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长官！嫂子她又惹事了》 第394章 众人齐齐发出疑问，“哦？” “小林有什么想法？” 林红樱当即抽出草稿纸，在纸上刷刷地写出一二三四五的方法来，“以柴油机为例，如果我们在活塞、轴承部分掺入0.3%的稀土镧系元素，光谱成分分析会产生干扰。” 这个主意好。 江有为闻言心中点头，活塞的材料就是柴油机升级的关键之一…… 林红樱顿了顿，神采飞扬地说道：“第二，加入工艺误导设计。比如虚假加强筋、拓扑优化干扰，在非承力的部位设计虚假应力凹槽，给逆向工程团队引导错误的力学传递路径。” 林红樱取出其中一个部件设计起来，“第三，在特殊的部位采用特种紧固系统。 比如发动机缸盖采用左旋螺栓、锥面自锁螺栓、扭矩屈服螺栓，标准工具无法拆解，想要拆解必须反旋向套筒扳手等工具，这些特殊拆解工具只能由我们的工具车间能生产。” 大家听到这里已经是聚精会神，拿着笔记唰唰地跟着记了起来。 她顿了顿，继续道，“在电子控制单元，外壳接缝处灌注低熔点合金，非法打开的时候合金融化会导致电路短路。” 众人看向她的目光立刻变得复杂。 这一系列的坑设计起来简直炫得人头皮发麻，一环扣一环。 外国人要想靠逆向工程破解他们的拖拉机，无疑是翻过一座大山又遇到一座大山，踏过重重阻碍，后来发现乌蒙山还连着山外山。 回头一看，走过的路都是林红樱设下的套路，全是骗局。 得亏他们不是林红樱的敌人，心眼子那么多，稍有不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带进坑里。 林红樱忽然感觉到周围一片诡异的沉默，以为他们并不认同自己的说法。 “嗯，怎么了？” “大家怎么不说话，不认同吗？” 周庆山笑眯眯地道：“没什么。” 他拍着江有为的肩膀，“我很认同，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老江培养出了一个好徒弟，听完我就放心了。” 只是林红樱这种狡猾的徒弟，不太像江有为这种老实人教出来的。 当然也不像他，他心眼子多，但也没多成筛子！ 林红樱认真地说：“咱们造发动机加上电路控制的成本不高，正常使用导致的老化损伤，无论直接更换、还是派咱们的技术员维修都是不错的选择。” “民用的技术不论如何加紧保护，总归都有被破解的一天。 为了保护技术而禁止出口，犹如因噎废食。最好的办法是我们这边不断地升级、改良技术，让别人一直追着咱们跑，直到他们的生产技术彻底跟不上。” 众人听罢，心中点头，这话是点到了关键。 假如有心窃取技术，直接出派间谍潜伏便防不胜防，第一机械厂前段时间就揪出了间谍。 农彦平拊掌一笑。 听得是浑身舒爽，便不计较林红樱前几天死要钱的行为了。 她虽然要得多，但是活干得漂亮、鬼点子也多。 “拖拉机出口是我们农垦部与机械部协商后的决定，江老、周老，防技术泄密这件事还得你们多操操心。” …… 散会后，江有为等一众技术员商量技术防泄密工序。 林红樱给的思路很有启发性，沈卫、姜政中、张建党等几个年轻的技术员顺着这些思路，能够立刻举一反三，讨论愈发激烈。 农彦平找了林红樱单独谈话。 他满脸笑容地问林红樱：“我听说你们厂的蘑菇投入了京城的市场？” 电光火石间，林红樱心里打了个突突。不知道李锐是怎么汇报的这件事，居然产生了这种误解？还是农局长刻意误导、给她下套？ 可能是最近薅农局的羊毛薅多了，总觉得他的笑容不是那么的友善。 林红樱轻咳一声，赶紧否认道：“没有投入京城市场那么夸张！我们只是跟熟人用蘑菇交换了一些物资。” “因为京城春季的蔬菜青黄不接，新鲜的蘑菇比较受市场的欢迎。咱们食用菌厂的职工定量太少，缺粮缺热量，我跟老李合计，用人情和蘑菇跟东德楼交换了糕点。” “哦，什么人情？” 林红樱便把自己帮了东德楼东家女儿的事情简述了一遍，农彦平听了若有所思地点头。 “虽然我也很想尽快打开京城的市场，但暂时只是一次性交易，不是长期的合作。” 农彦平听完沉吟片刻，“如果京城的饭店后续还想跟你们交换蘑菇，你们放开手脚继续做下去，必要的时候可以找我。” 林红樱听懂了暗示，目光骤然一亮。 二期厂房建成，再加上菌菇下乡活动，冰城的食用菌产量必定飙升。单纯靠国家统购统销、出口不可能消化完，到时候可能需要公社、工厂为单位自谋生路，拓宽市场渠道。 农彦平笑眯眯地说：“你们的食用菌下乡搞得如何？你虽然还在拖拉机这个项目里，但食用菌这边可不能松懈。” 林红樱立刻敬礼，“老李他正在搞着，两个月前就在扩大菌丝的培育，只等农用薄膜到齐就能下乡传播食用菌栽培技术。” 松懈？那是不可能的，林红樱心中计划着让菌菇出口挣外汇，这可是后世鼎鼎有名的“经济草”。 她趁领导在顺便要点经费。 不过农彦平似是预判了她的动机，他大手一挥道：“你之前提的意见挺好的，以公社为单位向农村信用社贷款，购买农用薄膜等材料。等以后出口挣了外汇，中央经济部门再返还给农户。” “不……我——”我没提过！ 林红樱心中呐喊。 那只是她口头跟李锐等厂领导商量过，对农民大体这个章程，但对领导可不能这么说。一毛钱不花想办好这件事？ 李锐啊李锐，他怎么可以这么老实？ 农彦平沉吟道：“至于你们食用菌厂——” 他目光矍铄、炯炯有神，笑着说：“你们厂作为农垦的一份子，有技术、有制度章程，比较规范化，今后要承担起向农户收购菌菇责任，起到领头羊作用。 技术下乡的支出费用一部分由农垦承担，一部分由你们承担。当然，这不是让你们白白承担，出口挣取的外汇部分返还给你们，局里的财务室会仔细斟酌费用这个问题。 我下午有个会要开，先不多说了，你回头让李锐把这件事的章程形成文件交给我。” 特么的，这绝对是农局跑得最快的一次！ 林红樱无语凝噎，只能遥遥地看着农彦平消失在视线中。 失算了，打他几次秋风，这次居然让他把秋风打到自己头上。 第395章 振华农场。 崭新的拖拉机陆续从总装厂送到振华农场，熹微的日光落在拖拉机那钢铁骨架上，反射出淡淡的寒光，它们就这样静静地趴在空地上。副场长点了一串鞭炮，庆祝这些拖拉机的到来，所有人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于亮咧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虽然他只要来了五十台拖拉机，但已经足够让农场实现机械化！ 如今华国最大的农场友谊农场，也不过拥有97台拖拉机，96台联合收割机！ 当年友谊农场接收毛熊的64台德特拖拉机，叫其他农场都艳羡得红了眼，他们只能干看着拖拉机流口水，可是再怎么羡慕也没办法。 向毛熊引入拖拉机的代价太大，很多农场只能靠牲畜、人力，一锄头一锄头地整地。谁让他们自己生产不了拖拉机！ 这就是拖拉机国产化的好处，便宜、人人有份，怎么着都能排上队，排不上队还能加急加塞。十五头猪送过去，一下就攒出了振华农场雄厚的家底。 于亮手搓得发热，高兴地说：“等下一批猪肉出栏了，再叫小林给他送另外五十台过来！” 好几个农场场长闻风而来，参观这稀罕的拖拉机，听见于亮这句话都暗骂他臭不要脸！ “老于啊，做人不要太贪心，给别人留点吧！” 他们一根毛都没有，他倒好还想着另外五十台了！ 同时他们羡慕、眼红于亮找得到关系，能加急拿到拖拉机。他们收到消息晚，现在加急订拖拉机只能排到六、七月份。 他们还算好的，别的省份地区排队做拖拉机还得等到明年！ 于亮看到老战友们喷火的双眼，一时语塞：“嗯，你们也会很快拿到拖拉机的。小林他们很能干！” 再能干也顶不住上千个农场伸手要机器，哪里做得过来？ 拖拉机接收结束后，一个老场长把于亮拉到角落里商量。 他握着于亮的手，亲切地笑眯眯问：“老于，咱们农场一台拖拉机都没有，很困难啊。你看能不能给个方便。” 另一个揽着他的肩，笑眯眯地用力拍：“你看、抗战的时候，咱也借过你木仓支弓单药不是？那是过命的交情啊……” “还同穿过一条裤子，你当年娶媳妇生娃，鸡蛋都是咱们一个一个地攒的不是？” 字字抑扬顿挫，简直是情深义重、重点突出。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咱只借五台，不多借。” 于亮持续语塞，噎了又噎。 …… 冀省，北河会议。 会议讨论通过《关于全党动手，大办农业，提升粮食指标的办法》，提出“整顿、巩固、提高”的设想。 会议结束后，众长老在休息厅私下谈话。陆丰温和地说，“咱们解决农业困难，粮食紧张，必须要弄清情况，经济小组要做好指标规划。” “做好群众工作就要深入群众，走到群众当中，比如我去年看到农民的小麦种得很密，这是不符合实际的，违背小麦的生长规律。但农民说这是上面指派的任务，这就是我们绝对要杜绝的。” 众干部点头。 他谈起粮食问题，语重心长地道：“过去一年我在冀、鲁、苏、皖、苏、浙一带考察，在顺昌吃了一顿饭，当地请我吃了一顿苞谷粥和一点青菜，这还是情况比较好的村子招待京城来客的菜饭，看来饥荒已经渗透到各个方面。” 第396章 “没有粮食是最危险的，我从前提议粮食进口，但我们有一个严重的问题，能动用来购买粮食的外汇不多。今年我看到黑省提议出口土特产、拖拉机，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老许你们黑省的工作做得不错。” “你们今年搞出了不小的动静，造出很不错的拖拉机！” 被点到名的许昌龙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都是底下的年轻人脑子活泛。” 陆老称赞一声，继续说：“土特产我们要出口，像新省的棉花、豫、冀省的红枣、苏省的扇子，杭市的绸伞，丝绸、芝麻、花生这类土产品都是很有竞争力的，质量好、成本低…… 但多出口意味着留给老百姓用的就少了，到底是保哪一头？老百姓的棉布已经缩减得不像样了，以前每人十八尺定量，现在缩减后每人领到手的实际只有六尺。外衣、裤子、袜子都要用布，一件成人上衣就要花去六七尺布，六尺实际是很少很少的。 但每人减少一尺布，就能多进口十亿斤粮食……五美元一匹布，七千万匹布就是三千五百万美元，恰好能买十亿斤麦子，我看宁愿每人缩减一尺布……” 各位领导听着陆老“斤斤计较”地反复算着经济账，心中不免一阵心酸。 如果不是捉襟见肘，何至于此？ 他们看见陆老两鬓风霜，比去年更白了几分。他的心脏不好，去年已经是几度住院。今年却拖着病体奔波在各省乡村，深入考察。 再看看他那打了补丁的朴素外套，更是沉默无言。 陆老又翻了翻提交上来的报告，翻出许昌龙的那一份，兴致勃勃地说：“你们的菌草行业下乡主意不错，我批准了！” “蘑菇营养价值高，产量高、成本低廉，能够充分利用荒地。近一点的港城、远一点的欧洲都是发达的地区，居民人均收入高，更舍得在食物上消费。 蘑菇要是出口，一来粗加工做成蘑菇干，出口发展中国家，二来精加工做成蘑菇罐头，不要用农药，要干净一些……” 许昌龙听着领导敦敦教诲，频频点头。 …… 黑省，军区大院。 冰城的“菌草下乡”项目热闹地展开，原则上菌草的养殖户优先包括山区不方便种植粮食的农民、以及无业的城镇居民。 这样不影响农业生产，还能充分调动劳动力资源。 食用菌厂派了三名技术员和一名教授，指导兰县以及附近村庄的老百姓，军区大院很多没有工作的家属纷纷报名。 农垦和它旗下的食用菌厂承诺，向种植户收取符合规格的蘑菇，按三毛钱一斤收购蘑菇干。 听过几节课的宣传后，群众们心里算了一笔明白帐：每亩优质蘑菇每日能够产600斤，十斤蘑菇可以晒一斤干蘑菇，每天能挣十八元，种蘑菇的回报真是太诱人了，钱帛动人心。 即便每亩菌草需要至少3~5人，加上种食用菌杂七杂八的费用，摊到人均上还有挣头。 一大批家属积极踊跃地报名，活动报名的条件是识字、脑子灵活，还要会种地、懂一点基础的农业知识。 识字倒是难不倒人，但会种地筛掉了一大片人。空军大院的家属很多都是城市户口，农村户口变得吃香起来。 李三丫闻风都赶去报名，虽然她是城市职工，但小时候跟随着祖父辈料理过一段时间庄稼，后来才变成城镇户口。 她怕林红樱找自己茬，去报名的时候特意用一块旧花布遮住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报上自己的大名，看见林红樱没注意到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林红樱就在报名的现场，看群众们踊跃地排成长龙般的队伍，跟技术员有说有聊。 她怎么可能没看到李三丫鬼鬼祟祟的行迹？ 她摇头轻笑了声，看了眼报名报。原来李三丫并不叫李三丫，她真正的名字叫李珍珠，她还顺手给儿媳妇杨秀娥报了名。 徐奶奶眉目都含着笑意，给家属解决工作问题这桩大事终于落定了。作为领导的母亲，徐奶奶平时是很关心军区大院的家属们工作归属的。 “红樱啊，你们食用菌厂干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我替家属们多谢你！” 第397章 …… 厚重的衣服被换下，枝头逐渐抽出新芽，窗外春日正好。 银花趴在窗头写着日记，“妈妈回到大院教叔叔阿姨们种蘑菇，很辛苦，今天她领了两斤糖火shao回来。” 周银花龇着豁口的门牙，笑着跑到楼下帮忙搬凳子。 清风哗哗地吹过纸张，阳光照在笨拙稚气的字迹上，“今天妈妈从厂里领回六斤糖火shao，我们都是第一次吃到它，甜，特别好吃。 我们有一年没吃过糖，没吃过细liang。她说是红ying阿姨bang了别人一个忙，让全厂吃上了高档糕点。什么忙能请全厂吃上糖火shao呢？估计是天大的忙吧！” …… 神农拖拉机厂。 防技术泄露的加密工作已经有序地展开，主要在电机系统和发动机、重要零件这几个部分加入防逆向拆卸工序。 安邦国收到了来自机械部的领导的批准函，在最新召开的北河会议上领导批复了关于经济、农业粮食相关问题。 副总王里亲自通过了农用拖拉机出口的申请，众长老一致同意通过冰城拖拉机出口。 机械领域的专家、和拖拉机试制小组的工程师们还担心“修复主义”的问题，小心翼翼地讨论了几个晚上，没想到中央批复得如此迅速！ 他们不知道的是华国此时粮食已告急，进入紧急备战状态，这个节骨眼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问题。 只要能换取外汇，换取粮食的一切手段都要优先考虑。 批复刚落定，生产流水线立马加足火力、增派人手，忙得简直要擦出火星子。 机械部和外贸部问拖拉机厂要成本报价单，安邦国跟工程师们便跟满屋子的会计裁定拖拉机出口的成本和价格，算盘珠子打得哗哗地响。 工程师综合对比着其他国家多款拖拉机，价格和性能一一比较。 会计们把成本算得锱铢必较，清晰具体到每个零件成本、海运每升柴油耗资、陆运又耗费多少，每一美元能换取多少斤粮食，出口一台拖拉机能换取多少粮食。 算了半天，最终他们报出了一个很合适的价格，“800美元。” “800美元，会不会太贵了？”安邦国小心翼翼地问。 国家急需外汇购买粮食，拖拉机哪怕亏本卖出口也是划算的。假如定价太高，届时降价再卖显得言而无信……中间折损的时间也会延误购粮赈灾。 林红樱没有决定权，但她肯定地说：“安主任，毛熊的德特54卖1500美元。神农75比德特54好，卖2000美元都不贵。” 安邦国把拖拉机各个零件的成本，以及出口建议价格800美元，整理成预算单汇报给了外贸部的负责同志。 在提交报价单子前，他想起林红樱的话不无几分道理，咬咬牙，狠狠心把2000美元价格也给加了进去。 只待中央的外贸部和经济小组来到冰城工厂实地考察。 …… 京城。 邵青峦收到了来自黑省的包裹，是东德楼的职工特意送过来的。满满的几大筐，一趟拎不完，数一数得有二百斤。 除了蘑菇外，一起送来的还有两盒东德楼的高档点心。 邵青峦打趣，“青峰和红樱又捎东西过来了。” 他略有吃惊，林红樱竟然有空寄东西过来，弟妹不是很忙吗？ 大嫂许知艺笑着说：“哪有青峰的事，怕不是红樱寄。她寄的蘑菇特新鲜，我妈前两天刚念叨着，这不说曹操曹操到！” 在京城想找点时令的春菜很不容易，新鲜的蘑菇木耳正好能让人换换口，京城人就好春天这口时令菜。 他们平时能花钱买糕点解馋，但新鲜蘑菇却是花钱也难觅的稀罕货。 这么多蘑菇，老爷子肯定吃不完，许知艺便让勤务员把它们分装好，给邵家人挨个打了电话让他们晚上回家吃饭。 每人分个二三十斤，再给亲戚朋友分一分，两三天就吃完了。 托了老爷子的福，现在邵家人都知道了林红樱参与制造神农拖拉机的事情。 周围关系好的亲朋好友，耳根子也被磨得差不多了。前阵子老爷子打了电话给老友，过了一段时间，个个都来邵家打听他们那神秘的孙媳妇。 老爷子的电话打过后，长辈们拿着报纸恨铁不成钢、日日跟自家儿孙耳提面命。无辜的小辈们被比得面色惨淡，灰头土脸地跟邵家打听，你们家真有那么厉害的人？ 消息打听到邵青山夫妻那时，许知艺都不知道弟妹原来那么厉害，暗暗地吃了一大惊。 现在连邵秉禾一句风凉话都没了，看着来自冰城的土特产时格外地安静。 第398章 邵家。 邵家众人收到家宴的电话，如约回到军区大院。 除了在奉天工作的邵秉德、在蒙省工作的邵秉信夫妻、以及其他外地工作的子孙不在之外，在京工作的邵家人基本到齐。 邵家子孙们乌泱泱的挤满了大厅，一桌还坐下、要分了三桌来坐。 大伯母安欣跟林岚打趣，“这回可是扬眉吐气，你可以放心了。” 难为她之前一直为儿媳妇那样说话。赵司长以前一直有结亲的想法，不知暗送了几回眉眼，林岚想佯装不知道都没办法。 结果回头邵家却从乡下找了个儿媳妇，不仅别人都看傻眼了，赵家也结结实实地丢了脸。前段时间那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乡下儿媳妇粗鄙浅薄，大字不识几个的笑话，传得似模似样。 说不得其中就有不少等着看笑话的人。 去年一向体面的林岚才不得不奔赴黑省，想办法给儿媳妇报个学校、豁下脸安排工作。当时小林当时拒绝了，表示要去农场工作，当时可把林岚气得不轻。 安欣还记得妯娌那次从东北回来，家宴上异常地沉默，只顾着吃菜。 林岚淡淡一笑，“是孩子自己争气，着实跟我们这些长辈没什么关系。” 现在倒是她看走眼，林红樱工作很好，读书也不愁。入学便是大学生，念的是冰工大。冰工大很不错，丝毫不逊色于京城的清北。 幸亏当初没有瞎掺和！林岚举起茶杯，掩饰自己略略露出的惊讶和尴尬。 要不是老爷子说，她几乎不敢认报纸上的林工程师是她那默默无闻的儿媳妇！ 直到她看到从冰城传回来的最新的外贸部出口清单里的拖拉机，上面确认签字的一众人员里有林红樱。 同事问她：“这不是小峰他媳妇儿？” 林岚愣愣地盯着名单看了很久，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 正在众人闲聊时，老爷子爽朗的笑声传来，两个穿着军装的干练老者信步迈入大门，一个青年尾随在后。 “你们李爷爷来了，还有小恪，给他们加双筷子！” 众子女、孙子孙女全都起立，收住话头，目含微笑地看着两位老爷子，离厨房最近的刘珍赶紧去添了碗和筷子，其他儿孙赶紧添了茶杯、酒杯。 老爷子跟老战友吃饭，兴致高了肯定会喝点茶酒。 老爷子老早就收到大孙媳妇的电话，林红樱从东北给他寄蘑菇，恰好老友李老赶上了，乐呵呵地表示今晚上邵家吃顿饭。 邵老爷子刚坐下，就问：“我那碟酸辣杏鲍菇呢？” 邵青峦轻咳一声，俊秀的眉眼含笑，“爷爷，军医说您最近最好少吃辣。” “我做了金针菇和蒜蓉醋酱，您当下酒菜尝尝。” 邵老爷子虽然不高兴喜欢的酸辣杏鲍菇被换掉，但被孙子眉目含笑地哄着，便嚼了嚼那金针菇。 “这金针菇，挺好——”他嚼了嚼，“就是有点塞牙。” 李老坐下，看了眼邵青峦目光生生没挪开：“这是小峰吧？邵老炮你虽然是个粗人，但你这孙子真是个个都生得齐整。几年不见，以前这几个掉鼻涕的臭小子都长开了。” 那张脸、再配上那轻轻一句话，啥火气都没了。 再看看自己这个优秀孙子，哪哪都好，就是长得没那么招人。 他记得打仗那会邵老炮就爱做媒，去到哪都有人找他做亲家。那林家孙女就是被他这样用一个孙子勾走的！ 邵青峦含笑着说，“李爷爷记错了，我是青峦。青峰前几年调去东北工作了，您以后可要常来看看我们。” 说话间他已经两个老人泡好茶，骨节如玉的手三转三点三沏，泡出的茶汤清澈透亮。 李老的孙子李恪正给爷爷布菜，虽然不及邵青峦吸引目光，但他身上沉稳清肃的气质，同样引人注目。 李老尴尬地挪开眼，他记得小峰那孩子小时候长得最可爱、最齐整。没想到这居然是老二。 “你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邵老爷子腮帮子吃力地嚼着说，“啥叫我是个粗人，我老邵年轻时也不差，可斯文，人家都叫我秀才！” 所有人都坐下吃饭，一半红薯一半糙米的干饭，蒜蓉金针菇，酸辣杏鲍菇，幸好还有一盘杏鲍菇炒肉丝、一盘香菇水饺，终于能见到肉的影子。 京城猪肉供应极少，几近断供的状态。去年居民每月肉消费量人均不足一两，今年开春后情况好转，但也没有好到哪里。 在外面想吃到点肉还真不容易，回到老宅好歹能见到肉。 李老提起跟邵老一块去东北的话头，“东北风光好啊，当年打仗时俺老李哪座山头没趴过。现在仔细想起来，还是最怀念在东北的日子。” “你啥时动身，我跟你一块去呗。” 邵老爷子自顾地夹着金针菇，没接话，反而说：“哎，我这红樱孙女就是好，聪明伶俐又乖巧，这孩子咋能出息成这样？” “逢人见面就问我那孙女咋教的，能咋教，咱也不知道呀。” “我又没教出像她这样的孩子，你有经验吗？” 李老给他递酒杯，问：“老邵，你觉得下周动身怎么样？” 邵老爷子喝了杯酒，“不怎么样，我可不能给红樱添麻烦。” 无论李老如何抛话头，邵老爷子愣是不接话，只吹着孙媳妇。 李老颊边的肉颤了一颤，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地说：“你今个儿嘴怎么这么阔？平时没见你这么吹……” 满大院还挑不出几个这样优秀的孩子，那就要闹笑话了。老邵家的几个孩子，个个也是不差的。 不是他骄傲，他孙子也挺优秀的，留学归来，如今也是担任要职。他吹过吗？他骄傲了吗？ 李老要不是想参观拖拉机，哪里还忍得住听邵老炮这些酸话。 邵老爷子扫了老战友一眼，“那能一样儿吗？” “咱们这些臭小子、丫头，从小就是父母带，身边不是高级研究员，就是这个部长、那个司长，他们有今天奇怪吗。” 邵老爷子这一开口就让所有小辈都汗流浃背了，李老的孙子同时也汗流浃背了。 “我那红樱孙女，她十万大山出来的啊，打小有上顿没下顿。我没去过他们家，听小峰说回趟老家骨头都要颠簸散了，这九弯十八拐的。” 那么难走出来，你们为难她，还想去看拖拉机？ 邵老爷子后来才知道他们被婉拒，原来是早期他们能源部批评的声音最激烈，话骂得最难听。难怪人家拖拉机厂现在不搭理他。 人家军工系统脾气大，生产线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陪李老炮参观。 当然他就不一样了，他有红樱孙女亲自邀请。 邵老爷子拉长声调，“哎——你说这冰城的蘑菇咋吃都吃不腻。” 他嚼了嚼，“给你也吃吃，我红樱孙女孝敬的。” 第399章 邵老爷子吹得实在是过了。 听了一肚子炫耀的李老爷子拉长了脸，恨不得邦邦给他两拳，多亏现在上了年纪，涵养好了。 邵秉禾察觉到了李老的不悦。 年前林红樱送的咸菜在老爷子的多番努力下，连送带吃，终于消耗完。现在又来了吹蘑菇。 一个蘑菇、一个咸菜都是平贱货，纯粹吃个孝敬的意头，不是什么珍贵的山珍海味。邵秉禾没发现有什么好吃的。这批送来的蘑菇菌盖是挺肥大的，但吃到嘴里鲜味大打折扣。 邵秉禾忍不住说：“要我来说，还是比真正的山蘑菇逊色些。爸，我去年跟刘昭送给你的东北野山菇鲜不鲜？你要是爱吃，等秋天我再送您几盒。” 全体静默了几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仿佛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刘珍和刘琛一个在桌子下踢母亲一脚，另一个拉了拉她的手，给她递眼神。 邵老爷子的筷子都滞了一下，看了女儿一眼。 李老爽朗地笑，“对，别说这蘑菇了。邵老炮，你要喜欢我去东北给你薅一麻袋！” 邵老爷子利落地说：“对对对，对啥个对。一千万袋都不如我这一碟！” 他给三儿媳递了个眼神，林岚正色道：“李老，这蘑菇看着普通，但可不一般。” 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了林岚身上，林岚难得地挺直腰杆，罕见地微笑：“不要小瞧了它，小小的菌菇里藏着数亿的价值。” “这是冰城心研究出来的新兴的菌草产业，用无污染的菌丝培育出蘑菇，将蘑菇搬到恒温的工厂车间里培育，它能充分利用空间资源，实现‘光、热、水’三大农业资源的高效利用，是咱们向微生物进军索取粮食的典范。” 字正腔圆，跟背新闻稿似的。 外贸部即将动身去冰城，一方面是为了商榷拖拉机详细事宜，另一方面便是为了这土特产蘑菇。 邵老爷子喝酒喝得微酣了，“说点咱老人能听懂的话，就是这玩意儿每亩月产能有五到七吨。” “嘿嘿，这也是我红樱孙女儿干的！” 亩产五吨！李老霎时呼吸一窒，急说：“这——” “哎——你这老古板是不是又想埋汰人家放卫星？”邵老爷子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嫌弃得很：“人家工厂都卖两个月蘑菇了。” 李恪面含微笑，心悦诚服地赞美道：“这是造福老百姓的实在事，倒是让我们这些年轻人自愧不如。” “红樱同志巾帼不让须眉，有邵爷爷的风范。” 邵秉禾听得吃惊，刚想开口问：“真的？” 结果“真”字这个音刚出口，就被刘珍捂住嘴。 大家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小辈们真的要汗流浃背了，恨不得央求姑姑/妈别说了。别上赶着撞爷爷的枪口，老爷子明摆着就想炫耀炫耀林红樱，逆着他来做什么？ 到时出丑的难道不是他们？ 刘芷简直坐立难安，三个妯娌里就她变得尤为尴尬。大嫂是当年总部军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被授予中校军衔，副团职。 不过她跟大嫂年纪差了辈，大嫂四十来岁了，资历和阅历不是年轻人比得了的。刘芷以前虽然感觉到有压力，但习惯就好。 结果今年突然蹦出一个更厉害的妯娌，人还是农村来的，比她还小四五岁！亏她之前还为自己在高校工作沾沾自喜。 刘芷默不吭声地跟在丈夫身边，起手便猛地给爷爷夹菜，好塞住他的嘴。 她的脸蛋有点发烧，恨不得时光倒流到春节前，没发生过跟林红樱抢爷爷的鸭腿的事，现在只想尽量降低存在感。 邵青峦看着妻子几乎把整盘金针菇都夹老爷子碗里，不由地闷咳一声。 爷爷的老牙要遭罪了。 刘琛刘珍兄妹俩才是面红耳赤。这时候就真的怕外公来一句灵魂拷问，刘琛/刘珍你们最近工作怎么样了？ 谁让他们的年龄跟林红樱最接近。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不兴这样比较的！ 许知艺的一对儿女今年念高中，如今是饭桌上的最底层。两个小孩现在浑身冒汗，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呵一声。 就怕曾爷爷把小婶婶从此当做对照，比照着她来要求他们，那是几乎可以预见的黑暗和绝望…… 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小婶婶，不仅年纪轻轻便参与了国民拖拉机设计，还当上了副厂长、还被冰工大特招入学。 现在有几个年轻人能碰上这种的机遇? 好在邵老爷子喝高了，下半场一直在嚼金针菇，嚼得都顾不上开口说话。 许知艺见大家沉默地吃饭，自己的儿女们眼神心虚，好笑地转移了话题，“最近春天流行感冒比较多，大家多穿点，少去人群聚集的地方。” “我们医院最近门诊都快要挤爆了，看着有些凶险。你们要是感冒了，找我配药，就别去医院了。” “嗯嗯嗯。” 小辈们吃完饭后立马告辞，打开门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根本不带犹豫。 后来，许知艺打电话把这件事转达给林红樱，林红樱只郁闷了一下，“爷爷可给我拉了好多仇恨。” 怎么不带上她？真是太遗憾了，要是当时在场得捞到李老多少怨念？ 来自小辈的拉仇恨根本不痛不痒，会心一击还是得熟悉的好友亲自来。 “帮我转达李老，冰城拖拉机厂欢迎他。”林红樱笑吟吟地道。 第400章 林红樱放下电话后，第二天跟邵老爷子打听昨晚李老的事。 邵老爷子乐呵呵地说：“是有这一回事，不过我还没应他。老李是能源部的，他之前约了你们拖拉机厂，你们正忙着便应他。要是你们方便我就回他，不方便就算了——” “这不是啥大事，别耽误了你们生产。” 能源部？ 林红樱立刻联系上了具体的事，起初怀疑他们放卫星的部门不少，能源部比较严谨（夸张），要求派一批技术员到厂监督，搞得安邦国很不高兴。 但转念一想未来还多得是跟他们合作的机会，可不好得罪人家。 林红樱便笑眯眯地说：“方便！当然方便，之前是真的忙，每天接到电话都是想约访问参观的部门，工厂每天接待都是约满的。要是李爷爷有空来，我们是绝对欢迎。” 吹牛皮嘛，自然是不嫌大的。今天不是这个总理，就是那个部长厂长来参观，感兴趣的人很多，真正接待的却少。毕竟他们又不是蒜，能掰成几瓣使唤。 “不过现在仍旧是很忙的，只有我比较空闲，所以这次接待队伍比较简单。咱就当接待家属，如果李爷爷不嫌弃，我随时欢迎他。” “哼，他不敢嫌弃。”邵老爷子说。 当家属接待还不够好？当他的亲戚，还是给他老李升待遇了！要是他以工作的身份去，指不定多遭人家嫌弃呢。 …… 林红樱给上级汇报自己要接待来自京城的爷爷，“以前家里老爷子给了我很大的支持，这段时间空闲了我便邀请了他来东北。” “到时我会带他参观咱们拖拉机厂。除此之外随行的还有一个他以前的老战友。” 林红樱补充道：“保密方面没问题，他们都是军人，比我接受的保密教育还要多，按工厂正常的访问接待流程走。” 安邦国从忙碌的工作中抬起头，接过林红樱的访问申请条，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总装厂不大涉及生产机密，核心的区域都是要核验身份才能进入的。之前接待领导、记者、外来访问人员的工作都是在这个新工厂里进行。 可是等他签完名，扫尾的目光略一看，生生愣住了。 申请条上只写了访问人员的名字和单位，邵承天，工作单位京城军区司令部。 什么？ 安邦国双目瞪圆，把条子又看了一遍，惊讶地问：“你家属是……邵老？” 他上下把林红樱看了两遍，看着林红樱那双淳朴明亮的双眼，看向她朴素的麻花大辫子，工装上带着星星点点的油污，活像是刚刚从车底钻出来的。 再想想起她一到饭点跑得比男人都快。 别说娇惯，讨价还价时那不拘一格的架势比庄稼汉都要接地气，哪里像大领导家的孩子？ 林红樱点头，狡黠的笑容下缓缓露出一对虎牙，她挠了挠头说：“嗯，他是我爱人的爷爷。他跟我提起过您。” 安邦国露出爽朗的笑声，用食指点她，“哈哈真没看出来。” “你这丫头挺藏得住话！不过你很有他的风范，很像他。” “邵老以前曾是我的领导，食宿接待一应由厂里安排，不用家属自费。我正好接待接待老领导！” 要是林红樱以前跟周庆山吵架时，搬出邵老，说不得那个时候老周看在老领导的面上就屈服了。 他立马给秘书打了电话，安排了食宿接待。 林红樱立即说：“领导不必声张，嘿嘿，这次就当做是我请家属来参观工作。老爷子说不愿耽误咱们的工作，一切以生产为主。” …… 军区大院，午饭时间。 林红樱这段时间比较忙，之前信誓旦旦保证要陪护邵青峰养伤，但往往多数是小战士帮忙。 好在邵青峰这段时间伤养得不错，已经能够凭借拐杖自己到食堂打饭。 韩卫东在食堂碰到他，热情地招呼他一块吃饭。韩卫东落座后不经意间问起，“你养伤有一段时间了，我什么时候能喝到百日酒？” 邵青峰听不明白，停顿了一会问：“什么百日酒？” 对方笑吟吟地说：“当然是我小侄儿小侄女的百日酒。” 喝着汤的他猛地咳嗽，呛了一口水，抽出手帕擦了把嘴。 周围四面八方、男男女女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他们身上。 韩卫东浓眉倒竖，压低声问：“不会吧，你都在家里养了一个月伤还没抓住机会——” 他想起春游回来在邵青峰家里看到的行军床，尾音立刻消失。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邵青峰那清隽淡定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尴尬。 他的面庞微微泛红，他思索良久于是向韩卫东坦言。 其实他不知道林红樱以前喜欢他什么，可能是在她逃荒来到部队晕倒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他在医院照顾了她一段时间，她对他有感激之情。现在这种好感已经没有了。 他们现在维持着比较友好的关系，但更亲密就没有了。邵青峰微微皱眉，“我觉得她还小，顺其自然吧……有些事她要自己想明白。” 韩卫东嘴角抽了抽。 他连忙摇头。小什么，今年19岁了，搁在村里娃都能打酱油了！ “哥，我觉得你想错了！她现在思想就很成熟，她对你就是有好感。不然凭她的性格早就走了。” 邵青峰显然有些兴趣，挑眉继续听。 什么狗屁的救命之恩，要是当时是三大五粗的小战士送她去了医院，估计小战士在她回忆里就是没有脸的“路人甲”。他居然还想不明白？ 以前那些去邵家的长辈都要忍不住添句“小峰真可爱”，还有他们这些人从小就不由自主爱跟他玩，最开始还不是看脸？ “你往周围看看，看看他们看你是什么眼神……看到了吗？是喜欢、和紧张的眼神，首先这证明你在长相上很有优势。” 韩卫东提醒道，“你想想以前那些喜欢你的姑娘，看得是啥？” 邵青峰往周围看了一圈，听到后半句无奈地说，“别闹了……” 韩卫东摇摇头说，“食色性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虽然我认同嫂子冰雪聪明，志趣高雅，胸怀抱负，你跟她一致的精神追求，这就成功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 他递给了邵青峰一个“你懂”的眼神。 …… 第401章 …… 林红樱下班回到家，一边换鞋一边跟邵青峰说爷爷近期要来冰城的事。 邵青峰修此时穿着一件浅绿色衬衫，正单手撑在地上做俯卧撑。 他头也没回地笃定道：“爷爷多半是冲着你来的。” 林红樱欣然点头，“对，我主动邀请他过来看拖拉机，同行的还是有一个爷爷的老战友。不过你怎么猜到的？” 怎么猜到？自己爷爷是什么性格，邵青峰还能不清楚？ 林红樱看着沉默的男人，轻咳一声，安慰道：“当然，他此行也有慰问你的目的，我一说你受伤，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邵青峰闻言只是笑而不语，没有拆穿。 她不知道自他调来冰城工作后，老爷子从没来探望过他，唯一的一次还是去年来看她。 老爷子平时虽然关照子孙，却公私分明，远不到几句话功夫就能邀请得动的地步，他的工作很是繁重。 起初老爷子是担心她受欺负，而这次老爷子却是真心地喜爱她。邵青峰勾起唇，心里很是快活。 邵青峰克制住杂念专心复健，而不是让游弋的视线不住朝她看。 不过他发现林红樱根本没往这边看，注意力全在那热闹的锅里，嘴里嘀咕着“又是没肉吃的一天”，那郁闷的表情仿佛天塌下来般。 锻炼了一会，邵青峰的额间泅满汗水，他叫住了林红樱，问她：“爷爷几时来？” 说话间他随意地撩起衣服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把湿透的绿衬衫一脱，慢条斯理地换上新的背心。 林红樱的目光一下就被攫住。 这是她能看的？ 他那受伤的胳膊并不是想象中的虚弱，而是浅麦色健康、结实贲发的肌肉，肌理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汗水浸透他的衬衫，薄薄地贴在他身上。 看着他那脱下的湿漉漉的衬衫，又看看他锻炼得饱满的胸肌。 等等，这是病人该干的事儿？ 林红樱忍住想给他披衣服的冲动，生平第一次如此正人君子地从衣柜里找了一件毛衣、一件外套出来。 她语重心长地提醒，“天气还冷，还是要多穿点衣服，小心冻出老寒腿。” 不过她心虚地发现到天气变暖了，不禁用手扇了扇风，感觉空气有一丝丝浮动的燥热。 邵青峰微笑地重复了一遍，“红樱，你还没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林红樱拍了额头，“哦……你刚刚问啥……是老爷子几时来？他大概一周后有空。” “复健活动你别做过度了，过犹不及。” 复健完后的邵青峰的面庞跟水洗过似的湿漉漉，眉眼愈发璀璨夺目。 他含笑说：“没事，我有分寸，我问过医生，他说如果感到轻松可以多加几组。” 他勾起唇，又穿上了外套。 …… 四月中旬，食用菌厂产能终于跟上供应，军区食堂的饭菜变得更丰富，木耳、平菇、杏鲍菇、香菇花样地流入军区食堂，直让兵哥兵姐们吃得大快朵颐。 新鲜脆嫩就是春天最好的滋味，战士们吃着碗里的蘑菇，心里感动得都要热泪盈眶。任谁吃了半年的白菜、萝卜都要吃吐了。 更令人欣慰的是蘑菇供应还不少，每个人摊下来能吃到二三两，人人都吃得上，不用火急火燎抢饭。 家属听说这些蘑菇是食用菌厂培育出来的，原本对“菌草下乡”还在动摇犹豫的家属，都心动不已。 李三丫偷偷算了一下，按食堂每天这样吃、供销社那样流水般地卖，一天得供应多少菌菇？这些全都是仅凭那巴掌点大的食用菌厂生产！ 虽然她的算数不行，掰扯了大半天也算不出人家产量有多大，但她心里清楚能让每个人都吃得上，证明它不比大白菜产量低。更何况供销社的蘑菇还卖三毛钱一斤呢！ 经过两周的紧张培训和筛选，食用菌厂的技术员挑选出几名示范户展开种植。 第402章 大大小小的县城都在讨论最近搞得轰轰烈烈的“菌草下乡”活动。 是日风和日清，春光明媚。 军区大院的家属打听着食用菌厂选拔的结果，他们打好饭，吃着碗里香喷喷的各色菌菇，对食用菌更是多了几分深切的感受。 以前老百姓们没尝过，光凭一张嘴皮子肯定是不敢相信的。 但是现在食用菌厂的菌菇已经在各大供销社供应，买的人还不少，价格也不便宜。 如今食用菌厂的菌菇甚至已经供应到军区，这样一来大伙是 李三丫在大院里的歪脖子树下，一边打扫，一边侧着耳朵听大伙的唠嗑。 没办法她之前跟林红樱不好，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李三丫有心报名种菌菇，但名都没报上去就被人筛掉了。 她恨恨地认为肯定是林红樱给她使的绊子！但李三丫心里又明白，她就是个睁眼瞎，报名的家属海了去了，人没有理由选她。 当然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媳妇杨秀娥也没有选上，因为她同样也是大字不识，这让李三丫心里更是窝火。 大院里的家属乐呵呵地问：“咋种个蘑菇还要考试？咱也没见种庄稼那些庄稼汉要识字呀。” 刘发英一脸不赞同地道：“食用菌娇贵，里面学问大着呢！种庄稼虽然不要识字，但咱也不是瞎种。哪个种庄稼的，不是先得同爹娘爷爷奶奶学会怎么料理农田、怎么除草怎么施肥？一桩桩都是学问。” “国家拨了那么多钱款种蘑菇，又是塑料薄膜、又是珍贵的菌种统统交到你们手上，每一分钱都是咱们老百姓的血汗钱，识字的人学得更快、脑子更活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邻里们听完点头。 刘发英又说，“这只是第一批，要是活动开展的成果好，示范户种植成功，接下来咱还会扩大示范户数量。” 她跟大伙细细地科普宣传菌草行业的，大谈菌草行业的发展趋势，把之间农垦技术员们在会议上分析的前景拎几段出来说说，已经足够勾勒出未来幸福美好的小康生活。 家属们听得都入迷，越听越兴奋、越听越激动。 想想自己先前生生错过示范户的资格，个个都扼腕痛惜。 要是林红樱在一旁恐怕都要自叹弗如，早知她嘴皮子如此利索，以后宣讲都要带上刘发英！ 技术员乐呵呵地说：“刘主任还是想得太远了，咱们现在刚刚起步哩！” “来，示范户下午到我这里领菌种和大棚材料。” 大伙听完纷纷热切地问刘发英，“下次啥标准、啥资格能被选拔上，你给咱说说。” 刘发英笑着说：“下次有下次的标准，我就没办法提前跟你们打招呼了。” “选上的示范户们下午到山上选培育基地。” 大家失落地叹气，示范户们则是满脸的喜气洋洋，骄傲地在技术员接过材料。 李三丫戳着杨秀娥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以前天见地跟林红樱凑得紧，跟连体婴似的好。 人家刘主任还是后来的，都混得出出人头地。你吃屎都赶不上热的！你去跟林红樱要资格，要是没要上，今个儿你就别回来了！” 一阵哐当的摔门、摔扫把声。 杨秀娥蜡黄的脸蛋一阵青一阵红，苍白的嘴唇颤动着，最终还是没有吐出一句话。 第403章 …… 邵家。 周末，邵青峰托人买了烧鸡、切了一斤羊肉，烧了几条大鱼，请上级领导与战友战友来家中吃饭。一方面感谢他们照顾病中的自己，另一方面找他们换些值钱的票券，给老爷子接风。 今年开春邵青峰荣升为团长，但因为负伤，欠下了这顿庆功宴。现在趁着养伤告一段落，补上了这顿饭。 邵青峰跟团长说，“老赵，你的照相机借我用用。” 团长赵智辉含笑着说，“没问题，我让通讯员把相机还给我，他最近老借我的相机练手。” 照相机的价格比较昂贵，基本都是进口货，一般不会外借。但赵智辉家庭条件比较好，为人大方，不在意这种事。 邵青峰以前没有摄影这种小资的爱好，后来在桂省向朋友借过一次相机，发现拍林红樱很有意思，逐渐喜欢给她拍照。 这时恰好院子里家属们在热议食用菌示范户，赵智辉的目光恰如其分地落在林红樱身上。 赵团长眼里含着温和欣赏的目光，“弟妹，我可是听说了，这个菌草项目是你推荐的？” 时光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东西，他的目光落在林红樱身上。 去年秋天，她来到军区门口投奔未婚夫时，还是一个胆怯的姑娘，脑袋一点点地垂到胸前。穿着洗得陈旧的破棉衣，慌张地像惊弓之鸟。 当初部队批准他们的婚事，还真是废了不少功夫。 赵团长还曾深深担忧过他们俩的婚事，一方面对他们闪电般的包办婚姻存疑，一方面也担心他们的性格不合适，怕后面闹得不好看。 现在再看看，昨日那个令他们担忧的姑娘，眼中满是沉静自信的光，她落落大方地坐在邵青峰身旁，一个英俊潇洒、一个文静聪颖，任谁见了不说一对佳人？ 就连邵青峰都不知夹了几次菜给媳妇，频频地对她笑，他都不知道这小子原来有那么多笑容。 林红樱颔首，“没错。”她饮了一杯茶，打了个趣道：“不过我仅担任技术顾问。” “最近我避嫌避得都怕了，赵团长这么问，不会是想让我行方便吧？” 赵团长媳妇路嫂子，扑哧地笑了一声，简直笑趴在林红樱的肩膀，“没有没有，我以前可没发现原来咱们大院还这么有意思的人。” 这些军嫂不是在医院、就是在这个政府、哪个单位上班，当初林红樱夹杂在她们之中，可以预想得到闹了不少笑话。 这时李三丫大大咧咧的骂声传来，嗓门不仅大、言语还十分刻薄难堪。 韩卫东皱了皱眉，“外面怎么回事？” 王钢回答道，“还不是以前那些破事，唉，钱进该调回来了，再不回来媳妇和老娘都要把屋顶掀开了。” “这一天天吵着也不是事儿，妇联都来劝过几次。” 他便说起钱进和杨秀娥之间的事，李三丫之前已经在城里给儿子说好了媳妇，谁知儿子某次出任务回来领了一个农村姑娘回来，推掉了老娘安排的婚事。从此婆媳之间的大战就没停过了…… “以前李婶儿很得意自己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儿子，一门心思想给他找个好媳妇。钱进也确实很争气。” 林红樱还是第一次仔细地听见杨秀娥的故事。 暖烘烘的饭桌前，有个学员吃菜吃高了，听完顺口说了句：“看来还是要门当户对啊……” 那愣头青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空气都滞了几秒，没人接他的话。 因为他们清楚，当时除了杨秀娥，就是林红樱被议论得最多。 韩卫东立刻桌下踩了那学员一脚，心中暗骂怎么叫上了这么个缺心眼的来吃饭，一边又骂王钢没话找话，延伸什么？ 这不是惹人误会吗？ 只见林红樱笑吟吟地放下筷子，“杨秀娥人不错的，很努力，农村本来资源就很少，能念得上书的就更少，没有人给她机会，她怎么优秀得起来。” “没有人给她机会，我给她机会。” 第404章 众人便眼睁睁地看着林红樱起身去开门了。 她前脚一本正经地对赵团长说不方便开后门，后脚立刻大开后门，变脸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耳边适时地传来悠长的“吱呀”的开门声，不要太应景。 林红樱打开门的那一刻，惊讶发现了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杨秀娥，杨秀娥同样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她。 午后金粉似的阳光斜斜地洒进屋里，一股沁人心脾的凉风，屋外的凉意冲散了屋里融合的暖。 对于杨秀娥来说，门打开的那一瞬是截然相反的感受。一股暖烘烘的暖流从屋里迎面扑来，直驱散了身上的寒冷，令她在原地怔住。 在此之前她已经在大院里徘徊许久，迷茫地不知该去哪里。可能等婆婆气消了，就会心软开门。 她是绝不打算去求林红樱，不愿让她为难，养殖示范户的名单刚公布，整个大院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婆婆提的要求多么让人难堪？ 可是不知为何，杨秀娥最后兜兜转转还是来这里。 林红樱亲切地抓着她的手，“还没吃饭吧，进屋吃个饭，正好今天人多热闹。” 邵队长给她添了一碗饭，其他人纷纷站起来，很有眼色地腾出了位置，韩卫东为她搬来椅子，王秉新给她添了一杯茶，浅浅地微笑说：“弟妹，坐下吧。” 杨秀娥被林红樱摁着坐下时，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被这里接纳了。 屋子里原来有那么多人，想到方才婆婆的吵闹有可能被他们听得清清楚楚，杨秀娥的耳根子瞬间红透了。 林红樱开了罐黄桃罐头，轻松地说道：“我们厂最近二期扩建，有个扩招的机会，我打算推荐你试一试。” 杨秀娥闻言不敢置信地抬头，原本只是耳根子红的，现在更是唰地红到了脖子。 这表明他们刚刚真的听见了婆婆跟她争吵。 杨秀娥慌忙地摆着自己的双手，摇头拒绝，“我、我来不是为了这个……” 林红樱伸出手制住她的话，“年前食用菌厂招聘时我就想过你，但考虑到当时你的孩子还小没断奶，想着等二期工厂扩建再找你。 现在他差不多大了，你要中意下周就去厂里跟刘主任办个报道手续，把粮油关系都弄一下。” 杨秀娥惊得半晌没开口。 林红樱轻咳一声，“你是军嫂也在工厂的保障范围，你会算数会写自己的名字，对不对？这就算识字了。” “你要是认为自己跟不上别人，厂里有工会组织的扫盲班，以后积极参与把差距补回来就行了。” 哪有她说得那么简单？杨秀娥心中苦笑，摇摇头，“红樱，我谢谢你这么替我着想。” “你从来没有为别人破坏过自己的原则，我不想让你难做。” 她知道林红樱从不收别人的东西，就是怕要帮人周转，这种人怎么能为她打破规则？哪怕以后凭她的关系进去了，以后指不定会遭到多少人耻笑。 林红樱听得良心过不去了，她哪里还有原则这种东西？她的原则从来都是可以灵活变通的！ 她滞在空中的手拍了杨秀娥一把，欣喜地说：“好秀娥，我果然没看错人！你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你要是马上应下，我还真不放心你去做要紧的事！” “这几个月工厂有扩招，我给你报个名，你凭本事考进去吧。” 第405章 旁边熟悉林红樱的人，一个个开始挪开视线、眼神变得漂浮，一口气没接上来。邵青峰握着拳头轻咳一声，险些呛到。 “考试？”杨秀娥蒙了灰的眼睛瞬间变亮。 韩卫东捧场地说，“对，我们刚刚聊起他们食用菌厂，他们有扩招计划。” 林红樱欣然点头，一字一句地肯定说：“我教你办法，你找徐奶奶让她教你识字，她老人家老花眼，你帮她做点针线活，她会很乐意的。就看你愿不愿意尝试了。” 杨秀娥深深地记住这每一句话，“谢谢你，红樱，我记下了。” 赵团长问了杨秀娥几个问题，一会问她孩子几个月大了，一会又问她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如果有困难，尽管反映给组织。” “我们会尽量争取把钱同志调回来，让你们夫妻早日团聚。” 杨秀娥一直低着的头略略抬起，眼眶忽然有些湿润，还是第一次有那么多人关心她。 林红樱拍了拍她的肩膀，自然地接着聊起别的话题。 她把开好的黄桃罐头递到杨秀娥面前，搁在她的碗里，杨秀娥埋头吃起了饭，吹了半天的冷风，胃饿得泛出不住地酸水，嘴巴在尝到罐头的那一瞬之前，不觉地流出了很多口水，尽管已经极力忍耐。 好香好甜的黄桃，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食物？ 大米饭煮得很香软，压得结结实实，嘴里融化了的米饭嚼起来那股甜滋滋的味道，几乎要让杨秀娥永生难忘。 饭桌上其他人已经聊完了几趟话，杨秀娥始终在埋头默默吃饭。 赵智辉媳妇路嫂子说：“前段时间别的嫂子给我发了不少电影公园券，秀娥你要是学得累了就出去走走，周末陪我出去逛逛吧。” 杨秀娥连忙点头，有些受宠若惊。 赵团长看出她的不自在，便起了话题说起林红樱，“红樱，我记得你跟秀娥一样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可是你刚刚跟我们谈起菌草那些技术的东西，说得头头是道。我很惊讶，你能跟我们说说是什么改变了你吗？” 林红樱立刻闻弦知雅意，感慨地说道：“没什么特别的缘故，我记得某天我在喂鸡喂鸭，还是放种田的时候，忽然觉得我不能就这样过完一辈子。” “念初中的时候我差点辍学了，没书念了，奶奶就带我到处借钱、乞讨来了一点钱，终于凑齐了学费。” “那时我想即便后来没念上书，只要攒到钱我还是想办法继续学习的。因为读书是最公平、最简单的事情，别的都比它困难，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书念好。” “我开始学会相信自己，我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杨秀娥感觉犹如有一股灵光注入了久久紧闭的心扉，心脏有活力地砰砰地跳个不停，这时她完全忘记了胆怯，怔住地看着林红樱。 杨秀娥不知发了多久的呆，也没有注意去听别人都说了什么。 这顿午饭吃了很久，收拾完后已经临近天黑。杨秀娥早已经告辞了，大家都松了口气，熟悉林红樱的人都调侃她刚刚表现得不要太卖劲，能感受到她前所未有的善意。 她有很多话都是故意点杨秀娥，邵青峰想起在那张在桂省的春天拍的照片，她提起裤脚踩在酥软的水田里，清泠的水田映在她的眼里，春天有种温柔明媚的美好。 她就是这样属于土地的姑娘，时而温厚沉寂，必要时就会变得坚硬勇敢，偶尔也会很温柔湿润。 邵青峰说：“我送点东西去钱家。” 林红樱点点头，“好，你去也好。” 韩卫东没好意思说自己羡慕，嫂子可从来没对自己那么用心过！招生考试他敢说食用菌厂以前可没有的，以前是直接从农垦和退伍军人中录用。哪来的这个月有招生考试。 韩卫东只调侃道：“要是让崔妍知道，指不定要多伤心！” 崔妍只差追在林红樱屁股后跑，都没见她多关心崔妍一分。 “她知道就知道，关我啥事。卫东，我跟她关系没到那么好的程度吧？” “这还算不够好吗，那一万斤点心可不少，她还想继续促进让东德楼卖你们厂的蘑菇呢！不是一次两次，是长期。东德楼坚持卖了一段时间的蘑菇凉菜，反响不错，很多饭店都在打听你们的食用菌。” 瞅瞅嫂子这说的是什么没良心的话，难怪感情得看双方的意思。在崔妍看来她们已经是过命之交，但在林红樱这里看来还只是普通交往，估计朋友都算不上！ 林红樱霎时失语，内疚淹没了她的心灵。“卫东，你说得没错，以后崔妍就是我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