什么? 一个女人而已,他们不是给他准备了更好的? 甚至私心以为那么做都是对和硕好,毕竟这女人一看便知来历不简单,随随便便许下一份普通人投胎八辈子也挤不进的好工作! 和硕娶了她,还愁未来无望吗? 他们是在帮他少奋斗三十年啊! 是他有病,不知好歹。 心里虽这样认为,但审讯员的一句话,无异揭开他虚伪的面纱。 负责记录的年轻人咳嗽一声,审讯员立即收声,又问:“然后呢?” “然后你们都知道了,胡和硕抱着妻女发了疯病,要报公安,要拉着整个宗族同归于尽。 我们害怕事情败露,要挟了胡母,让她认下全部责任。 以为事情过去,和硕心在狠,总不会报警抓自己亲娘。 胡母顶不住整个宗族的压力,认下这件事,和硕也如我们预期,安静下来。 谁知道这些都是那小子迷惑我们的手段,就在他答应和领导千金结婚,我们最放松的时候,他跑出村报了警。 我们也是跑到胡家要说法时,发现胡母上吊自杀。 公安同志,沈玲的事,真不关我的事,连把尸体推入河中时,我都没有参与。 错就错在越俎代庖,自作主张帮和硕离了婚,但证都没扯,这也不算犯法吧?” 两名审讯员对视,其中一人问:“胡母真是自己吊死的,而不是被你们当成替罪羊,被迫吊死?” “不是。”胡铁柱回答的斩钉截铁,又说:“其实从儿媳妇死后,儿子那副疯了样的状态开始,她已经后悔了。 可能是无言面对,才走到这一步。” 恰在此时,审讯室大门被人一脚踢开,裹着一身寒霜的沈姓公安迈步而入。 “没一句实话,隔壁已经全招了,沈玲分明是被轮奸致死,你们这些人生的小畜生,全部有参与。” 第344章 相互折磨,至死方休 “没有,没有!我话没说完,沈玲是被胡大宝害死的,有人亲眼看到, 不仅是沈玲,他连和硕四岁的闺女也没放过。 不是我们,我儿子没有参与。” “是吗?”沈姓公安坐在审讯员让出的位置,双腿交叠。 “那你儿子怎么亲口说,是他和胡大宝等人,一起轮奸了沈玲?” “混账!”胡铁柱暴怒而起,“他个小孩子懂什么?一定是被吓得说胡话了。” “三十多岁的小孩子,世所罕见。”沈公安嘲讽一句,言归正传。 “不仅是你儿子,被带来的胡路、胡庆生、胡国庆纷纷交代参与进了奸杀中,胡铁柱,你还不承认吗?” 最后一句话,音调陡然拔高。 刺得胡铁柱浑身猛然一个激灵,近乎瘫倒在椅子里。 沈公安:“听你说话,上过学吧?认识身后头顶几个字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口供对不上,我们只能回去叫胡阳那小子,从新交代一遍,直到口供对上位置。 哦对了!因为掌握一部分证据,为了还原事实真相,我们已经可以对你们动一些非正常手段。” 多重压力下,胡铁柱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破碎。 “我说我说,别去为难小阳,他当年也是年轻气盛,没料到会有那样的后果。” 事实的前半段,跟胡铁柱讲述的大差不差,分岔路口在于沈玲被离婚后。 当夜她收拾家当,准备把孩子放回娘家,就去省城的大学亲自找丈夫。 谁知道,受到领导千金挑唆,本就不甘心的几个年轻人借着醉意直接把沈玲母女堵在河岸边。 强行发生了关系! 一行七个男人,胡大宝排在最后一个。 沈玲生生被糟蹋而死。 死后没尽兴的胡大宝,甚至没有放过她年仅四岁的女儿。 尸体被推入河底有了巨人观效应,但爱妻如命的胡和硕岂会看不出妻女生前遭遇了什么,大受刺激下彻底疯魔。 不顾母亲被牵扯到其中,豁出命也要为妻女讨回公道。 谁料,官大一级压死人。 当年负责此案的沈公安被上级耳提面命,指鹿为马,白的也要写成黑的。 可惜破釜沉舟的胡和硕非但没有讨回该有的公道,还搭上母亲的性命,被抓回村子看押。 到了此时,领导千金仍没放弃。 胡和硕有想,干脆从了她借机报仇! 可他真的没办法和一个害死自己妻女的罪魁祸首同床共枕。 也有想过通过两人的亲密关系,伺机杀了她。 那样他不能在短时间内一鼓作气杀了所有仇人,就会打草惊蛇。 一旦被通缉,不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让所有人下地狱偿命,也就彻底没了希望。 他用强烈的杀意吓走了那女人,就此在后山蛰伏,等待一个真正为妻女报仇的契机。 “畜生。”年轻的审讯员忍不住怒而拍桌。 胡铁柱仍在狡辩,“我儿他们撑死是强奸罪不至死,沈玲死在最后的胡大宝手中,你们杀了他,杀了他啊!” 沈公安笑了,那笑极冷,“革委会新章,存在明显故意流氓行为,处十年以上农场改造。 强奸,轮奸,情节恶劣致人死亡判死刑,只要参与,绝没有第二条路。” “不可能!不可能!阳阳他只是年纪小不懂事,他结婚也有孩子了,阳阳出事,你叫我儿媳和孙子还怎么活?” 胡铁柱彻底疯狂,拼了命的挣扎,两名公安险些没制住他。 “哦,原来你也知道,痛失亲人会痛苦,另一半和孩子会活不下去?” 话音落,他猛然一步上前,一拳重重打在胡铁柱脸上,按着人,铁拳如雨点一般密集落下。 胡铁柱开始还能还击,慢慢变为被动挨打,直到出气多进气少。 暂时性失明的公安见状,忙拉住了他。 门被拉开,局长走近,一巴掌拍在沈公安肩膀,“小沈,节哀。” 此时此刻,沈公安的身份露出冰山一角。 局长接过审讯员递来的记录报告,满意点头。 “很好,有了这份口供,给你们半天,撬开旁边几间审讯室内嫌疑人的嘴,口供必须对上,彻底还原事实真相。” 如条死狗样瘫在椅子里的胡铁柱脑筋此时格外清醒。 什么叫“有了这份口供,撬开别人的嘴”? 也就是说,除了他,根本没人招供。 他们是在诈他。 而自己跟个傻逼样,不仅中了公安的圈套,还一个不差交代了个彻彻底底。 也是他……彻底断送了儿子的性命? 胡铁柱噗的喷出一口血,彻底昏死过去。 小警卫暗暗对视一眼,还是他们局长阴险,杀人诛心啊! 拳头哪有让胡铁柱认清自己害死自己儿子来的更痛苦? 虽然,但是…… 没了外来的压力,这桩案件破获起来不困难,胡阳也是自作自受绝非全然被胡铁柱招供害死。 但这妨碍局长给人会心一击吗? 沈公安失魂落魄走出审讯室,跟胡和硕一起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被掩盖多年的真相浮出水面,两人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愈发沉默。 “汪家父女怎么处理?”沉默不知多久,胡和硕忽然问。 沈公安望了望头顶方向,“结案上报,由省厅下达逮捕令,凭那对父女的行事作风,你还怕他们身上没有死罪吗?” “但愿!”胡和硕点点头。 沈公安收回目光微微偏头,几乎在这位妹夫身上,再看不到从前的意气风发。 “我真后悔,当年没有娶了玲儿,把她当亲妹子养在沈家。 她本也是我的童养媳,如果不反抗一早娶了她,是不是现在还好好的活着?” 胡和硕扯唇,半晌失败,苦涩的味道弥漫口腔,混着一股铁锈味。 “我从不后悔娶了玲儿,只是为什么要心比天高的去读大学? 守在她身边一家三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好吗?” “得了吧,我妹妹在天有灵,可不愿意看你这副死样子。” 他话音一转,“几个参与到……轮奸”这两字,沈公安说的格外晦涩艰难。 “所有参与到轮奸的畜生死刑无疑,那帮老家伙呢?正如他们所说,有罪,但罪不至死。 我会争取最大量刑,却不能无中生有。” 胡和硕蓦地一笑,“死?太便宜了,一颗花生米,甚至感受不到多少痛苦。 从轻量刑吧。 我还有一辈子,跟他们互相折磨,至死方休……” 第345章 一间房的主意 案情以一种坐火箭的速度,很快有了判决。 首先是沈玲母女被杀一案。 证据确凿,当事人认罪,涉案人员高达十余人。 胡阳、胡庆生、胡国庆等参与轮奸者判处死刑。 胡大宝情况特殊,加上有人不想让他死,想留着后半生受活罪,他的罪行尚没有明确定性。 几人的妻子甚至娘家,犯间接杀人罪,判终身改造,不日押往一年三熟的地方服刑。 宗族或直接或间接参与的族老……怎么说呢,可以判间接杀人罪,可以判包庇知情不报罪,也可以判无罪…… 案件性质太过恶劣,轰动了县城,省领导多次过问。 就在公安局上下一致同意从重处罚时,受害人胡和硕亲临,签据了谅解书,几人被无罪释放。 不是他圣母,说了人死债消,想死哪有这么容易? 国家不会虐待服刑犯人,每天干多少劳动经过科学计算,老家伙们上了年纪还会从轻减免。 轻易让人死了胡和硕不甘心,以包庇罪判处个两三年有期徒刑,真说不好老家伙们是去赎罪还是养老。 不如他亲自来。 里面的人不知道自己和亲人即将到来的命运,接到谅解书的一刻泪流满面,哭着悔断肠,说自己养的孩子都是畜生。 回去后一定洗心革面从新做人,好好约束家中子女。 沈公安冷眼瞧着这些人虚伪的嘴脸,莫不是,还以为这份谅解书他们那些已经被判了死刑和改造的儿女也有吧? 天真! 感激之余,几人终于交代了幕后指使者:胡斌! 两个孩子离婚再没有瓜葛,他们原本没想动沈玲,是胡斌跟那外来的领导千金做了不为人知的交易。 女方给予好处,胡斌让沈玲彻底从世上消失。 才有了几家小子喝醉,经人挑唆对沈玲母女进行奸杀。 这些人快要恨死胡斌了! 开始没供出他,不是顾念什么同族情谊,是以为他在外面能联系到那位领导千金,再来一出指鹿为马。 几人即将无罪释放,当然不会再留着胡斌。 人证物证,包括当年出事后胡斌给的封口费,被一一呈到局长的办公桌前。 死罪。 这天,阮现现正围观蒋家兄弟被绑牛车拉去农场改造,时间不用多长,两年。 他们身体不垮,还有精力满脑子想那事,阮老头的阮字倒过来写。 进了农场,会有人彻底没收蒋文礼的作案工具。 满脸胡渣神色颓靡的胡和硕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吓了满脑子坏点子的阮现现好大一跳。 “要死啊!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她被胡和硕拉到一边,对方开门见山:“我不想让胡斌死的太轻松,能帮我把手伸到号子里面吗? 条件你开。” “不是有病吧你。”阮现现骂骂咧咧抬步就走。 她插手动用关系的几件事,都是在替受害者讨回公道,包括修路和从南方找到阮大姑,至少表面上她不会拿着人脉为非作歹。 行事有分寸且有理有据,那些叔伯爷爷们才愿意宠着她。 真理范围内,长辈们纵着她肆无忌惮嚣张,触碰道德法律底线的事,她奉行能自己上就自己上。 废了蒋文礼本是一句话的事,为了不留下把柄,她都决定亲自动手。 胡和硕怎么想的?搬坐金山来,她也不是不能偷溜儿的给胡斌下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医生都检查不出的毒药。 可她胡和硕有吗? 被骂有病,胡和硕也不急,“知青点你住那间屋子。” 阮现现脚步一顿,小脸纠结,屋子不大青砖盖的,值个七八十,那就干七八十的事好了。 她咬牙切齿回过头,“让人在里面也不好过的法子有的是。” “第一,死刑,却不告诉他哪一天执行,让胡斌精神上被凌迟,余下的每一天分分秒秒被笼罩在死亡的恐惧里。 第二,跟里面犯人的家属联系联系,你付报酬,让人在里面每天三顿打。 我走了,招娣喊我回家吃饭了。” 话落早已经一溜烟跑远,只有声音隐隐传回,“知青点的那间屋,从此以后是我的了!” 站在原地的胡和硕怔愣半晌,蓦地笑了! 真是个贼丫头,动动嘴皮子就套走他一间屋。 不过给的方法简单可行,他决定两者都给畜生们尝尝。 不用钱,后山全一片无人之地养鸡鸭,专门和犯人家属做交易。 事有轻重缓急,沈玲一案结案后,继续审理胡大宝伤爹杀妈。 傻子无法沟通,办案人员把重心放在叶国身上。 可正规高中教出来知青,到底跟族学教出来,只能把字认全的胡家人不一样。 他咬死没有故意教唆胡大宝杀人,拿不出确实证据的公安甚至来找阮现现问婷婷能不能作为证人。 她一口否决。 前世今生加一起叶国都有罪,但罪不至死,甚至间接帮胡和硕翻出当年案件。 阮现现跟胡和硕都利用了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当然,这是阮某人自己的道理,不是国家的法律。 死不死的都行! 但为他搭上婷婷,阮现现不乐意。 她自己多了两世经历不在意名声,婷婷不行,她还要在这个村生活很多年,甚至永远走不出去。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嘴碎的村民才不管因何指正,只会说因为婷婷的话间接害死一条人命。 换言之,婷婷杀人! 杀人的无稽之谈会影响伴随她整个人生,包括婚事,阮现现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她眼睛一眯张口就来,“婷婷?什么婷婷?我什么时候带她去过公安局?” 公安:…… 那夜的口供在阮现现有心捣乱下,根本没签字。 她又说:“赶去打扰小姑娘的宁静生活,你们不仅再问不出任何,还会为此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 这次来的两名公安中,有一个陌生面孔,他脸一板,重重拍向桌子。 “阮同志,你的话我可以理解为威胁妨碍公职人员办案吗?” “随你。”阮现现满不在意,“你想象的那些事,我都不会干!” “只会……”她眯了眯眼睛笑:“让你们局里忙起来,忙到半个月睡不了一次好觉,忙到半年见不到妻儿。 不信试试。” 第346章 老畜牲们傻眼,众叛亲离 老熟人公安皮子一紧起身,“我们只是路过讨碗热水喝。” 虽然不知道姑奶奶怎么样警局忙碌到半年连轴转,但以这位在上面的受重程度,她能说出来就一定有办法。 都知道能真正交付后背的,永远只有华国军人。 公安? 小部分时间在办案,大部分时间和稀泥。 谁愿意没事找事干?! 这人急急说完,拉着同事就走,生怕多待一分钟,小姑奶奶再生出幺蛾子来! 没去找婷婷的麻烦,阮现现既然说了,想必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何必多此一举。 除非动用非常手段……但,有必要吗? 三天后,无关人员释放那天,胡和硕带着一批村民赶到局里,证明胡大宝本身就是有暴力倾向的疯子。 胡斌明知,还把刀递到这样一个弱智儿手中,跟自己把脑袋伸到闸刀下有区别吗? 介于种种原因,当下对傻子行凶杀人并没有后世样很明确的刑法规定。 死刑可以,关进精神病院可以,特殊条件下的释放也可以。 因为他杀的是自己的亲妈,沈公安找了胡斌,出具一份谅解书,胡大宝当天被胡和硕带回大队。 胡家地下挖了一间地窖,里面被胡和硕重新布置过,胡大宝被七手八脚关进里面,手脚用麻绳紧紧绑缚。 至于四肢血液不通有可能导致的肢体坏死,谁在意? 胡和硕知道,从今以后,这个傻子,彻底断送他妻女性命罪大恶极之人,彻底落到他手里了。 平躺被绑在三条木凳上面的胡大宝奋力挣扎,撕心裂肺吼叫。 胡和硕打发村民回家吃饭,自己拿来废品站买的废报纸垫在胡大宝胸前, 抄起地窖角落的大锤,重重砸在胡大宝胸前。 砰地一声—— 胡大宝双目圆睁,刚想嘶吼,嘴巴就被胡家找到的破抹布塞住。 坐在空间别墅的阮现现透过统统看着这一幕,左手撸狗子,右手撸猴子,嘴里啧啧有声。 “官方惯用的刑讯手段,前胸垫上书籍或报纸,是保证外表看不出伤害,实则几锤下去五脏六腑早受伤了。 看来沈公安没少教他。” 半个小时后胡和硕从地窖走出,嘴角带笑眼里有光,精神气不知恢复多少。 他甩了甩抡大锤酸麻胀痛的胳膊,对胡大宝的身体素质十分满意,胡斌夫妇把这个儿子养的真好! 也好,身体素质好,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 接下来,到胡家宗族了! 一帮老家伙在号子里连续关了多日被审讯,重见天日,各个顶着活不起的精神头,就想回家和妻儿团聚。 走出局里没看见儿子,心里已经有些惴惴不安。 不断安慰自己,和硕那孩子已经出具谅解书,他们儿子一定也会很快被无罪释放,也许有事耽搁了? 先回家,回家等等。 别说牛车拖拉机,一行老不死相互搀扶好不容易步行进村,迎接他们的是村民的谩骂和孩子不分轻重的小石子。 有那家里子女正议亲,听闻平头大队出了这么大人命案,议亲被终止的人家,冲上去对着老不死又踢又打。 “扫把星,老而不死是为贼,你们怎么就没死在那笆篱子里面呢?” “知道外头现在都是怎么传咱村的不?杀人村,恶人村,闺女宁愿嫁进山里,也不来俺们村送命。” “杀千刀的,我要是你都活不到明天,待会回去就找根裤腰带吊死以死谢罪。” 妇人谩骂,孩子们投石子羞辱,老不死们一双手护住头护不住脸,围着村口四下逃窜。 直到各家不情不愿的儿女来接老人,这场“迎接仪式”才被叫停。 这年头独生子女很少,死了一个,家中也有其他儿女,但这些人脸色无一不难看。 表情比吃了两斤翔还要臭。 案件一经通达全县,大队还是其次,受影响最深的,还是他们这群无辜的子女。 有人的媳妇直接带了孩子回娘家,说要离婚,有这样一个杀人犯爸爸,孩子一辈子都没指望了。 说离婚的不是一家,基本家家都有或儿媳或女婿离开。 世道就是如此,一人作孽全家受累。 说其他子女无辜?也非全然如此吧? 长辈拿了领导千金的好处,其他子女这些年就没有享受到吗? 都是应得的! 一路上耳中充斥着抱怨,态度恶劣,甚至有人嘟嘟囔囔让他们去死。 人死债消,死了就没有那么多流言蜚语了! 老家伙们嘴皮子发抖,不知冻的还是气得。 进了十月的黑省低温一天更比一天低。 被抓进局里时能说一句秋天,折腾半月气温早已入冬,老逼头们冻的哆哆嗦嗦,儿女只顾抱怨,每一人注意加衣。 或许注意到了,只是不想。 过去在村里呼风唤雨,如今沦为过街老鼠的几位族老,说不心寒那是假的。 但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 别的儿女不孝没关系,跟他们一起经历了牢狱之灾又被释放的儿子孝顺就行。 抱着这份信念,忍受着子女抱怨辱骂。 好不容易走到家,老妻一头扑出来,对着胡铁柱又抓又咬,“杀千刀的,你还我阳阳的命。 半辈子也活够了,你为什么不替咱们儿子去死?怎么就不能把罪全揽自己身上畏罪自杀。 那样我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婆子,也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儿,你好狠的心!” 胡阳娘哭天抢地,哭得几次险些晕厥,拳头一下一下锤在男人身上,恨不得喝他的血食他的肉。 胡铁柱傻了眼站在原地,任凭老妻施为,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唇颤了半天,哆哆嗦嗦问出一句:“谁被判处死刑了?和硕不是签谅解书了?你理解错了吧?” “天杀的啊!”老妻大声绝望悲鸣,“谅解书的受益人是你,胡和硕谅解了你们,从不包括阳阳。 他的判决已经下来,不仅他,七个胡家的孩子,全部被判了死刑。 你们这帮活够了的老帮菜为什么不替孩子顶罪,为什么啊!” 胡铁柱直勾勾盯着瘫倒在地拍着大腿哭嚎的老妻,耳内一片嗡鸣。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娶妻不贤,生子不孝,被打上耻辱烙印的自己,还有活路吗? 第347章 撺掇断亲 脑中乱七八糟,一丝刺目地红,顺着唇角缓缓流下。 他手撑门框试图撑住身体,腿脚怎么使不上力了呢? 不,阳阳死了,他还有三儿两女,总会有人愿意给他养老。 他还有房,还有房子的,对! 死寂的眼底刚刚破碎出一点星光,一群人浩浩荡荡由远及近,为首正是手拎一把大锤的胡和硕。 看到他,胡铁柱犹如看到杀父仇人。 “你,你还有脸来,为什么要害我家阳子?为什么不给他出具谅解书, 你个克父克母克妻克子的杀人犯,死后要下地狱。” 他冲上来,指着胡和硕鼻子宣泄怒火,丝毫没看到男人眼底的冷光。 “嗯,你不克,你只是贼,偷儿女的运气偷名声,偷他们的寿命叫他们活不长死不成。” 即便生气,胡和硕也未表露过歇斯底里,他的嬉笑怒骂所有的情绪,陪着妻女早已葬在后山。 留下只有折磨到仇人叫他们痛不欲生的躯壳。 胡和硕唇角勾起微小弧度,看着胡铁柱,话确实对不远处胡家儿女说。 “当年你为了贪图好处,导致一个儿子种下孽果。 前不久你在局里为了活命,亲手把种下的孽果捏碎。 胡铁柱,知道除了你其他人的口供吗?他们招认是自己对我妻子起了歹念行凶。 只有你,只有你毫不犹豫出卖了胡阳。 沈公安让我代替他对你表示感谢,没有你,老不死们口供一致咬死,案子怎么判,真不好说!” 话音一顿,眼睛里是全然的恶意,定定看着在他一句话下,面色大变的胡铁柱,轻声开口: “你为了自己活命,亲手送儿子去死。 家中还有三儿两女吧? 就是不知道下次再出事,遭殃替你顶罪的会是哪个?” 噗的一口血喷出,胡铁柱腿脚不稳跌坐在地,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呐! 他双目恨恨,似要将胡和硕生吞活剥。 余下儿女面面相聚,没想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这爹,不能要了。 真怕雷劈他的时候误伤自己。 一大清早溜鹅溜到此地的阮现现轻飘飘接话,“这有什么难的?” “国家支持与阶层父母彻底划清界限,知青点不是有个朱知青吗,请他写一篇报道批判, 断亲与这种杀人犯父母彻底断干净,看过报纸的百姓都要赞一声懂是非,有大爱,不与杀人犯父母同流合污。” 几人眼神跟灯泡一样蹭一下亮起。 是了,活动开始,儿子举报父亲,丈夫举报妻子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不仅不会有人唾弃,红小兵还十分支持这种行为。 只要他们与胡铁柱彻底断了个干净。 “闭嘴。”胡铁柱目眦欲裂,“他们是我生我养的,死也别想跟我脱离关系,你做梦。” 阮现现表情无辜,对五人耸了耸肩。 “看见了吧,真正疼爱孩子的父母,就该在出事后第一时间和儿女划清关系,以免连累。 胡铁柱水蛭一样扒在你们身上吸血,死也要把口器留在儿女的血肉里啊!” 接着话音一转,“开始听胡大队长说,胡铁柱下次再出事绝对又会卖儿女,我觉得有点夸大。 现在……信了!” 不仅阮现现信了,五人也信了。 被婆家休回的小女儿问:“朱知青,真的愿意帮我们写文章登报?断亲真有用?” 阮现现:“我爷爷得了很严重的家族遗传病,我对象却从不带我检查身体,知道为什么嘛?” 胡和硕:“因为你断亲了!” 两人对视,眼神厮杀。 胡和硕:你在说什么屁话? 阮现现回瞪:是你先信口雌黄。 视线错开,虽然两人说的都是屁话,胡铁柱供不供认胡阳,法网恢恢最终都是疏而不漏。 但不妨碍他们用此杀人诛心,让得畜生众叛亲离。 小女儿似懂非懂,不明白断亲还能预防遗传病吗? 但她知道想挽回婚姻回到婆家看顾孩子,这亲,非断不可! 余下四个有样学样,默默跟在小妹身后。 阮现现嘱咐一句:“朱知青没在知青点,厂里上班呢,去公社找人,千万别带太贵重的礼物啊,小朱不会收。” 五人:差点忘记带谢礼! “站住,你们给我站住。”胡母急得直跺脚,看她表情,不知道还以为天塌了。 “呜呜!我和你拼了!” 她扑上来,阮现现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大鹅翅膀一掀,摆好战斗架势,照着扑上来的胡母胸前软肉用力一拧…… 嗷——! “老婆子!”胡铁柱上来扶起老妻双目恨恨,“不孝儿女不要也就不要了,全当没生过。 我们有房有棺材本,下地挣工分,大队长还敢饿死咱不成?” 越是不让他活,胡铁柱越想活,他在一天,膈应胡和硕一天,看谁先死。 “当然不会。”胡和硕微笑。 在胡铁柱吃人般的目光下,从口袋掏出一张公社盖章的纸。 《大队土地规划调整》 大致内容是平头大队建房土地不规整,部分队员宅基地占用了种植花生的沙地。 现做出调整,宅基地大小不变,搬迁到不占用种植地的其他地方。 胡铁柱双手都在抖,字字泣血:“什,什么意思?” 胡和硕:“文件上写的很明白,胡家宗族这片地占用了种植地,房屋需要拆除,限你们短时间内去其他地方盖房子。” 胡母哭嚎,“俺们家哪还有再盖一座房子的钱?你们,你们这是逼好人去死。” 胡和硕慢条斯理收起文件笑了笑,“三婶是不是忘了?咱大队的房都是自家夯土砖请亲邻帮忙,需要什么钱?” 是的,眼前之人是他亲三叔三婶儿! 每每想到他们是如何不顾亲情欺辱自己的妻子,午夜梦回女儿死不瞑目的眼睛,他恨的心肺都在泣血。 这种亲戚,就该让他们体会过极致的绝望后,饥寒交迫死去! 胡和硕一抬手,跟来的村民齐齐举着家伙事上前。 胡母急得要疯了,拼命挡在房门前,“不能拆,不能拆俺们家房子,搬家也要给人准备的时间。 你们,你们这是强盗行为。” 准备时间?他给他们,谁给他妻女准备时间? 胡和硕挥手,冷声落下一个字:“拆!” 第348章 照片上的人是谁? 轰隆一声。 土砖夯的墙面被众人合力掀翻。 尘烟弥漫,两人愣在了原地。 完了,儿女断亲,家也没了,一切都完了! 盖房需要三五天,推倒只需要三五下。 站在一片废墟中的胡和硕扬眉,“抱歉,公社给出的时间是明年春耕前胡家搬走。 但我们确保收成,要在大地上冻前养地。 不服?随时欢迎到公社又或公安局举报。” 举报? 公社民兵队队长韩力,跟阮现现是八拜之交。 公安局?也要胡家再敢踏入那片地方。 哑巴亏,他们吃定了! 房屋一间间倒塌,不仅胡铁柱家,这一片居住的胡家有一个算一个。 拆迁活动火热进行中。 过了农忙加上跟着大队长有肉吃,村民干劲十足。 与此同时大队办—— 阮现现,胡和硕,叶国三人对面而坐。 裹着一身稻草填的破棉袄,叶国坐在桌前哆哆嗦嗦伸手,“可以给我根烟吗?” 阮现现看了他好一会儿,慢吞吞掏出五分钱一盒的勤俭烟。 叶国点燃深深吸了口,肺腑一阵呛咳,咳的眼泪花都出来了,不会抽烟的人,是这样。 一根烟抽完,叶国开口:“从我找你求助,你把我推到大队长手里,都是计划好的吧?” 阮现现:“我不是!” 叶国又看向胡和硕:“什么锄头在队员手里是农具,在歹人手里就是凶器的话,是你故意引导我吧?” 胡和硕:“我没有!” “所以。”叶国深呼吸,“看似是我在诱导胡大宝,实际,都是你二人在背后操控吧?好一出借刀杀人!” 两人对视,不同的脸,同一种无辜:“你别瞎说。” 一切尘埃落定,此时此刻的叶国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得意洋洋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利用胡大宝除了胡斌夫妻,一个胡大丫不足为惧,胡家剩下的钱财都是他的。 拿着钱买一份工作,就此远走高飞。 从灵光一现到计划落实再到付出实践,他整整用了一个夏天自以为的周密计划,只是别人连环计中的一环! 叶国还能说什么? “放心吧,不该说的话,哪怕被公安连番审问,我都没说。” 胡和硕跟阮现现对视,两人谁都没接话。 叶国揉了把脸,“有时候挺纳闷,一次行差踏错,至于追着我不放吗?感觉上辈子欠了你一样。 也好,黑省几年,我不仅长了教训,还开了眼界。” 阮现现暗道,可不上辈子欠了她的。 叶国微笑,“不过还是要感谢你们,最后关头没有真的想弄死我。” 阮现现:“都是你自找的。” 叶国:…… 也是! 胡和硕却听的明白,除了偷钱那一次,叶国没再主动招惹过她,有贼心没贼胆也好,真的怕了也罢。 关键时刻捞他一把,除了怕他在里面胡说八道扯出连累到两人,也是他自己悬崖勒马救了自己一命。 “你自找的”这句话换过来听,也可以理解为“都是你自己的福报”,虽然这种福报常人难以有命消受。 叶国的视线,从两人面上一一划过,笑了笑,形容虽狼狈,气度却不知比过去从容了多少。 “大队容不下我了吧?容得下,我也待不下去,麻烦大队长,把我和弟弟叶根打回原籍重新分配。” 被打回原籍重新分配,都是在当地犯了重大过失的知青,再分配不是一年两三熟就是大西北那样环境比较艰苦的地方。 只要能离开黑省,离开面前两个魔鬼,叶国甘之如饴。 胡和硕起身伸出手,“那,祝你们兄弟两个一路顺风?可以有个光明的未来?” “谢谢!”叶国同样起身,“那我就先回去收拾东西了,等您这边的消息。” 两天后,胡家小族地连带祠堂被夷为平地,叶国叶根两兄弟也踏上他乡之路。 胡和硕拜托了沈公安,找到几位胡斌狱友的家属,付出几只鸡鸭的代价,麻烦给牢里的胡斌喂饱点,至少一天三顿。 天际飘起鹅毛般的大雪,黑省正式进入猫冬。 胡和硕山上悄悄养鸭子的计划被暂停,这种天气别说山上,工厂畜舍都做了全方位的保暖措施。 敲门声响,外面飘着雪,躺在火炕上吃冰棍的阮现现一个轱辘爬起。 知青点的小屋子被她装点的很奢侈,门帘子里面都是厚厚的棉花,屋子保暖效果杠杠。 公社的新院子虽好,屋子太大了。 一个人的时候她喜欢蜗居,觉得小小的房间很有安全感。 两只小手扒开一条门帘缝,透过缝隙看着外面搓着手哈气的胡和硕,“有事吗?” 胡和硕抬起脸,相识以来,阮现现从没在他脸上看见过这么纯粹的笑容,和天际皑皑白雪一样。 “明天有时间吗?我弄了条羊腿,想请你们几位小知青上家吃一顿涮锅子。” “沐夏,招娣!”阮现现扯开嗓门就喊,“明天上大队长家吃锅子。” 话落伸出一只光溜溜的手,砰一声关上屋门。 穿着短袖背心大裤衩的阮现现躺回火炕,心想,胡和硕笑得那么淫荡,莫非是胡阳几个枪毙了? 算了,再不吃,炕桌碗里西瓜味的冰棍该化了。 第二天傍晚,天空淅淅沥沥飘落着小雪,地面积雪已到小腿深。 三个女孩裹得跟熊样深一脚浅一脚往胡和硕家的方向走。 阮现现边走,边饶有兴致欣赏着银装素裹雪后的村庄,忽然,她脚步一顿,歪着头问两人。 “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招娣数:“一二三,一二三。”又摸摸自己的嘴,“都带了啊!” 阮现现无语望天,“是不是把褚叔叔忘了?” 招娣:…… 看两人准备打道回府找人,沐夏忙叫住,“褚黎在厂子里面包揽咱仨的活,说晚上不去,叫咱们多吃点。” “活又干不完。”阮现现依然往回走,“你俩先去,我去叫他,胡家集合。” 等她带着褚黎赶来时,食材已经备好,火炉上的大锅正咕咚咕咚翻滚着白汤。 这是阮现现第一次来胡家,正想脱了鞋上炕暖和暖和,视线忽然被炕柜上一张黑白老照片吸引。 她跑近了细看,瞳孔忽然骤缩,“这是谁?” 第349章 沈玲会是他的亲人吗? 阮现现突如其来的一惊一乍吸引了屋中所有人注意。 炉前看火的胡和硕偏头看过来,眼底泄露出难以隐藏的温柔,“亡妻,是不是很漂亮? 这是我们婚前,请同学拍下的结婚照,就在院里的大树下。” 阮现现压根没理他,而是对褚黎招手,“褚叔叔褚叔叔,快过来看,照片里面的女人有没有很眼熟?” 褚黎没走过来,第一个上来的是胡和硕,他脸色紧张,语调都有些颤抖。 褚黎也离近了些仔细看,没觉得像谁,他摇头,“是不是好看的女同志都有相像之处?” “不是。”阮现现斩钉截铁,然后深呼吸,声线也有些微颤,“褚叔叔,你觉得她长得像不像,陆毅?” 陆毅?褚黎反映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陆首长的孙子好像叫陆毅,不是一个圈子,没有很深印象。 但他还是仔细看了看,“不像。” “像!”阮现现再次开口,上辈子是夫妻,那张脸她见过无数次,不是说容貌有多像,而是骨相。 尤其这个微微侧脸的角度,下颌弧度和鼻驼峰鼻跟陆毅很像。 鼻子中间骨头凸起,放在陆毅脸上是鹰钩鼻,但放在沈玲脸上宽窄刚刚好,一副明艳大气的长相。 都说沈玲长得漂亮自幼身体不好,阮现现的想象力,应该是一位病西施样的女子,没想生得这般明艳。 不对,说明艳也不对,国泰民安脸,非常的周正大气漂亮。 “可能人有相似吧。” 是不是要回京了?脑中时常蹦出京市“老朋友”们那一张张刻骨铭心的脸,所以看谁都像? 阮现现自己先笑了,刚欲收回目光,肩膀忽然被胡和硕大力抓住,“你说,她像谁?” “像我一个老仇人,咋地?那是个男人,不是你亡妻。” 胡和硕收回手,隔着玻璃摩挲着照片,“不是,亡妻她,其实是孤儿。 两三岁时被心善的沈家夫妻捡到,想认作女儿,是沈珏那个小混蛋说,想要玲儿做媳妇。 童言无忌,沈家夫妻却上了心,认作女儿,女儿总有一天要出嫁。 儿媳的话,永远不用离开家。 玲儿漂亮,玉雪可爱,没有人不喜欢她。 可沈珏那混蛋长大就变卦了,说只拿玲儿当妹妹。 二老问玲儿的意见,她也说只拿哥哥当哥哥。 亲上加亲彻底告吹,亡妻彻底被当成沈家二老的亲闺女。 我原想你说眼熟,玲儿会不会是你认识的人什么走失的亲人,既然是仇人,想必人性不怎么样。 算了吧,别再污她死后名了。” 阮现现张了张嘴。 想说,陆毅人不咋地,陆爷爷于家是个狗熊,于国是真真正正的大英雄。 沈玲还在世,她可以牵线帮忙查一查,人都不在了,还说什么呢? 也要顾忌老爷子的身体,遭不遭得起再经历一次痛失亲人的沉痛打击。 一行人围炉而坐,气氛被她搞得有点僵硬。 褚黎端起酒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喝了口酒。 “软小现,你觉得,陆家老爷子是一个十分注重血脉的人吗?” 阮现现翻白眼,谁不注重自己的血脉?可说十分注重,陆天明也不会放任三个儿子,三个死在战场。 这一点,至少封广做不到,他会留下一两个在大后方,保证血脉延续。 不是皇位,切切实实的将军位需要继承。 见她小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褚黎好笑的又喝了口酒,“那你就想看着陆首长打拼的偌大家业,落到陆毅手中?” “你是想?”阮现现指指胡和硕,又指指沈玲照片,“让他以孙女婿或者女婿身份回陆家跟陆毅打擂台?” “有何不可?”褚黎挑眉。 胡和硕:??? 过分了你们,当事人还坐这呢! 阮现现偏头问他,“想要金山银山和翻手云覆手雨的权利吗?” “谁不想要?”胡和硕反问,表情从始至终的沉寂,“但胡家死绝前,我不会离开大队。” 奶白的锅底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胡和硕照顾几位女同志,“别光顾着说,羊肉都老了。 汤底可是我拿大骨和牛油熬了一天,尝尝。” 没经过调料加工的羊肉有一点膻,经过锅底和小料的烹煮很好盖住那股膻味,吃到嘴里又鲜又香。 阮现现提来的干虾。 招娣是粉。 再看沐夏……好家伙,这姐们直接拎来两条冻海鱼,看那新鲜程度,就像刚打捞刚扔进冰天雪地刚上冻。 这姐们到底都在空间里养了啥? 胡和硕没觉得哪里不对,褚黎盯着那鱼抿抿唇。 一口羊肉下肚,全身暖和起来的阮现现才说:“认不认亲,怎么认?还要确定了沈玲身世再说。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也是。” 炉前重新变得热闹,汤加了五次,一屋子人,大半喝得东倒西歪。 阮现现跟胡和硕勾着肩膀举着杯,哥俩好的说:“恭喜你,大仇得报!” 胡和硕表情淡定,颧骨却染上两团可疑红韵,打了个酒嗝: “算什么大仇得报,你知道,知道胡家人现在住在哪里不?” 他自问自答:“牛棚,呵呵呵,远亲近邻帮忙盖房是不需要给钱,可也不看看他胡家啥名声。 冰天雪地的,给钱也没用啊! 那牛棚,夏天漏雨冬天漏风,唯一两间好的给牛住了。 报公安,不敢。 找韩力,不管。 呵呵呵,也该他们体会下,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阮现现知道,没有直接牵连到案件其中的胡家人,都使了钱住到亲戚家。 而那七家,给钱亲戚都嫌脏,没人敢收,只能挤牛棚。 “胡大宝呢?”她问。 胡和硕眼底恢复一丝清明,“两天前左脚坏死,为了人能活下去,我给他截了肢,喂了消炎药。 手脚坏完,看他那样子,第三条腿也该坏了!” 还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阮现现出主意:“第三条腿早点坏吧,怕就怕他撑不到手脚全坏的时候。” 两人哥俩好的再次干杯,喝倒胡和硕,让他睡个好觉。 阮现现问小伙伴,“我要回京市了,你们呢?跟我一起回去还是留在黑省猫冬?” 第350章 治腿希望,准备回京 沐夏:“不跟着你们了,我要回广省一趟,回去处理点私事。” 褚黎霎时改口,“想起来了,我也有事要去广省处理。” 阮现现:…… 就剩下招娣,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等说话,夏夏帮她做了决定。 “招娣跟我走,特区在建设,回去弄两张通行证进去玩玩,打个窝。” 阮现现听懂了,为未来打窝。 “也行,我回京市看看四合院什么的,有合适的告诉你们。” 事情敲定,铁三角加一条尾巴本也不是磨叽的人,干了一杯把老胡搬到床上拍拍屁股走人。 …… 第二天雪停了,阮现现来到县城阮晴租的小院子。 看到她,阮晴眉目怅然,“在家那会儿,我们都看错你了。” 阮现现问:“跟我回京吗?不回去,你女儿都要被人生吞活剥了。” 阮晴知道,她的这个回京,可不是重回京市那么简单。 身为阮家长女,阮抗日干过那些没屁眼的脏事,她不说全知道,也知道一二。 就是这一二也够送阮抗日上军事法庭。 她沉默的时间有点久,阮现现起身,“你想想吧! 阮老头在一天,你母女就是见不得光阴沟里的老鼠。 他倒台,你虽失去了旅长父亲,至少能带着女儿光明正大做个人。 不说你这张脸,田甜再跟阮宝珠抢男人,你知道她对阮抗日做了什么事?事情败露,我不一定能保住她。” 说完不管眼神不断缩紧的阮晴,径直出了屋子。 院中矗立一道清瘦的背影,当初帮鬼子倒卖文物,后又亲手杀了师弟的蔺温茂静立在院中。 “贾铭”的身份一直跟他有合作,阮晴也是蔺温茂从南方带回,能算自己人。 “这次贾铭去长白山,会顺道杀了安倍智也,你呢?要跟我们回京吗?” 蔺温茂转回头,“我说过,安倍一死,以后这条命是你二人的。” 阮现现撇撇嘴,什么年代了,还命是他们的? “命你自己留着吧。” 安倍智也掌控那条暗线,阮现现已经尽数掌握,半月一次的交易,无数假文物已经流向大洋彼岸。 安倍有点聪明,几次差点被他发现马脚,这人留着也麻烦,不如杀了让岛国派个蠢货来。 至于怎么断定对方一定会送来蠢货? 聪明都杀,杀到送来傻子为止。 “行!贾铭人在外面办事,你去盯着安倍,尽量把他留在吉省,他活不长了!” 阮晴有了决定,决定一起回京。 她手里肯定有毁了阮抗日的证据,阮现现使点手段也不是问不出来,举报亲爹亲爷爷这种事她也能干。 但有刀在前面冲锋陷阵,就不用再脏了自己的手。 被小老婆给他生的第一个孩子举报,阮老头一定开心到手脚抽搐,嘴角倒沫子。 …… 十一月初,她接到老李电话。 两人在长白山脚下碰头。 进山两月,谁都不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附近百姓只知道长白山又封山了。 不仅封山,山中时常传出鸡鸣兽吼。 待她再次回到黑省已近一月,快过年了。 回来的第一时间,阮现现冲到养殖榨油厂,找到顾承轩,“告诉你个好事儿。” “你这两条腿,是从高空坠下导致的骨折筋断对吧? 宋楠离已经想到法子医治。 不能保证完全恢复,也不能保证你回到岗位,至少像个普通人样站起来行走,应该没问题。” 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但一瞬间握紧轮椅把手,手背青筋浮现的顾承轩。 阮现现心下叹息。 确定了他就是阮宝珠姘头,那位最年轻首长顾正池的大哥,阮现现才查了查他的信息。 顾承轩,29岁,父亲曾是一名优秀的空军,耳濡目染,他从小立志做一名像父亲一样的空军。 即便家中变故,面对出轨的父亲和比他只小两岁的弟弟,顾承轩从未放弃梦想。 十三岁成为少年子弟兵,十五岁第一次接触飞机,十八岁驾驶战斗机成功驱逐外海来犯我国边境的超级战列舰。 大获全胜! 少年一战成名。 自此后顾承轩参与大大小小多次空战。 抗米援越战扬,一次驾驶战斗机被敌方搞出的信号干扰器干扰,深入埋伏。 抱着同归于尽的信念击毁敌军五架战斗机后飞机爆炸,跳伞落地不幸摔断全身28根骨头。 受伤最严重要数双腿,被我军找到救回时被军医断定:没救了! 是顾老爷子用战功求到大领导,找来507所宋楠离主刀救回一命。 人是救回来了,双腿也废了。 25岁年轻气盛的顾承轩无法面对现实,对外宣称,死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无法在飞,我宁愿死在那一扬战争中。 他用血泪和双腿拼杀出的战功,最后被无良父亲转移到私生子弟弟,顾正池身上。 这么明显的手段上层领导会看不明白? 不,只是培养一位优秀的空军太难太难。 顾家满门忠烈,领导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弟弟如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首长之名可以是个挂名,可以当做国家对顾家的补偿。 临危受命的顾正池幸不辱命,第一次接替哥哥飞入越南战扬便打了漂亮一仗。 慢慢地,他不紧接受了哥哥的战功,哥哥的使命,还有哥哥的天才之名…… 事发五年过去,很少有人再提起顾承轩,嘴里称赞都是顾正池,偶尔两句,多是惋惜之言。 多数人以为他真的死了,少数知道实情的,也认定没人再能让他那双废腿重新站起来。 阮现现眼神亮晶晶,就像夜空中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别人做不到的事,系统升级完毕,掌握了高级灵泉的她可以。 用一份低级灵泉,请宋楠离出手跟她演戏。 再做一次手术,做一次可以使双腿恢复的手术。 顾承轩喉头滚了滚,猛然掀开盖在腿上的毛毯,露出一双微有变形,萎缩更严重的腿。 他声音艰涩,“已经变成这样了,你跟我说,可以恢复?” “能!”阮现现双手撑在轮椅扶手,看着他的眼睛,“断筋重续,康复的过程会很辛苦,要试试吗?” 对上少女坚定笃定的眼睛,眼底似盛满星河,顾承轩双目失神,他听见自己声音很轻地说: “要!” ———————— PS:明天请假一天,嗯,没有意外完结前最后一次请假,跪在方便面上的光光诚恳的说。 第351章 离开黑省 接到阮抗日电话,阮现现有些意外,看看脚底下踩着的景嗣,没忍住,笑了。 这不巧了,大雪一下,第一军正式进入特殊训练,景嗣不适合再留在部队,昨儿刚被送回来。 她唔了声,笑声清脆,“景家小子啊?在我身下面呢!” 脚下也算身下!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声音骤然拔高,“身下?你们扯证了?” “没有呢!”脚尖踢了踢景嗣,让他发出不大不小一声痛哼,“他这辈子大概率跟我扯不了证。” “为什么?”阮抗日呼吸急促,“不扯证,那叫无媒苟合。” “别急啊阮爷爷,虽然断了亲,可我骨子里多多少少遗传了你的渣,无媒苟合而已,不是咱阮家一脉相承?” 不给他发难机会,阮现现又说,“婚姻大事不容儿戏,我买了两天后的火车票回京。” “你放……”阮抗日刚欲破口大骂,听她即将回京,默默把“屁”咽回自己嘴里。 “车次是多少,我去接你。” “几个菜啊?咋地,断亲后发现我这人还不错,准备认我当干妈?” 这货一句话,差点送阮老头归西。 他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语调都放缓下来,“别闹了,爷爷当时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次回来……” “别别别。”阮现现打断,并报了车次,赶紧挂断电话,她怕再说,自己真要多一个好大儿出来。 阮抗日这么殷勤,不用想都知道景家许诺了什么,又或者发现她今非昔比,真准备认她当干妈? 管他的! 再次拿起电话打给奶奶,“奶!我要回京了……” …… 县城火车站。 李大嘴恋恋不舍拉着阮现现小手,“还回来不?” 回是肯定要回,不仅宫野家在这里,她户口也在这里,但她没保证什么,只压低声音说: “跟老向看好咱家厂子,等我在京市立住脚准备把咱厂迁移到京市。” 李大嘴这婆娘脸色一变,眼中的不舍尽数消失。 一马当先抄起她行李往火车上冲,恨不得她现在上车明天到京市后天把厂迁过去。 看得一众来送行的村民无语极了,人家也没说迁厂就一定把你也迁过去啊! 阮现现不管她,回头对恋恋不舍的向暖叮嘱。 “决定去上工农兵大学就来京市,那边机会更多,我打过招呼电话号码也给你了,来前记得告诉我。” 向暖励志做一名优秀的公安。 可距离高考恢复满打满算还有三年,而且她记得,公安大学比其他还要晚一年恢复。 向暖今年17,再等四年21,大学毕业25。 算她第一次就能考上心仪大学,可那时候的花期,体能都会有所下降。 而且她姥家最近闹的厉害,大概意思是不复婚就把向暖的名声在大队搞臭。 爷俩一合计,还是先让闺女去上大学,离开大队,向红军也能彻底放开手脚收拾李家。 “我都记住了阮姐姐!” 阮现现像个婆婆妈妈的小老太,不放心的挨个叮嘱…… 县城火车停留时间短,直到最后一刻,她拉住扶手一跃跳上火车。 站在门内的阮现现跟大家挥手告别,“我走了,提前说一声,新年快乐!” 柳夏天追着火车跑,“我一定会赚很多工分尽快还你的钱,你一定要回来啊!” 火车运行,列车员大声驱赶车门前送别的人,阮现现别过头,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 嘟嘟囔囔向着自己的软卧包厢走,“搞什么,弄得跟生离死别样,我大汽车还在村里呢哪儿能不回来!” 她的身份本可以坐飞机,这次一起回京人数太多,干脆坐了火车,享受到软卧车厢。 回去时候菜菜正帮顾承轩躺好,她问:“还适应吗?” 顾承轩眼底有光脸上带笑,说一切都好。 看他们把行李规制,阮现现又去了隔壁自己的包厢,阮大姑正在铺床,阮现现纳闷,“干什么?” 阮晴浑身僵硬,“没,换上自己的床单,睡的舒服些。” 阮现现更纳闷了,“哪有你的床?你跟景嗣是站票。” 阮晴:??? 景嗣:??? 不等两人发火骂她,一指包厢外过道的小叠凳,“白天做上面将就会儿,晚上打地铺。” 抬头就见两双死鱼眼瞪着她,“阮现现,别太过分了,我们一个是你大姑,一个是你未婚夫。” 看看疤脸大姑,再看看骷髅架子未婚夫,阮现现没忍住,又笑了。 慢条斯理坐在自己的铺位,“你们不满意,下站也可以下车。” 阮晴还想说什么,被条火柴棍样的手臂拉住,景嗣眉目阴沉:“将就几晚,很快可以回到京市。” 他的意思是回了京市还可以翻身? 阮现现啧了声,想到来时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景嗣,再看看如今的阴郁骷髅青年。 原来不科学的操练,真能把人练废。 未婚夫是吗? 呐,一天是她未婚夫,一天就要给她守好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下巴颏一点,“未婚夫,过来!铺床,打热水刷饭盒,尼龙手提袋子里有一盏煤油炉, 拿出来点上,玻璃瓶子里面的白酒温上,再去餐车打几份饭来。” 跺了跺早已经冻麻的小jiojio回屋,太冷了,黑省这天太冷了。 绿皮火车怎么能没酒没牌? 不是她未婚夫吗?纵观古今,想当二房先要学会伺候老爷。 老·阮现现·爷,理所当然把她二房指挥得团团转。 身后,景嗣视线阴恻恻,按照她的吩咐一一去做,人在屋檐下…… 回京,只等回到京市,他一定要将这个女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折辱十倍,不,百倍奉还! 手里捏着两只饭盒,怀里抱了两只,心下发着狠的景嗣刚欲往餐车走,隔壁包厢走出一名人高马大的军人。 二话不说跟在身后。 景嗣几次回头,“有事吗?” 军人:有,当然有,不跟着,你往领导的饭食里下毒吐唾沫怎么办? 他不说话,只沉默跟在景嗣身后,眼神锐利如鹰。 与此同时,京市的阮家没有开灯,坐在黑暗角落的阮抗日拿起电话。 “喂!我孙女还有你孙子已经上了回京市的火车。 你那边准备下,火车到站,可以直接带着两个年轻人去扯证。” 第352章 各方准备 “答应我的药?”什么从不从简他不关心,阮抗日摸着肿大的淋巴问。 景家老太倒也痛快,“儿媳妇医院到了一批进口消炎药,下班让她给你送家去。” “对了!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她的语气满含试探,“如果病情严重需要尽快就医,别随便瞎吃药的好。” 阮抗日声音冷漠,“没什么,都是早年的旧疾了,入冬后有些发炎,自己吃点药就好。” 电话挂断,阮抗日摸摸自己无痛无痒硬下疳,再也忍不住,起身砸了桌上的一切。 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眼底尽是疯狂! 杨梅大疮,怎么会是杨梅大疮?他为什么会患上这种脏病? 开始只以为是上火,直到两月前分泌物增多,体表出现硬下疳和溃疡,他终于意识到不对。 心中有些猜测,又不敢去正规医院就诊,找到黑诊所医生,确认为梅毒。 他从无法接受举报了黑诊所,到病况加剧险些崩溃。 别说再去竞争师长,他现在门都不敢出,只能以旧疾发作的名义向部队请了长假藏在家里。 生怕被人看出什么,彻底断送官路。 还好,还好梅毒不是什么必死的病,只要服用消炎药…… 恰巧,景家一个儿媳是大医院的医生,只要可以弄来进口的消炎药,不过牺牲一个身有反骨的孙女…… 阮抗日冷笑。 不,嫁到风头正盛的景家,怎么能说牺牲?是那小畜生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对! 抑制住病况加重,他一定可以,可以重新站在部队的校扬! 笔筒文件洒落一地,撑着桌面的阮抗日喘着粗气。 …… 景家—— 看着被不客气挂断的电话,景家老太苏听荣哑然片刻。 她儿子忙问:“怎么样了妈,小景还好吗?” 天知道儿子被封广带走这几月,他们想尽办法跟那边联系,封广就跟吃了呛药脑子有大病一样,十分不客气。 急了还会骂人,骂的可脏。 派了几个人去黑省,别说把景嗣接回来,军区大门都进不去。 没办法,拐了几道弯找到第一军熟人打听,那人说话也是支支吾吾。 只说景嗣在特战团由团长亲自操练,再多一个字也不肯说。 他直觉不太好,母亲却不以为然,孙子只要没死没残,运作一下放出消息,此行就是孙子人生履历上加分的一笔。 想到什么,景父忙问:“阮抗日到底得了什么病?那厢接替老师长的人选已经基本定下来,跟阮家没关系了。 确定要咱嗣儿只娶个旅长孙女?还是跟野男人不清不楚的孙女?” “这有什么?”苏听荣不以为然,“一家有女百家求,优秀的女人身边,从不缺乏爱慕者。” 景父:觉得老娘在暗喻自己! 苏听荣笑了下,“我听说,阮老头年中患了甲肝,估摸是没痊愈呢,一会叫你媳妇多送点药去。” 景父大惊失色,“甲肝?不会传染嗣儿吧?不行不行,妈你要不再考虑一下,搞不好要祸害了咱家。” 他打心里看不上区区旅长一个孙女,自己有些能耐但没有家族支持,个人能力再大,大的过一个家族去? 让儿子娶回这样一个女人,对自己的仕途没有半点帮助。 抓住机会就在老娘面前上眼药,希望她老娘能打消心思,换个对自己工作上升有帮助的儿媳。 “闹什么?”苏听荣瞥了眼这个眼皮子浅的儿子。 “阮家丫头进门当然是住在景家,他爷爷就是得了杨梅大疮那种头顶生疮脚下流脓要死的传染病, 只要不接触,少见面,还能隔空传染到咱家来?” 她缓了口气,拿笔写下一趟车次,“去吧,打点打点,下车直接带着你儿子跟未来儿媳,先把证领了。 女人啊,领了证,进了洞房怀孕,心也就彻底落实在男人身上了。” …… 一间没有门牌,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警卫十分森严的大院里。 奶奶严凤华从两天前接到电话,从兴奋得手脚无处安放,到把警卫指使得团团转,大包小包往家里拎。 “不要河鱼,死丫头嫌鱼腥,买只鸭子再买点羊杂爆肚瘦肉来,死丫头就爱吃俏气的。 嗐,别搬那床红被,红被是给丫头缝的喜被,灰的也不行,她事多,不喜欢暗沉颜色。 算了,还有时间你拿着布票和钱,请六楼的裁缝缝个新背面,要鲜艳的。” 经过层层检查进来的谢正就见自家老婆子快成陀螺了,看这不好,看那也差点。 他乐呵呵把给孙女买的棉裙放在沙发上,“友谊商店买的新款,我让那小姑娘帮忙试了试,好看。” 严凤华一边翻动老谢给孙女买的新衣服,一边问:“死丫头要的四合院,有信儿了吗?” 上次见面阮现现就叮嘱两老,回京给她寻摸四合院。 问她就是当婚房,越大越好,一进的两进的三进的,奶奶有本事能搞来五进院儿她也接得住。 严凤华当时问她皇宫要不要? 她刚说了个可……话都没说完,就挨巴掌了! 闻言,谢正心虚摸了摸鼻子,“搞来了,院子不大,一进的,胜在没有被破坏太严重。 地龙烟道通通就能用,保留的家具都是好木头。” 一起在农扬生活了这么多年,谢正的小动作严凤华都熟悉,她撂下几件颜色鲜亮款式新颖的小裙子…… 眯着眼睛问:“房子里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吧?”不然怎么心虚呢? 不怪严凤华想法奇怪,进入特殊部门后,脑子里就是被塞了很多这样奇奇怪怪的想法。 谢正大呼冤枉,“那可是我早年婚房,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严凤华:果然诈出来了。 自知说漏嘴,谢正一笑,可能他也从没想着隐瞒老伴,把自己有些凉的手塞进老伴手心。 “别看那院子不大,里面的一草一木连瓦片都是最好的琉璃瓦,家里的臭小子要了几次,我都舍不得。 太大了小两口住着没人气儿,给咱孙女当婚房正正好。” …… 火车哐啷哐啷靠站,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她看向范菜菜,后者点头,示意一切都准备好了。 阮现现起身,笑容里多少有些变态,“京市,我回来了! 阮家,陆毅……老朋友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第353章 抵达,老熟人都来了 “阿嚏!” 火车靠站。 临近春节知青返乡,车站人头涌动,车门前排起长队。 负责护送的军人反复查看几次,走到窗前一跃从火车大开的车窗跃出,双脚落地回身伸手。 “领导,把行李从窗户递给我。” 多大包小包加上一位残疾人,这样的方式把行李递出再下车的确方便很多,看得阮晴昏沉的大脑直流鼻涕泡。 她跟景嗣的脸颊坨红,脚下像是踩了棉花。 天知道一月的黑省火车上,车厢能有多冷,车门上冻,车厢内白皑皑一片。 加上途中突如其来那次截杀。 要不是隔壁军哥好心借了两件棉袄,两人不被吓死也被冻死在半路也未可知。 天杀的阮现现真的不管他们。 驶出最冷的地方,两人不出所料发烧了,烧的很厉害! 阮现现:呵!管你们?一点当丑八怪和二房的觉悟都没有! …… 月台,人来人往的柱子旁站了几个熟面孔。 阮宝珠和陆毅。 阮抗日和田甜。 景父带着五六个族人。 更远处,还站了两个阮现现更加熟悉的面孔。 知道车厢号,这些人就守在车门外。 车门打开,人群鱼贯而出。 阮抗日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人群,妄图第一眼找到不孝女,把她抬到婚姻登记处。 扯了证,只要扯了证,他就能从景家儿媳手中得到更多治疗梅毒的药品。 何况,他眼睛阴沉沉的从身边的田甜身上扫过,近期查到一些东西,心中有了猜测。 如果真是他猜的那样…… 阮抗日呼吸愈发急促,忍不住以手捂唇咳起来。 这一咳,周围人作鸟兽散,都怕他甲肝没好全,传染自己,阮抗日脸色愈发阴沉,隐隐透出一种将死的铁青。 阮宝珠跟陆毅陌生人样站在一起,不像新婚夫妻,更像新婚冥妻。 陆毅冷笑,“怎么?不跟你表姐去抢那根烂黄瓜,跑来火车站接人,是准备拉你堂姐入伙,姐仨一起抢一根黄瓜?” 阮宝珠双目一错不错盯着下车的人群,视线在每一张面上划过。 玉佩,她一定要得到梦里面帮助堂姐走上人生巅峰,神奇那枚平安扣玉佩。 摸了摸自己兜里的平安扣玉佩,火烧,水泡,滴血甚至用牙咬,一切能试的手段她都试过,玉佩毫无反应。 只有一种可能……贱人给了自己一枚假货。 真的一定还在阮现现手中,她有没有发现什么提前认主? 梦里指示她改革开放后,堂姐发现玉佩妙用,走上人生巅峰成为首富。 现在时间尚早,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阮宝珠既紧张又激动,不自觉攥上陆毅衣角,被陆毅一把大力挥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从自己思绪回神的阮宝珠讥笑,“你不脏,你只是喜欢半老徐娘,难怪身上一股老人味,躲远点也好。” 看着孙女和孙女婿闹成如今这样,阮抗日满心悲凉,这个家走下坡路,一切都是从阮现现下乡开始。 站的越高的人越迷信,阮抗日想,他虽然不喜欢阮现现,但如果她的回归能让这个家重新回到正轨…… 他也不介意施舍一点目光。 从小每当自己疼爱宝珠,现现那种希冀渴望的眼神他不是没看到, 如果一切能回到正轨,她听话一点乖乖嫁给景家,自己也不是容不下一个即将嫁人的外嫁女。 景家旁支站在景家主身边,道:“登记处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人一出来直接带过去?” 景父点头,目光扫过那厢各有心思的阮家人,“直接带走,别让她跟阮家接触,脏。” 阮宝珠从跟陆毅你一句我一句,到相互贬低再到谩骂,要不是阮宝珠视线忽然出现一抹亮色,估计还要动起手来。 阮现现穿着一件长款白色羽绒服,脚下一双到小腿的鹿皮靴,脖系灰色围巾。 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睛,就像是落入白雪中的黑色曜石。 美丽的就像是误入人间的小仙女。 连负责治安喊得脸红脖子粗的列车员都伸出手,不禁红了脸,“女同志慢一点,注意脚下。” “谢谢。”阮现现礼貌道谢。 阮宝珠猛然抓住陆毅手臂,陆毅胳膊猛地一疼,刚想问她是不是有病,顺着阮宝珠视线看去,呼吸一滞。 眼底闪过惊艳。 偌大火车站,光华集一人,她像是白雪中的小精灵,颇具灵气的大眼一扫,笑容满脸。 抬起手朝这边挥了挥,“我回来了,爷爷,堂妹,妹夫,你们还好吗?” 我回来讨债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阮抗日忍不住跨前一步,视线模糊,“凤华。” 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回到四十多年前的南方车站,他即将奔赴战场,凤华穿一身浅色襦裙送他。 那时候……那时候他想,功成立业后,他一定不辜负这个女人,让她做团长夫人,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抬起手试图触碰记忆深处那张脸…… 忽然,脸动了,脸歪着头看她,“孙贼,我不是凤华,是你阮奶奶!” 阮抗日:…… 眼前重影消失,看着面前讨打的脸和她脸上眼中讥讽玩味儿的神色,是了,这不是他的凤华,是他家小畜生。 老脸霎时间拉的比驴脸还长,想拉阮现现,被后者轻松避过。 阮现现躲瘟疫样躲开他的触碰,面带一种惊恐,指着他的手都在哆嗦。 “我告诉你阮抗日,我虽然是你奶奶,但也要注意男女大防。” “你……”阮抗日呼吸不畅,刚想让她回京了该分清大小王,给点颜色瞧瞧,耳旁忽然一声惊呼。 “景嗣,嗣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景家人如一阵风从阮抗日身边刮过,景父一把扶住身体摇摇欲坠,只剩一把骷髅架子样的儿子。 怎么都无法相信,这是他那从小优秀,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人群焦点的儿子。 他是下乡去修河道了吗? 景父只觉头晕目眩。 入手更是轻飘飘一片,轻轻一用力,景嗣人整个一踉跄。 “嗣儿!他发烧了。”后一句是对族人说的,“快快,快上医院。”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来前老太太叮嘱的什么接到人直接去扯证被他抛到脑后,只想将人送医,只想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 “磨刀不误砍柴工。”旁支堂弟提醒,“去医院路上,先叫两个小年轻把证领了。” 第354章 逼婚,牛不喝水强按头 阮抗日眼底带着嫌弃,嘴上却十分热情主动的迎上来,“这就是小嗣吧?真是……真是……” 准备好的客气话半句也说不出来,这把骷髅架子要怎么夸?夸他真别致吗? 阮现现回头提醒,“这是我孙,是你爷爷,把行李给他。” 景嗣下意识把拎在手中的行李递出,不敢有片刻耽搁。 回京中途他大部分时间在发烧,但也清楚记得一路上的一幕幕。 敌特,毒杀,枪战,子弹满天飞。 狭窄的列车过道尸体横陈,血浸透了车壁,流进车厢。 甚至有飘在半空中的白面鬼和手里钻出绿色藤蔓的异人,他不知道那些是不是真的,只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烧糊涂下的错觉。 那半天的列车惊魂过去后,他再看阮现现,只觉她比幻觉中的那只无面百鬼还要可怕。 “爷爷!”他近乎下意识双手交出行李。 阮抗日老脸一沉,念在这人是自己未来孙女婿的份上,刚欲接过,行李就被反应激烈的景父重重大力拍在地上。 阮抗日手僵硬在半空,一下眯起了眼。 景父心里压着一团火,不能直接告诉儿子别碰,小心被他传染甲肝,只能道: “哪有晚辈叫长辈帮忙提行李的规矩,让人说一声没教养。” 话是对景嗣和阮抗日说,视线却从阮现现脸上狠狠刮过。 他本也不满这桩亲事,儿子还被磋磨成这样,别说好脸色,他现在恨不得把这女人抽筋扒皮再饿个五天五夜。 老母亲的意思不能违背,景父冷笑一声,“也好,医院路上路过登记处,先让两个小年轻把证扯了。” 他一伸手,“请吧,阮同志。” 阮现现故作惊讶,“扯什么证?我不是说了,这证扯不了。” “扯不了?这可由不得你。”景父话落,景家几位叔伯子侄不着痕迹把她围在中央。 大有一副软的不行来硬的,牛不喝水强按头的架势。 “景嗣亲家爷爷?”阮现现不可置信看向阮抗日,后者差点气倒仰,景嗣亲家爷爷是什么鬼称呼? 不等发难,只见阮现现不善逼问,“什么意思?我已经有对象了,还准备强取豪夺不成?” 景家人脸色落下来,果然是没教养的野丫头,不知羞。 阮抗日表情也沉下,“什么对象,不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然后看向景父,“孩子小不懂事,婚后自然就会跟外面不三不四的野男人断了联系, 人嫁进你景家,不听话让小嗣好好教育,时间不早,走吧。” 阮现现肩膀被人狠狠推了下,回头就见一位景家的年轻人,她环视一圈质问: “我在国防有身份,隶属于军部,你们敢逼迫我?” 景父目光一闪。 那位推她的堂兄嘲笑,“国防安全员?每天不知要死多少,你算老几?” 莫说一个没有品阶的安全员,面前站一位团长,看他景家怕不怕? “快走。”肩膀又被推了一下,眼珠一转,看向景父:“大伯,弟妹工作还不错。 他们结婚后,弟妹也要相夫教子了吧?不如把工作转给我弟?” 这份工作在阮现现手中,撑死再向上升个一两级,甚至永远止步在此,落到景家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可以不用犯险,依托家族关系人脉晋升。 视线不着痕迹划过沉默的景嗣,换做以前,这等好事一定落到堂弟身上,可看他如今这副废了的样子…… 工作攥在景家手中,最后也是最有可能落在他头上。 思及此,男人眼底火热。 景父心念一动。 特殊部门的工作无法转让,但景家出手,未必不能顶替,只是顶替下来的职务,一切要重新开始。 儿子有工作,且工作还不错,但可以拿来跟旁系有实力的景家人交换利益。 他意味深长的说,“的确,阮阮跟阿肆婚后备孕,那工作,也别去了。” 什么工作?阮老头目瞪口呆,死丫头不是去下乡,哪来的工作? 一路走,景家一边大喇喇讨论,用词很隐晦,但无一不在提醒,进了景家门,以后她不再是阮现现,而是景现现。 仿佛她的未来,甚至生死,全系于景嗣一人身上。 阮现现看似走的踉跄,实则表情从始至终懒洋洋,唇边挂着戏谑的弧度。 忽然一人贴近她身边,阮宝珠压低声音问,“那枚平安扣,还在你身上吧?” 阮现现扬眉,“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阮宝珠按捺着眼底的兴奋,示意她小声点。 “你看见了,你把景嗣磋磨成现在的鬼样子,原本的结亲也变成结仇, 等你嫁进景家能有好日子过?” 阮现现:“然后呢?” 阮宝珠:“把玉佩给我,我可以救你出去,搅黄这桩亲事怎么样?” “就你?”阮现现上上下下打量她,眼底含着轻蔑。 阮宝珠深呼吸,“我不行,但如果是华国最年轻的首长呢?至少今天从这里把你带走没问题。 怎么样,堂姐,你没有别的选择了。” “谁说没有别的选择?”阮现现忽然大叫走在前面的景父,指指身边大惊失色的阮宝珠。 “她说自己有个姘头,只要给她一枚玉佩,她就能救我出苦海,你们景家怎么说?” 说话间,众人已经快要走到出站口,那里正风风火火走来三批人,各自为营,气场却都不弱。 景父冷冷扯了扯唇,“阮家女孩好教养,姘头?哪个姘头你叫出来,也让我景家看看。” “我没有。”接收到爷爷不善的目光,阮宝珠脸发白。 陆毅早已经别过头,新婚妻子在外有姘头这种事,已经闹到车站,闹到景家了吗? 他相信这次回去,他陆家媳妇出墙有姘头这件事,一定会传扬得人尽皆知。 才从江浙回来的陆毅不知道,他已经是方圆十里有名的:有老人味的绿头王八! 景父停了停脚步,想给向这边大踏步走来的三批人让出位置,声音含着一种沉稳笃定。 “阮同志,我景家算不上钟鸣鼎食,但在这京市文人圈也有一席之地。 希望你收敛身上那种流里流气的形象, 走出去问问,不夸张的说,从小到大想嫁给我儿子的女人,从这儿能排到皇城根,你应该知足。” 话落,一双军靴停在景父不远处,头顶传来女人嘶哑冷硬,且不容拒绝的声音。 “哦,怎么个知足法,你展开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