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母是马皇后》 第81章 雷厉风行 接下来几天马钰哪里都没去,躲在家里思索如何为大明设计一套制度。 之前最重要的事情,是立足,是获得朱元璋的信任。 然后就是学习,毕竟不能光靠前世那点知识。 况且,想改变一个时代,就必须要了解它,才知道从哪里入手,又要如何去改。 现在他成功获得信任,被获准可以直接参与政策制定。 那人将该交代的全都交代完,没有在这里多呆,便说了告辞离开了。 关羽听到刘天浩吩咐,不情不愿的走到自己马匹旁,自麻袋里取出那坛酒水出来,转身递给张飞。 姜飞宇可是玉神派的第一弟子,手里面的好宝贝多了去了,看着白雪莲手里拿着五龙真火镜在那里思考着。 蓝子出的夫人出身名门,是个典雅的大家闺秀,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薄命。 “我生怕你过的不好,虽然见到了你的聪智,但我还是放心不下。我会接你出去,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赵宇拉过苏浅浅的手。 赵硕衣角划过苏浅浅的手背,苏浅浅平静的看着他的擦肩而过。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有的人再合适也不会是自己的。 “恶来,别着急,以后有你上阵的机会!”关羽、张飞领兵而去后,刘天浩才发现典韦正一用一副幽怨的眼神看着他,顿觉好笑,连忙开口安慰一番。 一直在逃的人没有谁注意到刘德这里,唯有最为关心刘德的萧天河看到了这一幕,他震惊无比,身形一顿,就被一只血魔追上,眼见血魔大口已经要咬到自己头颅,萧天河手中替死傀儡激发。 “前一段时间,他回到颜家,正式接任颜家家主。这次的四氏同盟会也是颜家发起的。”这才是陆苍话里的重点。 “李宗主客气了,这是其实是我弟子机缘巧合得到魔族圣物,这才引发魔族出现抢夺,这才能让我及时上报,我实在不敢居功。”陆马甲倒是一改平时那副模样,认真的拱手回答。 卫鼎天的目光隐隐的注视在后方的传送阵当中,传送阵已经在闪烁空间能量。偶尔有进来探查情况的自由联盟强者,刚一出现,就被重甲魔兵斩杀干净。 这处山林内,古木参天,碧青如潮。在最中央处的一颗树上,有一座木屋着落在树杈之上。 剩余一只蝙蝠有些愣神,不过在他反应过来之时,只见一道火光冲到面前,瞬间把他给炸碎了。 在现代的企业学中,有一个著名的理论,是得到很多世界顶尖企业家认可的。那就是任何一家企业,哪怕是当今世界实力最强的微硬还有水果公司,距离破产清算,那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甚至更短。 两人兼职赚的钱只勉强够生活费而已,即便省吃俭用省出房租,以后要用钱的地方也多了去了,不可能全靠省。 这个这个,也不知道邻村卖店儿有没有?刘行吧哒着嘴,问双良。 有没有用,她灵月说得算。不过要是能够知道第三枚天符的下落,她灵月也不反对。 居然挺会来事儿,这么看来,杜鹃店铺那边是真的不用他秦越担心什么了。 尽管他们已经平安无事的回家了,可她还连自己被绑架的原因都不知道。 瞬间,不过一个照面,信仰修练者一方立即出现了伤亡,七只不死生物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现在让自己被击毙,而它们也成功带走了七人的性命。 拓跋枫的心腹看着自家爷停留在出关的城池一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里面都这么冷,外面岂不是要冻成冰棍儿,你真的忍心让我在外面冻成冰棍吗?”苏清颜装可怜。 不然就像孟婆所说的,明明只需要让冥帝清醒过来,回到未来,不在纠缠过去,一切就皆大欢喜了不是? 管他呢,总要试一试,不然难道她要留下这个位面留到头发白胡子白不成? 于是他果然拿出了一个储物袋,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钟星月接过来后看了看,然后放在了自己怀里。 沈木白为了装得像点,每天都吃的多多的,还给自己偷偷的加餐,就为了怀身孕做铺垫。 因为再往上,都是幻虚境长老以及他们的弟子所居住的洞府,这里没有吩咐,其他人是不可以随便到来的,哪怕是内门弟子。 是因为她那么用心去救阿逸吗?还是因为他和阿逸一样,心里想着另一个她。 楚天阔望着烟香落寞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一种从所未有的悲痛从他心底泛起。 乔雪尨是过去,夜紫宸是过去,所有人都是过去,只有他,是她的现在和未来。 并不知道自己一会要被约的张楚岚享受着胜利的喜悦,这个是多亏平日里光臣和冯宝宝对他的训练,否则以他之前那种散漫的性格,不使点阴招怕是很难通过,那还像现在这样能够光明正大的赢的比赛? 朱辉煌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在自己身下的不是李婉,而是刚刚被自己用重金挖过来的叶萍。 “尊者智慧照鉴十方世界,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分别?”康僧会再次双手合十继续说道,对摩诃迦叶的崇敬已经溢于言表。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溪山月一脸纳闷的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 很显然,真夜就不信他们,只是心中却觉得,跟着他们似乎并不坏,尤其是,在看到千姬的时候,仿佛冥冥之中的那股感觉,让她有些情不自禁。 81章正文已修改 “好像是一个年轻人,实力够了,可以登上凶兽峰,应该是哪个大宗门暗中培养的传人,你我挡不住,任他去吧,就算是到了峰顶,最后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另一个声音在虚空之中响起,蕴含着冷漠和威严。 叶青羽声音变化,宛如九天滚动,激荡着四方虚空荡漾,同样一拳轰出,丝毫不畏惧。 这边郑英弘的话音才落,周铭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周铭拿起来接通,是唐明杰打来的电话,他告诉周铭他此刻正带他的学生在实地对和讯公司的线路进行考察,得到的结果是这些线路真实存在。 梁天成单掌伸出,浩瀚的伟力在他手上形成巨大光球,跟着光球力量八分,对着八个方向急速射去,做完这一切的梁天成直接就撕裂空间离开原地。 “他才多大,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心魔?!”许久后,蓝儿忍不住开口。 他微微一跃就已经在十米高空之中,双手捏出剑诀,掌心相对,虚合一握,掌心之中光芒大作。 “你输了。”聂心一笑,将头转向了雷暴,他距离狐不归三人饶有百丈之远,雷暴方才他根本无法听到,但事实证明,聂心听到了,而且此刻的笑容,诡异之极,让雷暴后心一凉,登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之后皇阳家族又在不同时期,有两名修行者踏足四重天,当然他们都是四重天大成境界,才炼化了神源天罡印,只是在达到了约定时间之后,他们都将神源天罡印返还给了家族。 王源亲自扶着大车的车厢用力前推,周围的士兵见状忙上来帮忙。赶马的士兵挥动鞭子抽打马臀,被钉上了大脚掌的马儿用力拉拽,只见大车居然很轻易的在沙地上滑行起来,沙地上留下了两条沟槽,但却并没有陷入沙子里。 神卒终究处于疲惫的状态,方才强行收掉方荡的九成真实的竹简,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但实际上已经动用了他的本源之力,本源之力一旦动用,基本上很难补回,对于神卒们来说,本源之力就像是神魂对于真人们的一样重要。 这山坳子就在狮子岩那山包里,包品之一口说出地点,还说那儿除了孤零零的几棵矮树外,就只有石馒头。 吴凯听到母亲的话,就乖巧的点了点头。[回答道:“妈!那我们就先上楼了。”着他就转身向着楼上走去。 被水蝶兰捏着把柄,确实是件苦事儿,他就怀疑,天底下能将水蝶兰灭口的人物,出生没有? 黄娟说到这里,陡然停了下来,用一种十分佻皮的眼神望着原振侠。 也不知道这生物到底是什么身体结构的!如果不是它们受伤后喷溅出来的血液是红色的还带有血腥味,王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某种新型的量产机器人在攻击探险队。 溪菲冲着众人点点头,示意打了招呼,环视一圈,把目光放在了苏慕青的身上。 年之后的今晚,同样的致命创伤出现在了鬼手的身上,所有人都会毫不质疑的认定这是杀手风所为。而杀手风的身后是整个暗黑组织,凌氏山庄的那些家伙当然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那力魔好似半点没有听到,直愣愣的就想要撞过去,未必没有借此发泄怒气的动机。 不过,林烨却非常享受这一时刻,和自己的偶像一起这样聊天,还能略微指引一下他未来的方向,是不是爽爆了? 所以凡是从梦醉口中做出的许诺,哪怕再是夸张,也没有人会去怀疑承诺的真伪。梦醉公告不久,就有许多的匪贼,偷偷溜下山进行投诚。 他是真的不想要那枚兽丹?非也,他只不过是单纯的不敢。他不敢保准自己谎局能毫无破绽,若是自己昧了人家的宝贝,谎局又被人看破,那事情就真没了迂回的余地。 我看了看沈铎冷峻的侧脸,居然幻想着他结婚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大概还是现在这种盛气凌人的模样吧,大包大揽的。十足的男权主义。 唐稷装作有些烦躁的说道,而这其实也是他带老唐管家来这儿买马的真实目的。 我帮她把被单拿出来,陶好极有默契的爬到床铺上把自己的被子拿下来,我俩左右开弓的把干净的被单换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正史和野史上的记载,在短短几年间,已经拍了个遍。 她曾经做过很多的错事,但是她不后悔。如果时光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样做。 他是张海洋的铁粉,认为张海洋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张海洋不可能看错人。 这倒是个好消息,苏幼筠也高兴了一点,自己和娅茹终于都能恢复原来的身份了。 尧梦嘴角略微抽搐,一想到少帝和梦醉现在的关系,她就满头黑线,还让她装男人,越听越觉得不靠谱。 这杂志是半月刊,她一期不落地买,因为曲南休的消息经常出现在上面。脑云天有什么新突破,也会报道在上面。 她的话并没有引来贺晨曦什么样的反应,反倒是周围的众多演员一阵唏嘘声,对于她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他们除了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同情心。 如今,她们这样无财无势,阿茵若真跟了容华,在那样一个家族中,根本生存不下去。 一见又是浴室,她不由得蹙起眉头,满头黑线,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她竟与浴室有缘的很。 “你觉得呢?”南宫瑞泽不答反问,知道她爱幻想爱韩剧,却偏不如她的意,给她满意的回答。 天字一号房门前,四名守卫依旧紧张地守在门前,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此时此刻,只要稍有差池,邢修大有可能会借此趁虚而入。 俗话说,欲露还羞的美人,比直接脱光了的美人,更有吸引力,不是吗? 就单单楚炼原本表现出来的实力,就面前的人,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第82章 正式立旗 宋濂亲自登门拜访,马钰作为晚辈自然要到大门口迎接。 只不过宋濂也没有摆长辈的架子,而是平等还礼。 等他们两个见完礼,跟在后面的郗俊才、邓博通二人,才上前见礼。 而且他们一来行的就是弟子礼。 这可把马钰给吓了一跳,连忙大礼相还。 一旁的宋濂却暗暗叹息,之前的儒生太过分了。 阿布钠伊既然摆脱了束缚。自然不会再给李承训机会。。。紧步上前又是一掌劈下。其掌风中裹带着无尽热浪。好似那佛祖临世。众生温暖。 远处的强者一起咽了口吐沫,在这之前,他们虽然认为叶寒有和星神之主抗衡的实力,但也是两人不相上下。 夏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父母刚去世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安慰她的夏阮,怕她失眠陪着她睡觉的夏阮……她明明从不想和夏阮争抢什么,她明明只是想好好的过日子,为何最后变成了那样。 “杀!”唐军士兵像打了鸡血一样,向突厥的骑兵战队冲去,弓箭,长矛,盾牌,有什么用什么。 在高考结束当天,朴蕴寒便将在之前找到海弥香送了过来,可是这两天她一直没有去处理,这会儿兴起,决定加紧在朴希槿到来之前将它处理好。 屋顶上的冬蓝,听了这两人的对话,气的咬牙,不过硬是忍下来了。 “咦!难道我没告诉过你们我是首尔大学的交换生?”苏锦洛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千万不能承认她只是忘记说了。 滴雨现在痴痴傻傻任由叶顺顺摆布的样子,可不就像是中了邪术? 这种情况就是法宝里的灵体饿了,需要进食,只要给他们吃足够的灵体,他们又能重新生龙活虎地干活。 上一次也是这样,好想回应…却突然笑了出来,感觉仿佛不笑就会很奇怪似的,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如果我不愿意呢?”苏语婧并不想要用自己的身子去交换一切。 临月对古代的阵法从来没有过研究,自然也而不会特意去关心马车是如何走出桃林的,只知道这片桃林很大,当马车驶出桃林的时候,应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哗哗的水流声传入耳膜时,马车却倏然停了下来。 柳氏压下汹涌而上的醋意,抬手拍门,将院门拍的啪啪响,动静之大,让人想忽视都难。 古潇的眉头微蹙了一下,“难得我回来一次,你这个脾气,谁招惹你了?”古潇原本以为陆辰皓今天晚找他过来,应该是一起为白羽梦接风的。谁知道却是让她在这里面喝闷酒。 蒲陶感觉到身上增加了点重量,再抬眼,白皙的手腕上安静的躺着一个古朴的木镯子。 不一会儿清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是一碟点心和一壶茶水。 随即对着光头首领是一丢,巨大的哈雷摩托从天空狂暴的飞了过去。 秦寿看着两人心有了一丝诧异,熟,他们给自己的感觉非常的熟悉。 可是当她和老公倒戈在秦寿的身边后,白太太才惊然发现,原来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仅仅是冰山一角。 楚炎自己同样杀人,但象这样为了私欲,滥杀无辜的事,却绝不会做。 大大的“初级培育家”正式审核,以及通过审核的日期、年龄,都冲击着这位登记员的心灵。 “你……你脑子里头是不是进水了?”气闷了许久,谢睿手抖的对着永嘉郡主道,手指恨不得戳破了这丫头的脑袋,好好看看里头装的到底是不是水,怎么可能浑成这幅模样。 第83章 开讲 和宋濂等人表达过政治主张之后,马钰的心情总体来说是相当舒坦的。 折腾这么久终于打开了局面,接下来就可以做一些具体的事情了。 尽管一直提醒自己要冷静,但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躲在书房自嗨了很久才渐渐恢复理智。 然后就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朱樉闯进来道:“老马… 既然结局已经被自己写好了,那么这些无聊的过程,还用得着去关心吗? 安抚唐冰玉,面对唐冰玉看着这里的目光中到处都是好奇和探究,周泽楷只觉得可爱极了,明明打扮的如此成熟魅惑,可是就这双眼睛就已经足够让很多男人怦然心动。 像是道上这些人私人办事情还是有些自己的门道的,警队这边自然不会招惹,就算是报了警也没用。 金发光将目光投向赢蕾,她倒是没动,只是双腿交错躺在沙发上,想看也看不到,不过仅仅是这一双美腿,倒也是足够欣赏半天。 这次宋灵儿的感觉和刚才完全不一样,刚才感觉凉凉的,现在感觉热热的,额,怎么回事? “我不怕功课!”胤禛激动道。便是没有进学,额娘也要他做很多功课,进学还能和兄弟们在一处,功课也没什么可怕的。 左右不妨事,便是去做其他的任务,也可顺手寻一寻那银丝果——或者去买下这种灵植的种子,栽种在混元珠内,自可源源不断地将之摘取,换作流云点。 那是一位绝世的美人,暗红长发如莲花般盛开满地,艳丽红衣如血,衣角华丽平整地展开,妖冶中透着圣洁,那是何其的尊贵孤美,饶是天人之姿也万万不足以形容,清高沉静如莲,乱世红颜,风华绝代。 目前的这两条妖蟒都是开灵一境,其中墨角金睛蟒是雄蟒,照夜烟云蟒是雌蟒。他们一起从树冠里冒出,外形也弄出这般相似的模样,隐隐约约间,似乎是有些亲密之感。 有的人不明白,为什么刘忠明会过河拆桥,还没等白宝国帮他解决掉北建新区的难题,就把这个盟友给卖了,是不是有点不讲道义? 当叶天皓等人刚刚来到外面的世界,出了熔岩洞,熔岩洞深处就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还有轰隆隆的震动声,只见外面的整座山峰都开始摇动,地动山摇,无数石块从山体上滑落。 “不错!可是谁会袭击东门呢?如此也好,真是天助我也!这帮官兵的老巢被人端了,也呆不了多久了!”陈先生接着说。 此刻他们终于知道杨颖为何被人追杀,原来是为了帮助叶天皓吸引别人的目光,让叶天皓安心的继承杀神传承。 这正是当初给新弟子们分杂役的“谷鹊仙”,也就是谷鹊的一缕残魂所化的灵体。 至于蛇窟的原本主人,那条尚未开启灵智的蛇王山土生土长的大蟒蛇,早已经在黑蛇妖的肚子里了。 片刻之后,可人儿端着一个托盘从里间走了出来,将鱼汤一一放在食客们的桌上。 周围传来咕咕唧唧的声音,放眼望去,四周已经完全被黑色的触手覆盖,无数触手挥来摆去,仿佛长长的黑色草叶在风中摇曳。 这也不得不说到,作为人口基数较为庞大的高等精灵王国奎尔萨拉斯,即便在几乎被薛焕灭国的情况下,依然保留了如此众多的战力,实属不易。 第84章 狠狠输出 倒退? 朱标一拍脑门,说道:“我怎么把世家政治给忘了。” “西汉后期世家产生,东汉进入世家政治时代。” “他们不只是把持了做官的门路,还在于直接控制着大量人口。” “有他们掣肘,公权力就受到了影响。” “大量百姓沦为他们的奴仆,民权也出现了倒退。” 马钰点头说道: 在魂玄提醒之后,易韵便是对着左面的虚空一剑斩出,凌厉的剑气将袭来的一个杀手逼退,那杀手再次遁入虚空,隐匿了行踪。 众人都是不解,这个少年此时那处灵核做什么?难道是要送给张帆,要服软? 突击队的战士,大都在二十岁上下,正是青春懵懂期,哪里见过这种环肥燕瘦。妖冶惊艳的场面。个个心跳加速,满脸绯红,呼吸加重。 杨老也是不敢大意,袖袍一挥,磅礴的灵力迅速在其面前汇聚成一道屏障。 高君故意用如此恶劣的比喻,就是为了激起童玲的愤怒,离间计大获成功。 但要是不答应,那不是直接搏了韩正飞的面子,将之得罪了。一时间,后元白陷入了两难境地,话都说不出口了。 副队长听得似懂非懂,但进门的高君却竖起了大拇指,这话说得太对了,别人对你有礼貌,不是因为你的职位或者什么,而是因为别人有修养,有礼貌。 “对对对,钱满途和木帮又是什么情况?”莫晓生提出的问题,也是齐柏峰想知道的事情。 这种说法实际上还找出了证据,那就是有些通仙级高手发现了金木水火土五方大世界还有一个超级法阵,将这五大世界稳定下来,相互联系,相互扶持,这才让金木水火土五方大世界彻底没有崩溃的危险。 随即,赵昊再次向后望去。剩余8人见到他那冰冷的眼神,纷纷狠下心来,抡起右手,就向对方抽了过去。 王蛮陷入情欲之中,杜吒估计这一招十拿九稳。只要王蛮一中招,右手的血魔脉即时祭出,不但可以杀了王蛮,还可以吸纳他一身的玄功真气。 到达美容院,还没开进院门,只见里面的院子里停了三辆闪烁着警灯的车子。 “拜托,当时分明是你在我酒里下的药。”郑昱有些头疼的说道。 当这二人远去之后,佩洛狄安娜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长出一个哈欠,然后用手臂揉了揉眼睛。 就连金丹境初期的冰精、冰灵、冰妖、冰花,也被那些威压及气息压得有点气喘,更不说其他人握着胸口、输入灵力来消除心悸。 他们二人,其实就乃是前来探查这鬼州出现变故到底乃是一个什么样情况的人,但是,这其中却直接遭遇了伏击,到底是谁做的,这一点也都不难猜。 不只是佣兵公会的会长,大多数的佣兵也是为了看这个节目才坐在了原地没有逃走。 奥兰卡祭司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塞法恩长老说,担任世界之树的祭司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有像今天一样激动过。 因为没有电,那些实验仪器还没有搬过来,所以房子暂时还空着。 与此同时还有东南亚旁系,欧洲旁系,不同的面孔说着相同的话,不一样的语音透着亲近的意味,郑昱偶尔跟旁边熟识的人摆手致意,并不言语,周围的人也没有多少谈话的欲望,气氛显得有些安静。 谁在保护暗中迪拜亚帝国遗迹,谁就是纽约生化恐怖袭击的幕后之人,至少卢西恩的逻辑是这样的,当然全世界也只有他能把两者联系起来。 她先是去苏珊那里转悠一圈,然后偷偷匆匆后门离开,自己单独去了附近的医院。 王朗早就怀疑,今晚是高峰设的一个局,目的就是要让自己和卢嘉等人惹上仇恨。 三人神色微变,男子直接一步踏入阵法之中,眸子冷漠地看着两人,若是冥子未曾出世,他和叶天还有合作的机会,但是如今冥子出世,却不成了。 “四弟,你你是说二哥还有希望?二哥还能做男人?二哥可以不做残废?”王洪飞激动的单手抓住了王朗的一只手。 待叶辰走到门口的时候,钟灵那丫头立刻就跟了上去,她才不会管其它人是怎么看的,反正她只想随心而动。 死灵术的标志性魔法,否定攻击范围内的一切生命形势,就算是元素都将衰退成纯粹的虚无。道森法师的招牌法术,纽约之战中曾用一招比这更大范围的死亡凋零杀死了上千奇塔瑞侵略者。 远处的惨叫声愈发接近,诡异的光芒一闪一闪,显然已经发现他们了。 “乌雅贵人可是聪明人,比谁都要懂得取舍。”云汐因着不想让康熙知道乌雅氏有孕,在巧英等人面前,她说话一向都是说一半留一半。 众人众妖眯眼,面色凝重,一个个肌肉绷紧,肌体流转淡淡霞光,准备出手夺取机缘。 这些商贾全都心中一震,在欣喜的同时,也一阵肉疼,因为他们知道,德王这次肯定要割他们肉了。 握紧的拳头恨不得朝着江辰打过去,不过,他看出江辰已经是八步仙尊,不是仙皇。 此时,二百四十九人的资料便全部堆积在莫余身前的桌子上,莫余坐在桌子前,看着手中的资料,眉头紧皱。 整个花园都被炸飞了,露出了宽十几米,深度也有十几米的大坑。 这个时候,前面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一名凶狼营士卒做到一旁干枯的草地上,说什么也不肯再继续行军了。 再加上她白家现任家主的身份,鹿一凡那么好‘色’,听了这种好事,岂能不答应? ‘船竟然还在!’飞在空中的王风老远就看到了那个邮轮还停在原地,有些惊讶。 “它又不属于地球上的东西,当然不是我们造的!”洪开元叹了口气。 第85章 触及皇权 见朱元璋对方才的话题避而不谈,马钰反倒是松了口气。 他今年都四十出头了,对世界的认知已经定型,想要改变非常困难。 即便他明知道自己的认知是错的,在内心深处也极难改变。 这和固执无关,人性本就如此。 他听了自己的讲解,没有勃然大怒斥之为歪理邪说,也没有反驳,其实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们怎么会相信人死后会报仇?在他们看来,那些人死在他们手里就是菜,活人都不怕,何况是死在他们手里的人? 但她的所有研究成果几乎是荡然无存,一部分被尸体污染后烧掉,也有一部分被当成废品卖掉,计算机里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人看懂,也直接被拆分后变得无法找寻到。 东区朝廷官员所居之处,整个东区上到各个皇亲国戚府邸,下至进京述职的各个地方官临时居所都安排在这里。包括周少安的睿亲王府邸,只不过以前他没有住而已。 萨利布站了许久,他的眼睛扫过地图上的山川河流,似乎可以看到燕戎的一草一木。他的喉咙有些发热,心里尽是不甘。 其实樊芜手上有一部分石峰的炼器之火,但是,那是作为底牌保护自己的,樊芜舍不得拿出来炼器,何况这点火焰根本不可能持续太久,炼制不了什么灵器。 而且飞往的地方是彭城,还不是京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回去出报告。 她放平了男孩,在她的额头上落上了轻轻的一个吻,颤抖温暖的嘴唇是难过的不舍,泪水不声不吭的落在男孩的脸颊之上。他脸上挂着微笑,叹了一句,“真好,谢谢你……”说完头一歪,没有了声响。 姑娘的声音戳到了他的心坎上,他的雄心不止草原部落,但是让列国瓜分燕戎,他也不甘心。 听完了木易对眼下局势的看法,郭嘉不由得再次重新打量起了木易。 “说吧,我听着呢。”洛看菲茵吞吞吐吐的样子,应该有重要的事。 “去,没你们坏不了事。”朗宇抬手把那家伙迎面盖了回去。不用看也必是古三无疑。 一时间,各种摩诃功法气息爆射,然而那些雷光能量之强,再借助天威,凡是释放摩诃气息的贵族,无一例外全部被劈成了焦炭。 季熙妍很失落,她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个男性朋友,好哥们儿,而且还是走到哪都拿得出手,到处都可以炫耀的男神,结果才几天就失去了联系。 而他手里的那封密信里说,端木清让差点喝下一碗毒药,就在方才他的心像是缺了一块,被吓得。 风华却没有接,也没有说什么,静若沉潭的眼眸只是深深地凝视着若馨,那双她曾细细吻过的眼眸,如今却让她看得心痛,让她不愿再看。 不,这甚至不是一个无法比较的问题,但这两个甚至没有资格进行比较。 玄音的帐篷,灯亮了一夜,这一夜虞子琛与清让的帐篷里也没有人安睡。 林天遥住的房间是田兰学院最里面的院子。这里原本是天龙学院接待贵宾的地方。 被土哥这么一提,洛忻祺还真隐隐约约想起了那场莫名其妙的拳脚相向,事情因何而起他是实在想不起来了,但对下手的一些残缺的片段倒还有丁点印象。 兰澜把锐向的各种看家本领都介绍了一遍,既然要入股,那就得让对方看看锐向的实力。 在1860年5月初的时候,箱馆奉行所,或者说直秀一系,势力已经庞大到很难掩饰的地步了——最起码,作为箱馆奉行的堀利熙再看不出问题来,那是真不可能。 “寒锋师弟觉得,我该如何?”花漾问道,尽量用着平缓之声,寒锋并不知道她算计过花笺,也并不知道他多花笺的那些看法皆是因为她的误导。 但事关重大,家茂、庆永两人都不敢贸然承诺,只表示要回去考虑一番。 因预感到下班时会见到莫天晨,田欣特意借口给凌一一试店里的化妆品好调整摆放位置,然后将自己狠狠打扮了一番。 墨朝琬被她的举动所惊愕,想:她属狗的么?一直在她身上闻来闻去。 如今,凌一一的加入,张胜男感知到自己不单止感情之路,也许事业之途也要障碍重重。 她扭头看了一眼周围斜眼看着她的二阶武者:“别说是二阶,三阶武者,姐也替你接着。”她的话音一落,所有斜眼看她的武者都灰溜溜地扭过头去。 第二天楚天去了扶仙会馆,旁人或许以为刘家对他低头是被他强横的实力以及若深渊般恐怖的背景所吓倒,可只有楚天隐约知道,大半部分都是山猛的功劳。 陈星海都想跳车自杀,就丫头,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越听越心惊,若不制止,真有被抝弯感觉,还就学开车吗?我学何是是,何必显得和以往不同。 亚东心中会意,很明白自己几人现在这种处境,这种死境里只能拼了。 吴子煜也没在意,聊了一会,徐傲君可能也累了,她也闭上了眼,吴子煜把她的座椅放倒一些,让她睡的更舒服一点。 寒月宗里虽有法阵保护,但也有不少山脉和建筑被损坏,有两座大山被夷为了平地,一些河水被雷劈得改变了河道,残破的建筑物随处可见。 第86章 无题(五千字求月票) “前面我们说过,人是一切的根本,公权和民权是同步的。” “万民聚在一起形成公权,公权反过来庇护万民保障民权。” “民对公的基本要求,就是安全和吃穿用度。” “站在君主的角度,有两件事情是必做的。” “其一维护公权力的威严,其二想办法满足百姓的合理需求。” “我们先说第一 自从段琅走后,周广记彻底把历都城当成了自己的大本营。经过几个月的接触,他发现这个李建山还不错,最起码表面来说对段琅非常支持。 而在这其中,乔利也惊讶地发现,林毅晨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是他说话不急不躁,条理清晰,对康复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三天后,范昭来到杭州,将僧秋船交给报国寺主持慧明禅师。范昭化名许时今,与秋儿住进客店,在杭州城里玩了两天,便与秋儿去游览西湖景观。 星露终于是发现了叶岚和凛音的身影,她此时直接就从二楼的楼梯上面一跃而下,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叶岚和凛音的跟前。 最后,蒋丽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而这一幕,理所当然被通过走廊里的摄像头监控着大楼的特战队人员看到。 好像都不是……艾伦一愣,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好像是个日记本。 “何必要这样?你若是不贪心,不会到今天的结果,香儿都比你强。”当然香儿好不到哪里去,但是至少活着不是吗? 所以,即便是林然没有什么真正的赌石技术,那也绝对是一个值得相交的年轻人。 但是这一切却被灵紫轩制止了,灵紫轩仅仅是在空气中微微一点,就制止了此事。 有的人则是迫于无奈,在战场上不是所有人都是无畏的但是他们不服从的下场他们承受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冲属于被强制的非常被动。 “我试试吧,要是不行的话,我们就一块跑。”夏离道,然后塞给她一张穿越符,见势不妙你就走吧。 六耳猕猴在吸收灵力的天赋上,远不及灵明石猴,菩提祖师传授的丹法,他无法百分百运用,也不能百分百运用,免得泄露了行迹,但同为混世四猴,最顶尖的妖族,却是从中得到一门混世神通。 有心不去,箭已在弦上,临时改变主意,大家都没有做出差的准备,又上哪找人去跟自己交换学习的机会。若是无人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样好的学习机会。 司马曙继续说:”后来,我看那一块黄翡能雕两颗一模一样的星星,因此就做了一对星月“。 进来之后燕宝山发现,这是一个跟外面截然不同世界,首先没有太阳但却有着光亮,而且寂静一片没有声音,但有着大量的农田。 这万鬼血祭,均是由一滩滩烂肉堆叠而成,跑动时脓血被震的汩汩淌出,腥臭难当,随着它的跑动一滩滩烂肉也扑簌扑簌的掉将下来,场面令人发指。 黄尚在向惊飞的目送下,悄无声息的穿过了世界壁障,进入了飞船内。 “好吧。”马林松了松筋骨,将风衣脱下交到了法耶手中,然后从武器架那边挑了一把训练短剑。 果不其然,随着后两个字“放肆”吐出,殊明手中出现一泓清水般的仙剑,剑身一转,竟是消失于无形,手中仿佛拿着一柄隐形的剑,但那剑气冲霄,却是真实不虚,将上空来不及跑的白云统统撕裂。 李华立刻打开了一个可以直接与网信部连接的软件,输入了连接端口和登陆系统的账号密码以后,他顺利与服务器连接了,一上去秋向炜就与他视频了。 “哼!我说昨天他干嘛把我领到你府上,分明就是早有预谋,用心当真险恶!”高阳公主怒火难消,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当下就辣得剧烈咳嗽起来。 “我尊敬的乔治总统先生,今天的亚洲股市,开始风云变幻了!不知道您有没有在关注呢?”索罗斯直接将反问句递给了乔治。 来到大唐踏入仕途之后不足一年的时间自己就完全变了。这样的事情以前的自己是截然干不出来的。 视灵魂的强弱,灵魂冲击的威力各不一样,只要对有灵魂的生物都会有效。 那么在情感上,他就好像一个脆弱单纯的孩子一样,被精于计算的秦澜随心所欲地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姚洪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这是在刚才相撞的瞬间,楚越一掌印在他的胸膛之上,让他受了一点轻伤。 话已至此,范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稍一琢磨他便明白过来,一定是秦墨等人先前做过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丁力说出这番话,而且范英也不认为丁力在做一个随便的决定。 真是运气来了什么也挡不住。刚才他们兄妹说见到熟人过来打招呼。他们见兄妹两人是朝唐斩等人跑过来还嘲笑说他们兄妹脑进水了,像这种能从战神殿出来的强大玄王怎么可能跟他们是熟人。 第87章 自信 听到朱元璋的话,马皇后不禁愣了一下。 她正想和朱元璋谈谈这事儿呢,没想到他倒先开口了。 当着孩子们的面把事情摊开说也好,免得到时候影响父子兄弟感情。 朱标表情不变,但眼神却凝重了许多。 不是他防范弟弟,他并不在意弟弟们多学点本领,但他在意父亲的态度和目的。 朱棡心脏也猛 在他们的眼中,这样的一剑似乎很平常,比起之前百花剑坊的剑招实在是逊色太多。 幸而,其后一人用力一踹,他往前踉跄两步,险而又险的避了开来。 不少人在旁边低声议论,甚至指指点点。沈洪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大步流星,走到我面前。 孙坚阵亡,孙坚部士气大落。黄祖趁势反攻,打败了孙坚部,并且将孙坚的尸首带到了襄阳。 可直到他现在停下脚步,他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弄丢了忘忧。 漩涡搅动了整个镜湖,裂成两片的黑石落在漩涡之中,在旋转之中瞬间被无数道水流切割成碎片。 因为他创出了这一剑之后,在关中一时无敌,没有什么人能够承受他这样一剑。 两手相碰的瞬间,莫宁瑶敏锐的察觉到,玄南傲的身子,抖了一抖。 盟住同样一瞬间作出反应,身影一闪,威廉姆斯一击打空,尖爪插入地面,它看盟主出现在空中,与自己持平,恶龙猛的拔出爪子,随之地面崩裂,尘土飞扬。而且恶龙利爪所到之处烈焰四起,奥芬与琉璃只好远离。 要是在比试前,他自然不惧,可现在,两大长老重伤,若是起了冲突,汤谷必然会处于危险之中。 诸从灵哑着声音看着陷入癫狂的凤希,阿淳看的皱眉上前拍晕了凤希,桃子和思思一出来就看到晕倒的凤希,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跪在地上哭着求诸从灵。 让陈凡感到意外的是,相比于先前的百兽其鸣,眼前这片森林寂静的可怕。 做完有关楼的事宜后,陆渊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他现在变得很穷很穷。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不得已,赵青旋拿出了代表身份的令牌,举在半空。 挂了电话,萧长风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病房,他转过身,离开了门口。 刘魁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涨的通红说不出话来,他们没想到秦浩还真的敢来做帮主。 早上出门发的那条v信心情,其实就是发给周勇和清大还有京大的人看的。 好不容易在街上拦了一辆车,方天泣便赶紧坐上了车,往西南方向过去。 澹台明月能以新生的身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积攒这么多的血晶卡,倒是有些手段。 叶佳媚没有反应,戴着枷锁的她才一会儿,就感觉双臂酸软发胀。 周凝拽着毛雨宁的手臂,跟着她一同倒了一下去,毛雨宁是背着地,她是一对膝盖‘砰’的一声,摔跪在地。 先不问这个是不是事实,朱厚照是张皇后亲生,暂时他找不到疑点。 可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不表白好像有点太可惜了。 研发室核心还是那一批人,加入了不少新鲜血液,主管他们见到毛雨宁都很激动,上前和她握手。 他的身姿矫健如豹,忽而在恶魔中穿梭,忽而跃起在空中,剑光四溅。他的身影在火光与黑暗中交织,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颤动,仿佛连大地都在畏惧他的力量。 第88章 无题 看到战舰到来,朱标立即带着群臣来到码头前,大家列队站好。 这次没有没有跟在朱标身边,而是站到了常遇春的身侧。 等战舰停靠在码头,不一会儿全副武装的徐达和汤和,就率先从船上下来。 徐达身材高大,但并不威猛。 反倒是旁边的汤和,膀大腰圆满脸胡须,显得很剽悍的样子。 但汤和的 “昆仑虚,又是昆仑虚,他们这是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有修士愤愤的说道。 一时间,整个苏杭市都出现了抵制里斯特餐饮店的声音,有些高校更是拒绝继续和里斯特集团合作。 司元肯定是第一个不客气的人,见着林天获胜,将桌上的银票全都收了起来。 “既蔡公无意过问,公瑾兄何不去见长公,直言求亲,成与不成可有定论,总比在此地,妄加猜度的好。”诸葛亮说到。 等史阿看清之后,不由得脸色怪异,他发现胡铁匠正在打的东西,似乎是一把花洒,就是纯粹浇花用的,但和其他花洒不同的是,这把花洒竟是纯金打造,史阿不由得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贵客,才会用金子打一把花洒。 雨霏霏身为雨家公主有诸多保命的手段,可是她们身为侍从只是一般的准圣,甚至连个像样的法宝都没有,故而在鬼谷子的镇压之下,她们只得向拜服。 万灵王飘忽的声音传入耳朵里,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妥了。 眼前这家伙,不过刚刚晋级,换句话说,前一刻还是人仙期,这种人物,怎么可能有先天至宝? 只是,秦明没想到的是,这个蓝龙上面的“碧蓝吐息”主炮居然还完好无损,哪怕是经历了黑‘洞’弹的浩劫,也照样能够正常使用。 此话一出,丑鱼儿和观众们都傻眼了。只练习了两个星期,就达到了顶尖战队的能力?到底谁在吹牛皮,还是军师团真有这样的能力?话说回来军师团到底是何方神圣,好像和侠义盟关系挺近,但又不是侠义盟的成员。 最后约法三章,只干有把握的仗,行动之前先确保后路,每周最多干一票。虽然不认为童婳她们一定会遵守,但总好过什么也不说。 愈往前走,丛林成了森林,树木高大乃至于遮掩了天空,灌木丛随之稀疏起来,一些阴生植物长势茂盛,稀疏的阳光洒落成一束束耀眼的金黄。 太阳镇迎来了最近几年最热闹的日子,除了引来送往的各路兵马之外,响应神殿号召而赶来的冒险者也是相当的多。他们冲上边界墙和魔族交战,既或者了荣誉,也能得到一些赏钱,而战场上的缴获更是归自己所有。 但是木星却有众多的卫星,可以被人类给改造成为适合人类的生存的基地。 被秦明挫败过几次之后,几番起落,又当上了真传弟子,余月辉的性格反而变得沉稳了许多。 当时寇溪提出可以培养穆琳琳去香港考个育婴师,并且承诺回来之后会给她一份工作。穆琳琳与吴阿姨略微商量了一下就同意,并且当场签了一份长达十年的雇佣合同。 安宁是轩辕捷的心头肉,轩辕捷对自己又一直存有防备,以前自己稍微接近安宁一下轩辕捷就会亲自来警告自己一番,毫不怀疑,若非自己有长孙无忧这个身份在,轩辕捷未必不会杀了自己。 第89章 穷 李府。 下差回来的李善长,看着在家中读书的李祺,眉头紧紧的锁起: “祺儿。” 李祺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行礼道: “爹,您回来了。” 李善长走到他对面坐下,然后示意他也坐下,才说道: “皇后、太子他们出城游玩,大本堂的学子没有跟着一起去吗?”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 而独鳞提到过的那个,连独爪也历时两年才识破的老千,空空妙手也是个矮人…阿信确定那个矮人,就是让神鬼黑市受到过重大损失的空空妙手了? 不过我也不管他,反正他爱装谁装谁,事情还不是说到他耳朵里不是? 于是为他分配了这个任务,逍遥大游虾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接受任务。 我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我出门的时候的确是太着急了,居然忘记了和林子然说清楚,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林子然都没有打电话问一下我呢。 天蛾人像受到侮辱的高傲战士,发出巨大的尖啸声再次扑向弹簧腿杰克。 “摘点桃子吧。”姨婆说着看了我一眼,眼中神色忽然一变,闪过一抹忧色,却又没说,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身往地上捡摘起青菜来。 我的眼神缩了缩,心头异样划过,嘴上却道:“你跟阿蛮想多了。”走出门就感受到目光,侧转头见高城轻靠在壁上,一脸讳莫如深,显然是把我们刚才的交谈都听了去。 “这双眼睛,那不是吸血鬼的眼睛,他已经不是吸血鬼了!”莱恩发觉情况很不对劲,出于野兽的本能,面对这样的怪物他很难发起进攻。 她也知道柳逸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见他伤心又忍不住跟着回来了,便也做好了要挨训的准备。 贝贝看中这边的人流量,但商铺几乎全出租了。现在租下的店面还是因为上个承租人说不干了转让出来,贝贝得知消息第一时间拿下的。 看到苏傲雪身体一软,差点倒在地上,林玄急忙上前,用手扶着她的腰肢。 他们是遇到鬼打墙了,明明门就在眼前,但是怎么都碰不到,他们想跑,却也跑不了,四人心里逐渐惊怕,时落来了,他们反倒是松了口气。 希尔已经对眼前的情况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在她身边只有莎朗卡特还能勉强维持住理智,这可能是希尔之前偷偷给她服用过苔藓球果实的缘故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名被掐着的男子神情越发的痛苦,整张脸已经开始发紫,发不出任何声音,似是下一刻就要气绝而亡。 明明最开始也没那么的在意,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付出的日益增多,发现自己的态度有所转变,甚至会越来越喜欢。 然而杰洛特却按着希尔的头,将她转了过去,让她转移对墨菲斯托的注视。 紧接着,视野勐然开始四分五裂,像是玻璃一般碎裂开来,露出了其后的无尽黑暗。这个奇特的视角彻底黑暗下来,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他的手此时正拽住林玄的手掌,摆弄着林玄的手指,可是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外面外面的马蹄声更近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自己可能就会被马蹄踏死!轩辕宏就差跪在轩辕鹰的面前求他了!他真的很难理解,父亲到底在坚持什么? 莫訫苦涩一笑,“不是该伪装幸福么?互相关心不应该是最基本的么?”这句话,倒是有几分自嘲的味道。 第90章 生产力的魅力 看着一众小伙伴玩的热切,朱棣和朱橚哥俩也来了兴趣,操纵坐骑靠了过去。 不一会儿就和众人打成了一团。 朱棡也非常眼热,但他还有些自矜,放不下身份。 马钰察觉到这一点之后,靠过去大声说道: “表弟,有没有兴趣陪我玩一把?” 马皇后等人的目光也都转了过来。 朱棡倒没拒绝 他哆哆嗦嗦了许久,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把一个红纸包成的请帖,放在老板的桌子上。 卓越亚马逊兼有中美两国互联网血统,尤其注意百度新增用户飙升事件,先下手为强,率先打起了番茄花园的主意。 还没等瑶池仙子回答,这帮逗逼们又纷纷发言了,只是这发言内容,让林海恨不得一人给他们俩大耳刮子。 真正灵巧优美的东西应是不作修饰的,真正的巧不在于违背自然的规律去卖弄自己的聪明,而在于处处顺应自然的规律。 干这么重的活,不付工钱,总得招待人家吃顿饭吧,而且还不能吃的太差,要不然,做主人的心里头肯定会过意不去。 这于伯,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疤三是强盗一般,说起话语来,和平常人一样。 他却不知,孙悟空虽然不会砍头法,但有躲三灾七十二变,可以说是千变万化,孙悟空先被砍头,虽然鹿力暗中念咒,使唤土地神将孙大圣脑袋按住,但他却凭空长出一个头,毫发无伤,惊得虎力一愣,但他不怕,也被砍头。 “三牛,他们是?”村子里的一位老人目光望着中年男子,询问起来。 他的俊脸沐浴在阳光下,优雅帅气的让人忍不住垂涎,仿佛如同俯视众生的帝王一般。 “好了,抓紧时间,开始吧!”络腮胡子把摄像机打开,对准了甄爽。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轰鸣声响起,风万里双目一黑,一阵头晕目眩之后,睁开眼才发现九叔正静静盯着自己。 巨岩对木槿的手艺报以极高的赞赏,虽然他一口就喝干了一整杯,也不知道是以什么标准评判这茶好喝的。可能对他来说,一口气喝完觉得舒爽的茶就是好喝的? 况且上早朝还得一早就要起来准备,他早上的福利可就要大打折扣了。一切跟他福利相悖的事情他都要坚决的遏制。 穆琼没有再说什么,他把故事念完之后,其实也有点不好受,现在的话,他打算将稿子里不怎么通顺的地方重新修改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是青铜龙而不是其他巨龙?”克罗米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 这样一来,他们可以安心了,将贝利亚控制住,就只等那美克星的好消息传来。即便龙珠无法将贝利亚身上的邪念清除,至少能将其看在眼皮底下,对宇宙、对贝利亚自己来说都没有危险。 “赵大头,你想干什么”朱博源那个刚刚丢了工作的儿子道,在政府部门工作了一年半的他,难以忍受赵大头这样的人对他吼。 在刚刚的战斗中她也颇为狼狈,发丝微微凌乱,身上的战裙也有些破损。 他们叫了两辆黄包车,来到目的地之后,就下了车,戴上口罩往前走去。 姚捕头说完,自己都有不好意思了。这都过了辰时二刻了,程冲去依旧没有到衙门,他们这些衙役也是刚把衙门的大门打开,衣服什么的都还没有换好呢。 第91章 绑架 苏州,相城,灵应宫。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为一名三十余岁的青年人,讲解阴阳术数之道。 本来这应该是很和谐的一幕。 然而诡异的是,教课的老师是一名道士,听课的学生却是一名和尚。 两人丝毫不觉得,他们的组合有什么问题。 一个教的用心,一个听的认真。 “……道衍,你 他娘的,你这样说,我还有自尊吗?林铭差点儿被苦海童姥的话气得吐血。 在石斌打算开口劝阻阿里不哥不要这么屠杀时,腰间刚好传来一阵疼痛。转眼一看是赛西施掐的,立刻明白她为何如此,稍稍迟钝了下后,石斌最后还是将劝阻的话给咽了下去。 在他想来,林铭即使不是很了解清圣桥的事情,也不可能一无所知的,毕竟进来已经十多天,不可能一次都没有去过传道区吧? 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在丁烛的脑海里已经飞逝过了几个可能的结果,不得不说,她现在简直是左右为难,似乎无论选择哪一条路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这不太好吧,我要是不和你说话的话,你难道不会觉得寂寞吗?”上仙心疼我。 林铭还能怎么想?他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货,除了愤怒加委屈之外,还能咋滴? “大胆,丞相曾经有令,任何人未经丞相特许,都不可踏入宗庙半步,你这是要公然违抗丞相钧令吗?”廖弥大声斥责道。 听到双方都介绍完,对面一个修罗说道:我去35的修罗,来这里,这不是找虐吗? 这也难怪,林铭怎么可能会想到,刘如虹对他的关爱中,已经涉及到了爱情? 鬼知道皇上现在知不知道自己的把柄,想不想收拾自己,此时跳出来无异于送死。 切断这个临时划分出来的灵魂网络,全力运转,让上百亿人的精神反射速度提升再加上保护他们精神状态的灵魂网络总算是恢复了平常的状态,作为灵魂网络权限最高者之一,苏渊能感觉到灵魂网络中积累的力量消耗了不少。 若不是顾忌太多,他恐怕就直接掀起桌面,当场就要将孙成斩杀了。 道教神话早起就是这么个样子,不过后来皇朝兴起,一些朝代中道教与朝廷牵扯上了关系,神话体系中自然是不可避免地加入了一些朝廷的戏份。 唐峰拿着檀香木盒,一把将云飞月紧紧搂着怀中,“飞月,你要好好的!”这算是对云飞月最后的嘱咐吧。 说话间,云飞扬飞出府邸,飘然落在城楼上,背手面对着四名凶神恶煞的巅峰级强者。 如果说普通人的神经病有可能是因为脑子被殴打了,那么传说级的存在,会出现这种状况,必然是灵魂出现了问题,这遍布冥界的邪气,日积月累之下似乎让这个死主也出了问题。 他不停的在挣扎着,不过尴尬的是,压根就没什么用,挣扎是无效的。 司机姑娘沉默了,颓然地褪下戴在手上的白线手套,将它扔在车厢满是碎玻璃的地板上。 这势头不错,能够利用业余时间为宁家出谋划策啥的,真正的做到了以宁家为家的这种崇高的思想境界,值得鼓励和效仿,这大勇三狗子什么时候也这样就让人省心了。 从天才大比,勉强战胜开窍期的林逸枫,到如今有杀天尊的实力。 将心比心,互换位置,如果是他的话,肯定舍不得让暖暖喊别人爸爸的。 第92章 人间佛 本来马钰他们只准备在庄子里待三天左右,毕竟大家都挺忙的,也没空在这里多待。 只是谁能想到,发明创造竟然也能上瘾啊。 在弄出了新式织布机和纺纱机之后,马钰在村子里闲逛,发现一群老人孩子坐在树下手工给棉花脱籽。 速度慢不说还浪费人力。 他就想到了脱籽机。 上辈子就是农村出来 息壤感受到无数气息朝着自己掠来,惊异之余竟是突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气息,一道精芒瞬间直射苍穹。登时,原本还是一抔黄土的息壤竟是增涨了百倍不止。 叶家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周赢指指点点,说完就跟着老人往楼上走。 雷伊怎么还不来……就连布莱克也有这么不平静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掉头就跑的冲动。 他看向姚妍妍的眼神透着几分古怪,像是在琢磨她这样做的用意。 这样无论是六国贵族这边,还是秦廷这边,他都有人,最终都能护住自己。 超越穿着一身简单的热裤短袖,扎了一个丸子头,满脸胶原蛋白,充满着活力。 苏星挽一脸期盼的看着周清云,双手捏着,似乎有些局促的不断摩挲着。 但让姜黎没想到的是,这人居然还追了上来,试图伸手去抓姜黎的衣服。 可是不冒险穿过去,似乎自己只能不断绕,继续浪费更多的时间。如此矛盾的境地,或许只有置身处地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吧。 她明白大家族的成员就要有大家族的觉悟,每一天都会有很多人觊觎着刘家的财产,每一天都会有很多人想挑战刘家的地位。身为刘家人,既然已经享受了这样富贵的生活,那么就应该做好随时为了刘家而战的准备。 “去,把院门口给我守好了,再看到那两兄妹,就说院子里要紧闭练剑,谁也不许放他们进来!”沈信吼道。 至于炎黄局方面,薛万里都懒的去理会,因为张振坤来到东海市的表现,实在太让薛万里失望,不过薛万里也知道,有些事情,有些人,又不是张振坤能控制的,可就算如此,薛万里就是这个脾气,心里很是不舒服。 随着于凤谦语音落,边上楼房的窗户大开,数十个黑衣人手持弓箭对准了他们。 知道问题的症结在于杜邦公司,杨锐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震惊、畏难和恐惧。 换而言之,只要与人签订灵魂奴仆契约,从理论上讲,就能够脱离杀戮场生死台的编号拼斗排列。 他的武道等级如今不再是神桥三重天,而是直接杀入到了神桥九重天,且灵魂境界也达到了彼岸境九重天,只差一步就能跨入超凡境界。 冰激凌店里的其他客人听到这边的争执声,纷纷投过好奇的目光。 同样是刚工作三五年的年轻人,80年代初,几十块的薪水可以过的非常好了,若是单身贵族把钱花光的话,那简直是富的流油,甚至能做到天天吃肉,顿顿有油。若是嘴不馋的话,省两个月的钱,就能买一辆自行车了。 “给蔡教授打个电话说一声。”杨锐给许正平说了一声,又拉过簿耿鑫叮嘱了两句。他没自己打电话,免得被人问东问西的。 这话一出口,我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我二十来年都找不到男朋友了,不禁有点悲从中来。 其余几人并未听过这个故事,都听的好玩,只有徐继章脸色越来越不好,徐老先生更是笑的和善。 这个话题被岔开,唐深深明显松口气,微凉却思索了一下,一笑了之,既然都过去了,她还追究什么。 猛的把那美丽的少年丢会到床上去,司徒清岸看也不看那少年一眼,尽自转身回到古萧的身旁站定。 真好,虽是没有后来都市的照片那样时尚,可这是一个好的时代,她愿意留在这样的时代里,真的不愿意再回到前世那样的地方。 古萧肯定了两件事情:一是这些对手很难对付,二是自己可以开始逃亡啦。 苏陌凉还以为是他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没想到只是说副将一事儿,不禁松了一大口气。 霍成骁有些忍无可忍的给本子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推到了微凉面前。 橘红色的夕阳铺满大地,倒映下一束束斑驳的色彩,给两个师徒,多加了一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不客气,你现在是我们其中一员,我们有的你自然有。”大家看唐乐乐都同意带着米西亚了,也都没有在说话。 兄妹俩似乎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昨晚的事谁也没有再提起,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混合着艾草气味的血腥之气尚未散去,素歌与素心端来了放着玫瑰花汁子的香炉放在屋内,试图将那血腥之气冲谈。 他专注的看着她,脸竟然微微开始红烫起来,当年他就料到她长大以后会很美,只是没想到会美到这个地步,多看一眼都会让他心神荡漾。 “这……这是怎么回事?”沈敬轩的手因为惊惧与害怕尚在不住的发着抖,在见到顾靖风后,哆哆嗦嗦的开口着。 好一个物尽其用,慕容银珠不生气不愤怒,只觉得秦川王这用词也算是到位。 我茶不思也不想,甚至课都没有上好,好不容易等到了你生辰的那一天,我拿着我提前为你准备好的生日礼物,穿着特意让人从法国空运过来的礼服,一大早就收拾妥当,等你来找我。 顾恩恩连忙给韩城池接了一杯水,递到了他的面前,韩城池这才发现,给自己倒水的人竟然是顾恩恩。 利夫曼看了贝托一眼。他知道自己这个表弟在管理上很有一套,对自己也非常的忠心,但是他的弱点就是只会管理,对于其他的东西总是无法看得更远。 赫连和雅看这车夫长得也是老师巴交的想来也不是会说谎的人,也没再继续追问,但坐在马车内,总有种烦躁不安的情绪,通常这都是有事情发生的预兆。 沈母一瞧,满满的欢喜,只道沈轻舞有办法,让柳嬷嬷把那两个厨娘叫回来,分一个给了宋氏,往后日日的做了菜来给她吃,沈轻舞见宋氏吃的欢喜,不禁的扬了唇。 独远,剑凌高空,一切万事俱备,星港此刻,都是人影,巨大的星港码头,都是九峰派的弟子。明月拱形的星际港口一一遍布了停靠在岸的耸立的帆船,之所以保留,是因为要保持原始动力,以防一切所需。 第93章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去的时候大家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玩,用了一天才到达目的地。 在那边待了十几天,大家都有些想家了,回来的时候速度就快了很多。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就返回了应天城。 大家将马皇后送入皇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回家之后马钰就将自己关在书房,开始思考怎么说服朱元璋,把朱橚给拐回来当学生 他们对这个城市没有归属感,那么这个城市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庇护的理由了。 流火所处的位置就在瀑布的上方,亿万吨的河水泛着白浪咆哮着冲下了悬崖,形成了一道足足千米高的巨大瀑布。整个空气中全都是潮湿的水沫。 “我听你和老席的,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黄克明笑着说。 “她的手没什么大碍。起泡也不是很多,就两三个。如果很严重的话,你就算泼了凉水她也忍不住那种疼。”景墨轩‘揉’了‘揉’千若若的发丝,轻声说道。 王鹏想问问,有沒有牵扯到施国权,又担心邵凌云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皱着眉只是不停地抽烟。 李婶家院子不大,普通农家也都是横着有个三十米左右竖着一二十米,李婶家也相去不远,但是就这么大的院子可是围满了,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而这些不单单是自家哥哥调查到的,也是她让简睿他们调查到的。 韩水儿也放下了听筒,依靠在椅背上。腿部微微一使劲,变转身面向了身后的玻璃,看着悬挂在高空中的太阳。 他想到自己的贝西货能量也许可以派上用场,并将这能量与那无心杂糅之力,相互交融,一柔劲将它们相互缠绕,甚至最后竟然真的,是结合到了一起。 等到我们的车穿过海珠北路、冲过西门口,从公园前上了解放中路以后,才远远地听见不紧不慢的警笛声在慢慢的响起。 “对不起,龙老爷子,我也要为我的安全考虑,我不想我回到的时候就是我的死期。”彭浩明也缓缓的说道。 “我们就在这里练级吧,虽然不是之前预设的地方,但也差不多。”因为之前改变了一下方向,此时他们来到的是一片密林。 一声巨响之后,矮人族之内,传来了号角,随后出现诸多的矮人,与巨人混战在一起。 她想到那幅诡异的刺绣,想到詹氏,心里就觉得害怕,一点都不想看到韩成。 萨温飞了许久,现自己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无论朝什么地方看去,似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象。萨温想了个办法,虽然自己难以辨别清楚方向,干脆就一直往下飞,他倒要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大地和海洋。 “再说一遍,把枪放下!不然就开枪了!”那个警察没有听林晓蕾的警告,而是举着手枪对着林晓蕾慢慢的朝她移动着。 加索尔则比较悲剧了,第三场比赛的时候他难得的硬了一把,好几次强行冲入内线去扣篮,不过最后一次的时候被西班牙的老队友医保卡一记大帽给从空中狠狠摁了下来。落地时候加索尔姿势不对,结果背部拉伤了。 林晓蕾下定决心后,准备从隐藏地点离开,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青冥仙尊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声,“退!”带头从誉台上退了下去。 “我好了,你不要在治疗我了……”林晓蕾看出了张天翼的状况不是很好,于是试图阻止他继续治疗自己。不过张天翼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继续治疗着林晓蕾。 第94章 突如其来的崩溃 路线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 这句话可以变一下,思想错了,科技越发达人的地位就越低。 农业社会,财富大部分来自于土地。 而农业又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只要是个劳动力,就有存在的价值。 哪怕是奴隶,只要能通过劳动创造财富,奴隶主也会让给他一口饭吃。 可是工业时代劳动力出现大量富 十天以后,西洋人的十艘战舰到达了台中。西班牙人来了六艘战舰,舰队司令弗洛雷斯;荷兰人来了四艘,司令是范鲁德。 林涛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下意识的扭头看向王丰,只见王丰双眉紧锁眼珠乱转,脸上流露出挣扎、为难的深色,额头间汗水汩汩。 很多的人都认为让孩子们干家务活给零花钱不见得是好事情,但是这也是需要看看是什么事情了。反正周全觉得还是不错的,这样会使得孩子们有着一定的健康的消费观念;家里确实是很有钱,确实是经得起孩子们挥霍。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再平静不过,却透着难言的杀意与血腥。 “yes-sir。”鲍勃走了出去,等他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艾华德,他只告诉艾华德自己在看一场精彩的审讯,没想到的是,艾华德跟了过来,更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几乎没有出警的警员都出现在了审讯室门口。 一种邀功的态度出现在了劳伦斯脸上,可不管怎么说,目前凶杀科内还算能用的迪伦和劳伦斯都体现出了向上反弹的态势,完全可以脱离开周末,通过思考来解决问题。 远远望去,左前方所在位置,却一下子多出了一片连绵不绝的宫殿。 这一个挑战者是一个非主流修真者,兽修。他的灵兽是一只憾地暴熊,力大无比,皮糙肉厚,林涛的念力全力施展的话足够掀翻大厦,但是却无法攻破憾地暴熊的皮肤。 常青本就生得憨厚,面向与狠辣果断的本性半点不像,甲胄在身,反倒给人一种极沉稳踏实的感觉。 “战斧为什么要杀我的人?”罗斯才尔德的表情阴冷,眼神当中尽是杀气。 林峰猜得没错,张大志还真被黄天正抓住了,一枪打在了左胳膊上,他再也不能抡起刀了。 那么请问,在三岁之前,你和你的妻子有没有给你们的孩子足够的关爱?有没有在给他关爱的同时,培养他的独立性? 如果她乖乖进蒲府为妾,那以后她们便井水不犯河水。如果她胆敢违逆她,那便唯有死路一条。 南极……如果要找一片地球上最后的净土,那南极冰原的确是最佳的选择了。 贺常心中叹息道:偷听就偷听吧!为什么要现身呢?现身就等死吧……张磊不会放过你的……我虽然不想杀你,但任务就是任务,“服从”是任务人员的天职。 老婆子往地上一座还哭上了,哭一下,抹拉腿一下,声音抑扬顿挫,跟唱歌差不多。弄得林峰没一点办法。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祁天养飞身扑了过去,用我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 雨下,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是奶娘,奶娘抱着猪崽子冲了进来,全身都被浇得湿透了。 在整个变暗的房间里,宫宇卿把自己的身体往后面的墙壁一靠,然后低着头,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确定这个本子不是我从别人手里拿来的呢?”时的目光还是放在本子。 第96章 死意 绝食?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绝食好啊,咱就成全他。” “告诉狱卒只要他不开口讨要,就不要给他饭吃,咱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骨气。” 马皇后也知道了此事,只是她以为马钰这是故意吓唬他们,更加的生气。 觉得得好好惩罚一下他。 事实上,大多数听说他绝食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毕竟一直好好的,你突然嘲讽皇帝还要绝食,谁也不相信。 只有朱樉是例外,他掌握着部分锦衣卫,消息是非常灵通的。 朱元璋的禁令对别人有用,却瞒不住他。 所以他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马钰绝食的消息,也知道了自家父亲的处置方法。 心里非常的愤怒,恨不得立即冲进大牢将他给救出来。 一年多同吃同住,他可谓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马钰的人。 知道马钰诙谐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巨大的不安。 现在负面情绪爆发,可能真的萌生了死意。 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一年前的他,知道自己就算闯进大牢,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冲动的后果,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所以必须要从其他方面解决问题。 他立即找来毛骧:“让你们查的事情如何了?” 毛骧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隐约有所猜测,迟疑了一下道: “二皇子,您也知道我们都是一帮粗人……” ‘当啷’朱樉直接拔出腰间宝刀,架在他脖子上,寒声道: “明天我要所有已经收集到的证据,拿不出来你全家一起上路。” 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刺痛感,毛骧心脏一缩,他知道朱樉这是动真格的了。 连忙说道:“二皇子息怒,卑职马上去催,一定尽快将情报汇总上来。” 朱樉大怒,持刀的手微微用力,毛骧的脖子上立即出现一道血痕: “不是尽快,是明天必须拿上来,要证据确凿。” 毛骧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二皇子,汇总情报需要时间,给卑职五天时间,五天后一定让您满意。” 朱樉丝毫不为所动:“后天,拿不出来就给自己全家准备好后事。”毛骧不敢再讨价还价,忙不迭的道: “好好好,就后天,后天卑职一定将所有情报汇总呈上。” 朱樉这才将刀收起,轻蔑的看着他说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介入此事博取前程?” “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我现在就将你砍了,滚。” “是是是。”毛骧连滚带爬的离开。 “呸,狗东西。”朱樉看着他狼狈逃窜的模样,轻蔑的骂道。 财税问题调查这么久,锦衣卫一直说有问题,却始终没有给出确凿证据。 那些人以为他好欺瞒,事实上他心里什么都清楚。 他们不过是想掌握更多证据,办个更大的案子,立更大的功劳罢了。 对此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来他也想干出点成绩,在这一点上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 二来就算现在拿出确凿证据,短期内朝廷也不会进行处置。 毕竟天下一统才是当务之急,在大部分战事结束之前,不宜大开杀戒。 所以查财税很重要,但又不是那么当紧。 现在不一样了,他急需证据来证明马钰的作用。 只是没想到毛骧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打马虎眼。 他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以为马钰必死,想踩一脚。 如果不是还用得到他,朱樉恨不得当场将他砍了。 “先让你多活几天,以后咱们再算总账。” 一直跑出老远,毛骧才敢停下喘口气,然后摸了摸脖子,只见一手的鲜血。 将他吓的再次浑身一哆嗦。 心中也是无比的懊悔。 作为锦衣卫的一个大头目,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看来,当面辱骂皇帝这是必死之罪,就连马皇后和太子都非常愤怒。 马钰绝无活命的可能。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踩一脚讨好一下皇帝呢。 说不定就能讨得皇帝欢心,从此踏上终南捷径呢。朱樉问他要税务方面的信息,他自然知道是什么目的。 第一个怀疑财税有问题的就是马钰。 如果能证实这方面确实有大问题,那就可以证明马钰的价值,为他加一点筹码。 可现在将证据交给朱樉,既破坏了他们办大案的计划,也变相的帮助了马钰。 所以他才推三阻四不想给。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二皇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果决。 纵使心有不甘,在死亡威胁面前,他也不得不收起小心思。 回到办公地点,他立即组织人手对情报进行了全方位汇总。 既然要把情报报上去,那就弄的漂亮一点,不能失了分。 争取让皇帝满意,后续分配任务的时候,自己这边能多分点。 第三天,锦衣卫来报马钰两天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亦未向狱卒讨要吃食。” 朱元璋不为所动:“那就继续饿着,咱倒要看看他能撑多久。” 马皇后听到消息,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了。 她虽然没怎么挨过饿,但战乱年代偶尔几顿饭吃不好是很正常的。 一天还能坚持,两天大多数人都会受不了的。 那种饥饿感会让人失去理智,身边所有能下咽的,都会下意识的想要吞下去。 马钰两天不吃饭,还一动不动,太反常了。 已经超过了装样子吓唬人的范畴。 可之前先入为主的想法,又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心神因此受到干扰,拿着书本好半天都没翻一页。 太监吴卓也在暗暗着急,但在宫里那么久,他深知有些事情不能着急。 更何况他还是太监,身份本来就很敏感,更不能轻易开口。 这两天一直在寻找机会。 今天他敏锐察觉到,马皇后的态度松动了。 不过他依然没有急于开口,而是继续等待时机。 一直等到半中午的时候,马皇后因为心烦意燥,干脆将手中的书扔在了桌子上。 他心道时机到了,让手下去取来一份糕点,亲自端着上前说道:“娘娘,您早膳就吃了一碗小米粥,那东西不抗饿。” “这人是铁饭是钢,饿了是真揪心。” “奴婢估摸着您应当是饿了,就斗胆让御膳房准备了一些点心,您先垫垫肚子。” 马皇后看着桌子上的点心,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倒是讲义气,钰儿在你身上花的功夫没有白费。” 只是一个称呼,吴卓就察觉到了马皇后的思想转变。 不过他并没有替马钰说话,而是噗通跪下,诚惶诚恐的道: “奴婢不敢,马公子对奴婢确实有恩。” “但奴婢能有今日,皆陛下和娘娘恩赐,绝不敢有吃里扒外的念头。” 马皇后摇摇头,道:“看把你吓的,我又没有怀疑你的忠心,起来说话吧。” “谢娘娘。”吴卓这才战战兢兢的站起身。 马皇后叹道:“你说钰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吴卓小心的道:“马公子是大学问家,奴婢卑贱之人字都识不得几个,哪敢揣测他的想法。” “不过奴婢想着,他再有学问也是个孩子。” “奴婢家乡有句俗话,孩子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或许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才会让他情绪失控呢。” 马皇后说道:“现在我疑惑的地方就在于此,他到底为何会情绪失控?” 吴卓深知此时自己不能多说,勾起马皇后的回忆就足够了,再多说只会起反作用。 于是就摇头道:“那奴婢也不知道了,不过问问他身边的人,或许他们有线索呢。” 马皇后一想也是,于是就命人将马烨给找了过来。 这两天马烨也是惶恐不安,最受宠的大哥说抓就被抓起来了,让他知道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在面对马皇后的时候,他表现的更加胆怯,始终低着头不敢正视她。 看着如受惊兔子般的马烨,马皇后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心中更加的烦躁。 仔细询问了他关于马钰的近况。 只是他毕竟是小孩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大本堂上课。 下学回家也就是讨论一下功课就歇息了,对马钰的近况了解其实也不多。 不过他也提供了一个线索:“听管家说,大哥每天都睡的很晚,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失眠。” 马皇后却是一愣,不禁想起了之前侍女传回的消息。马钰几乎每晚都睡的很晚,而且睡眠也很轻。 她们晚上起夜,即便脚步声很轻也会吵醒他。 当时大家都没放在心上,战乱年代过来的人,保持几分警惕太正常了。 但此时回想,却发现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他当了一年多的外戚,生活可谓是非常优渥,这种警惕心也应该慢慢放下了。 为何一直到现在都没什么变化? 这时她再次回想起初次见马钰的时候,他和宋濂说的话: 或许死了之后,就能见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亲人了。 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丝毫都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好像还夹杂着几分期待。 再想想前天他的话。 他早就是个死人了,这个世界的人死活与他何干…… 也就是说,他其实一直都沉浸在过往的痛苦之中,始终都没有恢复过来。 他的失眠、警惕,很可能都是因此而来。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 马皇后心中不禁一酸,这孩子表面坚强,原来心中竟然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吗。 可是,他为何不和我说呢。 还是说我想多了,根本就没有这些? 马皇后一时间也无法确定。 纠结了许久,她暗暗告诉自己,再等一天,就一天。 如果他还是不吃不喝,就去牢里见他,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 朱樉得知马钰绝食两日,更加确定他已经萌生了死志。 当下更加着急。 但他却并没有冲动,反而更加的冷静。 不能着急,没有大疾病在身,三天不吃不喝是死不了的。 自己一定要稳住,拿到足够的东西才能进宫。 而且他绝食两天,宫里也应该察觉到情况不对了,想必已经在重新思考这件事情。 但现在火候还不够。 两天依然会有人怀疑,但三天就足够打消所有人的疑虑了。即便心里有了打算,可要说不担心那是骗人的。 当晚他也失眠了。 —— 第三天,锦衣卫一大早就来汇报: “钦犯至今未进食。” 闻言,朱元璋正在批改奏疏的手不禁抖了一下,一团墨汁滴在了奏疏上。 他沉着脸用手巾将奏疏上的墨汁吸干,然后放在一边晾晒,才开口说道: “他……可有问你们讨要过吃食。” 锦衣卫回道:“没有,他始终躺在那里,一动未动。” 朱元璋心又沉了几分,他是挨过饿的,知道几天不吃饭的滋味。 能扛过两三天不开口乞讨,基本可以确定这不是示威,而是真的萌生了死志。 即便他非常震怒心生杀意,依然产生了疑惑。 为什么? 他自觉没有亏待马钰,经常被蛐蛐都忍了。 还让他深度参与了朝廷礼法制度的建设。 皇后的从侄、太子党大头目、常遇春的救命恩人,太子认证的表弟…… 任谁都觉得他未来可期。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他为何会突然萌生死志? 更何况之前他们还一起出去游玩,一切都好好的。 关键是,他也没觉得这次自己有什么错。 富余的劳动力去采矿有错吗?也比饿死强吧? 但现在想这些都有点多余了。 球踢到了他的脚下,该如何处置? 就这样让马钰死?还是救他? 朱元璋陷入了纠结之中。 从情感上,他恨不得将马钰千刀万剐。 但听了这么多节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马钰掌握的知识对大明的影响有多大。 所以从国家的角度考虑,他又不希望马钰死。否则也不会将其关到牢里,而是直接就处死了。 本来他想着,得让马钰好好吃吃苦头。 如果期间马钰认错态度良好,倒也不是不能放他出来。 如果他不知悔改,那干脆一了百了。 可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马钰竟然真的是在寻死。 这一下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让人认错?还要态度诚恳? 别开玩笑了,人家是真的想死,还会给你认错? 可就这样放他出来? 他感情上无法接受。 毕竟马钰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的羞辱了他。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内侍来报二皇子朱樉求见。 朱元璋以为他是来求情的,换成以前他肯定不见,但现在…… “让他来见咱。” 内侍领命离去,不一会儿朱樉就到了。 而且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抬着一口大箱子。 朱元璋不禁有些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朱樉并未提马钰的事情,而是说道: “爹,您让我查的财税问题,有结果了。” “这是锦衣卫查到了证据,可谓是触目惊心。” 尽管知道儿子的目的,可朱元璋依然脸色一冷道: “如实道来。” 朱樉拿出一份汇总文件,说道:“最大的问题,在于每年地方和户部对账。” “为了方便,地方官吏会带着盖了印章的空白公文入京,然后再填写数字。” 朱元璋心中一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当下也顾不上马钰了,一把将朱樉手里的公文夺过来快速翻了一遍。 脸色已然铁青一片。 (本章完) 第97章 究极阴谋论 马皇后一晚上都没睡好,脑海里一直在回想认识马钰之后的种种。 一开始她很疑惑,自己一家子对马钰也很优厚。 他平日里表现的也很正常,为什么会萌生死意。 换成别人,比如朱元璋,是肯定想不通的。 但马皇后不同,她幼年失去双亲,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郭子兴一家对她视如己出,亲生子女该有的她也一样不少。 可她自己却始终惶恐不安。 对未来的恐惧,对父母的思念……种种负面情绪缠绕了她许久。 她没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哭泣。 但在外人面前,她又不敢将情绪表达出来,只能强颜欢笑。 还好郭子兴夫妇用行动证明,对她没有任何歧视。 再加上时间抚平伤口,她慢慢的恢复了过来。 后来遇到了朱元璋组成家庭,夫妻和睦,总算是有了个不错的归宿。 可即便如此,回想刚刚失去双亲那段时间的经历,她内心依然会酸楚。 所以她很自然的就代入了马钰的视角。 虽然马钰身上充满了谜团,可他的经历是做不了假的。 在她看来,马钰的经历比自己还要苦很多倍。 毕竟,她并没有经历多少波折,也没有亲眼目睹父母亲人的死亡。 虽然寄人篱下,可衣食无忧还能读书。 除了内心的彷徨和孤独,生活方面其实比大多数人过的都要强的多。 马钰呢。 亲眼目睹了亲人一个个离去,自己还沦落为孤儿,在徐州乞讨了四年多。 这期间的痛苦只是想一想,马皇后就觉得窒息。 再回想马钰冒充皇亲时的坦然,恐怕那时候的他就已经厌倦了活着。 自己认了他当侄子,以为是对他的照顾和优待,可在他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他依然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 睡的很晚,睡眠很轻,也是内心彷徨的表现。 他也会如当初的自己那般,思念已经不在的双亲。再回想马钰时不时耍宝的事情,她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当年自己在义父母身边强颜欢笑的经历。 顿时就产生了共鸣。 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出来。 人一旦带入自身产生共情,思考问题的方式就不一样了。 当初的她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 自己都需要,马钰肯定也需要。 那么自己既然当了他的姑姑,有没有关注过他这方面的需求呢? 答案是,几乎没有。 她从未关心过马钰内心在想什么,也没考虑过他想要什么。 仔细回想一直以来的经历。 双方与其说是认亲,不如说是一场交易。 自己是因为他掌握的知识,才会认他当侄子,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切。 否则前天也不会说出,明明是你们要学我的知识,凭什么还要我低三下四求你们? 难道不应该是你们来求我吗?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内心一直将双方的关系,看作是一场交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又怎么可能会安心。 此时回想起来,自己这个姑姑给他的纯粹关爱,几乎没有多少。 马钰指责重八忘本,又何尝不是在指责我呢。 如果义父和亲生父母在天之灵知道了,肯定也会很失望吧。 想到这里,马皇后心里更加难受,不自觉的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 睡在小隔间的常妃其实也失眠了,她虽然没有挨过饿,不知道两天不吃不喝是什么样。 但想来是极为痛苦的。 况且她专门问过御医,一个健康的人,不吃饭只喝水能支撑五到七天的样子。 可如果不吃不喝,三四天就没了。 也就是说,马钰此时已经处在生死的边缘。 那可是她们家的救命恩人,而且她内心里也已经认可了这个亲戚。 此时自然是非常担忧的。她也同样在找机会劝说,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 常妃此时听到马皇后的动静,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心中一动,有了一个主意。 于是就起身来到主卧,还故意弄出了一些声响。 马皇后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坐起来看向她道: “你怎么还未歇息?” 常妃故作未知,关切的道:“我听到您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歇息啊。” 这本来就是侍女们的职责,之前常妃值班也经常半夜过来察看。 所以马皇后也没有多想,而且面对常妃,她也没有隐瞒自己的心事,长叹道: “心里有事,睡不着啊。” 常妃顺其自然的道:“是因为表弟的事情吗?” 马皇后拍了拍床沿,道:“是啊,来坐这陪我聊聊吧。” 常妃道谢之后,走到床边坐下。 马皇后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庞,说道:“这两天你也没少担心吧?” 常妃苦笑道:“娘娘恕罪。” 马皇后反倒是安慰道:“他于你家有救命之恩,且与常升关系莫逆,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关心他。” “只是……在你心里,钰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常妃做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马皇后说道:“他也是我的侄子,所以你不用顾虑,有什么就说什么。” 常妃这才说道:“表弟给我的感觉很……很奇怪。” “他的很多行为好像非常刻意,有点……有点……故意邀宠的样子。” 马皇后脑海里浮现出马钰耍宝的事情,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确实像是在故意搞特立独行邀宠。 常妃继续说道:“这次去庄子上游玩,我还发现了一个异常。” “在人前他很开朗还组织大家做游戏,但他自己却常常一个人发呆。” “如果有人找他,他就会换上笑脸,若无其事的和大家一起玩。” “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性格就是如此。” “此时想起来,似乎不太正常。”马皇后心里更加懊悔,当时她只看到了马钰人前的光鲜,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一面。 自己自认为对他非常关心,原来只是自己认为的关心啊。 接着两人又聊了很多,常妃也借着这个机会,替马钰求了情。 马皇后也终于确定了内心想法,也做出了决定。 不论他有没有继续绝食,明天一早都要去大牢探望马钰,好好与他谈上一谈。 不论最后大家以何种方式收场,她都要把事情说个明白。 拿定主意后,她的内心就平静下来,接着就是一阵困意传来。 安慰了常妃几句,两人就各自歇息了。 两人也没有睡多久,天刚蒙蒙亮就醒来了。 收拾妥当,草草用了早饭,马皇后就带人去了乾清宫。 毕竟这边是她的丈夫,有必要沟通好。 就算最后他不同意,自己选择硬闯,也要将事情与他说清楚。 而不是完全忽视他,自己跑过去。 等她来到乾清宫,就发现朱樉也在,而朱元璋似乎非常愤怒的样子。 她下意识的以为,朱樉是来替马钰求情,激怒了朱元璋。 连忙走过来准备缓和一下氛围。 哪知还没等她开口,朱元璋就先怒喝道: “岂有此理,这些人是真拿咱当傻子耍着玩吗?” “从户部到布政使司,从州府到各县,这么多官吏竟没有一人上奏此事。” “当初马钰说他们针对算学,是为了毁掉朝廷培养计官的能力,从而搅乱财税体系。” “咱还觉得他危言耸听。” “那么多官吏,怎么可能完全一条心。” “现在看来,确实是咱见识浅薄了。” “在以权谋私这一点,他们确实是一条心的。” 马皇后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自然也就明白朱樉做了什么。 心中不仅为儿子的成长感到开心,对马钰也就更加愧疚。 于是她就顺势改口道:“发生了何事?”朱元璋将手里的汇总情报递给她,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现在咱终于知道,为何历史上那么多变法会失败了。” “连咱都被瞒的和瞎子聋子一般,更遑论继承父祖基业的后世帝王了。” 马皇后接过快速翻阅,终于明白了朱元璋为何会愤怒。 除了空印之外,地方上也在巧立名目,征收各种苛捐杂税。 什么水脚钱、口食钱、库子钱等等,甚至有个县还对每头牲畜都征税。 这些苛捐杂税,少的地方有五六种,多的三十余种,十几种是最普遍的。 但即便是明目最少的地方,苛捐杂税的总额度,也超过了朝廷规定的正税。 征上来的这些钱,名义上是衙门的办公经费,实际上都落入了各级官吏手里。 其中有一部分被送到了中枢大员的口袋里。 这就是一张笼罩在大明头上的巨网。 不敢说所有人都参与了,但真要追究下来,半数人都脱不了干系。 看到这里,马皇后也愤怒了。 但在愤怒之余,又多了几分心惊。 这么大的事情,牵连如此之广,他们竟然毫不知情。 如果不是马钰提醒,他们夫妻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 关键是,这意味着在这件事情上,皇家和那些官吏是站在对立面的。 一个处理不好,初生的大明恐怕就要出大问题。 事实上,朱元璋和马皇后还真的想多了。 换个出身高一点的皇帝就能知道,有些事情其实就是自发形成的。 根本就不存在这么多官吏,共同对抗朝廷的事情。 比如征收苛捐杂税这事儿。 自古以来就没有不巧立名目的。 地方官贪了钱怕上面查,就上供一部分给上面的大佬,这样出了事儿才有人帮忙解围。 这张大网,其实更多是自然而然形成的。 但一旦这张大网形成,就很难再有人能撼动了。 至少目前大明的这张大网,一部分是历史遗留问题,一部分是自发的。 可一来两口子并不知道这些。二来马钰的话先入为主,让他们产生了有人故意为之的念头。 三来,他们也被这张大网给吓到了。 作为皇帝、皇后,他们天然要维护自己的权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原来那些人攻击算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破坏计官培养,从而搅乱财税体系。 这样他们才能上下其手,掏空国家的财政。 只是想想,他们就觉得不寒而栗。 朱元璋想到的更多,马钰曾经说过,儒家在宗教化。 他们试图争夺认证天子合法性的权力。 如何认证天子合法性?靠嘴巴吗? 作为马上得天下的朱元璋,自然不相信这些。 想认证天子,那肯定是靠拳头。 如果儒家掌控了国家财税,再利用科举垄断做官权力。 到时候皇帝就真的成了儒家手里的工具了。 所以,攻击算学绝不是部分人下意识的行为,背后肯定有大阴谋。 联系起来了,全都联系起来了。 这一刻,马钰给他讲过的各种课程,再加上这张自发形成的贪腐大网。 再加上朱元璋自己的脑补,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有人或者一个群体在掏空国家架空皇权。 想到这里,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另一个念头,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 还好马钰及时提醒,否则真等他们计划成功,大明危矣。 朱樉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脑补出了什么东西,但看形势的能力还是有的。 察觉到父亲态度的变化,他指了指地上那口大箱子,插话道: “这是具体的证据。” “只是为了隐秘,锦衣卫调查的时候非常小心。” “证据大多都不够不详实,很多都都是未经证实的……” 朱元璋深吸口气道:“小心一点是对的,让你的人继续去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宁愿什么都查不到,也不能惊动那些人。” 朱樉颔首道:“是,我已经告诉下面的人,万事以隐秘为首。” 朱元璋欣慰的道:“这次办的不错,樉儿也长大了,能为为父分担压力了。” 朱樉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道:“若无表哥,恐怕我还是那个叛逆的少年。” 朱元璋默然不语。 换成之前,他肯定会很愤怒。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到底是谁的儿子? 但现在,大阴谋笼罩在头顶,不得不让他重新思考马钰的作用。 现在满朝文武,除了那几个老兄弟,他谁都不敢相信。 可他信任的那些人,在政治上的能力还不如他。 以前出了类似的事情,他还能用李善长。 可现在看来,李善长对这个大阴谋也是毫无所觉,这事儿是完全指望不上的。 而且这事儿还牵扯到了儒家。 现在儒家独大,就算他得了天下,也得依靠儒家来治国。 可当前儒家已经不能信任,必须得进行改造。 有这个认知,有这个能力的,也只有马钰。 所以,数来数去他想破局能依靠的,竟然只有一个马钰。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再好面子,也不敢轻易说让马钰去死了。 马皇后自然看出了他的犹豫,也猜到了他的想法,立即就说道: “此事还需要进一步求证,但不管怎么说,先把马钰的命保住要紧。” “如果事情是假的,咱们再处置他也不迟。” “如果事情是真的……”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意思大家都懂。 如果是真的,唯一能提供帮助的人没了,要如何破局。 想到这里,朱元璋终于开口道: “他想死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将他的嘴给咱撬开,将吃食灌进去。”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他死了,大牢里所有人都陪葬。” (本章完) 第98章 不要招惹马钰 听到朱元璋松口,马皇后连忙说道: “绝食这么久,身体本就受不了了,那些人毛毛躁躁的别伤到钰儿了。” “况且他现在萌生死意,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常妃也适时开口说道:“我找御医问过,不吃饭能熬五到七天,若水也不喝超过三天就很难救回来了。” “今天是表弟绝食第三天,恐怕已经很危险了。” 朱樉脱口而出道:“快找御医一起去看看。” 众人目光都看向朱元璋,决定权在他手上。 马皇后已经做好准备,如果他反对,自己就硬闯过去。 朱元璋这会儿已经不在乎什么面子了,说道: “宣御医。” 早就迫不及待的吴卓,应了一声退出大殿,然后拔腿就往御医院狂奔。 郑良琦正在为马钰入狱感到遗憾,说好的去请教一些医术问题。 没想到还没成行,那马公子就被打入死牢了。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次上演奇迹。 当吴卓告诉他,马钰在狱中绝食,今天是第三日的时候,顿时大惊失色。 虽然他还没见到马钰,但经历过乱世,他见过太多饿死的人。 知道该采用何种救治方法。 立即命人取来一些急救药物,然后跟随吴卓一路往乾清宫而去。 走到半路遇到了另一名内侍,说是皇后一行人已经去了大牢。 他们也不用去乾清宫了,直接去牢里就行。 听到这个消息,吴卓倒是没啥,郑良琦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道: “不好。” 吴卓一惊,连忙问道:“郑院使怎么了?” 郑良琦一边狂奔一边说道:“娘娘看到马公子,肯定会喂食的。” 吴卓跟上来不解的道:“这……不可以吗?” 郑良琦说道:“不行,马公子绝食两日多不能贸然喂食,即便是流食都要小心。” 吴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御医的话想来是不会有假,也是大惊失色: “我们快追上去。”然而郑良琦毕竟年迈,很快就跑不动了,只能对吴卓说道: “吴公公,你年轻体壮跑的快,赶紧追上去一定不要让娘娘喂食,一切等我到了再说。” 吴卓也不敢耽搁,马上又加快了几分速度,一路向应天府大牢狂奔而去。 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驻足观看,纷纷猜测出了什么事情。 吴卓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恨爹娘为什么不多生两条腿。 他期盼着能在半路追上对方,只是很显然马皇后他们赶路应该也很急,一路连人影都没看到。 这让他更加焦急。 一路狂奔着闯进应天府大牢。 还好看门的都知道他的身份,加上还以为又出什么大事儿了,也没有敢阻拦。 让他一路来到了大牢最里面。 恰好看到朱樉正捏着马钰的嘴,马皇后拿着碗正要往嘴里喂东西。 他连忙大喊道:“慢……娘娘不可。” 马皇后连忙停下,看着狂奔过来的吴卓问道: “怎么了?” “呼哧……呼哧……”这会儿吴卓满身大汗,脸色也跑的通红,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呼哧……郑……呼哧……郑院使说……不能……不能……喂东西。” 马皇后不解的道:“为何?米汤也不行吗?” 吴卓连连摇头:“奴婢也不知,郑院使怕您心疼马公子喂他吃东西,就让我先来告诉您一声。” “他的原话就是,不要喂任何东西。” 马皇后很疑惑,她知道人饿久了不能随便乱喂东西。 要先喂流食,缓一阵再喂一些比较软和的食物。 所以她也没有喂马钰别的,就是单纯的米汤,没想到连这都不行吗? 尽管很疑惑,可她还是不敢乱来,就将碗放在了矮桌上。 然后让朱樉将马钰放下。 吴卓这才有空观察马钰。 形容枯槁、嘴唇干裂,看起来和饿殍一般无二,人也已经陷入了昏迷。 这让他心中不禁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朱樉瞅了他一眼,道:“给我憋住了。” 吴卓捂住嘴,连连点头。 事实上,在场几人心情都不好受。 尤其是马皇后,心中充满了懊悔。 如果自己能多关注一下他的内心,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她也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真的有将他当成侄子对待吗? 还是仅仅为了他的学识? 让她羞愧的是,她回答不上来。 此时她只有祈祷,马钰能安然无恙,以后她会当个称职的姑姑。 大约一刻钟后,郑良琦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 顾不上歇息,他连忙察看马钰的情况,越看脸色就越是凝重。 马皇后等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郑良琦也顾不上多说什么,立即打开自己的药箱,取出两个瓷瓶: “有温水吗?” 马皇后看了看桌子上的米汤,说道:“米汤可以吗?” 郑良琦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就是一些略带浑浊的白水,点头道: “这样的可以。” 吴卓立即捧着碗来到他身边。 郑良琦从一个瓷瓶里倒出一些蜂蜜,又从另一个瓷瓶里倒出一些盐,搅匀后说道: “一点一点的喂马公子服下。” 众人不解,这不就是蜂蜜盐水吗?有什么区别吗? 但这会儿大家也不敢多问,朱樉立即将马钰抱住,一手将他的嘴唇捏开。 就在他想将马钰牙齿也捏开的时候,郑良琦及时提醒道: “可以了,别伤到了马公子。” 吴卓本来想自己上手喂的,但马皇后却将碗要过来,亲自来喂。 只见她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子蜂蜜盐水,一点一点滴进马钰嘴里。 连续滴了有半勺,一直没有动静的马钰,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 一直在关注着他的郑良琦大喜:“好好好,马公子还可本能吞咽,情况比我想的要好的多。”其他人也都大喜,终于听到好消息了。 马皇后本来也想笑的,可不知道为何,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连忙用衣袖擦去,继续喂马钰喝水。 直到喂下去小半碗,郑良琦才说道: “娘娘可以了,剩下的等一等再喂。” 马皇后看着喉咙还在不停滚动的马钰,恨不得将碗里的水全都喂下去。 但理智还是让她听从了御医的话,将碗放回矮桌上。 朱樉也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好。 马皇后接着问道:“郑院使,钰儿的情况如何了?” 哪知,郑良琦却语气凝重的道: “马公子的情况比我预料的要好一些。” “但形势非常危险,能不能救过来只能看天意了。” “而且他的身体恐怕也受到了损伤,即便能救过来也会比常人虚弱。” “很可能终生都需要调理。” 朱樉脸色大变,质问道:“不是说人不吃不喝能撑三四天吗?” “现在满打满算才两天多而已,怎么会如此严重?” 郑良琦解释道:“那说的是身体健康的成年人,而且也是极限情况。” “真不吃不喝三四天,人或许还有口气,但也已经药石无救。” “实际两三天不吃不喝,人的身体就已经扛不住了。” “更何况马公子年龄太小了,而且他的身体本身也不太好。” 朱樉马上想到了之前锻炼身体,马钰总是容易出汗。 自幼习武的他自然知道,这是体虚的表现。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马皇后自责的道:“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他。” 一旁的常妃、吴卓也露出紧张、悲伤之色。 就在众人伤心的时候,郑良琦话锋一转道: “不过年龄小也不全是坏处。”朱樉眼睛一亮,追问道:“还有转机?快说。” 马皇后等人也用希冀的目光看向他。 郑良琦说道:“年龄小身体还在成长,很多小问题可不药而愈。” “很多大问题,调理得当也是可以恢复一些的。” “若马公子能挺过这一关,再配合恰当的调理,应当不难和常人一般生活。” 这时朱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就劳烦郑院使了,一定要将表弟救活。”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朱标正快步走来,他身后还跟着朱棡、朱棣、朱橚三兄弟。 郑良琦连忙行礼,然后说道:“臣一定竭尽全力救治马公子。” 朱标脸色严肃:“不是全力,是必须。” 郑良琦正想告罪,马皇后开口道: “标儿莫要为难郑院使,我相信他会尽全力救钰儿的。” “如果救不过来……那就是钰儿的命不好吧。” 郑良琦感激道:“谢娘娘体谅。” 朱标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担忧的看向马钰。 经过简短的交流,朱标将自己兄弟四个,一起过来的缘由说了一下。 其实原因很简单,他们也一直在关注着马钰的情况。 一开始他们也以为,马钰这是在吓唬人。 可很快就意识到不对,没有人会这么吓唬人的,表弟这是来真的。 尽管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可他们也知道不能在等了。 于是就相约一起去找马皇后,然后再去找朱元璋求情。 只是他们到了坤宁宫才知道,马皇后已经去了乾清宫。 他们又连忙追到乾清宫,见到了正在翻阅财税卷宗的朱元璋。 当朱元璋见到四个亲儿子的时候,心情是何等的复杂可想而知。 算上自己的婆娘和老二朱樉,自己这一大家子,竟然都站在了马钰那边。 不过到了这会儿,他也已经被磨的没有心气儿了。 所以很是平淡的告诉他们,马皇后一行人已经去了大牢。 于是朱标就带着三个弟弟,一路来到了大牢。 恰好听到了郑良琦说的最后那几句话。这会儿又详细了解了情况,心中都不禁非常担忧。 朱标再次说道:“郑院使,需要如何治疗你尽管开口,不论是用什么药,我都会找来。” 郑良琦犹豫了一下道:“倒也不需要特别名贵的药材,主要还是看马公子自己的命数。” “还有就是……”他打量了一下牢房,才说道: “需要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这里……”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里不是治疗的好地方。 朱标不敢做决定,将目光看向马皇后。 马皇后立即就说道:“将他带去坤宁宫,我要亲自照顾他。” 朱标连忙道:“娘,如此做恐惹非议啊。” 朱棡几个也出来劝说。 马钰今年已经过了十四岁,拥有了那方面的能力。 哪怕现在他生死未卜,这要是住进坤宁宫,恐怕外面都要翻天了。 朱樉站出来说道:“在宫里多有不便,还是回府上照顾吧。” “娘要是不放心,可以在府上暂住几日。” 马皇后也知道自己有失冷静,就顺着他们的话说道: “如此也好,就回府上吧。” 有了她发话,也就无所谓什么钦犯不钦犯了。 众人找来一块床板,将马钰抬到外面的马车上,运回了府上。 马府的仆从得知他回来,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袁朗激动的行为都有些失措了,马八爷更是老泪纵横。 马钰可是这一大家子的主心骨,他要是没了,其他人的未来就都不好说了。 即便是对于仆从们来说,再想找到这么好的主家,也几乎不可能了。 他们自然不希望马钰出事儿。 所以在得知马钰并未脱离危险的时候,大家的心又悬了起来。 将马钰安置在他自己的卧室,郑良琦再次为他进行了细致的检查。 得出的结论其实和刚才并无太大差异。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马钰的脉搏跳动比方才要有力了一些。这说明他的身体在向好的方向恢复。 但仅靠这些,还不足以断定他就脱离了危险。 不过离第一次喂水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郑良琦又让人喂了第二次。 这次喂了有大半碗,顺便还喂了一些稠一点的米汤。 马皇后全程照顾,没有给其他人插手的机会。 朱标等人都感慨不已,母亲对表弟真是视若己出啊。 唯有朱樉非常不屑,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什么去了? 不过他还没有混到把这话说出来的地步,只是在心里腹诽了一番。 经历了此事,他对父母的意见非常大,也为马钰感到不值。 心中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不是要分封皇子吗,到时候我就带着马钰去最偏远的地方。 远离你们这些没心没肺之人。 本来他想说狼心狗肺的,但考虑到是亲爹娘,就换成了没心没肺。 —— 马皇后母子集体出动去应天府大牢,自然是瞒不住人的。 没多久朝野就全都知道了。 包括后续将马钰接出来,他们也都知道了。 这让群臣都震惊不已,没想到皇后竟然如此重视马钰这个便宜侄子。 那些坚守马家楼的三十名小组织成员,则是欣喜若狂。 马大哥果然无事。 不少没能坚守的小组织成员,都懊悔不已。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啊,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一等,观望一下呢? 当然,大多其实都无所谓。 他们加入小组织是奔着太子去的,本身就是为了利益。 况且以他们的出身,将来朝堂必然有一席之地,小组织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没必要冒这个险。 比起小组织成员,朝野却是一片哗然。 马钰可是皇帝亲自下令打入大牢的钦犯,怎么能没有旨意就被放出来呢? 就算是皇后、太子都不行啊,不少人已经做好了弹劾的准备。李善长也是非常不满,不过这次他并不准备亲自下场,而是让自己的手下敲敲边鼓。 就算不能怎么着马钰,也要恶心他一下。 但还没等他行动,另一个消息就传了过来。 马钰在狱中绝食,生死未卜。 得知此事李善长脸上满是惊愕,连续询问了好几遍,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然后就是巨大的疑惑。 马钰为何要自杀? 就算他得罪了皇帝,被打入了死牢。 可皇后、太子、四位嫡皇子的态度在那放着呢,常遇春等人还没开始发力。 事情远未到最后一步。 就这么说吧,对别人来说死牢真的是死牢。 对他们来说,死牢甚至可以当做度假、避难的地方。 无论如何,马钰都没有自杀的理由。 而且还是刚进去就开始绝食,压根就没有任何挣扎。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不想活了。 这时,他不禁回想起关于马钰的所有信息。 当初锦衣卫还叫拱卫司,他还有能力插手其间。 那会儿他获得了很多关于马钰的详细情报。 冒充皇亲拉着陷害自己的人陪葬,口无遮拦骂朱元璋。 当时他以为马钰够狠,能豁得出去。 再加上他掌握着许多独特的知识,一旦进入朝堂很可能就是一个大人物。 所以李善长才会忍不住对他出手。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自从马钰出现,皇帝已经很少再采纳他的建议了。 更准确说,他不再是政策的制定者,而只是执行者。 这其中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后来他停止针对马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马钰够狠。 真要双方结下死仇,到时候事情就不好办了。不过现在他的想法又变了,或许马钰不是够狠那么简单,而是他压根就不想活。 所以他才会冒充皇亲,才会骂朱元璋。 即便被马皇后认了亲,还时不时就阴阳朱元璋几句。 所以才会刚被关进牢里,就选择绝食。 越想李善长就越觉得,这才是真相。 然后…… 他立即对李忠说道:“马上告诉我们的人,不要弹劾马钰。” 李忠不解的道:“爹,怎么了?” 李善长焦躁的道:“别问,马上通知下去,谁要是不听话惹出事,别怪老夫不保他。” 这话都说出来了,李忠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多问。 立即派人去通知之前联系好的官吏,不要弹劾马钰。 等到儿子离开,李善长才松了口气。 正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马钰有能力,还不要命,真要是将他给得罪死了…… 不排除设个局拉着自己一起死的可能。 当初冤枉他的那些官吏,就是最好的证明。 关键是,别人只是穷的时候不要命,因为那会儿就只剩下一条烂命了,能豁得出去。 一旦境况改变,就会变得惜身。 他自己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当年敢豁出命去跟着朱元璋造反。 可现在再让他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他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但马钰不一样,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不怕死。 现在什么都有了,还不想活…… 这也正是李善长始终想不通的地方。 为什么? 虽然想不通,但不妨碍他做出判断,不要招惹马钰。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他这般清醒。 很多人得知马钰绝食生死未卜,也只是认为他是故意的,弹劾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本章完) 第99章 朱标:爹您太天真了 当天晚上,马皇后就留在了马府,朱棡、朱棣几人也都留下陪同。 只有朱标,作为太子他是需要上朝的,在宵禁之前回到了宫里。 他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先去乾清宫见了朱元璋。 朱元璋面前摆满了各种卷宗,脸色也非常的难看。 周围的内侍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见到他进来,朱元璋下意识的往外面瞅了一眼,然后露出失望之色。 朱标自然知道他在看什么,就将马钰的情况,御医的诊断详细说了一遍。 最后说了马皇后留在马府,等待马钰苏醒的事情。 朱元璋明显不想多谈,沉默了片刻,就转移话题道: “财税的事情,老二有没有和你说?” 朱标点点头:“二弟与我说了一下,不过说的并不清楚。” 朱元璋将汇总卷挑出来扔给他道:“看看吧。” 即便早就知道财税出了问题,可当看过详细情报后,朱标还是非常的愤怒: “这些人……无法无天。” 朱元璋并没有跟着一起骂,因为白天他已经骂了整整一天了。 所以等朱标看完,他接着问道: “你以为该如何处置此事?” 朱标委婉的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一统天下,不宜大动干戈。” 说完还有些忐忑,他知道父亲的脾气,大概率不会同意这略带‘软弱’的处置方法的。 很可能还会对自己一通训斥。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朱元璋非但没生气,反而赞赏的道: “事有轻重缓急,要先解决最棘手的问题,再回头解决小问题。” “你能有这个认识,很不错。” 朱标松了口气,同时也明白自己似乎有点小瞧自家父亲了。 自己都知道的道理,父亲又怎么可能不懂呢。 自己完全是瞎担心。 放在以前,自己是绝对不会产生这样的怀疑的。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怀疑父亲的能力了呢?答案指向了一个人,马钰。 自从听了他的课,对宏观的人文历史有了认识之后,父亲在自己心里的光芒就开始消退。 当然,这个消退并不是不存在了。 能以如此低的出身夺得天下,在他心里父亲依然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只是这种印象更加的理性,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带有一点神性色彩。 此时,他忽然有些理解,自己父亲为何会对马钰有诸多不满了。 很简单,马钰打破了他无所不能的光辉形象,损害到了他的‘至高无上’。 权威受到挑战,大多数人都不会感到开心的。 但…… 理解并不代表支持。 被人面讽不开心是正常的,关键在于如何处置。 汉文帝、唐太宗这样的才是楷模,父亲这样的就是……刚愎自用。 换成以前,他是不敢这么想的。 即便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也会感到愧疚,觉得自己有违孝道。 比如之前因为丹书铁券的事情,他对父亲产生了怀疑,当时内疚的都失眠了。 可是现在…… 他已经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对父亲的性格做出评判。 朱元璋并不知道,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就能让自己儿子想这么多。 此时他内心里满是欣慰,有这样的继承人,大明未来可期啊。 再考虑到老二办事的稳妥,大儿子肯定会更出色。 所以他决定,让朱标进一步参与到国家大事中来。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这么大的事情,他需要一个可靠帮手。 于是就说道:“财税的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朱标疑惑的道:“不是有人针对算学,试图破坏计官培养,扰乱财税系统吗?” 朱元璋摇摇头,说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之后他就将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朱标。 最后目标直指儒家。“儒家正在宗教化,他们想要夺取国家主导权,破坏财税只是他们的手段之一。” 听完他的分析,朱标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换成以前,他肯定是不信的。 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团结一心,还不暴露? 但同样是听多了马钰的课,产生了先入为主的思想。 再加上,财税系统确实烂掉了,官吏们已经编织了一张贪腐大网。 有先入为主,又有事实。 尽管还是有种种疑惑,但总体上他是倾向于相信的。 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他问道: “您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朱元璋反问道:“你觉得该如何做?” 朱标沉思许久才说道:“我以为,此事不宜过于声张。” “可在悄无声息中,一点点将隐患消除。” “比如,我们假装不知道他们夺取权力的计划,仅仅将财税之事看作一次贪腐。” “以贪腐的名义,将他们打掉一批。” “然后再找别的借口,进行新一轮打击。” “如此,就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也就不会引起激烈反弹。” “等将他们的实力消除的差不多了,再出手一举解决。” 朱元璋摇摇头,说道:“你的办法看似稳妥,但对权力斗争的残酷性还是缺乏认识。” “而且你也没有意识到根本问题在哪。” “最大的问题是,现在的儒家在宗教化。” “咱们面对的,不是几个贪官污吏,而是整个儒家。” “儒家最大的依仗是什么?” “是他们掌握了学问,把控了教育。” “只要不解决这一点,无论咱们如何打击,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你可以找借口削弱他们,但他们也不是傻子。” “察觉到不对,难道就不懂得蛰伏吗?” “咱们两代三代人严防死守,后世子孙都能如咱们这般清醒吗?”“不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得逞的。” 朱标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您是想用表弟所说的方法,分裂改造儒家?然后再对顽固守旧派进行打击?” 朱元璋眉头微皱,现在他对马钰有些敏感,但也不得不承认道: “咱思考了许久,暂时还未找到比这更合适的办法。” “他之前提过的那个道衍和尚,咱也已经见到了。” “学问着实深厚,只比宋濂等人略逊一筹。” “而且他也确实如马钰所说,有些离经叛道。” 他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过程远比这要复杂的多。 一开始他只是派人去监视道衍,并没有将其绑过来。 原因很简单,他就不信自己作为皇帝,找不到合适的人干这个活儿。 但现实很快就告诉他,在这件事情上,皇帝的身份还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倒不是没人愿意接这个活儿。 而是愿意接的没能力,有能力的不愿意干。 最后只得将希望放在了道衍身上。 以防万一,他还将席应珍一起绑了过来。 徒弟都这么优秀,师父肯定也不会差。 师徒俩一起干活效率肯定更高。 他先是详细了解了道衍的学识和性情。 学问深厚,离经叛道,一心想要做一番大事业。 关键是,道衍内心还有对皇权的敬畏。 朱元璋也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最适合担任这项工作的人。 当然,详细过程有损他的颜面,所以他并没有全部告诉朱标。 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衍咱看过了,挺合适的。 显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朱标倒也没有多想,而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道衍大师可有改造之法?” 朱元璋摇摇头,说道:“想要弄出比心学、理学更优秀的学问,哪有那么容易。”言外之意,这事儿还是得靠马钰。 朱标长叹一声:“希望表弟能平安无事吧。” 朱元璋默然不语。 在他看来,他才是最委屈的那个。 作为皇帝本应该至高无上。 你冒充皇亲咱赦免了,还让你当了皇后的从侄,蛐蛐咱也忍了。 这次你当面撕破脸,咱也只是将你关在大牢里。 还没说要弄死你呢,你倒是先绝食了。 现在弄的咱里外不是人。 朱标也看出了父亲的想法,心中很是无奈。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您老人家还以为,皇帝就该至高无上啊? 如果皇帝至高无上是天经地义,就该获得所有人的效忠。 哪还会有那么多的傀儡皇帝,哪还会有改朝换代,您老人家又怎么能当的上皇帝? 表弟有句话说的太对了,一切都是相互的。 天下人都认可的,才是真正的天命。 可天下人为何会认可你?是有所求的啊。 您再这么天真下去,恐怕还要出大事儿啊。 —— 第二天早朝,数十名官吏联名弹劾马钰。 朱元璋心情本就不好,看到这些奏疏更加的愤怒。 尤其是当他看到,弹劾的人里面不少是财税问题的嫌疑人,当场就爆发了。 马钰是皇亲国戚,且才只有十四岁,年幼心性不成熟,你们如此污蔑他是何居心? 谁再拿此事攻击他,一律严惩不贷。 对于他的反应,有当官经验的人都觉得很正常。 还是那句话,对有些人来说死牢是死牢,对有些人来说死牢是度假避难的地方。 不懂这个道理就乱弹劾的,注定要吃大亏。 李善长心里则无比庆幸,还好没弹劾。 否则不但得罪人,还丢人。汪广洋、胡惟庸等人,也同样感到庆幸。 汪广洋倒是还好,他现在面临胡惟庸的挑战,基本无暇他顾。 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得罪马钰。 所以完全是一副旁观心态。 主要是胡惟庸,本来他也想借这个机会做点什么,好在皇帝面前表现一下自己。 要知道,他可是眼馋汪广洋的位置很久了。 大明原有两个丞相,一个是左丞相李善长,一个右丞相徐达。 朱元璋本意是让两人互相牵制。 但徐达压根不接招,朱元璋也没办法,就把右丞相的位置给了汪广洋。 胡惟庸想更进一步,但他上面就只剩下丞相了。 他自然不敢抢李善长的位置,那就只能抢汪广洋的了。 胡惟庸是压根就没把汪广洋当个人。 在他看来,汪广洋也就入伙比较早,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实际能力完全不如自己。 将他挤下来并不是特别难。 但现在他缺一个契机,让自己进入朱元璋的视线。 毕竟丞相这个位置,能力大小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皇帝的想法。 皇帝将你列入考虑范围,那你能力只要不差,就有机会上。 在皇帝心里,你压根就不在考虑范围内,那么就是能力再强也没用。 很显然,现在他并不在皇帝的考虑范围内。 必须得找个机会,获得皇帝的赏识。 只是这样的机会不好找。 当然,他也不认为马钰这事儿,就能让自己进入皇帝视野。 可有枣没枣敲两杆子总是没错的。 只是在听到马钰绝食的消息后,他敏锐的察觉到情况有异常,才决定稳一手。 现在他非常庆幸,还好自己机灵,否则这事儿就弄巧成拙了。 不过,朱元璋的反应,并没有完全阻止大家对马钰的弹劾。不少人反而更加兴奋,非要弹劾一下。 所以退朝后,依然有很多奏疏被送到了朱元璋的桌案上。 朱元璋冷哼一声:“不过是为了博取名声罢了,那咱就成全他们。” 于是下令让锦衣卫去调查了几个弹劾比较积极,又有污点的官吏。 很快锦衣卫就拿到了确凿证据,几人全部被抄家处死。 这一下群臣终于知道了皇帝的决心,不敢再弹劾此事。 —— 不过马钰自己对这事儿,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他是在第二天半夜苏醒的。 睁开眼睛看到的却不是自己想要见到的环境和人,让他非常失望。 没想到当面嘲讽,朱元璋都能忍住不杀自己。 实在超出了自己对他的认知。 可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开心。 第一个发现他苏醒的,是朱樉。 马皇后一天一夜没睡,今天晚上在大家的劝说下,去隔壁休息了。 朱樉力排众议,接手了这个工作。 每隔一会儿,他都会过来看一眼。 等半夜,他再次提着灯笼过来的时候,看到马钰紧闭的双目竟然睁开了。 并冲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激动的眼泪夺眶而出。 天知道这些天他有多担心。 看着他这副样子,马钰也非常感动。 虽然他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但想来定然发生了不少事情。 而朱樉性格要强,轻易不会落泪。 现在竟然如此,显然是真正牵挂自己。 人生有这样一个知己,足以。 (本章完) 第100章 破除恐惧 马钰想要和朱樉说些什么,甚至嘲笑他哭唧唧的和个娘们一样。 只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努力了好一会儿都未能发出一点声音。 想要动一动身体,也发现浑身麻木无力。 本来这应该是很可怕的事情,他发现自己的心态却出奇的平静,没有一丝慌乱。 只是朝朱樉挤出一丝笑容,然后觉得一阵阵倦意袭来。 他顺势闭上眼睛,人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朱樉见他忽然又闭上了眼睛,再次被吓了一跳,连忙呼喊御医。 不但是郑良琦,隔壁的马皇后等人也都被惊动了,连忙过来察看情况。 得知马钰苏醒,众人都惊喜不已。 郑良琦也松了口气,再次给马钰检查了一番,确定一切正常。 至于马钰又睡着一事,他也给出解释: “马公子身体消耗太大,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比较嗜睡,过上一些时日就能恢复了。” 对于马钰不说话,他就比较慎重了,询问了一些细节。 当确定马钰会做表情,眼神也是清醒的,才放下心来。 “最怕的就是影响到心智,马公子眼神清明,就说明他心智没出问题。” “不能说话不能动,也是身体消耗太大的后遗症,后续慢慢是可以恢复的。” 如此众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接着郑良琦又让人弄了米汤版蜂蜜盐水,再次喂马钰喝了半碗,这才算完。 很快阖府上下都知道马钰苏醒的消息,大家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马钰再一次醒来,已经是隔天的下午了。 依然感觉昏昏沉沉,身体也麻木使不上劲儿。 不过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尽管发音含混不清。 但至少证明他心智没出问题,身体机能也在恢复。 马皇后激动的眼泪直流,然后一个劲儿的道歉,表示以后一定当个合格的姑姑。 马钰表情坦然,只是安抚她,一切都是自己的原因。 他越是如此,马皇后就越是内疚。 之后朱棡、常遇春、常妃等人都过来慰问了马钰,表达了关怀。朱元璋和朱标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此事。 朱元璋什么都没说,朱标则立即出宫过来探望。 确定马钰的情况良好之后,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马钰毕竟身体弱,很快就不受控制的沉沉睡去。 之后朱标又找到马皇后,劝说她回宫: “表弟已经脱离危险,您也可以放心了。” “爹和两位妹妹都很想您,您就与我一起回去吧。” 马皇后也知道,自己长期不在宫里,后宫可能会生出乱子。 于是在交代了一番之后,就带着朱棡等人返回了宫中。 朱元璋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草草处理了公务,就去坤宁宫变着花样的打听马钰的情况。 —— 这天夜里,马钰再次醒来。 这次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静静的看着屋顶。 脑海里回顾着穿越以来发生的一切。 被陷害,冒充皇亲反杀,靠知识扭转困局…… 结交了很多权贵,创建了小组织,成功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 但这一切都只是外在的,他的内心依然如江中浮萍。 用前世网文圈,一个被读者吐槽无数遍的设定来形容: 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总觉得一切都是虚幻不真实的。 这种感觉有点类似于,一个人去往异国他乡。 但大家去异国他乡目标是赚钱,是为了衣锦还乡。 有了这个目标,大家才可以忍受各种孤单。 可是他没有归期。 根不在了,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努力改变这个世界? 现在想想,不过是他强行给自己找了个活下去的目标罢了。 讲课?不过是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大的依仗,通过讲课他可以获得很多东西。 事实上,他内心里是极度不自信的。 上辈子当了几十年普通人,他已经习惯了普通,不认为自己有那么高尚。 这种不自信,也让他始终都缺少底气。 因此,他做了很多有违本心的事情,也当了许久的小丑。 在面对朱元璋的时候尤其如此。 可以说他对朱元璋的态度是最复杂的。 很佩服他开局一个碗得天下,但又对他的残暴、刚愎很是不齿。 他想试试能不能改变,却又瞻前顾后,怕惹恼了朱元璋将自己给杀了。 最终将自己弄的精神崩溃。 对于绝食,他并不后悔。 虽然会对身体造成损伤,但相比于精神上的收获,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绝食的过程,他想通了很多东西。 但他认为自己获得的最重要的一个东西就是: 勇气。 《三国演义》里,曹操对袁绍的评价: 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 虽然马钰没有见小利而忘命,但他认为以前的自己,将前三条全占了。 我就是个普通人,胆小怕事,情商智商一般。 这是前世他当了几十年普通人后,对自己固有的认知。 如果只是做个普通人,倒还没什么,习惯了。 可是和这个时代的风云人物打交道,试图引领时代的时候。 他就会不自觉的开始自我怀疑,开始自卑。 我配吗? 一旦产生这种负面情绪,那么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全面的自我否定。 可是现在,这一次绝食让他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畏惧死亡。 也就是说,或许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普通。那么我对自己以前的认知可能就是错误的。 我并不是完全不如其他人,我也有自己的特点和长处。 朱元璋乞丐出身都能当皇帝,为什么我不能引领时代? 什么? 你问根没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活着本身就是生命最大的意义。 蝼蚁连思考都不会,它们的生命就没有任何意义吗? 恐怕蝼蚁是不会同意这个观点的。 普通人一辈子平平淡淡,没有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难道他们的生命就没有任何意义吗? 所谓生命的意义,只是一群哲学家吃饱撑的,强行赋予的罢了。 这么做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强行拔高人类的地位。 当然,人毕竟是人,拥有高等思维,这是现实。 所以人类创造了道德,来规范人的行为,让社会变得更加有秩序。 但无论人类建立的道德多么高尚,都不应该凌驾于生命本身之上。 因为一切的道德礼仪制度,都是基于生命才存在的。 没有生命就没有这一切。 用人类建立的道德,去衡量生命的意义,属于是倒反天罡了。 所以,不要盲目的去追求什么生命的意义。 如果非要追求什么意义,那就是让自己活的质量更高一点。 无论你身处何地,无论你面临着什么样的境况,都请努力让自己活的更好一些。 我们或许没有办法如英雄般轰轰烈烈,但也要活出属于自己的风采。 如果条件允许,自身又享受掌声和赞美的话,就试着‘兼济天下’。 马钰也不知道自己的感悟对不对,或许说出去会被哲学家们嗤笑。 可他自己却很满意,自觉心灵得到了升华。 自杀反而让他认清了自己,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再次套用网文圈一句用烂了的设定,他感受到了世界的真实。 马钰自己也觉得挺奇妙的。所以他并不后悔绝食的决定,哪怕会因此损伤到身体。 有得有失,就看怎么想了。 对接下来的人生他也有了规划,既然没有死成那就好好活着吧。 不要再和以前那般,将自己弄的和小丑一样。 而是真正的活着。 顺便……你朱元璋都能当皇帝,我为何不能引领时代,当华夏新的圣人? 难道你比我高贵不成? 你的大明王朝存亡与我无关,但华夏的兴衰荣辱我在乎。 仅此而已。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再次陷入沉睡。 —— 马钰苏醒的消息也传了出去,关心他的人都松了口气。 接着达官显贵纷纷登门探望,就连李善长都让庶长子李忠亲自登门,送了一份厚礼。 只是他们都被管家袁朗给阻止了: 御医吩咐家主需要静养,望诸位海涵。 众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都是战乱年代过来的,知道两天多不吃不喝的后果。 能救活就不错了,想要恢复如初大概率不可能。 这会儿大概率还在精心调养,不见外人是正常的。 不过有一群人,是可以见到马钰的,那就是小组织成员。 包括在他入狱期间,选择置身事外的人,他都见了。 朱樉很是不满,道:“这些墙头草,见他们做什么。” 马钰解释道:“一位伟大的人说过,政治就是把自己人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 “况且他们也不是我们的敌人,只是在关键时刻选择旁观罢了。” “人之常情,没必要苛责太多。” 朱樉诧异的道:“你小子死过一回后,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了。” 马钰笑道:“我说话一直一套一套的,你才发现啊。” “倒是你,这次出乎我的意料,哥们没白交你这个朋友。”朱樉有些不自然的道:“别特娘的肉麻,我是男人,不是娘们。” 马钰大笑不已。 他是真的开心。 在你困顿的时候还愿意帮你的朋友,这辈子只要有一个就足够了。 上辈子他朋友很多,平时大家一起喝酒吃肉无话不谈。 甚至赚钱的信息都能一起分享。 但在绝境之下,真正愿意伸出援手的,最多也就半个。 当然了,这事儿他也没资格指责别人。 因为在绝境下,他自己真正愿意帮的,也只有半个。 只是没想到,穿越后竟然获得了一个这样的朋友。 关键,这个人还是原本世界里,被他拿来喷朱元璋的活畜牲朱樉。 人生真的很奇妙。 除了朱樉,另一个让马钰没想到的人,就是汤醴。 他也是坚守小组织的三十名成员之一。 以汤和和朱元璋的关系,这个选择属实有点出乎意料。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情他领。 马钰虽然嘴上说都是朋友,实际上心里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让朱樉将自己的读书笔记,拿给那三十个不离不弃的小伙伴抄录。 这本笔记里,可都是他这一年读书的心得。 可以帮助他们了解,当前流传的主要经典著作的思想内容。 相当于是为他们做一个系统性的启蒙。 而且里面有不少超越时代的见识,让他们提前接触一下新思想。 当然,并没有真正敏感的内容。 他虽然获得了‘勇气’,但还不至于主动寻死。 而且他还特许,这三十人每周可以来他家听一次课。 这种区别对待自然是瞒不住人的,但谁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这是人家应得的奖励。对于他的行为,朱元璋通通视而不见。 马皇后隔三差五就会出宫来看他,就算人不来也会有各种赏赐。 即便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对她马钰依然没有什么成见。 本来就是陌生人,还冒充人家亲戚,辱骂人家丈夫。 结果人家不计前嫌,认自己当侄子,让自己能在这个世界立足。 就算是亲姑姑有几个能做到如此的。 所以,没必要苛责太多。 朱标依然如故,得空就来这里看望他,顺便与他各种闲聊。 对这个便宜表哥,马钰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原因和马皇后差不多。 况且原本的世界,朱标除了短命这个缺点外,也没什么黑点。 这个世界很多计划,还需要他来实施。 所以马钰对他也是依然如故,而且在闲聊的时候,还主动聊一些宏观方面的话题。 帮助朱标拓展视野。 而朱标也借着《孟子》等著作的思想,暗暗表明自己和父亲不同。 对此马钰自然是喜闻乐见。 当然了,马钰也并非没有一点变化。 现在他和马皇后、朱标等人接触的时候,不再谨小慎微,也不会再刻意讨好。 而是坦然处之,该如何就如何。 而且他也不再蛐蛐朱元璋。 并不是所有的意见都需要用嘴来表达,记在心里就可以了。 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除了马钰自己身体虚弱,留下了一些暗疾之外。 但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马钰变了。 ——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很快就迎来了洪武三年。 年初朱元璋就命徐达挂帅,李文忠、冯胜、邓愈、汤和等为副,再次开启了北伐大业。身体已经恢复如常的常遇春,也嚷嚷着要出征。 但被朱元璋给否决了。 朱元璋的原话是:“你的性格咱最了解,上了战场必定冲锋在前。” “咱可不能让你去送死。” “想上战场也行,什么时候能骑着马厮杀上一个时辰,咱就同意。” 常遇春也没有办法 虽然他已经能如常人一般行走,但中风后遗症哪有那么容易就痊愈的。 更何况,这大半年他主要用来养病了,身体锻炼也就落下了。 肚子上赘肉都生出了一大堆,上阵杀敌是别想了。 所以也只能加强锻炼。 马钰的身体也恢复了许多,语言、思维能力都已经恢复如常。 但后遗症让他的身体非常虚弱,长时间走路都成了困难。 为了方便行动,他给自己设计了一个轮椅。 还加了减震结构,倒也舒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损伤并不致命。 长期调理,加上正处在成长期的身体的自愈能力,是有望恢复一些的。 即便如此,马皇后等人也都非常的难过,但马钰自己非常坦然。 这几个月,他从头梳理了前世今生学过的知识。 在放下了顾虑之后,有了更多更深层次的思考。 对未来要做的事情,比如分裂改造儒家,也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就在这个时候,朱标找到马钰,与他谈起了财税问题。 此事朱樉已经和他说过,说实话马钰很惊讶。 他最初画的靶子是空印案,没想到竟然将郭桓案也给带出来了? 话说,这会儿郭桓在哪当官来着? 但郭桓案牵扯到那么多人,不可能是三两年就形成的。 大概率是从根子上就存在的问题。 只不过恰好在那个时候爆发,被朱元璋连根拔起,一块给解决了。所以,现在查出一些端倪,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 空印案据说诛杀了四百多官吏,被牵连的更多。 郭桓案就不用说了,死了好几万,流放的更是以十万计。 现在两个案子合在一起,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但马钰丝毫不同情那些人。 那些贪官污吏将百姓逼死的时候,可没有想过百姓无不无辜。 死了活该。 至于他们的家属…… 别搞什么过不及家属这一套。 过不及家属的前提是,惠不及家属。 吃着人血馒头,却说自己是无辜的,不该被牵连。 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杀一杀也好。 正好震慑一下某些人,清扫一下元朝留下的不良风气。 不过很显然,他有些小看朱元璋的决心了。 朱标隐晦的表示,这事儿或许和儒家宗教化有关。 当得知朱元璋的真正想法后,马钰是震惊的。 这就是脑补吗? 不愧是你啊,朱元璋。 但对此,他自然是喜闻乐见。 他最怕朱元璋决心不够,现在完全不用担心了。 最后,朱标终于说明了前来的原因: “表弟,你之前提到的道衍大师已经找到了,你看什么时候去见一见他?” (本章完) 第101章 三表法 “不过是个臭和尚,你非跑这一趟做什么,于情于理都该他来拜访你才对。” 前往佛寺的山路上,朱樉再一次吐槽道。 马钰笑道:“我来可不是为了道衍,席真人乃得道高人又是前辈,我不能不来。” 朱樉撇撇嘴,也不再说什么。 和马钰接触久了,他也懂得了基本的尊老爱幼道理。 对席应珍这样的道教真人,他还不至于口出狂言。 一旁的朱标内心却叹息了一声,一切真的都变了。 换成以前,马钰肯定会先进宫与自家父母沟通。 见宋濂、刘伯温等人,都是如此。 但这次见道衍,他压根就没提进宫的事儿。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明白。 以前他在意朱元璋的态度,做事情会考虑皇家的利益。 现在,他放下了所有的顾虑,单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回想今天出门时候,父亲布满阴霾的脸色,朱标有的只是无奈。 只希望表弟的想法不要太过激进,否则会很麻烦啊。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马车来到了那处寺庙。 锦衣卫审核过身份之后,才放他们入内。 朱标在前面引路,朱樉推着轮椅,三人一路来到大雄宝殿。 在这里见到了席应珍和道衍师徒。 他们这次算是突然袭击,道衍师徒事先并不知道。 所以当他们突然见到三个少年进来,非常的诧异。 席应珍还用探询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家弟子: 你不是说绑我们的是皇帝吗?这是咋回事儿? 道衍也很疑惑,啥情况? 难道是我猜错了?绑我们的不是皇帝?否则皇帝派这三个少年过来做什么? 心里这样想着,行动却一点都没怠慢,起身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不知三位公子是?” 事实上,马钰三人也在观察大殿布置。佛寺、道教斋醮依仗、孔子雕像……朱元璋可真会玩啊。 听到道衍的询问,朱标收回发散思维,微微笑道: “奉家父之命,前来拜会二位高人。” 家父?莫非他是皇子? 席应珍、道衍都向他看来,这气度,还真有几分符合。 但另外两位是谁?怎么还有个坐轮椅的? 朱标也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而是朝马钰使了个眼色,该你上了。 马钰干咳一声,接话道:“在下马钰,见过两位大师。” “说起来,两位会有这番遭遇,皆因在下之故,今日特来赔罪。” 道衍本来想还礼的,听到后半句,脑海里陡然想到了朱元璋的那几句话。 【难怪他如此推崇于你。】 朱元璋嘴里的那个【他】,显然是导致他们被绑的罪魁祸首。 当时他以为那个【他】,会是十几年前某个有一面之缘的人。 可眼前这个少年,最多也就是十四五岁。 十几年前最多也就是襁褓里的婴孩,明显与猜测不相符。 莫非是他长辈见过我? 因为想的太过入神,以至于忘了回应马钰的话。 一旁的席应珍很自然的说道:“无量天尊,道法自然,缘起则生。” “我等能在此相聚,恰是缘份使然。” 马钰笑道:“席真人所言甚是,一切皆因缘而起。” “既然有缘,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请二位来的,正是当今大明天子。” “这位是当今太子,这位是二皇子。” 即便早有猜测,此番得到证实,依然让席应珍师徒心中一突。 然后连忙向朱标和朱樉行礼。 朱标礼貌的还礼,朱樉则只是随便拱了拱手就算是还礼了。 接着朱标介绍了马钰的身份,并表示:“邀请二位大师乃表弟之意,具体情况就让他与你们说吧。” 师徒俩终于搞明白了大致情况,没想到一切竟真的是因他而起。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找我们来又是为了何事? 马钰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心理活动,但也能猜到一些。 所以他也没有再东拉西扯,而是直接进入主题: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不知两位对此言有何感想?” 师徒俩面面相觑,都没有开口。 我们最擅长的就是《易经》,你说我们如何看这句话? 但现在儒家独大,他们一个道士一个和尚,可不敢随便抨击这句话。 马钰看出了他们的顾虑,倒也没有为难,而是接着说道: “恐怕孔子复生,看到这句话也会羞愧难当的吧。” 师徒俩依然没有说话,搞不懂马钰的目的,自然不愿意轻易开口。 马钰也没有墨迹,顺着这句话聊起了儒家宗教化。 并推演了宗教化之后的儒家,会给华夏文明带来多大的灾难。 师徒俩有多震惊,可想而知。 儒家宗教化,这……太不可思议了。 姑且不论这个推断正确与否……关键,他是怎么敢往这方面推演的? 道衍一直认为,自己够离经叛道的了。 可是在这个少年面前,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疑问。 你和我们俩说这个有什么用? 难不成还想让我们站出来和儒家打擂台? 我们师徒俩确实自诩学富五车,可在佛道两教那就是小卡拉米。 这事儿你们应该去找龙虎山、全真教、少林寺这些大宗啊。 马钰没有理会他们的想法,接着又往下讲了儒生针对算学的事情。 “经过查证,确实有一批人在破坏大明财税……” “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儒家夺权的举动。” 席应珍、道衍师徒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本以为,就是学术思想上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权力斗争。 关键是…… 道衍忍不住问道:“陛下就信了?” 这种漏洞百出的推演,但凡有点见识的,都不会相信。 皇帝竟然也能信? 马钰笑道:“如果陛下不信,也就没有今日我们的见面了。” 一旁的朱标也微微颔首,表示马钰说的对。 这一下,两师徒不信都不行了。 席应珍小声道:“宁可信其有啊。” 道衍心头一震,顿时想通了一切。 对于皇帝来说,不论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苗头都不行啊。 关键是,儒家的屁股确实不干净,被人抓住了把柄。 而且还是先进行的推演,然后被一步步证实。 换成谁,恐怕都会产生怀疑。 这就是究极阳谋。 道衍看向面前这个始终挂着微笑的少年,神色里充满了惊异和……敬佩。 小小年纪,他是怎么懂这么多的? 但……真的太厉害了。 这就是贫僧梦中的自己啊。 “阿弥陀佛,马公子见识不凡贫僧佩服,但不知此事与公子找贫僧师徒有何关系?” 听到这句话,马钰心中暗道: 直接就将自己和此事联系在一起发问,可见道衍和尚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啊。 “陛下觉得现在的儒家太极端,想要对其进行分化改造。” “但此事需要真正的大学问家主持方可,于是我就向陛下推荐了两位大师。” 师徒俩再次面面相觑。 分裂改造儒家?这少年好大的口气啊。 关键是,你找一个道士一个和尚,来分裂改造儒家,是怎么想的?找错人了吧? 沉默良久,席应珍忽然开口道:“老道老了,实在有心无力。” “不过我这徒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马公子不妨与他聊上一聊。” 说完就闭目不言。 马钰心中暗赞,老真人心里通透啊。 知道这次真正邀请的是道衍,他只是被顺带绑过来的。 所以找了个大家面子上都好看的借口,让自己置身事外。 至于道衍…… 他很心动,无比的心动。 他最大的理想就是能辅佐明君,做出一番大事业。 现在马钰的邀请,对他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而且分裂改造儒家思想,比他想象的事业还要宏伟,怎么可能会不心动。 但他也有疑虑…… “阿弥陀佛阿,儒家思想经过两千年发展,已经非常完善。” “理学和心学的出现,更是将其推上了新的高度。” “和这两门学问争锋,贫僧虽自诩学问深厚,却也不敢有此等狂妄之想。” “恐要让马公子失望了。” 马钰笑道:“这一点大师不用担心,大致的方向我已经有了。” “只是我学识有限,没有办法将方向变成具体的学问。” “所以就需要一位学贯三教的大家,以自己深厚的功底,根据我的方向,创造一个严谨的框架出来。” “只要框架能成,再有朝廷的支持,与理学心学争锋并不难。” “甚至几十年后,彻底压过两家也不是不可能。” 闻言,席应珍也忍不住睁开眼睛,重新打量起马钰。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出口竟然如此狂妄。 如果不是朱标就在旁边坐着,如果不是方才儒家宗教化的推演。 他肯定会将马钰当成疯子赶出去。 不过现在,他更多的是好奇。 这马钰到底有何依仗,竟然说要压过心学理学?道衍也有同样的疑惑,事情到了这会儿,他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直言道: “不知可否见告,您所言的方向为何?” “非是贫僧不信马公子之言,而是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 马钰笑道:“自然可以,此事还需大师相助,岂有隐瞒的道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佛教乃外来之学,在传入华夏后很快就压倒了本土学问。” “从两晋南北朝开始,一直到隋唐,佛教始终占据主动地位,直到宋朝这种情况才得以改变。” “大师可知是为何?” 道衍再次震惊,本不想参与此事的席应珍,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没想到马钰竟然从这里作为切入点,这是要从根本上剖析各家之学啊。 同时,心里也充满了好奇,他会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答案。 “贫僧不知,还请公子赐教。” 坐了太久有些不舒服,马钰就双手撑着轮椅扶手,想要站起来。 朱樉连忙起身扶了他一把,直到他站稳,才重新坐好。 看到这一幕,席应珍和道衍顿时就知道,这位马公子在皇家的地位不一般啊。 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更加好奇。 马钰微微踱着步,说道:“诸子百家的思想,都是基于对现实礼法制度的总结而形成的。” “说的简单点,先有的礼法制度,才有的诸子百家。” “所以它们具备三大特点:其一世俗化,其二缺少宏大目标,其三逻辑不够严谨。” 接着他又解释了什么叫世俗化,什么叫宏大目标,什么叫逻辑。 席应珍和道衍都是大学问家,自然一听就懂。 同时也开始回想自己看过的儒道典籍,发现还真是如此。 马钰等他们理解了之后,才接着说道: “这种特点,以道家和儒家最为明显。” 因为两家出现的最早,且不论老子还是孔子都是士,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他们传授学问的时候,是以老师的心态来做的。 说的简单点,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你非要问原因,那就是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如果你还不愿意听,那你就可以走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去论证自己的思想,更不会在意逻辑性。 “到了后面的墨家,这种情况就有了改善。” “墨家诞生的晚,要和别的学说争抢学生和话语权。” “这就要求他们必须强化自己的逻辑。” “只有更加严谨的逻辑,才能说服他人。” “所以,墨家也成为了诸子百家里,唯一去论证自己思想的学派。” “他们还开创性的提出了三表法。” 三表法就是本、源、用。 简单来说,本就是前提,源就是我们要说的东西,用就是如何使用这个东西。 打个比方,在同一平面上,两条永不相交的直线,叫平行线。 本就是‘同一平面’,源就是‘永不相交的两条直线叫平行线’。 用就是平行线在实际生活中的应用。 墨家用三表法来论证自己的思想,对当时的其他学派形成了降维打击。 “所以,虽然墨家出现的时间比较晚,影响力却非常大。” “以至于当时的人都认为,世之显学,非儒即墨。” 众人皆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墨家强盛的原因吗。 尤其是对三表法,大家都充满了好奇,回头一定要好好研究。 马钰停顿了一会儿,给众人反应时间,然后才说道: “名家能言善辩,也比较讲究逻辑思维,然而他们却走了歪路。” “他们善辩,不是用来阐述真理的,而是用来诡辩的。” “白马非马听起来很玄乎,但说破天也改变不了白马是马这个事实。” “公孙龙可以用白马非马忽悠几个看门的士兵,然对治国却毫无用处。” “他用诡辩将子思辩驳的不能发一言。” “然而孔穿只用了几句话,就终结了他的政治生涯,也将名家彻底葬送。” 朱标忍不住问道:“孔穿说了什么?” (本章完) 第102章 入彀 几句话就终结了公孙龙和名家?众人都有些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钰回道:“孔穿的话很简单。” “几能臧三耳矣,虽然,实难,仆愿得又问於君。” “今为臧三耳甚难而实非也,谓臧两耳甚易而实是也。” “不知君将从易而是者乎,亦从难而非者乎。” 他先说了史书原文,然后又解释道: “通俗点说,孔穿夸公孙龙能言善辩,几乎能将不存在的事情说的和真的一样。” “然而不存在就是不存在。” “治国需要的也不是诡辩,而是实实在在的治国之策。” “作为决策者,是应该相信诡辩,还是相信好的策略呢?” 众人都有些失望,就这? 然而席应珍却赞道:“此言大善也。” “当时正值战国,兼并之战愈加激烈,列国都在谋求变法图强。” “公孙龙只会夸夸其谈,却无一策以利国家。” “只是当时大家都被他犀利的言词蛊惑,以为他有大才。” “孔穿以最朴素的语言,戳穿了他的真实面目,也让名家的缺点暴露在世人面前。” “故而很快就被列国抛弃,不久之后就消亡了。” 他将孔穿的话与当时的背景结合起来,众人顿时就明白了孔穿这番话的杀伤力。 马钰也不禁感到敬佩,真的是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啊。 席应珍果然不愧是当世道教高人,难怪能教出道衍这样的徒弟。 “席真人所言甚是,孔穿没有与公孙龙争辩,而是直接戳破了他最大的缺点。” “以另外一种方式将其击败。” “至此大家都知道了名家的本质,也就不屑于与他们为伍了。” “此事在史书上多有记载,资治通鉴上亦有记载。” “被孔穿戳穿本质之后,公孙龙还是厚着脸皮,在赵国平原君府上为客。” “平原君作为战国四君子,自然不好将其驱赶走。” “但不久之后,平原君找个机会,让邹衍与公孙龙进行辩论。” “邹衍就是发明五德终始说的那位大家。”“但邹衍非常不屑,直接拒绝了平原君的提议。” “他的理由是,辩论为的是把不同的事物、观点分门别类,让它们不至于发生混淆。” “最终让辩论的双方都能有所斩获,这样的辩论才是有益的。” “但如果凭借繁琐的论证,浮夸的辞藻和狡猾的比喻来做诡辩。” “使人坠入云里雾里的话,这就损害了大道,也让辩论变得毫无意义。” “这番话与孔穿的话异曲同工,都是道破了公孙龙和名家的本质。” “至此公孙龙再也混不下去了,之后就彻底从史书上消失,名家也在不久后消亡。” 邹衍的这番话,可谓是非常的透彻了。 朱标、朱樉和道衍都恍然大悟,更加明了了名家消亡的原因。 道衍则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马钰一直在强调言词、逻辑,莫非是要从这方面着手? 这时朱标说道:“我终于知道,为何表弟的话总是更有说服力了,原来如此。” 朱樉也深以为然的点头,老马说话一套一套的。 以前还没觉得有啥,今天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马钰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他们的话,而是接着说道: “墨家和名家都能言善辩,都很讲逻辑。” “然而墨家用语言来阐述真理,名家却走向了诡辩之路。” “所以墨家成了显学,名家被世人抛弃。” 朱樉摸了摸下把,问道:“那为何最后是法家帮助秦国一统天下,墨家消亡了呢?” 马钰顿了下,说道:“这是个很大的课题。” “简单来说,法家和秦国是互相成就。” “一个优秀的思想,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了一块最适合的试验田。” “它们成功的结合在一起,爆发出了强大的能量。” “至于最后汉武帝选择独尊儒术,这纯属政治需要,与学说的优劣无关。” “此事咱们以后再说,现在先说改造儒家的事情。” 朱标、朱樉对他的讲课风格已经熟悉了,知道他喜欢旁征博引,从各个角度来论证自己的观点。 席应珍和道衍师徒俩是第一次领教,有一种恍惚之感。 原来我们是在谈改造儒家的事情啊,被他三拐两拐的,几乎都要忘了最初的话题了。 但此时马钰相当于是言传身教了。让师徒俩对逻辑严谨这个概念,有了更加直观的了解。 见他们再无问题,马钰继续说道: “刚才咱们说了诸子百家的情况,那么现在再来说说佛教。” 道衍耳朵顿时就竖了起来,马钰对诸子百家的分析,可谓是另辟蹊径又鞭辟入里。 那么他对佛教又会有什么样的认识呢? 非常让人期待啊。 “咱们先说说佛教诞生的环境……” “佛教诞生于古天竺国,那里原来信奉的是印度教……” “种姓制度将那里的人分为四个等级,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 “等级生来具有,终生无法改变。” 马钰先是大致介绍了印度教的特点,重点强点了种姓制度。 朱樉插话道:“这倒是与九品中正制差不多啊。” 马钰摇头道:“不一样,九品中正制并不绝对。” “哪怕是门阀政治的巅峰东晋时期,依然有大量的底层人走上高位。” “虽然这种人很少,但并不是不存在。” “还有人认为,种姓制度类似于元朝把人划分为四等。” “这也是一知半解硬往上套的。” “种姓制度是划分阶级的,婆罗门和刹帝利阶层就是贵族,他们中间不存在穷人。” “吠舍和首陀罗就是底层,他们中间是绝对不会有权贵的。” “它们每一层级之间都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生生世世都无法改变。” “蒙古的四等人,则是划分群体的,和阶级无关。” “四等人制度的第一等是蒙古人,事实上蒙古百姓的生活也是非常凄惨的。” “大量蒙古人被贬为奴隶。” “而汉人被分为三四等,可是汉人群体中一样可以出权贵。” “而且蒙古人将北方汉人划分第三等,南方汉人划分为第四等,还称呼其为南人。” “其真正目的是为了分裂汉人。” “一旦汉人分裂,就无法再联合起来反抗他们的统治。” “这才是元朝划分四等人真正的用意,和种姓制度是完全不同的。”朱樉点点头:“原来如此。” 既然提到了这个问题,马钰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这个世界很大,族群众多,每一个族群都有自己独特的历史和文化。” “他们历史上发生的很多事情,在我们的历史上,很可能从未发生过。” “然而我们总是习惯于,从历史中寻找相似的事情,来借鉴经验。” “这本来是一个优点,但很多人在研究域外文明的时候,也喜欢在华夏历史中寻找相似点。” “没有相似点的时候,他们甚至会曲解华夏历史。” “将域外文明独有的东西,强加在我们身上。” “长此以往会让很多人,无法正确认识华夏文明。” “这一点有必要告诉天下人,让他们引以为戒。” 这话他是对着朱标说的。 朱标虽然还没有见过类似的事情。 但一想到刚才他也下意识的认为,种姓制度类似于九品中正制或者四等人制。 顿时就明白马钰说的事情,是肯定会发生的。 而且听了马钰那么多节课,他也知道大明必须加强与域外文明的各种交流。 如果很多人都这么去解读域外文明,那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于是就点头说道:“好,此事我会与父亲商议,找到合适的处置之法。” 席应珍和道衍也觉得马钰的话有道理。 但师徒俩也同样很无语。 不是在说佛教的诞生吗?怎么又跑题了? 你们平日里就是这么交流的吗? 在交代过朱标后,马钰依然不放心。 前世这种情况太普遍了,比如西方人搞出来的初夜权,都有人想将这个屎盆子端到华夏来。 对于这些人,马钰就很无语。 好东西你们想要我们能理解,屎尿屁你们也抢着要,到底是愚蠢还是坏啊? 这一世,要尽可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 后续与域外文明接触的时候,必须要把这个观点告诉所有人。 自信点,别踏马什么东西都往自己家里拿。有些东西,我们没有,也不想要。 心里这么想着,马钰向道衍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才接着说道: “我们继续说佛教的诞生。” “释迦牟尼虽然是一个小国的王子,但他同样受制于种姓制度,有才不得施展。” “苦闷之下,才悟道创立了佛教思想。” “所以佛教的很多思想,其实是针对印度教所提出的。” “比如众生平等,很可能就是为了反抗种姓制度,才提出的。” “再比如轮回制度。” “印度教为了奴化底层百姓,在教义里规定。” “底层百姓好好侍奉贵族,下辈子就能投胎成为上等人。” “佛教应该是借鉴了这部分思想,提出了轮回的概念。” “只是佛教将善行与轮回进行了绑定,积德行善下辈子就能投生到好人家。” “与印度教的奴化百姓,有着本质区别。” 马钰又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维: “华夏文明最初是没有轮回概念的,也没有地府的概念。” “在上古神话里,人死了魂魄会去往泰山。” “所以东岳大帝是最早执掌死亡世界的神灵,在神话体系里地位是非常高的。” 众人再次颔首,就连席应珍都觉得受益匪浅。 虽然他是道教高人,但更多是经意方面的研究,对历史其实也是一知半解。 听完马钰的分析,才知道很多问题产生的根源。 这也让他对道教有了更深的认识。 内心里对马钰也是非常敬佩的。 同时也非常的好奇,如此大才,到底是谁调教出来的? 为何从未听说过? 道衍也是同样的感受,他学贯三教,但对这些历史发展也是所知不多。 今天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同时对于分裂改造儒家,也更多了几分期待。 就冲这份见识,搞不好还真的是有备而来。马钰接着说道:“佛教产生后,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印度教。” “他们要和印度教争夺话语权。” “这就要求,他们的经意更加严谨讲究逻辑。”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认为,和尚善辩的原因。” “韩愈因为反对迎佛骨被贬官到岭南。” “可是他到了岭南之后,却和一个叫大癫的和尚成了好友。” “以至于很多人都误以为,韩愈向佛教低头了。” “对此他的解释是,岭南文教不兴,他到这里后找不到人论经。” “大癫和尚是当地唯一能和他辩论的人。” “非但是韩愈,很多知名的文人,都有一个和尚朋友。” “根本原因就在于和尚善辩,经常与他们交流,能训练自己的思维。” “但和尚的善辩并不是天赋,而是通过逻辑严谨的经意训练出来的。” “不太讲究逻辑的儒道思想,面对墨家的时候不是对手。” “在面对更加讲究逻辑思维的佛教的时候,也同样没有还手之力。” “当然,佛教压着儒道打,不只是更加讲究逻辑,在思想上也有可取之处。” “前面我们说过,诸子百家思想是基于华夏固有的文化制度形成的。” “优点是世俗化、务实,能够承担社会功能。” “缺点是无法超脱自身,提出更加玄远宏大的目标。” “佛教不同,它的诞生就是为了反抗印度教。” “所以佛教提出了玄远宏伟的目标,比如众生平等。” “而且因为它是宗教,还为信徒提供了终极关怀。” “百姓多困苦,需要精神慰藉,宗教就扮演着这样的角色。” “佛教用积善行德,轮回转世,净土世界,为所有人构建了一个超脱现实的宏大世界。” “给所有信徒以最终关怀。” “当这种宏大博爱的思想传入华夏。” “对讲究礼法,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儒家思想,形成了降维打击。” “当然,佛教也有缺点,它最大的缺点就是缺失了社会功能。” “人构成社会,需要种种功能来维护这个社会的秩序。”“在这方面,佛教没有什么建树,甚至还拖了后腿。” “比如出家之后不事生产,对经济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也影响家庭和睦。” “这也是为何,佛教在思想上击败了儒道等思想。” “但华夏历朝历代治国,却依然采用儒法道的原因。” “后来华夏的佛教大德们,也用华夏思想对佛教进行了改造,形成了现在的大乘佛教。” “然而它这方面的缺点,却始终未能得到有效弥补。” “这也是理学和心学大兴后,佛教被彻底压制的根本原因。” 因为理学和心学不光在思想上,完成了对佛教的超越,在治国上他们也同样有一套体系。 众人恍然大悟,对儒释道三家也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同时对马钰如何分裂改造儒家,也有了一定的想法。 那就是,提出一套比理学和心学,更加先进的思想。 还要在语言逻辑上碾压他们。 但…… 道衍自认为,后者他可以做到,可前者他毫无头绪。 理学和心学,已经是集儒释道等诸多学问之所长形成。 他就算再自大,也不会认为自己能弄出更好的思想体系。 那么…… 他将目光看向马钰,语气有些急切的道: “马公子对思想方面,可有更好的想法?” 席应珍也睁开了双目,期盼的看着马钰。 他看透生死,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无法放下的。 可是现在,听完马钰的这一番话。 他只觉得热血沸腾。 不参与进来,做出一点什么贡献,他觉得自己会死不瞑目的。 (本章完) 第103章 还俗 朱标、朱樉兄弟俩,也同样都竖起了耳朵。 虽然他们和马钰关系近,但也从未听他说过要如何改。 对此自然也很上心。 马钰也知道,如何改才是最重要的。 能不能说动道衍,也就看这一遭了。 对此他也是早有准备,就从‘众生平等’着手。 所以先是给席应珍、道衍师徒俩,讲了公权和民权发展的过程。 师徒俩自然也是大受震撼,从根子上剖析某种思想的产生与发展过程,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 今天实在是学到了太多的东西。 哪怕最后大家没能谈拢,他们也觉得这一趟来的值。 等师徒俩消化完这些东西,马钰说道: “虽然民权一直在扩大,各家学说都提出了类似于‘众生平等’的思想。” “但他们都未能解决一个问题。” “人作为人应该享有哪些基本权利,这些权利又是谁赋予的。” 这…… 大家都不禁陷入了思考,好像还真没有哪家学说,特意强调这个问题。 国家赋予的权利? 那国家为什么要赋予人基本权利呢? 没人能回答的上来。 席应珍忽然开口道:“宗法制度下,人的权利自然是父祖辈赋予的,故而才会有父为子纲之说。” 马钰真的震惊了,老真人不愧是当世高人啊,这么快就抓住了本质。 “席真人所言甚是,周公是第一个思考这个问题的人,所以确立了宗法制度。” “规定了人的权利来源于血统。” “祖先是什么出身,后世子孙就享有什么样的权力。” “先秦时期,贵族永远是贵族,哪怕他落魄了也是士,平民永远都只能是平民。” “然而在秦汉之后,血统论就已经在事实上被打破了。” “陈胜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标志。”“然而华夏思想在这方面,却并未与时俱进,反而选择了保守化。” “三纲五常就是在汉朝时期形成。” “佛教的‘众生平等’思想,完美填补了这个空白。” “这也是为何佛教能那么快就融入华夏的原因。” 说白了,华夏的社会制度进步了,思想建设却还停留在过去。 一方面大家在强调宗法制度。 另一方面又在破坏宗法制度,提拔底层出身的人担任官吏。 然而世族又以门楣为傲,鄙视底层出身的官吏。 哪怕你当了丞相,想娶一个落魄的世族女子,人家都不愿意。 佛教的部分思想,完美契合了新社会制度,满足了大多数人的精神需求。 什么出身门第,众生是平等的,你们有什么可骄傲的? 什么叫豪门?谁有才能,谁才是豪门。 可以说,佛教击败陈腐的儒家,根子上的原因就在于此。 “然而,佛教毕竟是宗教,它的众生平等思想,是基于‘佛’而建立的,无法完美覆盖所有群体。” “而且也缺乏深层逻辑论证。” “心学和理学也同样未能深入解决这个问题。” “而这是关系着华夏几千万人的根本问题。” “也决定着未来大明将会采用何种礼法制度。” “谁能解决这个问题,谁就能成为新的显学。” “这是历史的发展趋势,也是思想进步的必然结果。” “而现在,大明处在关键的十字路口,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理学和心学显然是无法契合新时代需求的,必然会被淘汰。” “只要我们能解决这个问题,就可以抢占先机。” 席应珍眉头一挑,他终于确认了,这位马公子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备而来。 他也不是狂妄,而是真的找到了脉络。 一想到这里,老真人就更坐不住了。 不行,这事儿我老道必须得参活一脚,说不定未来还能称圣道子呢。道衍就更别提了,激动的表情都失去了控制,催促道: “不知马公子准备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马钰面容严肃,缓缓说出了四个字: “天赋人权。” 朱樉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在思考天赋人权和血统赋权有什么区别。 朱标眉头则已经皱了起来。 华夏一直是天赋君权,你现在弄个天赋人权,那君权如何保障? 不过对于马钰的信任,加上个人修养,使得他并未当场提出质疑。 也没有阻止马钰继续往下说,等回去了再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至于席应珍和道衍,已经整个呆住了。 天赋人权? 响鼓不用重锤,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他们就知道。 这套思想真要是能成功问世,绝对可以横扫当前所有的学说。 但…… 朱标想到的事情,他们也同样想到了。 天赋皇权,你现在搞个天赋人权,皇帝能同意? 他们将目光看向朱标,发现他并没有阻止。 这下师徒俩更加感到不可思议了。 这马公子到底做了什么?为何皇家能如此容忍他? 还是说当今天子真的就如此的胸怀广阔、爱民如此? 马钰再次停顿了一会儿,给他们消化时间,才接着说道: “单一的思想源头,必然会走向极端化,况且传统的并不一定就必须要被抛弃。” “血统赋权还是具有极大现实意义的,所以我认为应当天赋人权和血统赋权二元存在。” “比如维护家庭模式,维护亲情关系,血统赋权就拥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前世他穿越那会儿,天赋人权已经开始妖魔化了。 西方的种种奇葩操作,一百多种性别都搞出来了。 还有一部分只想要绝对的权力。但等轮到他们承担家庭责任的时候。 又开始抱怨父母不是权贵,不能让他含着金钥匙出生。 心里无数次抱怨父母,不配当他们的父母。 至于家庭责任? 别闹了,我们生来自由,凭什么承担责任? 啥?你问父母生养的恩情? 那是他们想生的,有征求过我的同意吗? 当你指责他的时候,他就会振振有词的说: 我的权利是天赋予的。 马钰既然穿越了,有能力插手思想建设。 那就不能留下这个漏洞。 在继承传统思想的同时,再赋予新的概念。 于是他就想到了二元人权。 天赋人权和血统赋权并存。 听到他要搞二元赋权,朱标、道衍、席应珍都非常支持。 作为传统教育下长大的人,他们对血脉和家庭,有着极深的认同。 骤然听马钰说要搞天赋人权,心里其实是很别扭的。 现在两者并存,他们就觉得完全可以接受了。 这就是马钰继承血统赋权的另一个原因,降低大家对新思想的抵触心理。 “如果采用二元人权,就要求我们,必须清晰的划分出两者的分界。” “否则很容易造成混乱。” “我以为,天赋予人的,是最基本的权利。” “比如生存权、自由权、平等权。” “除了律法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剥夺他人最基本的权利,即便是父母。” “当然,父母对孩子享有监护权,在孩子不能独立的时候,要让渡一部分权利给父母。” “父母对孩子有抚养的义务,孩子也有义务孝顺赡养父母。” “……”马钰将自己对二元赋权的思路,详细的阐述了一遍。 众人都听的如痴如醉。 就连朱标都听的连连点头,认为确实很有搞头。 关键,马钰强调了,只有律法才能剥夺人权。 这其实就是保障了公权力,也是在变相的保护皇权。 当然,光靠这些还不够,必须得有明确条款,来论证皇权合法性。 不过,通过这一点他就知道,马钰是考虑过这些的。 只是现在不方便说而已。 至于席应珍和道衍,脑海里已经冒出无数的想法,恨不得立即就投入到研究中去。 一口气将自己关于二元赋权的想法说完,马钰含笑看着二人,说道: “二位大师,可有兴趣加入,主持此项工作?” 师徒俩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热切。 席应珍给徒弟点了点头,示意他出面回答这个问题。 这也意味着,他将主导权交给了道衍。 道衍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心中对老师更加的感激,深吸口气说道: “承蒙马公子器重,家师与贫僧万分荣幸。” 马钰大笑道:“哈哈……大师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欢迎二位的加入。” 朱标也适时开口道:“家父若知道了二位大师的决定,也会非常欣慰的。” 席应珍和道衍连忙回道:“不敢不敢。” 这时马钰说道:“席真人乃道家高人,您参与进来无人敢置喙什么。” “但道衍大师乃僧侣,即便是参与此事,恐怕都会引起不必要非议,更遑论主持此事了。” “所以,大师想参与进来,恐怕得还俗才行。” 毕竟这里是华夏,佛教虽然已经华夏化,可说到底根子不是华夏的。 平日里大家都不会说什么,可让一个和尚主持分裂改造儒家的工作,真当儒生好欺负呢。 就算是马钰自己,也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所以,道衍还俗,就成了必然之事。 这一点,道衍自己心里也清楚。他没有说什么,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自家师父。 席应珍笑道:“心中有佛,佛无处不在,又何必执着于身份呢。” “就算佛祖降世,我想也会支持你还俗的。” 师父有命,道衍自然也就有了合理的还俗理由,当即就说道: “谢师父指点。” 接着他又朝孔子雕像行了一礼:“佛祖在上,弟子此举非为一家一人之利,乃为造福苍生。” “如有冒犯,还请佛祖恕罪。” 说完他将自己脖子上悬挂的佛珠取下,恭敬的放在供桌上。 然后再次拜了三拜。 忽然放声大笑:“从今日起,道衍不在,姚天禧复生。” 朱标拱手道:“恭喜姚先生。” 这时席应珍说道:“天禧是你的乳名,今日为师就为你取一学名吧。”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说道:“你毕竟出身佛家,名字里当从佛经中来。” “以表明不忘初心。” “金刚经有云:应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为师就为你取名云心吧。” “字……就叫斯道吧。” 这句话的大意就是破除虚妄坚守本心。 非常适合当前的情景。 至于‘斯道’就没啥好说的了,符合他此时的志向。 朱标暗暗点头,随口取个名字就如此应景,席真人也不愧是当世大家。 只有马钰,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姚广孝就这么没了? 关键是,姚云心这名字,有点女性化啊。 只是可惜,席应珍是人正儿八经的恩师,姚云心自己也很满意。 他也只能在一旁看着。 不过成功说服道衍加入,还附送了一个席应珍,马钰是非常开心的。接着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对二元赋权进行了更加深入的交流。 直到朱标表示,天色已经不早,他们该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二位高人。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还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 对此席应珍师徒自然早有心理准备。 这么大的事情,前期是必须要保密的。 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只能过着隐居的生活。 况且,听完二元赋权,两人都灵感爆发,恨不得马上投入研究中去。 就算是放他们走,两人也不想离开。 大家在庙门口告别,走出老远之后,朱标才赞叹的道: “表弟之宏愿,为兄终于窥探到一角了,实在让为兄敬佩。” 马钰笑了笑,反问道:“表哥也赞同天赋人权吗。” 朱标意味深长的道:“我不相信什么二元三元赋权,但我相信表弟。” 马钰长叹道:“陛下若是有你这般的心胸眼界就好了。” 朱标本来还在想着,怎么把话题转移到朱元璋身上。 马钰主动开口,反倒省了他的麻烦,顺着话说道: “我爹其实也有他的无奈,以表弟的见识当能明白这一点。” “况且他已经改变了很多……表弟应该给他更多时间啊。” 马钰颔首道:“以前确实是我太急于求成,现在不会了。” “我们还年轻,属于我们的时代还在后面,没必要急于一时。” 这话的潜在意思,有些事情会等到你朱标继位再去做。 朱标自然听的出来,非常的高兴道: “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表弟能如此想就对了。” “对了,出宫的时候我娘说想你了,你看什么时候有空进宫去看望她?” 马钰哪会不知道,这其实是替朱元璋发出的邀请,他自然没理由拒绝: “正好我也想姑姑了,今日时间太晚,明天吧。” 朱标高兴的道:“好,回去我就和母亲说,明天让她在坤宁宫等你。” (本章完) 第104章 赵敏 先将朱标送到皇宫门口,马钰和朱樉才坐车回家。 快到家的时候,朱樉忽然提出下车走一走。 马钰秒懂他的意思,想说点不方便被人听到的话。 不论是家里还是别的地方,都有锦衣卫的人监视。 即便是在这空旷的大路上,都有可能被躲在远处的人盯着。 然而正因为空旷,监视的人才不敢过于靠近,他们说话不用担心被人听到。 将车夫打发走之后,近处也没有什么人,朱樉才说道: “你知道让我爹赞同新思想最大的障碍在哪吗?” 马钰倒也没有假装不懂,道:“皇权是吗?” 朱樉点头道:“对,就是确保皇权合法性。” “诸子百家能推广的前提,就是他们承认君权的合法性。” “你之前也说过,墨家论证过天赋君权的思想,儒家后来也模仿墨家提出了天赋君权。” “你的思想不论多么优秀,如果不能在这一点上让我爹满意,都不可能获得他的支持。” “明天进宫,肯定会问你这方面的问题,你可准备好?” 马钰笑道:“放心,这一点我也考虑到了。” “不过对你爹来说,新思想确实有个陷阱,一个不爆发任何人都发现不了的陷阱。” “可一旦爆发……” 朱樉连忙打断他:“闭嘴,别和我说这个,你想让我孝义不能两全是吧。” 马钰顿了一下,说道:“放心,这个陷阱生效会很慢。” “可能要到大明灭亡的那天才会爆发。” 朱樉没好气的道:“那也别和我说,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现在我就想赶紧分封,去封国躲个清静。” 马钰摇摇头,说道:“你以为去了封国就能清静了?” 朱樉叹道:“那也比在这里强。” 马钰忽然严肃的道:“如果你真想不受任何掣肘,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朱樉眼睛一亮,追问道:“快说,什么办法?”马钰正想回答,忽然见到不远处正有四个人骑马经过,就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四人就来到了近处。 其中一个大胡子的老人,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剩下两个应该是仆从侍卫一类的。 虽然他们都穿着汉人的服饰,但发饰却暴露了他们蒙古人的身份。 马钰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那个女孩身上,心脏忍不住跳了一下。 这个少女身材颀长,估摸着得有五尺左右(一米六七),面容姣好。 不同于大部分女子追求的苗条美。 她脸盘圆润,身材看起来有些壮,但非常匀称。 他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四个字,极品微胖。 这是他最喜欢的体型。 而且骑马的姿势英姿飒爽,更是触动了他脑海里的那根神经。 让不相信爱情的他,都忍不住一阵心跳。 莫非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四人应该是没认出他们,并没有停下来打招呼,就这么离开了。 马钰目光一直追着盯了许久,直到他们消失在拐角,才恋恋不舍的收回。 然后就看到朱樉怪异的目光,不禁老脸一红: “咳,咱们刚才说到哪了来着?” 朱樉正色道:“刚才咱们在聊,为什么喜欢胖女人。” 马钰:…… “那不是胖,是丰满。” 朱樉戏谑道:“呦,这就开始心疼了?” 马钰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就好这一口,不行吗?” 朱樉也没有再嘲笑,而是说道: “不对啊,你之前不是和我娘说,喜欢漂亮的吗?”马钰争辩道:“这女孩难道不漂亮吗?” 朱樉回想了一下,说道:“脸还行,但就是太胖了,我喜欢瘦一点的。” “而且她是蒙古蛮子,不懂汉家礼法,不喜欢。” 马钰眼睛一亮:“你知道她是谁?” 朱樉说道:“那个老头是元朝梁王阿鲁温,那个女孩是他的外孙女。” 他又补充了一句:“嗯,就是王保保的妹妹……” 马钰震惊的道:“你说什么,王保保的妹妹?” 朱樉说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大明有很多投降、被俘的蒙古权贵,皇室都有。” 马钰心道,这踏马是赵敏啊,我能不惊讶啊。 而且…… 上辈子她好像是你媳妇。 一想到这里,马钰又忍不住牙痒痒。 这么好的妹子,上辈子你竟然不知道珍惜还虐待人家,畜牲啊。 不过…… 马钰连忙追问道:“你真不觉得她好看?不想娶她?” 朱樉惊讶的道:“娶?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马钰说道:“你别管这个,先回答我。” 朱樉猛摇头道:“不喜欢,我都说了,我喜欢瘦一点温柔懂礼的。” “她胖的和球一样,还野蛮,想不通你喜欢她哪里。” 马钰松了口气,说道:“不喜欢就好,不喜欢就好。” 既然你不喜欢,那哥们就不算是横刀夺爱了。 嗯,哥们这是解救你啊,省得你被你爹拉郎配。 至于朱元璋会不会同意自己娶赵敏…… 踏马的谁敢阻拦,劳资就和谁爆了。 当然,这是玩笑话。 马钰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就原地自爆。但如果可以,他还是想试试能不能将她娶回来的。 毕竟,这是赵敏啊。 而且样貌、身材都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两人互相打趣了几句,话题才回到最初。 马钰正色道:“你爹的性格注定了他不会相信外人,将来你们兄弟都会被委以重任。” “尤其是你们几个年长的,大概率会去边疆坐镇。” 朱樉质疑道:“不是说要分封吗?” 马钰说道:“分封是十年二十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年幼皇子也已经长大。” “大概率会先将他们封出去。” “你们几个年长又和太子关系好的,继续镇守边疆。” “直到大明江山稳固,才会考虑你们分封的事情。” 这是马钰根据原本世界,朱元璋分封塞王的事情,分析出来的。 不一定准确,但他觉得这个概率很大。 朱樉想了想,也认为这个概率不小,不禁泄气的道: “那我岂不是还要在老头子手下熬几十年?” 马钰说道:“但这么做也有好处,可以积累更多的政治资本。” “将来给你分封的时候,能带走的东西更多。” “关键是……你可以挑选一块远离大明,又潜力巨大的地方作为封国。” 朱樉眉头微皱:“远离大明还潜力巨大?你不会是想让我去西域吧?” 马钰意味深长的道:“天下远比你想象的要大的多。” 朱樉不解的道:“你什么意思?说明白了。” 马钰摇摇头,说道:“将来你自然会懂的。” 朱樉见他不肯说,知道追问也没用,就吐槽道: “天天就会卖关子。” 马钰接着又说道:“对了,你爹要真的让你镇守边疆。”“一定要挑选离大海近的地方,最好有天然良港。” “算了,直接选北平吧。” 朱樉有些不耐烦的道:“行行行,我知道了。快走吧,马上就要宵禁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阿鲁温、观音奴也看到了他们。 在拐过弯看不到两人后,观音奴说道: “那嘎其沃波格(外公),那两人是二皇子和马公子吧,您为何要装作看不到他们?” 阿鲁温阴着脸道:“看到他们又如何?停下来给他们两个小辈行礼吗?” 观音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劝他人在屋檐下要学会低头? 外公在元朝是梁王位高权重,迫于形势投降大明。 虽然大明没有屈待他,但也并没有给予什么重要官位,只是给了一个闲职作为拉拢。 而且他们在应天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非常的不自由。 所以他心里其实是很憋屈的,因此养成了酗酒的毛病。 不过有时候观音奴也暗暗庆幸,还好外公先一步投降,并在应天落了脚。 否则自己被俘虏之后下场堪忧。 然后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哥哥王保保。 只希望他能顺利逃到草原上去,以后兄妹还能有再见之日。 但她更多的还是担心自己。 哥哥是元朝实力派,也是抵抗大明的重要力量,说不定哪天大明就会拿她做文章。 到时候她又该如何应对呢? 只能走一步看一不走了。 哎,真希望有个人,能解救自己啊。 这样想着,她跟随阿鲁温回到了位于应天的住宅。 —— 第二天马钰一早就去了皇宫,自然是朱樉将他推过去的。 马皇后见到他就是一番嘘寒问暖。因为这会儿朱元璋和朱标都在上朝,所以他们也没谈正事儿,而是闲聊了起来。 中间也聊到了马钰发明改进的那几样工具。 马皇后高兴的道:“去年陛下将图纸下发各地,令地方衙门推广。” “根据各地反馈的情况来看,推广的效果非常好。” 马钰也很是高兴,这也算是造福于民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恐怕不便宜,想真正在民间普及还有很长的路走。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好消息。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婚事上面。 马皇后看了看他们两个说道:“你们年龄也都不小了,是时候成亲了。” “过几天我将朝中重臣家中,适龄姑娘的信息拿过来,你们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如果是之前,马钰肯定会推脱,但这次他却犹豫了。 朱樉多了解他啊,一看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出声道: “娘您还别说,老马还真相中一个姑娘。” 马皇后惊讶的道:“真的?” 马钰心中给朱樉点了个赞,点头示意有这回事儿。 朱樉说道:“自然是真的,就是她的身份有些特殊。” 马皇后毫不在意的道:“身份能有多特殊?比我的侄子还特殊吗?” “是谁家的姑娘,和姑姑说,姑姑给你做主。” 朱樉表情怪异,说道:“阿鲁温的外孙女,王保保的妹妹,观音奴。” 马皇后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看了看两人,道: “你们没和我开玩笑吧?” “骗您做什么?”朱樉接着就将昨日他们偶遇的事情说了一下。 重点强调了,马钰看别人姑娘的眼神: “您是没看到,当时老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一见钟情?马皇后非常的无奈,问道:“路边看了一眼,就决定了?太草率了吧。” 马钰终于开口,说道:“不能说此生非她不娶,但如果不是她,我暂时没有成婚的打算。” 马皇后不禁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为何非得是她呢。” 马钰说道:“我知道,陛下很可能是想将她许配给一位皇子,以此来拉拢王保保。” “但我觉得,作为您的侄子,我勉强也是有这个资格的。” 对于他能猜到朱元璋的打算,马皇后并不奇怪,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了。 更何况,这事儿只要了解朱元璋的都能猜到,甚至已经有大臣这么提议了。 但她担心的并非是这一点:“问题不在于此啊,是你比王保保还特殊。” “哪怕你想娶公主,陛下都能答应,唯独此女……难。” 两人都没看到的是,听到他们的对话,朱樉却面露惊恐之色。 将观音奴许配给皇子拉拢王保保? 既然是拉拢,那肯定是当正妻。 大哥有了常姐姐,那么年龄合适的就只剩下我和老三了。 可是哪有越过老二,给老三娶妻的。 也就是说,我爹想让我娶那个胖女人? 想到这里,朱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连忙说道: “老马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能抛下这里的一切,带着那胖……女人跑到草原上过苦日子吗?” “作为好兄弟,这事儿我必须要管。” “如果我爹反对,我就……我就……” 朱元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就怎么着?”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他拉着脸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脸无奈的朱标。 见过礼之后,马皇后让内侍全部退下,房间里只留下他们五人。 朱元璋在主位坐下,追问道:“还没回答咱呢,你就怎么着?” 朱樉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要娶那个野蛮无礼的胖女人。 他顿时就觉得父亲也不可怕了,鼓起勇气道:“我就离家出走。” 朱元璋嗤笑道:“呵,胆子肥了啊?连皇子的身份都不要了,有骨气。” 朱樉脖子一梗,道:“到时候我带着老马一起跑,找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凭我们两个的能力,要什么没有。” 朱元璋表情一僵,这一点他也不得不承认。 自家儿子有勇有谋,就是缺了点见识,但这个短板却被马钰给弥补了。 他俩联手,还真不难开创一番大事业。 但…… “砰。”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 “孽畜,眼里还有没有咱和你娘?” 马皇后也连忙说道:“别瞎说,看把你爹给气的。” “你爹这不是还没有反对此事吗,你着什么急。” 朱标也出来打圆场:“是啊,表弟都还没着急的,你怎么就先动气了。” 朱樉知道今天必须把态度表明,还要将事情说死,否则后续自家父亲肯定还会打自己的主意。 “我与老马的关系你们都知道,之前我没帮到他,是我的错。” “这次说什么都得帮他实现愿望。” “如果连个女人都不能帮他讨到手,我哪还有脸和他称兄道弟?” “这个皇子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幅义薄云天的样子,马皇后和朱标也不好再责备什么。 即便是朱元璋也暗暗点头,讲义气好啊,将来肯定会成为老大的好帮手。 兄弟齐心,大明国祚稳固啊。 马钰一开始也很感动,然而很快他就察觉到异常。 不对啊,这小子之前还无所谓的样子,怎么突然变得比我还激进了? 大有不帮我娶到赵敏,就不罢休的样子。 不对不对,这事儿肯定有鬼。但一时间他又猜不到到底是为啥,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回头再好好审问。 朱樉突如其来的义气行为,却让朱元璋陷入了两难。 主要还是观音奴的事情。 正如前世那般,他是真的在计划将观音奴许配给朱樉,以拉拢王保保。 但现在显然是不行了。 以老二这讲义气的样子,是断然不可能和马钰抢女人的。 别说是老二了,等这事儿传出去,老三也不会娶她的。 得,这事儿黄了。 但正如马皇后所说,王保保确实很重要,可是和马钰一比又不算什么了。 如果让他娶了观音奴,会不会和王保保有所勾连? 但拒绝…… 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马钰,这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小子明显被女人冲昏了大脑,这会儿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 双方的关系已经很僵了,如果再刺激到他,搞不好又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说实话,他真的被马钰给弄麻了。 当一个人真的不怕死的时候,他这个皇帝也确实没辙。 关键马钰还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约等于没有弱点。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真的很喜欢那个观音奴,是不是能依靠这一点拿捏他? 不过麻烦的地方还是王保保。 算了,先将此事押后吧。 说不定过几天王保保也被活捉了呢,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想到这里,他干咳一声道: “你们年龄都还小婚事且不急,过上两年再说也不迟。” “不过你放心,那个女人咱给你留着。” “到时候你要是还喜欢她,咱们再商量此事。” (本章完) 第105章 代天行道 对于朱元璋的态度,马钰是早就预料到了的。 要说朱元璋最在意的敌人,应该有三个。 陈友谅、张士诚,还有个就是王保保了。 而且他对三人的态度也截然不同,前两者是必欲灭之而后快。 对王保保,他既重视想消灭,又惜才并试图招揽。 否则也不会想着让朱樉娶观音奴。 必须要提的是,王保保是汉化蒙古人,他的根基在北方的汉地。 蒙古草原上,他是没有任何势力的。 随着元朝灭亡,大明收复北地,王保保逐渐失去立足之本。 现在他手里的军队,就是他最后的家底了。 等大明将他手里的军队消灭的七七八八,他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这不是马钰胡扯,而是原本历史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原本世界洪武五年,王保保在岭北之战击败明军主力。 但他自己也是惨胜,手中的力量被消耗殆尽,从此就退出了历史舞台。 原因很简单,失去根基之地,他招不到军队了。 从那时候开始,朱元璋就再也不提招揽他的事情了。 这一世有了马钰的存在,常遇春没死。 虽然中风带来了一些后遗症,但以他现在的恢复情况来看,是能赶上洪武五年的岭北之战的。 到时候徐常合体,王保保是翻不了天的。 或许都用不到岭北之战,他就变得没有什么价值了。 再加上阿鲁温病逝,赵敏真正成了孤女。 到时候朱元璋也就懒得拿她做文章了。 所以马钰明知道朱元璋是找借口推脱,心里却一点都不着急。 等过两年他想娶赵敏将毫无难度。 所以这次他也没有再坚持,而是说:“等她及笄再谈此事也可,不过这中间你不能阻拦我与她接触。” 朱元璋见他这么容易就让步,也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马钰色欲攻心,再来个原地自爆。 所以对于马钰的这个要求,也就没有阻拦,只是警告道: “见她可以,但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和她说。” “如果让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别怪咱心狠手辣。” 此事平稳落地,马皇后、朱标也松了口气。 朱樉更是大喜,终于把这事儿给推掉了。 不过还不保险,得做两手准备。 一边要促成老马和那个蒙古胖女人的婚事,一边也得解决自己的人生大事。 等找到媳妇了,谁也没办法逼我娶那个胖女人。 接下来,朱标主动将话题,扯到了昨天和姚云心的交谈上。 朱元璋分别从锦衣卫和朱标那里,了解了交谈内容。 但依然有很多不解的地方,这会儿一一提出。 马钰详细做了解答,并且进行了一定的延展,还与之前讲过的部分课程进行联系。 力求让他更加透彻的明白昨天都讲了什么,也为他勾勒了新思想的蓝图。 当然了,主要目的还是告诉朱元璋。 我的思想不是凭空创造的,而是根据历史发展规律推演出来的,是必然趋势。 逆历史潮流而行,是会遭到反噬的。 从朱元璋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这套新思想的接受度还是可以的。 马钰心中也暗暗庆幸,之前一年的讲课,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至少朱元璋接受了历史发展趋势这个说法。 一旦他开始尝试,用历史规律来推演未来,就会自然而然的主动追求‘变’。 改革也就变得势在必行。 这时,朱元璋又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人打着天赋人权的名义,反对朝廷礼法怎么办?” 我的权利是天给的,你们凭什么剥夺? 这种情况是必然会发生的。 但马钰却知道,朱元璋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皇权。 既然人权是天赋予的,你皇帝凭什么高高在上,凭什么管我们? 说白了,这个问题真正的核心是,新思想如何确保皇权。 早有准备的马钰不慌不忙的道: “天子,代天行道。” 朱元璋追问道:“何解?” 马钰解释道:“天不可能亲自管理众生,就需要一个人代替祂行使天道。” “于是就有了君主,这就是天赋君权。” “所以君主管理众生的权力,来源于上天。” “要管理众生,自然就要制定礼法制度。” “就以赋税为例,之前我们说过,赋税的本质是财富再分配。” “可是问题来了,朝廷凭什么征收赋税?” “老子有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人都有私心,每个人的天赋都有差异,所以财富必然会向少数人手中流动。” “总有一天,少数人手中的财富,会超过大多数人所拥有的财富。” “到时候没有财富的人就只能饿死。” “但天怎么可能会看着百姓饿死呢?所以就赋予了公权二次分配财富的权力。” “损有余,就是问有钱人征收赋税。” “补不足,就是用赋税来救济穷人。”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代天行道。” 听到这里,朱元璋既惊讶又高兴。他怎么都没想到,马钰竟然会从这个角度,来解释老子的‘天之道’。 简直是天才啊。 关键,老子是公认的圣贤。 即便是儒家独大的时代,他的地位依然没有受到影响,他的思想依然被认可。 可以说,马钰直接用老子的思想,来为君权和礼法做背书。 这比原创思想更容易获得大家的认同。 以至于他都忘了两人间的隔阂,大笑道: “好好好,这个诠释实在太好了,咱非常喜欢。” 马皇后和朱标也是大喜,这个解释出乎意料,但又合情合理。 朱标更是说道:“之前表弟说,公权和民权是同步发展,相互促进的。” “新思想既保证了公权力,又进一步发展了民权。” “可谓是巨大的进步。” 马皇后亦颔首道:“是啊,代天行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只有皇帝才能制定礼法,保护百姓的利益。” “百姓也只有拥护君主,才能让自己的利益得到保障。” “钰儿的新思想,让两者进一步的结合在一起,实在太完美了。” 朱元璋也连连点头,这也是他心中所想啊。 马钰笑而不语。 公权和民权是同步发展,相互促进的。 在现阶段,皇权确实代表了公权力,然而能代表公权力的并非只有皇权。 这就是马钰埋下的伏笔。 还有另外一个更加致命的伏笔,就是天赋人权。 一旦人权意识觉醒,有些事情就会失去控制。 原本的世界,在大明开历史倒车的情况下,明末都发展出了虚君思想。 这一世有了他的插手,提前搞出了天赋人权概念。虽然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可以合理推测一二。 虚君思想必然会出现,甚至会更进一步。 到时候就算依然会保留君主制,但彼时的君主,也必然不同于现在的皇帝了。 这就是马钰在新思想体系内,留下的两个伏笔。 不过这个伏笔短时间是不会爆发的。 毕竟事物不是一蹴而就的,思想的发展需要时间去酝酿。 而且还需要物资方面的支撑,否则任何思想都是空中楼阁。 现在的生产力,显然是不足以支撑过于先进的思想的。 根据马钰的估测,大明现在就开始发展生产力,那么一两年百后物资方面应该就足以支撑更先进思想了。 只是那会儿他骨头都凉了,也看不到了。 不过无所谓,种子已经埋下,未来…… 相信后人。 接着马钰又将墨家、儒家等学说,关于天赋君权的思想都讲了一遍,并表示这些东西都会融入新思想中去。 “新思想并不会与先贤思想进行割裂,是在继承他们思想的基础上,进行再发展得来的。” “即便是心学和理学的优点,也一样会吸收进来。” “可以说,与其说新思想是对儒家思想的改造。” “不如说是对诸子百家思想的汇总梳理和创新。” 朱元璋连连夸赞道:“难怪你敢夸口可以压倒理学和心学,咱现在对你们也同样充满了信心。” 理学和心学自然也有天赋君权的思想,可是他们有马钰论证的这么细致,这么深入吗? 没有。 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代天行道’,朱元璋就觉得自己必须支持马钰的思想。 马皇后和朱标就更不用提了。 事实上,从刚才马钰提出‘代天行道’概念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决定支持了。 不过也就在这时,马钰话锋一转道: “陛下先不要高兴,接下来说点你或许不喜欢听的。”朱元璋笑道:“咱就知道你小子是先礼后兵,有什么不好听的尽管说。” “咱也让你看看,什么叫帝王胸怀。” 马钰做好了所有准备,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朱元璋也同样如此,一年多的交流,他知道马钰在想什么。 不说别的,就关于《孟子》,两人就有很大的分歧。 马钰的新思想里,肯定有关于这方面的内容。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但还是那句话,马钰只要认可皇权合法性,别的都是可以协商的。 现在马钰用‘代天行道’满足了他的需求,他自然也不介意听一些难听话。 马钰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能看得出,他确实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于是就放心的说道:“天至公无私,既然赋予了你权利,也会给你相应的义务。” “即便是君主,也有君主的任务。” “那么天交给君主的任务是什么?” “国泰民安、民富国强、勤政爱民……” “新思想也会论证这方面的内容,到时候你可不要生气。” 朱元璋大笑道:“哈哈,果然如咱所想的那般。” “不就是民水君舟吗,放心的去写。” “咱依然保留自己的看法,但也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去禁止。” 马钰眉头一挑,诧异的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一年您成长了许多啊。” 您? 在场四人都敏锐的注意到了,马钰用了敬语。 这是自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 马皇后、朱标是何等的惊喜就不说了。 朱元璋更多的还是诧异,宁愿死都放不下心中的成见。 今天却因为咱同意让君主承担‘责任’,就用了敬语。这小子……倒也称得上的表里如一了。 当然,他内里还是有些窃喜的。 任你多顽固,不还是要被咱的胸怀所折服吗。 马钰自然看到了三人的表情,也能猜到他们的想法。 但…… 改用敬语也是他早就计划好的。 如果朱元璋不要愿意‘承担责任’,他会减少发言。 要么等到朱标继位,要么等朱樉封国和他一起走。 如果朱元璋能接受‘责任’,那么自己就在态度上做出一些改变。 比如用敬语。 要让他从最细微的地方,感受到自己的态度变化。 这样会给他带来成就感,增加他对新思想的接受度。 说白了,就是一种心理暗示。 就算知道自己是故意的,这碗迷魂汤他也得心甘情愿的喝下去。 当然,马钰不会搞什么公仆之类的论证。 还是那句话,太超前了会扯着淡的。 眼下的生产力水平,支撑不起那样先进的思想。 根本问题解决,氛围顿时就不一样了。 大家也是放下了顾虑,畅所欲言。 朱标先开了个头,提出他希望新思想加入哪些内容。 然后朱元璋也跟着说出了自己的一些理解。 马钰全都认真的倾听,但也明确的告诉他们,并不一定会采纳。 “学术必须要纯粹,如果参杂太多的政治因素,就会变的四不像。” “当然,学术思想和治国之策,是不一样的。” “思想只是提供一个大方向,具体如何治国,则需要根据具体情况进行分析。”“你们的很多想法,适合用来治国,但不适合用到学术思想中去。” 对于这方面,朱元璋了解的反而比朱标更透彻: “咱只是说说自己的想法,至于适不适用,你不用顾虑咱的意见。” “不过说起治国,现在已经是洪武三年,南北都已经平定。” “也是时候颁布具体的制度了。” “你之前说,对治国有看法,也该拿出来了吧。” 这次马钰没有再拒绝,但也没有当场就开讲,而是说道: “您还是先把房子打扫一下,再考虑此事吧。” “否则再好的政策,也会被那群蠹虫变成害民之策。” 朱元璋脸色再次阴沉了下来: “那群蠹虫,等咱分封过功臣,就和他们算总账。” 朱樉疑惑的道:“不是说先不要打草惊蛇吗?” 朱元璋说道:“不能惊到的是儒家,这次咱们只处理财税贪腐问题。” “只是大明的财税政策,继承自宋元时期,本身就存在极大的漏洞。” “光靠打击贪官污吏,是没办法解决根本问题的。” 说完他目光看向了马钰。 意思很明显,别藏着掖着了。 马钰知道,这是非要让自己掏出点东西来啊。 想想也确实该拿出一点具体的政策了,否则朱元璋还以为自己吹牛呢。 想到这里,他就开口说道: “赋税制度我确实有想法,而且之前也讲过这方面的内容。” “我们以新思想为指导,顺着之前的内容往后推演,不难找出答案。” 朱元璋眼睛一亮,催促道: “快说,你推演出了什么东西。” (本章完) 第106章 税 自从生产力那节课上完,朱元璋就在全盘的思考各种制度问题。 后续的讲课,也确实让他们获得了许多灵感。 之前构思的种种制度,几乎都被他自己推翻了。 当时他以为,自己肯定能弄出一套比前人更加完美的制度。 然而事实却告诉他,想多了。 也正是因此,他更清晰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所以才会迫切的希望听到马钰的具体建议。 不论最后是否采用他的建议,至少能为自己提供一个参考。 马皇后和朱标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心历路程。 而且他们也想看看,马钰是如何将新思想和制度联系起来的。 马钰略微思索片刻,就开口说道: “赋税的发展史,总体来说是一个由简变繁,然后再简化的过程。” 朱标疑惑的道:“赋税的种类不是一直在增加吗?” 从最初的井田制,为国家付出劳动。 到后来私有制兴起,变成了徭役和赋税。 然后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就都冒出来了。 马钰解释道:“由简变繁,是因为随着生产力发展,财富的获取方式变多。” “相应的征收赋税地方也在变多。” “这是现实影响法制的结果。” “由繁变简,则是人为选择的结果。” “国家削减管理成本,一直在合并同类型的税种,以简化征收赋税的流程。” “简单点说,税种越多越复杂,征收的难度就越大。” “甚至出现了,征税付出的成本,超过赋税额本身。” “之前我们说过,只有军事等少数不可或缺的点,朝廷会不计成本的投入资源。” “其它大部分地方,都会考虑成本问题。”“赋税方面也不例外。” “朝廷会有选择的,将征收难度大税额少的税种,进行合并或者取消。” “以降低成本,提高收税效率。” “其中最成功的简化,就是两税制。” 朱标恍然大悟:“农耕族群百业齐发展,那么百业都是可以收税的点。” “可是有些行业规模小,征收赋税很麻烦。” “所以就与其它行业合并征收,或者干脆不征收。” 马钰颔首道:“正是如此,唐朝自安史之乱后,朝廷逐渐失去对地方的掌控。” “朝廷无法掌握地方情况,导致财税系统一团乱麻。” “赋税怎么征,征多少,完全由地方官吏说了算。” “他们巧立名目征收苛捐杂税,但这些钱都落入了官吏的口袋,国库空空如也。” “两税法就是将各种名目的赋税,通通合并成人头税和田税。” “只要朝廷掌握大致的人口和土地数量,就可以有效的将税征收上来。” “而且还简化了征税的流程,减少了贪官污吏上下其手的空间。” “唐朝朝廷财政问题因此而解决。” “说两税法为唐朝续命百年毫不为过。” “但两税法能成功,远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说是两税,其实叫三税法才更准确。” 朱元璋意外的道:“哦,第三种税是什么?” 马钰回道:“杂税。” 朱元璋眉头皱起:“杂税?” 马钰解释道:“两税是正税,全额上缴国库。” “可是地方衙门运转也是需要钱的,这个钱从哪来?” 朱标脱口而出道:“杂税。” 这一点并不复杂,稍稍研究过古代财政和税制都能知道。古代的税大致分为正税和杂税两种。 正税上缴国库,杂税归属地方衙门。 马钰说道:“是的,第三种税就是杂税。” “唐朝两税法改革之后,实际上的税制是两税法+杂税。” “两税法将正税合并成两项,又限定了杂税的大致名目。” “既保障了朝廷的利益,也让地方衙门有利可图。” “而且明确了要缴纳的税种,减少了官吏巧立名目的空间,百姓也获得了好处。” “可以说,各方的利益都照顾到了,这才是两税法改革成功的根本原因。”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说的好听,杂税不过是给了官吏盘剥百姓的借口。” “如此纵容,必将导致吏治腐败,最终受害的还是百姓。” 马钰没有与他争辩,而是说道: “陛下先别急着下结论,我们再来看几个反面的例子。” “自两税法推行一直到元朝,期间很多人都对税制进行过改革,但大部分都失败了。” “咱们就拿王安石变法为例,他关于税制的变革主要是方田均税法。”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将各种税合并成两税统一征收。” “然而和唐朝那次变革不同的是,王安石把杂税也合并到正税里去了。” “这个法子确实在短期内,为宋朝国库聚敛了大量财富,缓解了财政压力。” “然而,他把杂税弄走就是断了地方衙门的生计。”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得罪了整个官僚群体。” “断了生计的地方衙门,肯定不会坐等着挨饿。” “为了捞钱,他们会再次巧立名目,将杂税重新征一遍。” “百姓就相当于是缴纳了两遍杂税,负担加重,自然也会反对变法。” “方田均税法的本质就是,两税法+杂税+杂税。” “肥了国库,得罪了官吏,坑害了百姓。” “失败是必然的结果。”事实上,明朝张居正变法,也出现了类似的问题。 一条鞭法,将所有税都合并一起,折合成银两统一上缴国库。 地方衙门马上就巧立名目,把损失的钱十倍百倍的从百姓那里搜刮回来。 一条鞭法的本质,同样是两税法+杂税+杂税。 最终坑害的还是百姓。 当然了,张居正那会儿明朝已经是积重难返。 他毕竟只是一个臣子,不是真正的皇帝。 也就是修修补补,改变不了大局。 所以倒也不能全怪他。 但王安石那会儿,北宋的问题远没有那么严重。 他变法不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激化了矛盾,让问题变得更加严重。 只能说是能力问题。 朱元璋讽刺道:“王安石实乃民之贼也。” “但最可恶的还是那些地方官吏,巧立名目盘剥百姓,实在该杀。” 马钰摇摇头,说道:“可衙门运转确实需要钱,总不能让官吏自己出钱给朝廷办事吧?” 朱元璋顿时不说话了。 虽然恨不得让官吏当牛做马还不要一文钱,可他也知道这是不现实的。 将原本默认留给地方衙门的杂税抽走,就是在逼迫他们盘剥百姓。 这是现实,无法改变。 回顾自己之前制定的税法,也同样没有考虑到地方衙门的现实需求。 若真是施行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基层就全乱套了。 不对……咱的税法还没颁布呢,基层税制就已经一团乱麻了。 必须得杀上一批贪官污吏,将他们杀的胆寒,肃清元朝留下的歪风邪气。 不过地方衙门的实际需求也得考虑到。 到时候再仔细思量,哪些税可以留给他们,又该如何监管这笔钱的去向。但一切的基础,还是得培养足够多的计官。 看来国子监的算学班还得扩招。 朱标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一点也是他之前没有考虑到的。 听了马钰的分析才知道,原来这其中还隐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马钰停了一会儿,等他们两个在无异议,才接着说道: “刚才说的,是赋税的大致发展情况,现在说说赋税本身。” “首先我们要搞清楚一个问题,朝廷应该问谁收税。” 朱标说道:“问万民收税,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马钰摇摇头,说道:“自古以来就是对的吗?” “更何况时移势易,古代的良法,到了现在就未必适用了。” 这时朱元璋心中一动,说道:“问有钱人征税,可对?” 马钰赞道:“陛下英明,就是问有钱人征税。” 见马皇后、朱标都是一脸疑惑,他解释道: “赋税的本质是什么?财富二次分配。” “新思想里也说了,赋税是损有余而补不足。” “掌握财富的人就是‘有余’,穷人就是‘不足’。” “朝廷若想长治久安,就得想办法问富人收税,然后去救济穷人。” “然而历朝历代都反过来了。” “他们和富人一起压榨百姓,结果百姓活不下去造反。” “国家别说救济百姓了,就连维持军队的钱都拿不出来,最终在百姓起义中灭亡。” 马皇后和朱标恍然大悟,原来用新思想指导制度建设,是这么一回事儿。 他们可谓是茅塞顿开,犹如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之前读史书的时候,积累的种种问题,也都找到了答案。 朱元璋微微颔首,但接着却反驳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你之前也说过,秦汉隋唐是世家政治时代,朝廷也只能和他们合作,才能维护国家稳定。”“否则那些世家联合起来,恐怕国家就要灭亡了。” “宋朝为了解决唐末五代十国军人乱政的问题,选择和士大夫共治天下。” “因此他们也不得不赋予士大夫种种特权。” “至于元朝不提也罢。” “由此可见,他们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而是情况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对此马钰倒也没有反对:“陛下所言甚是,每个时代都有他们所面临的困难。” “我们不能以现在的标准,去衡量古人的所作所为。” “但汉唐和宋朝面临的问题,在大明都不存在了。” “有了施行‘损有余而补不足’的条件。” 朱元璋颔首道:“确实如此,但具体要如何做呢?” 马钰回道:“这就是接下来要讨论的话题了。” “明确了问谁收税的问题,接着就要考虑,如何把税收上来。” “首先就是,如何简单有效的甄别纳税群体。” “刚才我们说过,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财富的获取方式变多。” “赋税的种类也随之增多,且纳税的群体也变得复杂。” “为了节约成本,朝廷必须要简化税种和征税的方式。” “现在我们要问富人征税,这就意味着,必须采用简单有效的方式,将穷人和富人区别开来。” “否则损有余而补不足就是一句空话。” 朱元璋等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这看似简单,实际上非常复杂。 天下有六千多万人,如果一一甄别,能不能实现且不去说。 就算做到了,成本也将会高出天际,还容易给贪官污吏留下操作的空间。 朱元璋左思右想都没有更好的法子,索性也不为难自己了,直接问道: “你有什么好法子,就拿出来吧。” 马钰没有在吊人胃口,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是土地,那么我们就在土地上做文章。”“唐朝发明了两税法,将各种正税统一并入两税征收。” “那么我们就效仿这个思路,将人头税和徭役,全部折合到田税里面去。” “从此有田的人纳税,无田无产的人既不用纳税,也不用服徭役。” “至于徭役,朝廷可以用收税的钱,雇佣失地百姓做工。” “如此一来,有地的百姓可以安心种地,不用操心服徭役的事情。” “失地百姓也能通过做工,获得报酬养活一家老小。” “朝廷的工程也不会被耽搁。” “此法我称之为,摊丁入亩。” 摊丁入亩? 朱元璋、马皇后、朱标、朱樉四人,无不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个法子可谓是大胆至极。 关键确实非常简单,比两税法还要简单。 因为两税法你还得统计人口总数,才能征人头税。 可是人口是会变化的,原则上每隔一段时间就得统计一次。 折腾人不说,还会增加成本,可谓是得不偿失。 可是土地不一样,那是有数量的。 说的再直白点,只要不发生大的灾难,土地的数量只会增多不会减少。 哪怕以后不再丈量田亩数量,只以目前的数量征收赋税,也足够解决财政问题了。 越想他们就越觉得这简直是天才般的设想。 马皇后赞道:“钰儿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此法若能施行,必将利国利民。” 朱标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若采用此法,无田的人就不用再缴纳赋税服徭役了。” “大大减轻了他们的负担。” “而且没有了赋税的负担,失地百姓也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外出务工,从事别的行业改变自己的境况。” “此法真精妙也。” 朱元璋也不禁点头,这个法子减少了税种,简化了收税的流程。降低了朝廷的管理成本。 还惠及各方,可谓是尽善尽美。 马钰果然没有说谎,他脑子里确实拥有整套的治国方案。 马钰见他们理解了,就接着说道: “大明要发展生产力要兴百业,将来工商业必然会蓬勃发展。” “商业税也将成为重中之重。” “不过我对这一块了解不多,陛下可以找懂行的人,来设计商业税制度。” 朱元璋颔首道:“此事咱已经安排人做了,等他们拿出了章程再说。” 马钰点点头,接着说道:“征税还有个问题。” “越有钱有权的人,就越是有办法避税。” “比如隐瞒自己的真实财富,只缴纳少量的税。” “他们最常用也是最恶毒的方法,就是转嫁赋税。” “朝廷规定二十税一,他们就将自己的税转嫁到百姓头上。” “问百姓十五税一甚至十税一。” “所以朝廷必须要想办法,将富人给揪出来,然后问他们征税。” 朱元璋表情凝重,说道:“你可有什么法子?” 马钰摇摇头,说道:“没有现成可行之法,不过之前您组建锦衣卫给了我一个灵感。” “是不是可以组建一个机构,专门盯着富人收税。” “他们的任务就是调查富人的财富,然后按照税法将税追缴上来。” 朱元璋眼睛一亮,说道:“这个法子有点意思。” “回头我仔细想想,看具体怎么去做。” 然后他又追问道:“还有吗?” (本章完) 第107章 税收到了皇帝头上 还有没有? 马钰心道,那可太多了。 “必须要限制特权阶层的权力,绝对不能给任何人免税权。” “秦汉隋唐的勋贵拥有免税特权,给他们兼并土地提供了便利。” “都不需要他们主动去兼并,被赋税压的喘不过气的自耕农,会自愿将土地献给他们,自己当佃户。” 朱樉插话问道:“当自耕农不好吗?为何要将地献给贵族?” “据我所知,当佃户要将一半的产出交给地主。” 马钰并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看向朱标。 朱元璋和马皇后自然能明白他的打算,同样将目光看向朱标。 朱标知道考验来了,沉思片刻才说道: “苛捐杂税越来越多,再加上权贵将自己的税转嫁给自耕农。” “他们实际缴纳的税,可能还要超出土地的产出。” “将地献给权贵自己当佃户,就能获得权贵的庇护。” “很多权贵拥有免税特权,这块地从此就不用再缴纳田税。” “他们只需要将一半产出交给权贵就可以了,自己还能剩下一半。” “而且在权贵的帮助下,他们还可以将自己变成黑户,连人头税都不用交。” 朱元璋欣慰的道:“不错,这就叫献地自投。” “拥有免税特权的人坐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自有百姓主动将地送上门。” “权贵越来越肥,国家越来越穷。” “不发生灾祸还好,但凡有点风浪,国家就会崩溃。” 然后他又看向马钰,夸赞道: “这一点你与咱想到一起去了,咱大明绝不会给任何人免税的特权。” 马钰发自内心的道:“陛下英明。” 秦汉隋唐权贵免税,宋朝士大夫免税,还有些奇葩朝代寺庙也免税。 满清为了拉拢读书人,搞出了士绅免税。 大明在这一点上属于特立独行了,除了亲王之外,没有给予任何群体免税特权。 这是朱元璋定下的祖宗之法。当然,他也给了拥有功名的读书人特权,免徭役。 但也只是不用服徭役,该缴纳的税,一文都不能少。 在明朝中前期,更准确说直到弘治时期,明朝的土地制度都没有崩盘。 在没有计官体系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朝廷财政富余。 可以说,在历朝历代都算的上是优秀的了。 然而好景不长,史上著名的明君明孝宗登基改变了一切。 从朱元璋一直到明宪宗时期,权力始终掌握在皇帝手里。 即便是三大营被朱祁镇一波葬送,重建之后的京营也牢牢掌握在皇帝手里。 明宪宗时期,内阁和六部都只能当皇帝的应声虫。 以至于民间有谚语: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 然而明孝宗继位后重用文臣,先将所有事务全部交给内阁,自己当了个盖章工具人。 垂拱而治的圣君啊,各种马屁拍的明孝宗飘飘欲仙。 没多久,这位明君又干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他把兵权交给了内阁。 是的,你没看错。 皇帝把兵权交给了臣子。 从此明朝皇帝彻底失去了兵权,得了易溶于水的病。 这还不算完,弘治十七年这位英明神武的孝宗皇帝,竟然要把锦衣卫交给内阁。 当时在史书上看到这一段的时候,马钰简直震惊了。 这是一个封建皇帝能干出来的事儿? 还好,这事儿还没落实,他就死了。 当时马钰很疑惑,弘治也不傻啊,怎么会干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仔细翻看史书才知道,他被文臣忽悠了。 说一个数据,就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忽悠他的了。 弘治元年,全国拥有土地四百多万顷。 然后户部每年上报的土地数量,都会增加几十万顷。 等到明孝宗死的那一年,国家账面上的土地数量是八百多万顷。 翻了整整一倍啊。换成哪个皇帝不沾沾自喜? 君是明君,臣是贤臣,众正盈朝。 我垂拱而治,简直就是明君的典范啊。 汉文帝和我一比,那都是弟中弟。 更骚的是,等明孝宗驾崩明武宗朱厚照登基,户部上报的土地数量又变成了四百多万顷。 和明孝宗登基的时候差不多。 这才是真的装都不装了。 然而,没有兵权的朱厚照,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想要扶持刘瑾和文官集团对抗,最后以失败告终。 可是问题来了,账面上有多少地,就要缴纳多少税。 土地翻了一倍,税也得翻倍。 这些钱谁出?当官的吗? 只能转嫁到百姓头上。 百姓被沉重的赋税压的喘不过气,只能卖地求生。 明朝的土地制度短短十几年,就崩盘了。 天下诞生了无数的大地主,东南最为典型。 比如徐阶,半个松江府都是他家的。 所谓的文官集团,也是在这个时期形成的。 只能说,这些人都得给明孝宗磕一个。 要问马钰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那自然是史书上看的。 作为明黑粉,他肯定得了解明朝,才知道往哪喷。 明孝宗可是很多明粉嘴里的明君。 马钰自然要重点了解一下。 然后就发现,这踏马太‘英明’了。 当时他可没少用这些数据,打那些吹明孝宗的人的脸。 那感觉,只能说,爽。 事实上,所谓弘治中兴,应该是成化中兴。明宪宗继位后,将新建的京营牢牢抓在手里,打压了官僚集团。 又解决了他爹朱祁镇留下的烂摊子。 边疆问题也在他手里得到了缓解。 只是他刚把这些问题解决,人就没了。 明孝宗可以说是躺在他爹的功劳簿上,啥都没干就混了个中兴之主的头衔。 不对,他并不是啥都没干,他给自家的地基挖了。 换成刘禅坐他的位置上,都不至于干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换成赵构坐在他的位置上,可能都不是中兴,而是盛世到来。 也正是因为明孝宗,马钰才系统性的了解了明朝的制度变迁。 从此他就由一个无脑黑,变成了‘有脑’黑。 不过有一点必须要承认,朱元璋确实不懂治国,弄出了很多奇葩的制度。 然而,不能因此就全盘否定他。 正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折腾三十多年,他还是弄出了不少好东西的。 就比如现在说的这个,没有给权贵免税的特权。 至于亲王群体…… 想到这里,马钰郑重的道:“陛下,是任何群体都不能免税。” 朱元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眉头微皱道: “你想让皇子皇女也交税?” 马钰笑道:“不只是皇子皇女,就连您也得交税。” “啥?”朱元璋不敢置信的道:“你让咱交税?” 马钰肯定的道:“您的那些皇庄,以及其它产业,都得交税。” 马皇后生怕他们再闹矛盾,连忙说道: “钰儿莫要胡闹,陛下乃天子岂有纳税的道理,威严何在。” 哪知朱元璋却摆摆手,若有所思的道: “你是想让咱做这个表率,堵住天下人的口是吗?” 马钰说道:“历朝历代都有特权群体,大明的勋贵和士大夫们,肯定也想要这样的特权。” “如果朝廷不给,恐怕他们会心怀不满。”“而且如果我们真的要推行摊丁入亩之策,必然会遭到士绅地主阶层的反对。” “现在您都带头交税了,他们再敢反对,朝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收拾他们。” 朱元璋不禁点头道:“所言甚是,咱都交税了,谁敢比咱特殊?” “为了大局考虑,这个税咱确实该交。” 马钰恭维道:“陛下英明。”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说道:“别拍马屁,咱都交税了,这税法你必须得给咱弄好了。” “否则咱饶不了你。” 马钰笑道:“陛下放心,大明的税法肯定是历朝历代最完善的。” 朱元璋绷着脸道:“但愿如此。” 心里实则非常开心,这小子终于肯说个干脆话了。 马皇后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笑道: “皇帝交税亘古未有,陛下可谓是开了先河,必为世人所赞颂。” 朱标和朱樉哥俩也是连连点头。 这确实开了先河,为世人做了表率,值得赞美。 别人的吹捧,朱元璋只会人为是阿谀奉承,然后训斥一番。 但这几位都是身边人,他们的夸赞让他很是受用。 更加觉得自己做对了。 马钰鼓动他交税,自然不只是为了做个榜样,而是有着更大的计划。 “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区分公私。” “要解决即将到来的气候和人口危机,朝廷只能兴百业。” “而有些行业非常关键,必须要掌控在朝廷手里。” “有些行业利润小,商人是不愿意碰的,只能朝廷去做。” “建立国有商行,统一管理这些产业就成了必然。” “商行属于皇室还是隶属朝廷,要不要交税?” “如果不交税,它们会不会利用成本优势搞恶意竞争,破坏正常的商业环境?” “如果放任他们肆意发展,汉武帝时期的均输平准政策酿成的后果,就是前车之鉴。” “这些问题都需要考虑,最好能提前有个预防。”朱元璋还没开口,朱标就先一步接话,对马钰说道: “之前你和我说,盐铁论是最重要的经济著作。” “之后我就一直在研究,为了更好的解读,还特意了解了文景汉武昭宣时期的种种政策。” “均输平准确实是良策,然而因为汉武帝的敛财思想,最后演变成了垄断全行业的害民之法。” “商业环境彻底被破坏,经济一日不日一日,最终导致百业凋敝。” “大明当引以为戒,绝不可重蹈覆辙。” 马钰说道:“汉武帝时期,相当于是裁判亲自下场打比赛,最后所有的选手都被打死。” “可是裁判仗着自己拥有裁决权,不思进取,只想着利用特权杀鸡取卵。” “所以大明建立国有商行之后,绝不允许他们既当裁判,又当选手。” “要让他们去和市场做正面竞争,只有这样才能刺激他们进步。” 朱标高兴的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必须要让国有商行参与市场竞争。” 朱元璋有些头疼,这些东西有些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摊丁入亩、商业税,他能看得懂也能理解。 可后面关于市场经济的部分,他就听不太懂了。 什么正常纳税,什么参与市场竞争刺激活力? 但有一点他听懂了,那就是既当裁判又当选手,不利于国家经济的发展。 所以他也针对这一点,提出了质疑: “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国有商行,既然是国有的,肯定享有特权。” “商人怎么可能和他们公平竞争?” 马钰笑道:“国有商行肯定享有特权,这是事实谁也不能否认。” “而且有些行业孵化期很长投资又大,收益又非常低。” “普通商人是不愿意涉及的,只能国有商行去做。” “给他们一点特权,也是应当的。” “但这些特权只能是隐性的,不能公开化,公开了就算是违法。” “我们至少要保证表面上的公平公正,维护市场的基本制度不崩盘。” “只要制度不崩,整体的大环境不被破坏,经济就不会出大问题。” 然后朱标和马钰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就连朱樉都忍不住参与了进来。朱元璋和马皇后头更大了,你们在说什么东西? 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不过看了看正和马钰聊的热火朝天的朱标、朱樉…… 没事了,有人懂就行。 干脆经济这一块就交给标儿好了,咱就把精力用在军事和吏治上面。 还有老二,让他去镇守边疆好像有点浪费了啊。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先让他给老大打下手吧。 至于镇守边疆的事情,以后再说。 这一想,他顿时觉得心里畅通无比。 “好了好了,经济问题你们私下再聊,咱们继续说赋税的问题。” 马钰三人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俩人呢,连忙又将话题给拉了回来。 只是朱标和朱樉并不知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有人已经想好怎么将他们当牛马了。 马钰接着又补充性的讲了一些新概念。 比如阶梯性收税。 “按户计算,拥有土地越多的户,缴纳的赋税就越多,直至土地的产出不够缴纳赋税的。” “如此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土地兼并。” 至少徐阶这样的大地主,就很难产生了。 朱元璋质疑道:“若他们将土地置于其他人的名下呢?” 马钰说道:“那就看皇帝能不能掌控住军队了,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就进行一次土地确权。” “谁名下的地就是谁的。” 朱标追问道:“那如果他假装分户,把兼并来的土地给儿子呢?” 马钰笑道:“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他活着的时候还没什么,等他死了几个儿子就各论各的了。” “这一点想必陛下应该能明白。” 朱元璋脸上浮出一抹悲伤,他太了解了。 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件悲伤的事情。 小时候他们村子里有两个刘姓地主,看姓氏就知道是兄弟俩。 朱元璋一家给刘二家当佃户,后来父母相继亡故,他就想问刘二讨要一块荒地安葬。只是被拒绝了。 幸好刘大是个心善的人,给了朱元璋一块地安葬父母。 那个哥哥叫什么来着? 嗯,好像是刘继祖。 这么大的恩情,咱还没报答呢。 回头派个人去找找他,必须得给他封个侯作为奖赏。 只希望他们一家躲过了战乱还活着。 刘继祖兄弟就是典型代表,同一个村子的亲兄弟俩,利益方面其实分的是很清楚的。 他们不可能联合起来,去兼并别人的土地。 更不可能联合起来对抗朝廷。 所以分家了就是分家了,家分开之后力量也就分散了。 朱标也恍然大悟,说道:“这就相当于是推恩令,一旦分家力量就分散了。” 马钰颔首道:“可以这么理解。” “不过阶梯性收税非常复杂,以现在的衙门职能是做不到的。” “必须得扩充职能,最好组建专门的机构来管理此事。” 一直旁观的马皇后插话道:“但建立这么多机构,得需要很多钱粮。” “朝廷的财政是否能负担的起。” 朱元璋接话道:“不打仗是没问题的。” 马钰说道:“现在所谓阶梯性收税,其实只是针对土地,并不需要建立多么庞大的机构。” “财政是能负担的起的。” “等到天下安宁,百业兴旺之后,税收也会变多。” “其实唐朝鼎盛时期,商业税已经超过了田税。” “宋朝的富余,大头也是商业提供的。” “等大明百业兴旺起来之后,商业税会越来越高。” “到时候朝廷再根据实际情况,扩充专业的官僚机构,管理整个国家。” “都是一步一步来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仅仅是把框架搭建起来,就得三五十年的时间。”马皇后这才放心的道:“那就好,记住欲速则不达。” 朱元璋却是另一个感受。 三五十年? 换成以前他肯定会说,什么玩意儿就需要那么多年? 咱要在死之前,将所有东西都弄好,给子孙留一个完整的国家。 但现在吗。 三五十年也不算太久,咱起码还能活二三十年,然后标儿接着干。 两代人将基础打牢,足够了。 接着众人顺着马钰的思路继续讨论,逐渐将财税制度的框架给搭建了起来。 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个框架连业余都算不上。 但在大明,绝对是同时期最先进的制度了。 而且这真的只是一个框架,细节方面需要专门的官吏去填充。 而且还预留了很多升级的空间。 等将来条件达到了,可以直接将新法条添加进去,而不是对整体进行修改。 在朱元璋等人看来,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马钰脑海里,确实有一整套非常先进的制度。 否则这种前瞻性就无法解释。 同时他们也终于理解了,之前马钰为何总说他的想法太先进,反而不适合这个时代。 就算说了他们也无法理解。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又聊了一会儿,马钰觉得说的已经够多的了,得留点时间给他们消化。 于是就借口精力不济告退。 朱元璋尽管很想继续谈下去,但见马钰不停的打盹,也只能放他离开。 朱标亲自推着车,要送他们一段。 目送他们离开,朱元璋就大笑了起来。 马皇后说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朱元璋摇摇头说道:“咱高兴可不只是因为马钰的政策,更多的是为了标儿和樉儿。”“刚才他们三个聊的经济建设,咱根本就听不懂。” “可是他们两个能听懂,还可以和马钰讨论,咱后继有人啊。” 马皇后也高兴的道:“是啊,这一年多标儿和樉儿的变化是在太大了。” “现在想想,我都不敢相信,这一切多亏了钰儿啊。” 朱元璋表情不自然的道:“那也是咱的种好,弄两个庸才他能教的出来?” 马皇后失笑道:“是是是,都是你这个当爹的功劳。” “对了,之前老三老四和老五也想跟着他学习。” “尤其是老五,整天都在念叨这事儿。” “你看是不是让他们多和钰儿接触接触?” 朱元璋颔首道:“不得不说,经济一道上马钰确实独步天下。” “让老三他们跟着他学一学没坏处。” “至于老五,他非要学的话就去吧,咱还能打断他的腿不成。” 马皇后知道他死要面子,能这么说已经很不错了,就说道: “那行,过几天我就让他们去找钰儿学习。” 朱元璋提醒道:“事先和宋濂沟通好,免得这老头多想。”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本以为天下一统后,事情就能少一些。” “没想到麻烦事情更多了。” “现在正是敏感时刻,不能让宋濂那边出了问题。” 马皇后面色也凝重起来:“财税贪腐问题,你准备怎么处置?” 朱元璋脸色一冷:“杀,必须要将这股歪风邪气给遏制住。” “现在是打基础的时候,如果开头地基打不好,房子就不会牢固。” 马皇后满脸不忍,却也知道他说的是正理: “也好,希望经历过这一次,他们能长些记性。” 朱元璋寒声道:“一次不行就两次,总能杀到他们长记性的。” (本章完) 第108章 无题 从皇宫出来,马钰长舒了口气,又是一次圆满的讲课。 ‘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 必然会遭到权贵士绅阶层的激烈反对。 大多数皇帝都会选择妥协,然后大家一起搜刮百姓。 雍正改革的最主要内容,就是这两条。 然而他活着的时候,这两条也就在山东河南等部分地区,试运营了一段时间。 并没有在全国推广开来。 没多久他就驾崩了。 乾隆登基不久就全部给废除了,又恢复了旧制。 乾隆也是个聪明人,他不知道这两条政策的作用吗? 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正因为他聪明,所以才毫不犹豫就废除了。 说白了,在他心里苦一苦百姓,那也就是苦一苦,不会翻了天。 就算百姓造反,自有官僚地主集团帮忙镇压。 苦一苦官僚地主,他们是真敢联合起来造反。 除非乾隆主动掀桌子,用武力洗地。 可他没有这个魄力,不敢这么做。 但朱元璋有这个魄力。 哪怕是明黑粉也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在历代君主里都算是个性鲜明的那一类。 与其他君主最大的不同,就是敢随时掀桌子。 大多数君主,一旦坐稳了江山,都会力求稳定。 朱元璋不一样,稳定? 不可控的都是不稳定因素,要尽力消除。 不听话?闹? 全杀光了。 在政策上妥协,换取权贵官僚的支持? 开什么玩笑,他们也配? 反对我政策的全杀了,剩下的就都同意了。当了三十多年皇帝,光大案就办了四次。 几乎每一次大案,被诛杀的人都高达数万,受牵连的人数以十万计。 关键是,被诛杀牵连的基本都是权贵官僚,是管理层。 杀的最严重的时候,六部只剩两个侍郎,朝堂一半多的官位出现空缺。 也正是因为他敢掀桌子,当他不给权贵士绅免税特权的这时候,那些人才不敢闹。 所以,明朝成了唯一不给权贵、士大夫免税特权的朝代。 也就是上辈子没人给他说摊丁入亩,否则他大概率会一块给推广了。 君主强硬本来是一件好事,但前提是他得有正确的思想认识。 可惜,朱元璋缺的就是这个。 他制定的政策漏洞百出,他杀人不是为了推行礼制,而是为了维护一家之私。 所以他的强硬变成了刚愎自用、残忍嗜杀。 不过…… 他的这种性格倒是方便了我啊,马钰暗暗的道。 各种给富人加担子的政策,都有了施行的可能。 打击走向宗教化的儒家,推行新思想,也不再是一句空话。 总之……工具人朱元璋,启动。 华夏文明能不能完成转向,就看你的了。 一想到朱元璋成了自己的工具人,马钰就乐的笑了起来。 朱樉一脸疑惑:“我爹不是没答应让你娶那胖姑娘吗,你乐什么乐?” 马钰笑容一僵,没好气的道:“我看你才是色欲攻心,一天天就知道娶婆娘。” “再说了,人家那叫丰满,极品微胖,懂不懂审美啊。” 朱樉乐道:“我懂不懂审美不重要,但你喜欢胖姑娘是肯定不懂审美的。” 马钰:…… “算了,不扯了。既然提到她了……你派人去好好调查一下她的情况,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恰在审美点上的仪态,加上赵敏原型的加成,确实让他很是心动。 但也只是心动罢了,并非是什么非她不娶。 况且历史上关于她的记载不多,性情方面一片空白。 谁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万一性情很差,滤镜破灭,那还是算了。 朱樉笑道:“这还用你说吗?昨天我就已经派人去查了。” “不过说到底她哥王保保都是个大麻烦,到时候就算我爹同意,恐怕群臣也会反对的。” 马钰摇摇头说道:“王保保不是问题。” 接着他就给朱樉分析了王保保面临的困境,以及注定了的结局。 “草原上施行的依然是部落制度,部落组成了国家。” “百姓其实都控制在部落主手里。” “谁的部落人多势众,谁在朝堂就有话语权。” “王保保家世代生活在汉地,草原上没有根基。” “等手里的军队打光了,他就成光杆一条了,没人会听他的。” “依照现在的局势判断,最多两年王保保就会退出历史舞台。” “到时候观音奴就是弃子,没人会在乎她的死活的。” 朱樉沉思片刻,突然说道:“有道理,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用这个理由,来劝降他?” 马钰摇摇头,说道:“可以试一下,但用处不大。” 朱樉不解的道:“为什么?之前也没见他对元朝有多忠诚啊。” 马钰叹道:“这得问你爹了。” 朱樉疑惑的道:“我爹?怎么了?他也想招降王保保啊。” 马钰忍不住笑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你爹喜欢卖弄文字,尤其是喜欢给对手写信吗。” “因此还结下了不少仇怨。” 朱樉惊讶的道:“还有这事儿?快和我说说。” 于是马钰就先给他说了张士诚的事情。 朱樉听完震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你是说,张士诚这么仇视我爹,就是因为那封信?” 马钰笑道:“他和你爹必有一战,这是利益之争。” “但仇视你爹,确实是因为这封信。” “王保保不太可能投降大明,也是因为你爹当年经常给他写信的缘故。” 朱元璋经常给王保保写信,而且态度可谓是前倨后恭。 当他面对强敌的时候,给王保保写信的口吻相当和气。 什么你我两家没有仇怨,咱们各自都有各自的敌人,就不要相互攻伐了。等到困境解除,他给王保保写信的口吻就一副爹味。 什么你小子还年轻,这里干的不好,那里干的也不好,你应该这么干才行。 将王保保训斥的和孙子一样。 这种屈辱,但凡有点骨气的都不可能投降。 前世岭北之战后,王保保手中的军队几乎丧失殆尽。 在元廷成了吉祥物一样的角色,依然没有归降大明,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也是马钰不看好招降王保保的原因。 “所以,但凡王保保还有一点点骨气,都不可能投降你爹的。” 朱樉都无语了:“你说就我爹这性格,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马钰摊摊手道:“没辙,你爹的军事能力太强了。” “如果给所有皇帝的军事能力排个名,唐太宗当之无愧的第一,你爹第二。” “其他人争第三名。” 朱樉好奇的道:“呵,难得你这么夸他。” 马钰说道:“一是一,二是二,论心胸和治国能力,你爹排不上号。” “论军事能力确实是世所罕见,关键他还能豁得出去,敢打敢拼。” 朱樉点点头,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 “不过你刚才针对王保保的分析,我觉得可以做一篇文章。” 马钰问道:“哦,怎么做文章?” 朱樉说道:“离间计而已。” 马钰心动一动,不禁点头道:“确实可行,元朝本就君臣离心离德。” “再加上王保保也有前科在,搞不好还真能让他们君臣决裂。” “就算不成也无所谓,没有什么损失。” 接着俩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将计划完善。 朱樉非常的兴奋,将马钰送回家之后,又折返回了皇宫。 马钰本来想回顾一下今天的事情,查漏补缺。 但也同样因为高兴,无法静下心来,干脆就去了隔壁常遇春家。 常遇春正在后院练武场,教导常茂习武。 只见一柄十几斤重的长槊,被常茂舞的虎虎生风。招式其实并不复杂,都是大开大合,但每一招每一式都突出一个势大力沉。 那感觉似乎空气都要被撕裂。 马钰忍不住鼓掌道:“好武艺。” 常茂骤然听到他的声音心中一突,手一滑长槊竟脱手而出,砸中了旁边的兵器架。 ‘碰……哗啦啦’实木做成的兵器架直接被砸烂,兵器掉落一地。 常遇春本来还想自夸一下,结果儿子就失了手,脸顿时就黑了。 “混账东西,平日里让你好好练习,你总是不听,现在丢人了吧?” 常茂只是看了一眼马钰,连忙将头低下不敢吭气。 马钰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心中也是哭笑不得。 没想到给这孩子吓出心理阴影了。 “伯父不要怪常大哥,是我突然出声惊扰到了他,真要怪也应该怪我。” 常遇春其实心里也明白,但作为父亲他能说啥? 见马钰将梯子递过来,就顺势下来。 “哼,那也是他学艺不精,战场上可没人管你突然不突然的。”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东西收拾收拾。” 常茂这才跑过去,和仆人一起将散落的兵器拾起来。 有些兵器,需要两个人才能抬动,但他一手就能拎起一个。 “常大哥真神力也,将来必为一员猛将,伯父后继有人啊。” 常遇春却叹道:“空有一把子力气不通兵法,这辈子充其量就是个冲锋陷阵的战将。” “但他性格傲慢,恐怕连战将都当不好。” 马钰不禁摇头道:“子不教父之过,常大哥不通兵法,性情有缺陷,是你这个父亲不称职造成的。” 父亲的不满常茂自然也听到了,只是低着头干活,不发一言。 但是听到马钰竟然替自己说话,不禁露出诧异的表情。 常遇春没想到他竟然将责任归到自己身上,不满的道: “怪我?如果没有我在前方拼死拼活,哪有他今日的荣华富贵。” “当年我饭都吃不上,为了习武端屎端尿伺候人家。” “他锦衣玉食还不思进取,怎么能怪到我身上?” 马钰叹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啊。”“就算是种一棵树,都得时不时浇浇水,更何况是养一个孩子?” “不是给孩子提供优渥的外在条件就足够了,良好的教育也同样不可或缺。”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您。” “大明需要您在外征战,家里自然也就顾不上了。” “这就是家国不能两全啊。” 本来还有些生气的常遇春,听到这话心里五味杂陈: “确实是我疏忽了对他们兄弟的教育。” “老大年龄大坏习惯更多,老二多亏了你教导才没有走上歪路。” “哎,我这个父亲做的确实不称职。” 常茂震惊了,何时听到过父亲认错?尤其是在面对孩子问题的时候。 马钰这张嘴……确实可怕。 不但敢骂皇帝,还能将我爹说的认错。 而且这次还是帮我说话,这个功劳我给他记下了。 马钰也没想到常遇春竟然能放下面子认错,很是诧异。 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笑道: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您现在不是在家里吗,正好可以好好教导他。” “不能只教武艺,兵法、为人处事,都需要您这个做父亲的教啊。” 常遇春点点头,说道:“我尽量吧,希望现在还不迟。” 马钰笑道:“周处少时也是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一遭顿悟成了英雄豪杰。” “常大哥今年才多大,怎么会迟呢。” “有您这位大英雄父亲教导,他也肯定能成为英雄的。” 哪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家孩子的,常遇春也不例外: “哈哈……那就借你吉言了。” 一旁的常茂也非常激动,原来他们并没有看不起我。 对马钰的态度,更是扭转了过来。 难怪大家都那么喜欢他,确实是个好人啊。 常遇春也是个爽快人,当即就请教道:“也不瞒你说,我这一身本事,大部分都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不知道怎么教人。” “你学问高,又会教育人,有没有办法可以教我?” 马钰想了想,说道:“宋朝编写的《武经总要》可以作为前期教材,再搭配《春秋》足矣。” 宋朝重文轻武,没有足够的武将怎么办? 他们就编写了军事‘蒙学’教材,手把手教人怎么带兵打仗。 怎么排兵布阵,各兵种的应用场景,甚至连军粮怎么制作都有详细教程。 可以说是军事将领的入门教材。 得益于此,宋朝培养出了大批文人出身的将领。 不管他们能力如何,至少能兜底。 而且宋朝对外战争,胜多败少。 只是没有骑兵,赢了也没办法扩大战果,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不过总的来说,这部兵书确实很有用。 至于春秋,在古代也同样是很多将领的入门教材。 虽然这是一部史书,但它对战争的过程描写的非常详细。 而且作为史书,它还描写了战争发生的原因、过程、结果,以及造成的影响。 这相当于是涉及到了战略层面上的东西,比单纯的兵书还要有用。 配合武经总要,是完美的入门教材。 常遇春自然也是听过这部书的,立即拍板道: “好,就用它了,回头我就去宫里问上位讨要一部回来。” 接着他又问道:“你刚才说前期学武经总要和春秋,那就是还有后期了?” 马钰不禁摇头失笑道:“您还真是不知足啊。” “再往上就是由兵入道了,必须要学《孙子兵法》方可。” 哪知常遇春却皱眉道:“孙子兵法?那本神神道道的书有什么用?” 闻言,马钰不禁长叹一声。 倒不怪常遇春看不起孙子兵法,其实从宋朝开始,这本书就基本无人问津了。 (本章完) 第109章 崖山老兵之后 马钰决定,给孙子兵法正个名,让它恢复应有的地位。 “孙子兵法是兵法,但又不仅仅是兵法,它是一门学问,是道。” “想成为统帅,不一定必须学习它。但能学懂它的,一定可以成为统帅。” 常遇春眉头皱起,质疑道:“你要说别的学问,我保准不抬杠。” “但你要说到兵法,我得说几句。” “既然孙子兵法那么厉害,为何大家都不重视它?” 马钰解释道:“不是大家不重视,而是现在的人不重视。” “准确说,秦汉隋唐时期孙子兵法都是兵家必读之书。” “唐太宗对其的评价是:孙武十三篇,尽以为兵书之圣典,世无可逾者。” “从宋朝开始,才不被人重视,甚至遭到了批判。” “从此孙子兵法就成了二三流的兵书。” 常遇春惊讶不已:“还有这种事情?宋朝人为何批判它?” 马钰说道:“这和孙子兵法的内容有关,其书只讲道而不讲术。” 见常遇春一脸迷惑,他又解释道: “它只讲宏观的,战略上的道理,而不讲具体该怎么打仗。” “比如它告诉你,上兵伐谋。可是如何用谋,它不说。” “比如可以截取别人的粮道,但它不告诉你如何截取。” 常遇春眉头皱的更紧:“那这书有什么用?” 马钰顿了一下,换了个角度说道: “它能告诉你,什么样的仗可以打,什么样的仗不能打。” “要如何用战场外的因素,干扰到战场内,增加胜算。” “它还可以告诉你,作为一个统帅,如何从全局考虑,决定国家的军事战略。” 常遇春震惊的道:“天下竟然还有此等奇书?那我必须要拜读拜读了。” 接着他又疑惑的道:“现在我更想不通了,如此奇书宋朝人为何批判?” 马钰有些无奈的道:“因为三点,其一书里的内容宋朝人不太能用的到。” “秦汉隋唐在军事战略上积极主动,要面对的是整个天下大局。” “他们的军事战略,要根据实际情况不停的变化。”“孙子兵法在战略上的内容,可以有效的帮助他们做出准确的判断。” “但宋朝采取的是防守战略,从来没有想过如何消灭敌人。” “他们从始至终就一个想法,守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所以他们的军事战略也是固定不变的,就防守,不用做什么调整。” “孙子兵法的战略思想,对他们用处不大。” “反而是武经总要,能批量教导出合格的将领,对他们来说更加实用。” 说白了,宋朝不需要将领制定军事战略计划,只需要他们带着兵反击眼前的敌人就可以。 孙子兵法确实没啥大用。 常遇春反驳道:“作用确实不如秦汉隋唐时期大,但也不能说没用吧?” “因此就忽视、批判它,有点不合理啊。” 马钰说道:“所以还有第二第三个原因。” “先说第二个原因,宋朝重文抑武,他们不允许军事能力特别强的武将出现。” “就算是文人,如果对军事特别精通,也会被忌惮乃至打压。” 常遇春骂道:“鼠目寸光,难怪他们谁都打不过。” 马钰没有附和他,接着说道:“第三个原因,就是理学兴起了。” “程朱理学对孙子兵法是极为贬低的,斥之为不仁之术。” “程颢说【孙吴之智,诡诈残忍,王者所羞言。以诈遇诈,犹有巧拙;以仁伐暴,何用权谋?】” “朱熹的批判最为激烈:孙武用兵,专务劫杀,如‘焚舟破釜’之令,乃驱无辜之民赴死地耳。” “理学的地位你是知道的,他们带头批判,谁还敢说孙子兵法好。” 常遇春听的火冒三丈:“腐儒、酸儒,他们怎么不去和敌人讲仁义?” “若没有将士们浴血奋战,哪有他们这些儒生的好日子。” “一边享受着将士们带来的安宁,一边狺狺狂吠。” “什么狗屁圣人,就是一群吃饱饭骂厨子,放下碗骂娘的畜牲。” 马钰完全能理解他的感受,别说是作为将领,就是他一个普通人看到那些类人言论也血压升高。 但比起程朱来说,他以为赵宋皇室才是最该被骂的。 搞学问的人有自己的立场,这是必然的。没有立场也就没有什么学说了。 但用哪种学问治国,该如何取舍,是统治者的责任。 赵宋皇室做的显然非常的差。 然而在这一点上,该被喷的不只是赵宋。 朱明皇室也同样不干净,甚至做的比赵宋还要过分。 赵宋只是批判孙子兵法,并没有禁止大家学习。 到了大明朝,私藏孙子兵法都是死罪。 朱元璋在皇觉寺当和尚的时候,就钻研过孙子兵法。 后来还要求子孙必须学习此书。 然而正因为他太了解这部书的厉害之处,才更忌惮别人也学会了。 先是命刘伯温编写《百战奇略》,对孙子兵法中涉及权谋的部分进行删减。 洪武二十年更是一步到位,禁止民间私藏《孙子》。 等到开国功勋被清理的七七八八,就连军中将领都很少有看过此书的了。 明朝中后期,除了那几个天赋异禀的军事将领之外,几乎没有怎么产生名帅,或许就与此有关。 但不管怎么说,在明朝的打击下,孙子兵法在民间几乎消失了。 别问马钰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作为明黑粉,了解朱元璋的黑历史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等到满清建立,他们自然更不愿意孙子兵法流传于世,采取了更加严格的管控措施。 直到满清末期,朝廷失去对地方的管控,孙子兵法才重新在民间流传。 随着乱世到来,它迅速恢复了历史应有的地位。 到了二十世纪,人们更是将其思想应用到了商业等领域,爆发出了更灿烂的光芒。 这就是原本历史上,孙子兵法的经历。 每每想到这一点,马钰就唏嘘不已。 要知道,孙子兵法是人类史上,唯一的军事进阶教材。 什么意思呢。 其它兵书,只能教会你如何当将军。 想成为统帅,基本就只能靠天赋,然后通过实战积累经验完成进阶。但孙子兵法就是教导将领如何变成统帅的。 只要不是太蠢,都能学到一点皮毛。 关键是,孙子兵法可以教你,如何从国家的宏观层面,去考虑军事战略问题。 而不是局限于一城一池。 这可不是我们关起门尬吹。 前世随着孙子兵法传遍世界,很多外国军校都将其列为必学科目。 比如美帝的西点军校。 当敌人都认可的时候,才更能说明其价值。 可就是这样一部兵家圣典,却因为统治者的一己私欲,在自己的文明内部被批评乃至禁止。 华夏文明在那几百年迅速衰落,不是因为一两件事情,而是统治阶层集体自我阉割的结果。 但…… 这一世既然我来了,就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一年多的讲课,朱元璋对世界的认识改变了许多,应该不会再如前世那般禁止孙子兵法的传播。 不过还是得找机会探探他的口风。 如果他还是和前世那般,就试着劝说一下。 如果劝说不动……那就等他死了之后让标哥来纠正。 反正我比你年轻,耗也耗死你。 常遇春并不就知道马钰在想什么,但经过这一番解说,他对孙子兵法的好奇心已经拉满了。 “宫里肯定有这本书,明天我就去找上位讨要回来好好研究研究。” “你小子既然这么了解,到时候也帮我讲解讲解。” 马钰连忙道:“那还是算了,我只是知道一些历史事件,对兵书内容一无所知。” “不过陛下定然是懂孙子兵法的,您可以找他讨教。” 他说这话也是有目的的,借常遇春的口,去试探一下此时朱元璋的想法。 而且常遇春身份特殊,朱元璋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就对他动杀心之类的。 算是一次比较安稳的小试探。 常遇春也没有多想,只是说道:“上位那里我肯定会讨教的。”“但你小子也别给我偷懒,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懂,别给我藏着掖着的。” 马钰失笑道:“行行行,您都不怕被带沟里去,我怕什么。” —— 第二天常遇春就入宫找到朱元璋,当场道明来意。 朱元璋听说他想要书非常惊讶,笑道: “你不是最讨厌读书吗,怎么转性子了?” 常遇春也没有隐瞒,就将昨日的马钰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听过之后朱元璋皱眉问道:“马钰真的如此盛赞孙子兵法?” 常遇春说道:“我还能骗您不成,马钰说了,孙子兵法就是从将领迈向统帅的教材。” “您是知道我的,打了一辈子的糊涂账。” “我也不求能成为天德那样的统帅,至少知道该不该打,怎么打就行了。” 朱元璋笑道:“你这就是谦虚了,你离帅才就差了一个鲁莽。” 常遇春顺着他的话说道:“我就是凭感觉,觉得可以打就去打了。” “但你们觉得不能打,然后我就变成鲁莽了。” “若是我不凭感觉,能分析出局势,不就不鲁莽了吗。” 朱元璋大笑道:“哈哈……都会绕着弯反驳咱了,真是让咱刮目相看啊。” “看来这次中风,对你来说倒也不全是坏事。” 常遇春笑道:“没事儿就跑去听马钰给常升他们讲课,尤其是历史课,真的是让人获益匪浅。” “当年我要是有这见识,也不会吃那么多亏。” 朱元璋说道:“现在认识到也不晚啊。” “马钰那小子嘴巴很严,但偶尔也会吐露一点内心想法。” “根据他暴露出来的一星半点计划,是想让大明开创远迈汉唐的功业。” “真要是按照他的计划走,这仗还有的打,你们的本事越强咱就越放心啊。” 常遇春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上位,马钰是怎么计划的,能不能告诉咱老常?” 朱元璋之所以吐露这些,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的。 有些事情他委实难以决断,找老弟兄商议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咱们说说海上,他想让咱效仿宋朝,开海做贸易。”“但海上多蛮夷,仅南洋数得上的国家和势力就有十几个,还有更多小部落数都数不清。” “蛮夷之辈不懂礼数,肯定会觊觎海商的财富出手劫掠。” “甚至干脆切断海路,阻碍咱们对外贸易。” “南宋中后期这种情况就已经很严重了,所以赵宋朝廷重用胡人蒲寿庚,来维护海路的畅通。” “这就导致蒲氏做大,一个胡人成了东南支柱。” 朱元璋不知不觉就偏离了话题。 “南宋末年,蒲氏投靠蒙古人,杀害了三千余赵氏宗亲,更有无数宋人被牵连杀害。” “后来蒲氏又率领水师,在崖山击败了宋朝最后一点力量。” 说着说着,朱元璋情绪逐渐激动起来。 “蒲氏不过一卑贱胡人,靠着宋朝朝廷的信任才有后来的荣华富贵。” “他非但不思报恩,反而恩将仇报屠杀宋朝宗室和大宋百姓,实在可恨。” “咱要将蒲氏族人搜出来,全部贬为奴隶,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说完,他呼吸急促,眼白都出现了几道血丝。 换成别人,肯定会很疑惑,朱元璋为啥这么仇视蒲寿庚啊? 他坑害的也是宋朝,和你大明皇帝有啥关系。 但常遇春却知道是为什么。 作为心腹,他对朱元璋的家庭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 比如,朱元璋的姥爷陈公就是崖山残兵。 崖山之战宋朝灭亡,陈公侥幸逃得一命,又不愿意投降元朝。 就回到乡里娶妻生子。 朱元璋小时候,经常听陈公讲述当年发生的事情。 作为崖山之战的亲历者,陈公对蒲氏的痛恨可想而知。 这种仇恨就传递给了朱元璋。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他会这么痛恨蒲氏。 事实上,前世大明建立后不久,朱元璋就下旨,将所有蒲氏后人贬为贱民。 有明一朝都未能翻身。正因为知道,所以常遇春也是同仇敌忾的道: “蒲氏皆罪人也,当绝其嗣。” 朱元璋恨恨的道:“全杀了太便宜他们了,要让他们生生世世遭受折磨。”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道: “有了,就贬为贱民,然后全部送去挖矿,咱要让他们家族在折磨中流尽最后一滴血。” 常遇春也连连点头道:“这个主意好,挖矿又累又苦又危险。” “用不了几年,他们家的人就能死绝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怎么弄死蒲氏,然后才将话题拉回来。 朱元璋接着说道:“若想做到方才咱们说的这些,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 “你觉得有必要吗?” 常遇春说道:“我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我就知道,蒲寿庚一个胡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大明没道理做不到。” 朱元璋叹了口气,说道:“可是蒲寿庚最后背叛了啊。” 常遇春顿时明白他在顾虑什么了,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事实上他也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可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他不回答也不行。 思索良久才开口说道:“马钰曾经说过安史之乱。” “很多人都认为,安禄山是胡人,所以才会叛乱。” “但马钰却认为,安禄山叛变和他是什么人没有关系。” “天下精锐半数都掌握在他手里,就算换一个汉人在他的位置上,依然会叛乱。” “蒲寿庚的事情其实也差不多。” “南宋将东南海防交给一个人负责,又缺乏对其的制约手段。” “蒲氏背叛几乎是必然。” “大明只要避免这种情况就可以了。” “将水师分成好几支,大家互不统属,统兵将领的家眷都在京中为质。” “如此种种措施下来,可保水师忠诚。” 听完他的分析,朱元璋含笑道:“分析的如此透彻,还引经据典,咱真的要对伯仁刮目相看了。” 事实上,这个道理他岂能不知。只是主动与外界交流,还要组建并外派庞大的水师,维护海路安全。 有违他对事物的认知,所以需要别人的肯定。 常遇春的话,作用甚至还要超过了徐达、李善长等人。 至于原因…… 连常遇春这样的猛将都知道的事情,大概率就是正确答案。 所以,组建水师主动向外,是正确的选择。 水师这样的东西都弄了,那么西域战略就更不用提了。 不为别的,仅仅是钳制草原,就足以让大明将其作为主要战略了。 既然大明要主动向外了,那么再严格管控孙子兵法就没有意义了。 不,这么做反而会破坏大明的战略计划。 你总不能指望一群没有大局观的人,去执行这些任务吧。 所以…… 放开吧。 之后他就让人去大善殿,将武经总要、春秋和孙子兵法三部书取了过来。 特别是孙子兵法,他郑重的交到常遇春手里: “这是咱亲手抄录的,并书写了心得见解,你要好生研读。” 常遇春小心接过:“上位放心,我老常绝不让您失望。” 马钰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此事。 当他得知了朱元璋的决定,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这一年多的课,没有白上啊。 而且他还顺便从常遇春嘴里,知道了蒲氏的事情。 心中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本章完) 第110章 鱿鱼 与域外文明交流,就必然要迎接外来学问的冲击。 尽管此时的华夏还很自信,可也不能因此就无视外来学问的影响力。 那句话咋说的来着,舆论阵地,你不重视就会被别人占领。 而在这一块,华夏表现的确实过于大度了。 除了白莲教等明牌造反的教派被禁止,别的真就是自由传播。 哪怕是独大之后的儒家,面对异己思想,最多也就是批判几句。 压根就没有迫害的意思。 这种开放式的态度,一方面是在文化上的绝对自信,另一方面也是没有意识到思想领域斗争的复杂性。 但这种情况往往会造成一个后果,舆论阵地陷落。 后果是什么呢,就这么说吧,你写本小说,敢说中世纪欧洲黑暗的原因,都能被和谐。 所以必须要将某些思想阻拦在外。 尤其是那个流浪两千多年,公然发表言论认为全世界除了他们,都应该被消灭的群体。 更要严防死守,决不能让他们近来。 之前马钰只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蒲寿庚给了他灵感。 这个家族寄生在宋朝身上,靠着宋朝的供养成长。 后来选择背刺宋朝,还直接屠杀了宋朝三千宗室。 简直就是最好的例子。 宋朝都能被寄生背刺,大明难道就不怕? 恐怕朱元璋会是第一个跳出来支持的。 至于蒲寿庚的出身,他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自西方。 这就足够了。 不过现在这些都只是零散的想法,思想长城具体要怎么修筑,还需要详细了解当前情况。 如此才能更准确的击中对方命门。 —— 接下来一段时间,马钰的日子就过的比较充实了。每隔两三天,就去山上的庙里,同席应珍、姚云心师徒交流学问。 主要是他将自己的一些零碎想法,告诉师徒二人。 然后师徒二人再将自己的理解告诉他,大家一起探讨可行性。 最后再由师徒俩结合华夏传统文化,梳理成框架。 因为有马钰在,对别人来说最难的新创意,反倒成了最简单的。 麻烦的是将这些新概念串联在一起,形成一套圆润自洽的思想体系。 还要用严谨的逻辑,将每一个概念都论证清楚。 关键还得与华夏传统文化紧密结合,而不能是凭空产生的。 而且,马钰还提出了另外两个要求: “必须要简单易懂,论证的结果也必须是肯定的,决不能模棱两可。” 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工作,即便师徒俩都是学贯三教的大学问家,也是头疼不已。 不过还好,越是有挑战性,他们的干劲儿就越足。 朱元璋时刻关注着这里的进展,锦衣卫的人每一天都会做一次汇报。 一旦有他不明白不了解的地方,就会将马钰叫过来进行解释。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马钰很欣慰,很多他一时间无法理解的地方,倒也没有直接反对。 几次之后,大家也都触摸到了对方的底线。 对于朱元璋来说,只要不反对皇权,别的都好商量。 所以马钰也是严格遵守这个默契,绝不越过这条线,碰都不碰。 除了和师徒俩交流,马钰隔三差五就给小组织三十名核心成员,上一次课。 这些可是未来最重要的盟友,自然要好好培养。 除了算学之外,马钰还给他们安排了史学和经济学课程。 说是经济学,其实就是以《盐铁论》为蓝本,结合历史进行讲解。 为了让他们更加了解经济,还让朱樉时不时的找一些商人过来,给大家讲述商业运作模式。 非但如此,他还通过郗俊才、邓博通二人找来一些计官,教大家会计方面的知识。 总之,他是将这些人,当成未来的改革干将来培养的。 这些成员的家长那叫一个高兴,时不时就往马府送特产。马钰也没有客气,照单全收。 至于小组织其他成员,自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有些人嘴上说着应该的,但心里受不了落差,和大家渐行渐远。 有些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坦然。 当然,更多的还是不以为然,毕竟小组织真正效忠的是朱标。 只要他还在,这些人就不会离开。 马钰做的第三件事情,就是陪着常遇春父子俩读兵书。 然后他差点给整出心肌梗塞。 这父子俩,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愚钝。 常遇春还好,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实战经验丰富。 武经总要上的内容,联系实际之后,他很快就能弄懂。 难的是《孙子兵法》,倒也不是说他学不懂,而是学的死。 就好比数学题,某一种题型会做了。 但同样的题,换个方式就不会了。 说白了,悟性差,无法真正理解其内涵。 马钰没辙,只能先让他去看春秋。 之前说过,春秋是史书,只是对战争描写的很详细。 非但如此,它还特意记录了,战争发生前后的总体局势变化。 以及各国做出了什么反应,算是触及到了一些战略层面的内容。 虽然不如孙子兵法那么全面,但也能让人学到一些宏观方面的东西。 关键,它都是实际案例,更容易理解。 先把春秋读懂了,再来学习孙子兵法吧。 最让马钰无语的,还是常茂。 他连武经总要上的东西,都学的很吃力。 “现在你是主将,带兵攻打一座城池。” “这座城池依山而建,山上还有一个堡垒,驻扎的有一支军队。”“堡垒里的人居高临下,可以观察到你调兵遣将。” “现在你准备怎么攻打这座城。” 常茂毫不犹豫的说道:“让副将带人佯攻城池,我亲自带人去攻打山上的堡垒。” “将堡垒拔除,敌人就没办法观察我军动态,还能打击城中敌军士气。” “这时,副将变假成真猛攻城池,定可一举而下。” 说完还非常的得意。 马钰一脸无语,你得意个锤子啊? 常遇春老脸也顿时就黑了,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混账东西,以后别说是我儿子。” 常茂被打懵了,不服气的道:“怎么了?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见常遇春还想骂人,马钰连忙阻止,然后说道: “战术没问题,问题是拔除堡垒的任务,派一位将领去执行就可以了,你为什么要亲自去?” “你是主将啊,是军队的主心骨。” “主心骨抛下军队,去攻打一个堡垒,将士们心里会怎么想?” “万一这时候发生点意外,而你又不在,谁来处理?” 听马钰这么一分析,常茂也渐渐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脸上的不服气全部消失,羞愧的道: “是……是我考虑不周。” “只想着堡垒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我作为主将亲自带人去攻打,将士们士气会受到鼓舞。” “忘了主将不能擅离大军……” 常遇春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点:“你还知道你是主将啊,真是气死我了。” 马钰反倒是安抚道:“现在知道也不晚,以后就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他为什么要举这个例子? 前世洪武十五年,明军攻打云南。 蓝玉就将常茂也带了过去,并且还给了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让他带兵攻打一座依山而建的城池,山上有一座堡垒……常茂就让副将带兵攻打城池,自己去拔除堡垒。 虽然城池被顺利攻了下来,但常茂也成了被群嘲的对象。 关键他还不自知,四处和人炫耀自己的勇武,把自己弄成了活脱脱的小丑。 蓝玉劝他,他还振振有词。 最后蓝玉实在受不了这个外甥,找个借口将他打发回了应天。 马钰举这个例子,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只能说,不愧是常茂。 不过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转变,至少这会儿他知道认错了。 至于原因,大概率就是常遇春言传身教的结果。 只能说,父母的教育,真的非常重要。 不怕孩子愚钝,就怕他们不肯认错。 现在常茂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是有救的。 这也给了马钰一点继续教下去的动力。 但天赋不会因为态度就变好,他学习兵法依然非常困难。 为了教他,马钰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武经总要上的内容太枯燥,就从史书上翻找经典战役,将兵法知识融入到其中帮助他理解。 这一切常遇春、常妃都看在眼里,对马钰更是感激。 这份恩情,常家是真的还不完。 马钰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教别人的过程,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次学习。 让他对兵法也有了了解。 虽然只是理论知识,但至少不再是门外汉。 某一天,他在整理教材的时候突然发现。 卧槽,三十六计? 不敢置信的再次将教案翻看一遍…… 美人计? 暗度陈仓?声东击西? 沃日,真的是三十六计。 我竟然把三十六计给写出来了? 马钰自己都震惊了,我明明只是找一些经典战役教学生啊,竟然误打误撞搞出了一本兵书? 当然,他的这些教材内容比较零散,并没有成为体系。 外人根本就看不出兵书的样子。 可他是穿越者,看过三十六计,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将这些案例整理一下,讲解的内容进行归纳提炼,然后再梳理成体系。 就是一部兵书。 当然,这部兵书和前世的三十六计,内容并不完全一样。 但模式和内核没有区别。 一想到自己竟然可以编写一部兵书,史书上自己的标签将要多一个军事家,马钰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心动不如行动,他马上就开始着手进行整理修订。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朱元璋下旨让礼部核对军功,准备对开国功臣进行册封。 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大家都在讨论,谁该封什么样的爵位。 自认为有资格分封的,更加的兴奋。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图个啥?不就是封妻荫子吗。 现在终于达成了。 相应的,军队士气也是高涨,捷报接连不断。 核对军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并非三两天就能完成。 在此之前,朱元璋先是册封了自己的前九个儿子为王。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大家自然不会说什么。 不过也发生了一点小波折,还是朱樉、马钰闹出来的。 先说朱樉。 朱元璋给他的封号是秦,结果他说想要个离海比较近的封地,要不就燕王吧。朱元璋相当无语:“封号和封地没有关系,将来你们兄弟是要分封的。” 朱樉还是不放心:“将来要是让我们镇守边疆,一定要让我去北平。” “我要亲手将辽东打下来,将那里所有的威胁全部荡平。” 朱元璋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听了马钰之前的讲课。 认为中原王朝最大的危险来自于辽东,所以才想去那边的。 不但没有生气,还非常的欣慰。 这儿子孝顺啊,知道替他爹分担责任了。 然后拍胸脯保证,若是需要你们镇守边疆,肯定让你去北平。 可怜的朱小四还不知道,他原本世界的老巢被二哥抢走了。 此时他正和心上人显摆呢。 我被封王了,还是燕王呦。 徐妙云自然也非常高兴,这个王妃是坐稳了。 关于马钰的风波其实也不算大,就是朱元璋让他继承了马太公的爵位。 不过马太公是徐王,作为活着的异姓,自然不能封王。 于是降等袭爵,是为徐国公。 好在他这属于开国公,就是以后子孙继承爵位的时候,不用降等。 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儿,毕竟马钰是马皇后隔代收的侄子,继承的是马太公的宗祧。 问题在于继承爵位的时间。 这会儿册封的可是皇子,中间夹杂着一个外戚,就显得不一般了。 大家普遍认为,这是马钰受宠的表现。 顿时马府的大门前再次排满了送礼的队伍。 不过马钰并没有太过高兴,爵位什么的,他并不是太在乎。 倒不是他清高,而是他有更高的目标。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编写兵书的事情,传入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 (本章完) 第111章 标哥出手 “你说他为了教常茂学习兵法,自己编了一部兵书?” 看着眼前的一沓纸,朱元璋诧异的问道。 即便‘兵书’已经摆在面前,他依然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到了笑话。 你把兵书当什么了,想写就能写的吗? 他知道马钰懂兵法,否则也不可能想出占据辽东和西域,形成钳形攻势控遏草原的计划。 可懂和写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还什么为了教学生,特意编写了一部兵书。 你怎么不说他对成仙感兴趣,所以编写了一部成仙之法啊。 朱标也同样不信,若有所思的说道: “常茂确实有些愚钝,表弟为了帮助他理解兵书内容,就挑选了历史上发生的著名战争举例。” “可能他们产生了误会吧。” 朱元璋不禁点头,此事他也听说了,也同样以为锦衣卫密探搞错了。 下方的锦衣卫指挥使杜振锐恭敬的回道: “最初卑职也以为是下面的人误会了。” “但他们回复说,徐国公将之前讲课用的例子,整理成了书册。” “卑职出于谨慎,就命他们抄录了一份回来,查看之后发现此书确实不简单。” “但又不敢断定是不是兵书,只得呈禀陛下,请陛下御览定夺。” 听到他如此说,朱元璋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杜振锐虽然不是什么统兵大将,但也是战火里厮杀出来的。 况且能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又怎么可能完全不懂兵法。 他如此说,显然这书不简单。 难道马钰真的弄出了一部兵书? 想到马钰一直以来的神奇表现,他也有些不敢确定了。 当即就拿起那几页纸翻看起来。 越看表情就越凝重。 经典战役,细致的分析。如果仅仅如此,还不能说是兵书,毕竟类似的分析其实挺多的。 很多将领也会留下笔记。 但这些心得笔记不成体系,并不能算是兵书。 关键马钰将所有文章都串联了起来,形成了体系。 这部书目前总共有十四章,每一章都是一个计谋。 马钰又将其分为了胜战计、敌战计、攻战计等六个部分。 每一部分都有总纲,阐述其要旨。 每一个计谋,都是对总纲的细分和阐述。 而且每一部分都不是孤立的,而是有内在的联系。 很多计谋可以融合使用。 这已经不是心得随笔了,分明就是一部兵书。 他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朱标也察觉到父亲的态度变化,试探的说道: “爹,这书……” 朱元璋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一沓纸递给他。 朱标连忙接过翻看,也是越看越心惊。 这…… 表弟竟然真的编写了一部兵书!!! 关键,为了教徒弟就编写了一部兵书,这说出去谁敢信? 表弟啊表弟,你为什么要这么有才啊。 朱标终于明白父亲的表情为何变化这么大了。 有才不是缺点,可才能超过一定程度,就会让人忌惮啊。 他太清楚自家父亲的脾气了,对自己家人那是无原则的相信。 可对外姓人,突出一个多疑。 表弟太全能了,引起了他的忌惮。 想到这里,朱标就忍不住头疼。绝食事件才过去不久,大家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国公也封了,突然又出了这事儿。 就不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吗。 这时朱元璋问道:“如何?” 朱标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夸赞道: “表弟真乃大才也,此事若传出去,必为佳话。” 朱元璋瞅了他一眼,并未发现异常,所以只是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然后对杜振锐说道:“此事咱知道了,不用大惊小怪。” “对了,这书看起来还未编写完成,以后再有新篇章,及时拿来给咱。” 杜振锐可不敢乱说话,毕竟事关皇后的从侄,他只要恪守本分即可: “遵命,卑职这就传令给密探,让他们留意此书。” 之后他就告退离开。 朱元璋也没有再说什么,继续批改奏疏,顺便教导朱标如何处理政务。 朱标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不提说明这事儿他搁心里了,这才是大问题啊。 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化解这个问题。 一直到下午,父子俩才处理完公务。 朱元璋去大善殿读书,朱标想了想就起身去坤宁宫,准备找马皇后商量一下此事。 但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母亲处在深宫,能做的事情也有限。 而且这会儿自己去找母亲,岂不是明摆着告诉父亲,自己什么都知道了。 到时候很多手段,反而不好使了。 还是先不要告诉母亲,如果我实在找不到法子,再去找她商量。 这样想着,他又折回了东宫。 路上他一直在思考,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化解这个问题。 哎,表弟啊表弟,你为什么这么有才华啊。 一路苦思却始终没有良法,正头疼的时候,迎面撞见了一书吏。 那书吏连忙行礼:“参见殿下。”朱标笑道:“弘毅啊,下差了?” 这书吏他自然认识,正是太医院院使郑良琦的长孙郑弘毅。 说来也好笑,作为郑家的长房长孙竟然没有继承祖业,而是弃医从文。 只是他读书方面的天赋一般,并未读出什么名堂。 因为郑良琦救治绝食的马钰有功,再加上后续马钰的身体还需要他调理。 所以朱标就将郑弘毅招入东宫,当了一名书吏。 以此来收买郑良琦,让他好好给马钰治病。 这一招确实很好使,郑良琦非常的用心,还找很多医家圣手讨论。 这半年来,马钰的身体在他的调理下,恢复的相当不错。 虽然还是很虚弱,走远路得坐轮椅…… 等等,轮椅? 朱标心中一动,顿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表弟身体不好,走长路都需要借助轮椅的那种程度,所有问题不都解决了吗? 越想他就越兴奋。 看向郑弘毅的目光也就愈发的和善: “弘毅啊,在东宫待的可还顺心?没人为难你吧?” 郑弘毅哪受过这样的待遇,感动的都快哭出来了: “回殿下,没有人为难臣,这里一切都很好,臣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朱标笑眯眯的道:“那就好,司经局正好缺一名正字,就由你来担任吧。” 郑弘毅惊喜的道:“啊?这……谢殿下,殿下洪恩臣……” 朱标摆摆手说道:“好好干,天色已经不早,先回去吧。” “明日再找我拿手谕,去吏部报备。” 郑弘毅深吸口气,躬身道:“是,殿下。” 直到朱标走出老远,他才起身。 然后一路小跑回到家中:“爷爷,爷爷……” 也是刚下差的郑良琦没好气的道:“喊什么喊,叫魂呢?”“你现在在东宫当差,要稳重点,免得丢了太子的面子。” 郑弘毅没有理会他的说教,直接说道: “爷爷,太子给我升官了。” 郑良琦还没反应过来,茫然的道:“什么?” 郑弘毅兴奋的道:“太子提拔我为司经局正字。” “什么?”郑良琦惊呼道:“你再说一遍?” 郑弘毅就将方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确定此事为真,郑良琦也激动的一把老泪。 要知道,之前郑弘毅只是东宫书吏,说白了还是不入流的吏。 正字虽然只有从九品,可那也是入了品的正儿八经官职。 一个是官,一个是吏,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尤其正字还是东宫的官,那就是太子的潜邸之臣。 只要不犯错,未来前途无量。 对于郑家来说,可谓是洪恩浩荡。 郑良琦也完全忘记了方才教训孙子的话,激动的老泪纵横: “殿下洪恩,我郑家唯有以死相报。” 然后他就拉着郑弘毅去了后院祠堂,给祖宗报喜。 当天晚上,郑家张灯结彩,庆祝郑弘毅升官。 第二天,郑弘毅激动的来到东宫上差,只是发现朱标已经去上朝。 这让他有些失望,看来要等到下午才能拿到手谕了。 刚这样想着,就见东宫大太监何大宝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他连忙起身行礼。 哪知往日里眼高于顶的何大宝,今天竟然出奇的和气: “哎呦,正字你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 等我?正字? 郑弘毅顿时就猜到了真相,心中非常的激动。深吸口气,面上强作镇定的道: “不知公公等下官有何事?” 何大宝笑道:“自然是喜事,这是殿下让我交给你的,可要收好了。” 郑弘毅用颤抖的手接过,果然是朱标亲笔手谕,晋升其为司经局正字。 等他看完,何大宝笑道:“如何,我没有骗你吧。” 郑弘毅小心的将手谕收好,躬身道: “谢公公。” 然后他走近几步,飞速将一个小袋子塞过去,低声道: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公公收下。” 何大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锦袋放进衣袖内。 只是这么一过手他就估摸出,这是十两银子。 心中对郑弘毅更加满意,这小子上道啊。 之后又寒暄了几句,郑弘毅就去吏部办理了入职手续。 这次他发现,吏部所有官吏都非常的热情,甚至还主动与他攀谈。 完全看不出一点傲气。 回到东宫,以前对他呼来喝去的官吏们,也变得和气起来。 就连冼马等四五品的官,说话都温和了许多。 这让他更加深刻的感受到,官和吏的区别。 对朱标也更加的感激。 再次下差回到家,他将今日的经历和感受告诉祖父郑良琦。 郑良琦也是感慨不已,再次告诫他,一定要好好报答太子。 “咱们郑家人,绝不可做那忘恩负义之事。” 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郑弘毅被提拔为正字的消息,很快就在小范围内传开。 郑家门口多了很多送礼的人。 郑良琦在太医院,也被同僚一次又一次的恭维。 这比他自己被夸,更让他高兴。他自然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对朱标自然是非常感激。 对于马钰的治疗,也更加的上心。 花了几日又琢磨出一个新方子,就迫不及待的去往陈府。 刚走到半路,就听到身后有车辆响动的声音,连忙站到路边躲避。 只是没想到,这竟然是朱标的车驾。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朱标竟然将车停下,探出头问道: “这不是郑院使吗?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郑良琦没想到太子竟然会停车和他打招呼,心里更是感动,连忙行礼道: “回殿下,臣正要去徐国公府上。” 朱标惊讶的道:“哦,这真是巧了,我也正要去表弟家中探望。” “既然是顺路,郑院使就上车吧,正好一起过去。” 郑良琦哪敢答应:“殿下厚爱臣感激不尽,但……” 朱标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同乘一车有何不可?快上来吧。” 郑良琦见此,也不好在拒绝,只能小心翼翼的登上车。 心中则是无比的激动。 和太子同乘一车,这是莫大的恩典啊。 我郑家何德何能,先是弘毅被提拔,我又被邀请同乘…… 太子的恩情,我郑家永生永世都还不完啊。 等他坐稳,车驾再次启程。 就在郑良琦思考该如何搭话的时候,就见朱标一脸悲伤的道: “真是天妒英才啊,表弟如此大才,竟然伤了根本。” 郑良琦正想安抚,说徐国公虽然伤了根本,但也不是没办法恢复。 目前恢复状况就不错。 但还没等到他开口,朱标就接着说道: “肾乃先天之本,表弟的肾脏遭到不可修复的损伤……”“郑院使,你可一定要好好为他治疗。” “我不指望他能康复如初,只要能保持现状不恶化即可。” 在说到‘肾脏’‘现状’等词的时候,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郑良琦是什么人,能当上太医院院使,那都是一肚子心眼。 自然听出了朱标的暗示。 同时也明白了,为何自己的孙子会突然被提拔。 为何太子会如此恩遇自己,还让自己同乘一车。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可是……太子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又想让我做什么? 难道是让我不要好好给徐国公治疗?让他的身体一直处在虚弱状态? 越想,他心就越沉。 就在这时,朱标再次说道: “我爹也很关心表弟的情况,到时候必会找你询问,你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便可。” 郑良琦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原来是为了瞒住陛下吗。 只要不是害人就好。 他心中松了半口气,但也只松了半口气。 隐瞒陛下,一旦被查出来,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而且为何要瞒着陛下? 不是前不久才让马钰继承了徐国公的爵位吗。 只是这些疑惑,他只能藏在心里,一句都不敢问出来。 现在的关键是,自己要不要配合太子,隐瞒陛下。 看着面容平静的朱标,郑良琦内心陷入了挣扎。 (本章完) 第112章 事了,赐婚 郑良琦并没有挣扎多久,他很清楚,当太子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所以很快他就长叹一声,说道:“是啊,真是天妒英才。” 朱标露出满意的微笑,说道:“表弟身体虚弱,还要辛苦郑院使好生治疗。” 郑良琦点点头,长叹一声道: “不知道徐国公能不能接受这个噩耗。” 这其实是试探,你到底是真的想让马钰生病,还是只让他装病。 朱标说道:“此事我会亲自与他说的,相信他能撑过来的。” 郑良琦松了口气,这就是装病,那就好,那就好。 真让他害人,还是太违背良心了,也违背医德。 既然已经决定要上船,他的思维方式也开始转变,思考着如何将此事做的天衣无缝。 “殿下,只有我一个人恐怕看的不准。” “不如找几位同僚一起为徐国公诊治,如此方可确保万无一失。” 朱标眉头微皱,说道:“他们……不会误诊吧?” 郑良琦肯定的道:“不会,徐国公确实伤了肾脏,只要不是庸医都能看得出来。” “只是能否恢复,又能恢复到何种程度,就不好说了。” “只有通过长期观察,才能做出大致的判断。” 言外之意就是,马钰的病一直是我专人负责的,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发展情况。 到时候我稍加引导,那些同僚自然会说出我们想要的诊断。 朱标思索片刻才颔首道:“如此,就麻烦郑院使了。” 郑良琦想了想,又说道:“我最近新研究了一个方子,给徐国公服用两天看看情况。” “到时候有助于诊断其病情。” 朱标问道:“不会伤到他的身体吧?” 郑良琦说道:“是一个老方子,我也是刚想起的,就算没效果也不会伤身体。” 朱标点头道:“那就这般去办吧。” 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了马府。 马钰正在给郗俊才、邓博通等人讲算学课。这些人本身就是算学高手,并不缺经验,缺的只是更先进的计算方式。 所以马钰也没有从基础教起,而是直接教计算方式。 现在正在教的是函数、极限、导数、积分等概念,为接下来学习微积分做准备。 等微积分学会了,就是空间解析几何、线性代数、级数等等。 教到这一步,就算是毕业了。 别问为啥不继续往下教了,因为上辈子他也就学到了这里,再高深的他也没学过。 郗俊才等人也不愧是这个时代的算学大师,确实天赋异禀。 上辈子马钰用了十年(初高大学)才学完的东西,他们只用了几个月就已经开始接触微积分了。 剩下的那些,最多半年就差不多了。 关键是,自己每周才给他们上一天课,这天赋着实恐怖。 教这样的学生,成就感和失落感并存。 成就感在于,自己这老师当的好啊,培养出这么多好学生。 失落感在于,天赋太高了啥都一教就会,让他准备的很多教学方法都无用武之地。 关键自己十年才学会的东西,人家一年就学走了,太打击人了。 不过在郗俊才等人心目中,又是另外一种观感。 算学新世界大门,打开了。 马老师学究天人啊,竟然掌握如此多高明的算法。 颇有一种高山仰止之感。 即便是现代,师生关系都算是一种比较牢固的社交关系了,更何况是重视纲常的古代。 这些人可是马钰正儿八经的学生。 即便没有举行拜师仪式,人家将算学知识倾囊相授,师徒名分也算是定下了。 有了这层关系,国子监算学科那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约等于全国的算学门人,都是他的晚辈。 更何况马钰透露出来的一些变革想法,也会强化算学的重要性。 于公于私,这些人都将会是他最大的支持者。 当然,也只是理论上如此,具体如何还要看事情如何发展。不过总的来说,有了个不错的基础。 第二节课刚上了一半,就听到朱标到来的消息。 他就带着众人出去迎接。 一番寒暄后,郗俊才等人就去了偏院等候。 马钰则和朱标、郑良琦来到客厅。 接着郑良琦就为他做了一番检查,表示情况还不错。 并且还表示,最近又找到一个方子,可以试一试。 马钰起初也没有多想,连忙道谢。 看病结束,郑良琦起身告退。 朱标则借口透透气,邀请马钰去花园交谈。 马钰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就准备和他一起过去。 哪知朱标却坚持让他坐轮椅:“你身体虚弱,还是不要走动太多,我推着你就好。” 马钰正想拒绝,就见朱标给他使了个眼色。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他还是老实的坐上轮椅,被朱标推着去往花园。 路上,朱标边走边笑道:“表弟总是能给我惊喜啊。” 马钰疑惑的道:“不知表哥所说的惊喜是什么?” 朱标笑道:“兵书啊,我爹和我都被惊住了。” 说到这里,他抽出一只手拍了拍马钰的肩膀。 在拍的过程中,手还不轻不重的抓了一下。 马钰自然察觉到了,心中不禁一突。 朱元璋都震惊了? 坏了。 马钰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名字,陶凯。 这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名字,但仔细研究过明初历史的都知道,这个人非常关键。 因为他是一个懂治国的人才。 洪武元年被征召出仕,先是和刘伯温一起编写元史,然后带队编写《大明集礼》。 洪武三年就从白身做到了礼部尚书。之后又制军礼,定科举式,编写《会要》。 又收集历代藩王事迹编成《昭鉴》,以规范藩王行为。 可以说,明朝的礼法制度建立,此人居功至伟。 …… 朱元璋突出一个拔x无情,需要别人的时候,那叫一个礼贤下士。 等到基本礼法制度框架制定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忌惮别人的才华。 各种敲打打压。 最后陶凯为了保全家人,选择投河自尽。 连陶凯那样的都容不下,自己表现的样样精通,朱元璋恐怕不是震惊那么简单了。 马钰非常无奈,内心一万个吐槽。 朱元璋时代,真踏马处处都是坑啊。 没才能的,都给我家当佃户去。 有才不为我所用的,得防着,最好消灭了。 有才又愿意为我所用的,得防着会不会造反。 才能太高的更得防着,最好用完就弄死。 真踏马绝了。 那么朱标今天来这里是有什么目的?提醒我被忌惮了? 就在这时,他们推着轮椅走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朱标压低声音迅速说道: “绝食后遗症,委屈表弟了。” 说完之后,他又恢复了正常语调说道: “为了教学生就编写一本兵书,若非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将来必为一代佳话啊。” 马钰谦虚的道:“表哥说笑了,不过是随笔乱写的罢了,可算不上兵书。” 心中则快速思考,很快就明白了朱标的打算。 绝食后遗症,身体虚弱无比,甚至影响到了寿命…… 这样的人,是没能力造反的。 就算有反心,也不会有人跟随。再加上马皇后、朱标、朱樉在一旁保护,还有常遇春、常妃在那站着。 基本可以保障安全方面的问题。 想到这里,马钰已经明白了他的计划,也知道今日为何他会和郑良琦一起过来了。 心中非常感动。 这声表哥没有白叫啊。 就凭今日之事,我说什么都得保住你的老婆孩子,就连你的命也会尽力保住的。 说到做到。 至于能不能瞒得住朱元璋…… 他也是人,不可能全知全能。 否则也不会有空印案和郭桓案之类的事情发生了。 更何况,这次出手的是朱标,一个他绝对不会怀疑的人。 而且朱樉也能插手一部分锦衣卫的事务。 想要瞒住他,并不困难。 当然,主要是他压根就不会怀疑朱标,这才是最根本的。 在此事上达成默契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兵书,就将话题转到了经济话题上。 马钰给他讲了一些经济学的基本概念。 一直到中午,在这里用过饭之后朱标才回宫。 下午马钰继续给郗俊才等人上课。 接下来两天,马钰依然按部就班的生活,并且每天服用郑良琦开的新药方。 直到第三天,他开始身体开始出现异常。 先是食欲不振,接着睡眠也开始出问题,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 一开始大家还没放在心里,可是第五天他开始呕吐。 吃什么就吐什么。 这下大家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派人去宫里请御医。 消息先是传到了马皇后这里,她自然是大惊失色,连忙让人去将郑良琦找来。 正在太医院看书的郑良琦,听到消息后先是惊讶,然后脸色大变。 这次他没有自己去,而是喊了两名同僚一起过去。“徐国公的情况……可能之前我出现了误诊……” “总之,二位随我一起过去看看吧。” 这其实是太医院出诊的常规流程,一般都是三个人会诊。 大家先是各自做检查,然后一起交流,能更准确的判断病情。 当然,这么做也可以防范某一个人被收买,起了歹心。 只是马钰毕竟不是宫里的人,没必要严格遵守这个规矩,所以平日里都是郑良琦一人去给他治疗。 但现在出了问题,情况就不一样了。 此时他让另外两名御医一起去,也是符合流程的。 那两名御医自然也没办法拒绝,就带着药箱一起去了坤宁宫。 马皇后早就收拾好,等他们到达,立即出宫去了马府。 朱元璋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消息,连忙派人继续打探。 一旁的朱标满脸担忧之色,道: “爹,还是我亲自过去看看吧。” 朱元璋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顺便看着点你娘,别让她太难过。” 朱标应了一声,就急匆匆的离开。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朱元璋满脸的无奈。 马钰绝食之前,不论是马皇后还是朱标,都没有对他表现出特别的偏爱。 但绝食之后一切都变了。 马皇后内心愧疚,对他异常的关怀。 朱标对这个表弟,也开始给予了更多关注。 至于老二朱樉就更别提了。 现在他都怀疑,若是自己真的要将马钰给怎么着了,他都能和自己断绝父子关系。 这也是他最头疼的地方。 马钰的才能对治国有大用,可他太有才华了,就会变成双刃剑。 哎,真希望他的后遗症无法完全恢复,这样也省的咱当那个坏人。 另一边,马皇后带着人急匆匆来到马府,见到了躺在床上的马钰。朱樉、常遇春、马八爷等人也都在。 此时马钰面色灰白,双目黯淡无神,说话都有气无力。 马皇后心疼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钰儿,你怎么样了?” 马钰挤出一丝笑容,安抚道:“姑姑我没事儿,您别哭,就是肠胃有些不适罢了。” “吃点药歇息几日就好了。” 见他还反过来安慰自己,马皇后更加的心疼,附和着说道: “好好好,姑姑不哭。” “御医来了让他们给你看看,吃过药就好了。” 郑良琦三人过来,分别为他做了检查。 然后三人脸色凝重的去到隔壁讨论病情,每隔一会儿还会出来重新做检查。 他们越是如此,大家的心就越是恐慌。 难道是绝食后遗症恶化了? 马皇后、朱樉、常遇春等人的心也渐渐悬了起来。 期间朱标终于赶到,得知三位御医还在诊断,也是满脸担忧。 正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三御医终于给出了结论。 大致意思就是,绝水绝食伤到了肾脏,现在病情恶化影响到了其它器官的功能。 食欲不振、失眠、呕吐就是外在的症状之一。 众人大惊失色。 马皇后盯着郑良琦质问道:“之前你不是说,钰儿恢复良好吗?为何会突然恶化?” 郑良琦连忙告罪:“徐国公曾经乞讨过四年多,身体发育本就不良。” “只是臣当时以为,他来应天后经过一年多的调理,应当恢复过来了,哪知并未完全恢复。” “绝食之后肾脏伤上加伤,情况远比我想的更加恶劣。” “臣医术不精,请娘娘治罪。” 马皇后还没说话,朱标先一步插话问道: “那为何前段时间没有出事,看起来还恢复不错的样子。” 郑良琦支支吾吾不敢做答。朱标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看向另一名御医道: “薛御医你来说。” 薛御医心里苦笑,这是要得罪人啊。 但太子点名他也没办法,只能站出来回道: “徐国公的身体一直在恶化,只是之前还没到临界点,所以并未爆发。” “这次也是因为……因为……” 朱标追问道:“因为什么?” 薛御医心中叹了口气,回道:“郑院使换了一副新药方,其中一味药的剂量有所偏差。” “故而导致徐国公病情提前爆发。” “什么?”马皇后这下子彻底怒了: “郑良琦,你该当何罪。” 郑良琦噗通跪下,叩头道:“臣失职,请娘娘恕罪。” 薛御医也吓了一大跳,皇后娘娘想杀人,这事儿真闹大了,连忙出声道: “娘娘,臣以为郑院使虽有失职,但误打误撞提前让徐国公的病情爆发,反而是一件好事。” 马皇后怒视道:“好事?” 朱标也同样满脸怒容。 薛御医硬着头皮解释道:“如果等病情恶化到临界点再爆发,就是扁鹊再世也束手无策了。” “现在被提前引爆,反而有了治疗的机会。” 郑良琦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能在这会儿不落井下石,太难得了。 马皇后又惊又喜,连忙追问道:“你有办法治疗?” 薛御医摇摇头,羞愧的道:“臣无能,但郑院使可以。” 见马皇后又要生气,他连忙解释原因。 脏器在身体内部,肉眼观察不到。 只能根据身体表现特征,来推测病情。 这几个月一直是郑良琦给马钰看病,虽然对马钰病情出现了误判,可依然是最了解情况的。 现在误判的地方得到纠正,让他对马钰身体情况了解的更加详细。再加上他的医术,当能调理好马钰的身体。 “若是让臣接手,至少需要两三个月时间观察徐国公的身体情况,但现在他的病情一日都耽搁不得。” 另外一名始终没说话的御医,也出声附和,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所以只有郑院使是最适合的人。” 马皇后面上露出犹豫之色,理是这么个理,可有了之前的失误,她实在不放心郑良琦。 这时朱标说道:“娘,我觉得薛御医他们说的有道理,不如再给郑院使一个机会吧。” “有了之前的失误,我想他必然会更加用心为表弟治疗的。” “如果您实在不放心,就让薛御医一同诊治。” 使功不如使过,这个道理马皇后还是懂的。 况且儿子都过来劝了,她也终于松口,对郑良琦说道: “听到了吗?再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如果这次再出错,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劫后余生,郑良琦松了口气,连忙叩头: “谢娘娘,谢殿下。” 马皇后冷哼一声,道:“起来吧,快点去给钰儿治疗。” 三人不敢耽搁,再次来到桌子前商量着开药方。 期间郑良琦郑重向两名同僚道谢,感谢他们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帮忙说话。 薛御医二人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大家都懂,当御医看起来光鲜,实则随时有生命危险。 尤其是在洪武帝这边当御医,更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所以争权夺势的想法也就淡了。 大家更多考虑的是如何活命。 在不牵连到自己的情况下,替别人说句话,又何尝不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之后三人就商量着开了一副药方。 另一边,马皇后等人连忙走到床边,想着要怎么安慰他才好。 哪知马钰却笑道:“姑姑不用担心我,死都不怕区区一点后遗症又算的了什么。” “现在我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只有开心没有悲伤。”“您也不要难过,要不然我也该难过了。” 听到这话,马皇后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常遇春等人也是唏嘘不已。 换成别人说活一天赚一天之类的话,他们肯定不信,但马钰说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有的只是对他坦然心态的敬佩。 吃完药,马钰终于来了困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马皇后这才稍稍放下些心。 之后就在朱标的劝说下返回宫中,临走时还一再叮嘱朱樉照顾好他: “但凡有任何不对,就及时去宫里喊人。” 刚进入皇城,就有一位小宦官过来,说是奉皇命让郑良琦三人去乾清宫问话。 放在以前,马皇后肯定也会跟过去,和朱元璋说说具体情况。 然而这次她只是冷着脸,直接回了坤宁宫。 朱标心下苦笑一声,看来母亲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这样也好,越是如此就越逼真,父亲就越不会怀疑。 至于父母感情会不会出问题…… 这一点他是不担心的,一起经历风雨走过来的,感情之深厚不是轻易就能动摇的。 而且这次也让父亲知道,自己一家人对表弟的重视。 这样也能防止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就追了上去,陪着马皇后一起去了坤宁宫。 他自然也想去乾清宫亲自盯着,以防郑良琦三人说错话。 但母亲生气,自己要是不陪着她就太反常了。 反而会引起怀疑。 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相信郑良琦了。 郑良琦三人跟随内侍一起来到乾清宫,在门外候了大半个小时才得到召见。 不出意外,朱元璋仔细询问了马钰的情况。 三名御医都表示,徐国公病情恶化,幸好提前发现,还有控制的机会。朱元璋关切的问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知道真相的郑良琦只觉得后背发冷。 另外两名御医则感叹,徐国公圣眷正隆啊。 薛御医出面回答:“徐国公脏器损伤严重,恐怕很难恢复如初。” “且就算控制住,今后也会体弱多病,需要人长期照顾。” 朱元璋眼神里闪过一抹喜色,脸上却满是怒容道: “郑良琦,你该当何罪?” 郑良琦跪下叩头道:“臣知罪,请陛下处罚。”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你罪当处死,但念在你误打误撞提前发现了徐国公病情,就饶你一命。”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二十大板,罚俸半年。” 郑良琦内心苦笑,面上感激的道:“谢陛下洪恩。” 朱元璋又说道:“好生为徐国公治疗,若再有差池,咱定不轻饶。” 郑良琦叩首道:“是,臣一定尽心尽力治疗徐国公。” 朱元璋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御医的话,没多久锦衣卫那边就送来了详细情况。 他这才相信此事,心中的忌惮终于放下。 但接着他就开始头疼了。 马皇后的态度他自然也知道了,这是在生自己的气呢。 得想个法子哄哄她。 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于是就去了坤宁宫。 朱标正陪着马皇后说话,见父亲过来就识趣的离开了。 朱元璋在马皇后身边坐下,露出讨好的笑容。 马皇后冷着脸,看都没看他一眼。 朱元璋干咳一声,道:“郑良琦实在太可恶了,方才咱已经重重处罚过他了。” “若不是马钰的病还需要他治疗,咱当场就想砍了他。” 马皇后嘲讽道:“呦,好威风啊。” 见她肯说话,朱元璋心中一喜连忙道: “咱知道你生咱的气,可这事儿真不怪咱。”“咱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谁知道他竟然绝食了,你不也一样没有想到吗。” 马皇后冷哼道:“哦,你的意思是事情怪我了?” 朱元璋连忙说道:“没有没有,这事儿谁也不怪,都是误会引起的。” “咱方才也问过郑良琦他们了,所幸并无大碍。” “以后只需好生调养可保性命无忧,你就别担心了。” 马皇后自然知道适可而止,将态度摆明作为警告就可以了,再闹下去反而会将事情弄的不可收拾。 于是就说道:“现在他都这样了,你也该放心了吧?” 朱元璋讪笑道:“妹子这话说的,咱什么时候不放心了,都是误会。” 马皇后叹道:“我也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咱们家好,但需知过犹不及。” “大明即将面对的困难局面,你是知道的。” “需要无数能人志士一起出力,才有可能渡过。” “如果你总是这般多疑,谁还敢为朝廷尽心尽力?” “刘伯温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之前我们拿他当棋子,他整日就想着辞官。” “现在让他置身争端之外,他就踏踏实实工作,再无他心。” 朱元璋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说道: “你说的事情咱也知道也在改,最近一年不是没怎么杀人吗。” “马钰的事情你放心,咱不会再拿他如何。” “不为别的,咱可不想婆娘孩子都和咱离心离德。” 马皇后明知道他在安抚自己,心中还是很受用的。 朱元璋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对家人是真的非常重视。 作为一个女人,她确实不能再奢求其他了。 见她态度松了下来,朱元璋心中也松了口气,接着又说道: “马钰不是喜欢那个观音奴吗,咱明日就赐婚给他冲冲喜。” (本章完) 第113章 无题 赐婚? 马皇后很是惊讶:“你不是说等两年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朱元璋叹道:“再不想办法缓和关系,怕是你和孩子们都不认咱了。” “你就哄我吧。”马皇后明知他说的是鬼话,可心里还是很高兴。 随即关切的道:“王保保那边怎么办?” 朱元璋就将马钰和朱樉的分析,以及离间计说了一遍: “咱仔细想了想,确实如马钰所言,王保保现在就是丧家之犬。” “已经不值得咱花那么多心思去拉拢了,就让樉儿去试一下他的离间计吧。” 马皇后并不看好此策:“虽然王保保割据一方,然当此亡国之际,他们应该不会这么愚蠢内斗吧?” 朱元璋嗤笑道:“越是亡国之际内斗就越是频繁,当年元朝若是能上下齐心,也就不会有今日之大明了。” “况且,你不要忘了至正二十五年发生的事情。” 至正帝刚登基的时候,也曾励精图治,想要有一番作为。 然而元朝已经病入膏肓,他所有的变革全部失败,直到独眼石人问世。 他一看自己那么努力,天下还是烂的不成样子,就彻底摆烂整日沉迷于酒色。 他的太子爱猷识理答腊就想篡权夺位,自己当皇帝。 于是父子开始了内斗。 地方军阀孛罗帖木儿支持至正帝,带兵入京清君侧。 爱猷识理答腊的势力被清除,他只身逃出京城。 搞笑的事情来了,孛罗帖木儿进京后软禁至正帝,并将奇皇后掳走长达半年。 这半年都发生了啥,大家可以尽情脑补。 非但如此,孛罗帖木儿还将奇皇后的女儿也收入后宫…… 再说爱猷识理答腊,他逃出京城之后,获得了王保保的支持。 王保保为啥支持一个太子呢? 原因很简单,王保保的舅父兼义父察罕帖木儿与孛罗帖木儿是仇敌。 察罕帖木儿对元廷忠心耿耿,但当时的元朝已经容不下一个忠臣。 孛罗帖木儿等人不停的诬陷他,还带兵抢他的地盘。双方可以说是有大仇的。 察罕帖木儿死后,王保保继承父亲的基业,对孛罗帖木儿等人有多痛恨可想而知。 现在孛罗帖木儿支持至正帝,那么王保保就支持爱猷识理答腊。 至正二十五年,王保保消灭孛罗帖木儿,带着爱猷识理答腊重回大都。 爱猷识理答腊以为自己的时代来了,就要求王保保废掉他爹至正帝,自己当皇帝。 王保保也看出了这位太子不是什么好鸟,果断拒绝。 所以两人也反目成仇。 可以说,王保保和至正帝父子俩都有大仇。 一个军阀与皇帝太子都有仇,确实有了施展离间计的空间。 “咱已经传令给天德、思本他们,暂缓对北元尤其是王保保的进攻,以配合樉儿的离间计。” “再配合赐婚的消息,咱觉得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 马皇后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确实有几分可能。” 朱元璋又说道:“再说就算不成也没关系,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马皇后点点头,终于了解了朱元璋的计划。 赐婚算是一石二鸟。 缓和与马钰的关系是其一,离间王保保君臣关系也是其一。 对此她也没说什么,不管怎么说,他有这个心就不错了。 “只是钰儿的身体,恐怕不适合成婚吧。” 朱元璋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说道: “先赐婚将婚事定下,成婚的事情过两年也行。” 其实他也不希望马钰过早与观音奴成婚。 枕头风的威力他是很清楚的,万一马钰透露了什么机密出去,让王保保起死回生了呢。 所以先订婚,等将王保保的势力彻底消灭,再让两人成婚是最好的。 马皇后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对于他先订婚的建议,还是很赞同的。 马钰年龄本就不大,再加上绝食后遗症,确实不适合成婚。 起码也要等到病情稳住之后再说。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赐婚当然没有那么简单,至少得让家长见一下才行。 于是马皇后就下令召观音奴入宫。 阿鲁温和观音奴都很诧异,莫名其妙为啥要召她入宫? 阿鲁温毕竟见多识广,也懂皇室的一些操作,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皇后毫无缘由的召一个适婚女子入宫,很大可能是赐婚。 也就是说,有人看上观音奴了。 或者皇家想通过赐婚,来拉拢她哥哥王保保。 但不管是哪种原因,他作为一个降臣也都没办法阻止,只是叮嘱道: “皇后是个宽厚之人,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快去吧。” 观音奴也同样知道由不得自己,只能跟随内侍一起来到皇宫。 然后她就发现,马皇后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似乎是在考察自己一般。 包括未来的太子妃和燕王妃,也是用审视的目光看自己。 等到皇后出声,夸她是个好姑娘的时候,大家对她的态度就更和善了。 一点架子都没有。 这让她非常疑惑,但又不敢问,只能藏在心里。 马皇后对这个侄媳妇总体也算满意。 模样端正,知书达礼,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胖了。 不过胖了好,有力气好生养。 这样想着,她就随便找了个由头,准备将此事定下来: “你多大了?” 观音奴低声回道:“回娘娘,十四了。” 马皇后笑道:“好好好,年龄刚刚好。” 常妃也笑着附和道:“嗯,与表弟年龄一般大,且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观音奴就算再傻也听出是咋回事儿了。 这是要赐婚啊。当即就强笑道:“娘娘,民女薄柳之姿,恐无法侍奉徐国公,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马皇后丝毫不意外她的反应,笑道: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就讲究门当户对,你家世不凡,我那侄子也不是普通人。” “至于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我那侄子你接触一下肯定会喜欢上的。” 观音奴说道:“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我父母虽已不在,但还有兄长。” “此事还需经过他的同意方可。” 马皇后含笑道:“哦,那就给你哥写信说一下此事吧。” “如果能将他邀到应天来参加婚礼,那就更好了。” 观音奴脸色一变,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实则夹枪带棒。 给王保保写信谈论婚事,一旦消息泄露,他哥肯定会被怀疑。 至于什么邀请他来应天,这不就是劝降吗。 但这次是她首先提起的王保保,现在拒绝写信,恐怕马皇后会很生气。 毕竟才十四岁,面对这种大事,一时间也是心慌意乱没了主意。 常妃看出了她的窘迫,出声打圆场道: “河南侯是你的外祖父,也是你家辈分最长者,由他出面更加合适。” “想必他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河南侯就是阿鲁温投降后,大明这边册封的爵位。 观音奴连忙顺坡下驴道:“常姑娘所言甚是,此事我回去与那嘎其哦伯各商议之后再回复娘娘。” 马皇后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赐婚之事陛下已经同意,不日就会有旨意下达,回去让河南侯好好准备一下接旨吧。” 观音奴大惊,她还以为这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没想到只是通知。 关键,竟然是皇帝亲自下旨赐婚,这事儿基本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对此她自然是不甘心,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对。 马皇后知道她一时间无法接受,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赏赐了大批珠宝玉器和名贵绸缎,就命内侍将她送出宫。 常妃亲自出门送她,路上劝道:“其实你心里也清楚,你已经没有可能回到草原了。” “大明就是你最终的归宿。” “况且你自幼在汉地长大,真的愿意去草原过游牧生活吗?你能受得了这个苦吗?” 观音奴默然不语,这一切她都懂,但不甘心。 常妃继续说道:“表弟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过,嫁给他也不算辱没了你。” “说句你不喜欢听的,这桩婚事其实大家都不同意的。” “以他的才能,将来必然要出将入相。” “大家怎么会同意他娶一个对大明心怀不满的女人。” “正常来说,你应该嫁给一个身份尊贵,但能力平庸的权贵子弟。” “然后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完一生。” 观音奴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知道对方说的是对的。 自己的身份太敏感,不太可能嫁给重要人物。 一想到自己要被强迫嫁给一个平庸之人,她就更加无法忍受。 自幼就见过太多英雄豪杰,她又怎么甘心嫁给一个碌碌无为之人。 这个真相,对她来说确实非常的伤自尊,然而这就是现实。 换成以前她早就爆发了,但自从被俘成了阶下囚,她就学会了放低姿态思考。 和最坏的情况比起来,嫁给马钰或许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选择。 马钰的事情她可听过太多了,也知道对方的才华。 这样的人,更应该娶公主或者与权贵女联姻,不可能娶王保保的妹妹。 但知道归知道,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语气生硬的道: “既如此,陛下和娘娘又为何要赐婚呢?” 常妃笑道:“没办法,他对你是一见钟情。” “陛下和娘娘拗不过他,才有了这次的赐婚。” 一见钟情?我? 观音奴不敢置信的道:“我与他并未有过接触,何来此言?” 常妃说道:“缘份二字就是这般奇妙,有时候在人群中看上一眼,就能让人肝肠寸断。”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浮出幸福的笑容。 观音奴完全无法理解,就看了一眼就一见钟情了? 这太儿戏了。 常妃也没有再劝她,只是说道:“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吧。” “表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希望你们能有个好的结局。” 对于这种善意的劝告,尽管观音奴心中很不屑,但还是表示了感谢。 之后就头也不回的出宫了。 常妃自然能看出她的心思,不禁摇头。 这姑娘还是年轻啊,认不清现实,嫁给表弟是她最好的出路。 但愿她能早日明白自己的处境。 —— 阿鲁温正在家中饮酒,见到观音奴带着这么多东西回来,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还是问道:“皇后叫你进宫都说了些什么?” 观音奴尽管有些害羞,还是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道: “那嘎其哦伯各,我们该怎么办?” 阿鲁温惊讶的道:“你确定她们让你嫁的是徐国公马钰?” 观音奴点点头,说道:“就是他,您有什么办法可以回绝此事吗?” 阿鲁温沉默片刻,才意味不明的问道: “你真的不想嫁给他?” 观音奴肯定的道:“不想,如果嫁了人,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找哥哥他们了。” 阿鲁温叹道:“你以为你还有离开的机会吗?” 观音奴说道:“等哥哥打赢明朝的北伐大军,重新站稳脚跟,肯定会想办法救我回去的。” 阿鲁温苦笑道:“傻孩子,你哥的权势越大,大明就越重视你,你也就越难以离开。” “而且根据最新消息,就在不久前你哥攻打兰州不克,被徐达用计击败损失惨重。” 观音奴大惊:“啊?哥哥他没事吧?” 阿鲁温叹了口气,道:“他见机的早,在亲卫保护下逃回了和林。”“现在大元的军队已经全部被驱赶到了草原上。” “燕云十六州也被大明攻占,你哥他们想再打回来……难啊。” 观音奴松了口气,然后说道: “只要哥哥还在就有机会,我相信他。” 阿鲁温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大明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赐婚的事情,我们只能接受,无法反对啊。” 观音奴不说话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圣旨一下,可由不得她。 但她并不是认命的性子,过了一会说道: “我去找马钰,将事情与他说清楚。” 阿鲁温喊住她,说道:“你以为没有马钰,你就不用嫁人了吗?” “大明在这个时候给你赐婚,十有八九是为了离间你哥哥和大元朝廷的关系。” “就算没有马钰,也会有朱钰、徐钰的。” 观音奴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大变: “那怎么办?” 阿鲁温劝道:“接受吧,至少马钰这个人还不错,比随便嫁个人强。” 观音奴不敢置信的道:“那嘎其哦伯各,您……您在说什么?” 阿鲁温加重语气说道:“你平日里那么聪明,怎么这会犯傻了?” “我们有拒绝的能力吗?” “他们肯找你商量,也不过是看在马钰喜欢你的份上。” “如果不是他的面子,根本就不会有今日的召见,直接就是一道圣旨过来了。” 见唯一的依靠都如此劝自己,观音奴泫然欲泣。 也不再说什么,低头跑回了自己的闺房。 阿鲁温心中烦闷,拿起酒坛就是一通猛灌。 —— 马钰反倒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当他得知朱元璋要赐婚的消息,也是非常惊讶。 不是说好的过几年吗?怎么突然就赐婚了? 从朱樉那里得知事情缘由,他不禁笑了。 朱元璋还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绝食还真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马皇后、朱标对自己的态度都有了根本性的转变。 说的直白点就是,他们终于进入了‘亲戚’这个角色。 现在就连朱元璋的疑心病都被治好了,要试着缓和双方关系。 难怪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至于要不要同意此事,那还用考虑吗,肯定娶啊。 自上次见面后,他就让朱樉全方位的了解了她的情况。 在生活习惯方面,妥妥的就是一个河南人。 而且自幼饱读诗书,弓马娴熟。 用朱樉的话来说:“将来你们两口子打架,你是挨打的那个。” 马钰最关心的还是性情问题。 整体来说还算不错,并没有视人命如草芥之类的坏毛病。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骄纵。 不过这也正常,作为王保保的亲妹妹,要是没点大小姐脾气反而不正常。 只要本性不坏,这点小毛病是可以纠正的。 啥?你说他自作多情,不顾对方的想法? 别闹了,也不看看是什么时代。 不娶她,才是真的将她往火坑里推。 她但凡有点良心,还得谢谢我呢,马钰心中这般想道。 —— 对于这桩婚事,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面进行了阻拦。 那就是新任礼部尚书陶凯。赐婚这事儿肯定要经过礼部的,在马皇后见过侄媳妇之后,朱元璋就找到陶凯让他拟定圣旨。 陶凯大为不解,不是要用她拉拢王保保的吗? 让她嫁给亲王才是最合适的啊,怎么突然赐婚给马钰了? 此时两人还处在蜜月期,朱元璋难得的多解释了几句: “王保保不过丧家之犬尔,不值得咱花费心思拉拢。” “况且这是皇后亲自指定之事,咱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 然后又简单提了一下离间之事。 陶凯依然觉得,就此放弃拉拢王保保实在可惜。 但听到马皇后亲自出面,就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也只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然后就和朱元璋商量了一下离间计。 最后决定,不光要将赐婚的事情传播出去,还要给王保保写信报喜。 突出一个杀人诛心。 很快赐婚旨意下达,阿鲁温出面接旨。 观音奴即便心有不甘,也只得无奈的接受。 唯一让她高兴的是,圣旨上说等她及笄了再成婚。 也就是两年后。 她现在无比期盼,这两年内大哥能打个大胜仗,然后想办法将自己救走。 事实上,皇帝突然的赐婚,最震惊的还是大明群臣。 大家怎么都想不通,这毫无征兆的,为何突然就赐婚了? 有一说一,大家一开始还以为马钰会娶个公主啥的。 怎么就把王保保的妹妹嫁给他了? 但不论大家反应如何,旨意都已经下来了,事情已经成为定局。 接下来就是送礼了。 在赐婚旨意下达的第二天,河南侯府门外就排满了送礼的队伍。 就连李善长、常遇春、汤和等顶级权贵,都派人过来送了一份贺礼。 尽管早就知道马钰圣眷正隆,在大明地位很高,可这一幕还是让阿鲁温和观音奴感到震惊。至于马钰家就更别提了,送礼的人更多。 阿鲁温那边多是管家送礼,马钰家来的多是家主本人。 家主不在家的,就是最重要的人物过来。 即便马钰在‘生病’,这种事情也不得不亲自出面接待。 好在大家都知道他身体欠佳,坐一坐就离开了,没有多呆。 有人欢喜有人愁。 王保保此时就非常愤怒。 他打兰州久攻不克,然后被徐达以疲敌之计击败,一战损失了八万余人。 失去了黄河以南所有的土地,也意味着彻底失去了在中原的根基。 不过还好,当初他从中原退走的时候,掳走了大批百姓。 回到和林后,就将所有青壮去全部征召参军。 算上之前剩余的一万多主力,重新组建了一支七万人的军队。 然后加紧训练,准备着下一次与明军的对决。 不过他也知道,凭借自己这点人,是打不过明军的。 于是就给驻扎在应昌的至正帝送信,邀请他来和林,大家合兵一处共抗明军。 然而就在这时,谣言四起。 王保保的根基在河南山西一带,现在手中力量折损六成有余,却无法得到补充。 一旦手中军队被打光,他在大元朝廷将无立足之地。 所以他想保存实力。 邀请至正帝过去,只是为了找个替他挡箭的。 甚至还有传言,他欲借着手里最后一点力量,与明朝和谈。 非但如此,至正帝那边也有风声传出。 因为至正二十五年的事情,王保保同时得罪了皇帝和太子,两人想要夺了他的兵权报仇。 听到这些谣言,王保保当即就断定: “是大明的离间计,我们决不能上当。” 他不光是如此安抚部下的,还写信告诉至正帝父子,自己绝无二心。至正帝也很快给他回信,表面上夸他忠诚,却绝口不提去和林的事情,反而邀请他带兵去应昌。 王保保自然不愿意去,不是他不想和至正帝合兵一处,而是他知道应昌守不住。 只有和林,远离中原又被蒙古经营数百年,是最合适用来当做决战之地的。 明军打这里属于劳师远征。 他们就算正面打不赢明军,拖也能将明军的后勤拖垮。 他再次写信劝说至正帝。 然而越是如此,至正帝和大臣就越是怀疑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去。 就在这个时候,大明皇帝给观音奴赐婚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而且赐婚对象还是皇后的侄子马钰。 马钰的名声早就已经传到了元朝君臣耳朵里,也都知道他地位特殊。 这摆明了就是拉拢啊。 关键是,朱元璋写给王保保的亲笔信,也‘意外’被至正帝的人给截获。 这下他们想不怀疑都不行了。 至正帝更不敢去和林了。 王保保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谓是又惊又怒又担心。 然而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这个时候,至正帝突然驾崩了。 太子爱猷识理答腊在群臣的拥护下,终于登上了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 然而,还不等他高兴,就收到军报。 李文忠率领大军打过来了。 (本章完) 第114章 蝴蝶翅膀 李文忠时刻在关注着应昌方面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至正帝驾崩的情报。 他当机立断,抛下辎重后勤,率领大军日夜兼程奔袭应昌。 新皇即位必然会带来朝局的混乱,哪怕元昭宗继位前就深度介入朝堂,依然不能例外。 以至于直到李文忠的大军来到应昌城下,元昭宗才知道明军打过来了。 不过他比他爹至正帝有骨气,并没有弃城逃跑,而是聚拢全城兵力,准备给李文忠来一个大的。 他想的很美好,自己刚刚继位人心不服。 只要能挡得住李文忠,自己的威望就将超过父亲至正帝,成为大元新的皇帝。 不过他也没有盲目,在坚守的同时,还派人去辽东等方向搬救兵。 到时候大军合围,李文忠就是插翅也难飞。 击败大明名将李文忠,想想都让人激动啊。 大元只有在我的带领下,才能力挽狂澜,夺回失去的一切。 总之一句话,未来是美好的,只要坚守住就有希望。 李文忠也很配合他,大军竟然四面合围,没有留一丝缝隙。 元昭宗大喜,自古攻城必围三阙一,以防止守城方见无路可逃生出死志。 李文忠竟然四面合围,犯下了兵家大忌,枉为名将。 这一次合该我功成名就。 然后他就知道了,什么叫活学活用,也知道了李文为什么是名将。 李文忠只用了一招佯攻,就让应昌牢固的城防露出了破绽。 第一天先让大军进行城南,第二天上午依然攻城南。 元昭宗倒是很有定力,依然坚守原来的战略毫不动摇。 第二天下午,明军突然猛攻城北。 这次的进攻非常猛烈,几次明军都杀上了城头。 不过很快就被元军给驱赶了下去。 元昭宗大喜,我就知道李文忠要搞声东击西的把戏,这下黔驴技穷了吧。 李文忠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下令大军猛攻城北。 一时间元军防守压力倍增,元昭宗就将主力调到了城北防守。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主力刚调走不久,明军再次猛攻城南。 元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明军一股气登上了城头。 人心本就不安的元军,军心彻底丢失,开始成批的逃跑。 还在做美梦的元昭宗大惊,仓皇之下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杀出了重围。 等确定安全之后清点人数,发现只剩下一百余骑。 满朝文武只有五六个陪他一起逃了出来,其余全部留在了城里。 这一刻,元昭宗所有的雄心壮志,全部灰飞烟灭。 他终于理解了父亲,为什么一听到明军到来就提前逃跑。 原来真的打不过。 但元昭宗还面临一个问题,接下来去哪。 想起王保保的信,他本来想去和林,却被手下给劝阻了。 王保保心思不定,万一他真的有反心呢? 而且你就带着我们这几个人过去,手里无兵无权,小心他挟天子以令诸侯。 况且他手下只有六七万人,大部分都是新兵,战斗力很差。 靠这点人是挡不住明军的。 不如去捕鱼儿海,那里是直属于汗帐一系的势力范围。 你去了之后,能快速的拉起一支新的队伍。 手中有兵你才是蒙古大汗和大元皇帝啊。 而且捕鱼儿海离辽东很近,辽东纳哈出手里有二十万大军,还有心向大元的高丽。 这一番说辞,成功的说动了元昭宗。 他当即就带着残兵去了捕鱼儿海。 王保保直到二十余天后才得知这个消息,气的差点昏厥过去。 他知道,这次大元真的完了。 本来他计划的是,靠着自己手里的力量,再加上元昭宗的名义,起码可以拼凑出一支十几二十万的大军。 而且和林在草原的中心地带(外蒙古境内),大明想进攻这里属于劳师远征。光粮草补给就能将明军拖垮。 到时候明朝真要是敢进攻和林,他依靠地利定然能给予迎头痛击。 然而现在一切计划都破灭了。 靠他一个在草原毫无根基的军阀,根本就号令不动任何人。 也很难从其他部落那里,获得太多的增援。 别说扩军了,他手中的粮食,能不能养活现有的手下都是两说。 至于带兵去捕鱼儿海和元昭宗汇合…… 以前他或许还会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他不敢了。 元昭宗和朝中大臣明显不信任他,要是带兵过去,别人只会怀疑他想火并。 况且就这样过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他虽然不想内斗了,但也不想去送死。 回想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他心中充满了无奈。 离间计,真的是屡试不爽啊。 他倒没有怪明朝那边阴险,大家针锋相对,无所不用其极。 怪别人狡诈,只能说明自己无能。 唯一让他难受的是妹妹的遭遇。 哥哥无能,没办法将你救出来,只希望那马钰能对你好一点。 —— 再说李文忠这边,虽然元昭宗逃走很让他遗憾,但清点战利品之后可谓是大喜。 元昭宗压根就没想过逃跑,所以事先没有任何准备。 等明军攻破应昌城,可以说将元朝的高层几乎全部活捉。 包括元昭宗的太子、皇后、嫔妃,各王公大臣数不胜数。 还在宝库里找到了金、宋等朝的玉玺,以及其它珍宝无数。 可以说,蒙元数百年积累的珍宝,被大明一次性打包。 之后李文忠率军凯旋,路上还顺手攻下大兴,活捉元朝国公江文清,俘虏元军三万七千余人。 等他回到应天,朱元璋亲自到码头迎接,足见有多兴奋。在庆功宴上,朱元璋当场宣布册封李文忠为曹国公,世袭罔替。 其余诸将也各有封赏。 朱樉自然也来参加了庆功宴,比起其他人,他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情。 瞅了个间隙,他问道:“表哥,可知元伪帝的行踪?” 李文忠摇摇头,说道:“我派人追踪过他,只知他一路往东北而去。” “具体去往哪里,现在还不知道。” “不过根据推测,十有八九是去了捕鱼儿海。” 朱樉大喜,和林在西北方向,元昭宗一路往东北而去,可推测他没有去和林。 别管他具体去了哪,只要没有和王保保汇合就好。 “没有去和林就好,我们的离间计成功了。” 李文忠自然也知道离间计的事情,于是笑道: “元朝堪战者唯有王保保一人,若让他与元伪帝合兵一处,必为我大明心腹大患。” “现在没有了元伪帝的名义号令群雄,他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表弟此计,可当十万大军。” 朱樉也是非常高兴,嘴上谦虚的道: “表哥谬赞了,真正克敌制胜,还得依靠你们啊。” 朱元璋自然也很关心离间计之事,庆功宴结束后,君臣也谈起了此事。 得知元昭宗没有去和林,朱元璋大喜,立即调整了战略。 “本来咱计划明年让天德去北平练兵,后年再攻打和林,与蒙元余孽做最后的决战。” “现在看来计划要略微调整一下了。” 于是他下令徐达、冯胜、傅友德诸将在山西练兵,又令李文忠去北平练兵。 同时命令兵部筹集军需粮草。 “明年兵分三路,冯胜攻打河西走廊,徐达、傅友德率领主力攻和林,李文忠出居庸关牵制东北方向的敌军。” “务求毕其功于一役,将王保保彻底消灭。” “没了他,蒙元不过一群碌碌之辈,我大军可从容平灭之。”马钰得知此事之后,也非常的兴奋。 不为别的,历史真的改变了。 原本历史上,至正帝死后,李文忠打下应昌。 元昭宗在最后时刻幡然醒悟,选择了与王保保和解。 利用君主的名义,征召了十几万大军。 这才有了洪武五年,王保保的绝地反击。 这一仗可以说,将明朝的统一步伐,拖后了至少十年。 现在,因为离间计的原因,元昭宗没有去和林。 王保保一个汉化的蒙古人,号令不动任何人。 靠他手里的那点力量,根本就抵挡不住徐达、傅友德统率的大军。 历史真的改变了。 至于朱元璋为何要提前一年发动北伐,这一点很好理解。 俗话说夜长梦多,一旦给王保保太多时间,说不定人家君臣就和解了。 就算不和解,以王保保的能力也完全可以兼并几个部落,打下属于自己的根基。 一旦他在草原扎根,大明再想消灭他就很难了。 正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决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朱元璋命令下达后,另一个人不愿意了,那就是常遇春。 当天他就杀到乾清宫,将朱元璋给堵住: “上位,咱们可是说好的,打草原得算我一个。” 朱元璋有些头疼的道:“你的身体……” 常遇春使劲拍了拍胸脯:“我的手脚早就好了,这大半年每天都在训练,比之前还要强壮。” “您就放心吧。” 朱元璋无奈,只得让他去了徐达那里,并一再叮嘱决不能大汗浇冷水之类的。 常遇春说道:“您放心,我还不想死呢,这次保证好好照顾自己。” 拿到任命书之后,常遇春就火急火燎的出发了。 马钰等人一直将他送到码头江边,直到他乘坐的船消失才返回。看着担忧的常妃等人,马钰又安抚了一下大家。 好不容易出了一趟城,大家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在城外转了一圈。 还特意跑到难民营查看情况。 朱标介绍道:“北方已经平定,朝廷开始往中原迁徙百姓。” “难民大部分都已经被送去了北方安置,应天的压力小了许多。” 看着空荡荡的难民营,马钰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朝廷准备怎么迁徙百姓,有计划了吗?” 这里也没有外人,朱标就说道: “从南方往北迁徙,先迁一部分无地少地的百姓过去,然后再迁大户。” 马钰点点头,忽然问道:“都城放在哪,确定了吗?” 常茂、朱樉等人也都看了过来。 朱标倒也没有隐瞒,说道:“你不问我也正想与你商量,你觉得安阳如何?” 马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从宝鼎被挖出来那天开始,他就猜到国都很有可能会放在那里。 “我觉得挺好的,地处河南、山东、北平、山西四省交界,乃中原腹心之地。” “西有太行山做屏障,东部有广阔的平原,可减轻京城的漕运压力。” “有洹河、漳河提供水源和航运能力,船只可直通黄河和大运河。” “且地势较高,既能享受到黄河带来的便利,又不用担心其泛滥。”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洛阳和长安那样的天险拱卫,必须要构建坚固的城池。” 朱标笑道:“前年在牢里你曾经说过,天下没有十全十美之地。” “安阳除了天险不多之外,其余条件都远超其它各地,已经是最适合做京畿的地方了。” 马钰也笑道:“哈哈,我自己都忘了曾经说过这话了。” “不过,朝廷现在正在营建凤阳皇宫,还有余力另建一座皇城吗?” 提起凤阳皇宫,朱标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目光朝常茂等人看了一眼。 常妃秒懂他的意思,站出来说道: “那边是什么,你们陪我一起去看看吧。”几人自然都知道有不方便自己听的话,都跟了过去。 只剩下朱标、马钰、朱樉三人。 朱标这才说道:“凤阳皇宫那里出问题了。” 马钰心中一动,莫非是贪腐的事情被查出来了? 脸上故作疑惑的道:“出什么事情了?” 朱标说道:“让二弟和你说吧,他最清楚不过了。” 朱樉当即就将情况给解释了一遍。 正如原本史书上所写的那般,凤阳皇宫营建除了贪腐窝案。 被征辟的民夫、工匠受到了欺凌。 “最严重的是,他们竟然将发放给民夫、工匠的口粮全部克扣。” “百姓不光要干活,还要自己出钱买吃的。” 这事儿,还是锦衣卫在民间调查财税问题,意外从一个民夫家里得知了消息。 然后顺藤摸瓜查到了凤阳皇宫贪腐案。 “当时部分受不了的百姓,已经有了暴动迹象。” “那些贪官污吏不但不知道安抚,竟然还想强压。” “如果不是我发现的早,恐怕已经发生民变了。” 说到这里,朱樉脸上一片杀意,朱标眼神也是杀意盎然。 大明才刚刚建立三年,就差点逼的百姓造反,他们如何能不愤怒。 即便早就从史书上知道了此事,但亲耳听到百姓的惨状,马钰也依然非常愤怒: “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朱标克制住怒气,说道:“李相近来身体欠佳,想要辞去相位安心修养。” “我爹准备让他去凤阳督查此事。” “等事情查清,就先把凤阳的工程停掉,将人力抽调到安阳去营建新城。” 李善长生病这事儿马钰也听说过,并不是装病急流勇退。 他没有这个觉悟。 他是真的生病了,不过并不是什么急病,而是战乱年代留下的一些老毛病。年龄大了就开始集中爆发。 医生给他的建议就是,静养调理。 李善长还是很惜命的,已经做好辞职准备,等新丞相选出来他就可以退居幕后了。 朱元璋让他去查凤阳皇城贪腐案,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安排。 以他的身份地位,查个贪腐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熟知历史的马钰却忍不住苦笑起来。 让李善长过去,那真的是让贼去捉贼了。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声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现在主持凤阳皇城营建的,是谁的人?” “这些人贪腐的那么严重,朝廷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如果没有人给他们打掩护,你们觉得可能吗?” 朱樉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说道:“我早就觉得此事有鬼,看来果然如此。” 朱标眉头紧皱,说道:“你是说李相?不可能吧,他图什么?” 马钰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你想一想,刘中丞(刘伯温)是怎么和李相决裂的。”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当然,我也只是猜测,具体如何还要查过之后才知道。” 朱标脸色凝重起来:“如果真如你所说,此事确实不能让李相前去。” “回去我就将此事告诉我爹,让他另外任命一人前去。” 马钰没有再说什么,希望这一世凤阳贪腐案能早点完结。 前世朱元璋察觉凤阳那边有问题,就让赋闲在家的李善长前去调查。 结果可想而知,李善长抓了几个小虾米顶罪,真正的大老鼠都被保了下来。 朱元璋并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人,和他并不是一条心。 还表彰李善长干的好,并让他负责凤阳皇宫营建。 一直到洪武八年,民夫工匠们实在受不了开始集体罢工,此事才彻底曝光。 朱元璋这时候也明白过来,李善长才是凤阳贪腐的保护伞。但因为顾念旧情,就替他洗脱了罪名,让他全身而退。 当时朱元璋大概率是觉得,李善长都已经六十多了,且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留他一命还能顾全君臣情义。 哪知道李善长老而弥坚,身体越来越好,一直活到七十多岁都没有死的迹象。 想必朱元璋也很后悔,为啥没有趁着凤阳皇城窝案爆发的时候,就顺手将他给收拾了。 结果自己还落了个屠杀功臣的骂名。 不过马钰并没有劝说朱元璋屠戮功臣的打算,他要真敢这么干了,恐怕功臣集团秒秒钟和他决裂。 就连朱元璋,也会怀疑他的用心。 点出可疑的地方就足够了,剩下的交给朱元璋自己去决定。 —— 乾清宫。 听到朱标的汇报,朱元璋的脸色变得异常阴沉。 之前他只是没有往那方面怀疑,这会儿经过提醒,他如何能意识不到问题所在。 仔细回想一下,凤阳皇城的营造官吏很多都是李善长举荐的。 大部分官吏,都能和他扯上关系。 他又怎么可能对此事毫无所知? 关键是,李善长有前科。 之前就因为包庇犯罪的下属,和刘伯温决裂。 越想,朱元璋就越觉得这个推测八九不离十。 一想到李善长竟然欺骗自己,他内心就升起一股火焰。 不过最终,他还是将怒气压了下去,说道: “标儿你多虑了,百室的为人咱知道,虽然小节有瑕疵,但大节向来没有问题。” “此事定然与他无关。” 朱标心下叹息,父亲还是顾念旧情啊。 他自然不会硬着头皮和父亲对着干,于是顺着说道: “我也是这般想的,李相乃大明开国第一功臣,岂会做出此等贪赃枉法之事。”对儿子的态度,朱元璋很是满意,不过他也知道再让李善长过去已经不现实,就说道: “但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正所谓瓜田李下。” “凤阳皇城营造的官吏,多与百室有关系,再让他过去调查,确实多有不妥。” “当另外选一能臣过去方可。” 朱标说道:“父亲英明,只是不知朝中有谁能担当此大任。” 现在的关键,已经不是处置凤阳那些贪官污吏,而是在李善长的保护下将那些人给处理了。 还不能牵连到李善长。 也就是说,这个人得符合以下标准。 能力足够强,不怕李善长,又能体会上意。 可以将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要波及太广。 杨宪第一个被否决,他和李善长有大仇,让他去必然会将李善长给拉下水。 浙东派系也不行,他们巴不得把事情闹大。 多拉一些淮右派系的人下水。 其他人好像也都不合适,要么不敢得罪李善长,去了大概率就是象征性的走一圈。 要么就是能力不够,要么就是太方正不懂的体会上意。 思来想去,朱元璋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朱标也有些头疼,有李善长在,这事儿好像还真不好办。 就在这时,内侍来报: “陛下,刘中丞求见。” 刘伯温? 父子俩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 踏破铁鞋无觅处,最合适的人选这不就自己送上门了吗。 (本章完) 第115章 群相制 刘伯温的能力自不用提,虽然没有民间传的那么神乎其神,但也是一时之选。 仅仅是鄱阳湖之战,就足以让他史上留名。 操守方面也没有问题,为官清廉家无余财。 嫉恶如仇同情底层百姓,元朝时候就敢于打击地方豪强势力,为百姓伸张正义。 洪武元年,敢无视李善长的威胁,强杀了违法乱纪的李彬。 但他又很懂分寸,不会盲目的搞扩大化。 对李善长也足够尊重,不用担心他将李善长拖下水。 越想朱元璋就越觉得,这个人选不错。 不禁笑着对朱标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人选这不就来了吗。” 朱标也笑道:“刘中丞确实适合此事,就是不知道气候变迁的事情他查的如何了。” 朱元璋肯定的道:“如果咱没有猜错,他这次求见,就是为了此事。” 说到这里,就转头对内侍道: “宣。” 不一会儿,刘伯温就捧着一本厚厚的书进入大殿,见过礼后回道: “陛下,您让臣查的气候变化记录,已经有了结果。” 朱元璋先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关切的问道: “结果如何?” 这倒不是装的,尽管很相信马钰的话,可这么大的事情他还是希望拿到更确凿的证据。 刘伯温表情凝重:“臣带人翻阅了所有能查到的史书、地方志、族谱、文人随笔。” “将其中能证明气候变化的记录摘抄汇总,发现确如徐国公所言。” “天地间存在着一个温寒变,以八百年为一个周期。” 说着,他拿起那本书说道:“这是摘抄的所有记录。” 又拿起另一摞厚厚的纸说道:“这是根据徐国公所说的坐标系,画出的曲线图。” “请陛下观之。” 内侍早就被驱赶了出去,所以就由朱标上前,将书和纸转给朱元璋。 朱元璋先是翻了翻那本书,里面全是关于天气、农作物、动植物的相关信息。 哪条信息摘抄自哪本书,也全部标注的一清二楚。见此,他就更加相信了信息的真实性。 然后放下书,将那张纸展开。 纸有五尺长,两尺宽。 上面画着一个巨大的坐标系,还有一条表示温度变化的曲线。 每一个关键节点,都用蝇头小字标注了大致的时间。 比如西周武王元年,比如北宋建隆三年。 刘伯温再次介绍道:“我们能查到的最早关于气候的记录,是商朝时期。” “所以曲线是从殷商时期开始,一直到洪武元年结束。” “洪武元年之后,则是臣等根据规律进行的推演。” 朱元璋直接将目光放在了洪武元年,发现正好处在一条下降的曲线上面。 好消息是,此时还处在温暖期。 坏消息是,气温正急剧变冷。 刘伯温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的温暖期大约从南宋末年开始。” “按照正常规律来算,现在应当正处在气温最高的时期。” “但根据现有动植物分布,以及对河套、陕北高原的降雨观察,气温正在降低。” “经过推演可得知,百年后天下将进入寒冷期……” “如果真如推演发展,这一次温暖期只有三百年。” “温寒变八百年为一个周期,这就意味着,百年后天下将进入一个长达五百年的寒冷期。” “与徐国公的推断几乎一致。” 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此事被证实,朱元璋的心情依然非常沉重。 “长达五百年的寒冷期,天不助我大明啊。” 刘伯温的心情也异常沉重,寒冷期有多可怕,对比一下东汉中晚期就知道了。 关键,这次寒冷期将长达五百年,比东汉中晚期还要惨烈不知道多少倍。 朱标却反驳道:“爹此言差矣。” 朱元璋好奇的道:“哦,你有何高见?” 刘伯温也向他看来。 朱标说道:“寒冷期虽然很可怕,但也并非毫无办法。”“两宋时期大部分时间都处在寒冷期,他们不一样很好的撑过来了?” “他们不知道温寒变,都能撑过来。” “我们有表弟提醒,提前知道了此事,没有道理撑不过去。” “方才您说天不助大明,我以为恰恰相反,苍天是眷顾大明的。” “祂给了大明表弟这样的大才。” “又给了大明百年的时间做准备。” “最难以控制的黄河,也在洪武元年改道北上入渤海……” “这一切无不证明,天命在明。” “接下来就要看大明能不能承接住天命了。” 越听,朱元璋脸上的表情就越开心,最后大笑道: “伯温,你觉得咱这太子如何啊?” 刘伯温发自内心的称赞道:“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太子仁厚,胸怀天下,将来必为一代明君。” 朱元璋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哈哈……这话咱爱听。” “不过百年后大明面临的困境,并不会因为太子贤明就消除。” “咱们必须要从现在做起,为子孙多积攒一些家底。” “且宋元留下了很多弊病,也必须要根除,如此才能谈熬过寒冷期之事。” “但这么做必然会触碰到很多人的利益。” “只靠咱一个人是无法做到了,需要天下仁人志士一起出力才有希望。” “伯温,你可愿意助咱。” 在论证温寒变的过程中,刘伯温已经完成心态的转变。 此时听到朱元璋的话,他立即下拜道: “谢陛下器重,臣必为大明江山社稷,为天下万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元璋笑道:“咱就知道,伯温不会让咱失望的。” 然后他面色一肃道:“温寒变的事情既已结束,你就抽身出来吧。” “正好有一件大事,咱想交给你去处理。” 然后他就将凤阳营造贪腐问题说了一下:“咱给你便宜处置之权,务必将此事查清楚,决不能漏掉任何一个硕鼠。” 刘伯温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让他在中枢搞内斗就行。 不过他也想到了另外一个难点,于是开口说道: “凤阳营造是李相推举的人才,臣去处置怕他会反对。” 实际上这就是在暗示,这事儿可能会牵扯到李善长,该怎么办? 朱元璋说道:“李相乃大明开国第一功臣,深明大义,必不会因私废公的。” “你放心去查即可。” “但也要保持清醒,莫要因为那些人的攀咬就牵连到无辜之人。” 言外之意就是,李善长这边咱会处置好的,但也不要把这事儿牵扯到他身上去。 剩下的必须从重从严处置。 刘伯温心中的石头彻底卸下,说道: “臣遵旨,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贪官污吏。” 之后朱元璋又和他说了一下凤阳皇城营建问题。 并明确告诉他,都城将会放在安阳。 至于凤阳皇城,大部分非必要建筑都会被砍掉,然后将还在修建的建完。 剩下的暂时停工,将工匠和物资都抽调到安阳去。 “先集中力量营建安阳,凤阳皇城暂时放一放吧。” “你去凤阳除了调查贪腐案,顺便也将此事给办了。” 安阳?刘伯温马上就猜到和宝鼎有关。 又回忆了一下地形,倒也觉得合适,于是欣然领命。 第二天早朝刘伯温上奏,经过对历史文献的总结,发现了一个新的周期变化。 温寒变。 一个周期为八百年。 钦天监监正邬秉让,以及其他参与人员全部出面证实。 事实上,这件事情早就有风声传出了。 毕竟刘伯温拿到特权,又是令天下各地上报记录,又是派人去各地实地考察。 大家自然很好奇在查什么。经手的人多了,也就不存在什么秘密了。 即便最关键的画图环节,一直是刘伯温自己单独负责的,依然无法保守秘密。 温寒变的事情,早就在私下流传开来。 大多数人都嗤之以鼻,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存在。 只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信息披露,大家就开始惶恐了。 不过在确切的消息传出前,大家依然是将信将疑。 此时,当刘伯温等人确认温寒变存在,朝堂依然一片哗然。 不少人站出来反对,就连宋濂都提出了质疑。 朱元璋给刘伯温使了个眼色。 刘伯温当即就将所有资料,以及那幅温度变化曲线图拿了出来。 “这是所有证据,诸位可以不信我刘基,但不能不信前人留下的史料。” 依然有部分人提出质疑,谁能保证史料不会出现偏差? 刘伯温反驳道:“一两份史料有所偏差是很正常的,但不可能所有史料都是错误的。” “这幅图,是经过多种史料相互印证才得出的。” “如果你不信这个结果,那就先请推翻史料记载。” 此言一出,大部分人都闭口不言了。 毕竟史料在这摆着,是做不了假的。 啥?证明大部分史料是假的? 别闹了。 但依然有一小撮人,尤其是儒家的死硬分子,坚持认为温寒变不存在。 史料是真的,是刘伯温他们的统计有问题。 而且很多灾害是苍天降下的惩罚,与气候变化无关。 只是他们的这种言论,就连大部分儒生都觉得太蠢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呢? 平日里用这一招哄哄那种平庸之君就可以了,你用这一招来对付马上得天下的皇帝。 那不是愚蠢是什么。 他们的意见直接就被无视了。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关注温寒变,很多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别处。 比如李善长,眼见刘伯温出了大风头,一张老脸拉的很长。 汪广洋则感受到了实打实的威胁,这刘伯温不会是要抢我的位置吧? 胡惟庸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心中却也是敲响了警钟。 李善长因病要辞去相位,他可是一直盯着这个位置的。 刘伯温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拿出温寒变,莫非也有意要竞争这个位置?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不过他们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刘伯温敢在朝堂上将此事拿出来,那肯定是得到了朱元璋允许的。 很可能接下来的大明国策,都要围绕即将到来的寒冷期展开。 如果自己反对温寒变,大概率会直接出局。 所以不但不能反对,还要表现的很支持。 就在这时,朱元璋终于开口说道:“寒冷期北方变冷,气候多变,造成粮食减产。” “如果朝廷应对不当,东汉中晚期就是前车之鉴。” “但诸卿也不要太过灰心,两宋就处在寒冷期,靠着合适的制度他们依然很好的熬了过来。” “只要上下一心,大明也定然能渡过寒冷期。” 群臣也渐渐冷静下来,是啊,宋朝都熬过来了。 我大明一统天下,不可能熬不过去。 胡惟庸抢先一步说道:“陛下英明神武,我大明在陛下的带领下,必将所向披靡,开创万事不易之基业。”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拍马屁。 对于这个马屁,朱元璋毫无表示,只是严厉的说道: “元朝乃蛮夷立国,留下了许多弊病。” “咱必须将这些弊病彻底革除,给子孙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 “如此才有更大可能度过寒冷期,所以……” 他目光森然的扫过群臣,说道: “大明将会迎来一次大变革,为天下重新树立规矩。” “任何人胆敢阻拦,休怪咱刀下不容情。” 闻听此言,很多官吏都眉头紧皱。大变革?你要搞什么? 不过新朝建立后,确立属于自己的礼法制度是题中应有之意,他们倒也没有直接站出来反对。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支持大变革了。 还得看皇帝准备怎么变革,如果太过分了,那必须要反对。 至于最后那两句威胁,大部分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这会儿的朱元璋还没有大开杀戒,他们还不知道,御座上坐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也不急,相信很快他们就会知道的。 群臣的反应朱元璋是看在眼里的,什么都没说,内心只是冷笑一声。 然后他就开始对刘伯温等人进行了表彰。 毕竟论证了温寒变存在,也算是大功一件。 刘伯温因功被提拔为御史大夫,执掌御史台。 听到这个任命,朝堂顿时响起了嗡嗡声。 御史大夫表面看只是御史台的最高长官,实际上担任的是丞相职务。 也就是说,刘伯温成了大明朝第三位丞相。 群臣自然非常的震惊。 区别是,有人高兴,有人愁。 浙东一系,乃至江南出身的官吏,那都是非常的兴奋。 刘伯温也是南方出身的官吏,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春天要来了。 还有元朝降臣,也非常高兴。 刘伯温也曾出仕元朝,现在位列大明丞相,说明大明不会对他们有偏见。 以后可以放心的工作了。 与之相对应的,淮右系部分人就不开心了。 刘伯温凭什么当丞相? 只是他们都知道朱元璋的性格,不敢明着反对。 只是心里盘算着,怎么给刘伯温一点下马威看看。 不过汪广洋、胡惟庸等人则都松了口气。 御史大夫虽然也是丞相,但排名并不靠前。对朝政真正具有决定权的,是中书省左右丞相。 他们两个争夺的,就是左丞相之位,最次也得是右丞相。 刘伯温当了御史大夫,就不可能再来抢这个位置了。 对他们两个来说,相当于是排除了一个竞争对手。 心里只有高兴,哪会不乐意。 李善长眉头紧皱,我还没有辞职呢。 任命御史大夫这么重要的事情,皇帝竟然没有和我商量? 这次倒还真不能怪他认不清自己什么的,而是礼法制度规定,任命丞相必须经过其他丞相签字背书才行。 现在他依然是左丞相,这么大的事情皇帝不和他商量。 不但不符合礼法,也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啊。 他自然非常的愤怒。 然而还是那句话,他没有丝毫的办法。 朱元璋可不是什么讲规矩的人,他强行任命丞相,谁都没办法阻止。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李善长彻底变了脸色。 在奖赏过几人之后,大家本以为今天的早朝该结束了。 哪知一位御史上奏,弹劾凤阳皇宫营建贪腐。 “……官吏上下其手,贪墨钱粮无数,连民夫工匠的口粮都被克扣大半……” 凤阳皇宫营造官吏贪腐? 这个弹劾可以说震惊了群臣,这是打皇帝的脸啊。 大家下意识的看向朱元璋,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也有少部分人,看向了李善长。 朱元璋脸色顿时铁青,将奏疏拿到手翻看之后,直接就扔在了地上: “岂有此理,无法无天,真以为咱的刀不利吗?” “刘伯温。” 刘伯温出列道:“臣在。” 朱元璋寒声道:“咱命你为钦差大臣,即日启程前往凤阳,将此事给咱查清楚。” “不论是谁,一律严惩不贷。”刘伯温回道:“谨遵圣命。” 李善长终于绷不住了,出列道:“上位,此事……” 朱元璋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打断道: “李相身体欠佳就安心静养吧,这种小事交给他们去做就可以了。” 李善长脸色涨红,嘴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一句话。 此时他终于意识到,凤阳那边的事情露馅了。 难怪任命刘伯温为丞相的时候,没有与他商量。 恐怕这会儿皇帝对他的意见很大。 他倒不担心自己的生死问题,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近一年多来,朱元璋在很多政策上,已经与他渐行渐远。 恐怕经过这一事,自己再想掌权就很难了。 这才是最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而且谁都知道,凤阳皇城营造那边,很多官吏都是他举荐的,是他的人。 如果让刘伯温给一锅端了,对他这一系的势力来也,将会是个沉重的打击。 也必然会导致很多人选择背叛。 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重打击。 不行,必须得想办法将此事给遮掩下去。 找刘伯温高抬贵手? 他直接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当年李彬之事已经证明,刘伯温不会给他这个面子的。 那么就只能毁灭证据了。 不知道是他忙中出错,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监视了。 还是过于自信自己,觉得自己的信使能躲过锦衣卫的监视。 退朝之后,他立即就写了一封信,火速送往凤阳。 只是信使刚出应天城,就被抓了起来。 很快这封信就出现在了朱元璋的桌子上。 他打开看了一遍,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并未说什么,找来烛火直接烧成了灰烬。 “加派一队锦衣卫给刘伯温,告诉他除恶务尽。” 朱标脸上带着怒容,道:“是,李相这里怎么办?” 虽然没有看到信的内容,但他也能猜到一些,心中极为的愤怒。 他可不像是自己的父亲,对李善长没有额外的感情。 只觉到这位开国第一功臣,实在太过分了。 朱元璋沉默良久,才幽幽的道: “大明能立国,李善长功劳甚大,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给他留个体面吧。” 朱标皱眉道:“可若放任他如此,国法威严何在。” 朱元璋叹道:“他身体不适,就让他好生安养吧。” 朱标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忽然察觉到不对。 好生安养,也就是说以后不会再让他接触权力了。 这样也好。 于是就改口道:“父亲英明。” 朱元璋转移话题道:“礼部那边的军功也核对的差不多了,过几日咱就大封功臣。” “典礼的事情,就交由你负责吧。” “多与陶尚书沟通,这方面他比咱们懂。” 朱标知道他不想再谈李善长的事情,顺着话题道: “是,我这就去找陶尚书。” 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册封大典的事情,很快就拿出了大致章程。 朱元璋才挥手道:“就照此办理吧,咱累了,你下去吧。” —— 且说温寒变的事情。 下朝后很快就传了出去,引起朝野轰动。 首先是官吏们。 之前此事属于机密,且还没有得到证实,大家也只是私下讨论。 现在朝廷当众宣布,并且还得到了刘伯温等人验证。那就不一样了。 大家开始在各种公开场合讨论此事。 有人认同,有人怀疑,有人直接就认定是假的。 但不论持何种态度,他们都第一时间找到了参与论证此事的官吏,希望能从那些人嘴里得到第一手资料。 那些官吏之前也已经获得了准许,并未隐瞒。 将论证过程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众人。 这下就连原本不信的人,都有些犹豫了。 莫非温寒变是真的? 如果真的有温寒变,那影响可就太大了。 别的不说,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寒冷期,恐怕皇帝真的会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革。 而这是大多数官吏都不愿意见到的。 不少人私下已经开始串联,不论朝廷如何变革,大家都要共进退,维护自己的利益。 这一切,朱元璋都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 反对变革? 你们先活过财税窝案再说。 民间关于温寒变的讨论就更激烈了,不过寒冷期百年后才会出现,没有切肤之痛。 百姓们大多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而是将此事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和之前的黄河夺淮入海话题一样。 对于北方百姓来说,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可是对于南方的百姓来说,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话题传的多了,很快就走了样。 没多久关于温寒变的神话故事就被编出来了。 什么温寒变是一对夫妻神掌握,男掌温暖,女掌寒冷等等。 还编出了不少可歌可泣的故事。 马钰听到这些故事,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对于这种舆论氛围,他还是比较乐于见到的。 毕竟,如果百姓都惶恐不安,很容易造成极大的社会混乱。现在大家都当成故事听,反而是一件好事。 他真正关心的,是刘伯温被任命为御史大夫。 上辈子朱元璋对群相制好像有意见,从始至终都只有左右两个丞相,很多时候甚至只有一个丞相。 这就造成了丞相权势过重的现实,一度威胁到皇权。 现在竟然任命刘伯温为御史大夫,显然在思想上有所改变。 这同样是一件好事。 而且这个任命也意味着,刘伯温重新融入了大明朝廷。 多了一个肯干事实的人,怎么看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对于朱元璋让刘伯温去查凤阳皇城贪腐。 他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这个人选真的绝了。 但由此也可以看出,朱元璋没有动李善长的打算,起码现在没有这个打算。 就在他琢磨朝堂变动的时候,管家袁朗一脸古怪的跑过来,道: “大郎,有贵客来访。” 马钰眉头一挑:“贵客?谁?” 不是他自傲,以他现在的身份,能被袁朗称之为贵客的,凤毛麟角。 那些能被称之为贵客,任何一个来访,袁朗早就大礼相迎了,不会现在这幅模样。 那么,到底是谁呢? 袁朗神秘的笑道:“是一位姓王的姑娘。” 姓王? 我去,不会是观音奴吧? 她怎么来了? 不过先别管这个了,赶紧去迎接吧。 免得失了礼数。 马钰连忙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推我去迎接。” (本章完) 第116章 拿捏 袁朗忍住笑意,推着马钰往大门口走。 马钰远远就看到,一手拿折扇的少年郎站在门口。 女扮男装? 他眼睛一亮,心跳都不禁快了几分。 大概率是顾虑别人的目光,稍作伪装才过来的。 不过这反而更符合马钰的癖好了。 走近一看,果然好一个英姿飒爽,玉面俊俏小郎君。 观音奴是混血,父系是蒙古人,母系是乃蛮人。 乃蛮人世代居住在西域,血统上属于图兰人种。 所谓图兰人种,就是黄白混血种群。 西域多是图兰人种。 后来乃蛮族群的主体融入了哈萨克部落,还有一部分融入了西域的畏吾儿等族群。 所以观音奴具备了部分图兰人的特征,比如肤色较白、高鼻梁。 总之,很漂亮。 配合颀长的身条,微胖的体型……看的马钰都有些眼热。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失态,上辈子医美技术发达,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 倒也不至于见到个姿色出众的就变成猪哥。 “稀客稀客,王公子大驾光临,真是令鄙舍蓬荜生辉。” 观音奴看到他坐着轮椅出来,眉头不禁微微皱起,不过也没说什么,拱手还礼道: “冒昧打扰,还望徐国公勿怪。” 马钰笑道:“怎么会,你能来我很高兴,咱们进去说吧。” 路上两人说着没营养的寒暄话。 马钰能察觉到,她的目光数次看向轮椅,几次欲言又止。 谁会在意别人是不是坐轮椅啊,除非那个人不是‘别人’。 心中不禁暗笑。 啧,进入状态了啊。 直到进入大堂,袁朗退下将空间留给两人,她才忍不住问道: “你的身体……没事吧。”马钰装作失落的道:“哎,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留下后遗症了。” 观音奴眉头皱的更紧,她可不想嫁给一个病秧子,还是一辈子坐轮椅的病秧子。 哎,不对,我压根就没想过嫁给他,为什么要在乎这个。 然后…… 她就看到马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还伸了个懒腰,抱怨道: “哎,天天坐轮椅太难受了。” 观音奴惊讶的道:“你不是说……” 马钰笑道:“确实有后遗症啊,但没到你想的那种程度。” 这事儿就算传到朱元璋耳朵里也没事儿,他只是身体虚弱,又不是必须依赖轮椅。 更何况,男人在女人面前表现的要强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观音奴哪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气的咬牙切齿: “你……混蛋。” 马钰忽然正色道:“不知王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他突然的转变,让观音奴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不过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她连忙收拾心情,摆出一副悲伤的模样说道: “我很久都未能与哥哥联系了,非常想念他,你能帮我传递一封信给他吗?” “信的内容你可以检查,保证没有什么不该写的东西。” 马钰心中啧啧不已,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啊。 若是换个意志不坚定的,大概率当场就跪了。 但可惜,今天她碰到的是我,柳下惠见了我都得喊哥,会上你这个当? 还什么信随便检查,保证没有问题。 骗鬼呢。 藏头诗、关键词提取加密,前世影视剧都演烂了好吗。 “哎,王姑娘,你在玩火你知道吗?” 观音奴先是诧异,然后气愤的道:“你怀疑我给我哥传递情报?” 马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 “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打算,从你通过非官方途径,给你哥写信开始,事情就由不得你了。”观音奴疑惑的道:“什么意思?” 马钰说道:“你通过我送信给你哥,这个渠道就掌握在我手里了。” “我们完全可以模仿你的笔迹,给你哥传递一份致命情报过去。” “现在懂了吗?” 观音奴心中一惊,强笑道:“怎……怎么会……” 马钰严肃的道:“是肯定会,你还是太年轻了。” “能在群雄争霸中胜出坐拥天下,哪一个是简单的人?” “你的小心机连我都能一眼看破,更遑论是他们了。” “听我一句劝,什么都不要做。” “你做的越多破绽就越多,最后不但帮不到你哥,反而会害了他。” 观音奴强笑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打算做啊。” 马钰摇摇头,知道她不会承认,继续说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也就没有再抓着此事不放,而是转移话题,说道: “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想着有一天你哥哥能把你救回去。” “但以你的智慧,应该知道这个希望有多渺茫。” “现在你哥自身尚且难保,更遑论救你了。” 观音奴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依然不愿意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强撑道: “我相信我哥,终有一天他会再次崛起的。” 马钰没有问她这一天是多久之类的话,而是说道: “你还是不了解大明这位陛下的性格。” “我就这么告诉你吧,你哥越厉害,皇帝就越不会放你走。” 观音奴反驳道:“如果我哥俘虏几位大明的大将作为交换呢。” 马钰说道:“天祐四年,张士诚的弟弟张士德被陛下俘虏。” “张士诚想用俘虏的将士外加无数钱粮,交换张士德,陛下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最后张士德在狱中自杀。” “当时陛下还只是割据一方,都不愿意低头交换。” “现在他贵为大明天子,就更不可能这么做。” “所以不论你哥是强是弱,都不可能放你离开的。”观音奴不敢置信的道:“不可能,他……他就一点不顾忌将士们的想法吗?” 马钰叹道:“自古能得天下者,你觉得有哪一个是良善之辈?” “他们的想法,与我们普通人是不同的。” 希望彻底破灭,观音奴脸色煞白,泪珠在眼眶滚来滚去,却坚持着不让它落下。 马钰心中叹息一声,别怪我心狠啊。 这一丝希望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倒不是他给自己找补什么。 如果她始终不接受现实,将这最后一丝希望当做救命稻草。 大概率会做出利令智昏的事情。 比如刺探情报传递给王保保。 这么做的后果,害人害己。 只有将她不切实际的希望彻底破灭,她才能接受现实,脚踏实地的过好后半生。 不过关于张士德这个事儿,倒也不能全怪朱元璋。 毕竟张士诚给出的筹码明显不够。 张士德是张士诚集团的大脑,大政方针几乎都出自他的手。 对张氏集团有多重要可想而知。 想用一个大将换大脑,谁都不会同意的。 如果是李善长、徐达被抓,朱元璋大概率是会换的。 而且朱元璋也真的没有想过杀张士德,他更希望借此机会逼降张士诚。 只是他低估了那封信的侮辱性(写信将张士诚比作隗嚣),也低估了张家兄弟的骨气。 张士德给兄长写了一封绝命信自杀了。 朱元璋的接连失误,最终让他和张士诚集团不死不休。 所以,如果王保保真能抓到大明的重要人物,也不是完全没有交换的机会。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猜测,事实就是朱元璋确实拒绝了交换俘虏。 观音奴不是当事人,很难琢磨透其中的玄机。 她就算去打听,也只能打听到朱元璋拒绝交换俘虏。 所以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她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会被打破。 看着她苍白的脸,马钰劝道: “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这就是现实。” “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外祖父他们考虑吧?” “希望你不要再做傻事了。” 观音奴咬着嘴唇,愤恨的看着他。 马钰叹道:“算了,现在你正被情绪控制,我也不劝你了。” “等你冷静下来,咱们再说以后的事情。” 然后他郑重的道:“有一点请你记住,嫁给我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观音奴不屑的道:“呸,谁要嫁给你。” “如果不是皇帝赐婚,我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马钰也不生气,别指望处在极端情绪中的人讲道理,这时候较真就输了。 “好好好,王姑娘天之骄女,看不上我这个乞丐是正常的。” 然后他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准备了几样礼物想送给你,一直没有机会。” “这次正好你一并带回去。” 观音奴怒道:“别假惺惺的,谁稀罕你的礼物。” 马钰没有理她,让袁朗将礼物拿了过来。 对这个年代的女人来说,他准备的几样礼物可谓是奇特。 不是什么金银首饰,也不是华美的服饰。 而是一把宝剑、一张弓。 “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听说你自幼习武弓马娴熟,就准备了这两样兵器。” “剑和弓都是皇家能工巧匠打造而成,堪称神器,希望你能喜欢。” 观音奴一把抓起宝剑,架在马钰脖子上,恨恨的道: “信不信我一剑砍死你。” 马钰笑道:“信信信,王姑娘敢爱敢恨,你说什么我都信。” 然后又拿起另外两页纸说道: “听说你外祖父爱饮酒,这不是个好习惯。” “酒喝多了会伤身体影响寿命,你要多劝劝他。”“这是我找御医要的调理方子,上面有服用方法,你回去抓药给他每日服用。” “我知道,你外祖父是因为被俘的事情心里憋闷,借酒浇愁。” “但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一大家子都指望着他呢。” “如果他没了爵位被收回,一大家子的日子恐怕就难过了。” “其实老人排解忧闷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群同龄人,大家多接触多聊聊。” “时间长了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要劝他多出来走走。” “你也一样,不要总在家里憋着。” “人憋的久了,没病也会憋出病来的。” 阿鲁温其实只有一子一女,且都已经不在了。 不过作为大元梁王,有很多人依附于他生活。 即便投降大明,依然有一部分人获准留在他身边。 马钰说他们是一大家子,是把这些依附于他的人也包括在内了。 不过倒也不算错,这些人靠着阿鲁温才能过上体面的生活。 没了他,全都成无业游民了,生计都难。 见他絮絮叨叨,说着关心的话,观音奴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手中的剑不知不觉的收回,但嘴上却兀自强硬的道: “你说的好听,有我哥哥在,谁敢和我们接触?我们又能和谁交流?” 马钰一想还真是,于是说道: “不如这样,八爷每天都出门遛弯,认识人可多了。” “让他带着外祖父出门遛弯,钓钓鱼逗逗鸟什么的。” 观音奴表情又凝重了几分,她自然知道外祖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时常劝他少喝酒。 可他嘴上答应,隔一会儿就抛之脑后了。 对此她也非常担心,毕竟外祖父是目前她唯一的依靠。 如果真不在了,她将何去何从? 所以她的思维,不知不觉就开始跟着马钰走: “那嘎其哦伯各不会跟他出来的。” 那嘎什么?马钰一脸茫然。观音奴解释了一句:“那嘎其哦伯各就是外祖父。” 马钰恍然大悟,说道:“那就看你的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就不信他不出来。” 观音奴瞪了他一眼,不满的道:“好好说。” 马钰暗笑不已,面上认真的思索道: “要不这样,我让八爷去外公家找他,拉着他使劲儿聊天。” “等他们熟悉了,你再从一旁劝说,如何?” 观音奴有些意动,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马钰果断说道:“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就让八爷去找外公。” 观音奴心下感动,自从被俘虏以来,就没有人如此关心过她。 阿鲁温倒不是不关心她,但不能指望一个大老粗关心她的心理活动不是。 所以,马钰是这两三年来,唯一给了她这种关怀的人。 都说女人是感性动物,她又岂能不感动。 但内心的羞涩,让她不敢表达出来,只是用蚊呐般的声音说道: “谢谢。” 马钰虽然没有听清,但也看出她同意了,心很是得意。 上辈子和小仙女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什么花招没见过。 拿捏你一个传统女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接着马钰继续絮絮叨叨,说着关心的话。 观音奴并没觉得厌烦,反而感到很温馨。 直到马钰说:“如果你无聊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带你出去游玩。” “嗯,女孩子需要闺蜜,我可以介绍其她女孩子给你认识。” 观音奴眉毛下意识的一挑,问道: “你认识很多女孩子?” 马钰就好似没有听出异常,顺口解释道: “那倒没有,我不是收了很多学生吗。” “难免和他们家里人接触,互相都认识了。” 不知为何,观音奴只觉得心中一松,嘴上却说道: “哦,仅仅只是认识吗?”马钰转头看着她,戏谑的道: “怎么,你想听别的答案吗?” 观音奴顿时察觉到语气不对,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连忙将头转到一旁说道: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马钰心中暗笑,再次转移话题闲聊起来。 期间马八爷得知她上门,也巴巴的跑过来,还给了个大红包。 给观音奴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马钰也趁此机会,将阿鲁温的事情说了一下。 “八爷若是无事,就多去拜访他一下,开解开解他。” 马八爷迟疑的道:“这……不是我不想去,主要我大字不识几个,不知道该聊什么啊。” 他到不是觉得对方身份高什么的。 身为皇后族叔,在身份上他可是谁都不怵的。 是真怕没共同语言。 马钰说道:“就当他是个普通老头,拉拉家常什么的,想聊什么就聊什么。” 马八爷一听随便聊,顿时就放下了顾虑,说道: “那这我擅长,放心好了,亲家公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事关外祖父,观音奴也不得不忍着羞意道谢。 之后马八爷又热情的挽留她吃了午饭。 一直到下午三四点,她才迷迷糊糊的带着大包小包离开马府。 走出老远才逐渐清醒过来,想起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顿时恨恨的道:“这个混蛋,油嘴滑舌,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等她回到家中,阿鲁温一看她扭扭捏捏的样子,还有后面的礼物,顿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心中五味杂陈,不过总体来说属于松了口气。 他很清楚,两人这辈子都没机会离开大明。 而且最近他总感觉胸闷气短,很可能活不久了。 对他来说,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观音奴。 她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该如何在这陌生的地方活下去? 现在嫁个好人家,也算是有了归宿。 观音奴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怕外祖父询问,到时候就不好回答了。 见他没有细问的意思,也稍稍放下心来。 看到桌子上的酒坛,她又心中一沉,走过去将酒坛收起。 劝他不要再饮酒,并将马钰给的两张方子拿出来。 阿鲁温更加的欣慰,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好好好,这酒以后我不喝了。” 这话观音奴已经听过无数遍,自然不相信,说道: “八爷明天来家里拜访您,他年龄大了喜欢絮叨,您不要失了礼数。” 八爷?马八爷吗? 阿鲁温自然要了解马钰家的情况,也知道马八爷是什么人。 听说他要来,眉头不禁皱起。 倒不是不高兴,而是想不通他来这里做什么。 两家有什么好沟通交流的吗? 观音奴也没多说,有时候说了效果反而不好。 婚事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况且外孙女对马钰也不反感。 阿鲁温自然也不想失了礼数,影响到外孙女的幸福。 当即就让人将家里收拾了一番,自己也收拾了个干净。 第二天上午马八爷果然来访。 一开始两人还有些拘束,谈的都是场面话。 稍微熟悉一些,马八爷就彻底放开了,讲起了家长里短。 在这方面,两人也算是有共同语言的。 阿鲁温只有一子一女,全都早逝。 可以说是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丧女。 外孙子可能终生都没有再见的可能,身边只有一个外孙女。 马八爷是一家大半都死在了乱世,只有两个儿子活了下来,也很是悲惨。 借着这个话题,两个老头不一会儿就聊到了一起。就这样聊了足足一天,阿鲁温也一天都没有提喝酒的事情。 临走的时候马八爷提议,明天换一身粗布衣服: “我在这里认识了很多老伙计,明天带你见见他们去,到时候你就不无聊了。” 阿鲁温想要拒绝,但马八爷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表示就这样办了。 “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 毕竟是亲家,还指望人家对自家外孙女好一点呢,阿鲁温也不敢强硬拒绝。 只能勉勉强强的答应下来。 不过他也琢磨过味儿来了,这老头是有备而来啊。 当即就将观音奴叫了过来,说道: “八爷是你的长辈,为了我的事情麻烦他,这是不礼貌的。” 观音奴连忙解释道:“这不是我的主意,是他……嗯,是马钰出的主意,我也不好拒绝。” 阿鲁温愣了一下,然后释然道:“原来如此,他有心了。” “这般看来,那马钰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啊。” 观音奴脸又红了,强装无事的继续劝道: “所以您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粗布衣服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明日您就随八爷一起出门转转吧。” 阿鲁温叹了口气,说道:“也好,真是苦了你了。” 观音奴说道:“若没有您,我一个人在大明才是真的苦。” 一夜无话,第二天马八爷一身粗布麻衣,再次登门。 然后带着阿鲁温走街串巷。 随着大明一统天下,民间渐渐恢复了一些生机。 应天作为临时都城,更是快速的繁华起来。 此时大街上商贩多如牛毛,主要街道人潮涌动。 与两三年前的冷清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只是走了一会儿,阿鲁温就感觉心慌气喘,浑身冒虚汗。 马八爷早就知道他的情况,所以也并不惊慌,扶着他在街边茶肆坐下,说道: “我说老弟,你这身子骨太虚了,这可不行啊。”“老人身体好了,才是儿女福。” “你呀得多练练,以后我每天都去找你,你多和我跑跑腿身体就好起来了。” 看着马八爷关心的样子,阿鲁温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如果说之前他是为了外孙女,才不得不耐着性子和马八爷打交道。 那这会儿,他是真的被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大的老头给感动了。 罢了罢了,为了观音奴,我就再多活几天吧。 “谢谢老哥,那就麻烦你了。” 马八爷笑道:“咱们是亲家,别和我客气,来喝碗水缓缓。” 一碗用老茶叶茶梗泡出来的粗茶,浓的略微带点苦涩,可是阿鲁温却喝的有滋有味。 被酒精浸泡的有些麻木的口舌,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些别的味道。 就在两人歇脚的时候,隔壁传来其他客人闲聊声。 “那个温寒变,是真的还是假的?” “肯定是真的啊,朝廷都承认了,怎么能有假。” “都说夏虫不可语冰,没想到咱们也是夏虫啊。” “你说寒冷期真到来了该怎么办啊。” “都百年以后的事情了,你操那个心干吗。” “是啊,这都是大人物该操心的事情,咱们老百姓还是想想去哪挣下一顿的饭钱吧。” 阿鲁温心中一动,低声问道:“老哥,温寒变的事情是真的吗?” 马八爷得意的道:“那还能有假,我告诉你,这事儿还是大郎先发现的。” “他告诉陛下,陛下让刘公去查的。” 马钰先知道的?阿鲁温不禁想起关于他的传闻,忍不住问道: “马钰真的和传闻里那般有才吗?” 马八爷更加得意了,说道:“如假包换,陛下和娘娘都经常听大郎讲课。” “现在跟随他上课的,得有四五十个人,几乎都是勋贵子弟。” “而且还都是家中长辈带着拜师礼,亲自送过来的。” “要是他没才能,那些勋贵怎么会把孩子送给他教。” 说到这里,他不禁开始畅想:“大郎有才,你家姑娘知书达礼,二人可谓是郎才女貌。” “将来他们的孩子,肯定也很优秀。”“哎,真想他们早点成婚,我们两个老家伙,还能帮着照看一下孩子呢。” 老人,大多都喜欢天伦之乐,阿鲁温也不例外。 听到马八爷的话,他也不禁点头道: “希望能有那么一天。” —— 乾清宫。 朱元璋和马皇后正在对册封名单,做最后的确认。 功臣很多,但朱元璋只设立了公侯伯三级爵位,将子爵和男爵废除。 因此核对军功后,能被封爵的只有三十一位。 其余功臣自然也有封赏,他设立了三个世袭的军职: 世袭指挥使、世袭指挥使同知、世袭指挥使佥事。 当然,朱元璋也考虑过后世子孙腐化的问题。 所以他搞了个事权分离。 头衔归头衔,职权归职权。 子孙继承父祖军职的时候,要经过考核。 只有考核达标,才能授予实职。 如果通不过考核,那就只能顶着一个空头衔,领一份死俸禄。 所以,倒也不用担心勋贵们有意见。 世袭指挥使之类的,礼部根据军功授予。 公侯伯三级爵位,则需要朱元璋亲自定夺了。 事实上,哪个人该封什么爵位,朱元璋和马皇后早就有腹稿了。 这会儿他们讨论的是刘伯温爵位。 马皇后说道:“伯温虽只是谋士,没有带兵打过仗,但大明能得天下,也多赖他的谋划之功。” “尤其是鄱阳湖之战,群臣皆怯战欲降,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坚持要打的。” “且此战之战术,也皆为其一手谋划。” “仅凭此功就足以封侯,只给他一个伯爵,恐伤了人心啊。” (本章完) 第117章 无题 类似的话马皇后已经说过好几次,所以朱元璋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开始认真思考她的话。 刘伯温的功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大是因为他确实献上了很多有用的计策。 尤其是鄱阳湖之战,这一决定着天下归属的大战,多赖其谋划。 说小,是因为他只有这方面的成绩能拿得出手。 谋士说穿了就是幕僚,平日里给主公提供一些建议,主公有什么疑问了他们帮忙解答一下。 真正拿主意的不是他们,执行的也不是他们。 但一条计策从理论到落实,中间隔着天和地。 打个比方,都知道项羽破釜沉舟绝地翻盘,奠定了灭秦的基础。 然而这个计策除了项羽,换个人大概率是干不成的。 就算来个穿越者,告诉项羽可以破釜沉舟,他的功劳也没办法和项羽比。 谋士的尴尬之处就在这里,他们只提供理论计策,真正的功劳其实是决策者和执行者的。 但相应的,谋士承担的风险也小。 就算计策有问题,那也是决策者和执行者承担,很少会牵连到他们。 所以谋士看起来功劳很大,实则非常有限。 当然,如果是顶尖谋士,比如张良这样的,另当别论。 前世有句话叫,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张良的作用还在参谋长之上。 然而刘伯温并不是大明的参谋长。 大明能立国,中间有无数人献计献策。 大家所熟知的只是比较知名的几个。 比如提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总方针的朱升。 这个前世初高中史书上就有。 比如献《武事一纲三目策》的四梅先生叶兑。 很多人对叶兑不熟悉,其实这也是个能人。 他所献的策略里,一纲是:以应天为根基,坚决不能向元朝投降。 “三目”则是行动的步骤:1、先取张士诚,消除东边的威胁; 2、再取浙东方国珍,巩固东南沿海; 3、最后北伐中原,推翻元朝统治。 他甚至还写出了大致的克敌战术。 比如打张士诚要先夺取平江,打苏州城不能强攻,最好采用围困之法。 一开始朱元璋不信邪,派人强攻苏州城,结果损失惨重还没打下来。 最后还是靠着围困之法,将苏州城内的粮食耗光才拿下的。 回顾朱元璋一统天下的步骤,整体上和叶兑的策略大致相仿。 说一声诸葛在世,是一点都不夸张。 但是,叶兑的策略里唯独没有任何关于陈友谅的信息。 这一点看似很奇怪,但从他的总体思想,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比如他认为“华运中兴,胡运既终”。 从这个思想不难看出,他是个标准的‘华子’,对蒙元没有任何好感。 他所献的计策之所以没有陈友谅的信息,大概率是不想参与汉人内斗。 啥?你说张士诚和方国珍不是汉人吗? 问题是,张士诚早早就归顺了元朝,当了大元太尉,后来自封大元吴王。 他不只是嘴上投降,还用实际行动支持元朝。 为元大都输送了将近十年的粮草。 还和元朝勾结消灭了韩宋政权,杀害了刘福通等红巾军元老。 方国珍也同样归顺了元朝,给元朝运输粮草。 在叶兑的心目中,他们全都是汉奸,灭了他们是理所应当的。 但陈友谅不同,他也是抗元急先锋,比朱元璋更具有一统天下的气象。 所以合理推测,他不写如何打陈友谅,是不想参与汉人内斗。 你们两个各凭本事,谁打赢了谁坐天下。 甚至不排除,同样的策略,他给陈友谅也上了一份。 给陈友谅的那一份,也很可能没有关于朱元璋的信息。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具体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直到鄱阳湖之战,刘伯温才算是迎来了高光时刻。叶兑的策略里,没有关于陈友谅的信息,这个空白被刘伯温给补上了。 靠着刘伯温的计策,朱元璋打赢了这关键一战。 这三个人的计策联系在一起,恰恰是朱元璋从争霸到坐天下的全过程。 朱升的计策为他争取了发育时间,并夯实了根基。 刘伯温的计策,帮他击败了最大的对手。 叶兑的计策,为他规划了一统天下的步骤。 如果这些计策全部都出自一人之手,那绝对是一加一加一大于十。 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大明的张良,封个国公都是理所应当的。 然而这个功劳分摊在三个人身上,反倒不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封侯了。 先说朱升,唯一的高光就是九字方针,之后就是一个比较有能力的官吏罢了。 且因为年迈,在大明建立后就辞官还乡了。 四梅先生叶兑,可以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都没有出仕,只是隔空给朱元璋上了一策,之后就消失了。 只有刘伯温,一直在朱元璋的队伍里发光发热。 除了鄱阳湖之战,他还多次献计献策。 并且大明的行政体系建设,他也有参与。 零零碎碎的功劳加起来也不小。 所以他的功劳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封伯爵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封个侯爵也配得上。 关键就看朱元璋是怎么想的。 以前朱元璋怀疑他的忠诚,自然不想给他封侯。 原本的历史上,就封了个诚意伯。 这个封号也特别有意思,怀疑你的忠诚,然后给你个‘诚意’当封号。 但现在不一样了,寒冷期就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大明必须要变革,给子孙留下更厚的家底。 而且通过马钰,他也了解了刘伯温的想法。 虽然还是会怀疑刘伯温的忠诚,但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魔怔了。 关键是,现在的大明确实需要更多刘伯温这样的人站出来。那么再给他封伯爵,确实有点不够了。 想收买人心,就得舍得下本钱。 这其实也是马皇后的意思:“大明远没有到马放南山之时,还需将士们效力,封赏自不能吝啬。” “否则将士们心寒,谁还肯为朝廷效力。” 朱元璋沉思片刻后,就顺水推舟改变了主意: “也好,咱听你的,就给他封个侯爵吧。” 说着将诚意伯改成了诚意侯。 这也意味着,大明开国六公二十四侯三伯,变成了六公二十五侯二伯。 当然,这只是活着且因功封爵者。 还有很多阵亡追封,以及其他原因被封爵者并未计算在内。 比如马钰的徐国公,就没有被计算在内。 马皇后虽然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但见他终于听劝还是很高兴: “这样就顺眼多了。” 朱元璋也没有再说什么,让人将最终名单送去给礼部尚书陶凯。 让他依据名单书写册封诏书,制作印信服饰等物品。 等这些事情忙完,他才说道:“不知凤阳那边如何了。” —— 凤阳皇城工地。 石匠潘凿子看着远处监工的差役,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骂道: “黑皮王八,老子早晚弄死他。” 黄刚停下手里的活,喘口气道: “别瞎想了,人家是官你是民,拿什么弄人家。” “好好干活,免得他又挑你刺,要不然你又得挨棍子了。” 潘凿子骂道:“从昨天到现在就吃了一顿饭,哪有力气干活,他们有种就打死我。” 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许多,周围人听到后纷纷低下头,生怕被牵连。 几个关系好的则连忙劝说。 潘凿子越说越气,一把将锤子扔在地上: “他娘的个熊,劳资不干了。”远处的监工终于察觉到了异常,拿着水火棍骂骂咧咧的道: “别踏酿给劳资偷懒,今天的工期完不成,所有人都要受罚。” 潘凿子怒骂道:“受罚?你有种就打死我。” “说好的粮饷到哪去了?我们饿着肚子,怎么干活?” 那监工大怒:“你个贱民,给皇家干活那是你的荣幸,竟然还敢要粮饷。” “我看你是无法无天了,今天劳资非打死你不可。” 说着举起水火棍劈头盖脸的就砸了下来。 潘凿子被打了几棍后彻底失去理智,迎着棍子冲过去将那监工扑倒在地,挥舞拳头就打。 那监工嚣张惯了,哪知道会有人敢反抗,直接就被打懵了。 只知道抱着头硬挨。 周围的工匠怒火也同样被激发,都停下手中的活,给潘凿子喝彩。 “打的好。” “打死这黑皮狗。” “让他们克扣口粮。”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其他监工们的警觉,发现情况后他们连忙上报。 很快一队士兵就冲了过来。 看热闹的工匠们连忙蹲下假装继续干活。 潘凿子则被抓了起来。 之前挨打的那个监工终于找到报仇机会,将他打的遍体鳞伤。 之后事情上报给了上面的官老爷。 他们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一个贱民竟然敢对抗朝廷,必须要严惩。” 然后潘凿子就被套上枷锁示众。 上百斤重的枷锁,压的他头都抬不起来。 民夫、工匠们看到这一幕,都低着头不敢吭气。 只有黄刚等少数关系好的,试图为他求情。 不但没有效果,还被打了一顿。 与之相对应的,官吏们更加嚣张,张口闭口就是贱民。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一簇火苗在部分人的心中被点燃。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天,潘凿子也被枷锁扣了三天。 全靠黄刚等人,晚上偷偷给他喂食喂水才熬过来的。 但谁都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在这么下去潘凿子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大家思考着怎么救他的时候,那些监工忽然变了一副脸。 主动将潘凿子给放了,并且还给他放了三天假,让他养伤。 对大家的态度也变得和善起来,还给所有人都发了半个月的口粮。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莫非是这些人转性了? 不过能拿到半个月的口粮,大家都非常高兴。 心中的火苗也无声无息熄灭了。 但并非是所有人都如此。 躺在病床上的潘凿子恨恨的道:“狗子们哪有那么好心。” “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逼着他们不得不如此。” 黄刚劝道:“不管怎么说现在发了一点吃的,满足吧。” 潘凿子怒道:“我们被克扣的口粮何止半年,现在就给半个月,你们就满足了?” “剩下的口粮你们就这么不要了?” 黄刚叹道:“那又如何,自古民不与官斗,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其他人也纷纷劝说,别闹了,斗不过他们的。 潘凿子知道大家的想法,也知道劝说没用,只得说道: “我怀疑上面有大人物要过来,你们帮我留意着点,要是真有大官来了就赶紧告诉我。” 黄刚大惊,说道:“你要告状?你不要命了?” 潘凿子说道:“你以为就这样下去,我们还能活多久?” “与其饿死被他们打死,不如赌一把,我就不信这天还能被他们遮住。” 黄刚劝说了许久都没有用,也只能答应会帮他留意。 然而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上去大家都去上工后,两名监工过来将潘凿子给带走了。 黄刚等人到晚上下工回来,才发现他不见了,连忙去找监工询问。 一开始监工还说不知道,后来被问的不耐烦了,就说了句: “被调到别处去做工了,这是上面决定的事情,你们不要瞎打听。”这种借口三岁小孩都骗不过,黄刚等人自然不信。 联想到潘凿子说要告状,他们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然而就算再怀疑,没有人身自由的他们,也没有丝毫办法。 非但如此,接下来两天,官吏再次收紧了对他们的管控。 不允许随意走动,上厕所都得有人跟着,不允许扎堆闲聊等等。 他们越是如此,黄刚就越觉得潘凿子可能没了。 一想到自己的好兄弟遇害,他心中那一簇火苗再次燃起,并熊熊燃烧。 不过这次他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潘凿子的事情让他怀疑,周围有内鬼出卖他们。 为了不引起怀疑,然后被消失,他只能尽力伪装自己。 等着看是不是有大人物要过来,到时候好找机会告状。 他这么做倒不是盲目,而是有自己的推测。 那些官吏这么着急灭口,又加强对人身的管控,来的肯定是大人物。 而且很可能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值得赌一把。 如果不行……劳资宁愿轰轰烈烈的死,也不能这么憋屈的死在这里。 又过了两天,他听其他工友说,朝廷确实来了个大官。 负责皇城修建的那些大小官吏,在那个大官面前都点头哈腰的。 黄刚大喜,然后就开始想办法,去见一见那个大官。 只是还没等他行动,第二天早上就传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负责皇城营造的官吏,全部被拿下。 一群穿着锦衣的壮汉,拿着铜锣边走边敲边吆喝: “皇上听说皇城营造有官吏贪腐苛待民夫、工匠,特命御史大夫为钦差,前来查办。” “如有冤屈者,即刻上报。” “刘相公必定会为大家做主的。” 只是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沉默,为民做主?谁信啊。 黄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知道了?还派钦差来查? 皇上圣明啊。他毫不犹豫的就跳了出来:“我有冤情,请钦差明察。” —— 刘伯温来的速度并不算快,毕竟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次是来查贪腐窝案的,真要一个人过来,哪怕他是丞相也很难活着回来。 虽然律法有规定,级别到一定高度的官员遇害。 那么他遇害的地方的所有官吏,都要被处罚,行政主官要承担主要责任。 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狗急跳墙。 所以这次出发,朱元璋给他配了一个营的禁军提供保护。 还给了他调动凤阳锦衣卫的权力。 这么一准备,他到达凤阳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所以,朝廷要派钦差来查贪腐窝案的事情,提前四天就传到凤阳皇城总负责人赵彦君耳边。 御史大夫?刘伯温? 赵彦君大惊,换成一般人过来,他完全不在乎。 钦差又咋了?他是李善长的人,谁敢不给李相面子? 大不了贪的钱分你一份,丢几个小虾米去顶罪就行了。 然而这一套对刘伯温没用。 不过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这么大的事情,李相不可能不知道,必然会有指示下来。 到时候自己根据指示,见机行事即可。 他也没有干等着,有些面子工程他还是懂的。 先是将部分证据销毁,又警告所有官吏不要露出马脚。 “如果谁被查到了,就管好自己的嘴巴,你们的家人大家会替你们照顾好的。” “如果敢胡乱攀咬,那就别怪本官心狠手辣。” 他还下令,最近几天对工匠们好一点,还咬着牙发了半个月的粮饷。 以这些贱民软弱的性子,有粮食吃他们是不敢乱说话的。 不过几千人半个月的口粮,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啊。 就这样发给那些贱民,心疼。 不行,等这件事情过了,一定要连本带利全拿回来。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左等右等,始终没等到李善长的指示。 这让他也不禁忐忑起来。 连忙派人进京去找李善长,询问发生了什么。 只是凤阳离应天不远不近,他派去的人还没回来,刘伯温就先到了。 赵彦君并没有惊慌,带着营造处的官吏前去迎接。 并且摆下了丰盛的迎接宴会,还邀请了凤阳留守和凤阳禁军统领作陪。 在他想来,刘伯温肯定要详细调查寻找证据。 这是需要时间的,没有十天半个月,别想有任何收获。 有这个时间,他早就和李善长沟通好,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还是那句话,大不了推几个替罪羊出来。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欢迎宴会上,一直和颜悦色的刘伯温突然变脸: “所有人一律不得离开。” “在案件查清楚之前,任何试图离开这里的人,皆以案犯论处。” 这一下瞬间就炸开了锅,现场一片沸腾。 赵彦君大惊,然后愤怒的道: “刘相公,就算你是御史大夫,也无权限制这么多官吏的自由吧?” 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大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对对对,我们可都是朝廷命官,你无权限制我们的自由。” “我们要弹劾你越权……” 刘伯温淡淡的道:“出发时,陛下授予我便宜行事之权。” 赵彦君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本官乃朝廷任命的正四品大员,没有陛下的手谕谁敢动我。” 刘伯温讥笑道:“巧了,出发前陛下还给了我三道圣旨,其中一道是撤去你所有职务的。” 赵彦君大惊:“不可能,你胡说八道,我忠心耿耿陛下怎么会……” 刘伯温也懒得与他虚与委蛇了,脸色一冷道: “你贪墨营建中都的钱粮,克扣工匠粮饷,锦衣卫早已查知还敢狡辩。” “来人,将赵彦君押下去严加拷问,一定要让他将同党全部都吐出来。” 立即就有四名锦衣卫上前,将瘫软在地上的赵彦君拖走。 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刘伯温又下令抓走了七位官吏。全都是被锦衣卫抓到把柄的人。 接下来,他将会以这些人为突破口,掀开这场贪腐窝案。 事实上,锦衣卫给的只是情报,不能算是证据。 换成平日里,刘伯温肯定会先查证据,然后再抓人。 这是律法规定的程序,他也不想轻易就破坏。 但现在情况不同,大明可谓是多事之秋,有太多更要紧的事情等着他去办。 没有太多精力浪费在这群虫豸身上。 所以他采用了锦衣卫的证据,直接拿人,然后再去收集新证据。 剩下的官吏皆面如土灰,不敢再发一言。 刘伯温扫视了一圈众人,说道: “如果有谁主动投案自首,罪减一等。” 众官吏皆低着头,没有人说话。 刘伯温也没有再理会他们,将目光看向凤阳留守和凤阳禁军统领: “二位,陛下也有一道密旨给你们。” 两人皆大惊,连忙起身接旨。 不过还好,朱元璋并没有问两人的罪,相反还宽慰了二人。 并让他们好好配合刘伯温,将此案查清楚。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表示一定会配合刘相公彻查此案。 刘伯温也勉励了二人几句,就让他们离开了。 事实上,他们两个真的就很干净吗。 大家心里都清楚。 但只要两人没有直接参与进来,暂时就不要动他们了。 否则真要将这些人都逼急了,上下联合起来,事情就真难办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皇城贪腐案查清楚。 将主要官吏控制起来之后,刘伯温就下令,向民夫、工匠们收集证据。 (本章完) 第118章 朱元璋要当端水大师 黄刚没有丝毫犹豫,当确定真的来了钦差,他当场就跳了出来喊冤。 也是第一个喊冤之人。 刘伯温得到消息后,亲自赶到现场,当着所有工匠的面进行询问。 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给工匠们做个表率。 打消他们的顾虑,让他们积极提供证据。 得知潘凿子可能遇害,他当场震怒,命人将附近的几个监工抓过来审问。 工匠们听说此事,纷纷聚过来观看。 不一会儿就围了上千人。 负责保护钦差的禁军将领心都提起来了,连忙命人拉好警戒线,将人群隔离开来。 很快负责监管黄刚等人的三名监工被押过来。 一开始他们还不承认,但一通板子下去什么都招了。 毕竟他们的地位太低了,贪污的钱也轮不到他们分,也就是平日欺负一下工匠。 罪责并不算特别大,就算事情被爆出来,惩罚也不会太重。 但如果咬牙不招就不一样了,那是同党,要抄家杀头的。 他们自然不会替上头当官的隐瞒。 通过他们的供词,大家总算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天潘凿子说要告状,被一名路过的工匠给听到了。 为了换取一点吃的,他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一名叫张昆的监工。 张昆则上报给了上头当官的,然后潘凿子就被带走了。 靠着这个功劳,他获得了重用。 至于那名出卖潘凿子的工匠,也被带走了。 原因并不难猜,灭口。 听到是‘自己人’出卖,周围的工匠义愤填膺,纷纷指责那个工匠。 刘伯温脸色更差,如果是杀人灭口,这就是两条人命了。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监工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 “刘相公,小的听说潘凿子二人还活着,被关押在楚管事家的地窖里。” 刘伯温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的?”那监工连忙解释道:“小的和那张昆熟识,前天一起吃酒时听他无意间说的。” 听完那监工的话,刘伯温心中一沉。 那个楚管事只是个从九品的小官,没有资格参加迎接宴会,也就意味着他并没有被控制。 那么他得到消息后,会不会将人灭口? 刘伯温不敢再耽搁,立即派人去那楚管事家救人,同时又派人去抓张昆。 抓人自然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接着刘伯温又开始询问黄刚还有何冤屈。 到了这会儿,黄刚也是知无不言,将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其他工匠眼见刘伯温确实肯为他们做主,也打消了疑虑,纷纷站出来陈述冤屈。 刘伯温大喜,找来一群书吏给大家录取证词。 大家的供词其实主要就一个,克扣口粮。 除了前两个月的口粮能正常发放,之后就越来越少。 工匠们被逼无奈,只能自己出钱买口粮吃。 可他们大多都是穷人,哪来那么多的钱,很多人都只能饿着肚子干活。 外表看,这就是一起克扣粮饷案。 但刘伯温却从部分工匠的证词里,察觉到了异常。 他们的证词里说,管事们会时不时的抽调部分工匠,去干一些计划外的活儿。 干这些活儿能吃饱饭,所以大家都争着抢着去。 计划外的工作量,还给吃饱饭? 这是连锦衣卫都没能查到的东西,刘伯温敏锐察觉到,这里有大文章。 马上将这些工匠单独叫出来询问。 通过他们的口得知,加工的主要是建筑材料,偶尔会干一些雕刻类的活儿。 刘伯温追问道:“你们可知那些东西被用在了何处?” 工匠们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皇城规模太大了,他们人身自由受限也不能乱跑,并不知道用在了哪里。 但所有人都表示,加工好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些东西。 刘伯温又让他们把雕刻的东西描述了一遍,发现全部都不符合皇家规制,更像是大户人家使用的。 他立即就确定,这是有人和大户勾结,用皇家工匠给大户加工建筑材料。现在的问题是,这些材料是大户提供,还是盗用的皇城材料。 但不管是哪种,这件事情的性质都变了。 刘伯温一边加紧录供词,一边派人将这个发现上报给朱元璋。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将这条线揭开。 而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查克扣口粮案。 就在这个时候,去抓捕楚管事和张昆的人都回来了。 同时被解救的,还有潘凿子和另外一名出卖他的工匠。 只是潘凿子已经奄奄一息,显然被折磨的不轻。 不过好在还有一口气,刘伯温连忙派人给他医治。 之后就是审问那个楚管事和张昆。 张昆知道自己罪行比较大,还试图硬抗,但证据确凿外加一通酷刑就什么都吐出来了。 反倒是那个楚管事,应该是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 不等刘伯温用刑,就什么都招了。 但最后他表示,抓潘凿子是上面让他干的,他没有办法。 “刘相公明鉴,我就是个从九品的芝麻小官,上面吩咐的事情哪敢不做。” “下官都是被他们裹挟的啊。” 上面还让他杀人灭口,他将潘凿子和两外一名工匠藏了起来,还给买了金疮药治疗。 否则都不用灭口,潘凿子自己就因为外伤死了。 他这也属于戴罪立功。 刘伯温冷哼一声道:“贪了就是贪了,不要给自己找借口。” “不过念在你救人有功,可罪减一等。” 那楚管事连忙磕头:“谢谢相公,下官一定将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有了突破口,剩下的就简单了。 拿到了足够的证词,刘伯温下令将监工们抓起来审问。 还是那句话,监工作为最底层干脏活的,贪污的钱也轮不到他们分。 自然也就不会替上面的人隐瞒。 很快就全都招了。拿到监工的口供,开始往上一级一级的抓。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大部分人都只是稍稍坚持一下就全招了。 当然,他们之所以这么快就招供,很大原因是总负责人赵彦君被抓。 没有了主心骨,被各个击破了。 但也有宁死不招的。 比如赵彦君就是如此,各种酷刑都用了一遍。 甚至锦衣卫都出手了,他始终坚持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口粮发放并非本官负责,我也是被他们蒙骗了。” 刘伯温得知后,亲自到大牢里找到他: “其实锦衣卫也只掌握了克扣工匠口粮之事,本官这次来,也只是为了查证此事。” “就算证实你贪墨口粮,按律你自己会被处死,家人流放。” “但至少你的家人还能活着,你家的亲戚也不会被连累。” “可是因为你始终不招供,本官只能从其他地方收集你的罪证。” “然后你猜本官查到了什么。” 赵彦君浑身已经没有一寸好皮肤,低着头奄奄一息的样子。 听到刘伯温的话,却猛的抬起头,问道: “你查到了什么?” 刘伯温讥笑道:“不装了?查到了什么你就自己去想吧,应该够夷你三族了。” “你说你啊,如果老老实实招供,本官就以贪墨罪结案了。” “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押着你回京了。” “不过本官得好好感谢你,平白送给我一个这般大的功劳。” 说完不再理会赵彦君的叫喊,转头离去。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门外偷听。 赵彦君心态直接就炸裂了,吼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刘伯温冷笑一声,道:“继续审,不过别弄死了,还得押解回京给陛下亲审呢。” “是。”凤阳锦衣卫百户平长远弯着腰恭敬的回道。 等刘伯温走远,他才抬起头擦了擦额头的汗。谁说刘相公正直宽仁的? 这杀人诛心玩的比我还六啊。 —— 当朱元璋得知,凤阳皇城营造涉嫌用皇家工匠,给大户们干私活牟利。 甚至疑似倒卖建造皇城的材料,直接就出离了愤怒。 正如刘伯温所说,这事儿的性质变了。 从单纯的贪腐,变成了亵渎皇权。 如果不从重处置,皇家威严何在? 所以他立即给刘伯温写了一道手谕,彻查到底。 任何人凡是参与其中的,一律严惩不贷。 将手谕送出后,他还没有忘记另外一个人。 “李善长,你对的起咱的信任吗。” 一旁的朱标假意劝道:“爹您息怒,我以为李相应当不至于此。” 朱元璋怒道:“你别劝咱,就算他不知道,此事也是他纵容出来的。” “若无他包庇,那些人敢这般无法无天?” “大明才立国三年他们就敢如此,以后会如何咱都不敢想。” “看来真如马钰所说,这天下已经烂透了,必须要以重典重塑规矩,刷新风气。” 朱标心下暗喜,但面上还是劝道: “贪腐之事李相或许知道一二,但出卖工匠和皇城营建材料的事情,他大概率是不知道的。” “不是我为他说好话,而是他若知道,绝不会如现在这般无动于衷。” 这其实是马钰教给他的,有些事情可以和朱元璋对着干,但有些事情绝对不行。 比如对待皇亲,比如对待李善长、徐达等人。 不论他们犯了什么错,不论你爹多生气,你都得替他们说好话。 这是你爹的底线。 是要不触碰到这些底线,政见上与他有再大的差异,他都不会真的生气。 果不其然,听到他替李善长说话,朱元璋欣慰的道: “不错,咱最怕你过于信任马钰,被他影响太深。”“现在看来你还是很清醒的,没有盲目听从他的意见。” “咱不是说马钰就一定是错的,而是作为君主你不能过于相信任何一个人。” “要牢记,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朱标心道,果然又让表弟猜中了,面上诚恳的说道: “谢爹教诲,我知道了。” 朱元璋接着说道:“营建皇城的材料都很名贵,北方没有几个人能买的起。” “只有东南的豪门富商才有这个财力,此事十有八九是他们干的。” “正好让刘伯温去查一查他们。” “如果他能铁面无私秉公查处,那接下来咱就可以放心的重用他了。” 朱标点点头,说道:“要不要让他连财税案一起查了?” 朱元璋思考片刻,却摇头道: “不行,这次咱准备重塑财税体系,刘伯温太讲规矩了,下不了这个狠手。” 所谓重塑,那自然是要将现有的体系全部推倒的。 说的再直白点,要大开杀戒。 刘伯温虽然嫉恶如仇,但他是个讲规矩的人,不会违背内心操守和朝廷法制,帮他杀那么多人的。 此事得需要一名酷吏才行。 事实上,人选早就已经确定了,就是杨宪。 只不过杨宪目前的品级还是有些低,得提拔一下才行。 想到这里,朱元璋就说道: “刘伯温晋升御史大夫,御史中丞的位置就空出来了,让杨宪担任这个职务吧。” 御史大夫只是名义上的御史台最高长官,他的实际职务是宰相,要跟在皇帝身边处理国家大事。 真正主持御史台日常事务的,是御史中丞。 不论是级别还是权力,都是数一数二的。 将来让他主导调查财税案,正好合适。 朱标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对这个任命也没有什么意见。 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李相已经请辞,您想好让谁来接替他的位置了吗?”朱元璋反问道:“你以为谁合适?” 朱标回道:“陶尚书的才干人品皆足以胜任,然他洪武元年才出仕,今年就被提拔为礼部尚书。” “这升迁速度已经不符合官场规矩,再让他担任丞相恐怕下面的人不会心服。” “宋师威望倒是足够,然过于方正,且能力也有所欠缺。” “刘伯温倒是可以,但他刚晋升御史大夫,不好再次提拔。” “汪广洋人品和资历都可以,但也是能力不足。” “胡惟庸能力和资历都足够,但人品卑劣……” 朱标将有资格竞争这个位置的人,挨个说了一遍,却发现每个人都有不足。 最后有些失望的道:“我也不知道哪个人合适了。” 朱元璋摇摇头,说道:“你还是没有学会,从上位者角度来看待问题。” 朱标恭敬的道:“请爹指点。” 朱元璋说道:“刘伯温、汪广洋、宋濂、陶凯等人,有操守讲规矩。” “遇到不符合自己想法的事情,他们会据理力争。” “如果我们不准备大刀阔斧的变革,都挺合适担任丞相的。” “但现在我们要搞大变革,他们的操守,反而有可能会成为变革的阻力。” 朱标恍然大悟,说道:“就如宋朝的司马光等人,他们的人品没有大问题,也一心报国。” “但他们也是最反对王安石变法之人。” 朱元璋说道:“对,就是如此。” “变革就是要打破成规,过于讲规矩的人是干不成此事的。” “这个时候,有能力的小人反而是最合适的。” 朱标质疑道:“如果小人借机牟利,以良法害民怎么办?” 朱元璋说道:“所以要让君子来监督小人。” “这就是我让刘伯温担任御史大夫的原因。” 朱标沉思许久才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叹道: “难道就没有既能打破成规,又有才能的君子吗。” 朱元璋大笑道:“哈哈,那就是圣人了,华夏数千年来才有几个。” 朱标犹豫了一下,说道:“表弟好像就挺符合这个标准的。”朱元璋顿了一下,没好气的道: “他才多大,让他当丞相谁服气?” “况且以他的身体,恐怕也无法承担此重任吧。” 朱标追问道:“您的意思是,如果他年龄足够,身体又没有什么问题,是足以胜任丞相职务的是吧。” 朱元璋瞪着他,怒道:“咱还没死呢,你想做什么?” 朱标连忙摆手道:“没没没,这不是在闲聊吗,您怎么急了。” 朱元璋气道:“咱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等你自己登基当了皇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现在是咱当皇帝,你就得老老实实听咱的。” 朱标连忙道:“爹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我绝无此意。”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咱不管,咱就是这个意思,今天给你说清楚了。” 朱标垂头丧气的道:“是,我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吧。” 朱元璋见此,也没有再揪着不放,继续聊起了丞相的问题: “之前咱属意汪广洋担任左相的一职,但现在想想,还是让胡惟庸来吧。” “汪广洋心中肯定不服,定然会盯紧胡惟庸,让他不敢犯错。” 朱标眉头微皱,问道:“如果汪广洋、刘伯温他们阻挠新法怎么办?” 朱元璋说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这就要看君主调和阴阳的手段了。” “而且咱也相信汪广洋和刘伯温等人的操守。” “他们就算不赞同新法,也必然会拿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新法的缺陷。” “正好可以帮助我们完善新法。” 让不守规矩的小人胡惟庸当丞相,他为了讨好皇帝稳固自己的地位,肯定会全力支持变革。 汪广洋作为右相,可以更好的监督他。 杨宪则负责去干脏活。 刘伯温去给他们擦屁股,搞重建工作,同时也负责某些重大工程。 比如黄河河道的固定和修缮,比如往中原迁徙人口的计划等等。 这就是朱元璋构思的朝堂格局。 朱标也不得不说,确实很有想法。 但他也有疑虑,主要这个法子,太考验君主端水的能力了。一旦端不平让力量失衡,很可能会酿成北宋神宗时期党争祸国的局面。 不过,自家父亲作为马上得天下的皇帝,端水能力应该不差吧。 算了,先试试吧。 这时,朱元璋又说道:“破坏容易建设难,财税方面咱也不太懂。” “具体该如何建设,你去找马钰商量一下,尽快拿一个章程出来。” 朱标惊讶的道:“啊?我?” 朱元璋问道:“怎么,怕了?” 朱标连忙摇头道:“没有,就是……您真的放心将此事交给我啊。” 朱元璋笑道:“你才几岁,咱自然不放心全部都交给你。” “只是让你拿出一个章程,到时咱会找人商议具体该如何实施。” 朱标这才释然,道:“好,明日我就去找表弟。” —— 当天,朱元璋将李善长召入皇宫,两人关起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反正李善长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走路都有些踉跄。 到家后立即就上表,以养病为由请辞。 朱元璋没有再如之前那般拖延,勉励了他一番,还赏赐了许多财物名贵药材,就批准了辞呈。 左相辞职,所有有机会竞争的人都垂涎欲滴。 但朱元璋根本就没给他们搞小动作的机会,第二天早朝就宣布由胡惟庸担任左相。 汪广洋继续担任右相,杨宪也被提拔为御史中丞。 这个任命既出乎大家的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对于胡惟庸来说,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那叫一个高兴。 汪广洋则一脸不敢置信。 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不论资历还是和皇帝的感情,都远超胡惟庸。 怎么会败给他? 但命令都已经下达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咬着牙认了。 可内心里已经将胡惟庸给恨上了。 姓胡的你别太得意,咱们走着瞧。对杨宪的任命,大家就更不觉的奇怪了。 大明建立之前,他就负责监察在外带兵的大将。 最高光的时刻,是监督朱文正。 差点将朱文正给弄出精神病。 现在让他负责御史台,也算是干回了老本行。 对杨宪自己来说,这也是个很大的惊喜。 御史中丞,主持御史台工作,负责监察百官。 正好可以盯着李善长。 你李善长是辞官了,可同党还在,看我怎么将你的党羽一一剪除。 下朝之后,等朱元璋和朱标的身影消失,‘哗啦’一大群官吏就围到了胡惟庸身边,各种恭维。 胡惟庸也是春风得意。 不过这会儿他还保持着理智,并未表现的多么得意,反倒是一副谦虚的样子。 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汪广洋心中更加烦闷,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几个心腹离开。 杨宪身边也聚了不少人,不过大多都是他的老相识,以及御史台的下属。 不过他可远不如胡惟庸有城府,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得意,说话的声音也很是张扬。 让不少人直皱眉头。 不过人家现在升迁,得意一点也是正常的,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外朝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朱元璋耳朵里。 他并未说什么,只是心中冷笑。 他要的就是这种局面。 朱标见没有什么事情,就和朱元璋打了声招呼,出宫去找马钰了。 (本章完) 第119章 独属于华夏的经济学 朱标刚来到马府附近,远远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他不禁疑惑。 马钰这是要出门,还是有客人来访? 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过去的时候,就见到马钰带着一个姑娘从院内出来。 观音奴,好家伙,表弟这小日子过的舒坦啊。 让他惊讶的是,马车上也下来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他还认识。 谢成的女儿谢颖。 至于他为啥会认识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很简单,谢颖也是马皇后挑选的儿媳妇之一。 不过不是给朱标准备的,按照年龄来算,要么嫁给朱棡,要么就嫁给朱樉。 作为未来的弟妹,朱标自然了解过,也认识。 至于马钰和谢颖认识,朱标也不奇怪。 谢成的嫡三子谢钲,也是马钰的学生之一。 谢颖是谢钲的妹妹,他们认识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朱标也猜到这是要做啥了。 给观音奴介绍女伴呢。 果不其然,他们几人聊了几句之后,三个女孩子就登上马车离开了。 显然是去别处玩耍了。 事实也确实如朱标所猜测的那般,马钰在帮观音奴找闺蜜。 她一个被俘的外族女孩子,根本就融不进应天的小圈子,也没有什么朋友。 马钰就从自己学生的姐妹中间,挑了两个人品性情都不错的,让她试着接触一下。 最后挑选了谢颖和郭月茹。 嗯,郭月茹是郭英的长女。 先让观音奴和她们两个混熟了,然后再由她们带着她加入小圈子。 谢家和郭家既然愿意让孩子拜马钰为师,那自然是有结交的意愿的。 得知马钰的打算,二话不说就让她们两个过来了。 两个小姑娘对观音奴也很好奇,再加上性子不错,倒也挺热衷这事儿的。 起码有了一个不错的开端。 目送马车离开,马钰正准备回家,就听到了朱标打趣的声音:“哈哈,美人作伴红袖添香,表弟的日子真是羡煞为兄也。” 马钰不甘示弱,回头说道:“哦?表哥这是对常姐姐的表现不满意了?” “那回头我和她说一声,让她改一改。” 朱标无奈的道:“你小子这张嘴,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之后两人来到院内凉亭坐下,就着刚才的话题开始闲聊。 不知不觉话题就转到了朝堂上。 朱标就将最新人事任命,以及朱元璋的打算说了一下。 当听到朱元璋想当端水大师的时候,马钰直接就笑出声来: “你爹端水的能力,不提也罢。” 朱标有些疑惑的道:“之前打天下,那么多人投效,也没出现多么激烈的党争。” “说明我爹调和群臣关系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啊。” 马钰摇头道:“不一样,那会儿大家首要目标是活下来,任何矛盾都要让位于生存。” “在生死面前,大家会压制自己的欲望,以集体利益为重。” “有一说一,那会儿李相在团结群臣方面,做的相当出色。” “你能数得上号的人才,大半都是他举荐出仕的。” 朱标不禁点头,这一点他也不反对,李善长确实是大明的萧何。 事实上直到洪武元年,他对李善长都非常敬佩的。 直到李善长无所顾忌,当着他这个太子的面,羞辱政见不同的官吏。 还不是一次两次,而是经常如此。 朱标对他的观感就越来越差。 马钰接着说道:“但你再看现在他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大明一统天下,生存问题解决了,大家就开始考虑各自的利益了。” “理念之争、利益之争……种种矛盾搅和在一起,争斗日趋激烈化是必然的。” “要处理这些矛盾,降低党争的烈度,需要极大的耐心。” “而你爹的性格乾纲独断,是没有耐心处理这些的。” “他最擅长的是快刀斩乱麻。”朱标先是点点头,然后问出了另一个疑问: “此事要如何快刀斩乱麻?” 马钰伸出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朱标眼皮子不禁跳了好几下,质疑道: “这……应该不会吧。” 马钰笑道:“看,你也只敢说‘应该’,显然是了解你爹的为人。” 朱标长叹口气,他可是太了解了。 现在他爹就磨刀霍霍准备大开杀戒呢。 等到哪天高层党争闹的不可收拾,大概率也会用杀来解决问题。 “都是朝廷的功臣,岂能说杀就杀。” “不行,回去我就和我爹说说此事。” 马钰摇摇头,说道:“没用的,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小到一个作坊,大到一个国家,都需要一套方法来管理。” “这就是管理学。” “你爹的管理学书籍上,只有一个字,杀。” 朱标眼睛一亮,追问道:“管理学?还有这样的学问?” 马钰笑道:“自然有,只可惜我并没有学过,也只知道一些皮毛。” 朱标高兴的道:“皮毛也行,快和我说说。” 马钰想了想,说道:“一时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先给你举个例子,让你知道什么叫管理学吧。” “你驾驶着一辆失控的马车,前方是个岔路口,你可以选择任意一个继续前行。” “一个岔路上躺着五个人,另一个岔路口躺着一个人,现在你选往哪个岔路走?” 朱标毫不犹豫的说道:“选只有一个人的岔路口。” 马钰问道:“难道五个人的命,就比一个人的命重要吗?” “你凭什么为了那五个人,选择牺牲一个人?” 朱标解释道:“那是五条人命,为了多数人我只能牺牲那一个。” 马钰说道:“看,这就叫管理学思维。” “从纯理性的学术思维来说,生命是无价的,不能用数量来比较。” “你不能打着任何幌子,去牺牲某一个人的利益。”“但人不可能纯理性,作为社会的管理者,天然会给每一样物品都标注价格。” “面临选择的时候,肯定优先保护价值更大的,牺牲价值小的那一方。” “从管理学的角度来思考,五个人的命,就是比一个人的命更值钱。” “小到管理一个作坊,大到管理一个国家,都是如此。” “变革也是如此,牺牲少数人的利益,成全大多数人的利益。” “只要能保证大多数人的利益,社会结构就不会崩塌。” 朱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懂了,正如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 “让有钱的人出更多的钱,来补偿大多数人。” 马钰摇摇头,说道:“道理类似,但不完全一样,管理学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如果一条岔道上躺的是五个穷人,另一条岔道上躺的是个权贵。” “你会选择压哪边。” 朱标顿时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选。 感性告诉他,五条人命比一条人命值钱。 可是理性却告诉他,压死权贵可能会带来严重后果,压死百姓赔点钱就完事儿了。 这个答案让他感到羞愧,一时间不敢说出口。 马钰也没有指望他给出答案,直接说道: “这就叫政治管理学,要衡量的东西更多。” “你是太子,未来的大明皇帝,必须要具备政治管理学思维。” “否则,这碗水你是端不平的。” 朱标缓缓点头,说道:“我有些懂了,我爹肯定不具备这种思维,该怎么办?” 马钰说道:“不用担心你爹,他是不一样的。” 朱标好奇的道:“哪里不一样?” 马钰回道:“你爹牢牢的掌握着刀把子,随时可以掀桌子。” “党派太多,党争太严重?” “直接推倒重新建立一套就可以了。” 这次朱标没有再反对杀人,毕竟从政治管理学的角度考虑,这确实是比较省事的办法。 但他也有新的顾虑:“将人都杀了,谁来管理国家?变革怎么办?”马钰说道:“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想当官的人。” “大明拥有几百万读书人,只要选拔制度建立起来,要多少官吏就有多少。” “所以不用害怕没人当官。” “真正应该思考的,是如何在杀过人之后,确保变革的大方向不变。” 朱标追问道:“这也正是我担心的,你可有什么办法?” 马钰想了想,说道:“大致两个方向吧,其一作为君主要坚定信念。” “其二,将变革思想编写成书籍,培养更多理解和支持变革的人才。” “同时也让更多人理解为何要变革,让其成为大家的共识。” 朱标眉头微皱,说道:“第一条简单,我爹和我变革之心都很坚定。” “第二条……这些书籍该怎么编写,我们实在不懂,只能靠你了。” 马钰却摇头说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算了,我先想想这个事儿,等梳理出头绪了再和你说吧。” 朱标笑道:“好,你慢慢想,我不急。” 马钰翻了个白眼,你小子还好意思说。 要不是不想让华夏再经历屈辱,我才懒得操这个心。 “你来找我,怕不只是为了这点事儿吧。” “还有什么事情,赶紧说。” “没事儿就回去吧,我还得养病呢。” 朱标也不生气,笑道:“确实有点别的事情。” 接着他就将财税系统重建的问题讲了一下: “我爹和我都不懂这方面的东西,所以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财税会计? 马钰摇摇头,说道:“我对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研究,没有特别好的建议。” 这倒不是他谦虚之类的,上辈子他也不是学这个的。 工作后和财税一块打最多的交道,就是发工资和办理退税。 不过…… “财政系统尤为的重要,我反倒不希望你们太过激进的变革。” “先将前朝成熟的制度拿过来用着,然后在实际工作中,根据需要进行调整。” 朱标有些失望,以往不论说什么东西,马钰都能讲出个一二三四。这还是第一次说不了解。 不过对于马钰的建议,他倒觉得没什么问题。 在没有更好的制度替代的情况下,沿用最成熟的路子,然后根据需要微调。 是最稳妥的办法。 这时,马钰又开口说道:“不过不管财政体系如何建立,最重要的依然是人。” “我觉得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培养足够的计官。” “等你爹将现有的体系推翻后,有足够的人才可以顶上去。” “否则盲目的推翻,只会带来更大的混乱。” 朱标有些头疼的道:“道理我都懂,朝廷已经在尽力培养了。” “可你也知道,培养一名计官有多难,短期内是很难指望上了。” 马钰不禁摇头道:“朝廷培养计官?就国子监那几十名学子?” “就算他们全部学有所成,最后又都顺利成为计官,又能有几人?” “而朝廷又需要多少计官?” “指望现在的国子监培养,一千年都不够。” “真想要解决计官短缺问题,还得想别的办法。” 朱标笑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快和我说说。” 马钰说道:“首先国子监算学班扩招……” 朱标直接否定道:“不行,儒生不会同意的。” “想要改变国子监,只有先对儒家进行改造。” 马钰说道:“变通啊,得学会变通。” “唐朝有国子六学,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 “大明效仿唐朝恢复国子六学,儒生就算反对又能如何?” 国子监相当于是一所学校,从老师到学生,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儒家出身。 他们反对算学扩招,朝廷还真没有太好的办法。 除非现在就和儒家翻脸。 但国子六学不一样,它相当于六所独立运营的学校。 到时候朝廷就算给算学一千个名额,儒生也只能干看着。而且有学籍的学生一千个,还能招收旁听生,不给学籍但可以过来学习算学知识。 学有所成照样可以参加科举考试。 朱标先是高兴,但很快又皱眉道:“万一儒生反对怎么办?” 马钰摇头道:“他们反对的可能性也很小。” 朱标疑惑的道:“为什么?” 马钰说道:“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包括书学,教授的内容主要就是儒家的四书五经。” “这相当于是扩大儒家的影响力,他们怎么可能会反对。” 朱标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 然后他又说道:“给儒家这么大的好处,你小子肯定没安好心。” “快说说,你挖了个什么样的坑。” 马钰笑道:“很简单,国子六学是新建的。” “学习什么课程,让谁去当老师,还不是朝廷说了算。” “完全可以多选几个非理学出身的人担任老师。” “还可以将道家、法家的部分书籍,纳入必学科目。” “只要你爹能扛得住理学门徒的反扑,这国子六学就能变成反理学的急先锋。” 朱标大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不过我喜欢。” 马钰得意的道:“你以为就只有这些吗,等过上几年,新思想框架编好。” “直接就在国子六学内部宣讲,也能省去我们许多时间。” 朱标高兴的道:“好好好,就这么办了……还有吗?” 马钰点点头,说道:“算学院建立起来之后,还得有教材。” “这方面我帮不了太多的忙,但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参考方向。” 朱标笑道:“要的就是这个方向,快说吧。” 马钰说道:“战国时期的《法经》上有关于会计的内容。” “唐代编写了《元和国计簿》、《太和国计簿》,宋代有《会计录》。” “都是古代最重要的会计文献,是计官必须要掌握的东西。” “你可以组织人手,对这些文献就行梳理汇总,编撰一部更加专业的会计教材。” 马钰确实不了解经济学和会计学,这几本书还是郗俊才、邓博通等人告诉他的。 但作为穿越者,他拥有他们所不具备的眼光。很清楚这些东西有多重要。 这四部文献,是中国古代最重要的会计文献,详细介绍了会计的基本职业要求。 同时也记录了历朝历代会计的发展史。 结合《食货志》等经济方面的资料,可以系统的了解中国古代经济、财政的发展情况。 可以说,稍加整理就是现成的经济学和会计学教材。 关键,这可是原汁原味的,属于华夏的经济学著作,与华夏思想是一体的。 回想前世,中国的经济学著作,基本都是照抄的西方体系。 倒也不能说西方经济学体系有多差,而是拿到中国后会水土不服,出现了很多问题。 最致命的问题在于,你照抄别人的东西,话语权就在别人手里。 你发展的再好,别人拿着经济学理论,就能否定你的成果。 在国际舞台上,那些经济学家的话,是真的能左右很多人的思想。 然后利用这种影响力,动摇对中国经济的信心,从而反过来影响中国经济的发展。 前世一直有传言,说是有群体正在编写独属于华夏的经济学著作。 但直到他穿越,此事也一直停留在传言上,没有任何具体的消息。 既然穿越了,马钰自然不会再完全走西方那一套。 他要鼓动朱标去编写,独属于华夏的经济学和会计学教材。 当然,后续他肯定会引入一些西方经济学思想的。 有用的东西为什么不学。 可这些引入的思想,只能作为华夏经济学论著的补充,而不是主体。 这个计划能不能成他不知道,但既然穿越了,试一试又何妨呢。 朱标对此事显然也非常感兴趣,立即就表示,回去就召集人手开始编写。 这还不算完,马钰接着又说道: “除此之外,还要有一部专门教学生如何记账的教材。” “有这两部教材,就足以支撑起大明的计官培养体系。” “对后续的经济建设,也同样至关重要。” (本章完) 第120章 为何秦要统一度量衡 计官必须要能看得懂账簿,要会记账。 其实朱标自己也学过记账,对于马钰的提议自然没有意见: “国子监算学班那里有现成的记账教材,到时整理一下,就可以作为新学院的教材。” 马钰却摇摇头,说道:“现在使用的记账方式太简单了,有太多漏洞,很容易作弊。” “我的意思是,要改良出一种全新的记账方式,修补漏洞提高作弊的成本。” 朱标秒懂,高兴的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有新东西,快和我说说新式记账法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马钰是真不懂会计知识,但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是了解一些的。 于是他将复式记账法讲了一遍。 简单来说就是,朝廷规定记账簿的样式。 所有的记账,必须用规定格式的账簿,以方便查账。 一笔交易,有出也有入,出入双方各自记账。 “……因为是甲乙双方同时记账,一个记出,一个记入。” “如果单方面修改账本,税官拿到甲乙双方的账簿一对照,就能看得出来。” “想要作弊,就必须甲乙双方互相配合,增加了作弊的成本。” “税收也是一样,商铺交了多少税,要在自家的账簿上记录下来。” “衙门问谁收了多少税,税款都去了哪里,也要清晰记录下来,以便于御史监察。” 朱标跟着马钰学了很多经济学的知识,也专门研究过计官。 自然是能看得出复式记账法的优秀之处的,赞道: “记账法只是这么一改,不但账目更加一目了然,还加大了修改的难度。” “好好好,表弟果然聪明啊。” 此类的夸赞实在听过太多,马钰都有些免疫了,接着说道: “还有一些细节,比如记账必须用三种数字同时记载,防止有人涂抹修改。” 所谓三种数字,一种是马钰弄过来的‘1234’。 还有一种是自古就传下来的‘一二三四’。 第三种是大写数字‘壹贰叁肆’。 根据出土文物可知,‘一二三四’早在先秦时期就已经存在了。大写数字出现的较晚,目前考古可以追溯到南北朝时期。 目的就是用复杂的字形,防止有人涂改账目。 唐朝开始普遍应用于账目的书写,宋朝也普遍用大写数字记账。 但元朝懂的都懂,大写数字记账法就被废掉了。 原本历史上,直到郭桓案爆发后,朱元璋才下令必须用大写数字记账。 马钰这是提前将朱元璋的功劳给抢了。 至于账簿不允许有任何涂改,如果写错字了,必须更换一张重新写等等。 这些都属于常规的要求了。 朱标自然全部采纳:“听表弟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现在的记账方式确实漏洞很多。” “难怪那些人敢肆无忌惮的侵吞国家钱粮。” 马钰摇头说道:“他们侵吞国家钱粮,和记账方式没关系,新式记账法也没办法杜绝他们贪污受贿。” 朱标点头道:“我知道,贪赃枉法是贪欲作祟。” “不过新式记账法,确实更加规范,方便查账和收税。” “依然非常了不起。” 这马钰倒是没有反驳,毕竟复式记账法在他穿越前,都是经济活动中的标准系统。 足见它的实用性有多强。 接着两人就开始讨论,新式账簿该采用什么样的格式。 马钰上辈子见过账簿,虽然细节忘了,但大致样式还是记得的。 在前世经验的基础上,很快就拿出了几种账簿的格式。 比如出账账簿格式,入账账簿格式,纳税账簿格式等等。 当然,这些只是最基础的,更复杂的东西就只能交给专业的人去弄了。 不过总的来说,马钰拿出的东西,确实规范了大明会计行业的基础。 地基打好,可以为后续经济活动的发展,提供便利。 朱标非常高兴,这次没有白来啊。 表弟果然从不让人失望。 嘴上说着不懂,却总能给出很多建设性创意。我算是看明白了,表弟说不懂,那就是知道一些。 他说略懂一些皮毛,那就是有一定研究。 他说的懂,那是精通。 真是谦虚啊。 马钰并不知道朱标在想什么,他则在思考另外一件事情。 会计行业的基础需要规范,难道其它的就不需要吗? 比如,度量衡。 现在的度量衡,是存在极大不便的。 比如一斤十六两,一里是一百八十丈,计算非常麻烦。 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等将来工商业发展起来,会带来很多不便。 到那个时候再改,会耽误很多事情,不如一开始就将这些都规范好。 想到这里,马钰就将自己的想法一并说给了朱标听。 朱标惊讶的道:“修改度量衡,这动静太大了吧?” “百姓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尺度,如果强行改,会造成极大的不便。” 马钰能理解他的想法,解释道: “国家必须要统一度量衡,这个重要性我不说你也知道。” “因为元朝的不作为,民间的度量衡其实已经混乱了。” “你可以去了解一下,现在的一尺,比宋朝的一尺要长。” “关键是每行每业,都有自己的尺度。” “仅我知道的就有木工尺、营造尺、量地尺、裁衣尺……” 每个行业的尺度,标准都不一样。 事实上,原本世界的大明,度量衡就相当的混乱。 直到灭亡都没有统一长度单位。 一个大一统的华夏王朝,各行各业都圈地自萌,用自己的度量衡标准。 也不得不说,确实有些奇葩。 朱标也听的头皮发麻,不敢置信的道:“竟然已经混乱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马钰叹道:“这种‘小事’,在很多人眼里都不值一提。” “但想要发展制造业,提高生产力,统一的度量衡势在必行。” “可以这么说,没有全国统一的度量衡标准,就不可能发展制造业。” 虽然朱标知道统一度量衡的重要性,但也没有想到马钰竟然如此重视,好奇的问道: “为什么?” 马钰反问道:“你知道流水线生产法吗?” 朱标一脸疑惑:“流水线生产法,这是什么东西?” 马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 “之前我们说过,西周制定了礼法制度。” “从此列国都采用周礼,奠定了华夏大一统的文化基础。” “可是为什么他们没有统一度量衡?” “为什么秦朝人会如此重视度量衡?还特意立法统一?” 朱标思索片刻,回道:“西周时期,列国之间的交流比较少。” “度量衡的差异影响就很小,所以他们并不重视。”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列国交流愈加频繁。” “度量衡的差异所带来的不便,就凸显了出来。” “所以秦朝建立后,特意立法统一度量衡。” 马钰赞道:“举一反三,表哥是真的把书读懂了。” 见自己猜对了,朱标也不禁很是开心,嘴上谦虚道: “多亏了表弟的课啊。” 马钰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秦朝人重视度量衡,除了刚才你说的那个原因,还有一个被历史掩埋的原因。” 朱标心中一动,说道:“流水线生产法?” 马钰颔首道:“对,就是流水线生产法。” 朱标更加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影响到秦朝的政策?”马钰这才揭晓答案:“所谓流水线生产法,就是将一样物品拆分成不同的部件。” “每个人负责一个部件的制作,最后组装在一起。” 朱标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马钰顿了一下,进一步解释道: “我们以生产刀举例。” “现在制作一把刀,只需要一名工匠。” “从刀身到刀柄再到刀鞘,全部都是他一个人完成。” “这就意味着,他要懂木工,还要懂一定的皮革加工技巧。” “但是流水线生产法不一样,它将刀分拆成好几个部件。” “刀柄、刀身、刀鞘等。” “然后找好几个工匠过来,每一个工匠只负责制作一个部件。” “制作刀柄的,只制作刀柄;制作刀身的,只用制作刀身。” “最后把这些零部件集中在一起,再由一个专门的人组装起来,成为一把完整的刀。” 朱标皱眉道:“本来一个人的活,现在好几个人做,那不是浪费人力吗。” 马钰笑了:“你看过欧阳修的《卖油翁》吗?” 朱标点头,这篇文章他确实看过。 “那应该还记得‘惟手熟尔’是什么意思吧?” “一个人只负责制作一个零部件,他就会越来越熟练,效率会越来越高。” “假如一个人制作一把刀需要三天。” “那么流水线生产法,三个人三天就能制作七八把乃至更多。” 朱标犹如醍醐灌顶,说道:“原来如此,好一个流水线生产法,难怪秦国能灭掉六国。” 马钰说道:“是的,秦国在生产力不变的情况下,通过改进生产关系,提高了生产效率。” “为灭六国奠定了物质基础。”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但是,流水线生产法能够成功,就必须要标准化。”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统一的标准。” “生产出来的刀身宽窄薄厚不一,刀鞘也是大小不一,最后是没有办法组装到一起的。”“所以秦国人最重视度量衡的统一。” 朱标被绕的有点头晕,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是了,因为他们掌握了流水线生产法,所以意识到了标准化的重要性。” “因此秦国人更加明白统一度量衡的重要性。” “原来如此,若不是表弟你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些。” 马钰接着说道:“标准化的好处不止于此。” “就以我的轮椅举例,有任何地方损坏,都必须找专业的工匠,量身制作零部件更换。” “非常的麻烦,成本也很高。” “如果全国统一标准,哪个地方损坏了,直接去店铺购买对应的型号的零部件,替换掉就可以了。” “哪怕我从应天跑到岭南,都能买到对应的零部件。” “不但方便,还节省了大量人力物力。” “轮椅只是小物件,找工匠维修也方便,麻烦一点倒也还没有什么。” “蒸汽火车你应该还记得吧?” 朱标点点头,他可是太清楚了,即便现在他也非常的震撼。 他爹还专门组建了一个机构,挑选了能工巧匠研究大型蒸汽机。 只是到现在依然没有什么收获,反倒是出了几次事故,伤了不少人。 马钰继续说道:“实用性的蒸汽机非常庞大,一辆就要几万乃至几十万斤。” “如果零部件损坏,难道还要找工匠,现场量身打造一个出来吗?” “真要这么做,那将是一场灾难。” “如果采用了标准化,每一个零件都有固定的规格。” “那么就可以提前制作很多零部件备用,损坏了直接替换掉就可以了。” 朱标眼睛一亮,说道:“就和更换车轴一样,是吧?” 马钰点头道:“对,就和更换车轴一样。” “秦朝的流水线生产法虽然失传了,但他们留下的很多规矩,还在被大家使用。” “比如车轴,你可以去调查一下,现在的车轴规格只有固定的那几种。” “只要车的型号一样,车轴都可以通用,这就是标准化带来的便利。”朱标长叹一声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没想到一个度量衡关系竟如此重大。” “大明要想快速发展,必须要统一度量。” “虽然初期会带来一些不便,但这都是变革的阵痛,撑过去就是惠及万民。” 马钰鼓励道:“大明的礼法制度还没确立,修改度量衡的反对声会小很多。” “且天下才刚刚一统,百姓还未真正安定下来,修改度量衡对他们的影响也会小很多。” “错过这个时间再想改,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了。” 朱标点头说道:“好,回去我就和我爹说一下此事,尽快将新的度量衡确定。” 马钰说道:“别急,你想好怎么改了吗?” 朱标疑惑的道:“不是有现成的吗?重新确立一下标准不就可以了吗?” 马钰不禁摇头道:“刚才我不是说过吗,现在的标准是有问题的啊。” “一斤十六两,一里一百八十丈,计算太麻烦了。” 朱标这才想起这一茬,说道: “嗐,被你东绕西绕的,把这一茬给忘了。” “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吧,别再绕了。” 马钰也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我也不想绕啊,这不是为了说服你吗。” 然后他正色道:“重量单位比较好改,一斤的总重量不变,但十六两改成十两。” “一石从一百二十斤,改成一百斤。” “十进制是最便于计算的,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朱标点点头,表示了认同:“还有吗。” 马钰接着说道:“再说说长度单位,这个需要改动的就很大了。” “我建议将之前的长度单位废除,重新发明一套独属于大明的单位。” 朱标不解的道:“为什么?” 马钰解释道:“民间已经习惯了现在的标准。” “就算朝廷规定了新标准,他们在实际生活中,依然会大量使用旧标准。” “但现在民间关于尺的长度,已经有不知道多少种了。” “就算是专业的人员,都不一定能搞懂有多少种,普通百姓就更加的糊涂了。”“如果朝廷再制定一个新标准,依然叫以前的名字,很容易和以前的标准混淆。” “不但起不到规范作用,反而会让大家更迷茫。” 旧的标准叫尺,新标准还叫尺,叫着叫着就混淆了。 “直接将现有的标准废掉,启用全新的标准,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而且采用全新的名字和标准,也便于宣传。 直接告诉百姓,以前的标准废掉了不能用了。 然后再告诉他们,新标准是什么样子的。 朱标微微点头道:“有道理,你对新标准有什么想法吗?” 马钰说道:“古人以粟米的直径为最基本的长度单位,十粒粟米连接在一起就是一寸。” “我们就效仿古人,也以粟米的直径为标准。” “一千粒粟米连在一起的长度,作为基本长度单位,命名为米。” “将米等切成十份,是分米;分米切割成十份,是厘米;厘米切割成十份是毫米……” “里的长度倒是不用变,我计算过一里恰好是五百米左右。” 长度单位变了,顺带的面积、体积等单位,自然也要变。 马钰就引入了米、平方米、立方米,升、千升等等。 并且他还引入了标准物的概念。 “比如朝廷制作一把特殊的尺子,天下所有的尺子都必须以它为标准,以减少误差。” “这把尺子就保存在皇宫,然后以这个尺子为基准,打造更多标准尺发放给各府县。” “各府县再以标准尺,制作更多的尺子发给民间,一步步普及……” “白金硬度足够、耐腐蚀、不易变形,我觉得最适合用来制作标准物。” “……” 朱标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就知道他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关键朱标自己也觉得,这么一改好像更加直观了。 米、寸米、厘米、毫米等,递进关系非常明显,比尺、丈、里等简单易懂。 到这里,他已经比较倾向于马钰的方案了。 但……“事关重大,等回宫后我就和我爹商议,看他是什么意见吧。” “不过我觉得他肯定会同意的。” 毕竟这也算是文治的一部分,给他的功劳簿上增添光彩。 没有拒绝的道理。 接着两人又就方才的问题,进行了重新梳理。 主要是帮朱标进一步理解这些内容,方便他去操作。 并且还找来纸笔,对关键信息进行了记录。 毕竟今天说的东西很多,不少还算是比较复杂的,光靠脑子很难全部记住。 记下来无疑是最好的。 一直到下午,朱标才带着厚厚一摞纸离开。 将朱标送走后,马钰也长舒了口气。 重新确立度量衡,全面采用更加方便的十进制,是他早就有的想法。 这次终于一并告诉了朱标。 至于朱元璋会不会采纳,他并不着急,反正有标哥在。 说的难听点,就算最后没能帮朱标躲过那场灾难,不还有朱雄英、朱允熥的吗。 以自己和朱标、常妃的关系,将来混个太孙老师的身份,还不是轻而易举。 总之,时间是站在他这边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如果能说服朱元璋动手改,无疑是最好的。 毕竟他的威望在那摆着,真要是想改,谁反对也没用。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观音奴回来了。 不用问,只看她脸上的笑容,就知道今天过的很愉快。 马钰也乐见其成。 之后两人就在花园里闲聊起来,主要是观音奴讲述今天都做了什么。 马钰充当了一个合格的听众。 不过他还是察觉到了一点不和谐的地方,那就是她的名字。 观音奴,这在华夏文化里算是乳名,使用起来很不方便。于是他就笑道:“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观音奴脸一红,低着头蚊呐般道: “嗯。” 马钰心中暗喜,这就说明她已经完全接受了未婚妻的身份,否则不可能让他帮忙取名字。 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敏字,有聪慧、活泼之意,不如就用这个字吧。” 观音奴喃喃道:“敏,王敏……好,以后我就叫王敏了。” 说着她抬起头,看着马钰轻轻的道: “谢谢。” 马钰轻笑道:“你能接受,我很开心。” 一句话说的她又害羞不已,起身说道: “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你。” 说完不等马钰回话,就急匆匆离去。 马钰倒也没有挽留,天色确实不早,她也该回家了。 真要让她在这过夜,恐怕明天她的名誉就全毁了。 —— 再说朱标。 回宫后他没有直接去找朱元璋,而是先回到东宫,将这些东西重新梳理了一遍。 并且还联系自己学过的相关知识,进一步加深自己的理解。 之后他又派人,去详细调查了目前大明度量衡方面的情况,以掌握更详实的数据。 如此又用了一周时间,他终于将这些都理顺,并且写成了奏疏。 这才去找朱元璋。 (本章完) 第121章 无题 广州城最近一段时间,最热闹的事情,无疑就是万家的乔迁宴了。 全广州城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基本都到场了。 就连广州布政使都送上了一份贺礼,足见其人脉之广,权势之大。 说起来,万家崛起也就是这十来年的事情,还是沾了胡人的光。 以前最大最重要的海贸港口,是福州、泉州。 实力雄厚的海商,也基本都集中在这两座城市。 广州只能排在二三流,万家在广州还有点话语权,但在整个海商圈子就是小虾米一只。 元末以波斯人、大食人为主的一群胡人,主导了这两座城池。 至正十七年胡人内斗,掀起了长达十年的亦思巴奚战乱。 将这两座华夏最重要的海港夷为平地。 大量海商在战乱中家破人亡。 最惨烈的还是泉州,从此失去了华夏第一海港之名,直到马钰穿越那会儿都没能恢复。 福州、泉州遭灾,大家只能换个港口做生意。 广州拥有天然优势,又有历史文化底蕴,承接了一大部分的生意。 万家当时的家主也是个有雄心的人,拿出全副身家购买海船,抢占空出来的商贸路线。 成功当了一把风口的猪,家族财富迅速膨胀。 明面上掌握大小商船百余艘,暗地里有多少钱没人知道。 听说他们还在海上养了一群亡命徒。 端的是实力强横,就连官府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以前是战乱年代,万家老家主又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行事非常低调。 但前几年万老家主病逝,其子万宝全继承家主之位。 这位新任万家主行事风格与其父大相庭径,那叫一个高调。 拉拢了一大批海商,组建了一个广州商会,大有垄断广州海贸的架势。 年初他嫌弃自家祖宅破旧,斥巨资修建了一座庞大的宅院。 这处宅院处处透露着奢华。 大门口两尊石狮子是以汉白玉雕刻而成,造型大气,线条流畅,表情惟妙惟肖。 一看就出自大家手笔。影壁前摆放的是一块两尺多高的太湖石,造型奇特优美,至少价值千金。 院内房屋更是雕梁画栋,堪称奢华。 其中一座二层小楼,竟然通体以金丝楠木建成,其价值已经不能用金钱衡量。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不少懂行的人一眼就看出,这些雕刻品都不是普通工匠能做出来的。 纷纷询问他找的哪个大匠,还让他帮忙介绍一下,价钱不成问题。 万宝全只是笑而不语。 可以说,今天这场乔迁宴,完全满足了万宝全的虚荣心。 心中那叫一个高兴,这钱没白花。 想必经此一事后,我这商会会长的位置,就稳如泰山了。 万宝全坐在椅子上,畅想着美好未来。 这时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鬼鬼祟祟的从正堂前走过,似乎想要出去。 他脸色一拉喝道:“万明哲,给我滚回来。” 万明哲心道不妙,只能怏怏不乐的回来: “爹,您喊我什么事?” 万宝全更气了:“我还问你呢,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看你这一身打扮,是不是又想去码头?” “真是气死我了,让你好好读书你不读,整天就想着经商。” 万明哲见被发现,索性也不隐瞒了,争辩道: “经商怎么了,我们家世代经商,我为什么不能学经商。” 万宝全气道:“你懂什么,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 “现在新朝刚刚建立,礼法制度还没有确定下来,咱们这些商人还能张扬一下。” “等制度确立,咱们连穿丝绸的资格都没有,有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万明哲不服气的道:“可是商人不允许做官,我读书又有何用?” 万宝全解释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新朝刚建立,礼法制度还未确定,连户籍都还没有重新登记。” “以我们家的财富,给你弄个良籍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再花钱让布政使将你举荐出仕,不就可以做官了吗。” 万明哲反驳道:“就不怕被人举报?真当那些人都是傻子啊。” 万宝全说道:“又没让你一开始就当大官,先去偏远的地方做个小官,谁会举报你?” “等新朝礼法制度确立,谁还能追究此事?” “等过上一代人,你就是真正的士人了。” “到时候我们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未尝不能如蒲寿庚那般,以商家而执掌一城乃至整个海上贸易。” 万明哲:??? 他觉得自己的父亲疯了,如果是王朝中晚期,朝廷逐渐失去对地方的掌控,你这么搞还有点说法。 王朝新建这么搞……就算是元朝都无法容忍好吧。 然而万宝全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就不听他的劝告。 还派人将他押送到后院,监督他读书。 处理好这个逆子,万宝全犹自气愤不已。 蒲寿庚是胡人,当年掀起亦思巴奚战乱的也是胡人。 他们都能办成的事情,难道我一个汉人就办不成? 况且,我不是说了吗,先让你低调蛰伏,将士人身份稳定下来。 等过上一代人再开始计划。 一代人不行就两代人,我这是为家族长远计。 少不经事,无法了解为父的长远计划。 “这个逆子,真是气死我了。” “不行,一定要好好管教他。” 就在这时,心腹万通急匆匆过来,样子还有点狼狈。 这让万宝全心中更是不满,训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以后还怎么跟着我干大事?” 换成平时万通早就请罪了,但这次却无视他的斥责,走近低声道: “老爷不好了,刚刚传来消息,凤阳那边出事儿了。” 万宝全心中是一突,也顾不上什么体统了,连忙问道: “出什么事儿了?”万通就将刘伯温去凤阳查案,皇城营造官吏几乎全部被查的事情讲了一遍。 万宝全倒吸一口凉气:“赵彦君不是李相的人吗?怎么会被查?李相就不管?” 万通无奈的道:“李相因病请辞了。” 万宝全一阵头大:“他怎么这个时候请辞……赵彦君他们没有将此事捅出来吧?” 万通摇摇头,说道:“我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说,刘相公还在查克扣口粮的事情,没有听到别的动静。” 万宝山松了半口气:“克扣钱粮,按律要被处死,但不会牵连全家。” “可是这件事情要是捅出来,那是夷三族的大罪,他们不会这么愚蠢。” 万通忧心的道:“经手此事的人不少,就怕谁扛不住。” 万宝全说道:“但我们每次都是以海外商人的身份,与他们对接的。” “真正知道我们身份的只有赵彦君,他是不会蠢到将此事捅出来的。”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还是要多做一手准备。” “和海上那些人联络一下,如果情况不对,就引导他们攻破广州城。” 万通迟疑的道:“老爷,真的要这么做吗?您可要考虑清楚了。” “真这么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万宝全脸上浮出一抹狠辣:“你以为我们还有回头路走吗?” 然后他又安抚道:“不用害怕,这只是以防万一,又不是一定会走这条路。” “况且大不了我们离开大明,去南洋抢一块地立足,不比在这里逍遥快活?” 万通内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为了面子搞这处宅院。 建就建吧,不知道哪根筋儿不对,竟然敢偷买营建皇城的材料,还让皇家工匠加工材料。 那边出事儿了,竟然不想着花钱托关系摆平,而是要造反。 老家主若地下有知,恐怕都能气的诈尸了。 可惜,他只是家奴,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深知万宝全的性格,跋扈张扬,刚愎自用,还心狠手辣。 没少和逃到海上的张士诚旧部合作,劫掠其他人的商船。 甚至和倭寇都有合作。 自己要是敢再劝,恐怕也难逃一死。所以他不但不能反对,还一副赞同的样子,帮着查漏补缺: “老爷,最好不要告诉海外那些人具体要做什么。” “只告诉他们,最近有一笔大生意。” “免得他们知道太多,以此来要挟您。” 万宝全不满的道:“这些还用得着你说?去办事吧。” 万通连忙说道:“是小的多嘴了,小的这就去办。” 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万宝全冷哼一声。 这个万通就是喜欢自作聪明,若不是看他还算忠诚,早就将他换了。 —— 刘伯温看着手中的供词,表情也是越来越凝重。 之前他就察觉到这些人可能在倒卖皇城材料,这是大罪,还会牵连到很多人。 怕打草惊蛇,他一直都没有露出哪怕一丝风声。 对外宣称的一直是调查克扣口粮案。 暗地里却让锦衣卫加紧调查。 这么大的案子,肯定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完成的,经手的人不在少数。 一个人嘴硬,不可能人人都嘴硬。 在锦衣卫十八般刑具之下,终究是有人扛不住,将一切都招了。 一个人招供,其他人再硬抗就没了意义。 更多人精神崩溃,将一切都供了出来。 看完这些人的供词,刘伯温也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是无法无天。 做假账侵吞营建皇城的材料,加工后出售给豪强大户。 因为窟窿太大,光靠做账是抹不平的,他们就开始对皇城偷工减料。 很多要用汉白玉的地方,换成了普通的花岗岩或者青石。 很多需要用金丝楠的地方,换成了紫檀或者沉香木。 很多需要用紫檀、沉香做大梁的地方,换成了枣木等次一等的木材。 各种奇石就更不用提了,直接就被倒卖。仅现在这些口供里涉及到的东西,其价值就高达二十余万贯。 本来他想着,这才一年不到,这些人就算贪又能贪多少。 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人心中的贪欲。 关键这还不是全部,因为最大的那几个头目,赵彦君等人都没有招供。 等他们全招了,这个数额可能还要扩大。 这些人,是真的不要命了。 刘伯温已经可以想象到,朱元璋的愤怒表情了。 不过他依然没有将此事公开,原因很简单。 买家还没有查清楚。 敢买营建皇城的材料,真是胆大包天。 就算他不想搞扩大化,也觉得必须把这些人都挖出来。 否则后患无穷。 只是,根据那些官吏的供词,买家的身份只有赵彦君等数人知道。 而赵彦君等人都知道,这是灭族大罪,都在硬抗着不愿意松口。 我来凤阳的消息是瞒不住人的,想必那些买家已经听到了风声。 虽然以克扣口粮案迷惑他们,但肯定瞒不了多久。 不行,必须要尽快拿到口供,以免夜长梦多。 当下他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不忌讳的了,将锦衣卫百户平长远叫过来,说道: “平百户,想必你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不论你采用什么方法,三天内撬开他们的嘴,拿到买家的名单。” 平长远恭敬的道:“就等相公这句话了,您放心,用不了三天就能拿到他们的口供。” 心里却在吐槽,审问犯人你还讲什么规矩。 要是你早让我们放开手脚,早就拿到口供了。 不过他只是一个百户,可不敢在刘伯温这个丞相面前炸毛。 拿到刘伯温的许可,平长远立即返回大牢,找来手艺最精湛的几名审讯专家。 只用了一天就撬开了一个人的嘴,拿到了部分名单。还是那句话,有一个人开口,剩下的人再坚持也没了意义。 其他人也先后松口。 但这份名单依然不全,部分买家是赵彦君单线联系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赵彦君也不愧是窝案的主犯,嘴巴就是硬。 到现在依然一个字都不吐露。 平长远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你是我见过骨头最硬的。” “现在我还剩下最后一招,如果你能撑过去……那我就只能向上面求援了。” 赵彦君虚弱的道:“有什么招尽管使……” 平长远笑道:“放心,这一招对你来说不疼不痒。” 说着他凑到赵彦君耳边,小声说道: “我已经派人去应天,将你的发妻和子女都接了过来。” “到时候……” 听他说完,赵彦君眼睛瞪的都快凸出来了,激动的骂道: “畜牲,你个畜牲,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平长远笑道:“你肯定会变成鬼的,你全家都会变成鬼。” “但在此之前,先把口供录了,否则你懂的。” “我想,你也不想刚才我说的事情,真的发生吧?” 赵彦君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瞪着平长远,似乎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然而平长远却丝毫不为所动,就这么戏谑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赵彦君忽然垂下头,犹如斗败的公鸡: “我招。” 拿到全部口供,看到名单上涉及的人员,即便见惯了大世面的刘伯温也心中一沉。 立即写信给朱元璋,让他赶紧采取行动。 (本章完) 第122章 其罪当诛 朱标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才将重建国子六学、编写计官教材,以及重新制定度量衡的事情讲清楚。 朱元璋思考了许久,才说道:“编写计官教材,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郗俊才、邓博通二人跟随马钰学了那么久,应该学到点真本领了,此事就由他们牵头去编写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高启不愿意户部侍郎,那就让他去帮忙编会计录。” 朱标皱眉道:“此人自命清高,户部侍郎都不愿意当,会来帮忙吗?” 朱元璋说道:“你啊,还是不懂的看人。” “高启是纯粹的文人,这种人自命清高,以慢公卿傲王侯为荣。” “他们只喜欢研究学问,视凡俗杂务为洪水猛兽。” “只有名望才能驱使的动他们。” “所以他愿意出仕编写《元史》,却不愿意当位高权重的户部侍郎。” “编写《会计录》能让他名垂青史,他定然会加入的。” 朱标一脸受教的样子,不过随即也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 “可他是儒家出身,能编好会计录吗?” 朱元璋笑道:“现在有几个读书人不是儒家出身?况且你以为咱为何让他当户部侍郎?” 朱标有些诧异的道:“您是说他懂算学?” 朱元璋不满的道:“朝廷主要官员的情况你都不了解,这太子是怎么当的。” “下去后将五品以上官员的情况,全部了解一遍。” 朱标惭愧的道:“是,让您失望了。” 朱元璋只是点点头,接着说道:“高启自幼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是吃过苦的。” “这种人一般都比较务实,而且他和姚云心(道衍)也是至交好友。” 朱标惊讶的道:“姚云心外表谦逊,实则恃才傲物。” “能入他的眼,这高启果然不是一般人。” 朱元璋有些惋惜的说道:“但也正因为吃过苦,经历过太多,他反而不热衷于出仕。” 朱标恍然大悟道:“我懂了,难怪他拒绝出任户部侍郎,您不但不生气,还赐给他好多钱财。” 朱元璋表情一僵,怒道:“你什么意思?指责咱气量狭隘不能容人是吗?” 朱标连忙说道:“没有没有,爹您误会了,我明明是在夸您大度呢。” 朱元璋:???虽然知道自家好大儿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可此情此景,怎么听这话都像是在嘲讽。 朱元璋只觉一股气直冲脑门,拿起一份奏疏就砸了过去: “咱打死你个不孝子。” 朱标下意识的伸手接住:“爹息怒啊……咳,我等会儿就去通知高启,让他来编写会计录。” “您看还有什么吩咐吗?” 朱元璋冷哼一声,说道:“会计录的是就这样吧,尽快着手编写。” 接着他又说道:“国子六学确实是个好办法,等册封功臣仪式过后就可以着手去办。” “最近咱会挑选一批合适的读书人当老师。” “算学就交给你了,至于其他五学就交给李善长吧。” 朱标皱眉道:“您还准备用他?” 朱元璋说道:“用功不如使过,正因为他刚刚犯下大错,更需要立功抵罪。” “将此事交给他,他会全力以赴去做好。” “且他以法家门人自居,不会偏帮理学。” “他认识的人才也非常多,各家学派的都有,可以更好的往那五所学院里掺沙子。” 朱标算是听出来了,什么用功不如使过,归根结底还是习惯性依赖李善长。 此时他愈发明白,为何马钰劝告自己,要对李善长等人表现出善意。 对父亲来说,他们是从微末时期携手走过来的战友,十几年的交情。 这种感情不是轻易就能消磨掉的,至少现在还没有。 想通这一切,他也立即改变了说词: “也是,李相虽然这次犯了错误,但他的能力毋庸置疑,对爹您的忠诚并未动摇。” “也确实应该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朱元璋欣慰的道:“你能这么想就好。” “以李善长的能力,国子六学是定然能办好的,咱也能省不少心。” 接着他又说起了度量衡之事: “重新确立度量衡,此事之前确实是咱疏忽了。” “不过此事需暂缓执行,最好不要泄露一点风声出去。”朱标疑惑的道:“为什么?” 朱元璋说道:“重新确立度量衡,就意味着要重新测量各地相隔的距离,要重新测量天下田亩数量。” “南方那些掌握土地的宗族士绅,是不会同意的。” “任何政策都需要人来执行,如果宗族士绅联合起来反对,度田是进行不下去的。” 为啥他特意强调是南方,而不提北方呢。 因为现在北方几省的人口加起来,也就七八百万。 且还是元末争霸主战场,持续数十年的混乱,这里的秩序早就被摧毁。 已经没有什么势力能够对抗朝廷政策了。 相对应的,南方受到的波及就要小很多,也是宗族士绅势力最盘根错节的地方。 朱标皱眉道:“历朝历代建国之初,都会重新度田清查人口,大明早晚也要这么做。” “岂能因为他们的反对,就放任不管。” 朱元璋说道:“并非历朝历代都这么干过,宋朝因为豪强地主的抵制,就没有真正完成过度田。” “所以他们选择了全面放纵,但也放宽了对百姓的人身约束,用别的方式解决了这个问题。” “现在的南方的地主士绅势力,比起宋朝只强不弱,想要度田很难。” 朱标这才知道自己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心中一沉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就这样不管了吧?” 朱元璋冷笑一声道:“不管?怎么可能。” “不过需要先削弱他们的力量,让他们没有反抗之力。” “等时机成熟,重新确立度量衡、清查人口,清丈土地,三项工作可以同时展开。” 朱标点点头,说道:“您准备如何削弱他们的力量?仅靠财税案恐怕不行。” 朱元璋并没有回答,而是说道: “类似的事情,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 “你自己回去翻书,然后写一篇策论给咱。” “不要去问马钰,你要学会自己思考。” 朱标恭敬的道:“是。” —— 接着朱元璋就分别召见了李善长、宋濂等人,商议编写会计录以及重建国子六学的事情。会计录是唐朝率先开始编撰的,作为正史的补充,也是正儿八经的史学一部分。 所以并没有人反对,此事顺利通过。 至于让郗俊才、邓博通、高启三人担任编纂官,大家也都没有意见。 前两个本身就是计官,还是国子监算学班的先生,算是专业对口。 高启则是和宋濂齐名的大学者,且参与编写了《元史》,这完美的履历谁也不敢挑刺。 儒生们则觉得,高启是代表儒家参与进来的,既如此也同样没有反对的必要了。 反倒是国子六学,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不过正如马钰所言,国子六学其中四个都是以儒家经典为主,儒生们就差举双手双脚赞同了。 他们有意见的则是,算学也配单独建立一所学院? 这次都不用朱元璋出面反驳,戴罪立功的李善长就主动站出来,一一驳斥了他们。 事实上,文官们也知道,想打压算学已经不可能。 反对也只是习惯性的表明态度而已。 见朱元璋已经决定要重建六学,也就顺势同意了。 并且很快就拿出了章程。 国子六学并不是全部都在一个地方,而是分散在几个主要城市。 经过讨论之后,国子学放在了应天,太学放在了凤阳,算学院放在了洛阳。 律学院朱元璋力排众议放在了长安。 在南方一众官吏的争取下,四门学院放在了洞庭湖畔的岳阳,书学院则放在了杭州。 如此四天后大致章程确定,朱元璋在早朝宣布了此事。 不出意外,引起了朝野轰动。 编写会计录的事情直接被忽视,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国子六学之上。 文人对此无不盛赞,陛下文治武功,必将开创盛世王朝啊。 唯一有点不和谐的地方,就是有人对李善长负责此事提出了意见。 但他们的意见并没有引起朝堂高官们的附和。 毕竟只要不傻,都知道李善长的地位,更何况朝廷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他举荐出仕的。 就连宋濂都得到过他的举荐,谁好意思反对他?少数想要跟风的官吏,根本就没有掀起什么浪花,直接就被李善长的党羽给压下去了。 目睹了全过程,朱标却有了另一种感受。 李善长的威望确实够高,在朝中的势力也很庞大啊。 建设国子六学这种事情,本应该引起各派争斗的。 谁都知道这是宣扬自家学派,培养新势力,掌握话语权的最佳途径。 可是因为主持此事的人是他,各派系都表现的很平和,似乎一点其他欲望都没有。 自己还是有点小瞧他了。 至于李善长,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得意。 皇帝还是知道,谁才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的啊。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刘伯温的加急奏疏送到了乾清宫。 看到供词,朱元璋直接化身桌面清理大师,一把将御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一旁的内侍吓的直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好啊,二十七万五千贯,只是不到一年,他们就贪了足足二十七万五千贯。” “当初赵彦君是怎么和咱说的,为解君忧敢辞其劳。” “还说要将每一文钱都花在刀刃上,要用最少的钱,将凤阳皇城修的漂漂亮亮的。” “他就是这么为朝廷节省钱粮的?” 说到这里,他激动的挥舞手中的奏疏: “这可都是万民的血汗钱,他们怎么敢的?” “欺君罔上,咱要夷他们三族。” 朱标也脸色难看,对周围内侍说道:“都退下,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半个字,诛。” 内侍们如遇大赦,连忙离开大殿。 朱元璋对着空气发泄了一番,总算是克制住了心头怒火,将奏疏扔给朱标说道: “你看看,你看看……” “以前马钰说这天下的风气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咱还有所怀疑。” “现在咱才知道,比他说的还要严重。” “杀,这次咱要将这些人通通杀了,正一正这股歪风邪气。” 朱标接过奏疏翻看了一遍,脸色也非常难看,真的是无法无天。继续往下翻,当他看到都有那些人购买了皇城材料的时候,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等翻完,他劝道:“爹您先息怒。” “这些人确实该杀,但我觉得此事反而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朱元璋瞪着他问道:“什么机会?” 朱标将奏疏翻到购买皇城材料名单那一页,说道: “您看这里,四十七名罪犯全部都是豪强豪商,每一家都家财数十万贯。” “自古以来婚姻就讲究个门当户对,与他们沾亲带故的也多是高门大户。” “这可是夷三族的大罪,将他们的亲戚也算上,粗略估算这个数字还能扩大两三倍。” “不但能打击地方豪强势力,查抄的钱财加起来也得有千万贯之巨,可以有效缓解朝廷的财政压力。” 闻言,朱元璋也顾不上生气了,盯着名单看了起来,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好好好,标儿你这个法子好。” “不但被贪的钱百倍的拿回来,还能铲除至少百家豪强大户。” “今日铲除几十家,明日再铲除几十家,用不了几年他们就不成气候了。” 随即他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过这些大户之间多有勾连,要防止他们造反。” “还有一些是海商家族,也要防止他们提前得到消息,逃到海上去。” “此事必须得动用军队,且各地同时动手才行。” 朱标也颔首道:“要不先让锦衣卫去调查清楚,然后再动手?” 朱元璋摇头道:“这消息瞒不了多久的,等锦衣卫查清楚,那些人早就察觉到异常了。” “直接动手,按照名单抄家拿人。” 朱标迟疑了一下问道:“万一名单上有人是被冤枉……” 朱元璋打断他,肯定的道:“名单是真的,没有一个人是被冤枉的。” 朱标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点头道: “爹说的是,这些人目无王法,辱及皇家,其罪当诛。” (本章完) 第123章 什么叫高情商(后仰) 虽然省去了调查的环节,但朱元璋依然没有着急动手。 先给刘伯温写了一封信,让他继续调查克扣口粮案,迷惑其他人。 接着又将朱樉叫到宫里,让他动用锦衣卫,配合军方行动。 然后他就召见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方国珍。 朱标疑惑的道:“您找他做什么?” 朱樉也有些疑惑,方国珍投降已经两年多,在应天老老实实的,这会儿找他做什么。 朱元璋笑道:“方国珍当年可是海上一霸,各大海商的底子,他最为了解。” “将这份名单给他看看,说不定就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兄弟俩恍然大悟,但朱樉有些不屑的道: “不过是一些商人大户罢了,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朱元璋不悦的道:“狮子搏兔,亦需全力。” “更何况大明才刚刚一统天下,人心未附。” “一次针对如此多的豪强大户,很可能会引起反弹。” “若是因为疏漏了重要信息,导致民乱发生,就得不偿失了。” 朱标深以为然,但朱樉依然觉得太高看那些人了。 刀把子在我们手里,还怕他们造反不成? 朱元璋看出了他的想法,心中也颇为无奈。 这个儿子之前真的被养歪了,虽然跟着马钰之后改变了许多,但有些毛病依然没有根除。 不过他也没有再劝,这种毛病口头教育用处不大,吃两次亏就改了。 很快方国珍就来到乾清宫,恭敬的向三人行礼。 按说,他完全没必要对朱樉如此客气的,但人老方主打一个能屈能伸。 他当军阀的时候,就八面玲珑。 一面和朱元璋交好,还帮忙购买战马。 朱元璋人在应天,却能组建骑兵,多亏了老方。 但方国珍又投靠元朝,享受着元臣的待遇。 帮朱元璋买马,用的就是元朝国公的身份。后来朱元璋派兵讨伐,他被击败后逃到了海上,实在没辙了就写信投降。 那信写的也是一绝: 您犹如我的父亲,我是您的孩子。咱们俩的矛盾,那就是亲人之间产生了一点小摩擦。 俗话说,小杖受,大杖走。 您训斥我,我恭敬的听着。您派人来打我,我只能跑了。 我要是不跑不就被打死了吗,那是陷您于不义啊。 朱元璋看过之后,果然深受触动,写信责备了他一番,然后允许他投降。 还给他封了官,不过是虚职,只享受俸禄。 但不管怎么说,他算是元末军阀里,少有能得善终的了。 大明新礼法制度,在马钰的影响下,亲王、公主位同一品。 大臣见到他们,只需要行上下级的礼仪即可。 如果是一品大员见了他们,只需要简单的客气一下就可以。 方国珍毕竟是投降的军阀,给的级别还是挺高的,完全不必要向朱樉行大礼。 但他依然这么做了,而且做的非常自然非常诚恳。 任谁见了,都觉得这是个实诚人。 朱元璋脸上也是堆满了笑容,等他行完礼主动开口道: “国珍,最近过的如何?有什么需要就和咱说,别太委屈自己了。” 方国珍感激的道:“谢陛下关心,臣在应天吃的好睡的好。” “这是当年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哪会委屈。” 朱元璋大笑道:“苏秦曾言,使我有洛阳二顷田,安能佩六国相印。” “今有国珍你说,若当初能有安生日子,哪会起兵造反。” 说到这里,他也长叹一声道:“国珍你这话说到咱心坎上了。” “当年若是能有口饭吃,谁会去干这掉脑袋的买卖。” 方国珍也跟着附和,回顾当年的不易。 总之一句话,活不下去了才造反,元朝无德当灭。不过最后他恭维道:“臣造反是求生而已,陛下起兵乃天命使然,不可同日而语。” 朱元璋摇头笑道:“你啊,就是能说会道。” 一旁的朱标则心下佩服,难怪父亲能接纳方国珍,这情商确实很高。 朱樉则直撇嘴,太没骨气了,还是老马那样的让人佩服。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朱元璋才步入正题。 将那份名单递给他,说道:“这些人里面,可有你熟悉的?” 方国珍打眼一扫,发现确实有不少都是自己熟悉的豪强,心中就是一咯噔。 这些人造反了?还是皇帝怀疑我和这些人有瓜葛? 朱元璋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主动将凤阳皇城案大致讲了一下: “……这些人多来自于东南,咱想问问你,可知他们的底细。” 方国珍这才放下心来,同时也为这些人的行为感到震惊。 这种事情都敢做,真的是太不要命了。 想了想,他回道:“这些人大多都是当地豪强,实力雄厚。” “元末虽然没有割据一方,但不少人家都建了坞堡,养了许多私兵。” “所以他们向来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我听闻有些人家甚至私下使用阉人。”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无法无天,竟然敢偷买皇城建材。” 朱元璋眉头微皱,看来事情比他想的要严重的多。 朱标和朱樉都震惊不已,建坞堡养私兵,还用阉人。 这是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难怪敢买皇城材料。 朱标不禁说道:“难怪表弟一直说,天下的礼法制度已经彻底崩坏。” “南方的宗族士绅势力,比我们想的还要强大。” 朱樉也点头表示认同,此时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要动用军队了。 又为何会找方国珍来打听情况。 若是不把这些搞清楚,就贸然去抓人,恐怕真的会东南生乱。 想到这里,他后背不禁生出了冷汗。 难怪老马一直说我太自傲了,看来确实有那么点啊。方国珍心中则是感叹,马钰的地位果然不一般啊。 太子当众喊他表弟,这是真没拿他当外人。 实在让人羡慕。 可惜了,我身份太敏感,要不然说啥都得和他认识一下。 之后方国珍就将名单上,自己知道的人讲了一遍。 朱元璋一一进行了标注,尤其是那几家在海上有势力的,更是重点标注。 方国珍讲完之后,就很识趣的主动告退离开。 朱元璋也没有挽留,而是再次叮嘱若有需要就说,不要太过委屈自己云云。 等他走远,朱元璋看向朱樉道:“如何?” 朱樉羞愧的道:“是我太自大了,没想到东南豪强的势力,竟然大到这种程度。” 不过随即他又说道:“锦衣卫的人手还是太少了。” “我将全部人力都用在调查财税上,以至于忽略了这些关键信息。” “您看是不是再扩充一下规模?” 朱元璋颔首道:“是该扩充一下了,就再增加一个卫所的规模吧。” “不过此事你不用管了,刚才方国珍的话你也听到了,马上派人去查,尽快给出准确情报。” 朱樉怏怏的道:“是。” 回到马府之后,朱樉先找到了马钰,将这件事情讲了一下: “没有想到,那些豪强的势力竟然如此强大。” 马钰也有些意外,坞堡都出来了?这玩意儿不是几百年前的东西吗? 不过想想也正常,元末乱世持续了几十年,当地宗族豪强为了自保,修建一些防御建筑是很正常的。 想到这里,他就说道:“其实南方人喜欢抱团,是有历史原因的。” 朱樉好奇的道:“哦?什么历史原因?” 马钰说道:“坞堡最初诞生在什么时候,已经无法追溯。”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最初诞生在北方边境。” “是当地百姓,用来自发抵御草原游牧族群侵袭的。”“汉朝时期,坞堡在北方边境普遍存在。” “再说说南方,先秦时期南方也就吴越两国源自中原。” “秦朝建立后,先后派遣几十万大军征讨,建立了桂林、南海、象郡三个郡。” “后来赵佗建立了南越国。” “但那会儿当地汉人最多的时候,也就五六十万左右,大多数时间都只是维持在二十余万。” “东汉汉安帝时期,因为寒冷期天下迎来了气候最极端的十年。” “为了应对极端气候,和熹皇后将几十万受灾的百姓,迁徙到荆州定居。” “这也是荆州得以发展,并在汉末三国时期,扮演重要角色的原因。” “汉人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大规模南迁,是东晋时期。” “但当时南方并未得到开发,蛮夷数量众多。” “他们对于乔迁而来的汉人,不是很友好,双方争斗频繁。” “当时朝廷是指望不上的,百姓只能自己抱团应对。” “于是在北方抵御游牧族群的坞堡,就被南迁的百姓挪到了这里。” “汉人百姓靠着坞堡,一边种地,一边和蛮夷相争。” “在争斗的过程中,双方也在交流,文化上的、经济上的、血缘上的。” “很多蛮夷在这个过程中,被汉化。” “如此数百年之后,江浙、荆楚之地才得到大规模开发。” “南宋时期,汉人第二次大规模南迁,湖广等地也得到开发。” “这才有了南方的富庶。” “可以说,坞堡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都扮演着重要角色。” 朱樉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可既然坞堡如此重要,我们要是将其打掉,岂不是在变相帮助当地蛮夷吗?” 马钰摇头道:“从南宋时期开始,南方汉人的力量,就已经彻底压倒了当地蛮夷。” “坞堡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就没必要继续存在了。” “事实上,南宋时期坞堡就基本消失了,当地百姓更多是以宗族抱团。” “只是因为元朝朝廷的不作为,加上元末乱世,坞堡又重新出现了。” “而且你不要以为坞堡就全是好处,它的问题也非常大。”“坞堡不只是可以用来抵御蛮夷,也同样可以用来对抗朝廷。” “坞堡多是以血缘抱团建立而成,不要以为有血缘关系,大家就相亲相爱。” “他们内部有着森严的等级,族长、族老都是人上人,最底层的百姓过的牛马都不如。” “而且是生生世世被奴役,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除此之外,他们还会经常劫掠其他地方的人,关在坞堡里当奴隶。” “可以这么说,每一座坞堡底下,都埋着数不尽的尸骨。” “乱世的时候,坞堡确实有积极意义,但太平时节它就是藏污纳垢之地。” “现在大明一统天下,要重新建立礼法制度,连宗族势力都要打击,更遑论是坞堡了。” “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以雷霆手段将其摧毁,就是对万民最大的帮助。” 朱樉颔首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之后他就将毛骧等人找来,如此这般的安排了一番。 最后他又‘不经意’的道:“锦衣卫即将扩充一个卫所的规模,到时候大家就不用这么累了。” 不出意料,听到这话毛骧等人眼睛都快冒出光来了。 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扩编之后会多出很多坑。 他们这些老人,是最有机会竞争的,自己未尝不能混个千户当当。 想升官发财,那自然是看功绩。 不行,必须要将这个活儿干的漂漂亮亮的。 当即,他们就行动起来,去调查名单上人家的详细情况。 另一边,马钰也是长叹一声。 南方宗族势力强大是有历史原因的,他们很多可以追溯到东晋时期。 在历史上,确实一度扮演着重要角色。 南方能被开发,他们是有大功的。 但正如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一样,历史是在变化的,没有什么制度是一成不变的。 宗族势力就是如此。 是时候让他们消失了。宗族势力不消失,家庭模式就无法真正的建立,个人的主观能动性就无法发挥出来。 人权也就是一句空话。 既影响礼法制度的进步,也制约工业化发展。 这不是他胡诌,而是已经被历史证实了。 前世明朝无声无息瓦解了坞堡,但并没有打击宗族势力,等到明朝中后期就彻底失控。 那些宗族士绅、豪强大户,公开使用阉人当奴仆。 连皇权都不放在眼里了,更别提其它的了。 所以,对于朱元璋搞扩大化,借此机会铲除部分豪强大户,他没有任何意见。 现在流的血,都是为了让更多底层百姓的日子,能过的稍好一点。 —— 宫里,朱元璋盯着手里的记录,心里在默默的盘算着什么。 过了很久,朱标终于忍不住问道: “爹,您在想什么?” 朱元璋指着那些海商的名字,说道:“方国珍说海商多和倭寇、张士诚余孽有勾连。” “咱在想,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 朱标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道:“您是想引蛇出洞?借此打击倭寇和张士诚余孽?” 朱元璋颔首道:“对,你以为如何?” 朱标思索片刻,才说道:“可以一试,靖海将军吴桢在泉州练兵也有一年了,正好检验一下成果。” 朱元璋笑道:“不错,与我所想一般,不过具体如何实施还有待商榷。” “等老二那边有进一步消息传来,再做决定吧。” 朱标也点点头:“最好让二弟试试看能不能收买几个眼线,拿到更多的情报。” 朱元璋说道:“你给他传个消息吧,告诉他一定要小心,不能打草惊蛇。” 朱标应了一声,表示明白。 接着朱元璋又说道:“不过不论我们做什么,都是时候封赏功臣了。” 现在除了辽东、西域、川蜀、云南,天下基本已经落入大明之手,功臣们都望眼欲穿等着封赏。 再拖下去,他们就该有意见了。更何况,朝廷要大变革,依仗就是出身底层的军功集团。 只有将他们彻底绑在皇家这条船上,他们才会和朝廷一起打击地方豪强。 乃至支持朝廷打压儒家。 而绑定军功集团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爵位。 朱标再次点头,说道:“此时大封功臣,也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为接下来的行动打掩护。” “可谓是一举多得。” 封赏功臣之事,年初就开始筹备了。 只是大明得天下前后用了十余年,这期间的军功是很难计算的。 割据应天时期还好说,那会儿朱元璋已经有了争天下的准备,军功资料记录比较齐全。 直接翻军功薄就能确定的七七八八。 麻烦的是早期,那会儿大家就是为了活命,谁也没想过争天下什么的。 所以也就没有专门记录过军功,或者是记录不全面。 本就不多的资料,又在几次转移的过程中丢失了一部分。 所以这部分军功计算很困难,只能一个个去核对。 经过半年多的统计,也就在前几天,才算是有了一个比较准确的结果。 就这,也不敢确保就没有遗漏。 但也没办法,真有遗漏也只能等后面确定了再补上。 于是就在十月十五这天,朱元璋终于颁布了册封功臣的旨意。 朝廷还举办了隆重的册封大典。 皇帝、皇后、太子,以及诸亲王,全部参加。 受封功臣集体参拜了皇帝、皇后和太子。 然后礼部将制作好的册封诏书、印信、服饰等,颁发给功臣。 又经过一系列的礼仪,庆典才算结束。 事实上,真正能来参加册封典礼的功臣,连一半都不到。 大部分将领,都在外面执行任务。比如徐达、常遇春、李文忠、吴桢等人,都只能遥领。 不过毕竟是大喜事,朱元璋还是派出了使节,去各军宣布封赏诏书。 这也是刺激军心的一种手段。 正如他们所料,册封功臣之事,瞬间就压过了所有话题,成为当下最热门的话题。 大街小巷,有关系没关系的人,都在热烈的讨论此事。 不少人都生出了,参军赚取军功改变命运的想法。 马八爷、阿鲁温两人穿着粗布麻衣,和一群老头讨论着封赏的事情。 言语里对受封功臣充满了羡慕和向往。 嗯,他们两个是假冒身份出来玩的,大家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只以为是住在城里的普通人家。 阿鲁温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手脚,但慢慢也就习惯了,每日出门比马八爷还积极。 酒也基本戒了,身体肉眼可见的变好。 这也让王敏对马钰更加感激。 此时,两个老头和普通百姓一样,言语里满是对功臣的羡慕。 表示有机会,一定要将孩子送到军队立功。 “咱们世代都是泥腿子,除了一条烂命什么都没有。” “豁出去搏个封妻荫子,几代人的富贵都不愁了。” “危险?干啥没有危险,如果不危险能轮得到我们?” “也就是乱世刚结束,再过个几十年,怕是咱们老百姓连卖命的机会都没有喽。” 民间尚且如此,军队就更别提了。 得到封赏的个个都热泪盈眶,朝着皇宫方向叩头谢恩。 没有得到封赏的,眼珠子都红了。 恨不得马上就出现一个强敌,大家杀过去搏一个军功。 获得封赏的人里面,有两个人表现比较特殊。 一个是刘伯温,他是自家知自家事,对于最后能封侯确实非常意外。 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或许自己对皇帝真的有误解?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先晋升丞相,后册封侯爵,理应以死报国。 但内心里也有些无奈,以后有些麻烦,是真的没法躲了。 只希望皇帝不要沉迷权术,能堂堂正正治国。 另一个就是李善长,国公的爵位下来后,他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虽然和皇帝有点误会,但自己依然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 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位置,是谁都取代不了的。 不过想起凤阳皇城那边的事情,他也是恨的牙痒痒。 本以为就是克扣点钱粮,没想到他们竟然背着自己盗卖皇城材料。 如果不是老夫和皇帝感情深厚,这次真的要被你们这群蠢货给连累了。 还想让老夫救你们,我呸,老夫恨不得将你们碎尸万段。 不过这事儿很敏感,皇帝已经非常生气。 得把国子六学的事情弄好,缓和与皇帝的关系。 对于册封,也有人不满意。 那就是部分高门大户出来的读书人。 瞅瞅大明的勋贵都是些什么人,一看一个泥腿子。 放在其他时候,这些人见了我们,都得跪着说话。 现在靠着军功,竟然爬到了我们头上。 哼,不过是沐猴而冠,等着看你们出丑。 等天下一统文进武退,这天下还是得靠我们来治理。 到时看你们还风光不风光。 就在世人的注意力被封赏吸引的时候,锦衣卫悄悄的对名单上的人完成了筛查。 拿到详细的情报后,朱元璋终于给驻扎在南方各地的驻军,下达了旨意。 同时也给各布政使传了一道手谕,让他们配合军队行动,同时想办法安抚百姓。 (本章完) 第124章 泼天大功 广州城。 毛骧坐在酒楼三楼靠窗位置,满脸阴鸷的盯着外面的行人。 目前锦衣卫的编制并不齐全,虽然名义上拥有一个卫所的规模,但实际上人员短缺很厉害。 尤其是高层,计划应该有一个指挥使,五个千户,十个百户。 但实际只有一个指挥使,两大千户,八个百户。 朱元璋亲自指挥一半的人手,主要用来监视百官,以及收集外部情报。 但指挥使和两个千户,都跟在他身边。 毕竟指挥使要亲自对皇帝负责,两大千户一个负责监视,一个负责对外收集情报。 另一半人手则由朱樉统率,对他负责的只有四个百户,主要任务就是调查财税案。 毛骧就是其中一个百户。 之前靠着八面玲珑的性格,深受朱樉的重视。 然而马钰绝食的时候,他走错了路,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 虽然朱樉没有将他踢出局,但之后也就边缘化了。 其他三个百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暗地里没少使绊子。 这次调查皇城建材案,谁都知道去江浙更容易立功。 毕竟那里是传统富庶之地,豪强众多。 关键那里是张士诚的老巢,皇帝比较关注,做出一分成绩可以当十分用。 而他则被另外三人联手挤兑的只能来广州。 这里虽然也不穷,可毕竟是岭南之地,远不如江浙富庶,又远离京师。 可以说是又苦又累,还难出成绩。 所以他的心情有多差,可想而知。 但不论心情多差,活该干还是得干。 毕竟功劳再小,也比没有功劳要强。 将名单翻了一次又一次,他决定将目标放在万家身上。 这一查不要紧,他发现万家最近有异动,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专业特务的职业素养告诉他,万家大概率是察觉到凤阳出事儿了,想要举家逃走。 不行,必须要搞清楚他们的计划。 于是他一边派人通知广州水师指挥使耿天璧,让其做好防范。另一边秘密抓捕了万家的管家万通,想要从他嘴里拿到万家的全部计划。 虽然知不知道万家的计划,都不影响大局。 但拿到详细计划,总归是一件功劳,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 万通是万家的家生子,说白了就是祖祖辈辈都给万家当奴仆,姓氏也是万家赐的。 这种人与主家绑定极深,几乎没有背叛的可能。 但这也意味着,他能参与万家最机密的事务,万一审出点什么呢。 就在毛骧思考着,怎么撬开万通嘴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被绑在木架上的万通,看了看他们,突然说道: “你们是锦衣卫的人对吧?” 毛骧很是意外,要知道他们可都是穿着便衣的: “难怪能成为万家的管家,确实是个聪明人。” “既然是个聪明人,那就招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万通笑了笑,说道:“我要见你们的头,能做主的头。” 毛骧眉头一挑:“你见我们的头做什么?” 万通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在你们能做主的人来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毛骧吓唬道:“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倒要看看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 万通丝毫不惧,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但如果明天早上我没有出现,老爷就会知道出事儿了。” “到时候你们所有的谋划都会失败。” “也就是说,现在你们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 “对了,如果我身上有伤痕,老爷也同样会怀疑出了问题。” 毛骧真的惊讶了,这个万管家处处出人意料,实在让人有些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不过人都已经抓回来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他索性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锦衣卫百户毛骧,就是你说的能做主之人,不知万管家有何见教。” 万通上下打量着他,颔首道:“毛百户的大名我听说过,秦王麾下的干将。” 毛骧胸膛不自觉的挺起,嘴角微微上翘:“既然知道毛某人,就别绕弯子了。” “说吧,见我所为何事。” 万通说道:“我可以将我知道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你,并帮你立一个大功。” 闻言,毛骧的心跳陡然加速,万通是万宝全最信任的人,如果他愿意配合自己。那可操作的东西就太多了。 这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泼天大功向自己袭来。 但他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深吸口气稳住心神,说道:“你有什么要求?” 万通说道:“保全我的家人,并为他们入良籍。” 毛骧顿时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万通虽然是万家的家生子,但毕竟拥有一定的地位。 背靠着万家,也置办了不小的家业,妻妾就有四个,子孙十来口。 他深知万家做了什么,明白这艘大船即将沉没。 关键时刻,选择保全自己的家小。 这种选择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确实挺让人鄙视的。 不过毛骧并没有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而是笑道: “万管家果然是个聪明,万家乃钦犯,你此举乃弃暗投明,是忠义之举。” “只要你配合我行动,我必保全你全家性命。” 万通点点头,说道:“好,那就先谢过毛百户了。” 之后他就将万家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勾结倭寇、张士诚余孽洗劫广州城的计划,也一并说了出来。 “现在倭寇和孙运忠,已经在往这里汇聚。” 孙运忠就是张士诚余孽的首领。 毛骧听后大喜,这真的是泼天的功劳啊,不过他还是谨慎的道: “倭寇和张士诚余孽,就这么相信他?” 万通说道:“老家主当年就多次与倭寇合作,劫掠其他海商。” “甚至引导倭寇上岸掳掠,并为他们销赃。” “正是靠着倭寇里应外合,才在短时间成为广州海商里的翘楚。” “张士诚兵败,他的部分手下逃到海上,老家主也为他们提供过支持。” “所以他们非常信任万家。” “这次家主察觉到危险,就送信给那边,说是有一笔大买卖。” “倭寇和孙运宝并无怀疑,正带着主力往广州外海而来。” 毛骧怒道:“竟敢勾结倭寇和逆贼,实在该死。” 但心里却非常高兴,好啊,这可真是大功一件。明军打倭寇和张士诚余孽,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熟悉外海环境,无法逮到对方。 如果真的将他们引入广州湾,水师从外面把大门一堵,就是瓮中捉鳖。 有这个功劳在身,别说是千户,指挥使都未尝没有机会。 说不定还能捞个世袭指挥使的封赏。 朝廷册封功臣,他可没少眼红,现在自己也有机会争取一下,让他如何还能淡定的下来。 想到这里,他心中当即做出决定。 赌了。 至于其中的风险,以及万通是不是诈降,他已经完全不考虑了。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前怕狼后怕虎,怎么干大事。 于是他立即就和万通敲定细节,以及联络的方式,就将其放了回去。 有部下质疑,万一他诈降怎么办? 毛骧当即表示,出了任何事情,责任由他承担。 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照办。 不过此事毕竟事关重大,不是他一个百户能做主的。 立即写信给朱樉,征求他的意见。 就在此时,朱樉那边也送了一封信过来,让他试着能不能收买一些眼线。 收买眼线? 虽然信上没有写原因,但毛骧也能猜到一二。 大概率是想钓鱼。 这不是巧了吗。 这个功劳,合该属于我啊。 一想到那三个排挤自己的同僚,他心中就无比的得意。 真的感谢你们啊。 如果不是你们,这功劳怎么能轮得到我。 将来我当了指挥使,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 —— 毛骧的信被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应天。朱樉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三更时分,他丝毫不敢耽搁,立即来到皇城。 让禁卫用竹筐将他吊上去。 然后一路来到乾清宫,将正抱着妃子运动的朱元璋给吓的一哆嗦。 从寝宫出来的时候,朱元璋的脸色有多差可想而知。 这大半夜的不消停,如果事儿不够大,看咱怎么收拾你。 不过当他看到毛骧密信的时候,顿时就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 然后他立即给吴桢以及广州布政使写了手谕,让他们全力配合毛骧的行动。 务必要将倭寇和张士诚余孽的主力消灭。 手谕也被禁卫连夜送出,以最快的速度交到两人手里。 忙完这一切,朱元璋才表扬道:“老二这次干的不错。” “如果真能消灭倭寇和张士诚余孽,可是帮咱去了一大块心病。” 朱樉却说道:“这事儿您可高兴的太早了。” “张士诚余孽好办,倭寇可没您想的那么简单。” 朱元璋目光一凝,说道:“是不是马钰又和你说了什么?” 朱樉点点头,说道:“老马说日本的体制,类似于先秦分封制和魏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 “身份几乎都是世袭的。” “这就导致大批底层人才无处施展才华。” “而且日本的王室就是傀儡,真正掌权的是幕府。” “目前他们好像陷入了南北分裂,双方争斗了几十年。” “进一步破坏了国内的稳定,导致更多人失业。” “于是日本国内落魄贵族和武士,以及失业的商人、农夫等等,为了生计被迫下海铤而走险。” “这就是倭寇的来源。” “大明除非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否则倭寇是杀不完的。” “杀上一批,过几年又会有新一批出现。” 朱元璋眉头皱起,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倭寇产生的原因。 事实上,他曾经三次派遣世界团出使日本。 洪武元年派了一批,然后就杳无音讯了(史书记载被倭寇截杀)。 洪武二年又派了一批,依然杳无音讯(因交通不便滞留日本,后返回)。洪武三年也就是今年初,又派了莱州知府赵秩出使(滞留,后返回)。 赵秩是大书法家赵孟頫的后人,也是赵宋后裔。 只是到目前为止,他也同样没有传回消息。 可以说,目前的大明,对日本几乎没有什么了解。 如果不是今天朱樉说,他都不知道倭寇是怎么产生的。 但……正如朱樉方才所说。 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如果日本是大一统的国家,还能通过交涉让他们约束好自己的子民。 事实上他派使节去日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只是现在对方陷入南北分裂,自顾尚且不暇,恐怕是无力管控百姓了。 想到这里,朱元璋不禁有些头疼。 虽然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问道: “马钰可曾说过如何破局?” 朱樉摇头道:“我没问。” 朱元璋脸一黑差点骂人,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问问? 这亲王是怎么当的? “回去问问他,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朱樉打了个哈欠,说道:“行,改天我问问他。” “您还有事吗,没有我回去了。” 朱元璋嘴巴张了张,无奈的道: “滚吧。” 朱樉撇了撇嘴,随便拱拱手就离开了。 被这么一打扰,朱元璋也没了兴趣。 无视那位妃子幽怨的目光,披上衣服又批阅了一个时辰的奏疏,才躺下歇息。 第二天马钰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于如何经略日本,他只是说道: “首先就是打造一支强大的远洋水师。” “只有这样才能对日本造成实质性威胁,大明也才能干涉他们的内政。” 朱樉说道:“朝廷已经命人督练水师,相信不久后就会有结果。”马钰却摇头道:“大明目前的水师战舰吃水太浅,只能在近海岸活动,无法深入远海。” “这就注定了活动范围受限,也是目前一直拿倭寇没有办法的主要原因之一。” 目前大明水师,是以巢湖水师为班底扩建的,战船也是内河平底船改造而成。 这种船只适合内护内河这种风浪小的环境。 到了海上就会水土不服,只能在近海岸活动。 与倭寇作战的时候,这种短板尤为明显。 好不容易抓到倭寇的尾巴,人家驾驶战船去深海了。 你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原本历史上,耿天璧就是因为追敌太深进入外海,因为风浪太大落水阵亡。 耿天璧是泗国公耿再兴的儿子,骁勇善战,在大明年轻一辈里也算是佼佼者。 却死的如此憋屈。 这就是明朝水师的现状。 不改变这一点,就永远无法进入远海。 听完他的分析,朱樉直挠头:“没想到水师如此复杂,你懂造船吗?” 马钰说道:“我只知道一些原理,也知道海船的大致外形,但内部结构一无所知。” 朱樉连忙道:“知道外形和原理就行,内部结构让他们去研究。” 说着,他就找来笔墨。 马钰画出了尖底船和u型底外形,并将基本原理写了出来。 尖底船西方采用比较多,优点是吃水深,缺点是拖慢速度。 u型底是前世中国战舰普遍采用的外形,兼顾了吃水和速度。 但前世那是钢铁战舰,和木头船肯定是有区别的。 他也不知道u型底用在木船上是不是也能适配。 所以干脆将两种船型都写了出来,让工匠们自己去研究吧。 拿到这些资料,朱樉自然是非常高兴,接着又问道: “出了打造水师,还有呢?” 马钰说道:“其次就是刺探消息,收买人心。” “日本人尤为的崇信佛教,可以派遣僧人去执行这个任务。” “然后就是经商,大量输入商品,控制他们的经济。”“现在他们不是在内战吗,大明就扶弱抗强,让他们在内战中流尽最后一滴血。” “如此经略上几十年,大明可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日本。” 朱樉赞道:“啧,老马你真是阴险啊,不过我喜欢。” 马钰翻了个白眼,又不充了一句: “以你爹的性格,可能不会支持这么做。” “你就告诉他,日本岛上有几座露天的金银矿,储量巨大。” “每年都能开采几百万两金银,可以持续开采几百年的那种。” 日本其实并不是一个金银储量丰富的国家,但大部分矿藏都集中在那几座矿山上。 且还是露天的那种,非常容易开采。 所以给人造成了一种,日本多金银的错觉。 但不管是不是错觉,那几座金银矿,确实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以朱元璋的性格,一旦这个消息证实,他会比任何人都眼红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马钰所料,当朱樉入宫,将这些都告诉他的时候。 一开始他对于经略日本并不感兴趣。 太远了,风险太大。 不过对于派僧侣去刺探情报的提议,他还是比较支持的。 毕竟这相当于没什么成本,就算失败了也没啥损失。 不过当他听说有金银矿的时候,态度立即就变了。 “可知金银矿在哪里吗?” 朱樉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他说了,这矿埋藏很浅,派人去找很容易就能找到。” 朱元璋有些无奈,说道:“行吧,咱派人去打探一下。” “不过此事不着急,先派人将他说的这两种船造出来再说吧。” —— 就在朱元璋为根除倭寇之患发愁的时候,广州也即将迎来一场大战。 (本章完) 第125章 单向透明 在等待京城命令的时候,毛骧也没有闲着,将与万家关系密切的家族也调查了一遍。 到时候搂草打兔子,一块儿给解决了。 虽然他不知道朱元璋削弱豪强的打算,却也知道,事情闹的越大自己的功劳也就越多。 顺便还能肥一下自己的腰包。 如此半个月后,朱樉的命令到达,让他按照计划引诱倭寇和张士诚余孽。 并且还让吴桢、广州布政使沈叔同配合他行动。 毛骧大喜,泼天大功到手一半了。 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发冷静。 他先是去找了沈叔同,与其沟通此事。 沈叔同也已经收到了朱元璋的手谕,尽管心中不情愿,但也不敢不配合。 表示会在事发当天,派人维护城内秩序。 但对毛骧却非常的不客气,毕竟作为大臣他对锦衣卫实在喜欢不起来。 对此毛骧完全无所谓,我锦衣卫就是皇帝的爪牙,会在乎你们这些外臣的想法? 不过对待吴桢他就不敢这样了,连续派了好几波人联络,态度也非常恭敬。 吴桢也早就接到朱元璋的命令,得知有机会算计倭寇,自然是全力配合。 对外宣称要去海上进行实战演习,然后主力出动进入大海。 没多久,就让一部分主力南下,在大亚湾、大鹏湾(惠州、深圳)附近隐藏下来。 他自己则率领大部,在数百里外的海上飘荡,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另一边,毛骧也找到万通,将办理好的户籍和路引送到他手上: “等事情结束,你们就全家迁徙到北方去,隐姓埋名过日子。” 这么做主要是怕被人报复。 万通见到户籍、路引,终于放下心来,说道: “毛百户真乃信人也,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就尽管吩咐。” 于是毛骧就让他通过万宝全,将倭寇和张士诚余孽引入广州湾。 广州湾的地形类似喇叭口,只要倭寇进去,水师在外面堵住口子就能来个瓮中捉鳖。 对此万通似乎早有预料,丝毫不觉得惊讶。 回去后,他先是伪造了一封信,然后就一脸惶恐的找到万宝全:“老爷不好了,凤阳那边出事儿了。” 万宝全心中一咯噔,陡然从椅子上站起: “出什么事了?” 万通用颤抖的手将密信拿出来,咽了口唾沫道: “有人扛不住,将盗卖皇城建材的事情供出来了。” 即便早有思想准备,听到这个消息万宝全依然感觉头晕目眩。 一把将密信夺过来,迅速扫了一遍。 信上写的更加详细,先是有工匠举报,刘伯温察觉异常后开始审问,有人扛不住就招了。 现在刘伯温已经封锁了凤阳,正在大肆搜捕涉案人员。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赵彦君等高层还在扛着没有招供,但能抗多久谁都不知道。 看完信,他破口大骂道:“废物,一群废物。” 本来李善长被封国公,他还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 他以己度人,如果他是皇帝,听到有人盗卖皇城建材,肯定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谁都知道这事儿和李善长脱不开关系,朱元璋肯定也知道。 就算惦念他的功劳不处罚,也不会再封他为国公。 他以为朱元璋也会如此。 现在皇帝还封李善长为国公,就代表着不知道建材盗卖之事。 只要此事不被揭露,其他的罪名其实都好说。 说不定赵彦君也能全身而退。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也不用逃到海上去了。 只是没想到,事情就快要平稳落地的时候,又生波澜。 万通惶恐的道:“老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万宝全深吸口气稳住心神,说道: “慌什么慌,天塌不下来。” “现在赵彦君应该还寄希望于李善长会救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招供,我们还有脱身的机会。” 万通疑惑的道:“此事已经暴露,他作为皇城营造负责人不可能幸免的,为何还要扛着多受无端折磨?” 万宝全说道:“只要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认命的,人性如此。”万通神情里浮出一丝讥讽,就你也配谈人性? 不过他迅速就将头低下,以掩盖自己的神情,嘴上恭维道: “老爷英明。” 万宝全神色里闪过一丝倨傲,说道: “我们家在吕宋置办的有产业,正好全家迁徙过去。” “到时候就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万通说道:“好好做事,等到了吕宋我就给你家放良。” “到时候你购买几艘商船,加入万家船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万通激动的道:“谢老爷大恩,万通一定追随您的步伐。” 万宝全非常满意这个效果,接着说道: “之前我让你联系倭寇和孙运忠,他们到哪了?” 万通连忙回道:“孙运忠他们在北港(台湾岛)附近。” “倭寇行踪不定,具体位置不清楚,不过想来离广州也不远。” 万宝全说道:“联系他们,约个时间对广州城发起进攻。” 万通迟疑了一下,劝说道:“广州城城池牢固且守军众多,即便有我们里应外合,也很难短时间攻破。” “一旦耽搁的时间过长,周围明军来援,恐得不偿失。” “而且真将广州城攻破,便宜的也是倭寇和孙运忠。” “我以为不如劫掠广州港,最好能多抢一些船只。” “如果能抢一些造船工匠就更好了,到时候我们就能自己打造船只了。” 万宝全想了想,赞许的道:“不错,我们的目的是安全撤离广州。” “自己家的产业尚且搬不完,也没能力去劫掠城内百姓了。” “好,就这么与他们交涉,尽快确定动手的日子。” 敲定大致计划后,万通就乔装打扮一番离开万家。 分别来到两处接头地点,见了倭寇和孙运忠的联络员,告诉他们攻打广州湾的计划。 两名联络员也不敢怠慢,立即将消息传了出去。 在等待期间,万宝全也开始为撤离做准备,将能带走的东西都打包装上船。 与此同时,他也开始演戏。先是假装一支商队在西洋遭遇海盗洗劫,被逼无奈只能割肉卖血。 以相对便宜的价格,出售了不少产业。 商会会长的位置,也主动让了出来,换取了一定的利益。 此举并没有引起怀疑,海贸利润大风险也大。 一个不小心就会血本无归。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万家再次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之前有多风光,这次就有多狼狈。 这让自尊心过剩的万宝全非常难受,几乎很少出门,偶尔出门脸上的表情也都很难看。 这反而让大家更加相信,万家船队出了问题。 否则万宝全不会这么破防。 回笼了一部分资金后,万宝全就开始采购商船和各种货物,做出一副再次出海的样子。 但借着这个机会,他将家里的贵重物品,无声无息的转移到了船上。 让他心疼的是,不动产是带不走了。 最可惜的还是刚建好的大宅院,都没住几天呢。 而且为了不引起怀疑,他还不能卖掉,这才是最难受的。 不过…… 等我劫掠了广州港,一切都能十倍百倍的拿回来。 —— 倭寇的首领叫武藤秀太,是日本大姓藤原的分支,因家族没落下海为寇。 虽然是落魄贵族,但依然是贵族。 在日本这个讲究血统的社会,即便是沦落为海寇,依然拥有很高的地位。 再加上他自幼读书,学识见识都远超普通人。 渐渐就成了倭寇的首领。 靠着他的运作,倭寇势力越来越强大,总人数差不多在七千左右。 从最开始只敢在海上劫掠商船,一直发展到现在公然上岸攻略城池。 当然,他之所以敢上岸攻城,是有内部人员给他通风报信。 大明内部很多家族,都和他有勾连。不但为他们提供情报,还替他们采购物资、销赃等等。 广州万家是他们的主要合作伙伴之一,所以在接到万通的消息后,武藤秀太才会召集部众前来。 不过他并没有将所有人都召集过来。 一是时间来不及,二是习惯性留后手。 而且出于谨慎,他并没有暴露自己的位置,也没有直接就相信万宝全。 而是先派人和孙运忠取得联系,并达成部分交易。 然后派人去广州城打探情况。 孙运忠自然也不会轻易相信万宝全。 不过他们作为张士诚旧部,当初逃难到海上的时候,可是拖家带口的。 大部分都是非战斗人员。 要养活这些人的压力非常大。 即便对万宝全的计划持怀疑态度,他依然纠集主力前来,看能不能占到便宜。 他也同样没有冒进,而是先派人打探情况。 先是凤阳皇城那边的消息传来,钦差刘伯温发现了盗卖皇城建材之事,正在四处抓人。 接着万家就开始售卖自家产业,做出一副举族搬迁的样子。 再加上万宝全之前建的宅院,很多材料来源确实很蹊跷。 孙运忠和武藤秀太的疑虑顿时消除。 最后三方约定,十二月十日动手。 不过广州港有一个卫所的兵力防守,守将耿天璧也是一员猛将。 如果不能事先将他拿下,让他据水寨而守,大家还真没信心能在短时间攻破水寨大门,突入广州港内港。 万宝全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 于是在动手的当天上午,他带着酒肉粮食犒军。 万家作为广州城豪商,各方面都要打点。 尤其是控制广州港的水师,更是重点打点对象。 以前他没事儿的时候,就经常慰问全军。 这次耿天璧也没有怀疑,很热情的接待了他。 并且当即就吩咐伙房,将他带来的肉下锅,今天大家吃顿好的。自然不能全军一起吃饭,而是以营为单位过来就餐。 万宝全也没有多想,亲眼见到眼前的将士吃下他带来的食物,心中非常高兴。 吃吧吃吧,绝命饭吃饱了好上路。 然后他就借口生意上的事情离开了,耿天璧亲自将他送出水寨大门,还盛情邀请他以后常来。 等他走远,耿天璧脸色就冷了下来: “呸,什么玩意儿也敢算计劳资,先让你多活一会儿。” “等会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之后他回到军营,让将士们把肉都倒掉,并服用治疗腹泻的药物。 下面的士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上面让他们将肉扔掉,非常的不解更加的心疼。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肉啊,怎么能浪费呢? 当得知这些肉有问题的时候,将万宝全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是的,这批肉是有问题的,里面放了微量的巴豆。 万宝全也不敢多放,怕被从味道上察觉出异常。 不过即便是微量,效果也很强的。 差不多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后,会出现腹泻情况。 想一想就知道,打仗的时候突然有一方集体拉肚子,会是什么后果。 即便只有一部分人拉肚子,也是非常致命的。 说起来,耿天璧也是后怕不已。 如果不是锦衣卫提前通知,他十有八九会着道,到时候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以后要多留个心眼啊,不能什么好处都要。 不过也正因为有了防范,真正吃下肉的只有这一个营的人,并不影响战斗力。 等会儿要给对方一个惊喜。 万宝全一直在关注军营的情况,大约半个时辰后,军营出现了轻微骚动。 就连看守水寨的人手都明显减少了许多。 他心中大喜,自己的计策凑效了。 接着他就派人在高处点燃狼烟,通知外海的倭寇和孙运忠部,可以动手了。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狼烟还没有升起,远处的水面上就传来了震天的厮杀声。他先是疑惑,随即就明白过来,自己被倭寇和孙运忠算计了。 还好自己提前从水寨里出来了,否则这会儿大概率永远留在那里了。 但知道了又能如何,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以后咱们慢慢算总账。” 另一边,耿天璧也很是震惊。 他本以为,敌人会等到他们中招,然后再通知外面的人动手。 这一来一回起码得一两个时辰,敌人最早也要到下午才能发起进攻。 没想到,这才过去半个时辰,倭寇和张士诚余孽就打过来了。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万宝全来大营送酒肉的时候,敌人就同步出发了。 竟然能将时间算的这么精准,这些人果然不简单啊。 他并不知道,万宝全三方内部起了龃龉,只以为是配合精妙。 同时对万宝全的胆量,也感到佩服。 竟然敢冒这样的险,难怪能建立这么大的一番家业。 广州城内,听到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布政使沈叔同脸色阴沉。 万家竟然敢勾结倭寇和张士诚余孽,着实该死。 还好自己来广州任职的时间不长,还没来得及和当地豪强建立某些联系。 否则这次也难逃一死。 城内的百姓以为有人造反,拼命逃回家中将门关的死死的。 自然也少不了有地痞混混趁乱生事。 然而,早有准备的差役和城防军迅速出动,将他们全部抓起来。 城内治安迅速稳定下来。 —— 正如万宝全所料的那般,倭寇和孙运忠也是心怀鬼胎。 万家迁徙去吕宋,对他们来说就没有太大利用价值了。 双方的竞争反而会加大。 如果能趁这个机会阴对方一把,最好能将万宝全弄死,那就再好不过。 所以双方提前发起了进攻。倭寇总共有五千余人,孙运忠部有两万余。 双方人手加起来,也是浩浩荡荡。 不过他们相互之间也是不信任的,看似合兵一处,实则都在防备着对方。 广州港似乎真的没有任何防备,就这样轻松的被他们闯入了港湾,进入了喇叭口。 沿途的部分商船和渔船,见到他们到来,开始四处逃窜。 他们也没有追击,完全没必要。 等抢了广州港,要什么有什么,没必要在乎这点蚊子腿。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两艘渔船逃到安全的地方后,就从船舱里拿出木材和干燥的牛粪点燃。 一股狼烟升起。 十余里外的一处小岛上有一队壮汉,看到狼烟后也将身旁的材堆点燃。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躲藏在大鹏湾、大亚湾的吴桢就收到了情报,伸手握拳重重砸在桌子上: “全军出击,决不能放过一名敌人。” 数量庞大的舰队缓缓移动,速度越来越快,向着广州湾而去。 倭寇和孙运忠率领大军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来到内港水寨前,才遇到了阻力。 看着水寨上不多的防守人员,他们就知道万宝全的计划生效了。 派人对水寨发起了猛烈进攻。 与此同时,停靠在内港码头的万家商船船舱里,钻出千余凶神恶煞般的壮汉。 他们四处砍杀放火,不一会儿内港就陷入了混乱。 耿天璧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将全部兵力用在防守外部进攻上。 只要守住这道防线,将倭寇和孙运忠部拖在这里,等到水师合围,就可以全歼这些敌人。 至于其他的,已经顾不上了。 他确实顾不上别的了。 武藤秀太和孙运忠笃定他中了计谋,手中没有多少兵力可用,现在就是死撑着罢了。 所以派出精锐主力猛攻,准备一鼓作气拿下水寨。 (本章完) 第126章 瓮中捉鳖 ‘唰’一刀几乎将一个倭寇的脖子砍断,然后再一脚将其尸体踢下木墙。 耿天璧大口喘着粗气,这群倭寇的战斗力强的有些出乎意料。 他自幼习武,自诩武力值不弱,可是刚才一打一差点没打过这个倭寇。 然后他又看了看手中的细刀,发现竟然只有几个米粒大的豁口,不禁咋舌。 之前只听说倭寇刀具精良,可以斩断明军兵器。 他还不相信,觉得太过夸大。 他不否认有神兵利器,可一群贼寇罢了,哪来那么多精良的武器。 而且倭寇的兵器那么窄,硬碰硬太容易折断了。 今天才知道,自己见识太过浅薄。 这些窄刀专为杀人而设计,牺牲了刀身整体的强度换取锋利度。 再加上精良的铸造工艺,堪称利器。 与重物相撞确实容易折断,但砍人是真好用,动辄断手断脚。 也幸好他们是据寨而守,拥有居高临下的优势。 否则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些倭寇这么一冲,搞不好真就会被冲乱阵型。 不过即便如此,刚才那群倭寇突然冲上木墙,还是给守军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耿天璧亲自带着亲卫过来救援,才将对方给撵下去。 期间他敏锐察觉到,这些倭寇手中的兵器有些异常。 抢了一把过来,发现确实比明军手里的制式兵器精良许多。 难怪之前听说倭寇最喜欢冲阵,往往敢以少数人,冲击数倍于己的明军。 他们的依仗,就是这锋利的刀具啊。 今天的战事结束后,一定得把这事儿上报给德庆侯,让他给上面反应一下。 我堂堂大明天朝上国,不能在兵器上被一群贼寇给比下去啊。 德庆侯廖永忠,目前负责岭南军务,是他的顶头上司。 只是耿天璧不知道的是,船上的武藤秀太眼见武士小队被赶下城墙,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这群武士是具有武士身份的那种真武士,不是自称的。 自幼就接受武士道教育,武艺高强又异常悍勇。他们手里的刀具,也是名匠打造。 这种武士,他麾下也才六百多人。 他将其中一半,分到下面担任基层军官。 剩下一半则编成精锐小队,担任冲阵任务。 往往能给敌人带来巨大的伤害,摧毁敌人的士气。 其他倭寇再一拥而上,彻底击溃敌军。 也正是靠着这个战术,给大明留下了倭寇悍勇善战的错觉。 这个错觉在战场上真的很管用,会让明军畏手畏脚。 今天为了速战速决,他直接就将武士小队给派了出去,意图一举夺下水寨。 武藤秀太本以为,水寨上的明军中了万宝全的毒,应该大半都失去了战斗力。 武士小队一个冲锋就能成功。 只是事情从一开始就出乎了他的意料。 水寨守军异常顽强,给武士小队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折损了四十多人。 不过好在顺利冲上了城墙。 就在他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一支明军突然杀出来,将冲上城头的人全部给驱赶了下来。 虽然还没有清点人数,但目测有百十人阵亡。 相当于精锐小队折损一半,让他如何能不心疼。 孙运忠脸色也同样不好看。 倭寇充当主力攻城,他则派出手下佯攻吸引火力。 这一波也折损了三四百人。 万宝全沃柑伲酿,你不是说给守军下毒吗?怎么他们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藤原秀太和孙运忠仔细观察木寨城头,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只见一位身穿铁甲,头戴红缨盔的将领,带头冲杀。 跟在他身后的人并不多,估摸着只有三五百人的样子。 孙运忠分析道:“他应该就是耿天璧了,果然骁勇善战。” 藤原秀太的脸更黑了,想差了啊。应该先让孙运忠的人去试试水,这一百多精锐算是白牺牲了。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战术的失败,用生硬的山东口音说道: “但主将都亲自下场,身边还只带了三五百人,可见他手中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我们可再次发起猛攻,一鼓作气攻破水寨。” 孙运忠点点头,说道:“还是你们的人主攻,我军配合?” 武藤秀太脸不禁又黑了三分:“孙桑,我的精锐损失有些大,需要休整。” “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孙运忠点点头,忽然说道:“按照约定,我军打下水寨,要多分一分战利品。” 武藤秀太呼吸一滞,过了很久才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 “好。” 孙运忠嘴角翘起,倭寇精锐试出了守军的底牌,接下来我只要派人猛攻即可。 耿天璧手里就只剩下七八百人,挡不住我数万大军猛攻的。 这个便宜捡大了。 于是他一声令下,大军出动开始进攻。 然而城头守军顽强的出乎意料,猛攻了一个多时辰,始终未能打下来。 好几次都是登上城头了,然后被耿天璧带人撵了下来。 孙运忠又气又疑惑,这耿天璧是铁打的吗? 穿着盔甲打了半个时辰不带休息的,都不觉得累? 藤原秀太也同样觉得很不解,怎么打了半个多时辰了,城头守军好像不见减少? 就算孙运忠的手下都是猪,这么长时间,也应该对明军造成一定杀伤了吧? 不过他并未声张,而是留了个心眼,派了几个人靠近水寨,观察上面的情况。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几个人汇报了一个异常。 孙运忠的部下打的很勇猛,给城头明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但不知道为什么,城头明军的总人数,始终保持在七八百人的样子。 藤原秀太顿时就明白,上当了。 万宝全的计划应该是被察觉到了,明军早有防备。别看城头只有七八百人,城墙后面肯定藏着很多人。 牺牲一个,就替换一个上去。 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人数始终在七八百的规模。 还有那个耿天璧,很有可能也是几个人穿同一套盔甲做样子。 否则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他就是铁打的也累瘫了。 可是,如果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般,明军为何要如此? 答案呼之欲出。 故意将他们拖延在这里。 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个陷阱。 想到这里,武藤秀太头皮一阵发麻,连忙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孙运忠。 孙运忠一开始还有些不信,港内浓烟滚滚陷入混乱。 说明万宝全已经在内部发动了攻击。 而且最近的明军水师,就是泉州的,离这里一千多里。 他们就算飞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飞过来。 明军拿什么来埋伏他们? 陆军吗? 别开玩笑了。 但听完武藤秀太的分析,再观察城头情况,也察觉到了异常。 莫非真的中计了? 武藤秀太已经失去了耐心,说道: “我们能存活到现在,就是不贪心,一沾即走。” “现在形势诡异,我不能拿自己的命冒险。” “不论你如何选择,我都要离开了。” 孙运忠虽然不甘,但也不想冒险,主要是他没那个资格冒险。 嘴里再次骂了万宝全几句,就鸣金收兵,调转船头准备离开。 城头,一身盔甲的耿天璧正躲在一边歇息,他旁边还坐着两个穿同样盔甲的军官。正如藤原秀太所言,从一开始就是战术。 七八百人是防守水寨需要的最低人数,他就始终保持城头上用这么多人。 死一个就替换一个上去。 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将敌人拖延在这里。 至于给自己找四五个替身,也是为了迷惑敌人。 让对方觉得,他手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能亲自上阵。 现在看来这一招确实很凑效,敌人足足被拖在这里一个多时辰了。 想必,靖海侯也快要到了吧。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鸣金的声音,探头看去,发现敌人正在调整船头想要离开。 他顿时就知道,自己的战术被看出破绽了。 但他还是有些诧异,竟然如此果断? 难怪能纵横海上,靖海侯几次出海都没能逮到他们。 只是现在才想走,太晚了啊。 两万多人的水师,光给船调头就是个麻烦事儿。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敌军的精良,这么多人同时调头,竟然没有引起骚乱。 可惜…… 他抬头恰好看到一个高大的桅杆出现在视野里。 “靖海侯来的是真巧啊。” 确实很巧,当武藤秀太和孙运忠看到明军战舰的时候,脸色霎时间就失去了血色。 原本有序调头的大军,也出现了骚动,而骚动打来了混乱。 两人连忙下令全军稳住阵型不要乱。 然而古代传递命令基本靠人工,想把命令传达下去是需要时间的。 吴桢作为身经百战的大将,岂能不知道如何把握战机。 当桅杆上的瞭望手,将敌军情况传达给他的时候,他也是大喜。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今日合该我立下这泼天大功。当即下令,全军出击。 艋艟斗舰一马当先,直冲敌阵。 武藤秀太和孙运忠,只能绝望的看着自家军阵,彻底陷入混乱。 关键之前他们为了方便督战,将旗舰放在了离水寨很近的地方,也就是队伍的最前方。 当全军调头的时候,他们就变成了最后方。 现在前方大乱,将他们逃跑的路也给堵死了。 甚至他们都无法下达作战命令,想要利用旗帜指挥军队,然而阵型已乱根本就指挥不动。 各战舰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凭着本能作战。 众所周知,军队一旦阵型乱了,失去统一指挥。 十成战斗力也发挥不出三成,现在就是如此。 与之相反的是,吴桢亲自登上桅杆,以军旗指挥全军配合。 不停的攻击敌军的薄弱处。 明军水师靠着配合,轻松杀死一名又一名敌人。 不过也并非全无阻力。 正所谓哀兵不胜,当发现无路可逃的时候,倭寇和孙运忠部也爆发了极强的战斗力。 给明军水师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然而个人勇武永远无法和军阵对抗,他们的反抗并不能改变大局。 看着敌船一艘又一艘被击沉,吴桢心中无比的畅快。 让你们和劳资捉迷藏。 木寨上方,耿天璧羡慕的看着下放的厮杀……不,准确说是屠杀。 恨不得直接从木寨上方跳下去加入战场。 但他知道自己的任务,也只能羡慕一下。 然后就下令,留下一个营的将士看守水寨。 自己则带着剩下能战斗的人员,去围剿在水港内部捣乱的万宝全部下。 此时内港已经乱成一团,无数人四散而逃,躲避匪徒杀害。 很多人逃避不及,直接跳进海里。这些生乱的人,都是万家豢养的海盗。 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也没有什么纪律性可言。 一开始还能集结成团,四处制造混乱。 后来就逐渐分散,到处杀人劫掠金银财宝。 此时每个人身上,都塞的鼓鼓囊囊的,有些珠串直接就挂在脖子上。 耿天璧一见这种情况,也立即下令分散行动。 以总旗(50人)为单位,清剿贼寇。 这些贼寇平日里欺负一下商船还行,真正遇到正规军,基本就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了。 一开始他们啥红了眼,见到明军还想上来试一下,被砍瓜切菜杀死。 剩下的人顿时就吓破了胆,开始四处逃窜,各种珠宝也散落一地。 追击的明军士兵,也悄悄的捡了不少塞进怀里。 对此耿天璧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兄弟们豁出命杀敌,发点小财怎么了,只要不耽误杀敌就行。 直到他看到有个士兵,将珠串挂在脖子上,气的上去就是一脚: “蠢货,你想死吗。” 那个士兵还一脸茫然,大家都在捡,你踢我做什么? 他身边一名老兵差点捂住眼睛,真是没眼看啊。 见那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也上去就是一巴掌: “郝娃子你真是个蠢货。” 然后又伸手直接将珠串拽断。 不知名玉石雕刻的珠子洒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指挥使您别生气,我马上就教他做人。” 耿天璧冷哼一声道:“好好教,别把大家都害死了。” 那老兵连忙道:“是是是,小的知道了。” 等耿天璧走远,那老兵又是一巴掌说道: “捡小的值钱的,藏严实点别被人看到,否则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郝娃子不解的道:“之前攻下城池之后,不是允许抢夺战利品吗?” 那老兵骂道:“你踏酿的是真蠢,那是敌人的城池,咱们抢的是敌人的财富。” “这踏酿的是广州港,是咱们的驻守地。” “你在自己的驻地抢百姓的钱财,这能一样吗?” “传出去咱们都得军法处置你懂不懂。” 那士兵终于反应过来,黢黑的脸都白了几分,但还是不解的道: “可是大家都在抢……” 老兵打断他,怒喝道:“捡,捡,捡,这叫捡懂吗?” “就算大将军来了咱们也捡,被查出来了还回去就行。” “而且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捡那种值钱的小物件,藏严实点别被人看到。” “咱们刚刚杀敌立功,谁还能来搜我们的身不成?” “你个蠢货,真是气死我了。” 那名士兵终于懂了,连忙赔笑脸道: “懂了懂了,严老哥你放心,我以后保证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严大炮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再教训几句,眼睛余光发现不远处地上有一块金子。 连忙冲过去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血迹,就放进嘴里用牙咬了咬。 嗯,十足的真金,发了。 然后看了看金条的尺寸,直接塞进了靴子里。 然后见郝娃子依然站在那里,再次骂道: “傻愣愣的站那里干什么,杀敌去啊。” 随着明军从四面八方围堵,没多久万家豢养的匪徒就被困在了一处。 随着跪地不杀的声音响起,他们直接选择了投降。 —— 正藏在安全处,等着好消息的万宝全,逐渐察觉到了不对。 直到有奴仆浑身是血的来报告,说外面来了明军水师,已经将广州湾的口子堵住。 且耿天璧已经带着守军反杀回来,他才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明军水师支援不可能那么快,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陷阱。 自己被利用了。 想通这一切,他猛的转身看向万通: “为什么要出卖我?” 这次行动从头到尾都是万通在居中联络,也只有他才能布下这样的局,让三方都没有察觉到问题。 万通没有狡辩,只是叹道:“我祖祖辈辈的根就在这片土地上,去了南洋就是无根浮萍。” “我不想让我的子孙,退化成蛮夷。” 万宝全眼珠子都红了,拔出装饰用的佩剑就朝万通刺去: “我杀了你这个贱奴。” 然而万通并没有躲闪,任由这把剑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这条命我还给你了,从此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万宝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又连续捅了好几剑: “你个忘恩负义的贱奴,毁我基业……” 然而万通已经倒在地上,什么都听不到了。 万宝全依然不解气,又劈了十几剑,直到剑刃卡在骨头上抽不出来才罢休。 万通胸腹已然血肉模糊。 万宝全又狠狠踹了一脚,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理智,当即就想逃走。 然而还没等他出门,就见一群壮汉杀了过来,迅速将他包围。 其中一名壮汉带着和善的笑容道: “万家主是吗?久仰大名。” “在下锦衣卫百户毛镶,有礼了。” (本章完) 第127章 无题 应天,早朝。 朱元璋也按照计划,对外公布了凤阳皇城案最新进展。 朝堂之上他大发雷霆,表示此事一定会追究到底,所有涉案人员一律夷三族。 群臣也都无比震惊,盗卖皇城建材? 实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那些人太大胆了。 要知道大明才立国三年,皇帝正励精图治想要开创盛世,你们就敢这么干。 这完全是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哪怕是最古板的人,都能理解皇帝的愤怒。 不过所有涉案人员全部夷三族,这牵连的人是不是太广了? 当即就有人试图劝谏。 朱元璋的反应自不用提,所有劝谏的人一律罢官问罪。 这一下在没有人说话了。 反倒是有些人瞅了瞅李善长,跳出来弹劾。 赵彦君等人都是他举荐的…… 听到有人弹劾李善长,朝中不少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向他们。 李善长只是不屑的瞥了几人一眼,然后就主动站出来请罪。 果不其然,朱元璋冷冷的道:“刘伯温、宋濂……” 他接连点了十几个朝中大员的名字: “这些人皆是李善长举荐出仕,尔等是不是想连他们也一起弹劾?” 这一下弹劾李善长的人开始流汗了,之前他们是真没想那么多。 朱元璋这么一数他们才知道,朝中能数得上号的大员,过半都能和李善长扯上瓜葛。 这一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但后悔也晚了,接着朱元璋就要将他们全部罢免问罪。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李善长竟然出面为他们求情。 “他们弹劾我也是依规矩而行,若问他们的罪,恐会寒了人心,以后谁还敢秉公执法。”朱元璋叹道:“百室豁达如此,咱心甚慰啊。” 于是就训斥了那几个官吏一番,让他们回去思过。 朝廷确有类似的制度,谁举荐的人犯了罪,作为举荐人也要受连带责任。 只不过李善长的身份太特殊,这条规则对他不适用。 之后朱元璋又安抚了李善长几句,并当众表示刘伯温已经查清楚了,此事李善长并不知情云云。 这个表态完全在情理之中,大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李善长心里也松了口气,说起来此事他确实不知情。 他只知道那些人克扣工匠钱粮,并不知道盗卖建材的事情。 刚才骤然听闻此事,也是吓的一身冷汗,心中将赵彦君等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有人弹劾他也早有心理准备。 换成以前谁敢弹劾他,那就是不死不休。 但现在接连出事,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了,才会主动替那些人讲情。 这一招确实很管用,上到皇帝下到群臣,都为他的宽宏态度感到佩服。 但也正因为这么一闹,大家都下意识的忽略了,朱元璋要大开杀戒之事。 这事儿就这么确定了下来。 下朝后,盗卖皇城建材案就快速传遍应天城,成为最热门的话题。 毕竟事情涉及到皇家,大家自然喜欢谈论几句。 至于夷三族……反正杀的又不是我,和我有啥关系,吃瓜吃瓜。 马钰自然也知道了朝堂发生的事情,对于朱元璋的处置办法他并不奇怪。 因为按照律法,买卖皇城建材确实是夷三族的大罪,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这一波是真的要血流成河了。 —— 确实是血流成河。 在内线的通风报信下,毛骧顺利完成了对万宝全的抓捕。同时也知道了万通的结局。 得知万通主动求死,毛骧颇为惊讶。 他没想到,这个被自己鄙视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对于万通的选择,也变得理解起来。 一方面是效忠的主人,一方面是自己的子女,左右为难啊。 他做出这个选择,也实属无奈。 于是他让人将万通的尸体保存好,准备还给他的家人,也算是叶落归根吧。 之后他先去码头见了耿天璧:“耿将军,集结可以动用的军队,明日一早入城查抄钦犯。” 然后毛骧又去见了吴桢。 广州湾水战在只持续了一个半时辰不到就结束。 主要是被困在水湾里的倭寇和张士诚余孽,见突围无望就开始投降。 吴桢命人统计战果。 共计俘获倭寇两千四百余人,张士诚余孽一万三千余人。 倭寇首领藤原秀太自杀,孙运忠也想自杀,只是被部下给绑了投降。 此站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不过己方的损伤也出乎了他的意料,占尽天时地利,竟然也战死四千多人。 吴桢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倭寇果然悍勇。” 最后综合统计,双方共有一万多人死在这一战,伤者不计其数。 港湾的海水为之赤红。 不过吴桢的任务依然没有结束,派人对倭寇和张士诚余孽进行审问,希望能获得更多的情报。 倭寇行踪隐秘,问了一遍也没能掌握剩下那两千余人的具体动向。 不过吴桢也不失望,主力都已经被消灭,剩下两千余人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反倒是张士诚余孽那边,审问出了很多关键情报。 陆续逃到海上的张士诚余孽,共有十一万左右。 其中三万多人,逃到了南洋各国谋生。剩下八万多人,则跟随孙运忠落草为寇。 孙运忠在南海占据了很多小岛,那些非战斗人员,目前就被安置在小岛上。 拿到了海图之后,吴桢就开始计划,明日就派人去将那些人全部抓回来。 就在他谋划着怎么去海岛抓人的时候,毛骧过来拜见。 虽然很不喜欢锦衣卫,但吴桢也知道,经此一事毛骧肯定会升官,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于是就亲自接见。 见面后毛骧就是一通恭维:“一战灭倭寇和张士诚余孽,靖海侯果大明柱石也。” 吴桢客气的道:“多亏了陛下运筹帷幄和毛百户的计策,否则本帅岂能立下此等大功。” 接着两人又互相恭维了一番,毛骧才道明来意: “这是钦犯名单,有些恰在靖海侯辖区,还需您派兵围剿。” 看到这份名单,吴桢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全都是泉州有名的海商,很多与他也算是认识。 关键是,如果真按照这份名单拿人,恐怕泉州又要遭受一次破坏。 难怪要动用军队去抓人,这是怕牵连的人太多,有人造反啊。 本来他还想亲自带人,去南海抓捕张士诚余孽,现在看来是去不了了。 毕竟泉州那边更加重要。 于是他就将此事交给了副将,自己则回泉州坐镇。 至于俘虏,那自然是押送应天献捷。 —— 港口发生兵乱,自然是瞒不住人的,广州城内人心惶惶。 不过好在城防军和衙门应对及时,倒也没有生出太大的乱子。 普通人只能躲在家里,祈祷明军能挡得住敌军,广州城不要被攻破。 有关系的则开始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尤其是有船只停靠在港口的人家,更是担忧不已,生怕自家的船没了。 不过他们打听来打听去,也就只知道是倭寇和张士诚余孽想要洗劫港口,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这让他们更加担忧,一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还不等他们派人继续打探,耿天璧就带着三千大军接管了城门。 然后在锦衣卫的带领下,开始抄家。 此举在此震惊全城,这是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布政使沈叔同派出差役四处张贴布告,将事情原委告知百姓。 得知万家偷买皇城建材,事情败露后竟然想勾结倭寇和张士诚余孽,洗劫广州城。 现在明军正在查抄万家同党,大家不用担心。 顺便也将昨日的战果告诉了大家。 百姓们顿时就愤怒了,纷纷怒骂万家不得好死。 对于明军一战全歼贼寇,那自然是非常的高兴。 换成以前,肯定会有人怀疑,是不是朝廷缺钱了,找借口杀猪。 但万家新宅院很多人都去过,当时大家都在惊叹,某些建筑雕刻特别精巧,不是一般的工匠手笔。 而且前段时间他们家就开始变卖资产,采购商船和物资。 将这一切都联系起来,顿时就说的通了。 原来不是商船出事了,是想逃跑啊。 和万家没有什么牵扯的,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争夺他们家留下的份额了。 而和万家有瓜葛的,则开始担忧自家会不会受到牵连。 但担忧也没用,该来的还是会来。 毛骧圈定了十七户人家,其中只有两户是参与了皇城建材盗卖案。 其余十五户都是他们的亲属。 夷三族是父、母、妻三族,古代讲究门当户对,豪强大户的联姻对象也基本都是豪门大户。 这十七户可以说,将广州城豪强的半边天给打破了。 沈叔同对此的心情是复杂的,这么多大户被抄家灭族,确实会破坏广州城的繁荣。 但将这么多大户打掉,以后他这个布政使的话将会更管用。 所以总体上来说,他是支持朝廷这次行动的,也给予了配合。否则毛骧的行动不可能那么顺利。 当然,被牵连抄家的人可不会这么想。 他们纷纷痛骂连累他们的人,然后想办法求饶。 可惜根本就没用。 锦衣卫带着军队直接冲进去抄家,但凡敢反抗的当场斩杀。 一日之间,广州十七户豪族被灭。 抓捕的案犯超过三千人,缴获的钱财无法计数。 其他豪族瑟瑟发抖,生怕被牵连进去。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还真有两户豪族被牵连。 原因是在查抄其中一家豪族的时候,在他家后院发现了几名阉人。 一番拷问下来,那家人什么都招了。 说起来东南豪族使用阉人也是有历史的。 元朝朝廷除了收税什么都不管,关键他们采取的还是包税制。 地方豪族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土皇帝。 他们家大业大,就想玩点花活,比如花钱购买幼童阉割。 既可以用来伺候女主人,又可以满足男主人某些特殊癖好。 大明建立后,他们明知道时代变了,却依然难舍特殊癖好,继续在家里豢养阉人。 结果这次就被抓了。 非但如此,他们还供出了另外两家使用阉人的豪族。 这同样是死罪,毛骧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立即派人缉拿。 同时也借此机会大索全城,一时间广州城人心惶惶。 直到这时候沈叔同才终于坐不住,出来和毛骧交涉。 毛骧这会儿还保持这理智,知道大索全城对当地破坏太大。 这么干得罪当地官吏是小,万一逼的当地豪强造反就麻烦了。所以见沈叔同亲自出面,也见好就收。 另一边,得知倭寇和张士诚余孽大部被灭,早就接到朱元璋手谕的廖永忠,也展开了军事行动。 他的目标是岭南地区的豪强,主要是坞堡。 锦衣卫给他的名单上,足足有六十一家。 “陈家堡,南宋时期迁徙至此,靠着家族帮助迅速站稳脚跟。” “元朝中期获得当地包税权,又以抵御蛮夷侵扰为名,获准建立坞堡。” “目前陈氏拥有族人八百余人,另有奴仆打手五百余人。” “控制着坞堡周围三个村子,拥有土地一万余亩……” “根据调查,他们的坞堡内可动用的青壮超过四百,人人拥有兵器,部分人拥有甲具的弓弩。” “坞堡内部有水井,囤积有大量粮草,可坚守半年之久。” “如果提前准备,再将部分佃户撤入坞堡,动员男女老少,可战斗人员超过三千。” “但要动他们,最大的阻碍不是坞堡本身,而是陈氏家族,他们的势力太大了。” “其分支遍布全国,拥有族人数十万。” 听着手下的汇报,廖永忠却毫无惧色: “不论他们是谁,只要违反了大明律,一律严惩不贷。” “陈氏势大是吗?那正好,这次将他们在岭南的势力连根拔起。” 他的部下还想再劝:“将军三思啊。” 廖永忠冷哼一声,暂定截铁的道: “勿要多言,依照计划行事即可,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 小明王都能在我的船上失足落水,还怕你陈氏? 他的部下见此也知道劝不动,只能调集军队,按照名单进行清剿。 (本章完) 第128章 从来便是如此 “当当当……” 陈家堡主干道上,一阵铜锣声响起,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然后就见一群陈氏壮丁,押着一个戴着木枷铁镣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 戴枷的男人上身赤裸,粗糙的木头紧紧的锁着他的脖颈,磨的皮开肉绽。 黢黑的皮肤紧紧贴在两排嶙峋的肋骨上,背后两片肩胛骨暴突而出,仿佛饿殍一般。 在他的背上,还背着一小捆枯枝。 本就瘦弱的男人,被沉重的枷锁和枯枝压的佝偻着身子,腰杆拼命发力才不让自己倒下去。 街道上的百姓见到这一幕,都吓的连忙躲在道路两边。 这一幕他们太熟悉了,游街示众。 不知道这个人犯了什么事儿。 大家仔细往戴枷男人脸上看去,才发现是个熟人。 “这不是陈继成吗?” “啊?还真是。他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怎么会犯事?” “是啊,早上他出门的时候还打招呼呢,怎么就被抓了,还要被游街?”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 “当……”又是一道刺耳的铜锣声响起,将大家的议论声全部压了下去。 一名管事模样的人站出来说道: “陈继成侵盗祖产,经族长族老审判,戴枷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侵盗祖产? 听到这个罪名,百姓们都面面相觑。 大多数人都不相信,陈继成平日里老实巴交,怎么可能偷别人家东西? 更何况还是盗窃祖产。 那可是祖产,就算他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胆子啊。 于是有人在人群里喊了一声:“不知道他偷了什么祖产?” 有一个人开口,其他百姓也纷纷开口询问:“是啊是啊,他到底偷了什么?” 那管事脸上露出不满之色,不过这么多人他也不好动用武力。 就指了指陈继成背上背着的枯枝说道: “看到了吗?他去家族墓园里捡拾木材。” “不但侵盗祖产还惊扰祖宗安息,实在罪大恶极。” 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 他们家族从南宋末年迁徙到这里,经过百多年的发展,已经是数千人的大族。 家族墓园占地有百亩左右,种满了各种树木。 有些树可以追溯到百年前,所以各种死树枯树非常多。 甚至宗族有需要,还会从里面砍伐一些参天大树建房子。 百姓虽然不会刻意去那里捡柴火,但偶尔路过顺手捡上一些也是很正常的。 陈继成背上背的那一捆树枝,一看就是落在地上的枯枝,且总共加起来不到十根。 很明显就是路过的时候顺手捡了几根,就这也能算侵盗祖产? 当即就有人说道:“去年三房族长建房子,从祖坟砍伐了几棵五十年的大树做房梁,算不算侵盗祖产?” 又有人说道:“今年五房族老娶儿媳,砍了五颗大枣树给新人打了一张床,怎么没人管?” “这不就是欺负人吗?” “就是欺负人……” 眼见百姓越说越激愤,那管事拿起铜锣‘当当当’猛敲了几下,用鼓槌指着百姓道: “闭嘴,你们想造反是不是?信不信把你们全都抓起来到祠堂罚跪?” 被他用鼓槌指着的人,都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见大家都被他的气势压倒,那管事别提多得意了: “呸,敢和族长族老比,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东西。” “告诉你们,谁再敢胡言乱语,通通抓起来游街示众。” —— 陈家堡内某个角落,陈兆云正在帮母亲干活,忽然见邻居家同龄的陈兆云急匆匆的跑过来:“兆云、兆云,不好了。” 陈兆云放下手里的活儿,笑道:“慢慢说,看把你着急的,莫非是天塌了不成。” 陈兆振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你爹被抓起来游街了。” 陈兆云如遭雷轰,不敢置信的道: “什么?兆……兆振,我爹那么本分,怎么会……” 陈兆振就将刚才看到的情况讲了一遍: “……这会儿可能已经游完街被送到祠堂罚跪了。” 这一刻,陈兆云真觉得天塌了。 他的母亲更是直接晕倒在地。 两个少年着急忙慌的把他母亲抬到屋里,又是喂水又是掐人中,总算是将人给救醒。 然而,他母亲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女,什么都不懂。 面临这样的大事,除了哭就再没有别的主意。 这时周围的邻居也过来探望,但大家都是最底层的百姓,除了几句安慰的话,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兆云作为儿子,自然要去看望自己的父亲。 还好,看守祠堂的人并未为难他,放他进去说了会儿话。 祠堂前的一片空地上,并排跪着四个戴着枷锁铁镣的人。 除了他爹,另外三个最少的也跪了一个多月了。 跪的时间最长的,是一个叫陈荣振的人。 他在自家地里挖出一块大石头,被族里以破坏家族风水的名义给抓了起来。 他的婆娘只能卖地为他赎罪,即便如此也被判在祠堂前忏悔半年。 说是忏悔,其实就是戴着枷锁罚跪。 现在已经跪了四个多月,还剩一个多月就能结束惩罚。 然而他已经失去了土地,三个孩子在他罚跪期间饿死了两个。 他婆娘带着最后一个孩子靠给人做零工为生。 最致命的是,这几个月的折磨,已经让他双腿残疾。就算惩罚结束,他们一家又该如何活下去? 第二个叫陈胜峰,家里拼凑了五百二十斤粮食,从七房族长家租了四亩地。 一家人辛辛苦苦干了半年,眼看就要丰收了,七房族长就把地给收走了。 连带着未收割的稻谷也一起给收走了。 五百二十斤粮食的租金,只退回了二十斤扁豆。 陈胜峰眼看一家就要活不下去了,就想偷偷把稻子给收割了。 然后就被七房族长以盗窃罪给抓了起来罚跪。 已经在这里跪了三个多月,关键他的惩罚没有期限。 他婆娘在族里活不下去,带着孩子外出乞讨求生,从此杳无音讯。 第三个叫陈继生,因为在外面说了家族的坏话,被同行的人举报罚跪。 至于他说了什么坏话……将家族发生的类人事情讲了一遍。 被判了污蔑族老,破坏家族声誉。 同样没有期限,已经跪了一个多月了。 为了替他求情,他婆娘带着孩子给族长家当奴仆,不要钱的那种。 以前提起这三个人,陈兆云充满了同情。 但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家父亲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陈继成这会儿也是害怕的六神无主,一个劲儿说再也不敢了。 看着父亲有些疯癫的样子,陈兆云心中无比的痛恨。 但他一时间又说不清该恨谁。 宗族吗? 可是自幼接受的教育告诉他,没有宗族庇护他们早就死了。 能生活在陈家堡是他们的福报。 他们应该感谢宗族,给了他们活下来的机会。 可看了看并排跪着的四个人,看着自家已经失了智的父亲,他实在不知道宗族哪里值得感谢。 最后他安抚了一下父亲,就踉跄着离开了。他不敢回家,因为回家就要面对母亲无助和期盼的目光。 可他也才只有十三岁,生平第一次经历如此大事,又哪里会有什么办法。 就这样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户门前。 等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到了学堂先生家门口。 这位先生也是他本家,与他父亲是同一辈的人,名叫陈继贤。 当然,陈兆云是没资格读书的,但偶尔会去学堂外偷听。 这种行为,自然遭到了其他先生的厌恶,每次看到都会将他撵走。 只有陈七叔允许他在外面偷听,偶尔还会帮他解答一两个问题。 所以陈兆云非常尊敬他,总是喊他七叔。 这次遇到难题,他才会下意识的来到陈继贤家门前。 对啊,七叔是读书人见多识广,说不定就有什么办法呢,何不去问问他。 可是……他和陈继贤的关系其实一般,也就是见面的时候打个招呼这种。 现在遇到这种事情,七叔真的会帮忙吗?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门被从里面打开,陈继贤似乎要出门的样子。 陈兆云连忙行礼:“七叔。” 陈继贤见是他非常的意外,但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 说实话这事儿他是真不想管,也管不了。 但平时他对陈兆云确实挺欣赏的,而且陈兆云对他也非常礼貌,每次见面老远就七叔七叔的喊。 这让他有些心软。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说道: “你是为你爹的事儿来的吧?进来说吧。” 陈兆云正犹豫怎么开口,见他主动开口心中大喜。 犹如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跟了进去。 一进门他噗通跪在地上:“七叔,我知道您是读书人见识广,请一定要救救我爹。” 陈继贤摇摇头,说道:“我在陈家堡也勉强只能自保,救人实在无能为力。”“啊?”希望破灭,陈兆云绝望的喊了一声。 陈继贤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爹的事情有蹊跷。”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或许就有办法也说不定呢。” 绝处逢生,陈兆云连忙问道:“什么蹊跷?” 陈继贤分析道:“虽然大家很少去祖坟捡柴火,但偶尔顺手捡几根,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被管事的看到,最多挨几句骂就过去了,根本就谈不上侵盗祖产。” “你爹只是捡了几根枯枝,却被判了这么重的罪名,还要游街示众。” “我觉得大概率是有人在针对他。” “你好好想想,你爹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陈兆云仔细想了想,摇摇头肯定的道: “我爹这人老实巴交的,从未得罪过任何人。” 陈继贤眉头微皱:“没有得罪人,那就是你们家有什么东西,引起别人的觊觎之心。” “可你们家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别人这么做的……” 陈兆云心中一动,说道:“地,我家有六亩地。” “听我妈说,前几日二房的一个族老陈荣勋想买,被我爹给拒绝了。” 陈继贤露出了然之色,说道:“陈荣勋的幼子陈继洪下半年就要成婚。” “他大概率是想为其置办一份产业,看上你家的地了。” 陈兆云也觉得这个推测八九不离十,当即就说道: “我这就是找陈荣勋,把地卖给他。” 陈继贤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卖,是送。” 陈兆云惊讶的道:“啊,送?” 陈继贤解释道:“他之前问你们买的时候,如果你们同意卖,还是能得一些钱粮的。” “可是现在他已经利用家族针对你们家了,就不可能再出钱。” 毕竟他只是二房的族老,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动用家族力量针对某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说白了,陈荣勋想陷害陈继成,得花钱贿赂其他人。 他都已经付出那么多代价了,怎么可能还会出钱买地。 这个道理并不复杂,陈兆云自然能想的明白,此时他心中只有怒火。 “我们都是同姓同宗,他们为什么要如此陷害逼迫我们?” “宗族不是一直说,大家是在宗族的庇护下,才活下来的吗?”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陈继贤脸色复杂,道:“俗话说,亲不过五服,咱们和他们早就出了不知道多少服了。” “且亲兄弟都会阋于墙,更何况是我们。” 原来所谓宗族大义都是骗人的吗? 在他们眼里,我们和异姓人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他们才会肆无忌惮的欺凌迫害我们。 陈兆云只觉得自己之前的信仰全部崩塌,心中似乎有一股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陈继贤看着他迷茫无助的样子,再次叹了口气,说道: “尽快拿着地契去找陈荣勋吧。” “记住,不能说请他高抬贵手,要说请他帮忙救你的父亲,这地是送给他的辛苦费。” 陈兆云心中更加的憋闷,被人陷害了还不能说,还要求着将地送给陷害他爹的人。 “七叔,我不懂,这世道为何会如此?” 陈继贤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世道从来便是如此,将来你会懂的。”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这就是现实。” “回去吧,尽快将地送出去,否则可能又要节外生枝了。” 陈兆云脚步踉跄的走出来,无数的念头一起涌出,在脑海里交汇碰撞。 他只感觉头颅似乎要爆炸一般。 (本章完) 第129章 够狠 陈兆云浑浑噩噩回到家中,直到见到母亲才清醒过来。 面对母亲殷切的目光,他将陈继贤的分析讲了一遍。 听说是陈荣勋为了抢他家的地,谋害陈继成,她非常愤怒。 “我要去祠堂告他去。” 陈兆云无奈的道:“如果去祠堂有用,我爹还会被游街示众吗?” “他们早就勾结到一起了,找谁都没用。” “你现在去祠堂告状,将他们惹恼了,我爹就真的危险了。” 他母亲顿时就没了主意:“那该怎么办?将地给他了,以后我们家怎么活啊。” “我和你爹死就死了,要是没了地你该怎么办啊。” 陈兆云坚定的道:“那是我爹,就算豁出命也得救,更何况是几亩地。” “大不了给人家当佃户,总能混口饭吃。” 他母亲见此非常欣慰,但对于送地还是有不同意见: “那可是六亩水田,就这样送人太可惜了。” “万一事情和七叔猜的不一样呢,要不你先去卖一下试试?” 陈兆云毕竟年龄小,在母亲的一番话下,也产生了动摇。 而且他也觉得,事情或许没有七叔说的那么极端呢。 最终决定,将地卖给陈荣勋家: “我先去试一下,如果能通过卖地将我爹救回来最好,如果不行再把地送给他。” 他母亲见此也没有再说什么,就将地契找出来给他。 陈兆云拿到地契,立即就找到陈荣勋家。 陈荣勋听说他上门,还很意外:“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聪明,省了我找人去当说客。” 然而当他听说陈兆云准备卖地的时候,不禁冷笑道: “看来他还不够聪明,先晾他个三五天再说。” “就说我没空,让他滚。” 陈兆云听说让他滚,心中一沉连忙改口。 叔爷是宗族的体面人,请他帮忙救救我爹,这地是给他拿来托人情用的。 然而得到的回复依然是没空,滚蛋。 陈兆云终于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在陈荣勋家门外哀求许久都没用。直到天快黑了才不得不返回家中。 他母亲得知事情经过,又是一阵哭天抢地。 然而她言语里全是对自己的责备,却丝毫不敢怨恨陈荣勋。 陈兆云压下心中的烦躁,花了一些时间才将母亲安抚好。 之后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开始思考对策。 陈荣勋想要自己的地,这是毋庸置疑的。 将自己拒之门外,大概率是因为自己一开始想卖地给他,引起了他的不满。 所以才想要刁难自己一下。 但只要他还想要自家的地,就肯定会见自己的。 明天去他家门口继续求他,他有了台阶下,就会放了自己的父亲。 他自己都没发现,只是一天的时间他就成熟了许多。 已经可以根据现有信息,理智的分析各种情况,然后得出结果。 有了主意他心中大定,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脑海里诸多念头纷杂,明明哈欠不断,可闭上眼睛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直到天快亮了才昏昏沉沉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他就按照计划去陈荣勋家门口站岗。 陈荣勋得知他过来,冷哼一声道: “这贱种还算识趣,再晾他两天就把地收了吧。”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天下午一个卫的明军突然包围了坞堡。 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族长一边紧闭坞堡大门,一边派人去交涉。 然而得到的消息却是让他们开门投降,至于其他的一概不提。 并且给了他们一夜考虑时间,明天早上如果不投降,就开始攻城。 族长、族老们意识到不妙,自然不愿意投降。 连夜动员堡中百姓,参与防守作战。 陈兆云因为还不满十六岁,被编入了后勤组,帮忙运送城防器具。 此时的他还没有多想,只是疑惑朝廷为什么要打他们,心中还有些仇视。 毕竟坞堡是他自幼生活的地方,有着先天感情在。然而隔天早上,族长召开动员大会,并将祠堂门口外跪着的四个人全部斩首祭旗。 “宗族养了你们这么多年,现在轮到你们为宗族做贡献的时候了。” “谁敢偷懒,不尊宗族命令,就是这个下场……” 这一招确实很管用,之前还惶恐不安想要逃跑的百姓,顿时就变得温顺听话起来。 只有被杀的那四个人的家属,犹如天塌了一般。 陈兆云的母亲当场昏倒在地。 陈兆云亲眼看着父亲被斩首,他只觉得眼前一片血色。 如果不是周围邻居将他死死的抱住,当时就冲上去了。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被族长看到了,虽然没有杀他,但也让人将他关了起来。 没多久明军发起了猛烈进攻,城中能动的人都被投入了防守作战。 被关起来的陈兆云很快就被大家遗忘了。 但陈兆云没有忘了自己,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回荡。 之前十几年形成的认识彻底破碎,最后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宗族当灭。 换成以前,他势单力孤什么都做不了,但现在明军正在攻城。 他的机会来了。 因为面临明军的威胁,那些人只是草草将他捆起来,并没有使用枷锁。 他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将绳子给挣扎开了。 然后偷偷的跑回家中,不论他想做什么,都要先找到自己的母亲。 然而等他回到家,却看到了让他肝肠寸断的一幕。 他的母亲悬挂在房梁上一动不动。 这个可怜的女人,亲眼目睹了丈夫的死亡,醒来发现儿子不见了,以为也遭遇了不测。 绝望之下选择了自尽。 虽然陈兆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猜到一些。 看着母亲的尸体,他想放声大哭,可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被外面传来的喊杀声惊醒。 默默的将母亲的尸体放下来,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就毅然决然的起身,拿出火石一把火将房子给点了。他没有丝毫留恋,转身跑到隔壁,将这里的房子一一点燃。 等火势起来,他就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这会儿的建筑多为木制,火势一起就极难控制。 当大家发现自己家起火,本就不稳的军心就更乱了,很多人开始逃跑救火。 族长、族老们连忙派人阻止,然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让内部彻底乱作一团。 明军抓住机会一鼓作气登上了城头,陈家堡被攻破。 所有人都被明军驱赶到一处,挨个登记身份。 族长陈荣松还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傲骨,哪知明军压根不吃这一套,直接一脚将他的一条腿踢断。 这一下所有人都老实了。 明军自然很好奇,内部到底是怎么起的火,调查了半天都没有得出个所以然。 直到躲起来的陈兆云察觉到战事结束,主动走出来才有了结果。 指挥使张麟听说了他的遭遇非常同情,对于他的作为也非常欣赏。 让部下给他一把刀,说道:“现在你有了刀,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情吧。” “但你要清楚,一旦你动了手,就会不容于世人。” 在这个讲究宗法的时代,套用前世一句俗话最合适不过: 宗族虐你千百年,你要对宗族如初恋。 敢报复宗族,就会被天下人鄙视。 所以张麟才会说,他一旦动手杀人,恐怕会不容于世。 陈兆云双手握紧刀柄,斩钉截铁的道: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枉为人也。” 张麟赞许的道:“好,有骨气,去吧。” 陈兆云在几千人的注视下,先走到陈荣勋面前。 还没等他开口,陈荣勋就先是陪笑道: “兆……兆云,误会,都是误会……” 陈兆云冷笑道:“误会吗?” 说着一刀将陈荣勋的一个儿子砍死,引起周围许多人的惊呼。 然而陈荣勋只是受到些惊吓,依然陪笑道: “真的是误会,你一定要相信我。”那态度,就好像死的不是他儿子。 陈兆云又接连砍死了他所有子孙,他脸上都只有惊恐,没有一点仇恨。 这一下连陈家的其他人都看不过去了,这陈荣勋真是禽兽不如啊。 张麟深吸口气,沉声道:“这种人极度自私,心里没有别人。” “你想用他家人让他感受到你的痛苦,几乎不可能,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陈兆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次听说,只感觉一阵恶心。 当下也懒得再和他多说什么,在陈荣勋惊恐的目光中,一刀将其了结。 然后陈兆云提着刀来到族长陈荣松面前: “为什么?” 陈荣松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强笑道: “我也是被陈荣勋给骗了,真不知道他是觊觎你家的地。” “我是家族族长,若是知道真相,怎么会允许自家人哪会欺负自家人。” 如果是以前,陈兆云会很感动,然而现在他只觉得讽刺: “自家人?你杀我爹祭旗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那都是自家人呢。” “欺凌、奴役、迫害族人,你有何面目称族长?” 陈荣松神色里浮出恼怒之色,这辈子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换成平日里,这个贱种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却敢斥责他。 只要能逃过今日,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然而就在他这般想的时候,陈兆云却一刀重重砍在他肩膀上。 “啊……”剧痛传来,让他忍不住发出哀嚎之声。 然而陈兆云却并未杀他,而是转身朝人群扫了一圈,目光停留在陈荣振和陈继生的家人身上。 “你们就不想给你们的家人报仇吗?” 两家人用仇恨的目光看着陈荣松,然而过往形成的尊卑观念,却又让他们生不出反抗之心。 即便到了这会儿,他们依然不敢动手。 陈兆云鼓励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们总不想一辈子被人嘲笑抬不起头吧?” “现在他们就是阶下囚,错过这个机会,你们甘心吗?” 被他一通鼓动,两家人终于忍不住从人群里走出来。 分别接过刀,各自在陈荣松身上砍了一刀,但都下意识的避开了要害。陈兆云也没怪他们,把刀接过来继续朝人群说道: “被欺负的不只是我们三家,很多人家都被欺负过。” “现在朝廷来解救了,陈荣松他们也已经被抓。” “大家还犹豫什么,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有了三人的榜样,大家心中的顾虑少了许多,不少人想要报仇。 然而却都忌惮的看了看周围的明军。 张麟欣全程看着陈兆云的操作,眼睛里充满了欣赏。 这个少年别看年龄不大,人是真聪明。 拉着大家一起下水,那就是族老逼反了所有人。 他不但不用背负罪名,还能落个快意恩仇的名声。 关键是,他那一句朝廷来解救大家了。 既解释了明军攻打陈家堡的原因,也帮明军正了名。 如今陈家堡大部分百姓,都认为明军此举是正义的,是在解救他们。 那不管他们的初衷是什么,这个行为都会变得充满正义。 虽然有没有正义名分都无所谓,但谁都希望名正言顺不是吗。 真是没想到,这最底层竟然还能培养出如此灵性的人才。 这一刻张麟不禁生出了爱才之心。 之后他下令全军后撤,将舞台留给陈氏百姓自己选择。 然后陈家堡所有族长、族老,全部被底层百姓处死。 —— 类似的事情,在岭南地区普遍展开。 在廖永忠的全力打击下,坞堡体系彻底瓦解,大批宗族势力被连根拔起。 而在江南其他地区,则是围绕倒卖皇城建材案为中心,对豪强势力展开了打击。 两个多月的时间,就有超过两百多豪族被抄家。 此事引起的震动是非常巨大的。 但因为朝廷占据着大义名分,大家最多也就是觉得手段太狠,反对的声音倒并不是很大。 很快各种案卷信息汇总到应天。 朱樉作为锦衣卫此案的实际负责人,自然是能接触到全面材料的。他能看到,也就意味着马钰也能看到。 只看查抄出的钱粮,就让他对豪族的豪字,有了更深的理解。 元末乱世饿死那么多人,可这些豪族每一家都藏有数万斤粮食。 其他金银财宝不计其数,名下拥有的土地动辄数百顷,上千顷的都不在少数。 “看吧,元末饿死人不是粮食总量不够,而是分配端出了问题。” “事实上除了东汉末年这种极端天气,历朝历代饿死人,都不是粮食总量不够,而是分配出了问题。” “这一点,大明要引以为戒啊。” 朱樉摆摆手,不在意的道:“这事儿你别和我说,我懒得操那个心。” “哎,只能看卷宗,不能亲自去抄家,太不爽了。” 马钰很是无奈,这小子越来越惫懒了。 继续看卷宗,当他看到陈氏信息的时候,心中也不禁长叹一声。 恐怕此时的人,还不知道这个陈氏意味着什么。 就这么说吧,二十一世纪初全国姓陈的有五千五百万人左右。 其中一千多万,都出自那个陈氏。 也就是说,五个姓陈的就有一个出自那一家。 什么南张北孔,和这个家族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说他是中国家族之冠一点都不夸张。 事实上,从北宋开始,朝廷就有意的分拆这个家族,只是越拆他们就越强大。 从一支演变成了好几百支。 马钰觉得,大明也有必要对其进行分拆。 而且还得想个更好的拆分办法,将他们真正的拆分开来,而不是形式上的拆。 具体怎么做,目前他还没有头绪,等后面再说吧。 继续往下看,他又发现了一个感兴趣的地方。 仔细翻阅之后,对朱樉说道:“这个叫陈兆云的是个人才,你不妨将他弄过来,咱们亲自考察一下。” 朱樉接过卷子翻看了一下,也有些惊讶的道: “这小子,够狠也够聪明,不错不错。” “回头我就写信给张麟,把他要过来。” (本章完) 第130章 仁厚的太子 要说心情最复杂的,非朱元璋莫属。 查抄出来的巨额钱粮,让他为之兴奋。 “粗略估算,查抄的钱财超过七千万贯,大明目前的赋税也才一千三百万贯。” “足以抵得上朝廷五年多的赋税收入。” “查抄出来的粮食多达四十余万石,明年十五万北伐大军的军粮就有了。” 朱标也有些兴奋的道:“还有土地呢,清查出来的土地有二十余万顷。” “一户分十亩地,能解决两百万户百姓的生计问题。” “难怪表弟总是说,穷的是朝廷和百姓,中间的豪强大户都富得流油。” 朱元璋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感叹的道: “咱生活的地方偏北方久经战乱,宗族确实拥有庇护作用。” “如果当年咱有宗族庇护,也不会家破人亡。” “所以之前马钰说宗族不好的时候,咱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朱标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些话,很是意外。 不过想想也正常。 自家父亲对血脉亲情看的确实比较重。 别看平日里对违法乱纪之事零容忍。 可一旦涉及到和朱家有血脉关系的人,往往是另一套标准。 这其实就是宗族思想在作祟。 他对马钰批判宗族势力感到不以为然,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作为皇帝,他又很清楚宗族势力对皇权的影响,所以才没有表示出来。 而是顺手推舟对宗族进行打击。 可是这一次的行动,让他认识到了宗族的另一面。 关键这次行动真正针对的,是参与皇城建材倒卖案的案犯,以及有利害关系的家族。 并不是特意针对宗族势力。 就这查出来的罪恶,都已经刷新了他对宗族的认知。真不知道那些大宗族光鲜外表下,隐藏着多少罪恶。 固有认知的破碎,让他心情非常的复杂。 朱标也深以为然的道:“表弟说过,主次矛盾会随着时代变化而变化。” “乱世的时候主要矛盾是生存,宗族的恶和大环境比起来就可以忍受了。” “南方环境相对安定,生存压力没有那么大,宗族的行径就更加的恶劣。” “尤其是一统之后天下太平,没有了生存的压力。” “宗族之恶就凸显出来,从次要矛盾变成了主要矛盾。” 朱元璋也听过这套理论,当时理解还不深。 但此时有了鲜活的例子,他终于了解到了主次矛盾的真谛。 “还有个原因,乱世的时候宗族也怕族人造反,不敢做的太过分。” “太平盛世到来,造反变得更加困难。” “再加上宗族和官僚勾结,有朝廷帮忙镇压叛乱。” “也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的压榨百姓。” 然后他也不禁赞道:“马钰提出过很多理论,初听觉得很谁莫名其妙。” “只有深入了解才知道,都是在针对天下各种症结所在。” “这个主次矛盾变化就是如此。” 朱标趁机说道:“是啊,所以表弟才说,治国就是解决各种矛盾的过程。” “矛盾在不停的变化,治国的方法就不能一成不变。” “在特定的时期,就必须要采用相适应的治国之法。” 朱元璋却摇头道:“他说的太理想化了,变革就意味着风险,谁又能保证每次都能好准时代的脉搏呢。” 朱标反驳道:“可不变必然迎来死亡。” “所以才需要普及教育,培养更多的人才。” “然后朝廷建立智库,由智库帮忙了解社会真实情况,给决策者提供咨询。” 朱元璋叹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智库也是人组成的。” “是人就有私心,谁又能保证他们说的就是真的。”朱标说道:“这就看君主用人的能力了。” “更何况,天下如此广阔,靠君主一个人根本就治理不过来。” “最终还是要靠群臣协助治理。” “如果前怕狼后怕虎,那还怎么治国。” 看着侃侃而谈的儿子,朱元璋哑然失笑: “好,你有这个志气咱很高兴。” 朱标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是我多言了。” 朱元璋鼓励道:“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既然你有这方面的想法,那就多关注一下国子六学,为大明培养更多人才吧。” 朱标高兴的道:“是,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朱元璋点点头,将话题拉回了最初: “现在天下一统,宗族问题已经成为主要矛盾之一,必须要加以解决。” “上次我给你布置的作业,可有什么想法?” 上次布置的作业? 朱标马上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上次他们谈如何解决地方豪强、宗族问题,朱元璋让他自己翻历史寻找答案。 还特意强调不要去问马钰。 这些天他也一直在翻阅史书,却是有不少收获。 此时听朱元璋提问,当即就回道: “我最近翻阅史书,发现古人确实采取了多种办法,削弱地方豪强。” “最常用的办法就是迁徙。” “不论是豪强还是宗族,他们的实力大多都来自于,对本乡本土的影响力。” “将他们从祖地迁徙到别处定居,离开了熟悉的乡土,他们有十分力也发挥不出一分。” “剥夺了他们对地方的影响力,就不足为惧了。”“西汉中前期一直都在使用此法,削弱地方豪强的势力。” “只是到了汉成帝时期,因为过于相信儒家,想要施行所谓的仁政,废除了很多削弱地方的政策。” “最终导致地方势力做大,中央与地方权利失衡,迁徙之法无法执行而被废。” “隋唐时期也经常通过迁徙之法,来削弱地方豪强势力。” “直到安史之乱之后,唐朝朝廷失去对地方的掌控,此法才被搁置。” “宋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迁徙之法自然也就无从实施。” “大明一统天下,也当采用此法以消弭地方势力对朝廷的掣肘。” 朱元璋觉得非常违和。 从汉朝讲到现在,串联历史同类型事件,这不是马钰常用的方法吗。 自家好大儿受他影响太深了啊。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天下没有新鲜事,很多事情都能在历史上找到答案。 善于学习历史,是一个优秀的品质。 标儿能学会马钰读史的能力,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所以你也觉得,大明应该迁徙豪民吗?” 朱标颔首道:“是的,凤阳那边可以迁徙十万户过去。” “洛阳作为天下中心,也可以迁徙十万户过去。” “长安乃数朝古都,虽然现在面临荒漠化,可也能迁徙几万户过去。” “北平作为前朝京畿,又是控制辽东的大手,也当迁徙十万户过去。” “安阳作为大明京畿,也可以迁徙十万户过去。” “等将来皇陵位置圈定,也可以迁徙豪强过去守陵。” “如此一番操作下来,南方的宗族豪强势力,就能被削弱很大一部分。” “再配合其他手段打压,当能平稳化解这个难题。” 朱元璋听的也不禁咋舌:咱才只想着往凤阳迁徙十万户,他就已经计划往这么多地方迁徙了。 按照他的计划,起码得从南方迁徙六十万户豪民。这手腕比咱还狠啊。 再一想到那群儒生天天赞颂好大儿仁厚,他就忍不住想笑。 好好好,仁厚是吧,将来有你们哭的时候。 朱标正说的起劲儿,忽然见老父亲发笑,还以为自己的计划有什么问题,停下来问道: “爹您觉得我的计划有什么问题吗?” 朱元璋大笑道:“没有,你的计划与咱不谋而合。” “只是按照你的计划,起码得迁徙五六十万户人家,具体你准备怎么做?” 朱标不好意思的道:“暂时还没有想到那么多。” “不过豪民家底雄厚,应对风险的能力也就更强。” “只要朝廷的安排合理,迁徙的过程中折损会非常小。” “反倒是迁徙普通百姓,代价会非常大。” “之前表弟说要调和南北人口,我想了想,可以将其与打击地方豪强联系起来。” “而且表弟还说过,唐朝以前为了削弱宗族势力,朝廷会将不同姓氏的人迁徙安置在一起。” “一个村子往往有十几几十个不同姓氏的人家组成。” “我们也可以采用此法,将宗族拆散,然后几十个不同姓氏混居组成一个村庄。” 朱元璋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好,太好了,就按照你的法子来。” —— “哈哈……” 马皇后正在宫里教导常妃、徐妙云,忽然就听到朱元璋开心的笑声。 她不禁笑道:“陛下这是又遇到什么喜事了。” 常妃笑道:“最近朝廷确实喜事不断,下面的人都说陛下都变和蔼了呢。” 徐妙云也点头附和。 最近喜事确实多,最大的喜事莫过于倭寇和张士诚余孽被消灭。 大明海疆环境顿时就变得和谐了起来。 再加上各个战线也是捷报频传,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大明国祚已然稳如泰山。别说是朱元璋,所有既得利益者都非常的高兴。 正说话间,朱元璋走了过来。 众人起身见礼之后,两女就识趣的离开了,只留下夫妻二人。 马皇后笑道:“什么事情,看把你高兴的。” 朱元璋就将方才朱标的话大致讲了一遍:“你说,咱是不是应该高兴。” 马皇后也惊喜的道:“那确实值得高兴,不知不觉标儿就长大了。” 朱元璋感慨的道:“是啊,之前还觉得他是个小孩子,除了聪明点,天赋高一点,也就没别的了。” “这一眨眼,他就对国家有了属于自己的认识,治国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好啊,实在太好了。” 马皇后眼睛一转,说道:“更值得高兴的是,他的想法和你还不一样。” “你们父子俩正好可以互补,父子齐心其利断金啊。” 朱元璋哑然失笑:“人家兄弟齐心……不过你这么说也不错。” “我们父子齐心,必将无往而不利。” 然后他又说道:“你说标儿和咱不一样,也确实如此。” “在气度上,他比咱更像一个皇帝。” “不过也正因此,有些事情他做不来。” “这权力就像是长满刺的荆条,咱得把上面的刺给他拔掉。” 马皇后并不反对这一点,但也有不同意见: “也不能将所有刺都拔掉,只有感受到疼痛,他才能知道执掌权力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朱元璋愣了一下,思索片刻才说道: “妹子这话说的在理,保护的太好了对他反而不好。” “马钰经常说,温室里的花朵很脆弱,就是这个道理。” 马皇后点点头,然后顺着他的话说道: “说起标儿的成长,也得感谢钰儿。” “其实回顾过去想一想,标儿真正成长起来,也就是跟着钰儿学习之后的事情。”“如果没有他,标儿成长不到今天的高度,还有樉儿更是如此。” 朱元璋笑道:“所以你收了个好侄子啊。” “可惜,他偏偏喜欢那个王敏,否则咱说什么都得嫁个公主给他。” 说到底,他还是相信姻亲。 不过倒也不怪他,时代就是如此。 提起此事,马皇后也遗憾的道:“我还想着,先给他娶两房小妾。” “等过个十年八年,将大姑娘嫁给他呢。” 古代有回嫁一说,就是女子出嫁后,将自己的一个女儿回嫁给娘家。 苏轼的姐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嫁给了他表哥,结果被虐待病死。 受到风俗的影响,马皇后想将女儿嫁给侄子,也就不奇怪了。 哪知道,听了她的话朱元璋气愤的道: “娶了咱的女儿还想纳妾?他想的美。” “以后凡是娶了公主,绝不允许纳妾,否则看咱怎么收拾他们。” 马皇后劝道:“你真要这样做,反倒会让娶公主变成苦差事,但凡有点能力的谁还愿意娶公主。” “可以禁止他们狎妓,限制他们纳妾的数量,最好不要强行禁止。” 朱元璋明显不喜欢听此类的话,不耐烦的说道: “静镜也才十岁,离成婚还早,先不谈此事。” 马皇后也没有强行劝说。 现在人都讲究多子多福,你就只允许驸马娶一个,别人肯定不愿意。 到时候好事反而容易变成坏事。 不过思想不是那么容易就转变的,强行劝说不但起不到作用,反而会将两人关系闹僵。 等以后再慢慢和他说。 (本章完) 第131章 预定太孙教育权 朱元璋和马皇后夸赞自家好大儿的时候,朱标也出宫来到了马钰家里。 从管家那里得知马钰在学堂,就自己找了过去。 随着马家学堂名声逐渐打开,越来越多的人想找马钰学习。 即便他严格限制了招生标准,目前跟随他学习的人,依然超过了四十个。 为此他不得不将自家的一个偏院,改造成了专门的学堂。 他将这些学生按照年龄分成了三个班。 十二岁以下的是一个班,十二到十八岁是一个班,十八岁以上是一个班。 目前三个班采用的教材,其实是一样的。 区别是进度不一样。 十二岁以下的年龄小,处在打基础阶段,进度也最慢。 十八岁以上的,之前已经读过书有一定基础,进度是最快的。 在教学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大家的格物思维很差。 说的简单点就是,对于现实存在的自然现象,缺乏敏感度。 说的再简单点,不喜欢问为什么。 东西为什么会掉下来,而不是飞到天上去? 他们会理所当然的回答,这是天地规律,生来便是如此。 年龄越大的人,这种认识就越根深蒂固。 马钰就决定,打破他们的这种思维。 所以他时不时的,就会讲解一些简单的物理化学现象。 比如油锅捞钱,是利用醋比油重的原理。 顺势引出密度的概念。 同样重量,体积更小的密度大,比如黄金比银、铜、铁的密度大。 然后再把现实里常见的密度差造成的现象,告诉大家。 偶尔还会给大家留家庭作业。 比如寻找两种密度不同的物品云云。 这种生动的教学,对学生们来说犹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这些常见的东西里面,竟然包含着如此大的学问。对这些学问最感兴趣,也最有天赋的,是周王朱橚。 马钰丝毫不觉得奇怪。 天赋这东西是真的存在的,有些人就是对某些事情感兴趣,且一学就会。 原本世界已经证明,朱橚对格物学有兴趣,也有天赋。 只不过那时的华夏沉迷于学术研究,将理科学问斥之为不入流的小道。 朱橚只能将自己的爱好和天赋,用在了对植物学和医学的研究上。 这一世有马钰引导,他的天赋迅速兑现。 不过马钰并没有着急教他更多的理科知识,先打基础再说,过上几年再教别的。 而且只教一个人太过不方便,趁这个时间再多发掘几个拥有理科天赋的人。 到时候一起教,他们也能互相讨论。 还有个原因是,他也没想好具体该怎么教。 不过也确实不用着急,朱橚年龄还小,有时间培养。 今天马钰给他们讲的是三棱镜的分光原理。 “你们知道雨后为什么会出现彩虹吗?” 众学生都摇头表示不知道,脸上却露出期待的表情。 又要讲新的自然现象了。 门外朱标恰好听到这个问题,不禁停下脚步,他也想知道什么原理。 “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太阳光是什么颜色的?” 这次学生齐声回答:“白色。” 马钰没有说是对还是错,而是道:“好,现在我们来做个实验。” 接着他先是在黑板上贴了一张白纸,然后拿出一个水晶打磨而成的三棱镜来到门口。 正准备找找角度对光,却见到朱标就站在门外。 他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点头示意,然后就开始对光。 朱标不以为忤,反倒很感兴趣的看着他的操作。 教室内的同学们,也同样好奇的看着他。 马钰调整了几下角度,将三棱镜反射的光线投放到白纸上。所有人都震惊的发现,光线不是白的,而是分成了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 朱标也露出惊讶之色,白色的光怎么变成七种颜色了? 马钰看着众人的表情,心下得意的一笑。 等众人都看看清楚了这种现象,他才拿着三棱镜回到教室,说道: “这其实和彩虹的形成原理是一样的,格物学上称之为色散现象。” “太阳光的白色,并不是单一色,而是七种色光混合而形成的混合色。” 朱橚大声说道:“不同颜料混合,可以变成其它颜色,原理是不是一样的?” 马钰赞许的道:“聪明,两个不同的色光,也可以合成第三种色光。” 其他同学也恍然大悟,之前马钰和他们说过颜料混合变色的原理。 现在将两者类比,大家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朱标很是欣慰,老五脑子就是灵活啊,难怪表弟一直说他有天分。 马钰接着说道:“彩虹就是通过折射原理,将白光重新分散成单一颜色的色光。” “它利用的是,不同的色光的折射率是不一样的。” “……” “之前我们讲过折射,光进入三棱镜会形成一次折射。” “光穿过三棱镜,重新进入空气,会形成二次折射……” “通过两次折射,将混合光重新分散成七道单一色光,就是刚才你们看到的情况。” “雨后彩虹也是一样。” “下雨的时候,空气中会弥漫着很多微小的水珠。” “光透过水珠再进入空气,就形成了二次折射……” “其原理和三棱镜分光是一样的。” “不只是雨后,瀑布旁边也很容易形成彩虹。” 马钰已经尽可能用最简单的语言,来讲解其中的原理,但依然有很多人听的迷迷糊糊。 对此他也没有失望,如果普及理科那么容易,人类早就冲出地球征服银河系了。 他现在就相当于是在荒漠里开辟绿洲,起步是最难的。 等到绿洲有了雏形,他才能轻松一些。 这时谢钲举手提问道:“马大哥,不是我想质疑您,而是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此言一出,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然后汤澧、吴高等人纷纷出声呵斥。 谢钲察觉到自己的话有问题,连忙解释: “不是……我是想问,这些知识如何在实际中应用。” 汤澧等人的脸色这才好转,但依然斥责道: “马大哥教的东西自然有用,你不要总是质疑。” 马钰摆摆手,等众人都安静下来,才说道: “谢钲这个问题问的好。” 汤澧等人都有些诧异,他都这样诋毁你了,你还表扬他? 谢钲也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马钰含笑道:“我不是故意说反话,是真的觉得你问的好。” “我一直在强调,遇到事情不要总觉得理所应当,要先问问为什么。” “我们学习知识也是有目的的,学之前问一问有什么用,是非常正常也是应该的。” 众人有的不以为然,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深受感触。 门外的朱标也同样露出深思之色,做学问又何尝不是如此。 以前谁都能对圣贤之学提出疑问,即便是学派内部也充斥着各种声音。 那会儿的学术氛围是真的活泼。 慢慢孔子的话就变成了唯一真理。 最终儒家走向宗教化,好好的学问反倒成了社会发展的阻碍。 为政也一样要容得下不同声音,否则就会变成一言堂。 但是人都会出错,不允许别人发声,最终只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马钰并不知道,自己给学生启智的话,竟然让朱标想到了这么多。 此时对于部分学生们的反应,他有些无奈。 想要改变他们固有的思维模式,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完成的啊。 不过还好,有部分学生开始习惯问‘为什么’,否则也不会有谢钲的提问了。 这就说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接着他又说道:“现在我来说一下谢钲的问题。” “用算学做类比,如果只告诉你1234,却不告诉你1+1=2,你也会觉得这东西用处好像不大。” “现在我给你们讲的这些东西,是格物学最基础的东西。” “相当于是在告诉你们,什么是1234。” “你们之所以想不到它有什么用处,是因为我还没告诉你们运算的方法。” 这个类比比较浅显,大家一听就懂,都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同时也都充满了好奇。 最基础的东西就如此神奇,进阶知识该多精妙,简直不敢想啊。 马钰想想,觉得还是该给他们说一些实际应用。 这样才能增加他们学习的动力,于是说道: “给你们出个问题,这里有一个黄金打造的精美器具,就是皇冠吧。” “如何在不破坏它的情况下,确定工匠有没有以次充好,比如在内部使用同等重量的黄铜。”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道: “提醒你们一下,可以用密度原理。” 密度?众人都先入了沉思,却始终不得要领。 皇冠?以次充好?朱标也饶有兴趣的思考起来,然而也一样没有什么头绪。 马钰有些失望,正准备揭晓答案的时候,就见朱橚高兴的道: “我知道了,重量相等的情况下,密度大的体积更小。” “找一块同样重量的黄金,测量一下他们的体积是否相同,就知道有没有弄假了。” 众人一想还真是,都不禁向他投去敬佩的目光。 这让朱橚更加高兴。 朱标也连连点头,老五果然有天分啊。 哪知,马钰却笑道:“问题来了,金块的体积好测量,皇冠的体积怎么测量?” 啊?众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皇冠的制作非常复杂,又是金丝编织,又是各种镂空结构,好像没办法测量体积啊。 就在众人为难的时候,谢钲举手说道: “可以把皇冠和金块放进水里,看排出来的水量多少。”“如果水量相等,就说明皇冠没问题,反之就说明有问题。” 马钰非常的欣慰,这就是为何他要多培养几个学生的原因。 一人计短,多人计长。 很多时候,有些难题大家商量着就找到答案了。 “大家觉得这个办法是否可行?” 众人自然知道排水量和体积的关系,都纷纷点头表示可行。 马钰接着说道:“看,这就是我教你们的那些知识的用处。” “但我更想告诉你们的是,这就是敢于提问的意义。” “以后有什么疑问,要敢于提出来。” “尤其是在学堂,更要敢于提问。” “不要怕别人嘲笑,学堂本就是学习知识的地方。” “不会不丢人,不会又不愿意问才是真正丢人的事情。” “反过来说,如果你代表权威的时候,也要允许别人提出疑问。” “这就叫,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又趁机讲了一通道理,马钰终于结束了今天的讲课。 同学们也都非常开心,觉得今天收获甚多。 回主院的路上,朱标赞叹的道: “真是精彩啊,难怪大家都喜欢跟着你学习。” “也难怪听过你讲课的人,都那么喜欢你。” 马钰笑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不过是把他们当做朋友罢了。” 朱标叹道:“把学生当成朋友,这份胸襟气度,就已经超过大多数人了。” 马钰摇摇头,说道:“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我确实把他们当做朋友。” “但老师就是老师,他们对我必须要有足够的尊重。” “谁要是敢直接喊我的名字试试,我打不死他。” 朱标说道:“这种人确实该打,无规矩不成方圆,当朋友和守规矩并不冲突。” 接着两人又聊起了教育子弟的事情。主要是马钰说,朱标听。 见朱标不停点头,马钰心中一动,半开玩笑的道: “你和常姐姐的第一个儿子,送给我当弟子如何?继承我政治学的衣钵。” 朱标大笑道:“哈哈,那感情好,我也正有此意。” “之前还在发愁怎么开口,现在你自己主动送上门了。” 马钰意味深长的道:“你就不怕我把他教成你不喜欢的样子?” 朱标轻笑道:“我和我爹,不论是性格还是对政治的看法,都截然不同,可我依然是太子。” 马钰也不禁赞道:“虽然我对陛下有诸多意见,但在这一点上,他超过了大多数的帝王。” 一句‘类我’或者‘不类我’,酿出了多少悲剧。 朱元璋算是少有的,明知道太子与自己的性情完全不一样,却依然坚定让其当太子的皇帝。 甚至把‘你当了皇帝想怎么着都行,现在我是皇帝’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只可惜,老天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 他悉心培养的太子英年早逝,直接改变了大明的历史走向。 也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这一世,必须要避免这个悲剧的发生。 郑良琦一直想从自己这里学一些医术,只是因为‘误诊’的事情,不好意思开口求教。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可以给他讲一些基础的生物学知识了。 从现在就开始着手研究,二十年后医术应该会有质的发展。 不信救不了朱标。 对了,还有自己未来的弟子朱雄英。 他是怎么死的来着。 史书上好像没说,但有人说是天花。 虽然是天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顺手把天花解决了,也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回头就把牛痘拿出来,给世人来一点小小的生物学震撼。 (本章完) 第132章 华夏文化的守护者 来到正堂坐好,两人终于谈起了正事,主要聊的就是正在进行的皇城贪腐案。 朱标叹道:“本以为经过几十年动乱,天下人都很穷。” “今天才知道,穷的只是一部分。” 马钰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到四百家豪强大户,抄出了七千多万贯钱财。 这还没算粮食、土地等财产,只算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房产等东西。 据说那些藏钱的地窖被打开的时候,负责抄家的人眼珠子都红了。 那些富豪奢靡到什么程度了呢。 有人用赤金打造的洗脸盆,用整块的玉雕刻的洗脚盆。 朱元璋洗脸洗脚的盆子,也就是黄铜打造的。 说他们比皇帝还奢侈,一点都不带夸张的。 要知道这可是在元末乱世期间,无数百姓饭都吃不到的时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真实写照。 马钰想了想明末江南豪强的奢靡,说道: “其实乱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和宋朝中晚期比起来,他们的日子已经算是很简朴了。” 朱标听的直摇头:“难怪你一直说,朝廷要代天行道,二次分配财富。” “对这个世界认识越深,我就越发觉得,你的思想是正确的。” “对了,姚云心那边进展如何了?” 马钰说道:“这事儿快不了,没有三五年是不会有成果的。” 朱标确实有些着急了:“怎么这么慢,要不再找几个人过去帮忙?” 马钰解释道:“最好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人多了反而会把大量时间浪费在口舌之争上。” “现在属于搭框架时期,最好不要弄太多人进来。” “等框架搭建好大方向确定,再找人过来填充内容即可。” “甚至可以直接公布天下,让天下人自由评说。” 朱标疑惑的道:“这么做恐怕会遭到天下人的抨击啊。” 马钰笑道:“抨击只要言之有物,也是为新思想添砖加瓦。” “只要朝廷能坚定信心不动摇,读书人早晚都会投入新思想门下。”大多数人读书,都是为了出仕。 到时候朝廷只要以新思想为题,主导几次科举考试,大部分读书人就会抢着抢着改换门庭。 朱标肯定的道:“我爹和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是绝对支持新思想的。” “尤其是这次事情发生后,我爹就更支持新思想了。” 马钰好奇的道:“哦,为何?” 朱标说道:“还是豪强的家底闹的。” 他这么一说,马钰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豪强上瞒君下欺民,肥了自己穷了国家和百姓。 可是在现有的思想体系下,朝廷拿那些大户是没有办法的。 马钰的新思想里,一句代天行道,就给了朝廷动大户的理由。 以朱元璋的性格,谁能让他合理合法的从有钱人兜里掏钱出来,谁大概率就可以获得他的支持。 这种性格也恰好暗合马钰的部分思想,正好可以加以利用。 朱标今天过来,自然不是为了讨论豪强家底有多厚的,主要是来商量如何打击豪强,拆分宗族的。 接着他就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讲了一遍。 马钰也不得不称赞一声,标哥确实是有点东西的。 他能想到迁徙豪强并不奇怪,这属于是古人玩剩下的。 事实上原本的世界,朱元璋也曾经用过这一招。 比如原本世界洪武三年,朱元璋曾经迁十四万户豪民去凤阳。 洪武中期有感于北方人口稀少,开始有计划的从山西迁徙百姓去河南、山东等地。 洪武晚期一度想要对全国人口进行调整。 只可惜因为朱标的死亡,他忙着给朱允炆铺路,这个计划就搁置了。 朱棣继位后,从江浙、江西等地,大规模迁徙富户填充北平。 这几次人口迁徙,有效的调整了人口布局。 只不过可惜,这个政策并没有作为制度延续下来。 等到仁宣时期,人口调整计划就被搁置。 明英宗和明代宗就不提了。宪宗用二十多年替他爹擦屁股,也没精力再执行人口迁徙计划。 明孝宗……也可以忽略不提。 再往后大明朝廷是有心无力,江南豪族已经形成规模,朝廷想调整也调不动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朱元璋的天赋确实很高,意识到了豪强问题,想要调整人口分布。 但可惜,他明白的太晚,而且对此事的重视也不够。 毕竟他单纯是通过自己的经验,察觉到这一点,对地方宗族士绅势力的认识远远不够。 但这一世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在马钰的提醒下,他们对这方面的认识更加清晰。 调整人口布局的想法也就更加强烈。 计划往洛阳、长安、凤阳、安阳、北平五处迁徙富户。 这五个地方,起码也能迁六七十万户。 既能完成南方人口北调,缓解南北分化的危机。 又能将豪民从本乡本土迁走,让他们失去对地方的影响力,从而削弱他们的实力。 豪民都有钱,他们雄厚的资本,也能快速让这些地方富裕起来。 而失去了这六七十万户的豪民,对南方的地方势力是一次巨大的削弱。 相应的,朝廷可以更从容的将权力集中起来。 同时豪民空出来的位置,也可以让无地的贫民来填补。 可以说是一举多得的局面。 这个操作,让马钰看到了汉唐朝廷的影子,大概率是借鉴了西汉和初唐的相关政策。 如果只有这些,还不值得马钰太过惊讶。 毕竟这是古人留下的智慧。 关键是,朱标能想到把诸姓打散混居,和迁徙豪强结合起来用。 因为战乱,导致大量的典籍失传。 目前能看到的史书上,关于强制诸姓混居的记载非常少。 前世还是从出土的敦煌文书里,才了解的细节。 马钰之前只是和朱标讲了一下,他就记住了,并且还活学活用。 这是真的将知识学通了。如果朱元璋、朱标两代人,能够贯彻执行人口调控政策,并将其形成制度。 真的能缓解很多社会问题。 但朱标肯定不是来听他的赞美之词,更想获得他的建议。 只是马钰也属实没有什么更好的想法了: “你的办法,应该已经是目前的最优解了,我也没有更好的建议。” “不过倒是能说点别的,给你提供一下参考。” 朱标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有想法,快说说。” 马钰沉思片刻,才开口说道: “一个群体想要拧成一股绳,就必须要有一个共同的认知。” “夏商在这一点上,做的其实并不太好。” “西周是首先意识到这一点的,所以他们创造并推行了周礼。” “之后在周礼的基础上,形成了华夏的主体思想。” “华夏文化,成为了区分华夷的标准。” “也正是靠着西周的礼法,以及源于血缘关系的宗法制度。” “才将大家拧成了一股绳,形成了华夏族群。” 朱标点点头,这些之前已经讲过,他自然知道。 他更好奇马钰接下来会讲什么。 “然而,只有接受过教育的人,才有华夷之辨的意识。” “普通百姓大字不识一个,每天都挣扎在温饱线上,是没有文化族群意识的。” “谁给百姓一口饭吃,他们就投靠谁。” “所以乱世的时候,会有大量的汉人百姓,投靠蛮夷政权。” “真正有族群意识的,是读过书的人,尤其是世家大族更是其中的中坚力量。” “虽然我很讨厌世家政治,但也不得不承认每逢乱世的时候,他们才是守护华夏文化的主力。” “他们始终坚守华夏礼仪,不肯屈服于胡人政权。” “两晋南北朝时期,大量世家南迁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后来也因为部分胡人政权主动汉化,才得到了世家的支持。”“但接受汉化,对一个胡人族群来说,就是灭亡的开始。”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汉人。” “南北朝时期那么多胡人族群,等到隋唐时期基本都完成了汉化。” “但是唐末世家被彻底摧毁,这种情况就变了。” “五代十国时期,无数的汉人接受胡人政权统治。” “辽、金、西夏、蒙古,都有大量汉人为他们效力。” “尤其是蒙古,一个拒绝汉化的异族政权,竟然能统治天下近百年。” “在世家存在的年代,这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朱标眉头紧皱,说道:“你不是说读书人也有族群意识吗?为何他们愿意为胡人政权效力?” 马钰叹道:“其一,真正能够驱使人的是利益,世家大族坚守华夏文化,很大原因是出于利益考虑。” “普通读书人,是没有这方面利益考虑的。” “具体来说,世家属于贵族,那么如何证明自己‘贵’呢?” 朱标下意识的接话道:“文化。” 马钰说道:“对,就是文化。” “权力和财富大家都有机会拥有,没有办法作为区分贵族和普通人的标准。” “那么你说自己贵,贵在哪?” “文化礼仪。” “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文化礼仪就是区分贵族和普通人的标准。” “谁掌握了文化谁就贵。” “华夏族群为什么比蛮夷高贵?因为我们有文化守礼仪。” “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因为华夏族群是右衽,蛮夷左衽。” “你穿衣服的时候用左衽,就是不守礼的,是要被鄙视的。” “所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才会对当时的社会造成那么大的冲击力。” “可以说,他挑战了当时大家的共有认知。” “但不管怎么说,文化礼仪成了‘贵’的标准,这个思想被世家大族继承了下来。”“他们始终坚守华夏礼仪,即便是在乱世也不放弃,其实就在为了保持自己‘贵’的属性。” “但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都在事实上保障了华夏文化的延续和传承。” “普通读书人出身低,对‘贵’的认识更加简单,就是权势和财富。” “对于他们来说,荣耀、地位等等一切,来自于所掌握的权力。” “谁给他们权力他们就效忠谁,文化礼仪哪有权势重要。” 朱标眉头皱的更紧,这个解释有违他对道德的认识。 但仔细思考确实有几分道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马钰也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 “当然,我并不是说普通读书人就没有忠义之心。” “而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读书人群体太庞大了。” “有文天祥这样的忠贞之士,也有秦桧这样的奸诈小人。” “有人宁死不为胡人效力,有人则为了权力认贼作父。” “元朝时期,很多汉人给自己取蒙古人的名字,就是为了讨好蒙古人获得出仕机会。” “也有很多读书人坚守华夏礼仪,但碍于实力很难掀起什么浪花。” “这里就不得不提第二个原因,能力。” “普通读书人就算当了大官,又能影响多少人?” “他们就算站起来反抗,也很难对异族政权造成太大的破坏。” “世家大族不一样,他们往往掌握着一郡乃至数郡之地,控制着数十万人口。” “轻易就能拉起一支几万人的队伍。” “再加上他们家族的名声,本身就是一块招牌,能吸引很多人投靠。” “百姓或许没有族群意识,但他们知道跟着谁走。” “世家拥有族群意识,又有能力将百姓拧成一股绳。” “间接的维护了华夏族群的统一性。” “简单说,他们的组织能力和动员能力,是普通读书人无法比拟的。” “所以他们往往会成为抵抗异族入侵的中流砥柱。” “东晋南北朝时期,这种表现尤为的明显。”“而这些是普通读书人所不具备的。” 听到这里,朱标终于完全理解了马钰的想法,也认可了他的这个解释。 普通人或许有心,但无能为力。 在乱世只有掌握庞大财富和人口,拥有巨大声望的世家,才有能力组建势力对抗异族。 世家大族在地方上等同于小朝廷,具有广泛的影响力和极强的动员能力。 在朝廷失去作用的情况下,他们可以接过权力棒,动员地方力量反抗入侵。 唐朝末期世家彻底毁灭,地方失去了拥有这种能力的势力。 在朝廷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地方就成了一盘散沙,被敌人各个击破。 事实上在原本世界,宋明两朝面对外族的入侵,总是焦头烂额,与此也有很大的关系。 汉唐时期,地方大族会动员本地力量,与入侵的异族作战。 每当异族打过来的时候,他们会进行第一波抵抗,为朝廷争取调兵遣将的时间。 宋明两朝就只能依靠千里之外的朝廷。 等朝廷做出反应,边境已经被祸祸了个遍。 尤其是满清夺取天下,这种情况更加明显。 期间无数仁人志士站出来反抗。 然而他们的影响力终究有限,只能动员一城一地的力量,被满清各个击破。 当然,马钰并不是为世家摇旗呐喊。 世家的消亡本身就是历史的大趋势,没必要为他们招魂。 但我们必须要清晰的认识到,世家在社会中起到的作用。 当世家消失后,这个职能将由谁来替代? 前世宋明两朝都未能意识到这一点,没能找到替代他的势力或者思想。 马钰讲这么多,就是要给朱标指出这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也同样关系到打击宗族势力的计划。 (本章完) 第133章 无题 等朱标思考的差不多了,马钰才接着说道: “我们对之前讲过的课做个梳理。” “西周以宗法关系为核心,建立了一套普世价值观,把天下人拧成了一股绳。” “同时又把前人留下来的礼法制度进行改良,统合进宗法关系内,形成了治理天下的制度。” “所以先秦时期是以血缘关系,来构建行政体系的。” “周天子将功臣和血亲,分封到各地诸侯。” “而诸侯又把自己的血亲,分封到一个个城池,帮助自己管理国家。” “是为二次封建。” “所以在那个时候,宗法关系是把人统合到一起的纽带。” “郑国子产改革,率先打破了这种‘任人唯亲’的传统,改为任人以贤。” “宗法关系第一次被打破,那么诸侯就需要一个新的纽带,把人统合到一起。” “于是文化的优先性被前所未有的拔高。” “是否遵循周礼,成了区分华夷的标准,这种标准被后来的世家所继承。” “前面我们说过,普通百姓没有机会读书识字,也就没有族群的概念。” “他们不知道华夷之辨,甚至不知道天子是谁。” “但没有关系,他们一定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谁才是最尊贵的那户人家。” “他们知道自己要听那户人家的话,要团结在那户人家周围,这样才有饭吃。” “这户人家就是世家。” “世家与世家之间则以文化为纽带,维系着族群认同。” “底层百姓则跟着世家的步伐走,被动的维护着华夏这杆大旗。” “但是世家政治被消灭后,没有族群意识的百姓,要如何维系族群认同?” “靠千里之外的天子吗?” “我说个你不喜欢听的话,对百姓来说,皇帝就是抢夺他们劳动果实的土匪恶霸。” “收税的时候皇帝就出现了,税交完皇帝就消失,遇到困难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靠千里之外的皇帝?人早就死光了。” 这话确实难听,朱标都有些绷不住了,表弟这张嘴是真毒啊。不过更多的还是心情沉重,因为他知道马钰说的是现状。 所以他并没有生气,而是说道: “所以世家消亡后,没有族群意识的底层百姓重拾宗法关系,以宗族为纽带重新抱团是吗?” 马钰颔首道:“宗法关系并没有真正消失过,以前只不过是被世家政治给压制了。” “等世家消亡,社会却没能拿出新的纽带,来重新确立人与人的关系。” “而人又需要抱团,来保护自己的利益。” “于是被压制的宗法体系重新出现,并迅速在基层普及,形成了宗族势力。” “这也是为何大家总是说,华夏的礼法制度确立于三代时期。” “直到现在,都未能跳出他们建立的框架。” 朱标听的叹为观止,又有些羞愧。 听了那么多节课,他自认为掌握了马钰的学习方法。 私下一直在按照这种方法学习,收获确实非常多。 尤其是这次针对豪民、宗族的课题,他独立完成,连马钰都给不出更好的建议。 多多少少让他有些自得。 但马钰这一席话,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这几句话看似简单,就是对之前许多课程的总结。 然而老话重谈,却又推导出了新的内容。 这让自信的他大受打击,同时也清醒过来。 原来自己连马钰之前讲的课,都没能完全吃透,离掌真正掌握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猛然想起马钰刚才说的那句话,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产生了傲慢之心。 不过他也不是纠结于小失误的人,很快他就收拾情绪,重新回顾马钰之前说的话。 宗族之所以盛行,是因为世家缺失导致的权力空白。 这是本质。 如果搞不清本质,任何方法都只是治标不治本。之前的课程已经说过,财富兼并是必然的趋势无法阻挡。 再好的办法,也只能起到延缓的作用。 这一点西汉已经替世人证实。 西汉是没有什么豪强世家政治的,不得不说刘邦这个人虽然出身也不高,但他敢用人也敢放权。 有一帮聪明人,帮他设计了一整套的国家制度。 建国初的那一批政治家们,早就预料到豪强的危害,设计了一套削弱政策。 文景时期,又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完善。 甚至汉武帝穷兵黩武,还不分贫富来了好几波竭泽而渔。 即便如此,到了西汉中后期,地方依然出现了很多豪门大户。 然后汉成帝被儒家洗脑,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施行‘仁政’,主动放弃了削弱豪强的政策。 只用了几十年,朝廷就干不过地方了。 西汉执行了一百多年的政策彻底失败,为东汉的豪强政治埋下伏笔。 自己根据历史总结出来的,迁徙加诸姓混居之法,比起西汉的政策强的也有限。 能执行多少年真的不好说。 马钰的这一番分析,是指出了宗族兴起的本质。 如果能针对这一点拿出更好的办法,或许就可以从根本上解决宗族问题。 想到这里,他目光再次看向马钰,问道: “基于你方才所言,朝廷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化解宗族问题?” 马钰说道:“宗族兴盛是一系列问题的外在表现。” “事实上,在秦朝建立的时候,宗族就已经死了,只不过到现在都没有埋。” “反而因为世家政治的结束诈尸了。” “现在大明要做的,就是挖个坑将它埋了。” 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鲜,朱标沉重的心情都放松了不少,脸上重新浮出了笑容: “具体说说都有哪些问题。” 马钰叹道:“这个问题说起来就复杂了,我先给你说一个新概念吧。” 新概念?朱标顿时就兴奋起来,今天这一趟真没白来啊。马钰接着说道:“这个概念叫人身依附。” “具体来说就是,单个的人是脆弱的,必须依附于某个强大的人或者组织,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朱标接话道:“这个你之前说过,人是社会性动物,需要抱团生存,于是就有了国家。” 马钰说道:“对,但是单个的人直接依附于国家,只是一种理想状态。” 朱标疑惑的道:“何解?” 马钰解释道:“小国寡民,朝廷有能力直接管理每一名百姓,左右每一个人的命运。” “这种情况下,人是依附于国家的。” “但如果是疆域数千里,人口几千万的大国呢?” “朝廷不可能直接管理百姓,真正决定百姓生死的,是下面的官吏或者世家豪强。” “官吏毕竟是朝廷任命的,如果他们能代替朝廷,好好管理百姓那还好说。” “可事实上,从古至今衙门就只有两个任务,约束百姓不让他们乱跑,然后就是收税。” “一个县几万乃至几十万人,每天要发生多少事情?” “靠衙门那几个官吏,能处理的过来吗?” “百姓生活中遇到难题,找谁来解决?” “他们找谁,就是依附于谁。” “所以百姓只是名义上依附于朝廷。” 毕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吗,这就是大义,但也只有一个大义名分。 “事实上百姓真正依附的,是能为他们解决问题的人。” “在汉唐时期,他们依附的是世家。” “世家消亡后,他们依附于宗族。” 朱标恍然大悟:“所以你一直强调,要拓展衙门的职能,就是和宗族抢夺百姓的依附关系。” 马钰颔首道:“不完全是,不过这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 “朝廷管的越多,宗族的生存空间就越小。” “但一个族群的构建,光有依附关系还不行。” “百姓能依附于大明,也能依附于别的蛮夷政权。”“真正要构建一个族群,需要一个纽带。” “没有这个纽带,终归只是一盘散沙。” 朱标精神一振,终于说到他最关心的问题了: “你以为大明该以何为纽带?” 马钰肯定的道:“文化。” 文化? 这个回答让朱标有些失望,他本以为马钰会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新思想。 没想到还是老生常谈。 不过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的要求有些过高了。 就算马钰凭空想出一种新概念作为纽带,难道就真的能适用大明吗? 反而是以文化为纽带,已经得到了历史的验证,是切实可行的。 但这么做也有难题。 “文化为纽带倒也不是不行,但之前你也说过,只有读过书的人才会产生文化认同感。” “普通人大多是没机会读书的,要如何让他们产生认同感?” 马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文化来源于哪里?” 不等朱标回答,他自顾自的说道:“来源于历史。” “先让百姓泛泛的了解历史,让他们明白我们为什么叫汉人,为什么叫华夏。” “至于你刚才问题的,如何让普通人了解这些。” “其实很简单,歌颂英雄。” “按照朝代顺序,每个时期挑选两三个英雄人物,或者某一个重大历史事件。” “将其编写成故事,然后以说书的方式,将故事讲给百姓听。” “枯燥的历史大家很难记住,但鲜活的历史故事,他们一定喜欢听。” “而英雄是一个族群最重要的精神承载,最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 “当我们族群的英雄被广为传颂的时候,认同感自然而然就会形成。” “这是一个长期的工作,可能需要几十年才会有效果。” “可一旦完成,就能从最基层构建族群意识。”“到时候就算我们的族群再次陷入低谷,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就会应者云集。” “蒙元这样拒绝汉化的族群再想统治天下,就会变得几乎不可能。” 朱标陷入了沉思,他要衡量这个办法是否可行。 马钰长吁了口气,终于把这个概念说完了。 事实上,他可以照抄前世的民族概念。 但民族是欧洲殖民者,为了分化被殖民者才搞出来的概念。 只不过当一个概念被发明之后,就会脱离发明者的掌控。 殖民者更想不到的是,民族概念才是最适合弱者的叙事方式。 因为弱者很难把百姓团结起来反抗殖民者。 而民族恰恰是最好用的纽带。 属于是殖民者手把手教被殖民者如何团结,如何反抗。 全世界都被卷入了民族叙事,被殖民者靠着民族为纽带,集中力量成功推翻了殖民霸权。 但是…… 但是对于强者,尤其是对于华夏这种文化强者来说,民族叙事优劣参半。 甚至弊大于利。 原因很简单,不利于民族大融合。 华夏有足够的文化底蕴,可以融合一个又一个族群。 每一个汉人王朝的出现,都必然会迎来一次民族大融合。 华夏本身就是发源于黄河流域的一个部落,然后一统黄河流域。 后来南下吸收了长江流域的部落文明。 形成了独特的多元属性。 从西周到秦汉隋唐,期间更是有无数族群被融合。 甚至被大家喷的宋朝,都以文化融合过诸多族群。 可自从全世界陷入民族叙事的逻辑怪圈,民族融合几乎就停滞了。 不但停滞,民族反而越来越多。很多在血缘上明明是一个族群,就因为一个生活在山上,一个生活在山下,就被划分成了两个民族。 成了两个民族,就要相互切割,就会产生事端。 为什么华夏周边的国家,在文化上总是与华夏产生矛盾? 这就是民族叙事带来的后遗症。 那些国家自古以来就深受华夏的影响,甚至可以说,脱离了华夏文化他们连自己的历史都搞不清楚。 可是在民族叙事逻辑下,他们必须要塑造独立的历史文化体系。 那么和华夏文化做切割,将华夏的文化遗产偷走,就成了必然要走的路子。 当年美帝为了和带英做切割,也干过类似的事情。 美帝英语和带英英语是有区别的。 这种区别并不是自然演化的结果,而是为了和带英做切割,美帝人为制造出来的。 这就是民族叙事逻辑带来的后遗症,无端生出了许多事端。 当然了,还是那句话,民族叙事对弱者有利。 但现在大明是强者。 目前的华夏依然全面领先全世界,且大明已经完成又一次的天下一统。 华夏的主体汉人重新主导一切,新的民族大融合契机已经成熟。 毫不夸张的说,目前这个世界能搞文化叙事的,只有华夏文明。 其他文明都太单薄,支撑不起文化叙事逻辑。 前世沙俄曾经尝试用文化同化被征服的族群,建立一个大罗斯民族。 可惜他单薄的文化,支撑不起这个雄心,最终失败。 而华夏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忧,我们的老祖宗给我们留下了足够的文化财富。 搞民族叙事,就是主动放弃文化优势。 马钰自然不会去干这种事情。 不过民族叙事的很多优点倒是可以吸收,用来推广华夏文化,扩大文化优势。 (本章完) 第134章 復古 第134章復古 朱標思考良久,始终没办法做出决定。 马鈺的这套逻辑听起来没有问题,而且也是在史实的基础上,推理出来的结果。 然而给天下人开启智慧的后果是什么,谁都无法预见到的。 可能真如马鈺所说,可以把万民拧成一股绳。 但这根绳子会不会失控,才是最值得担忧的。 马鈺自然也能猜到他在担忧什么。 自古以来统治者都提倡愚民、弱民。 朱標虽然受自己的影响很深,但他毕竟是宋濂的学生,接受了十几年的传统教育。 会有这方面的担忧,是很正常的。 相反,他没有一听就赞同而是举棋不定,显露出来的政治敏锐度,更让人讚嘆。 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开启民智的影响力有多大。 就这么说吧,开智民智带来的影响力,比推翻儒家来的还要强烈。 朱標却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这其中的风险,只能说不愧是標哥啊, 马鈺没有强行劝,这是固有思维带来的影响,不是靠语言就能改变的。 得靠他自己去悟,同时也要看他的魄力。 不过马鈺也並非什么都没做,而是说道: “回去你可以研究一下子產,应该能得到一些启示。” 子產朱標有些惊讶。 这可是个名人。 他出名的原因也很简单,有大佬帮他扬名。 孔子日: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孔子的地位越高,论语流传越广,子產的名气也就越大。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然而,子產本人的履歷,却鲜有人去了解。 朱標也是如此,只知道子產这么个人,却不知道他具体干了啥。 此时听马鈺特別提起,他也不禁生出了好奇心: “子產怎么了” 马鈺却卖起了关子:“你去看就知道了。” 朱標好奇心更盛,不过也没有再追问,而是接著之前的话题问道: “关於宗族,还有什么建议吗” 马鈺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其实有件事情我早就想说一说了,但事关—” 朱標打断他说道:“你连我爹都敢骂,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说吧。” 马鈺顿了一下,有些尷尬的道:“咳,说正事,说正事。” “你觉得“阿弥陀佛”这四个字,对佛教的传播有影响吗” 朱標想了想回道:“有,就算不懂佛经的人,只需要默念阿弥陀佛就可表达內心感情。” “在民间的传播帮助非常大。” 马鈺说道:“所以我觉得,可以通过修改历法和纪年法,来增强百姓对族群的认识。” 朱標不解的道:“这怎么增强” 马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现在採用的是年號纪年,太不方便了。” 朱標一头雾水,道:“歷朝歷代就是如此啊,怎么不方便了” 历法可是大事,纪年法也同样是大事。 按照传统来说,纪年可是和天意相关的, 马鈺说道:“你知道乾丰是谁的年號知道它和上元中间隔了多少年吗” 朱標摇摇头说道:“这得翻年法表才行。” 马鈺说道:“就算是专门研究歷史的,不对照著史书也很难准確掌握歷史时间,更何况是普通人” 年號纪年,就是根据皇帝的年號来计算历法。 比如洪武元年,洪武二年。 可是年號这东西变动太大了,且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有些皇帝一辈子只用一个年號还好说,有些皇帝换年號比换衣服还频繁。 用他的年號计算历法,能把人累死。 所以民间採用的是甲子纪年,就是天干地支,一轮是六十年。 但天干地支这玩意儿也麻烦,普通人很难分得清戊寅和戊戌谁先谁后。 就算是熟练掌握天干地支顺序的人,也得思考一会儿才能把时间计算清楚。 不过不管怎么说,甲子纪年確实可以满足日常生活所用了。 因为一个人的一生,最多横跨两个甲子,也就是年龄超过六十岁。 可在研究歷史的时候,甲子纪年就不好用了。 可以说,目前的纪年法是非常繁琐,不方便的。 “关键是年號纪年只在官方使用,民间使用的是甲子纪年法。” “可以这么说,百姓甚至都不知道皇帝是谁。” “在这种情况下,別说是族群认同感,就算是对大明也同样没有什么归属感。” 朱標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如此: “有道理,现在的纪年法使用极不方便,你说该怎么改” 马鈺说道:“我觉得,可以锚定一个重大歷史事件,作为纪年的起始点,然后一直往下顺。” “比如我们可以將黄帝歷確立为基点,然后往下顺。” “黄历元年,黄历二年,一直到黄历一千年,黄历三千年—“ “洪武元年就是黄历4065年,今年就是黄历4068年。” “按照这个顺序,大家就可以一目了然的,確定歷史上的任何时间节点。” “翻看歷史的时候,也不用再对照著历法表,来计算中间隔了多少年。” “而且这种历法也方便了百姓,他们可以更加准確的计算年龄等信息。” 黄帝歷並不是马鈺发明的,而是自古就已经存在的。 黄帝歷、顓歷、夏历、殷歷、周历和鲁歷,合称古六歷。 形成於先秦时期,是我国最早的历法书籍, 所以朱標听到他说黄帝歷,並不觉得奇怪,但他的眉头却紧皱起来: “如果採用黄帝歷,百姓岂不是更不知道现在是哪朝哪代了吗” 对此马鈺也早有准备,当即就笑道: “黄帝歷可以只在史书和引用歷史的时候使用,方便大家阅读。” “同时也是一种宣示王朝正统性的方法。” “民间则採用大明纪年,比如大明元年,大明二年,大明三年,乃至大明五十年,一百年。” “如此一来,既方便百姓日常生活,也可以让他们知道现在是哪朝哪代。” “祭天、祭祖等活动,书写詔书、文书等公文的时候,则採用大明加年號纪年。” “比如大明二年洪武二年如何如何。” “此法传到周边蛮夷地区,也是一种文化同化。” “当他们习惯了使用大明纪年,对大明的认同感就会变强。” “现在极西列国已经在採用统一的纪年法。” “不过他们是以耶教圣子诞生那天为基准,確定的历法,称之为公元纪年。” “且已经在极西列国普及开来。” 西方最强大的时候,给他们的后人留下的遗產实在太厚了。 別的不说,就一个公元纪年,其影响力是全球性的。 哪怕是最反耶教的人,都得使用公元纪年。 在这种情况下,想真正消除西方和耶教的影响,太难了。 既然穿越了,马鈺自然不会再放任这种事情的发生。 他要搞一个属於华夏的纪元方式,然后利用强大的国力和文化影响力,將其变成世界统一的纪年標准。 至於前世的公元你们极西列国关起门自己用吧想加入华夏主导的体系,必须使用黄历。 朱標眼晴越来越亮,虽然他不知道公元什么的,但也能听得出这个方案的优越之处, 尤其是黄帝歷宣示王朝正统性,简直是神来之笔。 大明历也是一举多得,主要是採用这种方法方便好用,完全可以取代甲子纪年法。 一旦普及开来,能迅速稳定天下人心,確立大明的统治地位。 这就和佛教的阿弥陀佛一样,百姓不知道佛经內容,但他们知道阿弥陀佛。 有事没事儿念几句,就能潜移默化的將其转化成佛教信徒。 同理,百姓或许不知道什么是朝代,但他们天天使用大明历,自然而然就知道现在是大明朝。 时间长了,在他们心里大明就是天下正统。 同时也能普及另一个概念,我们都是大明子民,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凝聚力和认同感。 而关於年號纪年—年號说白了,也就祭天、祭祖的时候才有意义,平日里大家也很少掛在嘴边。 日常生活中,也几乎没有人会用年號纪年。 只要在祭天、祭祖等活动中,继续保留年號纪年就足够了。 可以说,马鈺的这个方案,兼顾了方方面面。 朱標觉得非常完美。 然而.— “历法乃国之大事,我也没办法做决定,必须请示我爹才行。” “不过我本人是很喜欢你的这个方案的。” “等回宫,我会专门请示我爹,看他是什么意见。” 马鈺頜首道:“应该的,他才是皇帝吗。” 接著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历法的事情,之后又继续聊如何瓦解宗族势力。 马鈺又提出了一些补充意见,比如: “可以学习隋文帝,强行给百姓分户,只要成婚必须分户。” “只不过他给百姓分户,是为了多收户税,变相增加了百姓的负担。” “大明准备取消人头税,施行摊丁入亩之策,分户並不会增加百姓负担,反而是好处多多。” “每个人结婚生子之后,优先考虑的都是自己这一家的利益。” “以前不分户,户主或者是族长作为一家之主,对家族事务拥有决定权。” “这就形成了宗族势力。” “而且在面对宗族的时候,百姓是没有能力守护自己的小家的。” “甚至他们从事什么职业,都要按照宗族的意思来。” 比如生了孩子要不要上户口,宗族说了算。 没上户口的,在朝廷就是黑户,属於家族的私產。 比如谁家去读书,谁家去种地,谁家去服役,也同样是宗族说了算。 只有分了户,百姓才能拿到家庭自主权, “一旦家族和家庭的利益產生衝突,百姓肯定会优先维护自家的利益。” “宗族对个人的约束就会越来越小,时间长了人心也就散了。” “而且歷史也已经证明,当百姓获得了更多自由的时候,可以爆发出更强的主观能动性。” “之后往往会迎来一次生產力的快速发展期。” “大明想开创新时代,就必须要建立全新的人与人的关係。” “但这东西並不能凭空建立,要有歷史依据,还要符合歷史的发展规律。” “夏商时期一切归公,百姓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主观能动性特別差。 “西周井田制,百姓拥有了房屋、农具所有权,主观能动性迎来了一次大爆发。” “战国时期,列国变法有一项非常关键,就是確定了家庭模式的存在。” “就以秦国为例,短暂的实现了衙门和家庭的对接。” “也就是说,当时的衙门是可以直接管理到具体的家庭的。” “百姓为了自己的小家庭利益,那是拼了命的努力。” “可以说,当时是华夏歷史上,进步最快的一个时期。”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西汉前期。” “后来因为官吏选拔、制度不健全、缺少管理经验、生產力低下等等因素的限制。” “西汉中后期形成了豪强,从此开始由豪强世家和衙门共同管理家庭。” “唐朝末年世家消亡,基於相似的原因,宗族產生了。” “宗族產生还有个原因,就是唐太宗为了削减管理成本,废除了乡一级的行政单位。” “当时有世家帮著管理基层,勉强还可以维持旧有的制度。” “可是世家消失后,基层就出现了权力空白,给了宗族產生的契机。” “宗族比世家更加霸道,它的出现直接摧毁了家庭模式。” “大明想瓦解宗族体系,就必须重新確立家庭模式,並立法来保护家庭的利益。” “当家庭和宗族產生矛盾的时候,法律要保护家庭而不是宗族。” “同时,重建乡一级的行政单位,进一步压缩宗族的生存空间。” “只要大明能確保家庭模式的利益,大明也必然会迎来一次大的飞跃。” “这不是我胡说,也不是我推理出来的,而是歷史已经验证过的。” 这又是之前讲过的课,被梳理出了新的內容。 朱標心中不禁暗嘆,歷史真的太复杂了。 但对於重建乡一级行政单位的提议,他却持犹豫的態度。 不是他怀疑马鈺的话,而是“唐太宗废除乡一级衙门,是为了削减管理成本。” “若重新建立,以大明的財政状况,恐怕也很难负担的起这个重担啊。” 关於更新的说明 关於更新的说明 断了好几天,去医院看病了。 最开始是鼻炎,到医院检查做治疗。 从过年颈椎就一直不舒服,顺便也检查了一下。 然后医生就说颈椎已经变型,最好赶紧接受治疗。 换了两家医院做检查,都是同样的结果。 现在已经开始做推拿理疗。 码字这种长期坐电脑前的职业,是没办法做了。 至於什么时候能恢復正常,现在说不好,只能看恢復情况再確定。 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 我从事网文写作时间很长,粗略估算得有七八年。 今年身体各种出问题,先是鼻炎几次復发,中间还脚骨骨折一次。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儘管还没没心理准备,可还是很有奈很心酸。 但是身体也已经过了巔峰期,每个小时七八百字的码字速度,想爆更实在无能为力。 以前就算继续扑街,没那两本书的成绩打底,也足够混个温饱了。 只能隨缘更新。 颈椎没问题你一直知道,从过完年到行就一直是舒服。 毕竟在此之前,我成绩最好的一本,也才一千六百均。 是过也是会切书,是真舍是得,也是敢切。 但那次是真是行了。 就这样蹉跎了六七年,总算掌握了一点窍门,再加上运气出了一点成绩。 只是当时有太在意,一般痛快的时候就买膏药贴一上, 不过不管怎么说,上本书磨磨唧唧总算是摸到了万均的门槛。 对一直追读的书友说声抱歉,给小家带来了是坏的阅读体验。 但正应了这句话,福有双至祸是单行。 巔峰时期也曾经三个月码百多万字。 状態坏了会写一点,凑够七七千字就更新一章。 你怕切了,就再也写是出那种成绩的书了。 但有办法,身体还没是充许你继续码字。 只可惜那会儿没摸到窍门,连全勤都没资格拿,每个月能拿一两千稿费都要偷笑了。 从千均到万均的跨度实在太大了,至今感觉都像是在做梦。 其实腰间盘也没问题,只是过有没颈椎那么轻微。 这本书比上本还要顺利,毕竟是二周目,各种剧情安排都已经有了腹稿。 虽然中间主角绝食导致小批书友弃书,但依然没两千右左的追读。 我到现在都觉得不敢置信。 那次检查颈椎出问题。 以下。 再次向小家道歉。 一直想著坏坏写,少存点钱。 就那样快快续著写吧。 你是八一年的扑街,深知每一本书都是运气,一旦错过可能就再也有没机会了。 连续换了八家医院,都是同样的建议。 第135章 穷的卖儿卖女 第135章穷的卖儿卖女 財政不够 马鈺非常的诧异:“你不知道朝廷是怎么给官吏发俸禄的吗” 朱標有些无语的道:“知道啊,一直都是发放钱粮、布帛等作为俸禄啊。” 他心里的潜台词是,这么关键的东西,我作为太子岂能不了解。 马鈺却揉了揉太阳穴:“有没有一种可能,发放钱粮並非常態,而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 朱標茫然:“何解” 马鈺发现他是真不知道,不禁连连摇头,標哥作为皇太子竟然连这都没研究过…… 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还年轻,要学的东西又太多。 某些地方出现疏忽是很正常的。 从朱元璋立足应天到现在,给官僚的俸禄一直都是钱粮布帛。 朱標从小到大都习惯了,以为这就是官吏发俸禄的常態。 “事实上,在不同时期,给官吏发工资的形式也是不同的。” 朱標非常诧异,这东西竟然也有不同 他自然知道俸禄意味著什么,连忙求教道: “请表弟指教。” 马鈺想了想,说道:“钱这个东西虽然出现的很早,但华夏自古以来就缺钱。” “先秦时期钱幣的种类很多,但数量稀少。” “只有上层才会使用钱幣,底层大多数时候依然是以物易物。” 朱標点点头,这一点他倒是知道,別说先秦时期了,唐朝的法定货幣就有布帛。 目前以物易物也依然很常见。 说白了,就是钱荒闹的,他爹已经不止一次抱怨钱荒的事情了。 但可惜,目前也没想到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 “先秦时期缺钱,而且各项政治制度也不健全。” “古人基於当时的情况,建立了最適合当时情况的俸禄制度。” “大贵族的俸禄来自於采邑,也就是前面说过的二次封建。” “朝廷將一个县或者一座城,分给自己子孙、功臣作为采邑。” “小官吏没资格封建,也没资格拥有采邑。” “但中央会为他们划分一块土地,这块地上產出的財富,就是官吏的俸禄。” “这个东西类似於后来的职田。” 朱標顿时来了兴趣:“这个法子不错啊,比直接发钱粮省时省力多了。” 马鈺说道:“这个制度是符合当时的生產力水平的。” 官吏俸禄由户部按月发放,国土面积小了还好说,官吏能按时领取到俸禄。 疆域辽阔的国家就麻烦了。 比如云南到京师一来一回得大半年,官吏怎么发俸禄 职田確实是当时最適合的制度,俸禄直接从职田里出了,省去了来回折腾。 但职田也並非全都是好处,它也有残酷的一面。 “职田確实更便於朝廷,但对百姓来说却是灾难。” “比如官吏会指定某几户人家耕种职田,这几户人家就成了事实上的奴隶。” “比如有些官吏会將职田周围的土地强行霸占,以此来侵吞民田。” “比如官吏为了多拿钱就强行规定,职田要缴纳七八成田租。” “耕种职田的佃户,辛辛苦苦一年,最后一计算还要倒赔钱。” “对於官吏来说,职田也存在很大的风险。” “遇到天灾人祸减產绝收了怎么办” “而且田地至少半年才有產出,这期间官吏衣食住行的钱从哪来” “没钱的时候,贪就成了必然。” “可以说职田的弊端是非常大的。” 朱標想了想,好像確实如此,不禁有些汗顏: “是我將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后来呢” 马鈺安慰道:“你是第一次听说职田,想不通透很正常。” “古代的先贤一开始也没看到这些弊端。” “是经歷了很长的发展,亲眼目睹了危害,才知道职田的弊端。” “隨著时代的发展,春秋战国时期初税亩確定土地私有制,赋税制度也逐渐完善。” “官吏的俸禄也逐渐从单纯的职田,改为了职田和钱粮布帛並行。” “交通便利的地区,就由朝廷直接发放俸禄。” “偏僻的地方则继续採用职田制度。” “到了汉朝时期职田制度彻底被废除,统一採用钱粮布帛作为俸禄。” “但因为交通等因素,直接发钱粮依然有非常大的不便。” “比如有些偏远地方的官吏,大半年才能拿到一次俸禄。” “还有些官吏的俸禄,莫名其妙就没了。” “总之在官员俸禄这一块,帐目是非常混乱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吧,汉朝施行钱粮布帛俸禄制度,为后人积累了足够的经验。” “到东汉末年,因为寒冷期导致的土地减產,粮食已经无法养活庞大的人口。” “而且隨著黄巾起义,朝廷也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无法再顺利收税。” “於是在汉献帝时期,实际掌握国家大权的曹操,就恢復了职田制度。” “按照品级不同,给官吏划分职田耕种。” “之后这个制度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到了隋唐时期,隨著天下大一统的到来,人口迎来爆发式增长。” “京畿附近最为繁华人多地少,朝廷在京畿周围也没有足够的土地,划给官吏当职田。” “於是改成了京官发钱粮,地方官员继续给职田的並行制度。” “到了宋朝差不多也是这种情况,富庶、交通便利的地方,直接发钱粮。” “偏远、交通不便的地方,继续划分职田。” “元朝制度非常混乱,但在官员俸禄方面,依然仿照的唐宋制度。” 朱標疑惑的道:“那大明为何发钱粮布帛,不分职田呢” 马鈺解释道:“我猜,应该是没那么多土地分给官吏。” 战乱年代,土地基本都是丟了又夺回来,夺回来又丟失。 唯一能稳定占据的,也只有应天这一块地方。 但应天是朱元璋的命根子,自然不能拿这里的土地给官吏当职田。 其他地方不稳定,说丟就丟了,划分给官吏当职田人家也不愿意啊。 发钱粮布帛,就成了最好的办法。 属於是战乱年代的权宜之计。 朱標恍然大悟:“我懂了,现在大明一统天下,是不是也会採用职田制度” 马鈺頷首道:“等天下真正稳定,你爹大概率会重启职田制度。” 原本歷史上,朱元璋在洪武十年重启职田制度。 但隨著朱棣当皇帝,大明的很多制度开始改变,职田制度也逐渐被淘汰。 具体是在什么时候被废除的,已经无法考证。 但可以肯定的是,职田制度是在明朝被废除的。 朱標点点头,沉思许久才说道: “我以为目前恢復职田制度利大於弊。” 马鈺眉头一挑,问道:“哦,为什么” 朱標解释道:“职田制度確实存在很多弊端,但它的优点实在太突出了。” 直接帮朝廷解决了官吏俸禄问题,缓解了財政压力。 大明刚刚一统天下,经济还没有恢復,財政是非常不健康的,无法负担官吏、军队的俸禄。 “现在大明地广人稀,有足够的土地划分职田。” “等过上二三十年经济繁荣起来,朝廷財政转好,再根据情况决定是否改为以钱粮发放俸禄。” “而且採用职田制度,你刚才说的恢復乡官体系,也有了施行的基础。” 马鈺笑道:“不错,你的这个想法很务实,特殊时期就要採用特殊之法。” “不只是官吏的俸禄可以用职田制度撑过去,军餉也一样。” 朱標心中一动,说道:“府兵制” 马鈺頷首道:“对,府兵制。” “现在大明地多人少,有足够的土地来搞府兵制。” “尤其是北方人烟稀少,之前我们商议的是搞人口迁徙,平衡两地人口。” “但大批量迁徙百姓,必然会引起反弹。” “搞府兵制就能避免许多麻烦。” “把南方籍的士兵家属迁徙到北方,朝廷给他们分配土地定居。” “府兵自备军械粮草,朝廷可不废一粒粮养活百万大军。” “贞观年间国库岁入三百多万贯钱粮,朝廷还能有结余,多赖职田和府兵制度。” “而且府兵的战斗力,纵观整个歷史都是排在前三的。” “大明想要开创更大的功业,以后仗还有的打,搞府兵制可以说一举多得。” 府兵战斗力远超募兵,原因很简单。 府兵是当兵的时候,一次性分配几百亩地。 地到手子子孙孙都有了保障,就算第二天战死也没关係。 这就意味著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说的残酷一点,府兵制就相当於是用一定数量的土地,一次性买断士兵的生命。 在当兵那天就说好了的。 报名当府兵,就意味著接受了这个交易。 至於会不会有人报名,这根本就不用怀疑。 朝廷要真说当兵就分几百亩地,报名的队伍能从北极排到南极。 永远不要怀疑土地在华夏人心目中的地位。 所以在当兵那天开始,大家就做好了死的心里准备。 而且他们还可以通过军功获得升迁,乃至获得爵位封赏,改变家族命运。 因此他们比较遵守军法军纪,也敢打敢战敢死,往往能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唐朝鼎盛时期,府兵几百人就敢向几千几万敌军发起衝锋,关键还能打贏。 但是等到府兵制崩坏,唐朝开始搞募兵制,战斗力就拉胯了。 唐德宗时期,甚至出现了唐军和藩镇兵演戏,骗取朝廷粮餉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募兵是按月吃餉的。 死了就死了,啥都没有了。 所以大家都比较惜命。 说的直白点,一个月几升米拼什么命啊。 战斗力自然就高不到哪去。 所以在明初搞府兵制,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但府兵制最多维持五十年,甚至在二三十年后,就要有计划的往募兵制转变。” “绝对不能等到府兵制彻底崩溃才想著去改。” 朱標连连点头:“有三十年足够了。” “先用府兵制,既缓解朝廷財政压力,又有助於调整人口布局。” “等过上三十年,人口增长上来,就搞府募结合。” “募兵镇守各地维持內部稳定,或者去重要城镇负责防守工作,府兵则主要负责进攻。” “然后慢慢的將府兵淘汰,全部替换成募兵。” “职田制度也可以照此办理,先用职田缓解財政压力。” “过上二三十年,经济繁荣朝廷財政富裕之后,就以京畿为中心逐渐废除职田,改为发放钱粮。” 马鈺赞道:“殿下英明。” 能这么快就琢磨透其中的门道,朱標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確实很强。 “不过废除职田之事没那么简单,还需从长计议。” 朱標点点头表示明白。 大明的疆域將会非常广阔,俸禄的发放会变得非常复杂。 最大的难题在於,如何及时把俸禄发放到官吏手中。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朝廷就算有再多钱也没用,职田制度就没办法真正废除。 但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 马鈺笑道:“殿下没事儿的时候,可以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朱標顿时就知道,马鈺已经有了想法。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就意味著並不想现在就揭晓答案。 所以也就没有在再追问,而是说道: “好,回去我会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希望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马鈺点点头,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於是说道: “劝一下你爹,给官吏们提高一下俸禄吧。” 朱標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聊到这个话题: “现在官吏的俸禄很低吗没听人说过啊。” 马鈺嘆道:“就你爹那脾气,谁敢说” “就这么说吧,你爹给官吏发的俸禄,只够吃饭的。” 朱標挠了挠头:“这还不够吗” 马鈺非常无语,这孩子被他爹给带坏了: “仓廩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这句话还可以有另外一种解释,仓廩实人们就必然会追求礼仪,衣食足就会更加在乎荣辱感。” “官吏们吃饱穿暖了,就必然会有一些额外的追求。” “比如琴棋书画,比如访谈会友,比如人情往来,这是人性无法避免的。” “尤其是人情往来,对官吏来说有多重要我就不说了。” 朱標点头表示理解,別说是官吏,就算是普通人也同样需要人情往来。 不论是別的爱好还是人情往来,都需要钱。 想到这里,他已经明白马鈺为什么说官吏俸禄低了。 確实很低,低到了只能温饱,別的压根就不用想。 可是官吏又需要人情往来,怎么办 答案很简单,贪。 这时马鈺又说道:“提高俸禄没办法杜绝贪腐,但可以让清官过的更好。” “我们不能让清官流血又流泪。” 原本世界,洪武年间有个叫曾秉正的官吏,任职期间清廉自守且能力也很出眾。 朱元璋非常欣赏他,准备提拔他来中央任职。 然而他因为太清廉,以至於连赴京的路费都没有。 可他又不能说自己俸禄太低没路费,那就等同於非议君主。 所以他只能委婉的表示,自己想在地方任职。 被拒绝的朱元璋很生气,既然不想来京城任职那你就別干了。 於是就把他给罢免了。 曾秉正也没解释,就收拾行李准备回老家。 然而仔细一算,回家的盘缠都不够,只能把四岁的女儿卖了凑路费。 朱元璋得知后大怒,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於是將曾秉正给杀了。 曾秉正卖女儿肯定不对,但明朝的俸禄有多低可见一斑。 真就是,在大明朝当清官得做好饿死的准备。 马鈺自然不希望此类事情重演,既然提起了俸禄的事情,那就顺便一块解决了吧。 “而且俸禄太低,官吏也有了贪腐的藉口。” “提高俸禄,他们再贪腐朝廷处置他们就更站得住脚。” 第136章 吾以救世也 第136章吾以救世也 和马鈺分別后,朱標先是找到朱楼: “二弟,帮我调查一下官吏的生活情况。” 朱茫然的道:“具体哪方面的” 朱標说道:“生活条件,就是他们的衣食住行,看看生活是拮据还是富足。” “就调查应天府的官吏情况即可。” 如果应天的官吏生活都那么穷困,那地方就更別提了。 朱楼疑惑的道:“调查这个做什么” 朱標倒也没有隱瞒,说道:“表弟说大明的俸禄很低,官吏生活拮据,你查一查是不是这种情况。” 闻言朱说道:“嗨,这事儿不用查,我知道。” “前天工部郎中计桓的母亲病逝,奔丧的钱都没有,还是同僚帮他凑的。” “御史台的御史沈翊,堂堂七品官,老娘过寿就买了三斤猪头肉待客。” . 他一口气说了十几个例子,全都是官吏生活上的穷困之事。 末了他说道:“就以七品官为例,每年八十石俸禄,关键还不能全额拿到。” “国库里没有那么多现钱,也没有那么多粮食储备,很多时候会折成布帛和香料之类的。” “户部折给官吏的时候,是按照市场最高价计算的。” “可是官吏拿布帛到市场出售的时候,根本就卖不出那么高的价格。” “甚至商贾会专门在官吏发俸禄那几天压价,粮商会在那几天抬价。” “官吏们等著米下锅,只能捏著鼻子认了。” “里外里一折腾,实际到手的俸禄只有六成左右。” “对於普通人来说,这些粮食確实够吃了。” “可他们是官吏,需要人情往来。” “红白喜事你得隨礼吧逢年过节亲朋好友你得走一走吧” “你当了官,家乡有人遇到困难求到你头上,不能视而不见吧 “別地的官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应天府的官我就这么和你说吧。” “只要不贪的,十个有九个入不敷出。” “剩下那一个是家底厚,有家里给补贴。” 朱標听的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情况竟然恶劣到这般地步,你就没有和爹说过这事儿” 朱摊摊手道:“说了,咱爹说天下百姓大多饭都吃不上,官吏们衣食无忧还不满足,就是太贪。” 说到这里,他讥讽的道:“咱爹给自己订的早膳12道菜,午膳24道菜。” “喷喷,突出一个严於律人,宽以待己。” 朱標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把详细情况写成书面材料给我,过几日我有用。” 朱说道:“我那就有现成的,明天让人给你送过去。” 朱標点点头,心情沉重的离开了。 表弟常说,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以前他还不信,现在才知道,大明这个班子確实很潦草。 尤其是自家老父亲,压根就没有一点皇帝的意识。 又要马儿跑,又不要马儿吃草,这不是扯淡吗。 以前天下还没有一统,低俸禄的理由是钱粮紧缺,大家还能忍受。 可现在天下一统了,还这样谁能受得了 关键你皇帝给自己规定的早餐12道,午饭24道, 却要求官吏们只能吃乾饭,连油腥都吃不到,谁肯给你干活 必须得改。 而且此事必须要儘快解决。 大明一统天下,马上就要开始治理天下了。 如果让官吏饿著肚子干活,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想一想就知道了。 表弟那句话说的好,高俸禄无法杜绝贪腐,但可以让想当清官的人没有后顾之忧。 否则就是逼著官吏去贪。 一路回到东宫,他照例先自己单独思考。 將马鈺所讲的东西记录下来,然后梳理出重点。 再和当前的形势进行对比,以便於更加清晰的掌握其精髓。 对於部分內容,他越看越觉得很妙。 比如强制百姓分户,打造家庭体系。 將家族分拆成一个个小家庭,分散他们的力量,这有点类似於推恩令。 还有就是修改历法,採用黄帝歷简直是神来之笔。 以前朝廷要用很多方法,来证明自己是华夏正统。 比如朱元璋就迫不及待的给元朝修史。 如果真採用了黄帝歷,比修十部元史都好用。 关键此法还很实用,方便世人。 朱標觉得,这个提议自家父亲是肯定会同意的。 不过有些地方,他又觉得太过於激进。 其中最激进的,莫过於全民普及歷史。 他倒不是怀疑这么做有没有效果,而是担心事情失控。 谁也无法保证,民智开启后会发生什么。 这时他又想起马鈺的话,看一下子產的履歷。 难道子產身上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想到这里,朱標立即命人將关於子產的记录翻出来。 因为马鈺的原因,东宫也养了许多史官,协助朱標了解歷史知识。 他们的作用,约等於人肉搜寻引擎。 所以这会儿朱標只是下达一道命令,很快就有人將关於子產的所有记录都拿了过来。 子產,郑国人,郑穆公的孙子。 郑国是个小国,最高光就是郑庄公时期,差点就成了当时的霸主。 然而他箭射周桓王,克段於鄢手短又太糙,为世人所不齿。 故而评选春秋霸主的时候,他落选了。 最后只得了个春秋五小霸头衔。 但郑国实在太小国力太弱,也就辉煌了那么一小会儿,之后就成了晋楚两国的夹心饼乾。 子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走上政治舞台。 郑国的体制有些特殊,除了国君之外,总共有六位卿室执政。 按照顺序就是第一第二到第六。 当时的第一执政是子皮,郑国的实际统治者。 子產就是第二执政,变革的主要推手。 看完子產面临的形势,朱標都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说是绝境一点都不为过。 要知道,晋楚两国都是千乘之国,前者是曾经的霸主,后者是未来的霸主。 而郑国地不过百里,车不过百乘。 夹在他们两国中间,堪称危若累卵。 然而,作为后人我们也就是感慨几句就没了。 可处在当时的子產等人,还是要继续生活的。 即便面对的形势再恶劣,他们都只能咬著牙硬撑。 他们没办法放弃,因为放弃就意味著死亡。 感慨了几句,朱標继续往下看,终於看到了子產变革。 【为田,划定公卿士庶的土地疆界,將农户按什伍加以编制,对私田按地亩课税。】 什伍编织,这有些类似於后来的保甲等制度。 对私田按亩课税,这就是初税亩確立私有制的后续啊, 朱標不禁又提起了几分精神。 之前他听马鈺讲解歷史的发展规律,但从初税亩到秦国均田制中间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鲁国搞了初税亩,天下人都跟进了,必然有个发展过程, 但具体如何发展的,又经歷过哪些波折,一直是个谜团朱標早就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也去翻过史书,但並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没办法,中国的史书实在太浩瀚了。 靠人工从中筛选出想要的信息,无异於大海捞针。 但现在,子產的变革却弥补了这缺失的一环。 终於找到了想要的信息,朱標非常的高兴,连忙继续往下看。 【作丘赋,依土地人口数量交纳军赋。】 看到这个变革,朱標更加的兴奋。 这不就是田租和人头税的起源吗,尤其是人头税,原来是子產变革確立的。 果然,一切都是有源头的,万事万物的发展规律都是有跡可循。 自己还是得多读史啊。 继续往下看 【实行学而后入政、择能而使之的用人制度。】 【不毁乡校,愿闻庶人议政。】 先学习才能当官为政,选择有能力的人为政。 在后人看来,这不是最基本的选官吏的方式吗有什么好说道的。 但朱標却没有这么想。 在春秋那个讲究血统的年代,当官看的不是能力,而是和当权者血缘关係的远近。 血缘关係近的就能当大官,远的当小官,没有血缘关係的就是庶民。 选贤任能”堪称是打破成规。 关键是『愿闻庶人议政”。 什么叫庶人 就是普通人,和当权者没有血缘关係,没有政治地位的『野人”。 子路竟然允许他们討论国家大事,让他们参与到政治活动中来。 这完全是打破成规的做法。 提起不拘一格选贤任能,大家第一个想到的是谁 秦国的军功爵制,不看出身地位,只看军功授予爵位。 然而朱標没有想到,原来春秋时期就已经有人这么做了。 仔细回想春秋时期的几次大变革,皆未触及到一点,那就是人才选拔。 贵族的子孙永远是贵族,官吏皆贵族之后。 普通人永远是普通人,是没有资格当官的。 子產的变革,是第一个在这方面做出改变的。 普通人,只要有能力,也一样可以做官。 什么叫不拘一格提拔人才这就是。 什么叫打破成规这就是。 这其中的意义,不亚於孔子『有教无类”。 难怪孔夫子对子產的讚誉如此之高,难怪表弟特意让我研究他的经歷。 果然是一位被大家忽略的变法大家。 他继承了先贤变革的精华,又做出了开创性的建设,为后人提供了参考。 可谓是承前启后啊。 只可惜郑国实在太弱小了,即便有子產这样的大贤主政,也难以扭转大局。 回头想想,他的名声不大,大概率也是被郑国拖累了。 如果给他换到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国家,或许情况就不一样了。 只可惜歷史没有如果。 不过另一个疑惑隨之而来,表弟让我看子產,难道是因为他敢於打破成规选拔人才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吧 接著往下看。 【铸刑鼎。】 就是將法条刻在鼎上面公示天下。 从此官吏判案必须依照刑鼎上的法条,否则就属於违法执法。 而百姓只要不违反刑鼎上的规定,就不算犯罪。 一开始朱標並没有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大明律也早早就刊印天下,既是对百姓的震,也可以在一定程度约束官吏的行为。 很简单,如果天下人都不知法,那官吏还不是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如此一来岂不是天下大乱。 明法纪、严规矩,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实在没什么可说道的。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 史书上明確说,子產铸刑鼎之后,遭到了天下人的批判和反对。 而且反对声很大,代表性反对者就是叔向。 叔向可不是普通人,他是当时有名的贤臣能臣。 对外维护晋国的霸权,对內维护中央权威,亲弟弟贪墨都能大义灭亲。 其名声还要压晏婴一头。 就是这样一位贤能之臣,带头反对铸刑鼎。 还数次写信劝告痛斥子產,认为铸刑鼎会导致: 民知有辟,则不忌於上。 大意是百姓知道法条之后,就不害怕官吏权贵了。 子產对此的反击是,贵族利用法律肆意妄为,对下侵害百姓,对上架空中央。 而且因为法条不明,导致商人不敢来经商,致使郑国愈加贫穷。 他铸刑鼎是为了限制地方贵族的权力,维护中央朝廷的权威。 明確了权力和义务,百姓的利益得到了维护,商人也敢来郑国经商了。 “吾以救世也! 看到这里,朱標终於意识到,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天下人都反对铸刑鼎,反对公开法条,这说明什么 说明以前的律法是不公开的。 这时马鈺掛在嘴边的那句话,再次浮现在他脑海里。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难道当时的人都抱著这种思想,所以不愿意公开法律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 再次下令,让东宫的史官翻找子產时期的歷史情况,翻阅华夏律法的发展过程, 虽然没有搜寻引擎,但在五六位史官十几位书吏的努力下,几个时辰后朱標想要的东西就被翻了出来。 此时已经三更时分,可朱標丝毫没有睡意。 拿到资料就翻阅起来。 先是子產时期的歷史情况,根据左传记载: “议事以制,不为刑辟。” 什么意思呢,就是没有固定法条,如何判罚全凭贵族商量著来。 他们说怎么判,就怎么判。 子產铸刑鼎,就相当於是剥夺了贵族的量刑权,將制定法律的权力收归中央。 贵族再也没有办法和以前那样,隨心意判决案件。 所以贵族官吏群体才会如此反对铸刑鼎。 叔向才会痛斥:民知爭端矣,將弃礼而征於书,锥刀之末將尽爭之! 就连对子產非常尊重的孔子,都批判说: 贵贱无序,何以为国 汉书刑法志记载,当时权贵对铸刑鼎的直接態度是: 昔吾以法为刃,割民如芻狗;今刃显於市,吾何以割之 看到这里,朱標终於明白,子產铸刑鼎代表著什么。 同时也明白了,马鈺为何让他看子產的经歷。 gt; 第137章 朱标梦想中的自己 马钰放下史书,也是心潮澎湃。 恨不得高呼一声,我那迷人的老祖宗啊。 子产铸刑鼎,从此华夏有了第一部成文法。 打破了贵族对司法的特权,标志着贵族政治开始瓦解。 也标志着西周建立的贵族礼治社会彻底崩溃。 为秦汉郡县制和平民社会到来,奠定了基础。 后世法学界对此给予了高度评价: 子产将法律铸于铜鼎的时刻,神谕式裁判的火焰熄灭了,而现代法治的晨光正刺破东方黑暗。 当然,法治时代没有那么快到来。 子产铸刑鼎之后,遭到了旧贵族的激烈反扑。 此后革新派和守旧派进行了长达百多年的拉扯,最终秦国商鞅变法一锤定音,确立了完善的司法制度。 不过在汉朝的时候,还是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倒退。 其标志就是《春秋决狱》,礼教伦理重新渗入法律。 当然,也不能说是倒退,更准确说是修正。 毕竟法律是道德的最低标准,司法肯定要考虑道德因素。 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司法审判的时候都要顾虑道德问题,更何况是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社会。 礼法并用也是基于现实考虑,做出的修正。 但不管怎么说,子产铸刑鼎都是人类司法史上的标志性事件。 这一裂变也标志着,人类从‘权治’走上了‘法治’的道路。 当然,马钰让朱标研究子产,并不是为了吹捧他。 而是通过他的变革,让朱标明白一个道理: 限制官僚特权、打击宗族,加强中央权威,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民智。 越无知就越容易被人奴役,懂的越多就越无法忍受特权的存在。 作为穿越者,马钰非常明白一件事情。 素质最高、最讲规矩、道德水平最高的时期,就是他穿越前所生活的那个世界。 因为那个世界的人,普遍反感特权。 或许他们能力微弱无力反抗。 但至少他们明白,特权是不对的。 他们内心深处有一个最朴素的认识,某些人凭什么骑在我们头上? 这种反特权思想是哪来的? 教育。 正确的教育。 当全民都认为特权思想不对的时候,某些人耍特权的成本就会变高。 碍于生产力水平,那个世界的人暂时还没办法消灭特权。 但只要正确的思想没有被抹除,只要大家的反抗意志还存在,世界终归会一点点变好的。 当然,并不是说马钰要在大明批判特权,那样会遭到朱元璋抹杀的。 他只是要让朱标明白,不论是想搞吏治,还是想打击宗族,开启民智都是唯一的方法。 子产铸刑鼎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当国家公布成文法的时候,相当于完成了一次中央集权,贵族特权被压缩,百姓的利益得到了保护。 当百姓知道了华夏的历史,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知道了自己享有那些权力和义务的时候。 就不会再甘心被宗族奴役,也不会再任由权贵官僚们欺辱。 如果朝廷再适时推出恰当的制度,别的不说,宗族将会遭到一次致命打击。 有了新思想和朝廷的支持,家庭制度才能落实。 相应的,人口素质提高,能推动社会快速进步。 到时候不论是发展工商业,还是搞别的什么东西,都有了土壤。 生活条件改善,又能提高人口素质,提高耍特权成本。 一旦形成良性循环,那将可以节省无数的时间。 就在他头脑风暴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一脚踹开。 他无奈的抬起头说道:“你小子,懂不懂什么叫礼貌。” 朱樉就好似没听到他的抱怨,走到一张椅子前,四仰八叉的往上面一瘫: “那个叫陈什么的小子,我帮你要过来了,过两天就送过来。” 马钰点点头,问道:“南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朱樉说道:“毛镶够狠,在岭南杀疯了。” “江浙、湖广、福建那边受到刺激,也扩大了打击范围。” “现在南边可谓是人心惶惶。” 锦衣卫要扩充,多出来四个千户的空缺,毛镶想争其他人自然也想争。 之前另外几个百户干活的时候,是非常谨慎的,生怕得罪人太多没了好下场。 现在被毛镶这么一刺激,哪还能坐的住,纷纷扩大打击范围。 但这么做必然会引起南方恐慌。 马钰不禁有些担忧的道:“别给他们逼反了。” 朱樉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说晚了,已经有人要反了。” “不过廖永忠他们早有准备,刚起苗头就被摁死了。” 马钰这才稍稍放心。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就是在杞人忧天,在行动前朱元璋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 比如,南方平定之后,大军本应该撤回。 但实际上只撤回了一半,目前南方依然驻扎着二三十万大军。 廖永忠、吴桢等十几员大将坐镇。 别说只是地方造反,就算再来两个割据势力,都能推平。 至于逼反当地百姓会不会太不人道…… 只能说,有时候纠枉必须过正。 元朝留下了太多烂账,社会风气也败坏的很彻底。 只有将腐肉一刀割掉,扭转社会风气,大明才能轻装上阵搞建设。 如果不趁现在动手,等天下真正稳定下来再掀桌子,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还有个原因,就是鲁迅的掀屋顶理论。 你嫌房子闷想增加一个窗户,会有人站出来找各种理由反对。 但你说要将屋顶掀了,就会有人出来调和,最后同意开窗户。 这个道理用在目前也非常合适。 你想改变社会风气,会有各种人站出来指责你不尊重传统。 现在大明直接掀桌子,将腐肉都割掉之后,再稍稍放松一点。 剩下的那些人就会纷纷送上赞歌,社会风气自然也就能好转了。 上辈子朱元璋倒是下定决定要割腐肉,可惜他没搞明白肉烂在哪里,割了一辈子也没扭转社会风气。 最后落了个残忍好杀的骂名。 这辈子他知道问题出在哪,自然就更不会手软。 至于怎么割,会不会引起反弹,这一点他比马钰更了解。 否则也不会在江南布置那么多军队,安排那么多大将。 —— 东宫,朱标也同样看的心潮澎湃。 子产铸刑鼎开创了先河,他不光这么干了,还顶着天下反对浪潮,将这个制度落实。 后世史学家对他铸刑鼎的评价,也是非常之高。 尤其让人想不到的是,第一个学习子产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晋国。 在子产铸刑鼎的十三年后,晋国在赵秧、荀寅的主持下,也铸铁鼎公布了成文法。 晋国是霸主级别的大国,它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无数人。 它颁布成文法,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 之后任凭贵族如何反扑,都无法扭转大局。 成文法逐渐被列国效仿,到商鞅时期彻底取代旧制度。 嗯,孔子再次站出来反对晋国铸刑鼎,还说晋国破坏传统,离没落不远了。 看到这里,朱标沉默了许久,然后发出一声长叹。 以前他对孔子是有滤镜的,毕竟从小就接受儒家教育。 就算是马钰,虽然一直批判理学,可对孔子也是非常敬佩。 但现在,朱标有一种滤镜破碎的感觉。 不是说孔子不伟大,而是他也会错,也有守旧顽固的一面。 不过这种想法他不敢告诉任何人。 作为太子,不喜欢理学很正常,哪怕当众表现出来都没问题。 可要是敢表现出对孔子的不敬,那会出大问题的。 将对孔子的‘不敬’深深埋在心底,朱标继续翻看律法的发展史。 作为后世人,他自然明白成文法是正确的。 剥夺了贵族的司法特权,限制了贵族权力。 对上加强了中央集权,对下保护了普通人的利益…… 这时,他又想起了马钰之前讲过的课,公权力和民权是同步发展相辅相成的。 子产铸刑鼎,再次证明了这个逻辑的正确性。 理论得到史实验证,让朱标更加开心,对马钰的话也就更加的认同。 事情回到向百姓普及历史。 为普罗大众开启智慧,和铸刑鼎其实是异曲同工的。 百姓愚昧更容易被官吏、豪强大户奴役。 反过来说,百姓懂的越多,就越不甘于被奴役。 到时候不用朝廷出手,百姓自己就会站出来反对宗族的压迫。 官吏们也没办法再和以前那般肆意妄为。 而且百姓懂的越多,就越能明白只有公权力才能保护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更加拥护朝廷。 不否认这么做会带来一些不利因素。 但仅凭扩大公权力这一点,就足以让大明冒险变革了。 且古人都敢开创先河一次次变法,今人为何不敢? 更何况,开启民智是历史发展的趋势。 想到这里,朱标终于做出决定,干了。 就算父亲不同意,将来自己登基了也一定要这么做。 心中有了决定,他顿时觉得一阵轻松。 再回过头看子产的变革以及律法的发展史,又有了更多的发现和感悟。 其中最大的发现,是另一个被历史隐藏的先贤。 子皮。 春秋时期礼崩乐坏,郑国也不能例外。 郑国的大权落入六位执政卿室手中,国君成了吉祥物。 最开始六家地位是平等的,谁资历最深谁当第一执政,资历最浅的当第六执政。 说的简单点就是。 第一执政甲死了,第二执政乙变第一,第三执政丙变第二,以此类推。 甲的继承人,从第六执政开始干起。 如果是第三执政丙死了,前两个不变,第四变第三,第五变第四。 丙的继承人,从第六开始干起。 但是时间长了,有些家族就会越来越强,最后压倒其他几家。 子皮的家族就是如此。 不但实力压倒了其他五家,还独霸了第一执政的位置。 子皮的父亲死后,他直接成为了第一执政。 但这么做必然会遭到其他家族的挑战。 子皮当上第一执政后,就遇到了两次大的反对,全部被他信手摆平。 甚至有一个反对他的大族,还被族灭了。 由此可见他的执政能力是非常强的,而且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但就是他,无条件支持子产,并将其提拔为第二执政。 期间不论多少人反对,多少人挑拨两人的关系,他都从未动摇过。 面对郑国内部权贵的反扑,他施展雷同手段全部镇压。 外部的反对浪潮,他也同样替子产分担了大部分。 可以说,没有子皮的信任和支持,子产的改革是无法成功的。 对于朱标来说,他的感触更深。 对子产他只是佩服,身处夹缝之中依然不放弃,勇于变革。 但子皮却让他有一种代入感。 甚至可以说,子皮简直就是他梦想中的自己。 政治手腕高明,打击对手时毫不手软,有原则讲规矩,能容人有担当。 而且子皮和子产的事迹,让他情不自禁的联想到了他和马钰。 表弟学识渊博,目光长远,矢志变革。 不正是大明的子产吗。 我,朱标,大明皇太子,就是大明的子皮啊。 我们君臣联手,必能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 至于马钰愿不愿意当子产…… 朱标心中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姑且不说以前,就说今天表弟让我看子产的事迹,未尝没有暗示之意。 越想他就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表弟啊表弟,你的心思藏的可真深啊。 也幸好我聪明,领会到了你的暗示,否则你的一番心意不就浪费了吗。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如果马钰知道了他的想法,肯定会瞠目结舌。 标哥,你想多了,我真没往这方面想。 其实朱标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一来是马钰过往的表现,让他情不自禁的往深处想。 二来毕竟是小年轻,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再加上子皮确实是他梦中的自己,让他情不自禁的代入其中。 对子皮和子产的关系,也充满了羡慕和向往,因而产生了这种想法。 如果他再年长个十岁八岁的,大概率不会这么想。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误打误撞,确实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 第二天,朱樉就把调查报告送到了东宫。 朱标看过之后心情愈发的沉重,不过他依然没有直接去找朱元璋。 他太清楚自己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了,就这么贸然去游说,必然会被拒绝,还会被斥责。 想要说服他,得想别的办法。 嗯,最好找母亲一起去说,母亲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的。 想到这里,他就拿着资料去了坤宁宫。 马皇后得知来意,也长叹了口气,苦笑道: “此事我与你爹说过,他和我怄了好几天的气,依然没改。” 朱标的头顿时就大了,说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马皇后却摇摇头,笑着说道:“你啊,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糊涂了。” “去找钰儿啊,让他出面游说你爹。” 朱标惊讶的道:“啊,这……您的话我爹都听不进去,表弟的话他肯听吗?” 马皇后正色道:“你还是不了解你爹。” “别看他和钰儿关系不睦,但在治国这方面,他最相信的就是钰儿。” “只要钰儿开口,并说出个一二三来,你爹十有八九会听从的。” 朱标恍然大悟,说道:“哎呀,我真糊涂了。” “等会儿我就出宫和表弟沟通一下此事。” “嗯,让他来坤宁宫,到时候把我爹请过来,咱们一块儿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ffe1c.lol 马钰放下史书,也是心潮澎湃。 恨不得高呼一声,我那迷人的老祖宗啊。 子产铸刑鼎,从此华夏有了第一部成文法。 打破了贵族对司法的特权,标志着贵族政治开始瓦解。 也标志着西周建立的贵族礼治社会彻底崩溃。 为秦汉郡县制和平民社会到来,奠定了基础。 后世法学界对此给予了高度评价: 子产将法律铸于铜鼎的时刻,神谕式裁判的火焰熄灭了,而现代法治的晨光正刺破东方黑暗。 当然,法治时代没有那么快到来。 子产铸刑鼎之后,遭到了旧贵族的激烈反扑。 此后革新派和守旧派进行了长达百多年的拉扯,最终秦国商鞅变法一锤定音,确立了完善的司法制度。 不过在汉朝的时候,还是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倒退。 其标志就是《春秋决狱》,礼教伦理重新渗入法律。 当然,也不能说是倒退,更准确说是修正。 毕竟法律是道德的最低标准,司法肯定要考虑道德因素。 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司法审判的时候都要顾虑道德问题,更何况是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社会。 礼法并用也是基于现实考虑,做出的修正。 但不管怎么说,子产铸刑鼎都是人类司法史上的标志性事件。 这一裂变也标志着,人类从‘权治’走上了‘法治’的道路。 当然,马钰让朱标研究子产,并不是为了吹捧他。 而是通过他的变革,让朱标明白一个道理: 限制官僚特权、打击宗族,加强中央权威,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民智。 越无知就越容易被人奴役,懂的越多就越无法忍受特权的存在。 作为穿越者,马钰非常明白一件事情。 素质最高、最讲规矩、道德水平最高的时期,就是他穿越前所生活的那个世界。 因为那个世界的人,普遍反感特权。 或许他们能力微弱无力反抗。 但至少他们明白,特权是不对的。 他们内心深处有一个最朴素的认识,某些人凭什么骑在我们头上? 这种反特权思想是哪来的? 教育。 正确的教育。 当全民都认为特权思想不对的时候,某些人耍特权的成本就会变高。 碍于生产力水平,那个世界的人暂时还没办法消灭特权。 但只要正确的思想没有被抹除,只要大家的反抗意志还存在,世界终归会一点点变好的。 当然,并不是说马钰要在大明批判特权,那样会遭到朱元璋抹杀的。 他只是要让朱标明白,不论是想搞吏治,还是想打击宗族,开启民智都是唯一的方法。 子产铸刑鼎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当国家公布成文法的时候,相当于完成了一次中央集权,贵族特权被压缩,百姓的利益得到了保护。 当百姓知道了华夏的历史,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知道了自己享有那些权力和义务的时候。 就不会再甘心被宗族奴役,也不会再任由权贵官僚们欺辱。 如果朝廷再适时推出恰当的制度,别的不说,宗族将会遭到一次致命打击。 有了新思想和朝廷的支持,家庭制度才能落实。 相应的,人口素质提高,能推动社会快速进步。 到时候不论是发展工商业,还是搞别的什么东西,都有了土壤。 生活条件改善,又能提高人口素质,提高耍特权成本。 一旦形成良性循环,那将可以节省无数的时间。 就在他头脑风暴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一脚踹开。 他无奈的抬起头说道:“你小子,懂不懂什么叫礼貌。” 朱樉就好似没听到他的抱怨,走到一张椅子前,四仰八叉的往上面一瘫: “那个叫陈什么的小子,我帮你要过来了,过两天就送过来。” 马钰点点头,问道:“南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朱樉说道:“毛镶够狠,在岭南杀疯了。” “江浙、湖广、福建那边受到刺激,也扩大了打击范围。” “现在南边可谓是人心惶惶。” 锦衣卫要扩充,多出来四个千户的空缺,毛镶想争其他人自然也想争。 之前另外几个百户干活的时候,是非常谨慎的,生怕得罪人太多没了好下场。 现在被毛镶这么一刺激,哪还能坐的住,纷纷扩大打击范围。 但这么做必然会引起南方恐慌。 马钰不禁有些担忧的道:“别给他们逼反了。” 朱樉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说晚了,已经有人要反了。” “不过廖永忠他们早有准备,刚起苗头就被摁死了。” 马钰这才稍稍放心。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就是在杞人忧天,在行动前朱元璋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 比如,南方平定之后,大军本应该撤回。 但实际上只撤回了一半,目前南方依然驻扎着二三十万大军。 廖永忠、吴桢等十几员大将坐镇。 别说只是地方造反,就算再来两个割据势力,都能推平。 至于逼反当地百姓会不会太不人道…… 只能说,有时候纠枉必须过正。 元朝留下了太多烂账,社会风气也败坏的很彻底。 只有将腐肉一刀割掉,扭转社会风气,大明才能轻装上阵搞建设。 如果不趁现在动手,等天下真正稳定下来再掀桌子,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还有个原因,就是鲁迅的掀屋顶理论。 你嫌房子闷想增加一个窗户,会有人站出来找各种理由反对。 但你说要将屋顶掀了,就会有人出来调和,最后同意开窗户。 这个道理用在目前也非常合适。 你想改变社会风气,会有各种人站出来指责你不尊重传统。 现在大明直接掀桌子,将腐肉都割掉之后,再稍稍放松一点。 剩下的那些人就会纷纷送上赞歌,社会风气自然也就能好转了。 上辈子朱元璋倒是下定决定要割腐肉,可惜他没搞明白肉烂在哪里,割了一辈子也没扭转社会风气。 最后落了个残忍好杀的骂名。 这辈子他知道问题出在哪,自然就更不会手软。 至于怎么割,会不会引起反弹,这一点他比马钰更了解。 否则也不会在江南布置那么多军队,安排那么多大将。 —— 东宫,朱标也同样看的心潮澎湃。 子产铸刑鼎开创了先河,他不光这么干了,还顶着天下反对浪潮,将这个制度落实。 后世史学家对他铸刑鼎的评价,也是非常之高。 尤其让人想不到的是,第一个学习子产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晋国。 在子产铸刑鼎的十三年后,晋国在赵秧、荀寅的主持下,也铸铁鼎公布了成文法。 晋国是霸主级别的大国,它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无数人。 它颁布成文法,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 之后任凭贵族如何反扑,都无法扭转大局。 成文法逐渐被列国效仿,到商鞅时期彻底取代旧制度。 嗯,孔子再次站出来反对晋国铸刑鼎,还说晋国破坏传统,离没落不远了。 看到这里,朱标沉默了许久,然后发出一声长叹。 以前他对孔子是有滤镜的,毕竟从小就接受儒家教育。 就算是马钰,虽然一直批判理学,可对孔子也是非常敬佩。 但现在,朱标有一种滤镜破碎的感觉。 不是说孔子不伟大,而是他也会错,也有守旧顽固的一面。 不过这种想法他不敢告诉任何人。 作为太子,不喜欢理学很正常,哪怕当众表现出来都没问题。 可要是敢表现出对孔子的不敬,那会出大问题的。 将对孔子的‘不敬’深深埋在心底,朱标继续翻看律法的发展史。 作为后世人,他自然明白成文法是正确的。 剥夺了贵族的司法特权,限制了贵族权力。 对上加强了中央集权,对下保护了普通人的利益…… 这时,他又想起了马钰之前讲过的课,公权力和民权是同步发展相辅相成的。 子产铸刑鼎,再次证明了这个逻辑的正确性。 理论得到史实验证,让朱标更加开心,对马钰的话也就更加的认同。 事情回到向百姓普及历史。 为普罗大众开启智慧,和铸刑鼎其实是异曲同工的。 百姓愚昧更容易被官吏、豪强大户奴役。 反过来说,百姓懂的越多,就越不甘于被奴役。 到时候不用朝廷出手,百姓自己就会站出来反对宗族的压迫。 官吏们也没办法再和以前那般肆意妄为。 而且百姓懂的越多,就越能明白只有公权力才能保护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更加拥护朝廷。 不否认这么做会带来一些不利因素。 但仅凭扩大公权力这一点,就足以让大明冒险变革了。 且古人都敢开创先河一次次变法,今人为何不敢? 更何况,开启民智是历史发展的趋势。 想到这里,朱标终于做出决定,干了。 就算父亲不同意,将来自己登基了也一定要这么做。 心中有了决定,他顿时觉得一阵轻松。 再回过头看子产的变革以及律法的发展史,又有了更多的发现和感悟。 其中最大的发现,是另一个被历史隐藏的先贤。 子皮。 春秋时期礼崩乐坏,郑国也不能例外。 郑国的大权落入六位执政卿室手中,国君成了吉祥物。 最开始六家地位是平等的,谁资历最深谁当第一执政,资历最浅的当第六执政。 说的简单点就是。 第一执政甲死了,第二执政乙变第一,第三执政丙变第二,以此类推。 甲的继承人,从第六执政开始干起。 如果是第三执政丙死了,前两个不变,第四变第三,第五变第四。 丙的继承人,从第六开始干起。 但是时间长了,有些家族就会越来越强,最后压倒其他几家。 子皮的家族就是如此。 不但实力压倒了其他五家,还独霸了第一执政的位置。 子皮的父亲死后,他直接成为了第一执政。 但这么做必然会遭到其他家族的挑战。 子皮当上第一执政后,就遇到了两次大的反对,全部被他信手摆平。 甚至有一个反对他的大族,还被族灭了。 由此可见他的执政能力是非常强的,而且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但就是他,无条件支持子产,并将其提拔为第二执政。 期间不论多少人反对,多少人挑拨两人的关系,他都从未动摇过。 面对郑国内部权贵的反扑,他施展雷同手段全部镇压。 外部的反对浪潮,他也同样替子产分担了大部分。 可以说,没有子皮的信任和支持,子产的改革是无法成功的。 对于朱标来说,他的感触更深。 对子产他只是佩服,身处夹缝之中依然不放弃,勇于变革。 但子皮却让他有一种代入感。 甚至可以说,子皮简直就是他梦想中的自己。 政治手腕高明,打击对手时毫不手软,有原则讲规矩,能容人有担当。 而且子皮和子产的事迹,让他情不自禁的联想到了他和马钰。 表弟学识渊博,目光长远,矢志变革。 不正是大明的子产吗。 我,朱标,大明皇太子,就是大明的子皮啊。 我们君臣联手,必能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 至于马钰愿不愿意当子产…… 朱标心中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姑且不说以前,就说今天表弟让我看子产的事迹,未尝没有暗示之意。 越想他就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表弟啊表弟,你的心思藏的可真深啊。 也幸好我聪明,领会到了你的暗示,否则你的一番心意不就浪费了吗。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如果马钰知道了他的想法,肯定会瞠目结舌。 标哥,你想多了,我真没往这方面想。 其实朱标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一来是马钰过往的表现,让他情不自禁的往深处想。 二来毕竟是小年轻,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再加上子皮确实是他梦中的自己,让他情不自禁的代入其中。 对子皮和子产的关系,也充满了羡慕和向往,因而产生了这种想法。 如果他再年长个十岁八岁的,大概率不会这么想。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误打误撞,确实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 第二天,朱樉就把调查报告送到了东宫。 朱标看过之后心情愈发的沉重,不过他依然没有直接去找朱元璋。 他太清楚自己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了,就这么贸然去游说,必然会被拒绝,还会被斥责。 想要说服他,得想别的办法。 嗯,最好找母亲一起去说,母亲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的。 想到这里,他就拿着资料去了坤宁宫。 马皇后得知来意,也长叹了口气,苦笑道: “此事我与你爹说过,他和我怄了好几天的气,依然没改。” 朱标的头顿时就大了,说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马皇后却摇摇头,笑着说道:“你啊,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糊涂了。” “去找钰儿啊,让他出面游说你爹。” 朱标惊讶的道:“啊,这……您的话我爹都听不进去,表弟的话他肯听吗?” 马皇后正色道:“你还是不了解你爹。” “别看他和钰儿关系不睦,但在治国这方面,他最相信的就是钰儿。” “只要钰儿开口,并说出个一二三来,你爹十有八九会听从的。” 朱标恍然大悟,说道:“哎呀,我真糊涂了。” “等会儿我就出宫和表弟沟通一下此事。” “嗯,让他来坤宁宫,到时候把我爹请过来,咱们一块儿劝。”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m.ffe1c.l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