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天下之睚眦》
第129章 让人遗憾的决斗
“喝!”一开场,暴喝就如惊雷般炸响。
泽井身形化作人形兵器,带起的劲风吹得道袍猎猎作响。他的右拳裹着破空锐响,直直朝着温羽凡面门砸来,拳未至,拳风已刮得人面皮生疼。
这看似简单的冲拳,实则暗藏空手道“刚雷贯”的精髓,拳路刚猛霸道,直奔要害。
温羽凡瞳孔微缩,左手如铁盾般横起,小臂与对方拳头相撞发出闷响。而在借力卸力间,他右拳已如毒蛇出洞,直取泽井心口。
泽井反应极快,侧身如游鱼般滑开,同时右手如利刃般挥出,手刀切开空气,直取温羽凡脖颈大动脉。
千钧一发之际,温羽凡膝盖微曲,整个人矮身沉下,堪堪避过致命一击。同时他的扫腿如铁鞭横扫而出,目标直指泽井脚踝。
泽井双脚猛地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转,顺势使出空手道中的杀招——斧劈。右腿如开山巨斧般劈下,风声呼啸,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温羽凡半蹲的身形如灵蛇游弋,右脚在木地板上擦出焦痕,向左横移的刹那,泽井的斧劈腿已轰然砸落。
拳馆内爆起一声闷雷般的巨响,落脚处的木板如被重锤击碎的琉璃,木屑四溅中,裂痕以蛛网之势顺着木纹疯狂蔓延,直抵墙面。
泽井双脚刚触地,温羽凡的身影已化作旋风。云龙腿法裹挟着龙吟般的气劲,疾风骤雨般横扫而来。破空声此起彼伏,仿佛无数钢鞭同时抽打空气。
泽井双臂交叉如铁盾,空手道特有的格挡架势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肌肉绷紧时暴起的青筋,在道服下勾勒出狰狞的纹路。
每一次拳脚相撞,都震得他虎口发麻,拳脚相交的巨力甚至让他脚步不自觉地向后滑移半寸,但泽井依然咬紧牙关,死死支撑。
……
拳馆内劲气纵横,温羽凡的龙吟拳与泽井的空手道对撞,拳风激荡起的气流将墙边悬挂的拳谱都掀得哗哗作响。
……
温羽凡身形如游龙,时而施展擒龙爪锁拿关节,时而以寻龙指戳向要害,招式虚实变幻。
泽井则凭借扎实的空手道功底,刚猛的冲拳、凌厉的手刀不断反击,每一次格挡都发出金石相击般的闷响。
……
两人的身影在场地中来回穿梭,温羽凡的游龙步让他如鬼魅般难以捉摸,数次绕到泽井身后发动攻击。
泽井则以不变应万变,摆出严密的防御架势,瞅准时机便施展出高扫踢、下段踢等杀招。
汗水从两人额头不断滑落,泽井道服早已被浸透,温羽凡的衣衫也因剧烈动作而多处撕裂。
……
激战中,泽井抓住温羽凡换气的瞬间,一记飞膝直取面门。
温羽凡急速后仰,腰腹用力竟生生避过,紧接着借力翻身跃起,云龙腿自下而上猛踢。
泽井双臂交叉硬抗,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双脚差点离开地面,却仍咬牙反击,连续三记刺拳打得温羽凡不得不暂避锋芒。
……
如此你来我往,难分高下,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火药味与炽热的战意。
当温羽凡的龙吟拳与泽井的贯手轰然相撞时,电梯门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保安小东骂骂咧咧地举着手电筒跑了过来,他睡眼惺忪,一脸不耐烦地嚷嚷着:“搞什么啊你们!大半夜的还让不让别人睡觉了!”
黑田缓缓转头,脖颈转动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他盯着小东举着电筒的手,视线像实质般灼烧过去。
在樱花国的武道传统里,打断武者决斗者,视同亵渎神明。
他的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了一丝嗜血的意味,仿佛随时都会出手将这个“扰乱”神圣比斗的保安置于死地。
小东举着电筒的手突然僵住,冷汗顺着后背滑进裤腰,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住。
赵宏图脸色骤变,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一把揽住小东的肩膀往回拽:“对不住了兄弟!你也知道我这是拳馆……”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东打断。
“还说!”小东挣脱着晃了晃电筒,光束扫过满地裂痕和翻飞的木屑,“整个小区都被你们吵醒了!物业电话都要被打爆了!”
赵宏图赔笑着将人往电梯方向推,后背的冷汗把衬衫都洇出深色痕迹:“这不是特殊情况嘛!看在我的面子上,您就多担待着点吧!改天我一定摆酒赔罪!”
小东被拽得趔趄了一下,气呼呼地甩开手:“喝酒就免了!你赵哥的面子我给,但下次可得教我两招真功夫!”他伸手戳了戳墙上的拳谱,又瞥了眼场中激战的两人,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行行行!”赵宏图几乎是把小东塞进电梯,手指死死按着关门键,“随时来!包教包会!”
电梯门缓缓闭合的瞬间,小东还探出头喊:“可不能反悔啊!”
总算把小东送走,赵宏图才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他的余光瞥见黑田收回杀意凛然的目光,重新将注意力转回战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早已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就在赵宏图转身之际,拳馆内的激战也迎来了一个高潮。
温羽凡和泽井正面互拼了一拳,两人的拳头如同两座高速行驶的火车头,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同时触碰到对方的胸口。
这一击,双方都没有丝毫的保留,将全身的内劲都凝聚在了拳锋之上,誓要一击定胜负。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拳馆内回荡,如同惊雷炸裂。
温羽凡和泽井同时闷哼一声,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在地板之上,激起一阵细尘。
温羽凡在倒地的瞬间,强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咬紧牙关,立即一个鲤鱼打挺,想要站起来。
但是,刚刚起身,他就觉得喉中一股血气上涌,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无法抑制。
他张开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地板。
脚下同时一软,身体失去了平衡,便半跪了下来。
泽井的反应同样不慢,他借着摔倒的趋势,一个漂亮的后滚翻,顺势半跪而起,摆出了战斗姿态。
然而,他同样也不好受,刚刚那一击,他已经将自身的内劲提升到了极致,温羽凡的反击也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同样张开嘴,大大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气息紊乱。
泽井抹了把嘴角的血渍,猩红的指腹在道服上晕开暗色痕迹。
“厉害!(这句是樱花语)”他喉咙里溢出沙哑的赞叹,瞳孔因亢奋而剧烈收缩,锁骨处的旧疤随着急促呼吸鼓动,“我们再来!”
话音未落,他已强行运起内劲,颤抖的双腿竟奇迹般挺直,周身气势再度暴涨。
温羽凡喉间腥甜翻涌,每呼吸一次都似有滚烫的铁砂刮过肺叶。方才对拳的余劲仍在经脉中肆虐,膝盖传来的剧痛几乎要将他压垮。
可望着对手眼中燃烧的疯狂战意,他突然笑了:“好一个嗜武如命的武道狂人。这才是江湖应该有的模样。”
“好!”他抹去唇边血沫,染血的指尖在月光下泛着冷芒,“今日便战个痛快!”
两人对峙的身影在月光中摇晃,却像两柄回炉重铸的利刃,即便伤痕累累,仍要在碰撞中绽放最后的锋芒。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变局突生,如同平地惊雷,打破了拳馆内紧张的气氛。
“乓!乓!乓……”
宏图拳馆四周的玻璃突然接连不断地爆碎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碎玻璃如同雨点般散落一地。
几乎在同时,有十数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过窗户,冲了进来。
这些人进来后,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刀剑等兵器,直奔温羽凡而去,如同饿狼扑食。
有人还大笑着呼喊:“哈哈……一千万是我的了!”声嘶力竭,充满了贪婪和疯狂。
温羽凡见状,心中顿时叫糟:“不好,是杀手!”
他强忍着身上的伤势,飞起一脚,踹飞了最先攻向他的杀手,这一脚,势大力沉,直接将那名杀手踢飞出去数米远。
然而,他此时已然身受重伤,真气运转不灵,刚将那人踢开,便感觉体内气息一阵不稳,一阵虚弱。
就在这时,他身后一名杀手杀至,手中刀光闪过,一刀砍来。
温羽凡急忙侧身躲避,但那刀还是在他背上划下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疼得他直吸冷气。
“不!保护师傅!”李玲珑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娇叱一声,抽出腰间软剑,如同恶虎出闸一般冲上去救援。
赵宏图也连忙跟上,想要帮忙,但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实在太过低微,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没两下就被一名杀手一脚踹飞,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八嘎呀路!”泽井见状,气得大骂一声,他虽然也身受重伤,但作为一名武者,他本能地想要上去救援温羽凡。
然而,他刚骂完就感觉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晃了几下,最终还是跪倒了下来,无法再战。
黑田看到这一幕,身上的杀意再也抑制不住,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彻底爆棚。
他缓缓起身,金丝眼镜下的目光冷若冰霜,樱花语裹着杀意溢出齿间:“可恶,竟敢玷污神圣的决斗!不能原谅!”
他猛然杀出,身形如电,一拳就打穿了一名杀手的胸膛,直接将其击毙。
软剑与钢刀的碰撞声、骨骼碎裂的闷响交织成惨烈乐章。
李玲珑发丝凌乱,剑刃卷口仍在拼杀。
黑田周身浴血,所过之处杀手接连倒地。
当最后一名杀手喉间发出“嗬嗬……”气音瘫倒时,拳馆内已满地狼藉,月光浸染着血色,在破碎的玻璃碴上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第130章 血色约定
拳馆内,喧嚣渐息,一片狼藉。
破碎的玻璃渣如同星辰般散落在地,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断裂的兵器、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尚未干涸的血迹,交织成一幅残酷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李玲珑急忙跑到温羽凡身边,俏脸满是担忧,声音都有些颤抖:“师傅,你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赵宏图也立即跟过来查看,他看到温羽凡背后那道触目惊心、血淋淋的伤口,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腰际,鲜血正不断地往外涌出,染红了一大片衣衫,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兄弟,你……你流了好多血啊!这……这得赶紧包扎处理才行!”
温羽凡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笑着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死不了。”说着,他盘膝坐下,双目闭合,开始运功调理自己的伤势。
说实话,背后那道刀伤虽然看起来恐怖,但实际上并未伤及要害,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他现在需要尽快调理的,是泽井那记重拳对他造成的内伤,那才是真正的威胁。
当然,另一边的泽井也不好过,他同样盘膝而坐,脸色苍白,显然正在运功疗伤。温羽凡的重拳,也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而黑田,在杀光了所有杀手之后,他并未参与战后的混乱,而是静静地走到一旁,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细心地擦拭着自己的眼镜,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与他无关。
他的动作优雅而细致,与周围血腥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简直无法将他与之前疯狂杀戮的空手道凶兽视为同一人。
擦拭完眼镜,黑田又将其小心翼翼地戴回鼻梁,然后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片刻之后,温羽凡猛地咳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如同破碎的朱砂,溅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却已恢复了清明。
“师傅!”李玲珑几乎是扑到他身侧,颤抖的指尖悬在他染血的肩头不敢落下,“还好吧?”
温羽凡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略显虚弱,却还算平稳:“经脉理顺了……已经好多了。”
金属碰撞声由远及近,赵宏图抱着医药箱疾步而来,箱内镊子、纱布相互撞击发出细碎声响。
他脸上写满了担忧:“温兄弟,你背后的伤也不能放着不管啊,失血过多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我就来给你上药包扎,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
“好,有劳赵大哥了。”温羽凡轻轻点头,并褪去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脊背,那道长长的伤口横亘在昔日的数道旧伤之上,犹如一条狰狞的蜈蚣,格外吓人。
赵宏图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开始为温羽凡清理伤口并上药。
他先是用消毒水小心翼翼地清洗着伤口周围的血迹,每擦一下,温羽凡的肌肉都会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强忍着疼痛。
接着,赵宏图从医药箱中取出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这是他从少林寺学来的秘制伤药,具有止血生肌的功效。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用绷带将伤口包裹起来,动作轻柔而细致,生怕弄疼了温羽凡。
在包扎绷带的时候,温羽凡看着满目疮痍的拳馆,心中满是歉意:“这好好的拳馆都被搞成什么样子了!赵大哥,这次我真的连累你了,我……”他顿了顿,心中涌起一阵羞愧,“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赵宏图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笑道:“嗨,有什么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好,这下我有借口重新装修一下了,老样子我也看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熟练地包扎着绷带。
温羽凡听了,心中更是羞愧难当,他咬了咬牙:“可惜,我也没什么钱了,不然……不然我……”
“诶,温兄弟!”赵宏图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咱们兄弟之间,提什么钱啊!你提钱就伤感情了。”
他说着,包扎绷带的手猛然用力,勒得温羽凡伤口一阵剧痛,倒吸一口凉气:“你再说这话,可就做不了朋友了。兄弟有难,我帮不上什么大忙,出个地方,还算什么事儿?”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温羽凡连忙道,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半是因为疼痛,一半是因为感动。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又说道:“但是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这次来了一批杀手,肯定之后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所以我们不能再在你这里待下去了。”
赵宏图的动作一顿,手上的绷带也缠歪了些,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你这就要走?”
然而,还没等温羽凡回答,他便长叹一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自责:“是啊……也是……兄弟我本事不济,保护不了你……唉,说不得,还要你保护我,反而还会拖累了你,是我无能啊。”
温羽凡听了,连忙摇头,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呵呵,赵大哥也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的了,温羽凡这辈子都会记得大哥的恩情!他日若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哎……”赵宏图望着满地狼藉,喉间滚动着未出口的挽留,最终化作一声沉重叹息。
拳馆内的空气还弥漫着血腥味与酒精气息,破碎的玻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包扎完毕,温羽凡的后背被层层绷带裹成白色山丘,每一次轻微动作都扯动伤口。
他强撑着起身,却见李玲珑已从房间中取出了他的钓鱼包。
“师傅,我都准备好了。”李玲珑将剑袋也一并挎上肩头,武士刀的金属护手磕在钓鱼包上,发出清脆声响。
温羽凡抬手想接过一件行李,却被牵扯得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李玲珑立即侧身避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您受伤了,别逞强。”
而这时候,泽井才终于完成了调息,从入定中缓缓醒来。
倒并不是他伤得比温羽凡重,实际上,他受的伤比温羽凡要轻一些,毕竟温羽凡背后还挨了一刀。
只是他们山岚流的「樱吹雪呼吸法」,虽然也注重内息的调整,但远没有华夏的内功精妙,底蕴不足。
而温羽凡修炼的乾坤功,更是华夏内家拳中的上乘功法,不仅威力强大,更注重养生和疗伤,在恢复速度上,自然远胜于泽井所修炼的呼吸法。
“温先生!”泽井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额角青筋因激动突突跳动,“这场决斗竟被这些野路打断,实在教人心有不甘!”
温羽凡系紧衣襟,后背的绷带在长衫下隆起明显的弧度。他苦笑着摆摆手:“抱歉了泽井先生,都是我惹来的麻烦。可惜我不能再跟先生比一场了,我得赶紧逃命了。”
泽井突然“咚”的一声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满是裂痕的木地板上。
沾着血渍的道服褶皱里还嵌着玻璃碴,可他浑然不觉,双手笔直撑地的姿势严谨得近乎刻板——那是樱花国最郑重的稽首礼,与此刻拳馆内的狼藉形成荒诞对比。
“恳请温先生留个约定!”他猛地抬头,猩红的眼底烧着偏执的火焰,“明年四月十日,大阪武道祭,我在樱花国恭候大驾!”嘶哑的嗓音里带着深深的恳求,话音落地时,嘴角还溢出一线暗红血沫。
温羽凡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杀手的威胁如阴云压在头顶,他此刻连明日的落脚处都尚无着落,遑论明年四月的异国之约?
可对上泽井野兽般炽热的目光,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厄……好吧,如果我可以去的话,一定过去。”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虚浮,背后的伤口突然抽痛起来,提醒着现实的残酷。
“好!”泽井猛地起身,动作太急险些踉跄,却浑然不觉,“在下扫榻以待!”他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表达着自己的决心和期待。
温羽凡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但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不再应付泽井:“好了,不多说了,我们该走了。”
然后他转头向赵宏图郑重地告辞:“赵大哥,这次的恩情,我温羽凡记下了,后会有期了。”说着,他便绕过泽井,向着门口走去。
赵宏图望着温羽凡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兄弟,一路保重啊。”
李玲珑快步跟上,她背着的钓鱼包与剑袋相互碰撞,发出轻响。
然而,就在两人经过黑田身边的时候,黑田耳朵微动,似乎对某个声音骤然起了反应。原本一直静默不语、仿佛事不关己的他,突然开口。
“等等!”(樱花语)
第131章 刀中隐情
黑田说的是樱花语,温羽凡虽不通晓这门语言,但这句简单的词汇却因常在电视剧中听到而熟悉。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戒备:“黑田先生还有什么要指教的?”说话间已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肌肉紧绷。
李玲珑则更直接,手瞬间握住腰间的剑柄,手指微微颤抖,随时准备抽出软剑应对可能的危险。
泽井见状,急忙快步走过来,挡在温羽凡和黑田之间,用樱花语对黑田说:“师兄,我已经跟温先生约定好了。而且他现在身上有伤,你不可以对他出手!”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生怕黑田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黑田微微皱眉,眼神严肃而认真:“泽井君,你当我是什么人。帮我翻译一下,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温先生。”
泽井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连忙转头对温羽凡解释:“温先生放心,黑田师兄只是有事情想要请教先生,没有恶意。”他的态度谦恭,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
温羽凡心中虽着急赶路,毕竟杀手随时可能再次出现,但面对黑田这样的高手,他不敢有丝毫轻慢。
他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好吧,既然黑田先生有问题要问,那就赶紧问吧。只希望不要花费太多的时间。”
泽井将温羽凡的话语如实转述给黑田。
黑田神色肃然,微微颔首。
随即他恭敬地施了一礼,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与渴望:“这个姑娘背上剑袋内的东西,能不能给我看一眼。”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李玲珑背上的剑袋,仿佛那里面藏着绝世珍宝。
温羽凡听到泽井的翻译后,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那把武士刀,虽说远称不上是传说中能号令风云的神兵利器,却也是世间少有的精良武器,其中或许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此时将它暴露在外,实在难以预料会招惹来怎样的麻烦。
不过,温羽凡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目光坚定地看向李玲珑,轻轻点了点头:“他要看就给他看吧。”
李玲珑心里虽满是不情愿,可师傅已经下了命令,她也别无选择。她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缓缓取下背上的剑袋,双手恭敬却又带着几分无奈地递向黑田。
黑田的双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缓缓接过剑袋,喉结剧烈地上下耸动,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那模样仿佛正面对着这世上最为神圣之物。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触剑袋拉链,手微微颤抖着拉开拉链。
拉链拉开的刹那,黑田的身体如同遭到电击般猛地一颤,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他双手恭恭敬敬地探入剑袋,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把武士刀,仿佛手中握着的是这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刀柄,感受着温润的质感,随后缓缓移至刀镡,继而抚摸着鲛鱼皮刀鞘,眼中满是深情与激动,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
紧接着,他的动作愈发轻柔,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他缓缓抽出刀刃,当那一抹猩红色的刀身展露无遗,暗刻其上的龙纹清晰地映入眼帘时,黑田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泪水夺眶而出,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双手紧紧捧着刀,嘴唇微微颤抖,口中喃喃自语,似在倾诉着无尽的过往,又像是在缅怀那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那低沉喑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拳馆中缓缓回荡,带着无尽的悲伤与眷恋,令人动容。
拳馆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温羽凡等人望着黑田的举动,满脸的疑惑与不解。
温羽凡眉头微皱,率先打破沉默,向泽井投去询问的目光:“这什么情况啊!这是?”
泽井也是一头雾水,只能赶忙用樱花语向黑田发问:“黑田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黑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他缓缓地将刀收入鞘中,动作轻柔而庄重。
随后,他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恳切,对着温羽凡重重地一拜,口中急切地吐出一连串樱花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渴望与哀求,神情无比庄重。
温羽凡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黑田在说什么,无奈之下只能再次看向泽井。
泽井仔细听着黑田的话,脸上的神情从疑惑逐渐转为震惊。
听完后,他竟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温羽凡重重叩首:“温先生,黑田师兄说。这柄武士刀正是二十多年前被人盗走的,黑田家的家传宝刀,名为血龙牙。师兄恳求先生能将此刀归还黑田家。我泽井玄一郎,也肯求先生成全。”
“这……”温羽凡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愕然之色,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了。
李玲珑则满脸的不满,柳眉倒竖,眼神中透露出愤怒。她大声反驳:“你说刀是你们的就你们的啊!刀是我师傅的,你们凭什么拿走!”
黑田又用樱花语急切地说道:“血龙牙对黑田家非常重要,我们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请先生成全。”
泽井紧接着再次恳求:“师兄说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还请先生成全!”
李玲珑毫不退让,严词拒绝:“不行,不行!我们一路上还要靠刀杀敌保命的,怎么能把刀给你们。”她双手抱胸,眼神坚定地看着黑田和泽井。
黑田和泽井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匍匐在地,长跪不起,那姿态仿佛在表明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温羽凡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李玲珑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道:“没事,既然这刀是他们的宝贝,就还给他们吧。”
“但是,师傅……”李玲珑嘟着嘴,眼中满是不舍。
温羽凡注视着她,目光中透着理解与关切,耐心地劝说道:“如果这是你家传的宝镜呢?”
“这……”李玲珑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然而,李玲珑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把刀交出去。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倔强:“那师傅之后没了武器,遇到敌人怎么办?这柄刀可是陪着师傅杀敌无数啊!”她试图用温羽凡的安全和与武士刀的感情来打动他,让他改变主意。
温羽凡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抹从容的笑容:“武器不是满地都是吗?”说着,他抬手指向落在一具杀手身边的长剑,“我看那柄剑就不错。”
李玲珑顺着温羽凡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柄长剑,微微撇了撇嘴,脸上露出明显的嫌弃之色:“这差得太远了,这把剑一看就是粗制滥造,怎么能跟师傅的刀比。”在她的心中,只有像血龙牙那样的宝刀,才配得上温羽凡的高超身手,这普通的长剑,又怎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温羽凡瞧着李玲珑那副不甘心的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轻轻晃了晃脑袋,开口道:“这不重要,能够杀人的都是好剑。”他眼神中透着坚定与自信,仿佛在向李玲珑传递着一个讯息:真正的力量不是来自于武器,而是来自于自身。
李玲珑微微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辩驳,温羽凡却已率先转过身去,面向泽井,神色平静而从容:“你们起来吧,这柄刀既然是黑田先生的传家宝,我也不好据为己有,就请他拿回去吧。”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这略显狼藉的拳馆内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威严。
泽井听到温羽凡的话,眼中瞬间闪过惊喜的光芒,连忙用樱花语将这个消息告知黑田。
黑田原本低垂着的头猛地抬起,眼中满是感激之情,不停地叩首并用樱花语道谢,声音微微颤抖,那激动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把武士刀,仿佛手中捧着的,是黑田家无数年来的荣耀与传承。
这时,赵宏图从一旁的地上捡起那柄长剑,快步走上前来,将剑递到温羽凡手中,脸上露出敬佩的神情:“兄弟真是有大气量啊!”
温羽凡伸手接过长剑,微微颔首致谢,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算什么气量啊。只是从小父母就教导我‘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不要惦记。’,我时刻不敢忘。现在这句话,已经流淌在我血液里了。”
李玲珑站在一旁,看着师傅的举动,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中的不满也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敬意。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心中暗自思索着师傅的话,仿佛对“侠义”二字有了更深的理解。
温羽凡心中时刻惦记着杀手带来的潜在威胁,清楚此地不宜再多做停留。他再次向赵宏图抱拳行礼:“赵大哥,那我便先行告辞了,望您多多保重。”
话音刚落,他便准备转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黑田那低沉而又略带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叫住了温羽凡:“请再等等!”
温羽凡脚步一顿,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缓缓转过身来,语气中已有了明显的不悦:“黑田先生还有什么指教?”
黑田神色严肃,目光紧紧盯着温羽凡,口中吐出一连串樱花语。
一旁的泽井连忙充当起翻译,将黑田的话转述给温羽凡:“温先生,黑田师兄想问,先生是如何获得血龙牙的。黑田家能寻回这传家宝刀自然是一件大幸事,但是当年盗走宝刀的窃贼,我们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温羽凡听后,微微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从容:“哦,原来是这件事。告诉你也没什么。这把刀是我杀了云贵岑家的一个人得到的。我虽然不清楚偷你们刀的是不是岑家的人,但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他语气平静,然而话语中却隐隐流露出对岑家的不满,想到能给岑家带来些麻烦,他心里倒是颇为乐意。
泽井连忙将温羽凡的话翻译给黑田,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毕竟,岑家出了个宗师这件事他们也有耳闻,自然明白此事的棘手程度。
紧接着,黑田和泽井同时恭恭敬敬地九十度鞠躬,齐声说道:“多谢。”
第132章 宏图拳馆后记
温羽凡和李玲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黑田和泽井也紧随其后,带着失而复得的宝刀,匆匆离开了这片狼藉之地。
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地和使命,各自踏上了不同的旅程。
先不谈温羽凡之后的路怎么走,单说宏图拳馆在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在这平静之下,似乎仍然隐藏着许多的不安和变数。
空旷的拳馆内,只剩下赵宏图一人,望着满地的狼藉,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无奈与释然。
来不及休息,他急忙掏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简短地交代了几句后,便静静地等待着“清洁工”的到来。
这些“清洁工”都是专业人士,处理这种事情十分娴熟,值得信赖。
没过多久,几辆黑色的面包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大楼门口。
一群身穿黑色防水工作服的人迅速下车,他们戴着口罩和手套,动作娴熟地支开了保安小东(弄晕),并上了二楼,走进拳馆。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们便开始了清理工作。
他们先是将杀手的尸体抬上了车,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仿佛这些尸体只是没有生命的物件。
随后,他们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和破碎的玻璃。
他们使用专业的清洁剂和工具,将地面擦拭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在“清洁工”们的努力下,天还没亮,拳馆内的尸体和血迹便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不过,那些破损的地方,“清洁工”就不负责修理了。
赵宏图站在拳馆中央,看着恢复整洁,却仍是坑坑洼洼的地板,顿时身体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颓然坐到了地面之上。
天亮了,晨光透过破损的窗户斜斜地洒进拳馆,赵宏图坐在角落里,眼神还带着昨夜厮杀后的恍惚。
他还没从那惊心动魄的一夜缓过神来,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激烈的争吵声。
“赵宏图!你看看把我家孩子伤成什么样了!必须退学费,还要赔偿!”
“就是,我们要告你!开个拳馆一点都不负责任!”
……
一群家长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七嘴八舌地叫嚷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怒和焦虑。
赵宏图强打精神,站起身来,脸上满是苦涩,不住地鞠躬道歉:“各位家长,实在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一个略显矮小的身影穿过人群走了进来。
这人正是徐智的父亲,虽然他相貌平平,看起来毫不起眼,此时却迈着沉稳的步伐,眼神坚定。
“赵师傅!”徐智的父亲快步上前,一把握住赵宏图的手,眼中满是感激,“您教得好啊,我家徐智跟我说了,要不是您,他哪能有这勇气和成长!”
不等赵宏图反应,他又转身面对其他家长,朗声道:“各位,我家徐智这次受伤,我不但不怪赵师傅,还要感谢他!这才是真正教功夫也教做人的好师傅!”
家长们闻言,纷纷面面相觑,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徐智的父亲接着说:“我愿意替赵师傅担下所有赔偿!而且,我还要出资翻新拳馆!不,干脆给赵师傅换个更好的地方办学!”
赵宏图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徐智的父亲,嘴唇微微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徐智涨红着脸,从人群缝隙中拼命挤了出来,稚嫩的脸庞上还带着擦伤的淤青。
他攥紧拳头,胸口刚接好的肋骨还在作痛。他本不应该此时出院,然而,一早醒来,他就恳求父亲说什么都要带他来拳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各位叔叔阿姨!昨天是空手道馆的人先来挑衅的!他们嚣张地说樱花国的空手道才是天下第一,还扬言要打压我们的国术!”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眼神里满是愤慨:“师傅是为了捍卫国术的尊严,才答应让我们比赛。师兄们受伤,都是因为他们拼了命地想要证明——我们的国术,绝不比空手道差!”
这番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阵阵涟漪。
家长们面面相觑,脸上的怒气渐渐被震惊和愧疚取代。
有人皱起眉头,有人轻轻点头,还有人小声地相互议论。
一位戴着眼镜的家长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中带着歉意:“原来是这样,赵师傅,是我们误会你了。”
“可不是嘛!”另一位身形魁梧的家长大声说道,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我家孩子以后还要来这儿学拳,跟着赵师傅好好学本事,以后也像师兄们一样,把那些小日子打得心服口服!”
“哎呀,早说啊!”一位穿着碎花裙的阿姨拍了拍大腿,满脸懊恼,“都怪我家那小子,回家一个字都不吭。早知道他是跟小日子较量受的伤,我怎么还会怪赵师傅呢!”
她的话惹得众人一阵轻笑,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
赵宏图站在一旁,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看着徐智父子,又环视着周围的家长,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大家!我赵宏图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阳光越来越亮,洒在拳馆的每一个角落,仿佛预示着新的开始。
当家长们簇拥着赵宏图,七嘴八舌的宽慰与鼓励声在拳馆内此起彼伏时,徐智却像只灵巧的小猫,悄悄溜到了拳馆角落。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扇斑驳的木门上,老旧的门把手上还凝结着昨夜搏斗时飞溅的细小血点,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暗红,仿佛在诉说着昨夜的惊心动魄。
此刻,他的心中既充满紧张,又怀揣着一丝期待。
昨日那个神秘怪叔叔展示出的深厚功力,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让他对那神秘的武学世界心生向往。
他抬起手,轻轻叩响木门,“咚咚”的敲门声在寂静的角落里回荡。
房间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徐智不甘心,又加大了力度,连续敲了几下,可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依然听不到任何动静。
见无人应答,徐智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伸手拧动门把手。
随着轻微的“咔哒”一声,房门缓缓开启,一股淡淡的伤药气息夹杂着陈旧的木香扑面而来。
徐智探头进去,房间里空无一人,昨天那个教导自己本领的怪叔叔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神秘气息,以及那张还残留着血迹的床单。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徐智。”赵宏图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
徐智吓得浑身一激灵,慌忙转身,怯生生地说:“师傅,我……”
赵宏图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摸着他的脑袋,语气温柔:“没事,你是想找那个人吧?”
徐智眼中重新燃起好奇的光芒,急切地问道:“师傅,他到底是谁?”
赵宏图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他叫温羽凡,是个真正的大侠!”
在经历了那场风波之后,宏图拳馆选择闭馆一个月,进行全面的整顿和升级。
这段时间里,拳馆内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工人们进进出出,敲敲打打,原本破旧的拳馆在徐智父亲的慷慨资助下,焕然一新。
重新开馆的那天,阳光格外明媚,仿佛也在为拳馆的新生而庆祝。
赵宏图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拳馆,心中感慨万千。
他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曾经因为担心和误解而离开的学员们,如今都带着笑脸回来了,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更让他惊喜的是,除了老学员基本都回来了之外,还来了很多新人,他们慕名而来,想要拜师学艺。
这些新人中,有的是被拳馆的名声所吸引,有的是被赵宏图的武德所折服,还有的是被徐智父亲的大力宣传所感召。
一时间,宏图拳馆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学员们在宽敞明亮的训练场上挥洒汗水,练习着拳脚功夫,他们的欢声笑语和练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动人的乐章。
赵宏图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温羽凡的帮助,离不开徐智父亲的支持,更离不开学员们的信任。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更加努力,将宏图拳馆打造成一个真正的武术圣地,让更多的人在这里强身健体,传承国术,发扬武德。
阳光洒在拳馆的牌匾上,金光闪闪,“宏图拳馆”四个大字显得格外醒目。
这四个字,不仅代表着拳馆的名字,更承载着赵宏图和所有学员的梦想和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宏图拳馆必将迎来更加辉煌的明天。
而赵宏图本人,自那日得温羽凡传授「云龙七变」的精妙招式之后,便如同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他深知机缘难得,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从此,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悉心教授学员之外,他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云龙七变」的修炼之中。
他严格按照温羽凡所传授的心法和招式,一招一式地反复揣摩,细细体会其中的精妙之处。
无论是炎炎夏日,汗流浃背,还是凛冽寒冬,寒风刺骨,他都始终坚持不懈,每日勤加苦练,风雨无阻。
他将「云龙七变」的每一式都练得炉火纯青,举手投足间,隐隐有风雷之声。
五年后的湘鄂赣武术交流会上,赵宏图的「云龙七变」惊艳四座。
当他以龙形身法穿梭于十八般兵器阵中,招式如行云流水,刚柔并济,围观者的喝彩声几乎掀翻演武场的屋顶。
自此,“赵云龙”的名号不胫而走,慕名求学者踏破拳馆门槛,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武馆都送来拜帖,恳请他前去指点。
然而,让赵宏图感到遗憾的是,自那日一别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温羽凡一面。
功成名就、两鬓斑白的赵宏图常在月夜独坐拳馆,望着那扇曾被杀手踹破的窗户出神。
如今他的拳馆早搬去了一个更大更好的地方。但他却没有抛弃这里,他已经将整栋楼都买了下来,作为拳馆的发源地,永作纪念。
可记忆中的身影却再未出现。
他无数次摩挲着温羽凡留下的手抄口诀,指尖抚过微微发皱的纸页,仿佛还能触到故人留下的温度。
江湖路远,曾经并肩作战的情谊,终究化作了他窖中所藏的那坛始终未开封的女儿红,静静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重逢。
第133章 炼狱合围
夜色如墨,温羽凡与李玲珑跨出宏图拳馆所在大楼的大门时,凛冽的夜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
两人跨上那辆锈迹斑斑的摩托车,引擎轰鸣声划破寂静,载着他们再次驶向未知的远方。
此时依然夜色依旧深沉,而因为温羽凡伤势的关系,他们没有立即离开岳阳,而是先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就着昏黄的灯光,喝了点水,稍作休息。
又运转了一个小时乾坤功修复伤势后,两人便开始合计接下来的行程,商量着如何才能安全抵达京城。
从岳阳到京城,如果乘坐火车,确实只有不到十个小时的车程。但此刻他们身份敏感,走到哪里都像被无数双眼睛注视,如果出现在人流量大的火车站,无疑会增加被发现的几率。
况且岑天鸿行事疯狂,根本不把武者的规矩放在眼里。上次追杀温羽凡时,他竟然直接刀劈列车,全然不顾普通百姓的死活。
若是他们选择坐火车,极有可能会连累众多无辜的普通人,因此这个方案当即便被果断放弃了。
除了火车,另一个选择便是驾驶摩托车。若走高速公路,需十五六个小时,而取道国道,则要耗费二十六七个小时。
经过一番考量,温羽凡最终还是选择了走国道。在他看来,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隐蔽行踪的同时,又避免让普通人卷入这场残酷的追杀之中。
李玲珑望着引擎盖上斑驳的锈迹,眼底浮起担忧:“师傅,我们真的要直接骑摩托车走国道去京城吗?这可是很远的一段路啊,而且路上会不会有危险?”
温羽凡摩挲着车把上缠绕的防滑布条,目光穿透晨雾,落在远处隐现的山峦上。他喉结微动,沉声道:“嗯,就直接骑摩托车去京城。虽然这样显得很莽撞,实际上却是最稳妥的办法。”
说罢,他猛地转身,衣摆被风高高掀起,猎猎作响,仿佛是在向即将到来的挑战宣告着自己的决心:
“我这几天一路走来,太平得有些异常了……
若是我想得没错,敌人肯定早已猜到了我们的目的地。
此刻,他们必定已在京城周边布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我们越是拖延,京郊周边聚集的敌人就会越多。与其这样四处躲避,浪费时间,倒不如拼上一把,一口气骑着摩托车直闯京城!
说不定,还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在敌方兵力尚未完全集结之时,冲破他们设下的包围网。”
李玲珑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焦急,提议道:“师傅,我们别去京城了,换个地方,难道不行吗?”
温羽凡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云层翻涌,仿佛预示着前路的艰险。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无论是西方那广袤无垠的沙漠,还是北方荒无人烟的荒原,亦或是乘船远渡重洋,或是搭乘飞机,只怕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监视。
而一旦等到岑天鸿伤势痊愈,以他宗师的修为,无论天涯海角,我们都难逃他的追杀!
唯有京城,还有一线的生机。那里势力错综复杂,规矩森严,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动手。”
李玲珑知道温羽凡已经做好了决定,便不再多言。她相信师傅的判断,有师傅在,无论前面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有信心克服。
她挺直腰杆,大声说道:“那好吧,师傅。我们就冲一把,搏一搏!”
既然有了决定,他们便重新跨上摩托车,再次启程。
李玲珑下意识地环抱住温羽凡的腰,动作轻柔却又坚定,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也仿佛是在寻求一份安全感。
引擎的轰鸣声瞬间打破了黎明前最后的死寂,那声音低沉而有力,宛如沉睡许久的巨兽被陡然唤醒,发出震人心魄的咆哮。
这咆哮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不断回荡,响亮而又极具穿透力,仿佛要将这黎明前的阴霾彻底驱散。
伴随着引擎的怒吼,摩托车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
他们一头扎进了那条泛着鱼肚白的公路,身影在渐渐明亮的晨曦中逐渐远去,向着未知的前方,向着那一线生机奋力前行,最终消失在晨曦微露的尽头。
摩托车一路疾驰,走过孝感的时候,温羽凡特意停了下来。
他找到一家还开着门的便利店,进去买了一顶头盔。
头盔是粉色的,带着可爱的图案,很适合李玲珑。
他将头盔递给她,轻声说道:“戴上吧,安全第一。”
李玲珑接过头盔,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顶头盔,更是师傅对她的关心和保护。
她对温羽凡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戴上头盔,扣好扣子:“谢谢师傅!”
戴上头盔的李玲珑,看起来更加精神了。
温羽凡也戴好自己的头盔,两人再次跨上摩托车,继续一路向北。
他们穿过车流,驶过一个个城市,信阳、漯河、开封……每一个城市都像是一个个被他们抛在身后的音符,奏响着他们自由而奔放的旅程。
夜半时分,摩托车驶过了霸州地界。
月光惨淡,洒在空旷的公路上,更添了几分清冷。
突然,温羽凡猛地一拧车把,将摩托车停在了路边。引擎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田野的沙沙声。
李玲珑的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预感。她紧紧地抓着温羽凡的衣角,声音有些颤抖:“师傅,怎么了?”
温羽凡没有说话,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前方的黑暗,仿佛要看穿这浓重的夜幕。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我总感觉心惊肉跳的,这前面……看起来不太妙啊。”
李玲珑的心猛地一沉,她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像是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立刻提议:“要不我们绕路走?或者找个地方先避一避?”
温羽凡却是长叹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苦涩:“哎……晚了……”
死寂的夜空中,尖锐的系统提示音如骤雨般劈进温羽凡耳中,一声接着一声,急促得像是死神擂响的战鼓。那声响仿佛带着电流,在耳膜上疯狂震颤。
这提示音,只有温羽凡能听到,李玲珑只瞧见师傅握着车把的指节暴起青筋,骨节泛白得近乎透明,整只手都在不受控地微微发颤。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深知在这生死关头,慌乱只会加速死亡,唯有冷静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四周草叶沙沙作响,像是有无数毒蛇在暗处吐信。
温羽凡的目光如鹰隼般警惕,黑暗中每一丝异动都能让他的神经紧绷。
那些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仿佛有一大群野兽正从四面八方缓缓围拢,将他们逼入绝境。
“拔出你的剑,我们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温羽凡神色坚毅如铁,说话间已猛地拧动摩托车钥匙。
引擎轰鸣声骤然炸响,这声音既是战斗的号角,也是他们求生的呐喊。
李玲珑的手指紧紧攥着剑柄,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虽心中忐忑如擂鼓,双腿也微微发颤,但听到师傅的命令,还是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软剑。剑身映着微弱月光,泛着冷冽的光,却难以驱散她心中的恐惧。
摩托车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出,车轮卷起碎石,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烟尘。
就在这时,四周草叶的沙沙声陡然加剧,如同汹涌的浪潮扑面而来。
紧接着,破空之声骤起,“嗖嗖……”数十道弩箭如毒蛇般直射而来,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森冷的弧线。
温羽凡将油门拧到极致,摩托车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在狭窄的道路上左冲右突。车身剧烈摇晃,风在耳边呼啸,几乎要将人撕裂。
大部分的弩箭贴着他们的身体飞过,险之又险。
然而,还有小部分弩箭明显是经验丰富的射手所射,他们预判了摩托车的走位,箭矢如影随形,紧追而来,直取他们的身躯。
千钧一发之际,李玲珑娇喝一声,手中软剑急卷而出,在空中如灵蛇舞动,将射来的弩箭纷纷阻挡。
那些弩箭要么被软剑斩断,要么被击飞,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响起,清脆而刺耳。
然而,敌人的攻击并非仅此而已,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招招致命。
就在摩托车飞驰向前的时候,只听“唰唰”两声,两名身形魁梧、面目狰狞的大汉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道路两侧。
他们抓住地上的一根粗大铁链,同时发力,只见地面尘土飞扬,一条黑黝黝的铁链破土而出,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横亘在道路中央,将摩托车的去路彻底封死。
“抓稳!”温羽凡暴喝一声,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
他双腿如铁钳般死死夹住车身,右手猛地将油门拧到底。摩托车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扬起漫天碎石。
李玲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胃部猛地一沉。摩托车前轮已经高高翘起,车身在温羽凡的操控下,以近乎垂直的角度腾空而起。
“啊!”她下意识地尖叫一声,左手如藤蔓般死死缠住温羽凡的腰,右手紧攥的软剑差点脱手。
呼啸的风声灌进耳朵,李玲珑看见那条狰狞的铁链擦着摩托车底盘掠过,链上的倒刺在金属车身上划出一串火星,仿佛死神的镰刀擦着他们的脚跟扫过。
温羽凡的这一下极为冒险,摩托车在空中失去平衡,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像是一只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孤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他心知必须重新控制住车身,否则,他们将会连人带车摔在地上,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双手牢牢把住车把手,咬紧牙关,以强大的力量和精湛的车技,强行控制住了摩托车。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控制摩托车安全落地,新的袭击已经如狂风骤雨般到来。
只见一名大汉手持一柄巨大的重锤,从路边闪电般冲出。
这名大汉身材魁梧,肌肉虬结,像是一座移动的小山,速度却是一点也不慢。他手中的重锤更是夸张,足有寻常人半个身子大小,锤头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只听那大汉怒吼一声,挥舞着重锤,带着千钧之力,就向着摩托车砸了过来。
这一锤势大力沉,带着呼啸的风声,温羽凡知道这一下避无可避,只能急忙再次改变策略。
他当机立断,双腿猛地一蹬摩托车脚踏,灌注全身力量,带着李玲珑再次腾空而起,使出一个漂亮的前空翻,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危险的一击。
然而,他的二手摩托车就没那么好运了。
那柄巨大的重锤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在了摩托车上,“轰隆”一声巨响,摩托车瞬间四分五裂,零件像烟花一样飞散开来,主体更是被砸得滚到路边,彻底报废。
更令人绝望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剧烈摩擦带起的火星,还是重锤砸击产生的火花,飞溅到漏油的油箱上,立即点燃了油箱。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摩托车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夜空。
陪伴了温羽凡一路的二手摩托车彻底尸骨无存。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让温羽凡和李玲珑的心紧紧揪起,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团巨大的火球,心中充满了震惊和后怕。
重锤落地时激起的烟尘尚未散尽,手持巨型兵器的壮汉便拖着锤头缓缓走来。精铁铸造的锤面还在滋滋冒着火星,他每走一步,地面都随之震颤,仿佛死神正踏着鼓点逼近。
另外两名操控铁链的大汉分立两侧,铁索在他们手中如同活物般扭曲盘绕。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火光之中,四周的草丛中,越来越多的身影开始闪动,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他们手持着各种各样的兵器,有刀、有枪、有棍、有棒,甚至还有人拿着农具,显然是为了这场伏击,召集了所有能动用的人力。
这些人影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温羽凡和李玲珑团团围住。
第134章 意外的援兵
李玲珑的五指几乎要嵌入软剑的剑柄,掌心渗出的冷汗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剑身在夜风里不受控地轻颤,将她内心的惊惶暴露无遗。
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她甚至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身边温羽凡那沉稳而有力的呼吸声,如同古老的战鼓,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又像是一颗定海神针,让她那颗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找到了依靠。
夜风呼啸,带着浓重的硝烟味,那是战火的味道,是死亡的味道。
远处村落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声音在空旷的田野上不断回荡,尖锐而凄厉,仿佛是为这场即将爆发的厮杀奏响的挽歌。
“你们跑不掉了。”巨锤大汉那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如同磨砂纸一般。
周围的杀手们步步紧逼,手中的兵器闪烁着寒光,包围圈越缩越小。
巨锤大汉晃了晃肩上磨得发亮的青铜重锤:“乖乖留下项上人头,要是老子动手,你们可就生不如死了。”这句话,既是威胁,也是诱惑,试图摧毁他们的意志。
温羽凡脱下头盔随手扔在路边,近身搏杀头盔虽然能起到些许防护作用,但却会阻碍感官的灵敏度,实际弊大于利。
李玲珑见状也急忙脱下了头盔扔掉。
温羽凡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按上李玲珑背负长剑的剑柄。
随着“呛啷”一声清越的龙吟,长剑陡然出鞘。摩托车燃烧的火光映照在长剑之上,好似在剑身上流淌,宛如整柄剑都在燃烧。
他踏前一步护住李玲珑,低沉的声音仿佛裹挟着千钧之力,字字铿锵:“想拿我的命,先问过我的剑。”
没有太多废话,包围圈外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如同死神的号角,划破了夜的宁静。
紧接着,那些原本还步步逼近的杀手们,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指令,瞬间发动了攻击。
弯刀破空声、铁链呼啸声、脚步奔踏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死亡的乐章,在夜空中奏响。
温羽凡手腕轻颤,长剑如灵蛇吐信,瞬间穿透最先扑来杀手的咽喉。
那人喉间咕噜作响,血沫混着气音喷涌而出。
下一秒,寒光疾掠半空,剑刃拖曳出半轮猩红弧光,温热的血珠顺着剑脊纹路飞溅,另一名杀手连人带刀被斩成两段,残躯轰然坠地。
“杀!”温羽凡暴喝震碎夜的死寂,瞳孔中翻涌着冰寒杀意。一路来亡命天涯的厮杀,早已将他的神经淬炼得冷硬如铁,眼前的血腥不过是重复千百遍的日常罢了。
月光被硝烟浸染成病态的猩红,将这片杀戮之地笼罩得宛如炼狱。
“莫要猖狂!吃老子一锤!”同是内劲一重的巨锤大汉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弟送死,他爆喝一声,举起重锤破空而来。
温羽凡长剑一横,剑脊与锤面相撞的刹那,迸溅的火星如流星坠落。
而那些武徒境界的喽啰们虽单个体力微薄,却趁机围拢而上,他们如跗骨之疽般缠在温羽凡和李玲珑两人身侧,借着人多势众不断发动刁钻的突袭。
李玲珑的软剑如银蛇狂舞,在身前织出密不透风的剑网。
当剑锋精准削断一名杀手的手腕时,一阵钻心的刺痛突然从后背传来。
她牙关紧咬,强忍着剧痛旋身回刺,剑锋如闪电般划过偷袭者咽喉。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她脸上,腥甜的味道直冲鼻腔,几乎模糊了视线。
这边温羽凡凌空一脚,鞋底重重踹在巨锤大汉的锤把之上。
巨锤大汉踉跄后退。
但此时一名喽啰却冷不防的从斜次里杀出,一柄钢刀直劈温羽凡左肩。
刀锋入肉的瞬间,火辣辣的剧痛蔓延全身。
温羽凡反应极快,反手一剑刺穿偷袭者心窝,但左肩已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师傅小心!”李玲珑一声惊呼声刺破夜空。
原来是巨锤大汉瞅准破绽,再次杀来,他狞笑着将武器朝着温羽凡的天灵盖轰然砸下!
温羽凡瞳孔骤缩,就地一滚堪堪躲过。
巨锤裹挟着千钧之力轰在地面,半米深的凹坑瞬间炸开,飞溅的碎石如钢针般在他脸上划出蛛网般的血痕。
还未等他站稳身形,三道黑影已如恶犬扑食般袭来。
温羽凡手腕一抖,三枚一元硬币破空而出,精准没入喽啰咽喉,带起三串血珠。
可倒下的尸体尚未凉透,又有三个黑影踏着同伴的尸首补上缺口。
温羽凡长剑如电,寒光连闪间再次收割三条性命。温热的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将他的衣襟染成深沉的暗红,粗重的喘息声已混着血腥味在齿间翻涌。
他的余光忽然瞥见包围圈外的一抹冷笑,一名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人正把玩着哨子,每吹出一声尖锐的哨音,黑暗中便涌出更多黑影。
杀手们如同被操控的傀儡,不知疲倦地发动一波又一波攻击,将两人死死困在血色漩涡的中心。
温羽凡挥剑格开一柄刺向面门的匕首,溅起的火星映得他瞳孔猩红如血。
李玲珑软剑绞断缠来的铁链,发丝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两人背靠背抵在车道正中处,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金属碰撞声,心脏的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而那些黑影却如同从地底下钻出的恶鬼,杀退一波又涌来三波,刀刃寒光在硝烟中织成密不透风的死亡罗网。
“这样下去撑不过半个小时!”李玲珑的声音带着哭腔,后背传来的刺痛提醒她,方才被钩镰划开的伤口还在汩汩渗血。
温羽凡掌心的老茧被剑柄磨得发烫,他突然瞥见青铜面具人再次举起哨子,远处灌木丛沙沙作响,又有新的杀机在暗处凝聚。
温羽凡剑刃滴血,在月光下划出猩红弧光,声音冰冷中却带着鼓舞:“继续杀!别放弃!我就不信他们的人数真的无穷无尽!”
李玲珑的软剑已卷了刃,虎口被震得发麻,但师傅低沉的嘶吼如同战鼓,震得她热血上涌。
她咬着牙旋身劈出一剑,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却死死盯着前方的杀阵——她知道,只要有师傅在,再可怕的绝境也能杀出一条生路。
而就在刀光与血雾交织的刹那,远处地平线突然撕裂出两道刺目白光。
紧接着,引擎的轰鸣如滚雷般炸响,惊得四周飞鸟四散奔逃。
巨锤大汉高举的重锤悬在半空,肌肉虬结的手臂僵成雕塑。
青铜面具人藏在阴影下的瞳孔骤然收缩,露出不易觉察的慌乱。
本该空无一人的道路尽头,两束雪亮的车头灯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在夜色中划出灼烧般的光痕。
“不对劲!”巨锤大汉猛地将重锤杵在地上,震得碎石四溅,“老子明明让人把前后路口都封死了!”
沙哑的怒吼里掺杂着不安,那些原本如潮水般涌来的武徒小卒也纷纷停手,包围圈出现了短暂的松动。
刺眼的车灯如两柄利刃,将浓稠的夜色劈开。引擎轰鸣声震得地面簌簌发抖,一辆黑色 SUV如同脱缰的凶兽,裹挟着碎石与尘土冲破夜幕疾驰而来。
李玲珑单膝跪地,软剑横在胸前,单手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剧烈的喘息声混着血沫从齿间溢出。温热的鲜血顺着剑尖不断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晕开暗红的花。
温羽凡抹去嘴角血渍,受伤的左肩还在隐隐作痛。他看向飞驰而来的SUV,也不知来的是敌是友,眼神中满是警惕——此时战局已然不利,若又来强敌,对他们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巨锤大汉青筋暴起的手掌攥紧锤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震得空气都在震颤:“不管什么来路,敢坏老子的事,都得死!”
话音未落,青铜面具人手中的哨子再次尖锐响起,原本稍显慌乱的杀手们瞬间重整旗鼓,杀意如同实质般在空气中翻涌。
包围圈重新收紧,大部分杀手继续将温羽凡和李玲珑困在中央,刀刃寒光交错,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另一小队黑影则如离弦之箭,朝着黑色 SUV飞扑而去,钢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誓要将这个未知的威胁扼杀在靠近之前。
黑色 SUV在路面上猛地甩尾,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刺耳的声响划破寂静的夜空,回荡在这片充斥着肃杀之气的旷野。
车身尚未完全停稳,两侧后座车门“砰”的一声打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
率先下车的是一个身着笔挺黑色西装的男人,锃亮的皮鞋踏在地面,发出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透着阴冷,仿佛能看穿人心。
紧接着,另一个身着洁白空手道服的人跨出车门,木屐与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黑田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在火光的映照下闪过一道冷芒,如同蛰伏的毒蛇,蓄势待发。
泽井微微颔首,空手道服的下摆被气浪掀起,露出坚毅的侧脸。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便已达成默契,如离弦之箭般朝着不同方向疾冲而去。
黑田修长的手指如鹰爪般扣住最近杀手的咽喉,力量瞬间爆发,骨骼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泽井则身形一闪,一记凌厉的下段踢扫向周围的杀手,木屐踏过血泊,溅起细碎的血珠,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着生命。
驾车的刘铁山,见状赶紧在驾驶室伏低了身形,尽量不让人发现他的存在。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种级别的战斗,可不是他能掺和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祈祷自己不要被误伤。
黑田和泽井这两大内劲高手,如同两柄锐利无比的钢刀,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在包围网上强行撕裂开两道巨大的缺口。
他们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局,杀手的阵型顿时出现了混乱,原本紧密的包围圈开始松动,像被飓风席卷的沙堡,摇摇欲坠。
温羽凡看准时机,眼中精光爆射,长剑一振,龙吟声撕破硝烟,整个人化作一道虚影,如离弦之箭直扑青铜面具人!他知道,那个人才是这场围杀的幕后指挥,只要解决了他,剩下的杀手就不足为惧。
青铜面具人见状,脸色一变,立即吹响哨子,指挥杀手回防,试图阻止温羽凡的突进。
而汹涌而来的杀手,反而更点燃了温羽凡的杀意。他每一步踏地都震起碎石,带起的劲风将两侧喽啰掀翻在地。
那些武徒境界的杀手刚举刀阻拦,便被剑罡扫中咽喉,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倒在血泊中。
巨锤壮汉暴喝着挥舞重器追来,却见温羽凡身形诡异地一转,剑锋如灵蛇般避开锤影,反手削向他握柄的手腕。
壮汉仓促变招,被剑气逼得连退三步。
而此时的温羽凡早已借着这瞬息之机,再次加速突进,在血雾中划出一道猩红轨迹,直取那正在疯狂指挥的青铜面具人!
青铜面具人自然实力也不会太弱,眼见喽啰兵无法阻挡温羽凡的凌厉攻势,他一边急促地吹着哨子,指挥着周围的杀手,一边脚步飞退。
他心中盘算着,凭借这众多杀手的力量,以消耗战的方式拖垮温羽凡。
温羽凡眼神如鹰,死死锁定青铜面具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摧毁这个幕后指挥者。
刹那间,他手臂一挥,手中长剑如流星般朝着青铜面具人飞射而出。
青铜面具人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如此远的距离,这把剑又怎能伤到自己?
他眼神轻蔑,冷哼一声,身体向旁边一闪,轻松躲过了这一击。
他正心中得意,以为温羽凡没了长剑在手,接下来便能从容指挥杀手们将对方团团围住。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温羽凡眼中寒芒更盛,只见他隔空一挥手,口中低喝一声:给我回!”
那扔出去的长剑竟然突然改变了方向,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追青铜面具人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以气驭剑!怎么可能?”青铜面具人大惊失色,失声叫道。
在他的认知里,以气驭剑这种神乎其神的绝技,只有达到化境的宗师级人物才能施展,而温羽凡不过是区区的内劲修为,怎会有如此手段?
他知道答案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因为这时候,温羽凡的长剑已经洞穿了他的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那精致的青铜面具。
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在长剑的末尾上,发现了一条若有若无的鱼线。
原来温羽凡并不是真的以气驭剑,而是巧妙地借助了鱼线的牵引。
青铜面具人喉间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咕噜声,双眼瞪得滚圆,光芒迅速黯淡,好似两团即将熄灭的火焰。
那精致的青铜面具也失去了威慑,空洞的眼洞如同深渊,散发着死亡的寒意。
“扑通”一声,青铜面具人重重摔倒在地,身体抽搐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那些原本凶悍的杀手,如同被抽去了脊梁,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眼神中满是恐惧与迷茫。
他们望着同伴的尸体,又看看倒地的首领,一时之间,仿佛失去了灵魂,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曾经紧密的配合与凶狠的攻势土崩瓦解,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慌乱与茫然。
温羽凡闪身取出长剑猛地一甩,溅起的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他没有停歇,大喝一声,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向那些呆立的杀手。
李玲珑此时也精神大振,软剑如灵蛇出洞,寒光闪烁间,便有杀手惨叫着倒下。
黑田双手如真正的钢刀,每一次挥击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响,杀手们在他的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
泽井则是一记高踢,木屐踢在杀手的脖颈上,带出一片血雾。
四人如同死神降临,所到之处,杀手们哭爹喊娘,溃不成军。
巨锤壮汉虽作战勇猛,却并非有勇无谋之人。
眼前青铜面具人毙命,己方众人方寸大乱,局势急转直下,他心中暗叫不好。深知继续缠斗下去,自己绝无生机,哪里还敢再做搏杀。
他双眼一瞪,猛地将手中巨锤往地上一杵,大声喊道:“风紧,扯呼!”
这黑道暗语一出,如同催命符般,让那些还在苦苦支撑的杀手们瞬间清醒过来。
话音刚落,巨锤壮汉转身拔腿就跑,那庞大的身躯在夜色中快速移动,竟也有着几分敏捷。
其余杀手们见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任务和尊严,纷纷丢盔卸甲,如同惊弓之鸟般,朝着四面八方疯狂逃窜。
温羽凡等人微微喘着粗气,汗水和血水交织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
他们望着那些杀手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场惊心动魄的恶战,终于以他们的胜利落下帷幕,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似乎也渐渐淡去,只留下胜利后的宁静与疲惫。
第135章 困兽的垂死挣扎
夜色深沉,风从旷野上呼啸而过,吹起地上的尘土和血迹。
方才激烈拼杀的战场此刻一片狼藉,兵器散落一地,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在那辆黑色 SUV旁边,温羽凡、李玲珑、泽井和黑田四人聚在了一起。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映衬出几人满身的血迹和疲惫。
温羽凡向前迈出一步,眼中满是感激,郑重地对着泽井和黑田拱手施礼,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多谢两位朋友出手相助,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到,今日我和徒弟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泽井和黑田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以樱花国特有的礼节微微躬身点头还礼。
泽井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空手道服,目光坚定地开口:“温先生,这都是为了偿还您的赠刀之恩。黑田师兄在得知您被通缉悬赏之后,心急如焚,立即让我们日夜兼程赶了过来。还好,一切还不算太晚。”
温羽凡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温暖。他一直相信世间自有因果循环,此刻看来,曾经种下的善因,终于结出了善果。
温羽凡再次对着黑田拱手,眼神诚挚:“原来是这样,多谢黑田先生了。今日这份恩情,温某记下了。”
黑田虽听不懂温羽凡的话,但看到对方真诚的模样,大概也猜到了意思。他嘴角微微上扬,再次躬身还礼。
月色如水,洒在这片刚刚经历恶战的土地上。
泽井微微欠身,目光诚恳地看向温羽凡,开口相邀:“温先生,听闻你们的目的地是华夏的京城,如今已近在咫尺。况且,二位身上皆负重伤。不如,就由我们驾车‘送你们最后一程’吧。”他的华夏语略显生涩,不经意间便脱口而出一句不恰当的话。
李玲珑本就因激战累得气喘吁吁,听到这话,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急忙严肃提醒:“诶,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在华夏,‘送最后一程’可不是什么好意思,那可是杀人的意思。”
“啊!”泽井闻言,脸上瞬间露出尴尬的神情,眼神中满是慌乱。他急忙鞠躬道歉,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实在不好意思,我绝无此意啊!”
温羽凡见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哈哈,小事小事。你们是外国人,不了解华夏的习俗,我们理解的。”
李玲珑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因惨烈战斗而凝重的氛围,在这笑声中多了几分轻松。
微风拂过,仿佛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惬意。
然而就这时,温羽凡的脸色陡然一沉。他猛地转过头,眼神如鹰般锐利,一脸凝重地望向远处道路的尽头。
这片区域的路灯早已被埋伏之人破坏,一大段道路陷入了浓稠的黑暗之中。
但黑暗对于温羽凡来说,却无法成为阻碍。他目光如炬,一眼便穿透了黑暗,看到道路尽头,一道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走来。
那身影披着宽大的外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好似一面翻飞的战旗。
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把九环大刀,每一步落下,外套被地上扬起的沙尘拉扯得肆意舞动,而九环大刀上的金属环相互撞击,发出“哐啷、哐啷……”的清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其他人顺着温羽凡的视线望去,因黑暗的遮蔽无法看清那道身影,但那由远及近的“哐啷、哐啷……”声,却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如沉重的鼓点,一下下地撞击着他们的心脏,令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身影离得还远,虽还未完全显露真容,可周身散发的霸道气势,以及那股内劲九重的威压,还有那柄独特的九环大刀,都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温羽凡的心头。
一个名字瞬间从他脑海中蹦出——岑家家主岑玉堂!
虽说他们这边有四人,但温羽凡清楚岑玉堂的实力深不可测。那可不是简单的修为碾压,无论是战斗经验、手段,还是那份顽强狠辣的战斗意志,他们都望尘莫及。
当日岑玉堂与周家老剑师的那场恶战还历历在目,每一个细节都让温羽凡心有余悸,汗毛倒立。
此刻,除了赶紧逃离这危险之地,他们别无选择。
温羽凡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冷汗从额头渗出,他倒吸一口凉气,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大家快上车!快跑!”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般朝着 SUV冲去。
在温羽凡急切的呼喊下,众人慌而不乱,也迅速钻进车里。
李玲珑将软剑收入腰带剑鞘,然而手还是死死握着剑柄。
黑田和泽井神色凝重。
刘铁山则一脸茫然无措。
温羽凡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大声催促着刘铁山:“快开,走,马上走!”
“哦哦哦,好。”刘铁山被这紧张的气氛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操控着方向盘。
车本就没熄火,手刹也没拉,他应了一声,迅速挂档踩油门。
黑色 SUV如同一头咆哮的野兽,引擎轰鸣,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朝着京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然而,温羽凡的脸色瞬间煞白,失声惊叫道:“错了,错了!快退,快退!调头!”那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焦急。
刘铁山猛地踩下刹车,车身剧烈晃动,他一脸茫然,不解地问道:“啊?”
温羽凡心急如焚,根本没时间解释,只是不停地催促:“快啊!”
刘铁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但还是依言快速打转方向盘,试图将车调头,心脏砰砰直跳,额头上满是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离车尚远的岑玉堂的身影突然加速,他在道路上狂奔,掀起一阵狂风,脚下的柏油路都因他的蹬踏,而不断出现一个又一个浅坑。
“快啊!快啊!”温羽凡双眼通红,焦急的呼喊声在车内回荡。
刘铁山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额头上满是冷汗,好不容易将车调了个头,这时间实际并不长。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岑玉堂已如鬼魅般逼近,距离车不到十米,他的右手稳稳地握住腰间那柄九环大刀的刀柄,一股森然的杀意扑面而来,仿佛下一秒就能将这辆 SUV斩成两段。
千钧一发之际,“砰”的一声巨响,SUV的后挡风玻璃瞬间炸裂,玻璃碎渣如霰弹般朝着岑玉堂飞溅而去。
原来是坐在右后座的黑田,在这狭小的车厢内,他猛地拧转身形,手肘如重锤般砸向玻璃,试图为众人争取一丝生机。
那玻璃碎渣于岑玉堂而言,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琐碎之物。
只见他身形矫健地旋转,身上宽大的外套衣摆如同一道黑色的飓风,瞬间将那些碎渣扫得四散纷飞,仅仅被阻滞了几秒的时间,便再度朝着 SUV迅猛逼近。
黑田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口中用樱花语大喝一声:“交给我!”话语刚落,他就借着破开的后挡风玻璃处,敏捷地翻身跃上了车顶。
刘铁山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感受到危险如影随形,一脚将油门踩到底,SUV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向前冲去。
然而,岑玉堂的速度堪称恐怖,他用力蹬地,身躯高高跃起,手中的九环大刀带着令人胆寒的气势,朝着车顶的黑田狠狠斩下。
他要将黑田连人带车一刀两断。
黑田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将全身的内力如潮水般汇聚在右臂,鼓起全身的力量,猛地挥拳迎向那柄九环大刀。
“轰!”一声沉闷的巨响,SUV的车顶瞬间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坑洼,车内众人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心脏猛地一紧。
岑玉堂身在半空,因无处借力而被反震之力掀飞数米远。但他神色镇定自若,稳稳地落地,嘴角浮现出一抹不屑的笑意,眼神中满是对黑田的轻视。
反观黑田,单膝重重地跪在车顶,五脏六腑如同被重锤猛击,一阵剧痛传遍全身,嘴角溢出丝丝鲜血。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手只剩下后半截。那伤口处血肉模糊,不像是被刀斩断,倒更像是前半截手臂在那恐怖的冲击力下直接炸裂开来,鲜血如注般流淌,染红了车顶。
黑色 SUV在引擎的轰鸣中化作一道黑色流光,车轮卷起的碎石在身后炸开,眨眼间就将岑玉堂的身影远远抛在后方。
后视镜里,那道披着宽大衣袍的黑影逐渐缩小成一个墨点,九环大刀拖曳在柏油路上,划出一串火星。
然而,岑玉堂却反常地放缓了脚步,任由夜风掀起衣摆。
他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仿佛早已看透这场追逐不过是困兽的垂死挣扎。
那副好整以暇的姿态,竟比全力追击更令人毛骨悚然。
温羽凡的余光扫过后视镜,见岑玉堂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渐缩成小黑点,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然而这份喘息的间隙太过短暂,耳畔突然炸响两声尖锐的“叮,叮!”系统警报。
他浑身汗毛倒竖,猛然转头时,两道黑影不知何时已立在前方车灯的光锥中央。
几乎在同时,李玲珑也看到了前方的敌人,不禁惊呼:“糟了,还有人!”
刘铁山双眼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猛地将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濒临崩溃的嘶吼:“我撞死他们!”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手死死攥住方向盘,整个人几乎要扑到仪表盘上,试图将这辆车的速度压榨到极限。
第136章 豪赌一场
黑色 SUV如同一头咆哮的钢铁巨兽,裹挟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碾压而去。
雪亮的车灯将前方两人的身影拉得极长,在地面投下两道漆黑如墨的影子,宛如两支锋利的长矛,直插向远方的大地。
就在众人以为能凭借车速冲破阻碍的刹那,对面其中一道铁塔般的身影猛然冲出,径直矗立在 SUV正前方。
那魁梧的身躯在车灯的映照下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他竟打算以血肉之躯,直面这呼啸而来的钢铁猛兽!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夜空。
只见那道身影双臂青筋暴起,如虬结的古树根须,双手死死抵住车头。
他浑身肌肉高高隆起,每一块肌肉都在迸发出惊人的力量,脚下的地面瞬间被犁出两道焦黑的划痕,碎石飞溅。
在这恐怖的力量对抗下,SUV的整个前脸如同被巨兽利爪撕碎的铁皮,金属扭曲变形的刺耳声响彻四周。
车子速度骤减被减弱,终于在触及另一道身影前,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车内众人毫无防备,巨大的惯性将他们狠狠甩向前方,有人撞在座椅靠背上,有人磕在挡风玻璃上,方向盘也被撞得扭曲变形,车厢内一片狼藉,惨叫声此起彼伏。
剧烈的惯性将车顶的黑田如断线风筝般甩出,在地面翻滚数圈后才勉强稳住身形,染血的残肢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那铁塔般的壮汉缓缓挺直腰板,口中吐出一大团白色烟雾,仿佛方才徒手抗衡钢铁巨兽的冲击只是一场儿戏,钢铁般的身躯没有丝毫受损。
“温羽凡,还不出来受死。”壮汉声如洪钟,震得破碎的挡风玻璃簌簌作响。
挡风玻璃上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将车内众人的身影割裂成无数碎片。
车内众人皆是习武之人,自然不会因此受伤太重,纷纷强忍撞击带来的剧痛迅速起身。
副驾驶的车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温羽凡手扶车身缓步走出,染血的衣衫下隐约可见肌肉紧绷。
与此同时,后座两侧车门如炮弹般弹开。
李玲珑侧身翻滚而出,剑锋划过地面擦出火星,起身时,软剑已然出鞘。
泽井则以空手道起势落地,木屐踏碎飞溅的玻璃渣。
两人出车之后迅速行动,一左一右呈包夹之势,将拦路壮汉与他身后的神秘人死死锁住。
驾驶座上的刘铁山却如滩烂泥般瘫在座椅间,脑袋歪向一边。
他不过武徒三阶的修为,在这般剧烈撞击下,早已陷入昏迷,额角的鲜血顺着车窗缓缓流下,在破碎的玻璃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
熊天仇铁塔般的身躯笼罩着阴鸷的压迫感,他并未去管其他人,猩红的眼珠只是死死盯住温羽凡,仿佛要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他周身散发的戾气凝成实质,却连余光都不屑施舍给其他人:“温羽凡,你杀我熊班这么多的兄弟,今日,我熊天仇就要拧下你的脑袋,以祭我熊班众兄弟在天之灵。”
“又是熊帮!还真是阴魂不散!”温羽凡瞳孔微缩,喉头泛起血腥味。他知道,眼前这头人形凶兽肌肉虬结如铁,脖颈青筋暴起如盘蛇,举手投足间碎石飞溅,修为高达内劲七重,分明是个极难对付的煞星。
熊天仇胸腔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青筋暴起的右腿突然猛踹而出。
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那辆黑色 SUV竟如断线风筝般被踹飞十余米,重重砸在路边扬起漫天尘土。
破碎的车灯在夜色中明明灭灭,仿佛垂死之人的瞳孔。
之后他踩着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向温羽凡逼近,每一步都像踏在众人心脏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温羽凡双手垂落身侧,掌心因攥紧又松开沁出冷汗。
方才上车前他将长剑插回李玲珑背负的剑鞘,此刻赤手空拳直面强敌,但依然有挺直脊梁的底气。
夜风掀起他染血的衣角,露出掌心凸起的老茧和虎口处未愈的伤痕。这些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拳脚,此刻正蓄势待发。
更别说,他丹田处还蛰伏着那招足以逆转战局的“睚眦之怒”,如同沉睡的凶兽,只等最合适的时机苏醒。
“等一下。”就在熊天仇杀意暴涨的刹那,其身后那道神秘身影突然开口,声线沙哑如砂纸摩擦,“熊老大,别忘记了我们的目的。”
熊天仇脖颈青筋暴起,冷哼一声:“哼,等我杀了他,铜镜依然可以从尸体上拿回来。”
神秘身影发出一声冷笑,语气陡然转冷:“怎么,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熊天仇身躯猛地一僵,铁塔般的身形在这无形的威压下竟微微颤抖。
最后他还是咬着后槽牙,喉间发出不甘的闷哼,重重跺脚退后两步,瓮声瓮气道:“好……一切由您做主。”
神秘人缓步上前,枯瘦如柴的身形越过熊天仇庞大的身躯。
他朝温羽凡拱手,脸上堆满虚假的笑意:“温先生,幸会了。”
温羽凡目光如炬,打量着眼前身材瘦小的老者。对方虽只有内劲二重修为,周身却萦绕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气息。
见熊天仇对其如此恭顺,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抱拳沉声道:“未请教。”
老者抚了抚稀疏的胡须,假惺惺道:“老朽贱名微不足道,只是洪门一个跑腿的而已。”
温羽凡瞳孔微缩。
此前熊天仇的话语已让他有所猜测,此刻对方自报家门,更是证实了心中所想。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语气冰冷如霜:“原来是洪门来的前辈,确实幸会了。”话语中不见半分尊敬,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在他看来,这群觊觎他人传家宝的宵小,就算背后势力滔天,也不过是些蝇营狗苟之辈。
而李玲珑听到老者身份,周身杀意顿时暴涨,眼中燃起复仇的烈火,几乎是嘶吼着喊道:“我要杀了你,为我爸爸和蛟龙帮众兄弟报仇!”
话音未落,她手中软剑如灵蛇出洞,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朝着那老者疾冲而去。
熊天仇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瞬间横亘在李玲珑面前:“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别捣乱。”
“玲珑,别冲动!”温羽凡神色骤变,急忙大声制止。他深知对方实力,此时贸然行动只会陷入绝境。
李玲珑在温羽凡的喝止下,生生刹住身形。她胸膛剧烈起伏,握着剑柄的手因用力过度而青筋暴起,剑尖直指老者,恨声道:“这笔血债,我迟早要讨回来!”
她双眼死死瞪着老者,那目光仿佛能化作实质,将对方千刀万剐。
老者眼角余光扫过李玲珑充血的双眼,眉梢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下,面上却依旧挂着虚伪的笑:“温先生,大家都赶时间,闲话老夫就不与你多说了。只要你交出李家的铜镜,再把这丫头留下……今日,我们可以网开一面。”
温羽凡掌心青筋暴起,声音冷得能刮下冰碴:“铜镜可以给你,但人,别想带走。”
“哼!”老者突然扯开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温先生,岑家家主的脚步声已经到路口了。交出李玲珑,你们还能留条活路。若执意护着,就别怪我送你们下黄泉!”
他刻意拖长尾音,身后熊天仇的双拳骨节发出“啪啪……”脆响,像是催命符。
温羽凡猛地掏出怀中铜镜,镜面映出他决绝的面容。月光落在斑驳的青铜纹路间,泛起幽光:“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铜镜和玲珑,但我知道,一旦我交出他们,我们必死无疑。但你说得不错,我们时间不多。现在,要么我交出铜镜,你放我们走;要么,我就毁了铜镜杀了玲珑,和你们鱼死网破。”
“你!找死!”老者面皮顿时涨成猪肝色,“就凭你们,也敢威胁洪门?”
温羽凡却突然轻笑一声,转头看向李玲珑:“玲珑,你听不听我的话。”
李玲珑喉间猛地发紧,眼眶瞬间泛红。她死死咬住下唇,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却依然挺直脊梁,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玲珑听师傅的。”
温羽凡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比夜色更冷的笑意:“听好了,我数三个数,你就自刎。”
李玲珑浑身猛地一颤,美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温羽凡。
但只刹那间,她便咬紧牙关,毅然点头:“好!”
话音未落,她反手将软剑贴上雪白的脖颈,剑锋瞬间压出一道猩红的血痕。
夜风吹乱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眼中视死如归的决然:“师傅说什么,玲珑都照做!”
老者见状果然面色大变:“可恶!你敢!”
“听好了……”温羽凡死死盯着老者骤然惨白的脸,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丧钟,“三……二……”
倒计时的声音仿佛重锤,一下下砸在老者心上。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浸透后背,根本来不及细想,便慌乱地嘶吼道:“好,好!老夫答应了!让她住手!”
第137章 决死的睚眦
温羽凡唇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戏谑的冷笑,精准地在“一”字将出未出之际戛然而止。
月光落在他染血的下颌,将那抹笑意衬得愈发森冷。
李玲珑紧绷的手腕微微发颤,锋利的剑刃顺着脖颈滑落半寸,终于松缓下来。
然而,就在众人神经刚刚稍松的刹那……
“吴老!”熊天仇铁塔般的身躯猛然前倾,一步踏落地面,溅起的碎石如子弹般四射,“怎么能就这么放他们走?我熊班兄弟们的命,难道就这么算了?”
他双目赤红,脖颈青筋暴起如扭曲的虬龙,周身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空气瞬间凝固,方才缓和的气氛如被重锤击碎的琉璃,再次陷入紧绷的死寂。
温羽凡瞳孔微缩,浑身肌肉骤然绷紧,掌心不知何时已覆上一层薄汗。
李玲珑银牙紧咬,反手将软剑重新贴上脖颈,剑锋深深陷进皮肉,鲜血顺着雪白的肌肤蜿蜒而下,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吴老眼底翻涌着寒芒,布满老年斑的面皮绷成青灰色:“熊千仇,别忘记你熊班有如今的局面,靠的是谁的扶持!”
熊天仇如遭雷击,周身暴涨的杀意瞬间溃散,铁塔般的身躯僵在原地。喉间滚动着不甘的闷哼,他狠狠踹飞脚边碎石,最终还是退到吴老身后。
夜色深处,岑玉堂的身影正踏着“哐啷”作响的刀环声逼近,每一步都像踏在众人心脏上。
温羽凡再不迟疑,将铜镜如弃敝履般甩向吴老,厉声喝道:“走!”
青铜镜面划破夜色,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被吴老如获至宝地接住。
泽井飞快地冲向黑田。
只见此时黑田单膝深陷泥土,染血的残肢无力垂落,呼吸间还带着些血沫,显然伤势极重。他强撑着架住泽井的肩膀,在起身时发出一声闷哼,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砸在焦土上。
李玲珑依然拿剑抵着咽喉,步步后退时眼尾泛红,死死盯着吴老等人的一举一动,生怕对方突然反悔。
温羽凡则冲到变形的 SUV旁,徒手扯开车门,将昏迷的刘铁山扛在肩头。
五人短暂汇合,没有半句多余言语,只是眼神交换了一下,便先后扎了道路边的灌木丛。
岑玉堂自然没有温羽凡这样的视力,但他远远地也隐隐看见有人影冲入了灌木丛,心中不禁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不再故作悠闲,周身内劲骤然迸发,九环大刀带起呼啸风声,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响动处疾冲而来。
岑玉堂来得虽然快,但当他裹挟着凌厉风势抵达现场时,现场便只余破碎的玻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还有几道凌乱的脚印蜿蜒向黑暗深处。
岑玉堂剑眉倒竖,青筋暴起的额角映着刀光,震得九环大刀发出愤怒的嗡鸣:“人呢?姓温的人呢?”
吴老却恍若未闻,捧着铜镜的双手轻柔得仿佛在抚摸稀世珍宝,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时不时用袖口擦拭镜面,将岑玉堂的质问抛之脑后。
熊千仇憋红了脸:“往那边跑了!”他猛地指向灌木摇曳的方向,声音里满是不甘。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合作?”岑玉堂周身杀意翻涌,刀锋上寒芒大盛,“为什么放温羽凡逃走!”
“我!”熊千仇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最终却泄了气般耷拉下脑袋。
吴老慢条斯理地将铜镜收入怀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岑家主,再不追,人可就跑远喽。”
岑玉堂死死盯着两人,握刀的手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他恨不得此刻就将这两个背信弃义之徒斩于刀下,但一想到温羽凡可能就此逃脱,满腔怒火只得化作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哼。
他猛地转身,黑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迅速没入了灌木丛之中。
九环大刀的声响渐渐远去,却在死寂的夜空中回荡,似在诉说着未消的怒火与不甘。
温羽凡五人跌跌撞撞地劈开灌木丛,眼前豁然展开一片广袤的麦田。
时值十一月初,新破土的麦苗尚显纤弱,稀疏的嫩绿星星点点,在霜气的笼罩下蜷缩成一层毛茸茸的绒毯,清冷的月光倾洒而下,将整片麦田浸染得泛着幽冷的白光。
寒风掠过田埂,裹挟着远处山峦的凛冽寒气,如怨如诉地穿梭在麦叶间隙。细碎的呜咽声此起彼伏,仿佛天地间飘荡着无人吹奏的埙曲,苍凉而凄惶。
五人虽然不愿意糟蹋农作物,但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死神的鼓点敲击着众人的心脏。
他们再也顾不得脚下的麦苗,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而入,凌乱的脚印在霜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很快又被呼啸的夜风掩埋。
此时,刘铁山依然瘫在温羽凡的肩头,苍白的脸毫无血色,昏迷中不时发出微弱的呓语。
黑田半睁着失神的双眼,虽然右臂已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但包扎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痂顺着布条蜿蜒而下。
他虽然还有意识,在泽井的搀扶下竭力前行,但身体摇摇欲坠,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寒风吹过,他竟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只剩半口气吊着。
所以五人虽在拼死逃命,速度却怎么也提不起来,反而有越来越迟缓的趋势。
就在这时,后方的灌木丛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一道刀气如恶鬼獠牙,瞬间将密匝匝的枝叶绞成齑粉。
岑玉堂踏着纷飞的碎叶破空而出,九环大刀上的铜环震出摄魂的声响,刀身裹挟的罡风将麦苗成片压弯,宛如死神披着夜色降临。
“温羽凡!还我妹妹的命来!”冲出灌木丛的瞬间,岑玉堂如同一头发狂的凶兽,怒吼声震得整片麦田都在颤抖,字字句句浸透了滔天的仇恨。
温羽凡瞳孔骤缩,身后同伴沉重的喘息声和追兵逼近的脚步声如催命符般敲打着心脏。
他深知这样下去众人都将葬身此地,于是伸手猛地一把抽出李玲珑背后的长剑,剑刃出鞘的清鸣刺破死寂。
同时,他将昏迷的刘铁山使用柔劲快速抛在田埂上,转头对众人疾呼:“你们先走,我来拖住他!”
“师傅!我……”李玲珑的声音带着哭腔,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温羽凡眼中的决绝生生堵了回去。
“闭嘴,快跑!”温羽凡的呵斥声如雷霆炸响,不等众人回应,便转身迎着岑玉堂冲去,衣角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只扑火的飞蛾。
岑玉堂见状,张狂的大笑声撕裂夜空:“好!就该这样!拿命来吧!”
他脚下发力,九环大刀划破夜幕,刀环撞击声与笑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周身杀意凝成实质,要将眼前仇人彻底碾碎。
温羽凡深知此战生死悬于一线,在踏入岑玉堂十步杀招范围的刹那,丹田内蛰伏的“睚眦之怒”轰然爆发。
幽蓝的光芒在他瞳孔深处翻涌,如同一头沉睡的凶兽骤然苏醒,澎湃的力量顺着经脉直冲四肢百骸,脚下的麦苗被无形气劲震得粉碎。
两道身影裹挟着凛冽杀意,如陨石对撞般轰然相撞。
岑玉堂的九环大刀劈开夜幕,刀气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方圆数丈内的麦苗尽数拦腰而断。
温羽凡的长剑则如灵蛇出洞,剑走偏锋,每一次挥砍都带着睚眦之力的狂暴,与刀气相撞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刀光剑影交错间,恍惚让人忆起那场惊世之战——当日岑玉堂以「天刀八法」力挫周家老剑师的「柔云十三式」,刀锋所向,无人能敌。
而今持刀者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岑玉堂,持剑之人却换成了身负睚眦之力的温羽凡。
这一次,当睚眦之怒撞上天刀锋芒,究竟是岑玉堂续写不败神话,还是温羽凡能改写战局?
结局也许早已经注定。
火星如流萤炸响,气浪掀翻成片麦苗。
岑玉堂九环大刀荡开漫天剑影,刀锋掠过温羽凡耳畔,削断的发丝在月光下飘成银线。
当他看清温羽凡施展的剑招,浓眉猛地一挑:“柔云十三式?你竟也会用周家那老东西的武技!”随后的冷笑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刀势陡然加重三分,“哼,不过是手下败将的残招,今日就送你去黄泉路上跟他作伴!”
睚眦之力在经脉中奔涌如狂潮,温羽凡却清晰感知到自己力量的渺小。
他已使出浑身解数,依然压制不了岑玉堂,但岑玉堂的每一次挥刀,带起的罡风都像重锤砸在他的护身气劲上,震得他血液翻腾。
更让人绝望的是,三十秒的时限如沙漏倒悬,他的剑招越到后期越是迟缓,而对方的攻势却如惊涛骇浪,丝毫不见疲态。
“噗!”温羽凡左肩被刀锋擦过,鲜血瞬间浸透衣襟。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又猛地欺身上前,剑尖直指对方咽喉。
他明知这不过是以卵击石,却仍要将睚眦之力凝成最凌厉的杀招。
远处传来同伴渐弱的脚步声,他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血痕:“只要再拖片刻,只要能让他们逃得更远,即便被这柄九环大刀劈成两半,也值了。”
第138章 无名十三剑
短短三十秒,感觉很漫长,实际上转瞬即逝。
温羽凡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刺出的长剑,行至半途便骤然凝滞……
“当啷”一声脆响,布满缺口的剑身终于不堪重负,从掌心滑脱坠地,在泥土中溅起细碎的霜粒。
恰在这招式老衰的刹那,岑玉堂的九环大刀已如雷霆横斩而出。
刀身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中,他唇角勾起狠戾的弧度,势要将眼前蝼蚁斩成两段。
温羽凡耳中骤然炸响系统的尖锐警报:“危险!危险!”
这刹那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反应,此时肌无力的温羽凡也无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刀锋逼近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诡异的一幕突然发生。
温羽凡的身躯竟违背常理地向后急仰,脊椎弯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
寒光凛冽的刀锋擦着喉结掠过,锋利的刃口在苍白的皮肤上犁出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温热的鲜血渗出,在月光下宛如一条蜿蜒的红宝石项链。
温羽凡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他知道,这是系统的强制干预。
然而,他根本来不及庆幸。
岑玉堂岂会容他喘息,断首刀落空的刹那,九环大刀已在空中划出半弧,变横斩为竖劈。
刀身上的铜环因剧烈动作发出暴雨般的轰鸣,刃口泛着幽蓝冷光,势要将温羽凡劈作两半。
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瞬间,温羽凡的身躯再次违背物理法则——他如被无形之手拖拽,直挺挺向后滑行而出,动作僵硬却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岑玉堂的刀势轰然劈空,凌厉刀气却擦着他的大腿掠过,“刺啦”声响中,裤裆布料被撕成碎片,冷风灌入的刹那,惊起浑身战栗。
这一幕竟然无比的熟悉,这诡异的避刀姿态,竟与当日在仓库中躲避岑夫人追杀时如出一辙。
同样的生死一线,甚至连布料撕裂的位置都惊人相似,仿佛命运之手在重复刻画同一道伤痕。
目睹这匪夷所思的避刀场景,岑玉堂怒不可遏,额角青筋暴起如扭曲的虬龙。
他仰天爆喝,声如洪钟震得麦田掀起波澜:“老子看你还能躲几次!天刀断江山!”
岑玉堂丹田内劲如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手中九环大刀在月光下骤然暴涨三寸,刀身萦绕的罡风竟将地面犁出深达半尺的沟壑。
温羽凡瞳孔骤缩,对方周身气势陡然攀升至巅峰,那柄九环大刀仿佛化作开天辟地的巨刃,未出刀便已压得他骨骼作响。
系统的警报声如催命符般在识海炸响,不同于以往的机械提示,这次竟带着难以掩饰的颤音:“危险!危险!系统计算规避成功率为 0%!警告!警告!”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温羽凡反而露出释然的苦笑,喉间涌上腥甜。
他望着冲天而起的刀光,忽然想起第一次激活系统时的夜晚,想起那些被系统救下的瞬间。此刻丹田内的睚眦之力早已枯竭,四肢如灌铅般沉重,却奇异地生出一股平静。
然而系统的警报非但未停,反而尖锐得近乎悲鸣。
温羽凡恍惚间竟产生错觉——这冰冷的机械音里,竟夹杂着人类般的恐惧与不甘。
声波在耳膜上震出细密的疼痛,他眼前闪过李玲珑奔跑的背影,闪过黑田染血的断臂,闪过霞姐和金满仓,闪过母亲的慈祥背影、父亲的粗糙大手,最后浮现的是妻子和儿子的笑容。
(走马灯虽然看起来缓慢如隔世,但实际上只是一瞬而已)
他缓缓闭上双眼,像是要拥抱即将到来的宿命:“对不起小智,爸爸没法给你报仇了。”
然而就在此时,两道身影突然一左一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即将发功的岑玉堂身侧。
李玲珑软剑出鞘,剑尖吞吐寒芒直取岑玉堂心脉。
右侧泽井赤脚而来,木屐早已弃在不知何处,右腿如钢铁利斧横扫其膝弯。
然而岑玉堂作为内劲九重的刀客,周身感知早已化作无形屏障。
“滚!”他暴喝声中刀势陡变,九环大刀重重砸向地面,罡气如蛛网般轰然扩散。
刹那间麦田掀起惊涛骇浪,飞溅的泥块混着霜粒如子弹激射,李玲珑的剑势被震得扭曲变形,泽井的扫腿更是如同踢在铁板上,两人齐齐闷哼一声,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
李玲珑后背重重撞在田埂上,喉间腥甜翻涌。
泽井则在半空拧身卸力,落地时连滚数圈,裸露的脚掌被碎石划得血肉模糊。
“你们为什么要回来!”温羽凡的嘶吼声撕裂喉管,混着血沫喷出口腔。
他望着那两道从泥地里挣扎着爬起的身影,李玲珑的软剑不知何时断成两截,泽井的脚下留下血色脚印。
两人却仍用颤抖的手撑着地面,再次站起。
他们再次扑向岑玉堂,哪怕知道这是徒劳的挣扎,也只能拼尽最后一丝气力。
岑玉堂眼中满是冷漠和轻视,刀气在身周凝成实质,九环大刀嗡鸣震颤。
温羽凡看着同伴们破烂的衣裳、染泥的发丝,身上不断增添新伤,却依然顽强与敌人缠斗。忽然想起方才在麦田里狂奔时,黑田轻轻用樱花语虚弱地说了句“对不起”。
原来三十秒的时间,根本不够他们跑出死神的镰刀范围,从他决定断后的那一刻起,所有人就早已困在这必死的局里。
“是啊……才三十秒而已。”他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低头看着掌心深深的指甲痕。
月光落在岑玉堂气势暴涨的身躯上,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深渊。
李玲珑张了张嘴,似乎想喊什么,却被刀气震得咳出血来。
远处传来黑田模糊的呻吟,温羽凡忽然笑了——原来最绝望的不是死亡,而是明知必死,却还要眼睁睁看着同伴陪自己赴死。
三十秒短如弹指,一分钟又何尝不是白驹过隙?
在泽井以血肉之躯硬抗刀气、李玲珑断剑缠住岑玉堂的片刻间隙,温羽凡忽然感觉丹田处的空虚感渐渐褪去——那本该如附骨之蛆的“睚眦之怒”副作用,竟在生死边缘悄然消退。
力量重回四肢的刹那,他瞳孔中重新燃起战意,暴喝一声便朝岑玉堂冲去:“睚眦之怒!”虽然机会渺茫,但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仍然要搏上一搏。
然而预想中的力量狂潮并未涌现,丹田处一片死寂,唯有系统冰冷的提示框浮现在虚空:
「睚眦之怒需间隔24小时方可再次使用。」
温羽凡脚下猛地踉跄,喉间溢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咒骂:“你他妈……”剧痛与绝望如潮水般淹没理智——这个关键信息,系统竟没有告知过他!
岑玉堂的冷笑已在耳畔炸开。
九环大刀带起的罡风宛如实质铁壁,刀身未至,气浪已将三人同时掀飞。
温羽凡背部重重撞在田埂的石头上,听见李玲珑的闷哼和泽井的惨呼,视线却死死盯着岑玉堂举刀过头的动作。
月光在刀锋上流淌成银色的死亡弧线,他忽然想起出租房里那盏摇晃的节能灯,想起系统第一次救他时那句毫无感情的“危险预警”。
也不知道系统是不是真的也怕死,危急时刻,温羽凡眼前的虚空突然弹出一个系统对话框:「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濒危,建议立即使用山洞内习得的‘无名十三剑’破解困局。」
“那剑法?”温羽凡一惊,喉间泛起苦涩。他当然知道那剑法厉害,因为其他人的武功他看一眼就会,但那套剑法他苦心研究数月了,到现在是一招都没参悟出来。
“系统,这时候就别消遣我了!”他望着远处被岑玉堂刀气逼得节节败退的李玲珑和泽井,心中满是绝望。
两人身上又添新伤,李玲珑的衣襟染着暗红,泽井的步法也愈发凌乱,随时可能被一刀劈成两半。
就在此时,系统对话框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无数金色剑影如暴雨般涌入温羽凡识海。
那些曾让他抓耳挠腮的剑痕纹路,此刻竟在脑海中自动拼接重组,伴随着磅礴的内力运行路线轰然贯通——原来这根本不是一套单纯的剑法,而是将招式与内功修炼融为一体的无上心法!
“原来如此!”温羽凡猛地握拳,指节因激动而泛白。
他终于明白为何数月来不得要领——石壁上的剑痕并非招式演示,而是内功运转时在空间留下的轨迹!
此刻心法精要如醍醐灌顶,丹田处沉寂的内劲突然泛起涟漪,竟顺着全新的脉络开始飞速流转。
温羽凡的视线如利箭般钉在三丈外的长剑上,身形骤然暴起!他合身扑向麦田,泥土溅入领口的刹那,翻身滚地的同时已将那柄布满缺口的长剑抄入掌心。
粗糙的剑柄硌得虎口生疼,丹田内的无名心法却已如火山喷发般轰然运转……
第一缕真气刚触及剑身,“咔嚓”脆响中,残破剑身在掌心寸寸崩裂!
碎铁如暴雨四射,温羽凡瞳孔骤缩,却见那些飞溅的碎片在飞出一尺之距时,竟如被无形磁石牵引,违背物理法则般急速倒卷而回。
断裂的碎片与护手在空中相撞,迸出一串耀眼的火星,碎铁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拼接,竟在他掌心重组为完整长剑。
“这是……”他震惊地看着剑身表面游走的黑金色纹路,那是心法运转时真气具象化的痕迹。
然而重组不过刹那,剑刃又在真气冲击下轰然崩解,碎片纷飞间再次被拉回聚合。
如此往复,长剑似乎陷入了永恒的崩毁与重生——每一道裂痕都在迸发真气,每一片碎铁都在重构秩序,宛如一具不断涅槃的钢铁之躯。
第139章 京城的病房
岑玉堂也突然看到了温羽凡这边的诡异情景。
他的瞳孔骤缩,虽不明所以,但刀势甫转便已锁定温羽凡后颈。
森冷刀风卷着霜粒扑来,竟在麦田里犁出半尺深的沟壑。
“师傅小心!”李玲珑惊恐地高呼提醒,却显得迟了半分。
温羽凡却在这神奇的循环中忽然福至心灵。
他猛然反手挥剑,破碎的剑身空中编织成密不透风的剑网——那是「无名十三剑」的起手式,剑痕重叠间竟透着天地初开般的混沌剑意。
“死吧!”岑玉堂杀意滔天,丝毫不将此招放在眼中,九环大刀携着万钧之力劈落,刀身上的罡气将整片麦田压成平地。
然而就在刀刃即将触及温羽凡后心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万千碎剑突然脱离剑身,如蜂群般裹住九环刀,金属摩擦声刺耳欲聋。唯有剑尖化作一抹寒芒,突破刀气封锁,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斜刺而出!
“噗!”剑尖刺破护体真气的声响轻如蚊呐,却让岑玉堂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那截不足三寸的剑尖正抵在他心口上方,锋利的刃口已划破皮肤,甚至能感受到心脏跳动时带来的细微震颤。
“轰!”与此同时,温羽凡如遭雷击,全身伤口齐齐崩裂,血液化作道道细小血柱四散喷溅,鲜血浸透的衣物下,骨骼错位的脆响清晰可闻。
两人同时倒飞而出,分别砸进麦田两侧的泥沟。
岑玉堂躺在废墟般的麦田里,睁大眼睛望着天空。他能清晰感觉到剑尖擦着心包膜刺入,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刺骨的寒意。
喉间涌上腥甜,却不敢抬手触碰胸前的伤口,好似稍一用力,这柄诡异的碎剑便会直接洞穿心脏。
温羽凡咳出一口黑血,远处传来李玲珑的哭喊,混着泽井脚步的声响,却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幕布。
夜风掠过麦田,掀起两人染血的衣襟。
生死之间,温羽凡忽然笑了。
下一刻,温羽凡眼前一黑。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恍惚看见李玲珑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跑来,泽井在麦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月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幅即将褪色的血色画卷。
……
再次睁开眼时,消毒水的气味率先钻入鼻腔。
温羽凡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和点滴架,恍惚间以为还在梦里。
直到金满仓那破锣般的嗓音突然在耳边炸开:“醒了醒了!大哥醒了!霞姐,快来啊!”
病房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温羽凡微微发颤。
只见金满仓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色西装,正扒在门框上大喊大叫。
霞姐闻声,端着不锈钢饭盒快步冲进病房,鬓角不知道何时竟多了几缕白发。
手中的饭盒里飘出小米粥的淡淡香气。
“老金!霞姐!怎么会?”温羽凡喉咙干得冒烟,声音沙哑得像是吞了碎玻璃。他想抬手摸摸缠满绷带的额头,却发现右臂打着石膏。
“先别说话!”霞姐快步走到床边,泪眼朦胧伸手轻抚温羽凡的脸庞,“医生说你失血过多,昏迷了整整三天。可把我们急坏了,老金天天守在 ICU门口,跟个门神似的……”
她的声音忽然哽咽,眼角泛起泪光,又强撑着笑了笑:“多亏泽井先生他们把你送到医院,不然……”
“大家都没事吗?”温羽凡急忙追问。
霞姐点头:“他们都好好的。”
温羽凡眼底迸出喜色,苍白的脸上泛起难得的血色,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皱眉:“那岑玉堂呢?他有没有……”
“先别管什么岑玉堂!”霞姐突然叉腰瞪眼,饭盒往床头柜上一墩,震得勺子都跳了起来,“我问你!你那漂亮的女徒弟是怎么回事?啊?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啊温羽凡!”
“这……”温羽凡肩膀猛地一缩,石膏绷带下的手指下意识蜷起。他看着霞姐眼底似笑非笑的狡黠,忽然想起小时候偷买武侠小说被母亲逮到的慌张,喉间顿时发紧。
恰在此时,病房门“吱呀”一声推开。
李玲珑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小臂缠着绷带,却硬是扶着门框笑出了梨涡:“师娘别生气呀!是我厚着脸皮求师傅收我入门的,跟师傅没关系!”
“你叫我什么?”霞姐耳尖倏地红了,指尖掐着温羽凡的力道骤然松了半分。
金满仓在一旁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假装研究输液管的流速,肩膀却抖得像筛糠。
“师娘呀。”李玲珑一瘸一拐地蹭到床边,眼睛弯成月牙,“师傅教我练剑时,总说做的酸菜鱼最正宗。等我伤好了,能跟着您学做菜吗?”
温羽凡猛地咳嗽起来,石膏重重磕在床头柜上:“那个……玲珑,她真不是你师娘……”
“嗯?”霞姐转头瞪他,却在对上李玲珑亮晶晶的眼神时,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她抬手替小丫头理了理歪掉的病号服领口,语气软得能拧出水来:“傻孩子,想学做菜还不简单?等出院了,师娘天天教你。”
金满仓终于绷不住,捂着嘴躲到走廊里笑出眼泪。
温羽凡看着眼前亲昵互动的两人,忽然觉得手臂上的石膏都轻了几分。
窗外传来麻雀的啁啾,阳光正暖暖地爬上霞姐的鬓角,将她眼角的细纹照成金色的丝线。
他忽然想起麦田里那柄破碎的剑,想起系统对话框最后闪烁的蓝光,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任由两个姑娘的笑声漫过病房的每一寸空隙。
之后,温羽凡又询问起黑田、泽井和刘铁山三人的状况。
李玲珑告诉他,黑田因失血过多曾命悬一线,但经抢救已脱离危险。不过,他并未继续留在京城医院治疗,还没有回复意识,昨晚泽井就已陪同他连夜返回樱花国。
至于刘铁山,伤势并不严重,在泽井等人离开后,他也没有多作停留,而是购买车票,今天一早乘火车回岳阳去了。
温羽凡又问起最后岑玉堂的情况:“岑玉堂呢?他怎么会放过你们?我那一剑难道真的杀了他?”
李玲珑摇了摇头,答道:“那晚上岑玉堂受了师傅你一剑,可能也是受伤严重。那之后他并没有继续进攻我们,而是突然起身逃走了。”
温羽凡听罢,总算彻底松了口气。尽管那晚的厮杀险象环生,但所幸众人平安,结局也算皆大欢喜。
温羽凡转而望向霞姐和金满仓:“你们来京城之后怎么样?找到霞姐堂兄了吗?”
金满仓咧嘴一笑,表情却有些不自然:“我们现在租了两间地下室住着,日子倒还算安稳,没再遇上追杀,也能睡个踏实觉。我这腿好得差不多了,拐杖都扔了……说真的,赵大爷的膏药是真的一绝,我就寻思哪天在京城盘一家店铺下来,用这方子自己做膏药卖钱,肯定赚发了。”
金满仓说得眉飞色舞,温羽凡却注意到霞姐脸色凝重,不由得追问道:“霞姐,到底什么情况啊?”
霞姐叹了口气,指尖捏紧床单:“诶,我忘了告诉你,我这堂兄正是大伯的儿子,他本来是应该继承周家族长之位的。不过,他早年弃武从文,跟大伯的关系闹得水火不容,早扬言断绝了和周家的关系。这次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本以为他多少会念点旧情……结果我们找到他时,他连门都没让进,直接把我们轰出来了……”
金满仓的笑渐渐僵在脸上,伸手想拍霞姐肩膀,又怕触到她,最后只敢用小拇指轻轻戳了戳她手臂:“没事啊霞姐,咱不靠他照样活……再说了,现在大哥已经来了,我们的好日子还远吗?”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霞姐身上织出细碎的金色光斑。
温羽凡望着她鬓角新添的几缕白发,心底忽然漫过一阵酸涩——记忆中那个总是腰杆挺得笔直的活泼又泼辣的女人,何时竟有了这般柔软的疲态?
他伸手覆上她微凉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去。这是第二次主动触碰她,比起上次被瓢泼雨水带走体温的冰凉,此刻的掌心盛满了劫后余生的暖意。
“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变好的。”温羽凡柔声安慰。
霞姐指尖轻轻颤了颤,抬眼时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眼底却漫开一汪春水般的柔波:“凡哥……”
她望着他缠着绷带的手腕,想起昨夜守在 ICU外,看见仪器上跳动的绿色线条时,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滋味。
金满仓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到病房外,背靠墙壁滑坐在地上,心中泛起莫名复杂的滋味。喉头突然滚过酸涩,他慌忙摸出烟盒,才发现里面早已空了。
李玲珑轻轻放下手中的苹果,脚步放得比猫还要轻,也退出了病房。
经过金满仓身边时,瞥见他眼角闪烁的水光。
这里再说一下其他一些琐事:
当夜李玲珑等人逃至路边时,当机立断拦截了一辆路过的私家车,才得以顺利赶赴京城。因为事后给予了那名无辜群众一定数额的经济补偿,对方才没有报警。
霞姐和金满仓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温羽凡被送入医院的消息,所以才能立即赶来。消息是匿名人士提供的。江湖向来波谲云诡,既有人觊觎温羽凡的悬赏人头,亦有不少势力与岑家积怨已久,暗中传递消息者便在其中。
再说那洪门吴老,怀揣铜镜连夜飞往美利坚,熟料甫一落地便遭洪门高层兴师问罪。经鉴定,他千辛万苦带回的竟是赝品。此刻怕是正蜷缩在某处暗室,挨着堂主们的藤条责罚,皮肉之苦在所难免了。
而温羽凡一行人抵达京城的消息,早就已经触发了各大势力的情报网。
这座现代化都市的钢筋森林里,表面是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地铁通道里挤满行色匆匆的人群。
可在地下世界的暗网中,无数条信息正在秘密流转。
江湖的风浪从未止息,京城表面上看似平静如镜的湖面,其下涌动的暗流,却比华夏任何一处江河都要凶险莫测。
第140章 这一盏人间烟火
十一月的京城像一幅被岁月晕染的水墨画,寒意悄然渗透这座千年古都的每个角落。
清晨,凛冽的风裹着霜气扑面而来,空气里浮动着干燥的冷意,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细小的冰晶,让人忍不住裹紧大衣。
胡同里的槐树褪去了最后一抹葱茏,光秃秃的枝桠在灰蓝色的天空下交错纵横,宛如画家随意勾勒的线条。偶尔有几片泛黄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儿飘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四合院门前的石墩上凝着薄霜,晨光洒上去,折射出点点晶莹,仿佛给老建筑戴上了一串细碎的珍珠项链。
街道两旁的银杏树迎来了一年中最绚烂的时刻,满树金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风过时,叶片如金色的蝴蝶翩然起舞,铺满人行道,行人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温羽凡并没有在医院长时间住下去,三天后就出了院。
因为有内功心法的帮助,恢复意识之后他可以自己调息恢复,也就不需要医院里的仪器和药物了。
另一方面,也因为众人手头上的资金有些紧张。
李玲珑这位昔日的千金大小姐,历来习惯刷信用卡消费。可自蛟龙帮覆灭、李家资产遭叛徒侵吞后,她名下所有信用卡均被冻结,如今身无分文,就连住院期间的医药费都是温羽凡垫付的。
霞姐也差不多,以前酒吧的收入都要上交家族。不过她有自己的小金库,私人账户本存有二十几万,一路逃亡进京,花费虽大,但也还算有十几万的存款。
金满仓本来从温羽凡这里赚了四十多万,不过,他的钱几乎全都打给了自己的前妻作为两个女儿的抚养费了,所以存款也只有几万。
至于温羽凡本人,一路的逃亡本来还剩个十来万,但这次住院,将他所剩不多的资金几乎消耗一空,只有万余存款聊以周转了。
出院之时,原来穿的衣服因为之前的战斗已经破烂不堪无法再穿,所以霞姐给温羽凡和李玲珑新买了两身衣服。
两人换上干净衣物时,虽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心底却泛起劫后余生的轻快感。布料摩挲皮肤的触感真实得让人安心,仿佛终于与沾满血污的过去做了切割。
然而当一行人站在地下室门口时,方才舒展的眉头又渐渐拧紧。
剥落的红漆铁门挂着生锈的铁锁,霞姐掏出钥匙时,金属摩擦声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推开门的刹那,混合着霉味与潮味的浊气扑面而来,李玲珑下意识抬手掩住口鼻,温羽凡则听见自己胸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地下室的空间极为逼仄,大约只有十平米左右,放下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一张破旧的书桌后,几乎再无多余的活动空间。
头顶的天花板很低,伸手似乎就能触摸到,给人一种强烈的压抑感。
墙面因常年受潮,布满了黑色的霉斑,像是一张张扭曲的鬼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墙角处,还有几处墙皮已经脱落,露出里面泛黄的水泥。
唯一的窗户位于靠近天花板的位置,狭小且布满灰尘,只能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让整个房间始终笼罩在昏暗之中。即使是大白天,也需要开灯才能看清屋内的陈设。
窗户下面是一张破旧的书桌,桌面坑洼不平,上面摆放着几本翻旧了的书。
厕所、浴室就在进门的墙角和简易厨房紧紧挨着,混杂在一起,至于如何使用,就看租客各自的变通了。
温羽凡还好说,只是皱了皱眉:“你们应该能住更好一点地方吧?”
但李玲珑这个千金小姐,哪里见过这种阴暗潮湿的鬼地方,当即抱怨:“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委屈你们了。”霞姐将装着新衣的塑料袋放在床头,“地下室便宜,一个月才八百块……我们现在身上的钱也不多了,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要精打细算才行。”她的声音比平时轻了许多,像是怕惊醒角落里蛰伏的潮气。
金满仓招呼温羽凡道:“这间是霞姐的房间,以后小玲珑就跟这挤挤。大哥,我们去那边,我住的地下室在那边隔了几间,没挨着。”
温羽凡点头:“好,我们去那边。”
李玲珑盯着墙上的霉斑,忽然想起自家别墅里的恒温恒湿衣帽间。她咬了咬唇,转头向温羽凡投来委屈的眼神。
温羽凡目光扫过李玲珑泫然欲泣的神情,不由得放柔了声音:“玲珑,先凑合几天吧。以后再想办法改善居住环境,你先忍忍啊!”说罢又向霞姐递了个眼色,“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放心吧。”霞姐立刻挽住李玲珑的手臂,指尖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快跟我说说,你昨天提的洞庭湖清蒸鳜鱼怎么做?还有那个……莲蓬扣肉?”
“霞姐你可算问对了!”李玲珑眼睛一亮,方才的委屈瞬间被抛到脑后,“那鳜鱼得用洞庭湖活水养的,剖鱼时要在鱼腹划十字刀,塞进姜片和葱段……”她当然不会做菜,但以前时而会听自家的厨师吹嘘,此时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她眉飞色舞地比划着,指尖在空气中勾勒出菜肴的轮廓,霞姐则认真地点头,偶尔插问两句,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笑意。
温羽凡望着两人逐渐亲昵的互动,嘴角扬起淡淡笑意,转身跟着金满仓出门。
地下室的铁门“吱呀”一声合上时,李玲珑正说到莲蓬扣肉的糖色炒制,声音透过门缝飘出来,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
金满仓的房间格局与霞姐的如出一辙:逼仄的空间、低矮的天花板、蒙尘的小窗。
温羽凡却只是将行李放在斑驳的床头柜上,伸手拂去桌上的积灰。墙角处,金满仓用捡来的木板搭了个简易书架,上面摆着半瓶没喝完的跌打酒和几张膏药。
“凑合住呗。”金满仓摸出烟盒,发现是空的又塞回裤兜,“当年在工地打地铺的时候,比这还挤呢。”
温羽凡指尖拂过剥落的墙皮:“我没关系,有地方歇脚就不错。”
金满仓用脚尖踢了踢左边墙壁:“隔壁住个北漂小哥,天天晚上弹吉他唱《XXXX》,别说,跑调都跑得挺有节奏感。”
温羽凡弯起嘴角:“就当免费听演唱会了。”
“右边更热闹。”金满仓压低声音,拇指往另一侧墙壁戳了戳,“小情侣租的隔断间,一到半夜就……咳,哥你懂的。”
温羽凡笑着摇头:“好了,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你还搁这听墙根啊。”
“天地良心!”金满仓作势要举手发誓,铁架床跟着晃了晃,“是我想听嘛,我也是被迫收听啊。”
温羽凡被逗得轻笑出声。
两人正说着,左边墙壁突然传来一阵走调的和弦,紧接着是破锣般的歌声:“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温羽凡望向铁窗外窄窄的天空,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掠过,翅膀尖沾着写字楼玻璃幕墙的反光。
远处地铁的轰鸣由远及近,像某种深海生物的低吟,震得窗台上的积灰簌簌掉落。
“噔噔噔。”房门响起三声轻叩。
温羽凡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转手拧开锈迹斑斑的门把手。
门外,霞姐与李玲珑臂弯相挽,前者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后者套着新买的米色卫衣,发丝上还沾着地下室走廊的霉味,却在相视一笑时,像两株从阴湿墙角钻出的花。
霞姐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玲珑跟我讲了半天洞庭湖菜,现在我满脑子都是清蒸鳜鱼的鲜香。今天你们出院,说什么也得去打牙祭。”
李玲珑眼睛发亮:“霞姐还说要带我去吃老京城铜锅涮肉!”
金满仓搓着肚皮连声附和:“好啊,就当给凡哥和小玲珑接风洗尘!”他忽然想起逃亡路上啃馒头的日子,不禁咧嘴笑道,“可算能吃顿带油水的了!上回吃红烧肉还是在……”
温羽凡忽然伸手拍向金满仓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后者踉跄半步:“说得对!今天这顿就劳烦金老板破费了。”
“啊?”金满仓瞪圆眼睛,苦瓜脸皱成包子,“哥你这掌力怎么跟拍黄瓜似的……我银行卡余额可经不起你这么一拍!”
霞姐与李玲珑笑作一团,前者掏出手机点开团购软件,后者捏着金满仓的袖子晃了晃:“逗你的!我查过了,附近有家湘菜馆打五折,人均才八十。”
“八十?”金满仓摸着下巴装模作样算起账,“那四个人就是……”
“走了,这才几个钱。”账未算完,已被温羽凡推着往走廊走,想起一阵拖鞋的踢踏声。
一行人挤在电梯里,李玲珑指着镜面里的倒影笑:“霞姐你看,咱们像不像去春游的中学生?”
霞姐望着镜中自己与少女交叠的身影,眼角细纹里盛着柔光。
走上街道的时候,夕阳正将天边染成蜜色。
金满仓指着街对面的霓虹灯牌大喊:“就那家!‘湘味楼’!招牌上的剁椒鱼头比我脑袋还大!”
李玲珑捂着嘴笑他没见过世面。
霞姐却悄悄打开团购软件看了看里面的优惠券——那是她今早蹲点抢了半小时的成果。
温羽凡走在最后,听着前方三人的笑闹。
街道两旁的店铺飘来饭菜香,下班的白领捧着奶茶匆匆走过,某个窗口飘出吉他声,正是隔壁小哥常弹的那首歌。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钥匙,那是地下室铁门的钥匙,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这或许就是江湖吧?”他想。
不是刀光剑影,不是恩怨情仇,而是此刻的人间烟火,是身边人的笑靥,是哪怕身处地下室,也能一起大快朵颐的勇气。
“湘味楼”的窗外,暮色渐浓,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
金满仓的哀嚎从窗口的玻璃后传来:“凡哥你点这么多菜!我的钱啊……”
“那你多喝点,争取吃回本!”温羽凡举起手中的玻璃杯,与对面的金满仓轻轻一碰。
江湖,从来都不在远方,就在这一盏人间烟火里。
第141章 提醒
京城的夜幕如墨色绸缎般铺展时,“湘味楼”的霓虹正把整条街染成暖橘色。
雕花玻璃窗内雾气氤氲,此起彼伏的划拳声、铁锅颠勺的哗啦声,混着剁椒与花椒的辛香扑面而来。
温羽凡这桌人围坐在圆桌旁,搪瓷盆里的辣椒炒肉还在滋滋冒油。
金满仓夹着块排骨的筷子悬在半空,正绘声绘色地讲着当年在工地偷西瓜的糗事。
“那瓜棚的老头追得我满田埂跑!”他嘴里塞着菜,含糊不清地比划,“最后我灵机一动,把西瓜往猪圈里一扔……你们猜怎么着?老母猪吧嗒吧嗒吃得起劲,老头愣在当场,我趁机撒丫子就跑!”
李玲珑笑得差点呛到。
霞姐连忙递去纸巾,自己却捂着肚子直不起腰:“难怪你现在看见母猪就绕道走,原来是有心理阴影了!”
众人笑得更起劲了。
温羽凡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地下室里那线窄窄的天光……
此刻的热闹与温暖,竟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正举杯间,温羽凡耳畔忽然响起一声清越的“叮!”系统提示音。
他并未惊慌,只因这提示音他在京城的短短几天时间已经听过数十次了。
京城藏龙卧虎,武者的数量那比之乡下地方多了不知道几何,偶尔冒起的系统提示音并不表示就是刺客,大抵只是路人罢了。
这次温羽凡也只是下意识透过窗户往街道看去,并非出于警惕,而是就想看看这次出现的武者会是什么境界。
然而,当他看到对面街角的路灯之时,表情陡然巨变,但那不是惊恐,而是惊喜。
“凡哥,怎么了?”霞姐见状,急忙寻着温羽凡的视线看去,看到了站在街角的男子。
那是个穿墨色风衣的男子,单手插兜倚着灯柱,领口露出半枚银色吊坠。昏黄的路灯光晕里,他垂眸拨弄着袖口的金属纽扣,动作间露出腕间缠着的白色布条。
温羽凡此时来不及跟霞姐解释,匆匆起身往外走去:“没什么,你们先吃着,我好像看到一个朋友,我去去就回。”
“你快点啊,我们可不给你留菜啊!”金满仓笑着起哄。
但温羽凡压根没空搭理,风一般冲出了湘味楼的大门。
李玲珑也看向窗外疑惑地问:“师傅在京城有熟人吗?”
霞姐摇摇头:“不知道,从来没听他说过。”
金满仓夹起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含糊道:“管他呢,是朋友就没事儿。一会等他回来再问问,现在我们先吃。”
那个穿墨色风衣的男子果然就是在等温羽凡来找他,等温羽凡一靠近,他立即转身,拐入了边上一条阴暗幽静的胡同之中。
温羽凡丝毫没有怀疑对方会害自己,直接跟了进去。
深入胡同一段路后,男子停了下来。
温羽凡在十步之外站定,语气中满是疑惑与期待:“周良,是你吗?”
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嘴角扬起一抹淡笑:“温羽凡,真是好久不见。”
温羽凡看清那人面容,顿时大喜过望,快走两步靠近:“哈哈!真的是你!真没想到能在京城见到你!”
这人正是周良,温羽凡亡妻的亲弟弟,他的小舅子。
胡同里的风掠过两人的衣角,温羽凡这才注意到,周良腕间的白布条已褪成了浅灰,在昏暗的暮色中,仍透着几分挥之不去的苍凉。
周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角,打火机擦出幽蓝的火苗,橙红的烟头在暮色里明明灭灭。他没给温羽凡递烟——这个习惯他记得清楚,姐夫向来不碰这些。
烟圈从齿间缓缓溢出,他垂眸盯着温羽凡的双腿,语气忽然漫上几分晦涩:“温羽凡,你骗得我好苦啊。”
温羽凡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然后苦笑抬头:“这事情有些复杂,我可以解释……但大概你不会信。”
“不必了。”周良摆摆手,指尖弹落烟灰,“我就开个玩笑,你我都入了这江湖,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就不稀奇了。”
温羽凡颔首,喉间溢出一声低叹:“是啊……很多当初觉得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如今倒成了家常便饭。反而当初那平常的生活,倒像是一场梦了。”
两人在阴影里沉默片刻。
周良深吸一口烟,仰头吐出个浑圆的烟圈,尼古丁的辛辣漫进鼻腔时,他忽然开口:“那个女人也姓周?但是脾气跟我姐倒是完全不一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温羽凡下意识攥紧手指,喉结在昏暗的灯光里滚动,“我从没想过……用任何人代替她。”
周良弹了弹烟灰,火星溅在青石板上碎成星点:“多大点事。都过去这些年了,你当然有权利开始新的生活。我也不会这么不讲理,要你下半辈子都不碰其他女人。”
“我……”
“都是男人,别跟我扯没用的借口。”周良突然抬眼,烟头红光映得瞳孔发亮,“但我姐的仇……”他顿了顿,声音骤然沉下去,“你没忘吧?”
温羽凡直视他的眼睛,每个字都像敲在青石板上:“一日没手刃仇人,我温羽凡就一日不配睡个安稳觉。”
周良盯着他攥得发白的指节,忽然咧嘴笑了,指尖烟蒂按灭在墙上:“这他妈才是我认识的姐夫。”
温羽凡瞥了眼周良头顶浮动的「武徒五阶」系统提示框,目光又落在他腕间褪色的灰布上:“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看样子也受了不少苦。”
周良举起右手,用左手捏了捏自己手腕上的布条:“我?自然是在找各种门路变强。”他忽然笑出声,“哪像你,突然就平地一声雷,差点把整个江湖都炸出个大坑。”
温羽凡无奈摊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摊上那么多的事情了。”
周良又摸出根烟咬在嘴里,火苗照亮他眼角新增的疤痕:“知道现在江湖上都怎么喊你么?”
温羽凡觉得有趣,好奇问:“哦?难不成我还混出个名号了?”
周良吐着烟圈:“瘟神。”
温羽凡不禁哑然:“厄……这算是好名号吗?”
周良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感慨:“走到哪儿,哪儿就腥风血雨……你说算不算好名号?”
温羽凡愣了半晌,苦笑着摇头:“我好冤啊!”
周良指尖烟蒂明灭,笑意里带着几分江湖气的凉薄:“江湖就是这样,真相并不重要,总之,你现在也算是一号人物了。”他忽然敛了笑,指腹敲了敲灯柱上斑驳的漆皮,“所以在这个京城,盯上你的人自然也有不少。”
温羽凡闻言轻叹了口气,掌心蹭过裤腿上的褶皱:“毕竟这脑袋值一千万,想不让人惦记都难。不过,这里好歹是京城,总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动手吧。”
“京城?”周良嗤笑一声,烟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别以为在天子脚下就安全。这里虽然明面上太平,但底下的暗流可是吃人不吐骨头。另外,这里的人盯上你可未必为了那一千万,那点小钱,在这里不值一提。”
他忽然凑近,压低的声音混着烟味撞进温羽凡耳中:“在这地界,权柄比金子还烫手。你当心被拖进那些见不得光的局里,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温羽凡闻言,不禁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周良将烟蒂碾进砖缝,金属鞋跟磕在地上发出清响:“我今晚来,就是要提醒你这事。别以为躲在菜馆子里吃辣椒炒肉就能躲清净……”他侧过身,吊坠在锁骨处晃出冷光,“这京城的水,比你见过的任何江湖都深。”
温羽凡脸上的紧张之色很快消退,他淡淡一笑:“呵呵,这些你倒是不用担心。我会注意的。”
周良斜睨他一眼,喉间溢出声短促的叹息,神情似是无奈又似是苦涩:“只怕由不得你啊。”他屈指敲了敲灯柱,锈屑扑簌簌落在肩头,“我跟你说这些,也不过是让你心里有个防备。在这地界,想独善其身比登天还难。我给你两个建议,一个是坚持做个忍者神龟,遇到任何的事情,都忍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里面吞。另一个就是趁早离开京城。”
温羽凡双臂抱胸表示:“我啊,早有打算了。之后回去我就把门那么一关,专心闭关修炼,等三五年后能打得过岑天鸿了再出来。”
巷口的风掀起周良风衣下摆,吊坠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他盯着温羽凡眼底灼灼的战意,忽然咧嘴笑了,只是那笑里没多少温度:“行啊。”他转身走向胡同深处,声音混着夜雾飘过来,“但愿你闭关的时候,没人能把炸药塞进你的地下室。”
“阿良,不留个电话?以后怎么联系?”温羽凡望着那道即将没入雾霭的墨色身影,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
周良的声音从阴影里飘来:“不用了,我今天实际上也是代表某个势力来招揽你的……记住,不要接受任何势力的招揽,哪怕是官方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拐过胡同拐角,唯有风卷着墙根的落叶,沙沙掠过温羽凡脚边。
霓虹灯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板上,将那截未燃尽的烟蒂照得忽明忽暗,恰似这京城江湖中,无数浮沉不定的人心。
第142章 邀请函
周良的出现并没有影响众人今夜的聚会。
他回到湘味楼时,金满仓正端着搪瓷盆往碗里添辣椒炒肉,油星子溅在桌布上洇出褐点。
霞姐笑骂着用竹筷敲他手背:“属猪的啊你,留点给凡哥啊!”
“哪能让大哥吃这点肉沫?”金满仓咧着嘴笑,油乎乎的手往温羽凡碗里堆了块颤巍巍的五花肉,“特意给您留了红烧肉!”
温羽凡接过碗坐下,故意板着脸道:“算你小子有孝心。”
“快说说……”霞姐托着腮凑过来,眼里泛着八卦的光,“那朋友啥子来头?莫不是当年一起偷西瓜的?”
“我又不是老金,偷什么西瓜啊。”温羽凡夹起红烧肉摇头,“再说了,我小时候可乖了,哪敢干这事?”
众人哄笑声里,李玲珑用筷子敲着啤酒瓶唱起跑调的《XXXX》,霓虹灯光伴着歌声在雕花玻璃上晃出细碎的光斑。
大概十点左右,大家才从湘味楼出来回到了那满是霉味的地下室。
在走廊话别后,四人分两拨分别回去自己的房间。
金满仓摸出钥匙拧开房门,啪嗒一声按亮电灯,趿拉着鞋往里走时,脚底似是碾过什么物件,却只当是寻常碎屑:“累死人……”
温羽凡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地上有一份精美的信封,于是俯身捡了起来。
金满仓晃悠着往床上一倒,四仰八叉瘫成大字:“大哥你别折腾了,指不定又是塞门缝的小广告。这种东西每天都有很多塞门缝里面进来。”
温羽凡仔细看着手中的信封,除了上面有一个大大的脚印让它有些掉价外,信封正面正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武”字,边上有金线描龙,整体看上去很有档次。
他捏起信封对着光晃了晃,硬质卡纸在指腹下发出轻响:“我看着不像,先打开看看再说。”
信封未封死,轻轻一抖便滑出张折叠的烫金请帖。
“请帖?”温羽凡展开时,鎏金字体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特邀请:温羽凡先生,参加十一月十一日,于京城国际大酒店举办的同道聚会……京城武道协会。”
“哎呦,大哥就是有排面!”金满仓一听,肥肉颤巍巍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这屁股还没在京城坐热乎呢,就有人递帖子了?”
本来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周良的警告“权柄比金子还烫手”突然在温羽凡耳边炸开。
他盯着请帖边缘的金线龙纹,指尖碾过“武道协会”四个字,喉间泛起涩意:“只怕宴无好宴啊!”
金满仓拍着圆滚滚的肚皮直流口水:“听说京城国际大酒店的酒菜可是国宴级别的,不去可惜了呦。”
温羽凡望着天花板上渗着霉斑的水痕,忽然笑出声:“呵呵,国宴啊!那要是不去确实比较可惜。”
“我们也收到请帖了。”霞姐的声音从门外飘来。
温羽凡转头,只见霞姐与李玲珑并肩立在门框里。
前者指间捻着张烫金卡片。
而李玲珑举着一张和温羽凡手中的卡片一模一样的请帖晃了晃:“本来想来找师傅先商量一下的,不过现在看来,师傅是已经决定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金满仓在床上振臂高呼,啤酒肚跟着晃出波浪。
霞姐斜睨他一眼,唇角扬起调侃:“好像有人没请帖哦?”
“为什么就欺负我啊!”金满仓瞬间垮了脸,肥肉挤成苦瓜状。
温羽凡将请帖往金满仓身上一拍:“别急。”并冲他扬了扬下巴,“我带你去……我还需要你这个重量级人物给我撑场面呢。”
众人哄笑中,李玲珑用请帖轻轻敲着门框,鎏金“武”字在霉斑墙面上投下细碎光斑。这张泛着香檳色光泽的卡片,此刻像极了扔进火药桶的火星。
没人知道,当十一月十一日的月光照亮国际大酒店穹顶时,这场打着“同道”旗号的聚会,会溅出怎样的血光。
霞姐和李玲珑回去后,温羽凡让金满仓也先去睡觉了。
而他自己,则盘膝坐在冰凉的地面之上。
地下室的水泥地透着刺骨的凉气。
温羽凡在床边盘膝坐下,指尖轻扣膝盖三阴交穴位,屏息间已进入运功状态。
距离十一月十一日不过三日之隔,他必须抓紧时间。
窗外漏进一线残月的光,在他微阖的眼睑上投下青灰阴影,腕间未褪的旧伤随着内息流转泛起微烫,像蛰伏的蛇信子轻轻扫过经脉。
他能清晰感知到丹田处的真气如困兽般横冲直撞,每运转一次周天,身上的每一处旧伤便如刀割般提醒着他那场近乎赌命的厮杀。
但此刻他必须更快、更强:因为他嗅到了比岑天鸿更危险的气息——那是属于京城权力漩涡的腥甜,是踩在无数白骨上的阴诡笑靥。
金满仓的鼾声从床上传来,混着地下室特有的霉味。
月过中天时,他终于收功起身。
膝盖传来的钝痛被冷汗浸透,却抵不过眼底燃起的灼热火光。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细雨,淅淅沥沥敲打着铁皮窗。
他缓步走向书桌,指尖掠过请帖上晕开的鎏金“武”字,水汽在纸面上洇出蛛网般的纹路。
忽然间,他的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卡片边缘被捏得簌簌发响,眼底翻涌的狠厉几乎要将这烫金纹样灼穿。
“想做局害我?”他忽然低笑出声,声线像是淬了冰的刀锋,“从前任人宰割的温羽凡早死了。”
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桌面,在“武道协会”的落款上积成细小水洼,被他身上突然溢出的真气震得四下飞溅。
“岑天鸿的狗头要摘,新神会的仇人要杀,至于你们……”他抬眼望向雨幕深处,仿佛能看见高楼背后翻涌的权柄暗影,“最好别挡我的路。”
细雨渐密,铁窗在风中吱呀作响。
温羽凡甩脱湿透的外衣,赤裸的脊背露出满身的伤痕。真气如岩浆般在经脉里奔涌,地面的冰冷反倒让他感到一丝舒爽。
当第三十六次周天运转完毕时,膝盖的旧伤已疼得失去知觉,唯有丹田处的气旋愈发狂暴,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将每一寸骨骼都煅烧得发烫。
他忽然睁开眼,眸中倒映着请帖上半片模糊的“武”字。
雨水顺着额发滴进眼角,混着未干的冷汗,在地面砸出深色的印记。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收功——反正夜还长,反正这具残破的躯体,早该在血与火里重新锻造了。
窗外惊雷炸响时,温羽凡的唇角扬起疯子般的笑意。
真气在丹田凝聚成刺目的光团,比闪电更亮,比暴雨更烈。
……
三天光阴,温羽凡将自己钉在修炼场般的地下室里,除每日一餐匆匆扒饭,其余时刻皆沉浸在运功调息中。
十一月的京城虽然已带冷意,却抵不过他运功时周身蒸腾的内息热气。
那股子灼热从丹田漫至四肢百骸,竟将逼仄空间烘得酷暑般闷热,逼得金满仓抱着铺盖落荒而逃,宁可多花钱财另租陋室,也不愿再与这尊“人形火炉”共处一室。
至于温羽凡本人,在持续的修炼之下,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只是修为依然停滞不前。
于是他询问系统:“系统,这次为什么我伤快好了,修为还是没有提升。明明之前经历了那么多场战斗,经验应该够了吧。”
系统对话框应声弹出:「内劲武者阶段的晋升机制异于武徒,除经验积累外,需同步提升内功心法层级。」
“原来是这样。”温羽凡他指尖摩挲着胸口旧疤,喃喃自语,“看来我还得重新规划一下修炼方案。本来我还想完全转修这无名心法的。但这无名心法实在晦涩难懂,哪怕系统为我破解了谜团,想要提高它还是非常困难!现在我想要在短期内快速提升实力,还是得从乾坤功入手才行。”
温羽凡刚打定了主意,想要再次开始修行,此时房门却传来三声轻轻的扣门声。
之后,门外传来霞姐的声音:“凡哥,今天就是十一月十一了。我们还打算去吗?”
温羽凡这才惊觉自己忘记了时间,慌忙起身开门:“哎呀,不好意思啊霞姐,我差点把这事情忘记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等等!”李玲珑捏着鼻子后退半步,嫌弃地望着他汗湿的衣襟,“师傅,你身上好臭啊!打算顶着这一身汗臭闯国宴啊?”
“啊!这……不好意思啊!”温羽凡一愣,抬手嗅了嗅袖口,赫然飘来酸馊气息。
“我早有准备了。”他尴尬挠头间,霞姐已将一套银灰色礼服递到他怀里,缎面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你先去洗洗,完了换上它。我们等你。”
温羽凡指尖抚过挺括的衣领,忽然发现眼前霞姐的身影竟然与亡妻渐渐重叠。他慌忙别过脸去,任西装缎面蹭过发烫的耳垂:“还是你想得周到。”
“那是,”李玲珑一仰头,马尾辫扫过霞姐泛红的脸颊,“师娘可是为师傅操碎了心。”
“贫嘴。小丫头片子就知道乱讲!”霞姐笑骂了她一句,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淋浴间传来哗哗水声时,瓷砖缝里渗着潮气。
十分钟后,温羽凡推门而出。
银灰色西装贴合着他精瘦的脊背,领口别着枚暗纹领带夹。
李玲珑吹了声口哨:“别说师傅打扮打扮,还是挺帅的嘛。”
霞姐的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嘴里却是说着:“快点吧。老金已经叫好车了,这会儿估计要等着急了。”
温羽凡的嘴角扬起笑意:“走,该去会会那些‘同道’了。”
第143章 红毯与台阶
晚上八点,墨色夜幕笼罩京城,霓虹灯如碎钻般泼洒在街巷间,将钢筋水泥的丛林染成流动的彩虹。
正是晚高峰最拥堵的时刻,排气管的轰鸣与司机的按喇叭声此起彼伏,长安街上的车流宛如被踩住七寸的长蛇,在红绿灯下痛苦地蠕动。
温羽凡蜷缩在出租车后排中位,西装裤腿被右侧金满仓的啤酒肚挤得皱成咸菜。
前排的李玲珑正扒着车窗数星星,却只看见摩天楼群切割出的破碎夜空:“师傅你看!那栋楼像不像被啃了一口的蛋糕?”她指尖点着玻璃,映出远处国贸大厦棱角分明的轮廓。
“再堵车,国宴的肘子就要被人分光了。”金满仓拍着肚皮哀嚎,车载电台恰好在播《堵车情歌》,“我跟你们说,昨儿我梦见自己在酒店后厨啃羊腿……”
“得了吧你。”坐在温羽凡左侧的霞姐给金满仓递去纸巾,“先把你嘴角的哈喇子擦擦。”
当目光掠过温羽凡紧绷的肩线,她忽然轻轻按住他攥紧的拳头。
出租车在离目的地只差三个红绿灯的地方彻底停摆。
驾驶室传来司机师傅低声的咒骂:“他妈的,怎么又堵死了!”
温羽凡望向车窗外,看见行人行色匆匆间,一名穿汉服的姑娘在人行道上悠闲走过,霓虹灯光为她的襦裙镀上冷色金边。
“凡哥?”霞姐的声音混着发动机的震颤传来,“要不咱们下车走一段?前面就是酒店侧门。”她指了指前方转角处的鎏金穹顶。
十分钟后,四人踩着高跟鞋与运动鞋,在尾气与霓虹中穿行。
金满仓的花衬衫被夜风掀起,露出脖子上晃眼的金链子,虽然粗大但可惜是铜包金。
李玲珑蹦跳着避开积水,马尾辫扫过霞姐的羊绒大衣。
温羽凡走在最外侧,西装肩线始终笔挺,像面不会倾斜的盾。
当“京城国际大酒店”的鎏金匾额终于触手可及时,旋转门吐出的暖风裹着香槟香扑面而来。
温羽凡抬头望去,三十六层的玻璃幕墙倒映着整座城市的欲望,而他们即将踏入的,不过是这深渊里的第一朵浪花。
“师傅快看!”李玲珑猛地拽住温羽凡胳膊,指尖戳向门廊下的红地毯,“那车标像不像三叉戟?限量版帕加尼耶!”
酒店的门口,跑车引擎的轰鸣中,戴着墨镜的男人被保镖簇拥着走过,袖口钻石袖扣闪过冷光。
“切,不就四个轮子加俩沙发?”金满仓抠着牙花子轻嗤,啤酒肚把花衬衫绷得险些裂线,“等老子以后发财了,高低买两辆,一辆开,一辆雇人推着走!”
李玲珑憋着笑竖起大拇指:“老金有志气!”
“哎哎哎!”温羽凡笑着拍了下她后脑勺,“没大没小的,该叫金叔!”
“打住打住!”金满仓慌忙摆手,地中海发型在夜风里晃出反光,“经书,我还佛祖呢。玲珑你可千万别听你师傅的,你金哥还年轻呢。哦,对,以后就叫金哥好了。”他故意挺了挺肚子,不料一颗纽扣“崩”地弹飞,在大理石地面滚出老远。
霞姐笑得直不起腰:“对对,您还年轻呢,注意点脚下,别闪了老腰。”
几人说笑间,已到了酒店门口。
霞姐轻轻按了按温羽凡的后背,指尖隔着布料触到突起的脊椎骨——这些日子他瘦得可怕,肩胛骨硌得她掌心发疼。
“进去吧。”她望着旋转门内晃动的水晶灯,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意。
温羽凡挺直脊梁,西装肩线绷成锋利的刃:“那就瞧瞧,这镀金笼子里关着什么妖魔鬼怪。”
然而,刚迈步踏上酒店大门的台阶,就有身穿黑色笔挺西服的保安伸手拦住了他们:“几位,请出示一下你们的请帖。”
这样的拦阻,本就在意料之中,所以几人并不介意,纷纷配合地拿出了自己的请帖。
“他没请帖,不过是和我一起的。我应该能带一个人吧?”温羽凡递出请帖时,还特意指了指缩在身后的金满仓。
保安面无表情接过卡片,指尖翻开的瞬间,瞳孔骤然缩紧。
他抬眼扫过众人,目光在温羽凡领带上凝住,忽然将请帖拍回:“伪造的请帖也敢往这儿送?滚。”
金满仓的啤酒肚瞬间绷直:“你说啥?老子这请帖怎么就成假的了!”
“老金!”霞姐按住他扬起的拳头,转而对保安展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您看这钢印、暗纹都是武道协会制式……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保安冷笑一声,指尖划过请帖边缘:“真请帖龙纹第七片鳞会反光,你们这……”他猛地捏皱卡片,“连荧光油墨色号都不对。”
周围宾客的目光如针尖般刺来,鄙夷的议论声混着夜风钻进耳朵:
“哪里来的土包子?还想混进高档的聚合。”
“就他们那身衣服,看着就不像有身份的。”
“真是笑死人了。”
李玲珑忽然拽住温羽凡袖口,压低声音急道:“师傅,我们的请帖是从门缝捡的!难道有人故意……”
“嘘。”温羽凡盯着保安胸牌上的“张”姓铭牌,“看来,这就是想给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外来人一个下马威。”
他想起周良说过的“京城势力盘根错节”,指尖悄悄按住霞姐颤抖的手背。他知道,此刻若动手,正中对方下怀。
他笑着后退半步,示意众人转身:“既然不让进,我们离开便是。我们走。”
金满仓的花衬衫被冷汗浸透,牙齿却咬得咯咯响:“凡哥,这口气……”
然而就在众人刚刚转身……
“想走?”张姓保安打了个响指,阴影里闪出四名壮汉,“你们以为伪造武道协会的请帖是这么简单能收场的,按规矩要打断手脚。”
几人闻言脸色全都阴沉了下来。
霞姐本就是火爆脾气,最近因为家里变故收敛了很多,但此时便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当场爆发:“龟儿子!当老娘是吃素的?”她瞳孔骤缩,云龙腿法已随骂声出鞘。
温羽凡身形动得比念头更快。
他身形一闪,已经站在了张姓保安身前,霞姐的皮革鞋底结结实实踹在了他心的口,发出一声闷响。
霞姐虽然恼怒,但这一脚自然也没用全力,加上温羽凡修为也比霞姐高,所以他只是身形微晃,并没有受伤。
然而霞姐踢到温羽凡,心中还是不免心痛:“凡哥!”
“没事。”温羽凡压低声音,手臂如铁闸般将众人往台阶下带,“对方就等着激咱们动手。”
而张姓保安虽然言语凶狠,但之后却并没有真的叫人攻击温羽凡几人,眼底的失望几乎凝成实质:“算你们识相。下次再敢……”
“张队!”对讲机里突然传来杂音,“副会长有请,放他们进来。”
所有人不禁一愣。
张姓保安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盯着温羽凡的目光像要剜下块肉:“算你们走狗屎运,进去吧。”
李玲珑心有余悸:“师傅,这明显是圈套啊!咱们还进去?”
金满仓此时也没了吃国宴的心情:“要我说还是别了,我怕进去出不来啊。”
霞姐却将羊绒大衣往臂弯里一夹,目光灼灼地望着温羽凡:“我听凡哥的。”
温羽凡掸了掸胸口霞姐留下的脚印,微微一笑:“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进去见识一下。我倒想看看,他们还准备了什么节目欢迎我们。”
在张姓保安几乎要将人刺穿的狠毒目光里,在门口宾客交头接耳的诧异注视下。
温羽凡挺直脊背,率先踏上那铺着猩红地毯的台阶。
霞姐紧随其后,高跟鞋叩击大理石的声响比心跳更急。
李玲珑攥着租来的小礼服裙摆,指尖因用力过度泛起青白,指甲却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印子。
金满仓将花衬衫下摆狠狠塞进裤腰,肚皮上的肥肉仍在发抖,索性扯松领带。
旋转门如巨兽之口缓缓张开,门内飘来的香氛混着门外的夜风,在四人之间划出冷热分明的界限。
跨过门槛的刹那,迎宾侍者的职业化微笑骤然僵住:他刚刚明明看到,这些人方才被保安拦在门外。
“乡下来的土包子”不知哪个角落飘来一声嗤笑,尾音还带着香槟气泡般的轻佻。
温羽凡脚步未停,转身时却让整座大厅的窃语骤然消音。
他的目光扫过镀金廊柱间的水晶灯,扫过宾客们胸前明灭的钻石胸针,最终落在说话者脸上。
那是个穿高定西装的青年,袖口露出的翡翠手链价值不菲,此刻却在他的注视下,喉结滚动着往后退了半步。
迎宾侍者猛地回神,笑容比刚才更显殷勤:“武道协会聚会在四楼宴会厅,电梯与楼梯均可抵达。”
“我喜欢走楼梯。”温羽凡淡然一笑。电梯狭窄,容易被偷袭,另一方面,走楼梯也可以更好地观察周围环境。
“那么四位贵宾,这边请。”迎宾侍者为四人让开了道路。
四人踏上楼梯的瞬间,霞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高跟鞋的脆响,在空旷的楼梯间荡出回音。
二楼转角的壁灯下,《猛虎下山图》的兽眸仿佛随着他们的脚步转动,墨色瞳孔里凝着冷冽的杀意。
温羽凡拾阶而上,指尖抚过楼梯扶手的雕花。木质纹理间暗藏的几道剑痕细如发丝,也不知道是哪位高手?何时?留下的杰作。
三楼楼梯口,两个穿唐装的武者正在交谈。
他们看见温羽凡时骤然闭口,瞳孔里闪过惊疑。
温羽凡不以为意继续上楼,仿佛路过的不是江湖高手,而是菜市场遇到的寻常顾客。
四楼宴会厅的雕花木门已在眼前。
门内飘出的古琴声突然转急,混着杯盏轻碰声,在门缝里织成密网。
第144章 宴无好宴
宴会厅门口的两名侍者见四人驻足,立刻垂首躬身,掌心按在鎏金门把上缓缓推开了大门。
雕花木门洞开的刹那,一股裹挟着檀木熏香、陈年茅台与女士香水的热浪扑面而来,混着鼎沸的人声,如潮水般兜头浇下。
温羽凡踏入门槛的瞬间,水晶吊灯的光芒在瞳孔里碎成金粉。
厅内至少聚集了三百人,男宾们身着定制西装或织锦唐装,袖扣与领针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女宾们曳地裙摆扫过波斯地毯,颈间南洋珍珠与腕间翡翠镯子相撞,发出细碎的脆响。
古琴声从宴会厅二层回廊潺潺飘来,弹的是《醉渔唱晚》,却在勾挑之间暗藏《将军令》的急促节奏!
那指尖拨弄琴弦的力道,竟比寻常武者握剑更具穿透力。
温羽凡抬眼望向二楼,琴台之上,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正俯身拨弦。
那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偏偏生了一双总是似睁非睁的眯眯眼,袖口处北斗七星的暗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正是武道协会副会长——“琴魔”陈墨。
众人皆知,此人左手小指缺了半截,坊间传闻是早年与人比剑时被斩断。如今他断指上戴着精钢打造的指套,每一次拨弦,都似有一道剑气暗藏其中,让人不敢轻视。
“那不是温羽凡吗?”
“那个瘟神?”
“他还真敢来!”
“嘘,小声点,听说这人杀人不眨眼。”
宾客们的窃窃私语如游蛇般在席间游走,温羽凡却恍若未闻。
他径直走向铺着雪纺桌布的自助餐桌,指尖掠过银质餐具时带起细微的风:“老金,赶紧的,有这么多好吃的,还愣着干什么。”
说话间,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圆桌间穿梭的侍者,发现每个人后腰都别着黑色对讲机,袖口挽起处露出淡青色纹身,形如断剑交叉,正是武道协会的标记。
金满仓早按捺不住,抄起雕花餐盘就往龙虾塔方向冲,花衬衫下摆从裤腰滑出半截,露出雪白的肚皮:“既然来了,要吃就吃贵的。”
他夹起一只波士顿大龙虾,钳子在灯光下泛着油光,忽然瞥见邻桌西装男嫌弃的眼神,故意大声吧唧嘴:“这虾也就是肉比较多,真论味道,还不如小龙虾呢!”
李玲珑和霞姐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不会跟着两个男人瞎胡闹。
李玲珑端着香槟杯倚在雕花立柱旁,看着两个男人不顾形象大吃特吃,在一边直乐。
霞姐站在她身侧,香槟杯端得笔直,另一只手却将手包捏出褶皱,指甲深深掐进软皮里,掌心全是冷汗。
古琴声忽然转急,陈墨指尖扫过琴弦,发出一声裂帛之音。
宴会厅中央的水晶灯突然熄灭,宴会厅陷入短暂的黑暗,唯有数十道冷光从各处迸发。那是藏在袖中的匕首、软剑,是发间机关暗器的寒芒,在幽暗中织成杀意之网。
温羽凡瞳孔骤缩,却见众人忽然举杯,玻璃酒杯在灯下晃出虚伪的光。
“欢迎各位来到武道协会夜宴。”陈墨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断指在琴弦上敲出节奏,“今日既为宴客,亦是验刀。若有哪位觉得自己手中兵器够利,不妨……”他忽然抬眼,目光穿过人群盯在温羽凡身上,“试试这道金陵盐水鸭。”
席间爆发出哄笑。
有人将整盘鸭子推到温羽凡面前:“听闻温先生剑法不凡,今日不妨露两手?”
温羽凡知道这又是一场试探,也有可能是一场奚落。习武之人的刀,拿来切菜,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亵渎。
温羽凡却泰然自若地勾起唇角:“好啊。” 他指尖轻弹,餐桌上的不锈钢餐刀应声腾起,在众人惊呼声中划出一道银弧。
刀光比陈墨加急的琴音更快,未及看清刀锋轨迹,鸭肉已与骨头分离,鸭骨更是碎成十二片薄如蝉翼的骨片,每一片都透着水晶灯的冷光,如棋子般稳稳落在瓷盘里,竟未惊散表面凝着的油花。
全场呼吸一滞,唯有陈墨悬在琴弦上的断指微微发颤,钢指套与丝弦摩擦出细不可闻的锐响。
远处不知谁的餐具坠地,在死寂中激起一声脆响。
温羽凡用餐巾擦了擦手,目光扫过席间发白的脸色,对呆立的侍者淡笑道:“劳驾将这道菜分给诸位品鉴,看看这鸭子是否合各位上宾的胃口。”
侍者推着餐车退入人群时,瓷盘里的鸭骨片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排无声的警告。
金满仓这才猛地拍桌大笑,花衬衫下的肚皮跟着颤了颤:“凡哥这刀工,要是去开餐馆,准保米其林三星!”
古琴声再次响起,这次弹的是《凤求凰》,却在泛音处藏着《十面埋伏》的杀机。
温羽凡望向陈墨,后者正用断指拨弄琴弦,目光灼灼。
温羽凡忽然察觉左侧气流异动,抬眼时正见持红酒托盘的侍者踉跄着撞来,深紫色酒液如扇形飞溅而出。
他本能要旋身避开,却在余光中瞥见斜刺里寒光一闪——有人藏在宾客身后,袖中短刀正借势递出,刀刃上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温羽凡心头一紧,立即警惕刀光,并未在意那些泼洒而来的红酒。
然而,刀锋并未到来,只是那红酒如期泼上衬衫,在胸前洇开暗紫色的污渍。
“幼稚!”温羽凡抬眼望向二楼回廊,陈墨正用断指拨弄琴弦,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侍者浑身发抖,手忙脚乱地递上毛巾,不住躬身赔礼道歉:“对不起先生,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您原谅!”
温羽凡按住他发抖的手臂,指尖在对方腕间脉门轻压半分。那里果然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刀磨出的痕迹。他轻笑松开手:“好了,没事,你忙你的。”
霞姐快步近前,从侍者手中接过毛巾,指尖轻捻间已覆上温羽凡肩头。
她垂眸替他擦拭胸前酒渍,指尖在缎面衬衫上洇开半透明的水痕,唇角噙着抹狡黠笑意:“凡哥,你说这一幕是不是有些熟悉啊。”
温羽凡想起当日在酒吧,霞姐也是用这样的力道替他擦去颈间酒液,不禁哑然失笑:“你啊,别再占我便宜了。”
霞姐眼尾微挑,沾着酒液的毛巾在他胸前画了个圈:“你的人都是我的,擦个酒也算占便宜?”
温羽凡心中稍稍欣慰,自从周家灭门以来,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般样子的霞姐了。
水晶吊灯的碎光落进她眼底,将眸光切成闪烁的星点。
远处传来金满仓的喧哗,却像隔了层毛玻璃,模糊成宴会上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然而那声线却陡然拔高,带着破锣般的沙哑:“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连根针都没碰过!”
另有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刺破空气:“就是你,在场的宾客都是非富则贵,就你像菜市场杀猪的!不是你还有谁!”
金满仓的地中海发型下青筋暴起,花衬衫纽扣险些被怒火崩飞:“胡说八道。你这肥婆血口喷人!”
温羽凡脸色骤变,指尖扣住霞姐手腕:“老金好像出事了,我们快过去看看。”
霞姐眼底掠过担忧,高跟鞋跟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节奏:“快!”
两人推开人群时,正见李玲珑叉腰护着金满仓,马尾辫因激动甩地乱飞:“搜身可以,但你们是警察吗?凭什么权利搜身!”
对面的中年贵妇捂着香奈儿手袋,三层下巴抖得像果冻:“就凭我这镯子价值三百万!” 李玲珑梗着脖子挡在金满仓身前:“屁,就算三千万你们也别想搜老金的身。”
贵妇脸上横肉一抖,冲身后保镖怒吼:“那就由不得你们了。给我扒了他的衣服!”
两名铁塔般的保镖刚跨出半步,却在看见温羽凡沉下来的脸色时,像被钉在原地般动弹不得。
霞姐拽住李玲珑后领将其拉到身边,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肥婆说老金偷了她的翡翠镯子!”李玲珑气得直跺脚,“但老金压根没靠近过她!”
金满仓趁机蹭到温羽凡身边,花衬衫后背洇出的汗渍形状诡异,声音抖得像筛糠:“大哥你可来了!这肥婆非说我偷了她镯子,天地良心啊!”
然后他悄悄靠近温羽凡的耳边,尽量压低声音:“问题是我左边口袋里,真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啊!”
温羽凡瞳孔微缩:“看来,这又是一个用心险恶的局。”
金满仓焦急道:“大哥,怎么办啊?”
温羽凡伸手隔着衣服抓住金满仓外套左边口袋内的物件,只是片刻后,便微微一笑:“没事,就让他们搜身。”
“啊?”金满仓瞪圆了眼睛,地中海发型下的肥肉都在发颤,“凡哥你疯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温羽凡却已上前半步,手掌按在正在与贵妇争吵的霞姐和李玲珑肩头:“你们两别急,没事的,不用吵。她想搜身,就让她搜。”
“但是……”李玲珑心中不解。
“让开吧,玲珑。”霞姐拽住还在争辩的李玲珑,她对温羽凡的决定总是无条件地支持。
温羽凡胸有成竹道:“没事,信我。”
“好吧,听师傅的。”李玲珑也只好退了开来。
中年贵妇发出得胜的冷笑,冲保镖甩了甩镶钻手袋:“给我搜!仔细搜!”
两名保镖铁塔般逼近,金满仓闭眼惊呼:“完犊子!老子一世英名要毁在一只镯子上了!”
然而,片刻后,两名保镖却转头对着中年贵妇无奈地摇头。
中年贵妇的笑容僵在脸上,三层下巴抖得像即将融化的果冻:“不可能……你、你藏哪儿去了?”
金满仓见状腰杆一挺,顿时有了底气:“怎么?给你们搜啊,倒是再搜啊!”
他猛地将左右口袋兜底翻出,左边口袋轰然落下一捧翠绿粉末,那色泽浓而不艳,正是翡翠特有的“帝王绿”。
席间懂行的宾客倒抽冷气:这分明是有人用内劲震碎了那翡翠镯子!而能将硬度极高的玉石碾成齑粉而不伤及衣物,甚至不发出声响,那是何其高明的手段。
中年贵妇脸色骤变,肥肉堆里渗出冷汗:“你……你使诈!哼!我们走!”说罢便想带着手下灰溜溜地逃离。
然而,就在这时,温羽凡冷冷地叫住了她:“等一下,就这么走了吗?”
中年贵妇脸上的肥肉不住地抽搐,强撑着狠厉之色回头:“你想怎么样?”
温羽凡语气淡然:“不怎样,但你至少得跟我这兄弟道个歉吧。”
中年贵妇怒目圆睁:“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竟然想让我给你们这群乡巴佬道歉。”
温羽凡的脸色瞬间冷若冰霜,眼底掠过一丝寒芒:“我管你是谁?”
刹那间,一股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森冷杀气,如泰山压顶般向中年贵妇笼罩而去。她只觉得,只要自己敢说半个“不”字,眼前这人便会毫不犹豫地取她性命。 中年贵妇顿时手脚冰凉,浑身剧烈颤抖,不由自主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说:“我……我……错了……求您原谅我!”
温羽凡目光冷淡:“不是跟我道歉。”
“是是是。”中年贵妇忙不迭地转向金满仓,满脸讨好,“我错了,请这位大爷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金满仓见状,哈哈大笑:“这下总算出了口恶气了。”
“滚吧。”温羽凡挥手示意,同时收回了那令人窒息的杀气。
中年贵妇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带着手下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第145章 品茶
中年贵妇一行人虽仓惶离去,但温羽凡心里清楚,她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棋子罢了,而那躲在幕后执棋的人,早已昭然若揭。
他面色沉郁,抬眼望向二楼正在抚琴的陈墨,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意:“陈副会长,你的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了。有什么手段冲我来便是,别在我朋友身上耍心眼。”
陈墨双手轻轻按在琴面上,悠扬的琴声瞬间戛然而止。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冲温羽凡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先生可愿意单独上二楼包间一叙?”
“怕你不成。”温羽凡说着,便径直走向一旁通往二楼的雕花木梯。
霞姐连忙跟上,语气里满是担忧:“凡哥,陈墨名声在外,听说实力不输岑玉堂,你一个人上去会不会太冒险了……”
温羽凡却淡笑着摇了摇头:“你没发现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这宴会厅里,内劲武者足有二三十人,若真想动手,随便派两个出来就能把我们制住。”
霞姐仍是满脸疑虑:“可刚才那些……”
温羽凡踏上阶梯,脚步沉稳:“不过是些幼稚的试探罢了。”
这时,李玲珑快步走过来,急切地说:“师傅,我们陪你一起上去吧。”
金满仓也连忙附和:“是啊,多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温羽凡却摆了摆手:“人家只请了我一人,带你们上去岂不显得失礼?你们就安心在这儿等着……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便踏上最后几级台阶。
陈墨负手立于一间敞开门扉的包间前,静候温羽凡的到来,待其走近时淡声开口:“温先生,请。”
温羽凡神态自若,大步跨过门槛,踏入包间之内。
陈墨随即跟进,指尖轻扣,将雕花木门缓缓合上。
这一层的包间皆以“梅兰竹菊”命名,温羽凡踏入的“惜竹”包间内,目之所及尽是竹元素的雅致装潢。
墙上挂着以竹为题的水墨画,隔断处的屏风似有竹影晃动,案几上摆着青瓷竹节笔筒,连窗棂雕刻的纹路都暗合竹节形态,空气中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松烟墨香与清竹气息。
竹帘忽然无风自动,露出西侧墙上的浮雕,正是“竹林七贤”曲水流觞图。
七贤或坐或卧,于茂林修竹间箕踞而饮,衣袂翻飞处似有酒香扑鼻,连溪中漂动的漆木酒杯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温先生,请坐。”陈墨来到一旁会客厅的茶桌后坐定,并示意温羽凡就座。
温羽凡拖过竹椅坐下,椅腿与地面摩擦出锐响,目光扫过案上茶具,发现茶盘边缘刻着极细的北斗七星。
陈墨轻执紫砂壶,以沸水洁具、投茶、注水,每一道工序皆如古琴拨弦般舒缓从容。
陶壶置于红泥小火炉上,壶盖与壶身相击发出清越声响,蒸腾的水汽在窗棂竹影间织出一层薄雾。
他垂眸注视着壶中逐渐舒展的茶叶,直到水面泛起细密的蟹眼泡,始终未打破这份静默。
温羽凡背靠竹椅而坐,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椅面扶手。
檐角铜铃在穿堂风中轻晃,远处宴客厅的喧嚣声被竹帘滤得模糊,唯有茶炉中炭火星子偶尔爆裂的轻响,在两人之间的沉默里溅起细微的涟漪。
他目光掠过陈墨垂在茶桌下的右手。
陈墨指节分明的指尖正有节奏地摩挲着紫砂壶的壶身,那动作像极了抚弄琴弦前的调弦准备。
两人隔着缭绕的茶烟对峙,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唯有煮沸前的水声渐次清晰,如同倒计时的沙漏。 袅袅轻雾自杯口升腾,将陈年普洱的沉郁茶香揉碎在暖黄灯光里。
当陈墨指尖捏着青花茶盏,将琥珀色茶汤推至温羽凡面前时,终于打破了长达一炷香的沉默:“在下琴艺不过三流,但这烹茶的功夫嘛……”他指尖轻点茶盘边缘的北斗七星纹路,“在这京城倒还算得上入流,便是我们那位会长尝过,也得夸一句‘舌底鸣泉’。”
温羽凡屈指叩了叩桌沿以示谢意,青瓷茶盏在他掌心转了半圈,才轻啜一口。
“确实是好手艺。”他将茶盏搁回原处,盏底与茶盘相击发出清越之音,“陈副会长的茶道如高山流水,琴艺也是绕梁三日的水准。”
陈墨眼尾微挑:“温先生果然不同于那些只知舞刀弄枪的莽夫……便请多饮几杯。”
温羽凡却不再碰那青瓷茶盏,指节叩了叩桌面,面无表情道:“茶喝过了,曲也听完了。陈副会长若有话要说,不妨直接说出来吧。”
陈墨执壶的手顿在半空,忽而低笑一声,将紫砂壶轻轻搁回炉上。
铜胎茶宠在灯光下投出斑驳阴影,他抬眼时,眸光微沉:“温先生觉得,在下是敌是友?”
“是敌是友不知道。”温羽凡指尖敲了敲桌沿的竹节纹路,“但我觉得陈副会长应该很闲……”他瞥了眼墙上“竹林七贤”浮雕,嘴角扬起一抹淡讽,“之前的种种试探,很是无聊啊。”
陈墨对温羽凡明面上的讽刺浑不在意,指尖拨弄着茶宠笑道:“那些不过是恭贺温先生进京的‘接风茶’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却也能让先生知晓……”他忽然压低声音,眸光如淬了冰,“这京城里藏在阴影里的刀刃,可比今日所见的脂粉拳脚,锋利千倍万倍。”
“这么说,倒是在下错怪陈副会长的美意了。”温羽凡似笑非笑地转着茶盏,竹椅在他身下发出吱嘎轻响,“只是不知在下何德何能,竟能入了您这‘京城雅客’的眼?”
陈墨忽然放下茶盏,杯底与茶盘相撞发出脆响,眼中锋芒毕露:“温先生在京郊逼退岑玉堂的‘惊鸿一剑’,在下十分想要见识一下。”
话音未落,茶室内的空气骤然一凝。
陈墨垂在桌下的右手已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琴弦。
而温羽凡搭在椅把上的手指也陡然伸直成剑指。
两人之间的气压仿佛被无形的剑锋劈开,墙上“竹林七贤”的浮雕在摇曳灯光中竟透出几分肃杀,仿佛下一秒就要卷入真正的刀光剑影。
然而,不过瞬息,陈墨便敛去周身锋芒,指尖轻叩茶盘淡笑道:“呵呵……温先生无需紧张,今日陈某并非为了领教先生的高招而来。而且这茶香袅袅之地,也终究不是舞刀弄剑的场所。”
温羽凡亦散去指尖凝聚的真气,竹椅在身下轻晃两声:“陈副会长还是有话直说吧。这一惊一乍的,温某人年纪大了,心脏可受不了。”
陈墨闻言拱手赔笑:“哈哈,那真得请温先生不要见怪了。”之后他忽然正色道明来意,“实不相瞒,今日邀温先生品茶,是想邀您加入我武道协会。”
“没兴趣。”不需要半秒,温羽凡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思考,直接脱口而出。
“诶诶诶……”陈墨指尖一抖,茶盏险些翻倒,表情愕然,“这……这么干脆吗?”
他忙执壶续茶,目光灼灼落在温羽凡脸上:“温先生,如果是因为之前多有得罪,陈某再次道歉,甚至可以给予你一些补偿。”
温羽凡指尖摩挲着杯沿摇头:“之前的种种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近段时间,在下不打算加入任何势力。”
陈墨忽然压低声音:“温先生,京城水深,并不是有几分武艺在身就行的,若是身后没有人照拂,在这里可是寸步难行。”
温羽凡拱手致谢:“多谢陈副会长好意,在下初来乍到,想先观望些时日。”
“哦,做这个打算吗?”陈墨指尖敲了敲茶盘上的北斗纹路,忽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温先生当知,那些大家氏族,永远不会将外姓人视作心腹,官场之中更是错综复杂。放眼整个京城,唯有我武道协会能让先生这般江湖客舒展拳脚。”
温羽凡却只是将茶盏轻轻一推,盏底与茶盘相击发出清响:“还是容在下再看看吧。”这自然只是措辞,早有周良的提醒,温羽凡自然不会轻易加入任何一个势力。
陈墨见温羽凡态度坚决,指尖轻叩茶盘,面上仍挂着三分笑影,抬手虚引向雕花木门:“既然如此,那温先生便请自便吧。”
温羽凡亦不拖泥带水,竹椅向后一推便已起身抱拳:“告辞。”话音未落,他已转身走向门口。
木门开合间,竹帘掀起又落下,将室内茶香与室外喧嚣隔绝成两个世界。 陈墨望着温羽凡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指尖忽然捏住方才温羽凡用过的茶盏。
他垂眸凝视着盏中未饮的茶汤,忽然低笑一声,将茶盏倒扣在茶盘北斗七星的“天玑”位上,青瓷与金石相击,发出一声清越而冷寂的响。
“棋子永远不会知道,”他起身缓缓而行,对着空荡的竹帘开口,灯光在墙面上投下一道不断晃动的阴影,“棋局之下,棋子根本没有选择。”
话音未落,他指尖忽然拂过墙上“竹林七贤”浮雕,停在阮籍抚琴的那道纹路前:“因为他们连自己正躺在棋盘上都不知道。”
宴会大厅里,自温羽凡上楼后,霞姐、李玲珑和金满仓早已没了进食的兴致,三人在楼梯口来回踱步,神色焦灼地等待着。
见温羽凡安然无恙地走下楼,三人立刻快步围了上去。
“大哥!你可算下来了!”金满仓上下打量着温羽凡,目光在他四肢处打转,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胳膊腿都好好的?没缺胳膊少腿吧?”
温羽凡笑骂一声:“你小子就不能盼我点好?”
金满仓忙堆起笑脸拍马屁:“大哥是什么人?那可是吉人天相!我就知道您肯定没事!”
霞姐顾不得两人斗嘴,急切插入询问:“凡哥,那陈墨找你到底什么事?”
温羽凡没有隐瞒,直言回答:“没事,就是想邀我加入武道协会。”
“师傅答应了吗?”李玲珑眼睛一亮,满脸期待。
温羽凡摇头:“没答应。”
“啊?为什么呀?”李玲珑满脸疑惑。
金满仓也跟着垮下脸,语气里透着失望:“是啊,这么好的机会,干嘛不答应?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在他看来,能有大势力撑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总归能少走些弯路。
温羽凡拍了拍金满仓的肩膀,沉声道:“老金,记住了……这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真要有,那往往是最贵的陷阱。”
金满仓挠了挠头,小声嘟囔:“可咱们今晚不就白吃了一顿……”
“就知道吃!”霞姐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他小腿一脚,“凡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少废话!”
金满仓痛得直揉腿,却忙不迭点头:“是是是!都听大哥的!您说不加入,咱就不加入!”
温羽凡再次抬手拍了拍金满仓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兄长般的笃定:“好了,等我以后实力强了,少不了让你跟着过好日子。”
金满仓用力点头,肥肉堆里的小眼睛泛着光:“嗯,这个我信。真的信。”
“哟,原来老金只信这个呀?”李玲珑在旁轻笑着插话,指尖卷着发尾打转,“其他的敢情你都没信过呗。”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金满仓圆眼一瞪,抬手作势要敲她脑袋,却在触及对方发梢时又讪讪缩回,“连你金叔都敢消遣?要不是看你是温大哥徒弟,我非……”
“非什么呀?”李玲珑歪头眨眼,故意把脸凑近。
金满仓突然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训斥:“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可以这么没大没小的啊!”
惹得旁边霞姐忍不住笑出声。
温羽凡看着这对活宝斗嘴,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了,吃饱喝足就该撤了。再耗下去,怕是要被人当猴儿看。”
“得嘞!”金满仓一拍圆滚滚的肚皮,震得腰间肥肉直颤,“今晚这鲍汁花胶可没少吃,撑得我走路都得扶墙……”
李玲珑与霞姐相视而笑,默契地点了点头,她们本就不是为了杯盘珍馐而来。
“走。”温羽凡目光扫过宴客厅中仍在推杯换盏的宾客,已率先走向宴会厅大门。 金满仓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跟在其后,途经餐桌时忽然又伸手顺走一块枣泥糕。
穿过厚重的雕花木门,四人再次回到了宴会厅入口处,背后的大门在两名侍者的推动下合拢,发出“乓”的闷响,仿佛为这场有惊无险的夜宴碾出最后一道句点。
第146章 闭门谢客
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温羽凡等人所住的地下室门槛几乎被踏破。
穿阿玛尼西装的秘书、着织锦唐装的武者轮番叩响破败的铁门。
有人双手捧着鎏金邀请函躬身递上,烫金落款能震得胡同墙皮簌簌掉落。
有人抬着红木箱笼,掀开竟是和田玉摆件或百年普洱,茶香混着地下室的霉味,竟透出几分荒诞的贵气。
当然,亦有不怀好意者。
某帮派堂主带三车黑衣保镖堵在巷口,皮靴碾过枯叶的沙沙声里,指尖转着泛青的匕首,刀刃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
更有世家子弟昂着下巴鼻孔朝天,身后仆从捧着银盘托着烫金请帖,语气轻慢得仿佛施舍:“给你个效忠的机会。”
不过,面对种种相邀,温羽凡皆一一婉拒。
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盒、价值不菲的玉器金条,甚至是镶钻嵌宝的烫金邀请函,皆被原封不动地退回。
温羽凡虽每回拒人时言辞皆客客气气,可那一封封原封不动的请帖、一箱箱原模原样抬回去的重礼,却比当面甩人耳光更叫人下不来台。
那些在京城跺跺脚能震三震的主儿,何曾受过这等软钉子?
鎏金请帖被退回时,某世家老爷当场将羊脂玉茶盏砸在紫檀木案上,碎瓷片飞溅间,满室茶香都染上了腾腾火气。
百年普洱被原箱抬出胡同口时,帮派堂主的匕首在砖墙上刻出半尺深的刀痕,砖屑混着茶气簌簌掉落。
渐渐地,关于这地下室里“不识抬举的外乡人”的传言,顺着胡同口的风钻进了茶馆酒楼:
有人说他是身负血仇的江湖逃犯,靠一手残缺刀法在追杀中苟延残喘;
有人说他只是故作清高,实则在等攀附权贵的最佳时机;
更有人在酒桌上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亲眼见过温羽凡手中的剑如何杀人,那剑光寒得能把月亮劈成两半。
这些流言像屋檐下的冰棱,在冬日的京城里越结越长。
温羽凡只是隔着铁门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他自然知道,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儿,拒绝本身就是一把出鞘的剑,虽未见血,却早已在暗处树起了无数剑锋。
温羽凡体内乾坤功日夜不停地运转,他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精心修炼内功,唯有如此,才能在终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中,护住自己,护住身边的人。
而这般热闹喧嚣并未维系多时。
京城的显贵们大多心气高傲,见温羽凡软硬不吃、始终请不动,便很快意兴阑珊。
年关未至时,那扇斑驳的铁门前已再无车马喧嚣,连胡同口的风都显得格外清寂。
暂且不去揣测那些被驳了颜面的权贵是否会暗藏报复之心,单说温羽凡四人总算得了片刻安宁。
金满仓趴在铁栅栏窗前扒拉着冻得通红的鼻尖,哈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雾花:“第三遍了!真没车停巷口了!凡哥,腊肉能下锅了!”
霞姐踩着板凳往门框贴福字,红纸条在她指间抖出声响:“年三十儿去趟菜市场,买条活鱼,我亲自下厨,我们也要有个‘年年有余’。”
“别别别!”温羽凡和金满仓异口同声,前者手里的菜刀“当啷”掉在案板上,后者慌忙摆手时碰翻了醋瓶。
他们还记得当日在赵大爷家的那道“七进七出火焰山”,哪敢让霞姐掌勺。
“买鱼是好事!”温羽凡堆起笑脸,“但松鼠鱼讲究刀工,您指导我就行,哪能让您动手?” 金满仓顶着锅盖当盾牌:“是啊,还是凡哥来做吧。霞姐您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就行。”
霞姐闻言瞪眼叉腰:“哎呀!你们两个……难得老娘要亲自下厨,你们还敢嫌弃。”
正说话间,蹲在墙角择菜的李玲珑探出头:“怎么了?师娘不是很会做菜吗?之前还说要教我来着。”
金满仓长叹一声,额头抵着冰凉的锅盖边缘:“是啊,你师娘的‘七进七出火焰山’,那可是能让铁锅冒火星的名菜!”
“去你的!”
霞姐抬脚踹向金满仓屁股,后者惨叫着连人带锅盖破门而出。
当腊月的雪片扑簌簌落上青瓦时,地下室里终于腾起久违的烟火气。
最终,年夜饭的画风还是歪成了火锅乱炖。
四张被灯火映暖的面孔围坐在简陋的木桌旁,木桌正中的不锈钢锅里浮着油花的白菜豆腐炖鱼汤,被地下的电磁炉烘烤得咕嘟作响。
金满仓刚要吐槽卖相,迎上她威胁的目光,立刻改口:“这色泽!这香气!凡哥你输了,霞姐才是厨神!”
“马屁精。”
温羽凡笑骂一声端起碗,却在喝汤时愣了愣——咸淡适中,豆腐软嫩,鱼骨刺都炖得酥烂:“嗯!真的不错哦!”
霞姐抱着双臂挑眉:“以为我这段时间白在菜市场混的?”
远处的二踢脚炸响,惊得铁栅栏上的冰棱扑簌簌跌落,在雪地上碎成细小的水晶。
金满仓的酒碗碰在温羽凡杯沿,劣质白酒的香气混着辣油味:“明年咱换个大点的房子!”
温羽凡夹着粉条的筷子顿了顿,忽然轻笑出声:“给你换个大别墅怎么样。”
“那敢情好!”金满仓故意拖长了调子,肥厚的手掌拍在膝盖上震得汤碗晃悠,“那我要个带游泳池的!”
“好,再给你配十个八个嫩模。”
汤勺碰撞声里,霞姐又往温羽凡碗里添了块雪白的鱼腹肉:“凡哥,今天这鱼是真的好,你多吃点补补身子。”
“好好好,我自己来。”
“快看!有人放孔明灯!”李玲珑忽然扑到铁栅栏前,马尾辫扫过温羽凡盛着白菜汤的碗沿。
四人挤在窄小的窗前,鼻尖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洇成朦胧的暖痕。
一盏暗红的灯影正掠过邻家灰瓦,灯面上的“平安”二字被雪光揉得发虚,却在升至半空时忽然转了方向,朝着墨蓝色的夜空飘去。
四人重回桌边。
温羽凡捞起块炖得酥烂的豆腐。
金满仓的粗嗓门又响起来:“臭丫头!我的鱼丸呢?”
“明明是我先夹的!”李玲珑的筷子在菜盆里跟他较劲,瓷勺磕得盆底当当响。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众人的面孔。
温羽凡忽然觉得,这逼仄得转身都要碰着墙的地下室,此刻比任何镶金嵌玉的宴会厅都要暖上三分。
暖在金满仓酒碗底未说完的江湖梦,暖在霞姐围裙上的几片鱼鳞,暖在铁窗外忽明忽暗的孔明灯,更暖在这吵吵闹闹、实实在在的人间烟火气里。 年后的京城春雪尚未化尽,地下室里却已满是破土而出的生机。
大年初二的晨光里,霞姐擦拭墙面时指尖忽然一顿。粗糙的青砖纹路间,竟有细微的气劲如游丝般顺着掌心攀爬。
她望着自己的手,想起年夜饭时金满仓笑她“掌勺比握剑用力”,此刻这双沾着油星的手,竟在烟火气里悄然捅破了武徒九阶的窗户纸。
“凡哥你看!”她指尖轻叩墙面,震得墙皮簌簌掉落,“原来做饭也能练功。”
正月初七,温羽凡如往常一般在地下室盘坐,朝阳爬上铁栅栏的瞬间,体内真气突然如冰河开裂,乾坤功第二重的轰鸣声响彻丹田。
他望着地面因气劲震颤而聚成的细沙剑形,想起除夕夜里孔明灯的红光——原来闭关未必需要崇山峻岭,这十平米的地下室,也能成为刺破青天的剑鞘。
到了二月中旬,金满仓和李玲珑的带货小店终于迎来转机。
两人蹲在地下室里对着手机屏幕直乐。
手机屏幕上,跌打膏药的订单如惊蛰后的昆虫般密集跳动。
金满仓的花衬衫被汗水浸透,却舍不得擦去嘴角的笑意:“四千九百三十七!凡哥,咱能买台带美颜的手机了!”
李玲珑却在深夜将现金分成四份,红纸上歪歪扭扭写着“霞姐买菜钱”“师傅买剑钱”“金叔防脱发”“玲珑压岁钱”,趁众人熟睡时塞进枕头底。
某个春光明媚的周末午后,四人挤在胡同口新开的奶茶店里碰杯庆祝。
金满仓的鼻尖沾着奶盖,正对着落地窗外的街景手舞足蹈:“等咱攒够首付,盘个带明档厨房的店面!霞姐系上围裙往灶台前一站,嘿,绝对比米其林大厨还气派!凡哥就穿个对襟褂子当掌柜,往柜台后一坐,那范儿……”
“那我呢?”李玲珑晃着空奶茶杯,睫毛上还沾着珍珠奶茶的甜香。
“你呀,往直播间里一站!”金满仓肥厚的手掌在空气中划出个圆弧,“就举着咱的跌打膏药喊‘家人们谁懂啊’,准保卖断货!”
“那你自己呢?”温羽凡笑着搅动冰沙。
“我?”金满仓拍着肚皮笑出褶子,茶褐色的奶茶顺着胡茬往下淌,“自然是运筹帷幄的幕后大老板!每天叼着雪茄……”他将奶茶吸管用粗壮的手指夹住,做了个抽雪茄的姿势,“往太师椅上一靠,指点江山!”
“得了吧,”李玲珑戳破他的牛皮,“你分明是想坐在空调房里吃零食,还能拿最高分红。”
“嘘……”金满仓压低声音,肥脸凑近众人,“这叫老板特权!等店开起来,我每天给你们发工资,一人发两斤酱牛肉!”
哄笑声掀翻奶茶店的玻璃屋顶。
第147章 过山车
京城游乐园的过山车缓缓爬升,链条与轨道摩擦出规律的“咔嗒”声,像心跳在金属骨架间震颤。
抵达最高点的刹那,车身悬在半空静止,仿佛被按下了时间暂停键,远处的楼宇缩成积木,云朵在湛蓝天空里凝固成奶油状的漩涡。
忽然,车身如断弦之箭垂直坠落,风刃劈开空气,在耳畔发出尖厉的呼啸。
地面的人群迅速放大成模糊的色块,五脏六腑在失重感中仿佛被抛向喉咙。
乘客们的尖叫刺破云层,那是肾上腺素狂飙时最本能的宣泄。
温羽凡神情自若地望着地平线,指尖轻轻摩挲座椅扶手,比起江湖厮杀里刀锋擦着咽喉掠过的冷冽,此刻的俯冲不过是孩童玩闹。
身旁的霞姐却紧紧攥住他的手臂,惊声尖叫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娇憨。她并非畏惧,只是贪恋这片刻能化作小鸟依人的角色扮演,指尖掐进他肌肉时,还藏着恶作剧般的力道。
后排的李玲珑却笑出了眼泪,每一次翻转都让她发出银铃般的欢呼,发梢被风吹成张扬的弧线。
至于她身旁的金满仓,早已脸色惨白地闭上双眼,肥硕的手掌死死抠住安全杆,指节泛出青白,连往日油光水滑的胡茬都蔫蔫地贴在脸上,只剩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鸭。
过山车在轨道上画出疯狂的弧线,将恐惧与欢笑一并抛向春日的晴空。
然而,四人这般欢乐而平静的生活并未持续太久。
命运的轨迹恰似过山车陡然攀升又急转直下,一切的转折发生在当年三月初。
金满仓的悲呼撞碎了地下室的静谧:“不!怎么会这样?”他肥硕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乱戳,直播间的红点像道渗血的伤口。
李玲珑靠墙缩在折叠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墙皮剥落处那张褪色的明星海报,声音里浸着颓然:“不至于吧……好不容易才赚了点钱……”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褶皱,仿佛在反复确认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是否真实。
霞姐攥着湿漉漉的抹布从外面冲进来,蓝布围裙还滴着洗洁精泡沫:“你们俩发什么癔症?”
金满仓的哀嚎里裹着哭腔:“完了,都完了!”
“你倒是给我说清楚!”霞姐急得跺脚,抹布水甩在水泥地上洇开暗痕,“人都好好的,怎么就完了?玲珑,你说。”
李玲珑长叹一声,将手机屏幕转向霞姐——页面上“店铺已封禁”的红色提示格外刺目:“咱们的视频带货店被平台封了,说卖的是三无产品,投诉量超标。”
霞姐盯着屏幕眨了眨眼,松了口气:“我当多大事儿呢,封就封了呗,再开一家……”
“没那么简单!”金满仓瘫在转椅上,双层下巴的肥肉挤得眼睛只剩细缝,“平台扣了五千押金,还让退一万二的非法所得……说再不处理就起诉咱们……再加上膏药的成本费……我裤衩子都赔光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几近哽咽,指尖神经质地敲打着办公桌上堆积的发货单。
“这……”
地下室里骤然陷入死寂,唯有墙角老旧电风扇的嗡鸣,在凝滞的空气里割出一声声沉重的叹息。
此时,温羽凡走入房间,指尖还沾着初春的寒气。
他瞥见众人颓丧的模样,嘴角仍噙着笑意:“没事,亏了一点小钱而已。我以前跟人合伙做生意的时候,一次还亏过十几万呢。咱们现在虽说不富裕,却也不缺这点钱,别放在心上,继续努力就是了。”
金满仓肥肉堆叠的脸皱成包子,干嚎声里带着鼻涕泡:“可我就是心疼啊!”他拍着大腿,肥肉跟着抖了三抖。
李玲珑蜷在折叠床角落,马尾辫蔫蔫地垂在肩头:“这可是我从出生以来赚的第一笔钱啊,就这么没了!虽说钱不多,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霞姐却突然放下抹布,围裙上的洗洁精泡沫蹭上了手背:“凡哥,你说这是不是某些人对我们出手了呀?”
温羽凡拿过李玲珑的手机看了一眼,略微思索后摇了摇头:“别多想了,这平台的处理合法合规,未必就是有人从中作梗。”他瞥了眼李玲珑苍白的脸色,语气放软,“做生意哪有不栽跟头的?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霞姐“嗯”了一声,随即转向金满仓和李玲珑,提高嗓门道:“你们两个,别跟个死鱼一样了啊!这世上赚钱的法子多了去了,振作起来,咱们重新开始!”
金满仓抱着脑袋往转椅里缩,肚子把桌面顶得离身体足有半拳距离。 李玲珑扯过枕头盖住脸,闷闷的声音从棉絮里透出来:“让我再颓一会儿……就一会儿……”
温羽凡看着这对活宝,笑着摇了摇头:“嗨,你们啊。算了,霞姐别管他们了。小事情,缓两天就过去了。”
然而,命运的齿轮远比过山车的轨道更加陡峭。
还没等金满仓想出新的生财之道,变故已如迅雷般劈碎了地下室的砖墙。
三天后的黄昏,房东刘姐的高跟鞋声敲碎了地下室的寂静。
她将四人聚在一间房间,攥着租约的手指泛白:“几位,对不住了……这几间房子,不能租给你们了。你们十号前必须搬离。”
金满仓正举着热水壶殷勤地给刘姐倒水,闻言手一抖,滚水差点泼在脚背上:“啊!刘姐,你可不能这样啊!离十号就两天了,这么赶,让我们怎么找地方搬啊!”
李玲珑攥紧了卫衣下摆,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刘阿姨,您以前总说我们是最省心的租客……怎么突然……”
霞姐将抹布往水槽里一摔,洗洁精泡沫溅上瓷砖:“刘姐,我们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啊。”
温羽凡靠在折叠桌旁沉默不语,指节有节奏地叩击着桌沿,目光沉沉地落在刘姐躲闪的眼神上。
“我知道,我知道……”刘姐避开众人目光,皮鞋尖反复碾着地面的裂缝,“可我也是没法子……”她忽然提高声调,“总之租期到了就搬吧!”说罢转身欲走,卷发扫过泛着霉斑的墙皮。
霞姐快步上前拽住她手腕,刘姐的银镯子在碰撞中发出清响:“刘姐,麻烦你通融一下啊!”
金满仓和李玲珑也围上来,一人堵着门,一人扒着门框,活像两尊沉甸甸的门神。
“刘阿姨,你可不能赶我们走啊!”
“刘姐啊,租金我们可以从来没少给过你啊。”
“不是我心狠!”刘姐忽然提高嗓门,钥匙串也不在不经意间脱手落地,“你们惹的人……我这小本生意哪敢得罪?再不走,他们就要举报我私搭违建、偷税漏税……”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对不住了……”
空气瞬间凝固。
温羽凡上前半步,替刘姐捡起掉落的钥匙串:“是我们连累刘姐了。刘姐放心,我们今晚就搬,不会耽误您。”
刘姐一愣,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她忽然从包里掏出叠钞票塞给温羽凡:“这是一个月租金……算我赔罪。”
“您留着吧。”温羽凡推开她的手。
四人目送刘姐的背影消失。
金满仓忽然蹲在地上,肥硕的手掌捂住脸:“大哥,咱们真要睡桥洞啊?”
温羽凡倚着门框轻笑,指尖拨弄着袖口磨损的线头:“我们练武的人,寒暑不侵。至于你……”他瞥了眼胖子圆滚滚的肚皮,“这身膘比棉大衣还抗冻,怕什么?”
金满仓长叹一声:“都这时候了,您就别拿我开涮了……”
“行了,别瘫在地上演苦情戏了。”霞姐一把拎起李玲珑的胳膊,“凡哥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玲珑,走!先收拾东西。”
李玲珑趿拉着拖鞋跟在后面,盯着墙角积灰的电饭锅发愁:“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这些破碗还要带吗?卖废品都不值俩钱,搬着怪沉的。”
霞姐从床底拖出个蛇皮袋:“连锅都带上,说不定马上就用得上了。”
……
四人本就没多少家当,不消片刻便收拾停当。
不过从地下室出来时,仍是每人肩上扛着几个鼓囊囊的蛇皮袋。尤其是过冬的棉被,叠得再整齐也是一个庞大的四方块,像几座移动的小山丘。 出来之后,他们先是找了几家旅馆准备先住几晚,但无一例外,这些旅馆一看他们的身份证,便全都不予接待,就算金满仓表示要加钱都不行。
“走,去桥洞。”温羽凡将行李卷往肩头一甩,帆布带擦过脖颈发出粗粝的响。他说得霸气,脚下却踩过坑洼的水泥地,深一脚浅一脚的,显得有几分狼狈。
所谓“桥洞”,不过是环城高架下一处凹进去的水泥台,连挡风的墙都没有,雨天还会漏进半截积水。
李玲珑缩着脖子跟在后面,羽绒服拉链拉得老高:“师傅,我们真要在那地方过夜啊?”她的运动鞋踩过积水潭,溅起的泥点甩上裤脚。
温羽凡转身,抬手轻拂她的头顶:“你啊,虽然是内劲武者了,但实际实力还不如一些厉害的武徒,归根结底就是欠缺一些磨砺,这下正好,让你在大自然之中好好打磨打磨。”
霞姐闻言瞪了他一眼,伸手将李玲珑拉到自己身边,用围巾替她挡住迎面而来的风:“有你这么当师傅的嘛。”
她的羊绒手套擦过小姑娘冻红的鼻尖,忽然扭头冲金满仓一笑,眼尾的细纹盛着狡黠:“老金,你不是有‘移动棉大衣’吗?今晚就靠你给小玲珑挡风了。”
“得,我这二百斤肉算是派上用场了……”金满仓苦着脸应下,肥厚的手掌抹过额角的汗。
他晃了晃肩头的铁锅,锅沿碰撞着药材袋发出哗哗响。
虽说已是初春时节,但背着几十斤的行李爬坡还是让金满仓喘得像台破风箱,花衬衫早被汗水浸透。
第148章 桥洞与流浪汉
四人穿过夜宵摊飘来的油烟,拐上高架桥辅路时,远远望见桥洞下有团暗红的火光。
金满仓突然指着前方喊:“我去!咱们的‘总统套房’被占了!”
只见水泥台角落缩着个穿着破旧军大衣的流浪汉,灰白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
他身旁的铁皮桶里跳动着暗红火星,更有一堆纸箱堆成一面漏风的“城墙”。
温羽凡却径直走过去,从行李卷里抽出条洗得发白的旧棉被,轻轻丢在流浪汉脚边:“大爷,今晚借个地儿歇脚。”
流浪汉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烟雾里眯成缝,忽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三颗的牙床:“哎呦,你们几个看起来干干净净、身强体壮,怎么也沦落到这里来了?”
温羽凡蹲下身拨弄铁皮桶里的碎木片,火星溅在他手背上又倏地熄灭:“世事难料啊。”
流浪汉往棉衣领子里缩了缩,露出喉结上的皱纹:“随便找地方吧,这地儿宽敞。我一要饭的,还能赶你们走咋的?”
“谢了大爷。”温羽凡转身对同伴抬了抬下巴,“霞姐,找块干爽地儿铺被子。老金,把锅搬过来,借这火煮碗面。”
“得嘞!”金满仓掀开行李袋,露出那口跟着他们闯过地下室的铁锅,“今儿给大伙露一手桥洞版‘豪华泡面’!”他故意拖长语调,肥硕的手掌在铁皮桶上方虚晃,“看好了,这叫‘火中取栗’!”
霞姐已经领着李玲珑在纸箱堆旁蹲下,用手电筒照了照地面:“这儿有块干水泥!玲珑,我一会先找大爷借点纸板铺在这儿,你再把棉被铺上。”
她又从蛇皮袋里翻出块干净抹布:“来,先擦了灰再铺,就算睡桥洞,也得有点讲究!”
流浪汉看着这伙人忙忙叨叨地支起“灶台”,铁皮桶里的面汤咕嘟咕嘟冒泡,牛肉酱的香气裹着热气漫过来。
他用袖口抹了把嘴,对温羽凡笑道:“小伙子,你们这架势,不像落难的,倒像来野营的。”
温羽凡笑而不语,盛了碗面却没往自己嘴边送,而是连着筷子递到流浪汉面前:“大爷,我们借您的宝地。这一碗,您先请。”
流浪汉愣住了,布满裂口的手掌悬在半空,仿佛不敢相信这碗热汤真的属于自己。桥洞下的风卷起他乱草般的头发,却吹不凉碗里腾起的热气。
他终于接过碗时,指尖在碗沿印出几道灰黑的指痕,却在吞下面条时忽然呛到——不是被热气烫的,是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哽住了喉咙。
“哎哟……”他抹着眼泪咳嗽,烟灰抖进面汤里,“你们这面……要是再加点辣椒就好了……”
霞姐闻言眼睛一亮,从帆布包里摸出个油纸包:“大爷爱吃辣?巧了!我老家在川南,走到哪儿都得带着这玩意儿。”她捏出两颗皱巴巴的干辣椒,油润的色泽一看便是陈年干货,“他们三个嘴淡,就我好这口。您尝尝?”
流浪汉也不含糊,接过辣椒直接咬了一口。
辛辣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忽然笑出满脸褶子,缺了牙的嘴漏着风:“哎哟……这味儿对了!跟俺们川中老家的二荆条一个德行!”话音未落,却又迅速低了头,面汤的热气重新模糊了眼睛。
金满仓蹲在铁锅旁搅面,肚皮把花衬衫绷得险些爆扣:“大爷,您川南哪儿的?我婆娘她二舅的三姨夫也是川南的!”
“婆娘?”流浪汉抬头,目光落在金满仓的肚皮上和地中海上,“你这膘肥体壮的模样,还有婆娘啊?”
“嗨!您怎么看不起人呢。被看我现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可帅了!”金满仓抗议,随即叹了口气,“可惜啊……婆娘嫌我没出息,跟人跑了……”
流浪汉忽然把辣椒掰成两半,往金满仓面前递了半颗:“不怕,吃个辣椒,脑壳冒汗,就痛快了!”
金满仓看着面前的辣椒直往后躲:“大爷,我这胃溃疡的胃……消受不起啊!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李玲珑却好奇地从霞姐的纸包里拿了根小的干辣椒,咬了一小口,瞬间辣得五官皱成一团,抓起旁边的矿泉水灌了半瓶:“师娘!您平时吃的居然是这种‘魔鬼辣椒’?”
霞姐笑着抢过辣椒蒂,在手里转得飞快:“这算啥?我们川妹子,个个都能吃辣!”她往流浪汉的碗里又添了勺面,“大爷,您慢慢吃,吃完还有,管够!”
流浪汉捧着碗唏哩呼噜地吃,辣得额头直冒热汗,索性脱了破军大衣搭在纸箱上。
火光映着他泛油光的脸,竟比刚见面时红润了几分。 温羽凡突然对霞姐使了个眼色:“霞姐,我们的水用光了,陪我去便利店买一些。”
霞姐擦了擦手站起来,眼角余光瞥见李玲珑憋着笑的小表情:“好啊。”
金满仓捧着空碗凑过来:“啊,买个水而已,还用两个人去啊,我一个人去就搞定了。”
“老金啊,你这就不懂了。”李玲珑煞有介事地戳了戳胖子的肚皮,“师傅和师娘这是要去过二人世界啊。”
金胖子恍然大悟,肥厚的腮帮子耷拉下来:“哦,这样啊……”
霞姐听了不禁俏脸一红,抬手佯装就要拍李玲珑:“小丫头片子,尽瞎说。”却在指尖触到小姑娘发梢时轻轻揉了揉。
温羽凡却没说什么,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春夜的风裹着槐花香气掠过桥洞,温羽凡走在前面,略显消瘦的身形在路灯下划出细长的影子。
霞姐踩着自己的影子快步追上,目光落在他后颈处新冒出的碎发上——那些细软的发丝被风揉得翘起来,像振翅欲飞的蝶。
她想起,上一次在地下室里举着剪刀为他修头发,已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
指尖不由得微微发痒,仿佛还残留着剪刀开合的触感,她轻声道:“一会儿回来,再给凡哥理个发。”
便利店离桥洞尚有一段路程,两人并肩而行,身后桥洞中的火光早已隐没在夜色里,只剩下远处路灯的微光,像撒在天幕上的碎星。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轻轻回响。
霞姐心里清楚,买水根本不需要两个人。温羽凡特意叫她出来,必定有其他的事。
看着他始终紧抿的唇角,她既期待又有些忐忑,终于按捺不住,带着几分激动与羞涩主动开口:“凡哥,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啊?”
温羽凡微微点头,神情却骤然凝重,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那个流浪汉,不是寻常人。”
“啊!”霞姐惊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难道这人的出现……也是有人设的局?可你刚才还对他那么好!”
温羽凡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困惑:“不好说啊。看他刚刚吃面的样子,真的是三天饿九顿样子。”
霞姐沉吟片刻,猜测着说:“或许他可能虽然是武林中人,但只是寻常的落魄了呢。”
“不可能。”温羽凡断然摇头,“宗师级的武者,举手投足间可翻云覆雨,走到哪里都是一方霸主,怎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宗、宗师?!”霞姐的声音里满是震惊,尾音都忍不住发颤,目光下意识地往桥洞方向望去,仿佛能透过夜色,看见那个蜷缩在火光中的身影。
温羽凡压低声音提醒霞姐:“一会儿回去,可别声张,若是真惹了那人不高兴,你我可就真的尸骨无存了。”
霞姐闻言心头一跳,下意识攥紧衣角:“要不,我们赶紧换个地方吧。”
温羽凡眉心微蹙,望着远处路灯在夜色里晕开的暖黄光圈:“现在突然说换地方,岂不是显得有些刻意了。他要突然翻脸怎么办?怎么也得熬过一晚上才行啊。”
“不是吧!要、要熬一整夜?”霞姐喉咙发紧,桥洞下那团暗红火光突然在脑海里变得灼人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腾起烈焰将他们吞噬。
温羽凡瞥了眼她发白的脸色,放缓语气:“这事情你也不用告诉老金和玲珑,我怕他俩藏不住心思。只需叮嘱他们对老前辈客气点就行了。”
霞姐机械性点头,指尖发凉:“好,好吧。但我现在也很慌啊,凡哥你也不该告诉我的。”
温羽凡驻足转身,路灯的光斜斜切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眼眸在阴影里却亮得惊人:“放心,虽然不敢肯定,但那老前辈应该不会害我们。”他顿了顿,喉结微动,“就算是故意做局,但一个宗师强者肯纡尊降贵来扮演乞丐,那我们也只能认命了。”
夜风卷着槐花掠过他发梢,他忽然抬手拍了拍霞姐肩膀,力道沉得像是要把她骨子里的颤栗拍散:“怕什么,岑天鸿的刀这么恐怖,我们不是也逃出来了?今夜未必会比当日凶险。”
两人拎着矿泉水回到桥洞时,只见流浪汉已裹着棉被蜷缩在纸箱堆成的“床铺”上,肚皮随着鼾声轻轻起伏,铁皮桶里的火星只剩几点暗红余烬。 金满仓正蹲在角落哼着小调收拾餐具,搪瓷盆在他肥硕的手中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李玲珑抱着膝盖坐在纸箱上,唇角噙着抹狡黠的笑,见两人走近便晃了晃脚丫:“师傅师娘,这才多久呀,就舍得回来啦?”
霞姐耳尖发烫,伸手在小姑娘腰上掐了把:“再胡咧咧,当心我拿辣椒塞你嘴里。”
“哎哟哎哟!师娘饶命!”李玲珑夸张地捂着腰往后躲,“不敢了,我不敢了!”
“嘘!”霞姐猛地伸手捂住她的嘴,目光慌乱地扫向熟睡的流浪汉,见那团棉被纹丝不动,才敢松开手,“别瞎嚷嚷!别吵醒了老前辈!”
李玲珑眨巴着眼睛,指尖往桥洞外的马路方向戳了戳:“安心啦……这会儿正是晚高峰,卡车轰隆隆的,这都吵不醒他呢……”
温羽凡抬手轻拍霞姐的肩膀,指腹触到她肩胛骨下紧绷的肌肉,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抚:“别绷得太紧,不会有事的。”
他目光扫过金满仓和李玲珑,又补了句:“你们也早点休息,今晚我守夜。”
霞姐喉间动了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像深秋枝头最后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凡哥,你说他要是……”
“不会。”温羽凡截断她的话。
火光映得他瞳孔发亮,唇角却噙着抹孤注一掷的笑:“再说了,真要有事……”他伸手替霞姐拂开落在眼前的碎发,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我护着你。”
第149章 剑圣与乞丐
桥洞外的卡车轰鸣声如雷贯耳,几乎要盖过流浪汉的鼾声。
金满仓抱着铁锅摇摇晃晃路过,肥厚的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撞了撞温羽凡的肩膀:“凡哥,守夜这种苦差事交给咱胖子就行,我这一身膘还能给小玲珑挡风呢!”
“行了吧你,这里就你最虚。”温羽凡头也不回地往铁皮桶边走,蹲下身拨弄余烬时,火星溅在他虎口的旧疤上,像朵转瞬即逝的小花,“让你歇着就歇着。”
“嘿!”金满仓圆胖的脸涨得通红,腮帮子上的肉直颤,“血口喷人!我金满仓正值壮年,扛两袋大米爬楼梯,气都……”
“老金!”霞姐冷不丁瞪他一眼,眼尾的细纹里藏着警告。
胖子立刻缩了缩脖子,肥厚的嘴唇抿成一条缝,却仍不甘心地小声嘟囔:“不带喘的……”
金满仓确实累极了,虽说嘴上还在逞强,可刚抱着被子往纸板上一躺,便再也顾不上桥洞下的风是大是小。不出片刻,鼾声便混着远处的车声,在桥洞里响了起来,活像台漏了气的风箱。
李玲珑抱着膝盖坐在纸箱上,望着胖子肚皮起起伏伏的模样,不由得咂舌:“啧啧,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能睡着。”
“少废话。”霞姐伸手拍了拍身边的棉被,“你也别贫了,赶紧来睡。”
“师娘,师傅为什么要守夜啊?”李玲珑嘟囔着钻进棉被,鼻尖冻得通红,“我们这里又没什么值钱东西。这里也不会有人追杀……”
“睡你的觉!”霞姐往她身边靠了靠,将半件羽绒服盖在两人肩头。桥洞下的风像把钝刀,顺着纸箱缝隙往里钻,却被她们彼此的体温而抵消。
李玲珑的眼皮渐渐发沉,在将睡未睡之际,看见温羽凡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
温羽凡拨弄铁皮桶里的燃烧物,一下,两下,偶有火星子溅起,洒落在水泥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桥洞下突然泛起细碎的抽噎声,混着夜风卷进他耳中。
他猛地抬头,目光掠过横七竖八的纸箱,落在霞姐和李玲珑蜷着的暗影里。
正好看见霞姐支起半个身子,单薄的脊背在火光下弓成温柔的弧,掌心一下下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动作熟稔得像之前已经反复演练了许多遍。
“这是怎么了?”温羽凡踩着碎木屑走近,靴底碾碎了几点将熄的火星。
霞姐抬头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指尖却仍轻轻拭着李玲珑眼角的泪:“别看这丫头整天跟着老金瞎胡闹,实际上……”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像怕惊醒什么,“每回睡着都会这样。”
“爸爸……爸爸……”李玲珑的梦呓裹着哽咽,像团浸了水的棉絮,软塌塌地粘在桥洞水泥墙上。
温羽凡望着蜷缩在睡袋里的小姑娘,喉结微动,叹息声混着桥洞下的风:“哎,也真是难为她了,白天里还总是装出一副乐天的模样。”
他缓缓将视线转向霞姐,目光触到她泛红的眼角:“你也是,心里只怕跟玲珑一样难受……”
霞姐指尖一顿,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她低头替李玲珑紧了紧滑下的羽绒服边角,布料摩擦声混着远处卡车的轰鸣:“没事,我挺得住。”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哎……”
这声叹息轻得像夜风,却让两人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温羽凡惊觉回头。
霞姐也脸上露出惊容,身体微微前倾,下意识地想要护住李玲珑。
只见老流浪汉已撑着纸箱坐起,褪色军大衣滑落在臂弯,露出瘦骨嶙峋的肩膀。
温羽凡与霞姐快速对视一眼,慌忙抱拳:“不好意思了,吵醒老前辈了。”
老流浪汉呵呵一笑,摆了摆手,指节突出如老竹节:“呵呵,没关系,没关系。这桥洞外的车轱辘声能把地皮震得发颤,都吵不醒我,何况你们的悄悄话呢?是老头子年纪大了,睡眠不好,总是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的。” 说到这里,他浑浊的眼珠忽然一亮:“不过你这小伙子倒是眼力好,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温羽凡自然不能提起“系统”,更不能说自己能一眼洞穿修为,只得将话头引向对方掌心:“老前辈的手指节棱线分明,像常年握剑磨出来的。”
老流浪汉抬起干枯的手掌,对着月光翻来覆去地看,掌心纹路深如沟壑:“握剑?”他低笑一声,喉间滚过沙哑的杂音,“如今这手抖得连酒碗都端不稳,倒像是握过几十年西北风。”
温羽凡陪着干笑了两声,然后拱手道:“不知道老前辈怎么称呼,又为什么会待在这桥洞之下?莫非在游戏人间?”
听到温羽凡的话,老流浪先是一愣,继而拍着破旧棉絮大笑起来:“哈哈……游戏人间!哈哈……”
这突兀的笑声惊得金满仓一个激灵坐起,肥肉乱颤:“啊……啊!干啥呢?”
李玲珑也揉着眼睛从睡袋里探出脑袋,发丝乱糟糟地支棱着:“吵死啦……怎么回事嘛?”
老流浪汉见惊醒了众人,忙不迭摆手致歉:“对不住,对不住,老头子这把破嗓子惊着小娃娃们了。”
“嗨!”金满仓大大咧咧一挥手,肥肉还在腮帮子上晃悠,“您老随意,我继续睡了。”话音未落,便像块卸力的面口袋般轰然倒向纸板,鼾声再起。
唯有李玲珑没了困意,裹着羽绒服转头盯着老流浪汉,眼睛在暗影里亮晶晶的:“奇怪,这大爷怎么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霞姐立刻轻拍她后背:“嘘,不要多话。”
老流浪汉的笑声渐哑,面上笑意褪尽,只剩眼底一片黯然:“我老头子哪里是在游戏人间啊,不过是被困锁在这京城的一介囚徒罢了。”
温羽凡眉毛轻挑,语带疑惑:“囚徒?您老的修为不凡,是谁这么大本事,将您困在这里?”
老流浪汉扯了扯嘴角,笑纹里凝着苦涩:“除了禁城中的那位,还能有谁?”
温羽凡更加疑惑:“是那一位?但他就算权利再大,也困不住您吧。”
老流浪汉摆了摆手:“不不,不是这位。在禁城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是京城的守护人,也是华夏的定海神针。”
霞姐猛地攥紧李玲珑的手,喉间逸出低呼:“是那位武尊!”
老流浪汉嘿然一笑,指节敲得桥墩咚咚作响:“除了那老匹夫,还有谁能把我这把老骨头困在这车马喧嚣里?”
温羽凡目光微凝:“但就算是那位手段通天,您要偷偷离开应该也办得到吧。他总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您吧?”
老流浪汉枯指叩了叩桥洞水泥柱,浑浊眼珠忽然泛起寒星般的微光:“小友可曾听闻‘乾坤锁’?那老匹夫以十八道镇魂钉贯穿我丹田气海,每道钉上都刻着‘困龙咒’……”他撩起袖口,露出腕间淡青色咒印,如蛛网般蔓延至小臂,“纵是当年能劈开泰山的‘惊鸿剑’,如今也斩不断这三寸锁链。”
温羽凡虽然不知道“乾坤锁”为何物,却从“镇魂钉”“困龙咒”的名字里听出森然杀意,望向老人的目光多了几分惊悸:“前辈,您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
“我?”老流浪汉仰头望着桥洞外的残月,眼中似在追忆,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慕容逸尘……曾经的‘天道阁’执剑人,如今的……”他自嘲地扯动嘴角,“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霞姐猛地从纸板上弹起,羽绒服滑落至腰间也浑然不觉:“什么!您是剑圣!”
李玲珑却是没有听过剑圣慕容逸尘的事迹,于是向霞姐投去询问的目光:“剑圣?这名号听起来……很是威风啊。”
霞姐介绍道:“你那时候还小,只怕刚出生吧。当然我那时候也不大……只记得,那时候常听家里的叔伯提起剑圣前辈……说他独闯‘幽冥窟’,一柄‘青霄剑’斩落过七十二颗魔修头颅……又有说他和那‘云锦阁’的江湖第一美女……”
“咳咳!”慕容逸尘猛地咳嗽两声,枯瘦的手指慌乱地摩挲着膝盖上的补丁,“诶诶……陈年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霞姐这才惊觉失言,慌忙按住李玲珑的肩膀向老人鞠躬,发梢扫过小姑娘冻红的鼻尖:“哦,对不起前辈,我无心的,还请见谅。”
慕容逸尘擦了把头上的冷汗:“罢了罢了!就是那什么江湖第一美女之类的事情,以后可不要再提了啊。”
温羽凡郑重躬身一礼:“原来是前辈就是与那岑天鸿决战于华山之巅的剑圣前辈。晚辈温羽凡,见过前辈。”
“嗨,都是虚名罢了,就不用多礼。”慕容逸尘淡然摆手,“现在我就是一个连饱饭都吃不上一口的老乞丐。” 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温羽凡心中的疑惑反而如熊熊烈火不可压制:“只是晚辈实在不明白,以前辈当年的江湖地位,又怎么会……”
“闭嘴!”慕容逸尘突然暴喝,浑浊的眼睛里腾起怒意,枯枝般的手指攥得棉被簌簌发抖,“有些事情不要瞎打听!”
桥洞外的风卷着碎报纸掠过,老剑圣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脊背像张绷紧的弓,咳出的血沫溅在棉被上,宛如红梅落雪。
“前辈,晚辈并无冒犯之意……”温羽凡慌忙踏前半步,却在触及老人森冷目光时骤然顿住。
慕容逸尘枯瘦的手指突然攥紧棉被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猛地一扯棉被,将自己整个蜷缩进布里,像只受惊后躲进壳里的老龟。
他的鼻尖埋在棉被里,声音闷闷得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你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尾音却被突然的咳嗽绞得支离破碎,震得纸箱堆里的旧报纸沙沙作响。
第150章 何去何从
第二天清晨,高架桥的车流声如潮水般漫进桥洞时,温羽凡已蹲在铁皮桶前煮好了面。
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却再没了昨夜牛肉酱的香气。
搪瓷盆里只剩半块硬饼,碎成渣的干辣椒散在盆底,像撒了把无人问津的星火。
金满仓揉着眼睛坐起来,花衬衫皱得像团隔夜的剩面。他盯着铁锅里浮油,忽然嘟囔:“咋连个蛋都没了?”
话一出口便被霞姐瞪了一眼。
胖子缩着脖子忙往李玲珑身后躲。
“吃面。”温羽凡将碗挨个递过去,热气模糊了他眼下的青黑。
依然是水煮方便面,面条在汤里泡得发涨,却没了昨夜的香气。
众人捧着碗默默地吸溜着面,偶尔有筷子碰到碗沿的声响,混着桥洞外车流的轰鸣,显得格外刺耳。
李玲珑偷偷瞥向老剑圣蜷缩的角落,褪色棉被仍蒙着慕容逸尘的头脸,只有偶尔颤动的被角,证明下面裹着个活生生的人。
她忽然想起昨夜看见的咒印,喉间的面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桥洞外,车辆往来如织,轰鸣声似潮水般漫涌而入,却始终冲不散笼罩此间的沉郁。
桥洞下的空气像凝了层冰,哪怕阳光透过桥缝落进来,也化不开这诡异的沉默。
铁锅里的水还在咕嘟着,腾起的热气卷着干辣椒的辛辣,却掩不住角落里传来的微弱咳嗽。
温羽凡端着面碗走到棉被旁,热气在他掌心凝成白雾:“前辈,吃碗面吧。吃完我们便要离开了。”
棉被里的身子猛然一颤,仿佛被这话惊醒了什么。
慕容逸尘苍老的叹息声先于身影传出,像块浸透雨水的麻布般沉重:“罢了……”他掀开蒙头的被子,银发乱如枯草,眼角的老年斑在晨光里泛着青灰。
瓷碗递到老人瘦骨嶙峋的手中时,温羽凡注意到他腕间咒印在晨光下呈暗紫色,宛如条沉睡的毒蛇。
慕容逸尘刚将筷子探入面汤,却突然停住——面条在沸水里泡得发胀,像极了他被困在此处的三千多个日夜,软塌塌的没了筋骨。
“若我没猜错……”老人的筷子在碗里搅动,搅碎了浮油也搅碎了倒影,“你们这些小崽子被撵到这桥下,可不是巧合。”
他忽然抬眼,浑浊瞳孔里闪过一丝锐利:“那群人的算盘打得精着呢,既想折辱我这把老骨头,又要拿我给你们做活教材——瞧瞧,违抗天命的人,最后都得烂在阴沟里。”
温羽凡垂眸望着铁皮桶里跳动的火苗,昨夜老人咳出的血痕还凝在水泥地上,像朵早该凋零的花:“想了一夜,晚辈也猜到几分了。”
慕容逸尘扒拉着面条囫囵吞下,汤水顺着下巴滴在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给你们一句忠告,这龙潭虎穴不好待,早走早脱身。”
温羽凡苦笑一声:“不是晚辈不想,可岑天鸿的刀还在京郊候着呢。”
老剑圣的筷子猛地顿在碗里,溅起的面汤烫得他指尖发颤。
他盯着温羽凡眼底的青黑,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六岁那年,也是这样站在华山之巅,望着云海翻涌时说了句“天不容我,我便破天”。
如今四十年过去,当年的青霄剑断成三截,困龙咒深种丹田。
慕容逸尘喉头滚动着咽下最后一口面汤,浑浊的眼珠望向桥洞外车流碾过的晨光,枯枝般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缺口:“既入了这局,便如泥牛入海。”
他将空碗重重搁在铁皮桶上,碗底与锈铁相撞发出钝响。
“罢了……”慕容逸尘挥袖抖开军大衣,褪色布料扬起的灰尘里,他腰间若隐若现的剑穗已磨成断缕,“江湖路远,你们好自为之。” 他佝偻着走向桥洞深处,背影与阴影融为一体时,忽然低叹:“若真到了走投无路,那就……”话音未落,便被卡车的轰鸣碾碎在风里。
金满仓晃着圆滚滚的肚子凑过来收碗,花衬衫领口露出半截肥肉:“大哥,那老头最后嘟囔啥呢?风太大我没听清。”
温羽凡望着老剑圣消失的阴影处,铁皮桶里的余烬忽然爆出个火星,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他说……”
桥洞外的卡车恰好碾过减速带,轰鸣声中,温羽凡吐出四个字:“放手一搏!”
金满仓撇了撇嘴,肥厚的腮帮子抖了抖:“切,还以为能有啥锦囊妙计呢。”
温羽凡转身时眼底燃着决意,他踢了踢脚边的铁锅,锈屑簌簌落在晨光里:“收拾东西吧。”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桥洞深处的阴影,“锅碗瓢盆都留下,前辈……用得着。”
霞姐给李玲珑梳马尾的手忽地一顿,眼神中满是惊讶:“凡哥,你是打算……主动趟这趟浑水?”
温羽凡沉沉点头,指腹摩挲着铁皮桶边缘的锈迹:“退路早被截断了,与其像老鼠一样躲在桥洞下,不如亮明旗号杀进去。”
金满仓搓着圆滚滚的肚皮笑出褶子,花衬衫领口的肥肉跟着晃悠:“那大哥,我们接下去是去哪家啊?是送金条的赵家,还是送翡翠的吴家……总不会是金龙帮吧?”
李玲珑仰头时,马尾辫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说什么呢金胖子,我师傅怎么会去那种黑道势力,肯定是去武道协会啊。”
温羽凡望着桥洞外的车流,喉结微动:“如今京城势力盘根错节,明面上唯有武道协会还打着‘兼爱非攻’的旗号,平日里也只做些调停江湖纷争的事情,应该还算靠谱。”
话音未落,桥洞左侧阴影里,一道修长身影缓步踱出,靴底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轻响。
“武道协会最近是多事之秋,”那人开口,声线清洌如冰泉,“最好别去。”
温羽凡转头,眼底掠过惊喜:“阿良!你总算出现了!”
周良缓步走近:“武道协会会长病重,手下话事人各怀鬼胎。陈墨急于拉拢你,不过是想在夺权路上添枚棋子。”
金满仓凑上前去,上下打量着周良:“我说兄弟啊,你能靠谱点吗?上次出现留下两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就完全不见踪影,你莫不是也是猴子派来的。”
面对金满仓的调侃,周良神情自若,语气平淡地回应:“抱歉,我的情况比较复杂,不好跟你们说太多。”
一旁的李玲珑听了,抬脚就朝金满仓踹去:“滚开啦,金胖子。良哥这么帅,怎么可能是坏人。”
说话间,她转身时脸颊微微泛红,指尖不自觉地绞着发梢,声音轻柔地说:“良哥你好呀,我叫李玲珑,是温师傅最得意的徒弟~”
周良表情依旧平淡,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嗯,你们是谁我都知道,不用自我介绍。”
“良哥要不要喝奶茶?我、我知道桥洞外有家店的波霸超 Q弹……”
“喝什么奶茶!”金满仓揉着被踹的屁股挤了回来,他花衬衫的前襟敞开,露出大片肥肉,肚子一挺,结结实实地把李玲珑顶到了铁皮桶旁边,“正事还没说完呢!”
李玲珑眼尾骤挑,指节捏得咔咔响,咬牙切齿地说:“金胖子!皮痒了是不是!”
金满仓可打不过李玲珑,脖子一缩只能向温羽凡求助:“大哥,你管管你这徒弟啊!”
“哎,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闹。”温羽凡抚额无奈苦笑,“霞姐,让这两个家伙消停点。”
霞姐立即上前一步,双手如电,左右开弓捏住两人耳朵:“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李玲珑的马尾辫随着她的挣扎急甩:“师娘!疼疼疼!我错了还不行吗!”
金满仓也大声喊着委屈:“怎么连我也抓啊!哎呀……痛痛痛……”
在霞姐将金满仓和李玲珑带离后,温羽凡才看向周良询问道:“阿良,我们现在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还有比武道协会更好的出路吗?”
周良轻轻摇头:“暂时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那……”温羽凡刚要开口,却被周良突然打断。
“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周良目光沉沉,直入主题。
“找我帮忙?”温羽凡一愣,面露困惑,“我现在这烂摊子,能帮你做什么?”
周良继续道:“我需要你帮忙调查南城的戴家。你们正好能借着投奔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潜入进去。”
“戴家?”温羽凡拧眉回忆,却对这个家族毫无印象,“这家族有什么来头?”
“戴家在京城原本只是个三流小家族。前家主本是地方官员,后来调任京城为官,才在京城勉强有了立足之地。”周良从口袋里摸出枚皱巴巴的烟盒,抽出根烟却没点燃,“前家主离世后,戴家本应该没落,但是,近十几年戴家却突然崛起,不止攥着金山银山,更是冒出了三名内劲武者。”
“内劲武者?”温羽凡瞳孔微缩,“一个三流家族突然冒出这种高手,确实反常。”
他忽然眯起眼,上下打量周良:“我说阿良,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牵扯到这种事?难不成你真吃了‘公家饭’?也是,你以前当过兵……”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至于我的身份……”周良沉默片刻,将烟塞回了烟盒,“你就当我还在吃那碗‘官家饭’吧。但戴家的发迹史绝对不对劲。”
温羽凡缓缓转头,目光掠过不远处的霞姐三人:金满仓扒着桥墩偷瞄,花衬衫被风掀起露出半截白胖肚皮;李玲珑踮着脚往这边张望,马尾辫扫过肩头像只焦躁的小兽;霞姐则抱臂而立,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他心里十分清楚,这场调查如同拆开潘多拉魔盒,一旦开启,飞溅的火星随时可能引燃所有人的命运。
可江湖从来不是供人偏安的桃花源,暗流之下,哪片水域没有暗藏的漩涡?
犹豫片刻后,温羽凡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好,阿良,我帮你调查。”
第151章 大大方方登门
南城戴家的宅邸坐落于京城五环外的近郊,那片被本地人称作“荒滩”的地界儿。
说是偏僻,实则巧妙,既避开了市中心的眼线,又借着城乡结合部的规划漏洞,圈起大片土地。
三丈高的青砖墙裹着电网,将里头的奢华世界与周边老旧的居民楼硬生生隔开。
墙头爬满经过改良的蔷薇,花刺里嵌着微型摄像头,每隔十米便有红外感应装置闪烁冷光。
金满仓寻到一处堆满废木料的墙角,踩着摇摇晃晃的杂物堆爬上墙头,扒着砖缝往里窥探时,指尖被带刺的花枝划出血痕:“我去!这哪是三流家族的宅院,分明是防贼的总统府!”
墙内景象与墙外的破败形成荒诞对比:修剪得齐整如绿丝绒毯的草坪上,自动喷灌系统在晨光中织出细碎彩虹。
哥特式尖顶洋房与日式枯山水庭院犬牙交错,泳池湛蓝的水面倒映着直升机坪的轮廓,波光粼粼间透着挥金如土的奢靡。
李玲珑挤到金满仓身旁,脚下的废木料因两人重量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她踮脚望着露台上的遮阳伞:“师傅快看!那泳池边的躺椅上,有人在喝香槟!”
温羽凡足尖轻点,平地跃起扣住墙沿,并顺着李玲珑的目光望去。
只见一名花衬衫中年男子懒洋洋晃着高脚杯,身边环伺着两名穿比基尼的少女。
男人臂弯处纹着狰狞的下山虎,内劲五重的气息若隐若现,手腕上的金表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正是戴家现任家主戴宏昌。
“那人右手虎口有老茧,像常年握刀。”李玲珑眯起眼,目光扫过戴宏昌身侧,“穿粉裙的姑娘腰后别着枪。”
“噤声!”她话音未落,温羽凡已一把将她拽下墙头。
墙内忽然传来犬吠,三只杜宾犬顺着围墙内侧的巡逻道狂奔而来,钢爪刮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金满仓吓得肥肉乱颤,慌忙缩头,险些从杂物堆上滚落:“我的娘!这哪是养狗,分明是养了三头吃人的恶狼!”
“别偷看了。走,去正门。”温羽凡已经抬腿向前走去,“我们大大方方登门,就说是上门投奔。他们应该知道我们是谁,任何遮遮掩掩都只会让对方怀疑,不如直接点。”
霞姐无声点头,快步跟上。
李玲珑朝金满仓招手:“金胖子,动作快点,怎么磨磨蹭蹭的。”
金满爬上杂物堆费了好大的力气,现在爬下来,也轻松不了多少,此时正卡在杂物堆里费劲往下爬,急得圆脸通红:“哎!你们等等我啊!这破木头茬子扎屁股!”
一行人绕过围墙转角,戴家正门的雕花铁门已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门柱上的铜狮镇宅兽泛着冷光,门内传来杜宾犬的低吼声,混着泳池方向飘来的爵士乐。
温羽凡指尖叩响铁门的铜环,三声轻响未落,门内便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厚重的铁门缓缓拉开,铰链摩擦声如困兽低吼。
金满仓盯着门板厚度咽了口唾沫:“乖乖,这门都能防 RPG了吧?”
“出息。”李玲珑斜睨他一眼,马尾辫扫过肩侧,“别一惊一乍的,一会儿进去可别这样了,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给我师傅丢人。”
金满仓也不恼,拍着肚皮坦然承认:“俺老金就是乡下来的,祖辈三代都是贫农,我光荣。”
霞姐制止他们的打闹:“行了,里面来人了,你们都给我闭嘴。”
两名黑衣保镖如石雕般峙立门廊两侧,袖口翻折处露出半截青黑色纹身,腰间隆起的枪套轮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门内传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缓步走出一名戴墨镜的短发少女,耳垂上的钻石耳钉比李玲珑藏在背包内的匕首还要亮,修为达内劲二重——正是方才泳池边别枪的粉裙少女。 “温先生大驾光临,未能远迎,失礼了。”少女向温羽凡深鞠一躬,措辞间带着世家礼仪的刻板工整,语气像精密运转的机械装置般毫无温度,“家主已在厅内恭候,请随我来。”
温羽凡颔首回礼:“有劳姑娘带路。”
四人随短发少女踏入庭院,脚下是拼花鹅卵石铺就的甬道,两侧蔷薇花墙开得如火如荼,却掩不住每隔五步便暗藏的红外感应装置。
看似闲雅的花园廊道里,铁艺灯柱内藏着微型监控摄像头,喷泉水池中隐约可见金属网罩的防御设施,连拂面的微风都裹挟着若有似无的警戒气息。
众人穿过三重拱门,终于抵达那座缀满浮雕的乳白色会客厅门前。
刚一进门,便听见一阵爽朗笑声轰然炸开:“哈哈……温先生莅临寒舍,当真是让我戴家蓬荜生辉啊!”
见戴宏昌满面春风地迎上来。
温羽凡自然也不好失礼,忙拱手躬身:“我温羽凡不过是个落魄江湖客,走投无路才来投奔,哪能让戴家主这么客气对待呢。”
戴宏昌却一副熟络姿态,仿佛两人已是多年故交。
才照面便一把攥住温羽凡的手臂往内厅带,掌心的力道裹着热络温度:“温先生这话可折煞我了!京城多少世家大族想请您喝杯茶都求不得呢!走走走……别站在门口客套,咱们去餐厅边吃边聊。”
江湖中人初次相见便肢体接触,十有八九藏着暗中较力的试探。
温羽凡被拽得向前半步时,全身经脉已暗自运转戒备,然而除了对方掌心传来的灼人温度,竟未察觉到半分内劲波动。他暗暗松了口气,任由对方引着前行:“戴家主太过客气了。”
戴宏昌的金表链在日光下晃出刺目光斑:“诶,别叫什么家主,太生分了,我比你虚长个几岁,温先生要不嫌弃,叫我一声戴哥就行。”
温羽凡目光微闪,旋即爽快一笑:“啊?这……那好,那就麻烦戴哥了。”
戴宏昌朗笑出声:“诶,那以后我可就喊你温老弟啦!”
温羽凡含笑回应:“这个当然可以。”
霞姐、金满仓和李玲珑跟在两人身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无措,插不上话也不好窃窃私语,只好默默跟随。
说话间,众人已随戴宏昌步入餐厅。
鎏金水晶灯下,长形餐桌铺着雪白羊绒桌布,银质餐具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戴宏昌伸手虚引,笑容可掬地将温羽凡让至主宾位:“老弟你坐这儿。”
转而又扬声招呼其余人,肥厚的手掌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你们也不要客气,随便坐,当回自己家一样。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的。”
霞姐等人还是有些拘谨,不知道坐哪里好,倒不是没见过世面,只是他们是带着目的来的,此时受到热情招待反而有些不自在。
霞姐指尖轻捏着袖口,目光扫过桌面上摆放的波尔多红酒杯,唇角微抿。
金满仓喉结滚动,盯着餐盘里造型精致的开胃小点,肥硕的手指在桌下悄悄攥紧了裤管。
温羽凡察觉到席间的氛围有些紧绷,便是伸手轻叩身旁空位的雕花椅柄:“霞姐,你坐我旁边吧。”
霞姐抬头看向温羽凡的双眼,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读到了几分安抚,便轻轻颔首,缓步上前落了座。
金满仓见状,忙不迭拽着李玲珑在末席坐下,屁股下的皮质椅面发出一声闷响。
众人尚未坐定,戴宏昌已转头吩咐短发少女:“小柔,去把云华和丝丝叫下来——今日温老弟登门,他们做小辈的哪有不拜见的道理?”
短发少女微微垂首回应:“是,我这就去请少爷和小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温羽凡忙抬手虚拦:“不用这么麻烦了吧。” 戴宏昌大笑拍桌,金表磕在水晶杯沿发出清响:“可不是我逼他们来!那两个混小子早就在我耳根子底下念叨‘想见识温先生风采’了。要是知道我没叫他们,怕不是要掀了这屋顶!”
温羽凡听他说得直白,便不再推辞:“哦,既然这样,那就……”
“好了,先别管他们了。来!先敬诸位贵客!”戴宏昌举杯过眉,琥珀色的波尔多红酒在杯中晃出涟漪。
众人忙不迭跟着举杯。
戴宏昌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肥厚的手掌拍着餐桌直响:“都别愣着!动筷子动筷子!尝尝这法式鹅肝——厨子是我花大价钱从巴黎丽兹酒店挖来的!”
他夹起一块鹅肝放在温羽凡餐盘里,金表链在水晶灯下晃出刺目光斑:“在我这儿就痛痛快快吃,扭扭捏捏的,当我戴家是龙潭虎穴不成?”
众人虽仍有些放不开,却也难违盛情,刀叉轻响间各自取了食物。
霞姐的银匙碰到碗沿,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她垂眼盯着碗里的松露汤,匙尖在汤面划出几圈涟漪。
李玲珑握着刀叉的指尖泛白,盯着盘中用食用金箔点缀的分子料理,像拆解机关般细细切割成均等的小块。
最显眼的当属金满仓——他直接用叉子叉起一整块五分熟牛排,油花顺着叉齿滴在桌布上,张大嘴咬下时黑椒汁液溅得满脸都是。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真香”,腮帮鼓得像塞了两个核桃,肥厚的手指还不忘去够烤羊排。
惹得李玲珑皱眉递来餐巾:“金胖子,你属猪的?能不能注意点吃相?”
戴宏昌见状,伸手指着金满仓大笑:“哈哈!这兄弟对胃口!吃饭就得这么痛快!像你们这些斯斯文文的,累不累啊?”
第152章 意外添新徒
不久之后,走廊尽头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人未现身,少女清亮的嗓音已穿透雕花木门:“哥你快点,再拖拖拉拉的温先生可就跑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裹着银饰轻响撞进餐厅。
二十出头的少女身着及踝黑色哥特裙,裙撑上的蕾丝花边翻卷如夜蔷薇,颈间十字架项链坠着枚青铜骷髅吊坠,脚蹬的漆皮短靴尖儿还沾着几片草叶。
她冲众人歪头一笑,银灰色挑染的发尾扫过餐盘,美瞳镜片后的瞳孔泛着狡黠的光。
戴宏昌的刀叉“当啷”砸在骨瓷盘上,肥厚的指节敲着桌面:“你怎么说话的。成日里疯疯癫癫像什么样子?还有这一身……”
“老爸!”戴丝丝直接截断父亲的训斥,漆皮短靴在大理石地面敲出脆响,“我都说过八百遍了,这叫哥特萝莉风!上个月巴黎时装周走秀款!您总说我穿得像闹鬼,可上周我穿着这套去参加酒会,连林氏集团的千金都问我订购呢!”
紧随其后,一名身着烟灰色韩版西装的青年缓步踏入。
青年五官与戴丝丝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眉骨更挺,眼底多了几分沉郁。他抬手整了整袖口的法式袖扣,语气带着兄长式的无奈:“早让你换身得体的衣服,偏要跟我对着干。”
戴丝丝冲他吐了吐舌头,指尖卷着蕾丝袖口打转:“谁要听你的?上次你选的那条香槟色连衣裙,土得像参加葬礼!”
戴宏昌重重咳嗽一声,肥厚的手掌拍了拍餐桌:“都给我消停点!见过温先生了吗?”
他扯了扯领扣,转向温羽凡时立刻换上笑脸,“我这两个不孝子野惯了,温老弟多见谅……”
温羽凡忙摆了摆手:“哪里哪里,少男少女本来就是青春活力四射,我那徒弟平日里比这还闹腾呢。”
戴丝丝忽然探身越过餐桌,银灰色发尾扫过温羽凡的波尔多酒杯,黑色美瞳在水晶灯下泛着猫科动物般的狡黠:“你就是温先生?我哥说您是江湖上的传奇人物呢!”
温羽凡淡笑颔首:“是,我就是温羽凡。传奇人物就算不上了。”
戴云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恭谨躬身行礼:“云华见过温先生!听说温先生一人一刀从川南杀到苗地,又从十万大山一路闯到京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温羽凡摇头轻笑,指尖摩挲着酒杯边沿:“哈哈……江湖传言都是有些夸大的。”
此时戴宏昌板着脸训斥这对兄妹道:“好了你们,都在自己位置上坐好,搅得温老弟都没法喝酒了。”
戴云华和戴丝丝虽然还有十万个为什么要问,但看到老爹的脸色,也只能先忍下心中的疑问,乖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戴宏昌端起重新斟满的波尔多酒杯,肥硕的指节敲了敲杯壁:“哈哈,老弟,让你见笑了。来来,我再敬你一杯。”
温羽凡举杯轻碰,晶亮的酒液在杯壁晃出细碎光影:“戴哥言重了。请。”
酒过三巡,戴宏昌的话匣子彻底打开。
他夹着雪茄指点江山,从京城四九城的老字号聊到关外的白山黑水,从江湖八门的规矩切口谈到武林泰斗的陈年往事,肥厚的手掌不时拍在温羽凡肩头,金表链在水晶灯下划出刺目的弧线。
温羽凡并不是健谈之人,却也能从寥寥数语中精准接住话头,偶尔抛出一两个江湖掌故,惹得戴宏昌大笑拍桌,震得餐盘里的刀叉轻颤。
戴云华坐姿端正地坐在父亲身侧,指间转着未动过的酒杯,偶尔插言几句道听途说的见闻,但每次开口都会被戴宏昌的声浪盖过。
他望着父亲泛红的酒糟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听着窗外杜宾犬的吠声越来越远,想起母亲临终前说过的话:“在戴家,永远不要和你父亲比谁的声音更响。”
至于戴丝丝,很快就对老爹那边的话题失去了兴趣。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端着餐盘坐到李玲珑身侧,银灰色发尾扫过对方肩头:“哎,你就是温先生的徒弟?”
两人年纪相仿,李玲珑望着对方美瞳中晃动的烛火,语气不自觉松快几分:“是啊!我可是师傅最得意的首席大弟子!”
戴丝丝睫毛忽闪,骷髅吊坠在桌布上投下蝶形阴影:“那温先生一定教了你很多厉害功夫吧?”
李玲珑腰杆一挺:“那是自然!师傅自创的‘云龙七变’,可是手把手全教给我了!”
戴丝丝顿时两眼放光,美甲指尖蹭着李玲珑的手腕直晃:“‘云龙七变’!听着好厉害的样子。能教我吗?”
李玲珑瞥了眼她裙角晃动的铆钉,唇角扬起抹促狭的笑:“你爸难道没教你些看家本事?”
“切!”戴丝丝甩着骷髅吊坠发出清脆声响,“我爸的笨功夫,一点都不酷炫。叫什么‘大悲手’,我听着就想哭。”
李玲珑挑眉:“诶,武功好坏哪里能只听名字啊。”
戴丝丝却猛地摇头,银灰色发尾扫过李玲珑的餐盘:“我不管我不管!就冲‘云龙七变’这名字,也比‘大悲手’听起来更像主角技能嘛!”
李玲珑面露难色,指尖揉着餐巾边缘:“但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能教你啊。你又不是师傅的徒弟。”
戴丝丝猛地拍桌而起,银饰哗啦作响:“对啊,我也拜温先生为师就好了呀。”话音未落,她已踩着漆皮短靴冲向主宾席。
“诶,你……”李玲珑顿时一愣。
此时温羽凡正被戴宏昌勾着肩膀灌酒,琥珀色酒液刚碰到唇角。
突然边上黑影一闪,戴丝丝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裙撑上的蕾丝花边扫起细尘。
她仰起脸时美瞳泛着水光,双手合十的姿势像极了动漫里的拜师场景:“温先生!请收我为徒吧!我超……级想学‘云龙七变’!”
温羽凡喉头一紧,红酒呛进鼻腔,剧烈咳嗽着放下酒杯。
戴宏昌的雪茄“吧嗒”掉在桌布上,烫出个焦黑印记:“死丫头!发什么疯?还不快起来!”
戴丝丝充耳不闻,膝盖在地面蹭出细碎声响,仰头望着温羽凡的眼神亮得惊人:“我可以交学费的!”她扯下颈间骷髅吊坠,“这个是中世纪吸血鬼伯爵的陪葬品,黑市上卖三百万呢!”
温羽凡慌忙推回那枚骷髅吊坠:“你……你先等等啊!”
他转头望向戴宏昌,眉峰皱成深川:“老哥,你看这……不妥吧……”
戴宏昌指间的雪茄明明灭灭,方才还带醉意的眼神忽然清明。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所以才出言阻止,但现在仔细一想,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盯着女儿那认真的小脸,忽然拍着大腿朗声大笑:“哈哈……我这疯丫头平时让她练武比杀了她还难。现在倒好了……”他压低声音,雪茄烟雾裹着红酒气息扑来,“不瞒你说,丝丝她娘走得早,这孩子向来叛逆……若能得你点拨一二,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啊……”温羽凡没想到他会同意,不禁有些愕然。
“爸!”戴云华忽然起身,西装纽扣骤然崩紧,“既然妹妹要拜师,我也恳请温先生收录门下。”他单膝点地时,“云华仰慕先生久矣,愿执弟子之礼。”
“诶,这……”温羽凡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水晶吊灯的光斑碎在他握着酒杯的指节上,映得青筋格外分明。
他心中犯难,只因自己明面上是来投奔,实则肩负着调查戴家的隐秘任务。
若收了这对兄妹为徒,今后行动必然要顾忌师徒情分。
可若拒绝,又会错失深入戴家内部的绝佳机会。
“温先生,我真的好想学‘云龙七变’啊!”戴丝丝仰头望着他,美瞳里的水晶灯碎光随着睫毛颤动,像振翅欲飞的蝶。
西装革履的戴云华仍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脊背挺得如同一柄出鞘的剑,袖口的法式袖扣在地面投下冷冽的光斑。
“老弟,”戴宏昌肥厚的手掌拍得温羽凡肩头发疼,雪茄烟雾裹着酒气扑面而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当给老哥个面子!”
温羽凡垂眸盯着杯中晃动的波尔多酒液,喉结滚动数次。
江湖人最忌优柔寡断,何况这枚“师徒”的棋子,或许能成为撕开戴家帷幕的利刃。
“罢了。就收了你们吧。”他忽然抬头,眼底翻涌的暗潮化作一声叹息,“但丑话说在前头,习武先修心,若敢仗着功夫胡作非为……”
戴丝丝顿时一蹦三尺高,鲸骨裙撑撞得餐盘叮当响:“好耶!”
戴云华郑重叩首,额头几乎触到地面:“弟子拜见师傅。”
李玲珑望着突然多出来的师弟师妹,咬着叉子发愣:“诶,我这是有师弟师妹了?我成大师姐了?”
戴宏昌的笑声震得水晶灯流苏轻晃,他用力拍着温羽凡的肩膀,金表链硌得对方生疼:“哈哈哈……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只有霞姐,低头进餐时,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色。
她知道温羽凡重情。
如果戴家没什么问题也就罢了。
若戴家当真藏着见不得光的秘密,等这位心软的温先生揭开真相时,怕是要连带着剜去半颗心。
第153章 宾至如归
欢迎宴会散场后,戴宏昌指尖轻挥,便将主宅西侧一整座独门独院赠予温羽凡一行人栖居,更着意拨来十名佣人听凭差遣。
入住小院当晚,霞姐来找温羽凡,脸上带着一抹担忧和纠结:“凡哥,这样真的好吗?要不,我们别查了,走吧。”
温羽凡背负双手站在窗边,长叹一声:“走?能走到何处去?就安心住下,不必刻意追查,一切顺其自然便好。只希望戴家清清白白,没有见不得光的隐秘。”
话音微顿,他忽然压低嗓音:“还有,戴家也未必完全信得过我们,安排过来的这些佣人,也不是寻常之辈,你记得提醒玲珑和老金嘴上把着点门。”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每日,戴云华和戴丝丝都会来到小院跟着温羽凡习武。
每天早上,戴云华都会准时出现在小院的练武场,穿着修身运动服,臂弯里搭着条毛巾。
他练刀时特别认真,手机里循环播放着温羽凡讲解招式的录音,每一个挥刀动作都对着手机摄像头反复回看调整。
温羽凡教他“天刀八法”或“血影九连斩”时,他立刻打开平板记笔记,招式要点、发力技巧甚至呼吸节奏都用不同颜色标得清清楚楚,活像在做项目方案。
戴丝丝则完全是另一种画风。
她总是踩着九点的阳光晃进来,卫衣口袋里露出半截 Switch手柄,练不了十分钟就开始摸鱼。
“师傅,我手腕好酸啊!”
“玲珑,来比一局《大乱斗》?”
不过别看她表面吊儿郎当,有次温羽凡路过葡萄架,发现她正拿着数位板在平板上画动态分镜。
她居然是把“云龙七变”拆解成了游戏技能动画,每个招式的位移轨迹和攻击范围都标得明明白白。
更绝的是,这姑娘最近拽着李玲珑蹲在院子里搞「武学×游戏」跨界研发。
温羽凡路过时总能听见她们的对话:
“玲珑师姐!这个‘云龙第三变’的扇形攻击,要是改成突刺+横扫连招怎么样?”
“要不使用重击机制,长按蓄力能触发第二段变招?”
两人抱着 Switch边打游戏边比划刀术,讲到兴奋处还手舞足蹈,活像两个在开发新彩蛋的程序员。
连金满仓路过都忍不住吐槽:“你们这是要给刀法整出个 DLC啊?”
两周下来,戴云华已经能和温羽凡有模有样地对练,甚至用数据分析出了温羽凡挥刀时的习惯,把温羽凡的每一次挥刀动作都转化成了三维数据——发力角度、手腕转速、重心偏移量全被做成了动态图表。
至于戴丝丝「科技树」就点得更加歪得离谱了。
她先是给李玲珑的打造了一柄加装了 LED灯光特效的新软剑。
接着又琢磨着给温羽凡打造一把「激光长剑」,说是要“用赛博朋克风格重构传统武学”。
当然,这个提案被温羽凡果断驳回了。
而金满仓这边,彻底开启了梦想中的躺平人生。
戴宏昌压根没因为他是“文弱书生”就另眼相看,反而三天两头拉着他泡雪茄房:“老金啊,这古巴高希霸雪茄,配单一麦芽威士忌才够味!”
转头又让人把车库钥匙全抱来:“随便开!那辆红色法拉利 enzo,当年可是限量 20台的狠货!”
于是金满仓每天的日常堪称奢华版《XX市首富》:
上午在露天泳池边晒日光浴,左手端着戴家私藏的 1945年罗曼尼康帝,右手搂着来学中文的金发碧眼的模特。
下午坐私人直升机去市中心 Shopping,名店柜姐看见他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戴宏昌送的),直接开启 VIP绿色通道。
晚上在戴家私人影院看未上映的好莱坞大片,标配是黑松露爆米花和 82年的拉菲,连擦嘴的餐巾都是爱马仕定制款。
最绝的是戴宏昌还给他配了个生活助理,无论想喝手冲咖啡还是吃凌晨三点的小笼包,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某天金满仓躺在按摩椅上,看着落地窗外的私人高尔夫球场,忽然理解了刘禅那句“此间乐,不思蜀”。
毕竟谁能拒绝在真皮沙发上敷着海蓝之谜面膜,听着管家汇报“先生,您定制的金箔冰淇淋到了”的日子?
不过偶尔清醒时,他也会摸着肚皮上日渐隆起的救生圈犯嘀咕:戴家这排场,怎么看都像在用糖衣炮弹砸人?
有次他醉醺醺地问霞姐:“你说老戴这么捧我……是不是想把我喂成废人?”
霞姐扫了眼他腕上的百达翡丽(戴宏昌送的),冷笑一声:“你现在连拧瓶盖都要喊佣人,可不就是废人?”
金满仓打了个酒嗝,望着泳池里漂浮的香槟杯,忽然觉得这纸醉金迷的日子,像极了温水里的青蛙,舒服是舒服,可水温是什么时候升起来的呢?
然而他又不想从这醉生梦死的梦中醒来。
金满仓懒洋洋地瘫在泳池边的遮阳伞下,任由金发女佣将冰毛巾敷在额角。
他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忽然咧嘴一笑:“青蛙就青蛙吧,至少这是只住半山别墅、喝罗曼尼康帝的青蛙。”
指尖摩挲着戴宏昌送的百达翡丽表冠,他打了个带香槟气的响嗝:“再说了……”他眼睛眯成一条缝,望着蓝蓝的天空中掠过的飞机,“能在这糖水里舒服死,总比在江湖里被人砍死强。”
至于温羽凡自己,生活几乎被修炼填满。
每日除了指导徒弟练功,其余时间都闭门不出,专注于内功精进。
眼下他最迫切的便是突破乾坤功的境界。江湖如风雨飘摇的孤舟,他清楚唯有把内力根基扎得更深,才能在波谲云诡中稳住身形,才有资格站到仇人面前讨还血债。
乾坤功的内功心法,随着他起伏的呼吸在经脉间潺潺流动。
三重境的桎梏总在冲关时如鲠在喉,每次运功想要冲击,丹田处都似有一团文火在煨着块生铁,既灼烫又沉钝,正是卡在境界壁垒前的征兆。
关于调查的事情,确实如他所说,打算一切顺其自然。事情不找上门,就暂时搁置一旁。
当霞姐忧心忡忡提及金满仓沉溺享乐时,他也是笑着摆摆手:“没关系,老金跟我一路过来受了不少苦,就让他好好享受吧。”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语气忽然沉下来:“再说了,真金不怕火炼。若连这点诱惑都扛不住,迟早是要折在更狠的局里。”
时序悄然滑至三月中旬,戴家大宅忽然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戴宏昌非但没有避嫌,反而特意着人将温羽凡请至会客厅共迎贵客。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京城武道协会三大话事人之一的财物总管蒋明哲。
此人平日总把“明哲保身”挂在嘴边,面上一副和气生财的笑脸模样,实则在协会里以手段阴鸷、算无遗策著称。
道上混的都知道,这笑面虎的算盘珠子,能把人骨血都榨出响来。
会客厅里,黄花梨茶案上的紫砂壶正吐着热气。
“温老弟快上座!”戴宏昌红光满面地抬手引荐,肥厚的手掌在蒋明哲与温羽凡之间划出一道弧线,“这位是武道协会蒋总管,江湖里响当当的‘玉面阎罗’!”
蒋明哲身着藏青唐装,指尖转着一枚羊脂玉扳指,目光扫过温羽凡,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久闻温先生刀法出神入化,今日一见果然风采过人。”
温羽凡淡然而立,拱手还礼:“蒋总管谬赞了。”
戴宏昌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并挑了一下眉毛:“蒋总管今日可是专门见老弟你来的哦。”
温羽凡脸上流露出疑惑:“哦,见我?”
蒋明哲端起茶盏吹了口热气:“温先生既然入了戴家门墙,那也便是我蒋某人的自己人了。”
温羽凡早听说了戴宏昌和武道协会有些联系,现在才知道,这蒋明哲便是他背后的靠山之一。
他于是再次拱手,姿态放得更低:“原来如此,若是蒋总管以后有什么需要在下出力的,温某必不推辞。”
蒋明哲闻言眼底掠过赞许,笑意更盛:“蒋某最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了。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准备,只备了小小薄礼,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说罢,轻拍两下手。
一名随从旋即自门外快步而入,托着一只托盘,恭谨地将其送至温羽凡面前。
托盘上虽覆着猩红绸布,温羽凡目光微凝,只见那红绸下勾勒出长条形的轮廓,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他未作迟疑,指尖轻挑,红绸应手而落。
一柄带鞘的青铜饕餮纹唐刀映入眼帘,刀鞘上错金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冽光泽,兽面纹雕刻狰狞,尽显古朴威严。
蒋明哲的声音同时传来:“早闻温先生刀法、剑法皆乃上乘。蒋某思虑再三,还是唐刀最适合先生施展。”
温羽凡指腹缓缓抚过鞘上云纹,指尖触到纹路间细腻的凹痕,便知此刀用料、工艺皆属上乘。
而自从将武士刀“血龙牙”还给了黑田,他手上确实也缺一柄趁手的兵器。
然而此刻,他仍不动声色地推辞:“这……温某无功不受禄,怎么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蒋明哲抬手虚按,朗声道:“先生不必介怀。此刀虽依唐刀‘横野’形制而铸,却非千年古物,不过是仿古新作罢了。”他目光微沉,落在刀鞘上,“但论锋锐之势,却不输传世古剑。温先生不妨先握在手中,一试便知。”
温羽凡眼底早已泛起灼热之意,此刻不再推拒,掌心稳稳扣住刀柄。指节微旋间,寒光如练乍泄,“横野”脱鞘之声清越似龙吟。
他轻振手腕,刀锋劈开空气时发出低啸,映得他眼中精芒更盛:“当真好刀!”
话音未落,戴宏昌忽然扬声唤道:“来人。”
一名佣人抱来块青灰色大石,石面纹理如怒浪翻卷,体量竟比寻常西瓜还要大上三分。
待石头稳妥搁在客厅大理石之上,戴宏昌抬手虚引:“这是从滇南运来的上好试剑石,老弟不妨以它试刀。”
试剑石可不是寻常的石头,此石产自喀斯特地貌地区,质地致密如铁,寻常刀剑劈砍其上,不过留道白印而已。
温羽凡也不多话,腕间运力旋出半轮刀花,青芒过处风吟骤起。刀光收束刹那,试剑石已无声裂成两半,断口处平滑如镜,连石屑都未溅出一星。
“好刀!”温羽凡抚刀再次赞叹,指腹蹭过刃口时感受到细微震颤,好似能听见千年之前战场杀伐的余韵。
戴宏昌与蒋明哲对视一眼,同声夸赞:“好刀法!”
温羽凡确实很喜欢这刀,所以也不再跟将明哲客套,拱手拜谢道:“多谢蒋总管赠送宝刀。”
蒋明哲朗声大笑:“哈哈……都是自己人,就不要客套了。以后还需要兄弟用这柄刀,为蒋某人披荆斩棘呢。”
温羽凡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武道协会的会长之争。
他虽然不想过多介入,不过,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先应下:“蒋总管日后若是差遣,温某定当全力以赴。”
“哈哈哈,好!好!好!”
蒋明哲话音忽转,目光攸然投向戴宏昌:“老戴啊,我这次来实际上还有另外一桩事。协会开春要办‘南北武学交流会’,场地修缮、器械采买可都是细活……”他拖长语调,玉扳指在茶盏边缘敲出清脆声响,“还要你多帮衬才行啊。”
戴宏昌起身亲自往蒋明哲杯里续茶:“哈哈……蒋总管放心,戴某心里有数。过几天,一千万就会打到您的账户上。”
蒋明哲深感满意:“哈哈,你办事啊,就是让人省心啊!”
第154章 糖衣炮弹
所谓的正事聊完了之后。
戴宏昌抬手示意:“蒋总管,酒菜已经准备好了,不如之后我们边喝边聊。”
蒋明哲朗笑起身,藏青唐装下摆在大理石地面上扫出轻响:“好!早听说戴老哥的私藏酒窖有好东西……”而后转头看向温羽凡,“温先生不知道酒量怎么样?今天咱们可得不醉不归啊。”
温羽凡淡淡一笑,语气谦逊:“稍微能喝一点。”
戴宏昌却笑着指着他拆台:“蒋总管,你可别大意了。我温老弟,可是千杯不醉的。一会儿,您可得悠着点啊。”
“哦?”蒋明哲挑眉,眼里泛起一丝兴趣与几分不服输的味道,“那我可得领教领教了。温先生,请。”
温羽凡侧身让路,姿态随意却不失礼貌:“蒋总管先请。”
窗外,暮色渐浓,戴家花园的地灯次第亮起。
蒋明哲揉着太阳穴,藏青唐装领口扯开两道,露出松弛的颈纹:“不行了不行了,到底是五十的人了……”他扶着桌沿起身,羊脂玉扳指“当啷”掉在地上,“温老弟这酒量,简直是行走的酒坛子!蒋某甘拜下风……认输!认输!”说完举手做投降状,还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戴宏昌忙不迭扶住他发颤的胳膊:“老哥醉成这样,哪能让你连夜赶路?不如住下?”
蒋明哲脚步虚浮地晃了晃手:“不了,晚上回去协会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忽然压低嗓音,“实际上是美人有约,嘿嘿……今天就不住了。”
戴宏昌眼神一闪,马上堆出笑:“那好吧,不过老哥这么回去我也不放心啊,就让我亲自送您回去。”
蒋明哲拍了拍戴宏昌扶着他的手背:“那好,就有劳老弟了!”
戴宏昌扶着蒋明哲往外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跟温羽凡说了句:“温老弟,你也不用送了,管自己先回去休息吧。”
温羽凡本来也没打算送,拱了拱手:“好的。那小弟就不送蒋总管了。”
蒋明哲摇摇晃晃地摆手,酒后的声音都高了八度:“不用不用,我好着呢。不用送啊,你回去搂你的娘们去吧。哈哈……”话没说完,脚下一歪,差点撞到门框上。
戴家大宅门前,锃亮的黑色迈巴赫早已停妥,司机戴着白手套拉开后座车门,躬身待命。
戴宏昌扶着“醉醺醺”的蒋明哲坐进真皮座椅,自己跟着蜷进去时,膝盖有意无意顶了下座椅侧边的隐蔽按钮,车内灯光瞬间调暗,防窥玻璃缓缓升合,将外界视线彻底隔绝。
司机关门声轻得像片羽毛落地,转眼已坐进驾驶位,手指在方向盘右侧划了划,车载屏亮起红光:路线已加密。
轿车滑出雕花铁门的瞬间。
原本醉醺醺坐在那里东倒西歪的蒋明哲突然坐直了身体,脸上的醉色也一扫而空,语气冷得像换了个人:“老戴,那个温羽凡,你真觉得能信得过。”
戴宏昌从西装内袋摸出雪茄剪,“咔嗒”一声削开茄帽,火苗在昏暗车厢里跳了两下,将他眼底的精光映得忽明忽暗:“这世上哪有信不信得过的人?有些人喜欢女人,就给他漂亮的女人。有些人喜欢钱,就用成捆的钞票砸他的脸。就连关二爷,不也对赤兔马情有独钟?今日这唐刀,我瞧他眼神就没挪开过。”
蒋明哲手指敲了敲车窗控制键,防弹玻璃外的梧桐树影飞速后掠:“关二爷得了赤兔,可是纵马千里再未回头。”
戴宏昌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氛围灯里凝成青灰色的雾团:“那也无妨。之后,我会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让他介入我们的‘生意’。而等他反应过来时,早就陷进泥潭里拔不出脚了……就算他现在是揣着什么心思,但到那个时候,他也只能跟咱们拴在一条船上。”
蒋明哲闻言大笑,笑声里带着几分阴鸷:“哈哈……别看我们老戴五大三粗的样子,可却是生了一副文官的‘好心肝’啊。”
时光飞逝,半个月又晃眼而过,转眼到了三月底。
这日清晨,戴云华一到练武场便向温羽凡禀告:“师傅,昨夜收到消息,岑天鸿出关了。”
温羽凡正坐在屋檐下擦拭唐刀,闻言指尖忽然顿住。
他盯着刀身映出的晨光,眉峰微蹙又迅速舒展:“出关就出关吧,他难道还敢杀进京城来。不管他,你只要专心练你的刀。”
“是。”戴云华便也不再多想了,握刀走向桩位。
没过多久,李玲珑带着戴丝丝跑了过来。
温羽凡笑着责备:“你们两个怎么又偷懒,云华都练刀好一会儿了。”他其实不是那种严厉的师傅,对于徒弟们偶尔的偷懒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徒弟们开心就好。
戴丝丝蹦跳着跑过来,摇着温羽凡的手臂撒娇:“师傅~师姐说你过几天要去樱花国参加武道祭,我也要去!带我去嘛……”
“啊!武道祭?”温羽凡手中的刀差点磕到石墩,他其实早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戴丝丝提起,才猛地想起来,“糟糕了!我完全把这件事忘记了!”
李玲珑抱着手臂调侃:“哦,原来师傅早把这事忘记了呀,怪不得时间都快到了,还没见您做任何准备呢。”
温羽凡拍了拍额头,懊恼地说:“哎呀,亏你还记得清楚,不然我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黑田和泽井了。”
话音忽然顿住,他望向院外高耸的围墙,语气沉下来:“哎……现在想去也去不成了!岑天鸿出关,别说去樱花国了,我们现在想迈出京城的六环都困难啊。”
此时,戴云华突然停止了挥刀的动作,走了过来:“师傅,如果您想去樱花国,我可以找我爸问问,也许他有什么门路。”
温羽凡点点头:“嗯……哦,不,我自己过去问好了,你继续练刀,我这就去找他。”这些日子,他已知道戴家这两兄妹本性都很纯良,所以并不想让戴云华掺和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中去。
“好的。我爸这个时候……”戴云华思索着戴宏昌这个时候的可能位置。
戴丝丝这个时候已经高兴地喊了起来,马尾辫上的荧光发圈一闪一闪:“我知道老爸在哪!跟我来呀师傅~”在她看来,只要温羽凡能去樱花国,那她自然也能跟着去游玩一番。
温羽凡看着她发亮的眼睛,立刻猜到小丫头的心思,不禁苦笑:“你这丫头,我可没说要带你去啊。”
戴丝丝却不管这些,攥住他的手腕就往外拽:“我才不信呢!师傅明明最疼我了!”
穿过九曲回廊时,温羽凡闻到隐约的雪茄味。
戴宏昌果然在露天泳池边的遮阳伞下,膝头摊着份《金融时报》,旁边放着杯刚榨的胡萝卜汁,这是他每日雷打不动的“健康时刻”。
远远地,戴丝丝就扬起嗓子喊:“老爸,师傅有事找你。”
戴宏昌摘下玳瑁墨镜,镜片上倒映着温羽凡身后的保镖小柔,她正用防水耳机听着什么。
“呦,温老弟,你难得有兴致来泳池,下水玩会儿?”戴宏昌抬手虚邀,金表链在日光灯下晃出细碎的弧光。
“戴哥!”温羽凡驻足在防滑垫边缘,目光扫过泳池里漂浮的水晶香槟杯,“下水就不用了,就是有点小事想请您帮忙。”
戴宏昌豪爽地应下:“哈哈……好说好说,有什么事情温老弟尽管开口,不用跟我客气。”
“我之前与人有个约定……”温羽凡刚想开口说明。
“哗啦”水声打断话语,金满仓顶着地中海发型从水里冒出来,胸毛上还沾着片玫瑰花瓣:“大哥!下来玩啊!我保证不跟霞姐打小报告!”
泳池里浮着几只透明充气独角兽,比基尼肩带的亮色在水下若隐若现,伴游女郎的笑声混着水花声此起彼伏。
温羽凡注意到金满仓腕间新换的百达翡丽陀飞轮,笑着摇头:“你玩你的,我就不掺和了。”
“哎……大哥就是不懂得享受。”说罢,金满仓也不再管温羽凡,一个猛子钻入水中,去追美人鱼去了。
戴丝丝趁机挤到戴宏昌边上,举起手机相册:“爸你看!我做好去樱花国的旅游攻略了,浅草寺的雷门、秋叶原的手办店……”
戴宏昌看了微微皱眉,立即从躺椅上起身:“温老弟,陪我去玫瑰园走走?”
温羽凡微微颔首,跟着他往花园深处走。
两人穿过爬满龙沙宝石的铁艺拱门时,戴丝丝刚要跟上,戴宏昌冲廊柱旁的保镖小柔使了个眼色。
短发少女立即跨前半步,抬手拦住去路:“小姐,老爷要谈正事。”
“哼!坏老头子!”戴丝丝生气地跺了跺脚,马尾辫上的荧光发圈跟着晃出一圈虚影。
第155章 赴樱花国
玫瑰园的铁艺拱门上缠绕着龙沙宝石,粉白色的花朵层层叠叠,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花瓣边缘泛着珍珠般的柔光,花刺在晨露中折射出细碎的银光。
拱门两侧是修剪整齐的黄杨绿篱,每隔三步便立着一盏青铜雕花路灯,灯柱上攀附着紫色的铁线莲,藤蔓蜿蜒间露出半枚月亮形状的镂空纹饰。
园内小径由碎白石铺成,缝隙里嵌着淡紫色的薰衣草,每走一步都能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香。
中央的大理石喷泉正在喷水,水柱顶端托着一尊丘比特雕像,小天使翅膀上的金箔在阳光下闪烁。
泉水跌落进圆形水池,惊起一群红鲤,尾鳍拍打水面时溅起的水珠,落在池边蓝雪花的花瓣上,滚成晶莹的水球。
戴宏昌倚着凉亭的汉白玉栏杆,指尖反复摩挲着鎏金雪茄筒。青铜喷泉的水花掠过他的玳瑁眼镜,在镜片上碎成点点银星:“温老弟想去樱花国?”
温羽凡并没有打算做任何隐瞒:“我曾经和两名友人有约,要参加四月的樱花国武道祭。”
戴宏昌慢悠悠剪开雪茄帽,火苗跃起的瞬间,映得他瞳孔里浮起暗红的光。
他深深吸了口烟,任烟雾在肺里盘旋,才缓缓吐出,灰蓝色的烟圈裹着雪松香气,飘向喷泉里游动的红鲤。
温羽凡站在旁边,听着水珠跌落池面的轻响,静静等待。
终于,在第三口烟即将烧到茄标时,戴宏昌开口了:“岑天鸿出关的消息你知道了吧?”
温羽凡望着池中锦鲤突然加速的尾鳍:“所以我才需要戴哥帮我找一条神不住鬼不觉去樱花国的门路。”
戴宏昌再次沉默,指间的雪茄明灭数轮,青灰色烟雾在两人之间织成薄幕。
温羽凡静立如松,依然没有催促,默默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门路有是有。”戴宏昌忽然掐灭雪茄,铜制烟灰缸里腾起细小的火星,“但老弟你得想清楚……”他抬眼时镜片泛起一道反光,恰似眼底寒芒骤现,“我这路,你若是踏上去,就得把退路砌进墙里,连反悔的缝都不能留下一丝。”
温羽凡指尖轻轻扣住腰间刀鞘,错金纹的凹凸触感顺着掌心传来。
他当然清楚所谓“门路”意味着什么——那些藏在集装箱夹层的暗格、避开监控的偏僻路线,以及永远不能见光的通关方式。
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撞上对方镜片后的冷光,脸上平静无波:“戴哥,我既然来找您寻一条谁都查不到的门路,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
“好!”戴宏昌纵声大笑,肥厚的手掌重重落在温羽凡的肩膀之上,“哈哈……三天后的夜里十二点整,准点出发。”
和戴宏昌谈妥之后,温羽凡刚回到居住的小院,霞姐第一时间便找上了他。
她眉心紧蹙,语气里满是担忧:“凡哥,我都听玲珑说了……你真的打算去樱花国!这太危险了!”
温羽凡望着她眼底的焦虑,柔声开口:“没事,我一个人去的话,那怕正面和岑天鸿撞个正着,也能想办法跑掉。”
霞姐眼圈微红,声音带了几分委屈:“你又想丢下我们!”
温羽凡无奈轻笑:“这怎么叫丢下你们!这里吃好喝好睡好,你们就待着多享几天清福吧。”
霞姐垂眸盯着地面,指尖攥紧衣角:“但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温羽凡抬起手想要抚摸霞姐微红的俏脸,但最终还是忍住收回了手。
他背过身,拳头微微攥紧:“放心吧,武道祭一结束我就回来,只是十几天的时间,又不是去好几年。”
霞姐看着温羽凡微微有些颤抖的后背,眼底既是心疼又是无奈:“那好,我在这儿等你。你……一定要小心。”
这时,戴丝丝的俏皮嗓音从门洞外不合时宜地飘了进来:“师傅,师傅!你跟我老爸说好了吗?”
温羽凡转头看向一路小跑而来的少女,无奈地扬起嘴角:“你就别想了,这次不带你。”
戴丝丝一听,立刻往地上一躺撒起了娇,马尾辫在青石板上扫来扫去:“不要不要!我就要去樱花国!我要去看雷门!要去秋叶原买手办!”
温羽凡充耳不闻,转身就走:“你慢慢躺,我先回屋了。”
戴丝丝见状立即扑过来抱着温羽凡的小腿直晃,发圈上的亮片蹭着他的裤脚:“师傅最好了,带我去嘛……”
温羽凡抽回腿,故意板起脸:“武道祭是去打比赛,不是逛游乐园。”
他转身走向廊下,听见身后传来夸张的抽泣声。
他转头看去,正好瞥见少女偷瞄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狡诈,险些破了功。但他终究忍住了,依然决绝的迈步向前行去。
“呜哇……师傅好坏!”戴丝丝抓起地上的落叶往他身上扔,“你不带我去,我就偷偷给你的唐刀装上LED!”
温羽凡脚步顿住,回头时眼底已染上笑意:“小丫头片子……”
三天之后,到了约定好的出发时间。
温羽凡站在停机坪边缘,黑色风衣下摆被旋翼气流掀起,背后只斜挎着装有唐刀“横野”的剑袋,除此之外再无行李。
霞姐等人静立在旁。
李玲珑抱着手臂假装看天,却不时用余光扫向停机坪入口。
金满仓穿着丝绸睡袍晃过来,腕间的百达翡丽在雾中泛着幽光:“大哥,要不我陪你去?我正好去见识见识樱花国的温泉酒店!”
“你啊,还是留在这儿陪霞姐吧。”温羽凡拍了拍他发福的肚皮,触感像拍在充气泳池上,“少喝两杯,别把脑子泡坏了。”
金满仓跑去找霞姐告状:“霞姐,大哥肯定是想瞒着你去樱花国找花姑娘。”
霞姐白了他一眼:“去,你以为他是你啊。凡哥真要是去找花姑娘,我不止不生气,我还会夸他能干。”
“不愧是我霞姐,就是大气。”金满仓不忘拍马屁。
霞姐没好气一脚将金满仓踹开。
这时,戴丝丝小嘴嘟着像个挂钩,从阴影里钻出来,马尾辫上系着新换的樱花发带。
“师傅!”她扬起手,掌心躺着个黑色长盒,“给你的临别礼物!”
温羽凡挑眉接过,金属盒盖开合间发出轻响,里面静静躺着条黑色腰带软剑,看剑鞘上的纹路像是鳄鱼皮制成。
“这个您肯定用得上,‘横野’虽然好,但也不能整天背着上街是吧?”
“你该不会在剑里装了 LED灯吧?”温羽凡捏着剑柄,故意做出警惕的模样。
“那必须的!”戴丝丝昂起下巴,“您一拔剑,剑气寒光加特效灯光,绝对闪瞎对手狗眼!”
“……”温羽凡闻言立刻抽剑出鞘,见剑身泛着冷冽幽光,并无任何电子元件或发光装置。
他这才松了口气,不禁瞪了戴丝丝一眼:“调皮。”
戴丝丝吐了吐舌头,转身快速跑开,在她蹦跳的脚步声里,藏着计谋得逞的偷笑。
霞姐忽然上前,替他理了理风衣领口,指尖在他锁骨处停顿半秒,有些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该登机了。”戴宏昌走上前,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戴云华抱着平板电脑跟在他的身后:“祝师傅旗开得胜。”
直升机的舱门打开,穿黑夹克的男人冲温羽凡招手。
“走了。”温羽凡冲众人挥了挥手,阔步向直升机舱门走去。
直升机的探照灯扫过他的脸,在剑袋上投下棱角分明的阴影,恍若即将踏上战场的武士。
转身瞬间,他看见霞姐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终于坠落,却在目光相撞时,硬生生扯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师傅看镜头!”李玲珑举起手机拍照,闪光灯亮起的刹那,戴丝丝的荧光发圈同时亮了起来,在夜色里划出两道交叠的光弧。
直升机腾空而起,温羽凡望着戴家花园逐渐缩小成棋盘般的图案。但他知道,他也许暂时离开了这小小的棋盘,但仍在更大的棋盘之中。
戴家虽然有能力用私人飞机直接送温羽凡去樱花国,但就算是私人飞机,乘客的身份也是需要报备的,所以自然不能选择这个方式。
除飞机,唯一使用的渡海交通工具就是船了。
去樱花国,能选择的渡口很多,包括魔都、津港、岛城、滨城。
直升机在夜色中划出银灰色轨迹,最终降落在滨城某栋摩天大楼的停机坪。
螺旋桨的轰鸣渐弱,温羽凡望着脚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也理解戴宏昌为什么会舍近求远——津港的海关监控比滨城严密三倍,而这栋大楼的业主,正是蒋明哲名下的“远洋贸易公司”。
穿黑夹克的男人领着他走向观光电梯,金属门合上的瞬间,港口灯塔的冷光掠过温羽凡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宾馆套房的落地窗外,滨城港正在雾中吞吐着货轮,宛如一头呼吸缓慢的钢铁巨兽。
温羽凡摸出手机,却发现屏幕上的信号已经一格都没有了,显然这栋楼里装着信号屏蔽设备。
他望着落地窗外波光粼粼的海湾,指尖轻叩着床头柜上的房卡。
“既来之则安之。”他解开风衣,将唐刀“横野”靠在沙发旁……
凌晨四点,温羽凡睁开眼。
黑夹克男人的敲门声恰好落在门板上。
四点三刻,锈蚀的金属栈桥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呻吟,海风裹挟着柴油味扑来,咸涩中混着铁锈的腥气。
雾中的「远洋号」货轮如幽灵般庞大,船体上斑驳的漆痕像极了旧时代的刀疤。
登船前,黑夹克男人递来一个深棕色皮质手提包:“温先生,这里面有加密手机、两百万樱花币现金,还有您的新证件:‘山口组顾问松本健二’。”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职业化的恭谨,“戴先生说,希望这些能让您在樱花国‘度假’更方便。”
温羽凡接过手提包,嘴角扯出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戴哥倒是考虑周全,替我谢谢他。”
话音未落,货轮甲板上突然传来沉闷的汽笛声,惊起一群低空盘旋的海鸥。
第156章 纸条
码头上的锈铁架浸在灰蓝色雾霭里,防波堤边的集装箱堆成钢铁悬崖,缝隙间漏出几星荧光绿,在黎明前的混沌中明明灭灭,如同深海生物的磷光。
起重机的吊臂悬在半空,钢索上凝着的水珠砸在铁皮屋顶,发出“嗒嗒”的碎响。
潮水正在退去,露出黏腻的黑色淤泥,上面爬满指甲盖大的寄居蟹,背着碎瓷片拼成的壳,像移动的微型废墟。
锈迹斑斑的登船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温羽凡的黑色皮鞋碾过最后一级铁板时,候在舷梯口的水手立刻迎上来,蓝色制服上的锚形徽章还凝着露水:“温先生,戴先生已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戴先生?”温羽凡眉峰微挑,原以为戴宏昌只是安排手下护送,却未料到他竟亲自前来。
跟着水手穿过锈迹斑斑的廊道,拐过三个舱室后,眼前忽然出现一道包着铜边的橡木门。
水手叩门三声,向客舱内禀告:“二爷,温先生来了。”
“进来吧。”
舱门推开时,一股沉水香混着咖啡味扑面而来。
水手恭敬立在门边,抬手虚引温羽凡入内。
温羽凡迈步而入,只见落地窗前站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深灰西装剪裁得体。
“哈哈……温先生,初次见面,在下戴家老二,戴宏宇。”戴宏宇转身时带着文人式的温雅笑意,与戴宏昌的粗犷截然不同。
不过温羽凡自然不会看轻了他,因为对方正是除戴宏昌和保镖小柔之外,戴家的第三名内劲武者,有内劲三重的实力。
温羽凡恭谨地行了个礼:“原来是戴二爷,久仰。”
戴宏宇从酒柜里取出两个酒杯:“温先生太客气了。这趟去樱花国,路上咱们俩搭个伴,自然得互相照应。您想喝点什么?酒?咖啡?还是茶?”
温羽凡抬手婉拒:“大早上的就不喝酒了。”
戴宏宇将酒杯放回原处,转身冲了杯咖啡给温羽凡,并伸手虚引温羽凡在真皮沙发落座:“先生请坐吧。”
温羽凡点了点头,在沙发上落座。
戴宏宇放置骨瓷咖啡杯的动作极轻,杯碟相触时发出清越的叮响。
窗外海浪拍击船身的闷响与远处海鸥的啼鸣交织,忽然一声嘹亮的汽笛穿透晨雾,「远洋号」的锚链正缓缓收起,甲板上的水手们在晨光中跑动,身影被拉长成晃动的墨线。
“温先生尝尝,这是特意让人从牙买加空运的蓝山咖啡豆。”戴宏宇说着在温羽凡对面坐下。
温羽凡端起咖啡杯,瓷质杯沿触到唇角时,先闻到一缕混合着莓果香气的焦苦。啜饮的瞬间,热带水果的酸甜与巧克力的醇厚在舌面层层绽放,尾调带着蓝山特有的草本清洌。
“航程大约七天,若是无聊,您可以在船上随意走动,这里有餐厅、图书馆、小型剧场……不过……”戴宏宇交叠双腿,定制皮鞋的鳄鱼皮纹路在灯光下泛着油光,“‘货仓区’里都是贵重的货品,严禁入内,还请您不要靠近。”
温羽凡放下杯子,指腹摩挲着杯口的金纹:“我这人性格比较喜欢安静,如果可以,我能一直在房间里待上七天不出来。”
戴宏宇闻言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哈哈……看来你我之间有很多共同的地方,相信以后一定合得来。”
喝完了咖啡后,戴宏宇亲自带温羽凡到隔壁客舱安顿。
说是“方便照应”,但当温羽凡注意到房门内侧加装的电子锁与走廊尽头的监控探头时,便明白这看似周全的安排下,藏着几分不动声色的戒备。
安排给他的房间装潢依旧奢华,雪松与琥珀交融的香薰在空气中漫开,冷冽中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亲昵感。
床头静卧着一本《讲谈社?樱花的历史》,烫金书脊在落地灯下泛着幽冷的光。
“有任何需要,按这个按钮。”戴宏宇指尖轻点床头的鎏金铃铛,“船上侍应随叫随到。若有特殊需求……”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也会有人妥善安排。”
温羽凡点头致谢:“好,多谢。”
戴宏宇转身离去,留给温羽凡充足的清静。
客舱的落地窗对着无垠海面,也能看见部分甲板。
温羽凡走到窗前,看见戴宏宇的身影出现在甲板上。他正在和两名穿蓝色制服的水手交谈,手势划过虚空,像在比划着什么东西的尺寸。
温羽凡没有多看,走到在床边坐下,唐刀靠在腿侧。
他随手翻开那本《樱花的历史》,泛黄书页间忽有纸片滑落。
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
底舱 C区第七列集装箱,锁孔朝西
下方还有串洇开的数字:210713
字迹力透纸背,某些笔画因过度用力而晕染成墨斑,像极了是紧急时刻匆忙写下的。
“这是什么?提醒?警告?藏宝地?亦或是某种精心设计的陷阱?”温羽凡指尖摩挲着纸页纹路,眉峰微蹙。
潮声从舷窗外漫进来,与书页轻颤的声响交织,在寂静中织就一张细密的网。
他抬眼望向甲板,戴宏宇的身影已消失在锈迹斑斑的舱门后,唯有海鸥的啼鸣穿透雾霭,如同某个未被说破的隐喻,悬在远洋号即将驶入的未知海域上方。
温羽凡本不想又被牵扯进一些麻烦的事情之中,已经有太多的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盘膝坐在雕花木床上,玄色衣摆垂落如墨,将周身氤氲的内力光晕都衬得黯淡几分。
乾坤功在经脉中循环往复,却总在触及内劲三重的屏障时,如同撞上铜墙铁壁,寸步难行。
他没有气馁,不断一次又一次进行挑战。身上沁出的冷汗浸透床单,每一次运转功法,桎梏处传来的钝痛都在挑衅着他的意志。
可越是急于突破,躁动的情绪便越如野草疯长,搅得内息愈发紊乱。
而这个时候,那纸条上歪斜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在脑海中横冲直撞。
“底舱 C区第七列集装箱,锁孔朝西”“210713”,墨痕晕染的数字,似是用血写就的谜面,勾得人心痒又不安。
新月如钩,缓缓升上海平面,清冷的银辉透过舷窗洒进舱内,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格子。
温羽凡猛地睁开眼,睫毛上凝着层薄汗,将月光折射成细碎的星芒。
他长长吐一口浊气,胸腔震动发出沉闷的叹息:“哎……头疼啊,还是去走走吧。”
起身时玄色衣摆轻动,在静谧的船舱空间扬起一道微风。
他走向舱门,横野依然置于床边并未佩戴,心想腰间的鳄鱼皮腰带剑足以让他应对可能的意外。
电子锁“滴”的一声开启,走廊尽头的监控探头在余光里闪过幽蓝的光斑。
来到房门外,他刻意放重脚步。
他知道那些隐藏在暗中的视线正在观察他,反而要走得磊落——在这处处透着监视的铁壳子里,任何刻意的遮掩只会让他人认为是心虚的表现。
皮鞋踏在金属廊道上,回音清越如叩击警钟,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
餐厅在二层,暖黄灯下零散坐着几个穿深蓝制服的水手,刀叉碰着餐盘的声响混着咖啡机的嗡鸣,在空荡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温羽凡点了份黑椒牛扒,刀叉切入肌理的瞬间,油花“滋啦”溅在瓷盘上,腾起的热气里裹着黑胡椒的辛香。
饭后,他沿旋梯走上甲板,咸涩海风猛地灌进领口,吹得风衣下摆猎猎作响。
他扶着栏杆远眺,听着海浪有节奏地撞击船身。
远处货舱区的集装箱堆叠如黑色方阵,月光在铁皮接缝处切出冷硬的银边,像极了某种机械昆虫的外壳。
身后忽然传来“嗒嗒”的皮鞋声,不疾不徐,与水手们趿拉着帆布鞋的脚步声截然不同。
温羽凡转身时,正撞见戴宏宇倚着舱门抽烟。火光在他指间明灭,深灰西装被海风吹得泛起褶皱。
“温先生好兴致。”戴宏宇弹了弹烟灰,笑容里带着几分深夜特有的松弛,“今夜这海上倒是风平浪静、景色怡然,适合想些心事。”
“不过是闷得慌。”温羽凡抬手按住腰间的软剑,任海风将尾音扯得支离破碎,“二爷不也一样?”
两人隔着三步距离对峙,海浪撞击船身的闷响里。
戴宏宇指间的烟头忽然坠落,在甲板上烫出星点红光,宛如暗夜里刹那绽放的磷火。
“有些事……”他开口时喉结微动,却在话音将落时忽然摇头,低笑两声转身,“罢了,时候尚早。温先生既然有雅兴,便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夜色吧……”他抬手虚指海天交界处的墨色云团,“一会儿要是起雾了,便没有这般好景致了。”
脚步声渐远时,温羽凡摸出裤袋里的纸条。
潮声渐急,船身微微颠簸。
他掌心发力,纸页碎成齑粉的瞬间,忽然听见下层甲板传来铁链拖拽的闷响,混着某种液体晃荡的声音,像装满水的集装箱在货舱里滚动。
手掌摊开时,海风卷着碎纸掠过栏杆,融入海上的夜色中。
第157章 210713
不久之后,果然如戴宏宇说的,起雾了。
海上的雾来得无声无息,像谁捏碎了大把棉絮抛向夜空。
起初只是舷窗外的一层薄纱,轻轻糊住甲板灯的光晕,将暖黄的光团晕染成模糊的月白色。
温羽凡望着远处货舱的集装箱在雾中若隐若现,那些铁盒子的棱角逐渐软化,仿佛被放进融化的奶油里浸泡,连月光都渗着湿气,沉甸甸地压在船舷上。
雾越聚越浓,化作无数细小的水珠,顺着栏杆往下淌,在甲板上积成蜿蜒的水痕。
空气里满是咸腥的潮意,钻进领口就再不肯出来,连呼吸都带着深海生物的腐朽气息。
远处传来低沉的雾笛,“呜……”的一声拖得老长,像某种深海巨兽从沉睡中惊醒,在浓雾里撞开一条湿漉漉的路。
温羽凡伸手去扶栏杆,触到的金属表面凝着细密的水珠,凉得刺骨。
抬眼望去,戴宏宇方才站过的舱门已消失在白茫茫的雾气中,连走廊尽头的监控红光都成了朦胧的红点,恍若悬浮在虚空中的鬼火。
船身突然颠簸加剧,雾里隐约传来铁链晃动的哗啦声,混着集装箱碰撞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雾深处苏醒,正拖着沉重的锁链步步逼近。
雾气钻进袖口,温羽凡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江边见过的晨雾,薄薄一层笼着芦苇荡,阳光一晒就散了。
可这海上的雾不同,浓稠得能拧出水来,裹着咸涩的杀意,每一口呼吸都像是把海水灌进肺里。
远处的雾笛又响了,这一次更近,也更沙哑。
「远洋号」的引擎轰鸣声骤然低落,金属锚链坠入深海的哗啦声刺破雾幕。
温羽凡转身想要回去自己的船舱,然而此时忽然心中一动:“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一发不可收拾,温羽凡只犹豫片刻,便调转了方向,朝着底仓而去。
雾气不知何时浓得化不开,连五步外的旋梯都成了模糊的灰影,人与人之间除非面对面,不然谁也分不清雾气中掠过的黑影到底是谁。
温羽凡贴着墙面挪动时,听见某处监控探头在雾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潮湿的空气让电子设备集体失灵,夜视镜头上蒙着层细密的水珠,像患了白内障的眼球。
货仓入口的铁门挂着「危险勿近」的警示牌,在雾中晃荡。褪色的红漆剥落如干涸的血痂,被海风啃出参差的缺口。
铁门半掩着,冷白色的灯光像刀刃般切穿雾气。
与客舱的奢靡截然不同,这里是钢铁与阴影的巢穴。
集装箱堆叠成黑黢黢的陡峭山脉,缝隙间渗出机油与海盐的腐锈味,顶灯在高处织就蛛网般的电线,随海风轻晃时,恍若工业巨兽的神经脉络在幽暗中搏动。
但货仓内部没有大雾的掩护,要不被发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温羽凡还有绝技。
他贴着墙面吸气收腹,指尖扣住钢板接缝,鞋尖蹭过凸起的铆钉,像只倒悬的蜘蛛般攀上舱顶管道。
膝盖压住通风口的瞬间,铁锈簌簌落进衣领,他屏息数着下方巡逻船员的脚步声。
等那团夹着劣质烟草味的黑影转过集装箱转角,他立刻松开左手,借着管道弧度荡向斜上方的电缆架,鞋底擦过墙面,发出猫爪挠玻璃般的细响。
顶灯突然滋啦闪烁,冷白光线骤变成血红色。
温羽凡悬在半空的手指猛地收紧,电缆在掌心勒出青痕。他瞥见自己投在集装箱上的影子正扭曲变形,像条被剥了皮的鳗鱼在金属壁上游走。
远处传来集装箱锁扣开启的轻响,混着某种潮湿的拖拽声,像拖网从海底捞起黏腻的海藻。
他屏住呼吸,任由咸腥的铁锈味刺进鼻腔,目光死死盯住三层高的货柜间隙,那里有团灰影晃了晃,不是钢铁该有的弧度。
是活物!
脊背的寒毛瞬间倒竖,他绷直的手臂青筋暴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然而下一秒,灰影探出头来,碧色瞳孔在猩红警灯下缩成锋利的细线——竟是只瘦骨嶙峋的三花猫,肋骨根根凸起如锯齿,项圈上的铃铛早被磨成哑铁。
温羽凡无声呼出一口气。
看它慢条斯理舔舐利爪,悠然钻进集装箱底部的阴影,他才敢转动僵硬的脖颈,继续朝 C区挪动。
“底舱 C区第七列集装箱,锁孔朝西,210713”纸条上的字迹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显影。
C区第七列。
没有 210713,只有编号 DY-0713的墨绿色集装箱,漆面剥落处露出底下斑驳的旧码,像道被反复缝合的旧伤。
他倒挂在箱体顶部,听着巡逻队的脚步声如闷雷滚过甲板,等最后一点皮靴与金属的碰撞声消失在通风口,才猛地翻身落地。
没时间犹豫。
掌心扣住锈迹斑斑的拉手,温羽凡屏住心跳倒数三秒。
肌肉骤然绷紧的瞬间,金属门栓在蛮力下发出“咔嗒”脆响,像根骨头被生生拗断。
箱门在液压杆的低鸣中缓缓敞开,腐臭的海风裹着更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汗水、铁锈与绝望混着的酸腥,像团湿抹布堵住咽喉。
集装箱内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成针孔。
集装箱内逼仄的空间里,十三名女子蜷缩在铁架之间。
她们大多身着单薄衣物,脚踝处缠着磨出血痕的锁链,有的靠墙呆坐,目光空洞如死鱼;有的蜷在角落发抖,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更有甚者瘫倒在污秽中,腕间针孔密布。
她们听见动静便抬起头来,目光却大多空洞无神。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温羽凡猛然转身。
货仓深处传来打火机点燃的轻响,戴宏宇的身影在阴影中浮现,深灰西装染着血渍,指间夹着的香烟明灭如鬼火:“温先生,我说过,货仓这地方你最好不要进来,有些脏。”
温羽凡听见自己的声音从齿间挤出,冷得像刚从冰海捞起的刀刃:“戴宏宇,这就是你们戴家的生意?”
戴宏宇耸耸肩,指尖弹落烟灰:“那些不过是家族产业的冰山一角。”
他抬手点向左侧集装箱,锈迹斑斑的铁皮上隐约可见“易碎勿压”的旧标:“那边装着嘉靖年的青花缠枝瓶,上个月刚从福建沉船捞上来。”
又朝右侧扬了扬下巴,那里堆着雕花木箱,缝隙漏出鎏金纹饰:“元代铜鎏金观音像,三尊。”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介绍私人藏品:“从波斯地毯到北魏石刻,从一战军火到……”目光扫过集装箱内的女孩,笑意更浓,“‘活货’,都是我们的流通商品。温先生既然与我戴家合作时,就不该对「特殊渠道」感到意外。”
“军火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温羽凡按住腰间的软剑剑柄,眼中射出锐利的寒芒,“但贩卖人口……”
“嘘……”戴宏宇突然轻笑,指尖在唇边打了个旋,“温先生误会了,我们什么时候贩卖人口了?”
温羽凡指着身后的女孩们:“那这些你怎么解释!”
戴宏宇朝前半步,皮鞋碾过地面的血溪:“这些姑娘都是自愿踏上‘远洋号’的。”烟雾从鼻孔溢出,在他眉骨下投出青黑阴影,“她们想去更繁华的地方,赚够下半辈子的钱……对吧,阿琳?”
门角蒙着纱布的女孩猛地颤抖,指甲抠进掌心的旧伤。
她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却在戴宏宇看过来时突然惊声回答:“是……是的。我们签署了三年工作合同,去中东做家政服务。”她低头盯着自己渗血的脚踝,那里有枚褪色的玫瑰刺青,花瓣边缘缠着细链,像被锁住的蝴蝶。
温羽凡的指尖扣住剑鞘暗扣,计算着从拔剑到制住戴宏宇的最短距离。
三花猫不知何时跳上戴宏宇肩头,碧色瞳孔映着他紧绷的侧脸,项圈上的金属牌突然反光,那是枚刻着“DY”字样的徽章,和戴家纹章一模一样。
“温先生看这只猫不顺眼?”戴宏宇伸手抚过猫背,后者喉咙里滚出惬意的呼噜声,“它总爱钻进不该进的集装箱,不过现在……”他捏住猫后颈提起来,露出项圈下的微型摄像头,红点正对着温羽凡腰间的手,“它学会了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
集装箱里传来压抑的啜泣。
温羽凡看见最前排纹着玫瑰刺青的女孩偷偷摇头,干涸的血迹在她眼角结成痂,像朵枯萎的红梅。
远处传来雾笛的嘶吼,这次更近,几乎就在船舷外,仿佛某种巨兽正用脊背撞击船身。
“我给您十分钟,”戴宏宇转身时,西装后襟露出枪套的轮廓,“要么和她们一起留在底仓当货物,要么……”他顿了顿,侧过脸露出半边笑意,“再和我一起喝杯咖啡。”
货仓顶灯突然熄灭,只剩戴宏宇指间的香烟在黑暗中明灭,宛如深海里引诱水手的磷火。
远处传来集装箱门重重关闭的声响。
温羽凡的指甲抠进掌心。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混着雾笛、海浪、以及集装箱深处传来的,金属摩擦肉体的细微声响。
软剑在鞘中微微震颤,像迫不及待咬向咽喉的毒蛇。
而戴宏宇的身影已融入雾中,只剩最后一句低语飘来:
“选吧,温先生……您是想当救世主,还是想和我们一样,沾点血?”
第158章 三层锁链
“可恶!”温羽凡猛然砸在集装箱壁上,闷响如沉雷滚过金属峡谷。
锈蚀的铁皮应声凹陷,裂口处渗出暗红液体,不知是陈年锈迹还是未干的血迹。
“啊……”集装箱内爆发出压抑的尖叫,少女们像受惊的沙丁鱼挤向角落,锁链在铁架间拖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看向她们,目光掠过颤抖的肩膀、渗血的脚踝、以及眼角结痂的泪痕,喉间涌起腥甜的铁锈味,无奈与愧疚如潮水般漫过心脏。
他清楚,自己救不了她们。
那张无缘无故出现的纸条,此刻在记忆里烫得灼人。
不是巧合,是陷阱。
戴家早将诱饵抛入水中,等着看他咬钩时的挣扎。
从他摸到纸条的那一刻起,摄像头就已对准货仓入口,微型麦克风录下他每一次呼吸。
此刻底仓的每个角落,恐怕都藏着戴宏宇的眼线,像三花猫项圈上的红点,冷冷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且这里是大海中央,就算他能以软剑割开所有锁链,杀光甲板上的持枪水手,又如何带这群少女逃离这片汪洋?
就算最后顺利救下了这些女孩,那现在还身处戴家的霞姐、李玲珑、金满仓又会有什么下场?
拳头再次砸在同一位置,裂口扩大成狰狞的伤口,暗红液体顺着指缝滑入手心,凉得刺骨。
他忽然想起货仓铁门上剥落的红漆,像极了此刻掌心的颜色。
这不是铁锈,是警告,是戴家提前涂在金属表面的血。
他没得选择。
从他踏入戴家饭局的第一步,从他接过那杯掺着冰碴的单一麦芽威士忌,从他踏上这艘满载“特殊货物”的「远洋号」货轮的瞬间,退路就已被封死。
此刻他站在底仓中央,四周是钢铁铸就的牢笼,头顶是化不开的浓雾,脚下是深不可测的深渊。
他以为自己是执剑的猎手,却早已沦为棋盘上的棋子。
少女们的啜泣渐低,有人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不知是向他,还是向命运。
温羽凡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指节,忽然笑了。
原来最锋利的剑,斩不断无形的锁链;最狠的心,抵不过被拿捏的软肋。
他转身走向货仓出口,脚步比踏上「远洋号」时沉重三倍。
没有选择,一开始就没有。
有的只是被精心设计的“选择”,和必须吞下的苦果。
戴家大宅的书房里,水晶吊灯在昏暗中投下冷冽的光。
戴宏昌嘴上叼着的雪茄明明灭灭,烟灰簌簌落在猩红地毯上,像零星的血点。
电话接通时,他正在擦拭那把镶象牙柄的左轮手枪,枪管映出他微眯的眼睛。
“大哥,温先生很性急。”戴宏宇的声音从听筒里溢出,混着海浪的背景音,“第一个晚上就落了套。”
枪管擦拭的动作骤然停顿。
戴宏昌挑眉,眼角皱纹如刀刻般深了几分:“哦?比预期早了三天。”他指尖摩挲着枪柄上的家族纹章,黄铜雕花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说说,鱼怎么咬的钩?”
“货仓的‘活饵’他吞了。”戴宏宇的笑声带着轻慢的得意,“看见那些姑娘时,他的瞳孔收缩了 0.3秒,但很快就压下去了……有意思的是,他砸集装箱时用了三成力,却故意让监控拍到像是用了七成。”
戴宏昌忽然笑了,雪茄被按灭在玛瑙烟灰缸里腾起青烟:“聪明人都懂得在猎人面前示弱。然后呢?”
戴宏宇的声音带着赞赏:“他是个聪明人,作出了明智的选择。”
戴宏昌大笑,声浪震得水晶吊灯轻晃:“哈哈……好!这下戴家如虎添翼,终能在京城棋盘上,与那些自诩清高的一流世家……”他抬手将枪管对向某个方位,摆出瞄准的架势,“一较高下了。”
温羽凡回到船舱时,舷窗外的雾仍浓得化不开,像团被揉皱的灰布蒙在玻璃上。
空调出风口发出细不可闻的电流声,他忽然想起底仓监控探头在雾中“滋滋”作响的模样。
不久后,舱门被人敲响。
温羽凡拉开舱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茉莉香与海盐味的风扑面而来。
少女被推得踉跄,单薄的肩膀撞进他怀里,发间的碎钻发卡刮过他下巴,凉得刺骨。她抬眼望他,瞳孔里映着壁灯的暖光,却像浸在冰水里的火苗,随时会熄灭。
“温先生,”戴宏宇倚在门框上,指尖转着枚银色雪茄剪,刃口映出温羽凡紧绷的下颌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温羽凡垂眸看向怀中的少女。她颈间戴着细链,吊坠是枚褪色的海星,却与底仓女孩脚踝的锁链极为相似。
“我不需要。”他松开手,后退半步,声音像冻住的海水,“还是说……这是新的考题?”
戴宏宇低笑出声:“您有两个选项……”他抬手比出两根手指,指节上的家族纹章戒指泛着冷光。
“A选项:享用这份礼物;B选项:亲手解决她。当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少女煞白的脸:“如果您选择 C选项——拒绝,那我们会替您选择 B。”
“有这个必要吗?”温羽凡皱眉,右手不自觉按上腰间的软剑。
戴宏宇转身时,西装后襟扬起,露出枪套边缘的雕花。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温先生,想在这滩浑水里站稳……”走廊尽头的雾中,他的身影化作模糊的灰影,“总得先学会弄脏自己的手。”
舱门“咔嗒”合上的瞬间,少女忽然瘫坐在地,发卡掉在地毯上。
她浑身发抖,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出声。
温羽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震动。
舷窗外,雾笛突然响起,混着海浪拍打船身的闷响,像某种巨兽在深海里咆哮。
他望向床头的镜子,里面映出自己苍白的脸,以及少女缩在阴影里的轮廓,像幅被血水污染的油画。
鞘中的软剑因他的手微微震颤。
他想起底仓集装箱里,那个脚踝缠着锁链的女孩,她眼角的血痂像朵枯萎的花。此刻这朵“花”正以不同的形态,在他眼前重演。
“你不要怕……会没事的。”他弯腰捡起发卡,碎钻在掌心硌出细小的痕。
少女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忽然用极低的声音说:“我不想死……”
温羽凡笑了,但笑声里带着自己都陌生的沙哑。
少女突然下定了决心,她一下扑进了温羽凡的怀里,力气大得惊人。她的锁骨硌着他的肋骨,像两根折断的筷子。
温羽凡下意识推拒,手掌却触到她后背凸起的脊椎骨,一节节硌着掌心,像摸到深海里的珊瑚残骸。
“等一下……”温羽凡的声音发颤,指尖触到她腰间的皮肤,那里有道新月形的疤,边缘泛着淡红,像被烟头烫过的痕迹。
少女却像溺水者抱住浮木般死死攀住他,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他衬衫上,洇出深色的花。
但还是被温衣服一把推了开去:“你不要这样……”
她颤抖着褪去上衣,露出左胸上方的纹身:一只被锁链捆住的飞鸟,翅膀正在滴血。
“我不想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突然抬高,像是故意说给暗处的摄像头听,“求你……他们说只要您肯……”
温羽凡僵在原地,目光掠过她颤抖的睫毛、颈间细链,以及地毯上投下的两团摇晃的影子。那影子被壁灯拉得老长,像两条被钓上岸的鱼,在金属甲板上挣扎着喘气。
“等一下!一定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温羽凡听见自己说,声音却轻得像雾。
少女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不属于深海的温热,却让他想起货仓里那些被铁链锁住的姑娘,她们的身体,此刻或许正被当作“商品”录入清单。
少女摇头,眼泪混着睫毛膏流成黑色的河,在下巴凝成水滴状:“没用的,他们在看着呢……我没有第三条路可走的……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不会怪你的……求求你!我不想死!”
温羽凡瞳孔骤缩。他知道少女说的没有错,少女没有第三条路走,他也没有。
舷窗外的雾不知何时淡了些,露出一线灰蓝色的海面,像被撕开的夜幕。
他闻到她发间残留的茉莉香,混着淡淡的铁锈味,那是底仓集装箱的味道,是鲜血与希望交织的味道。
他忽然收紧手臂,将她轻轻按在墙上。
这个动作看似粗暴,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床尾的监控镜头。
少女惊愕地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眼底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火焰,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潜藏着无尽的愤怒与挣扎。
第二天一早,舱门再次被敲响。
温羽凡小心起身,像是怕吵醒边上仍在熟睡的少女。
少女蜷缩在床单里的背影像只炸毛的雀,即便闭着眼,睫毛仍在剧烈颤动——她早醒了,只是在装睡。
温羽凡打开舱门,看向门外站着的戴宏宇:“二爷这么早,有什么事?”
戴宏宇挑眉望着温羽凡颈间未消退的红痕,笑意里藏着猎手的狡黠:“温先生昨晚可还尽兴。”
温羽凡皱眉反问:“那二爷,可看得尽兴?”
戴宏宇点头:“足够了。接下来不会有任何的考验了。现在该让这姑娘回她的‘岗位’了。”
“岗位?”温羽凡瞳孔微缩,“什么岗位?”
戴宏宇低笑,指腹摩挲着袖口的家族纹章:“不过是送到中东某座庄园,给石油大亨当三年贴身女仆。当然……”他瞥向床上突然僵硬的身影,“若温先生舍不得,她也可以成为您的专属藏品。”
温羽凡喉间涌起咸涩:“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戴宏宇忽然收敛笑意,目光如刀扫过温羽凡指尖无意识的颤抖:“温先生该明白,怜悯是奢侈品。”他抬手打了个响指,两名水手从阴影中走出,皮靴上沾着底仓的铁锈味。
就在这时,床单窸窣声响中,少女裹着被单扑跪在地,碎钻发卡歪别在乱发间,像只折断翅膀的蝶。
她抓住温羽凡的裤脚,指甲抠进他踝骨:“先生!求您……别让他们带我去那种地方!”
“他们会打断我的腿……”少女的眼泪滴在他的脚背上,“会割掉我的舌头……先生,求您……”她仰头看他,瞳孔里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以及背后戴宏宇似笑非笑的脸。
温羽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新月形的血痕在掌纹间洇开。
昨夜的肢体交缠并非情欲驱使,不过是他为救她性命的权宜之计。
可此刻,望着她颤抖的睫毛,他忽又想起霞姐……
一夜风流尚可推脱,但若真将这姑娘留在身边,只会让本就错综复杂的局面更添麻烦。
戴宏宇的“呵呵”笑声如钝刀割神经,他抱臂倚在门框,腕表钻石在晨光中闪烁,像无数微型摄像头,将温羽凡的每丝犹豫都转化为猎物的弱点。
这个以“看别人做选择”为乐的男人,此刻正用眼神给猎物套上第三层锁链:第一层是死亡威胁,第二层是情欲诱饵,第三层,则是看似自主、实则早已写好结局的“选择权”。
最终,温羽凡长叹一声,垂眸避开少女滚烫的目光:“……留下吧。”
“谢谢!谢谢先生!”少女的叩首声闷响在地毯上,像某种小动物濒死前的哀鸣。
温羽凡望着少女磕头时颤抖的后颈,碎发下隐约可见的蝴蝶骨,忽然想起底仓 DY-0713集装箱里,那个脚踝纹着玫瑰锁链的女孩。
她们的命运本不该由他的“选择”决定,却偏偏成了他打入戴家核心的筹码。
戴宏宇笑意更浓,眼底闪过满意的暗芒:“很好,那她以后就是温先生的了。”
在他看来,人总是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格外上心——温羽凡从他这里拿走的越多,就越会如提线木偶般,被戴家的金丝牢牢捆紧。
第159章 初窥深渊
温羽凡本就是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的男子,从前为了复仇,始终以严苛的戒律自我约束,如一张紧绷到极致的弓弦,强自克制着本能的欲望。
而自那个雾气弥漫的夜晚过后,某些被长久压抑的阀门竟悄然开启。
少女颈间晃动的海星吊坠、发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甚至是她后颈蝴蝶骨的细微起伏,都成了他无法忽视的存在。
在这艘漂浮于深海的牢笼里,他竟鬼使神差地沉溺于这具带着伤痕的身体,过上了从前嗤之以鼻的金屋藏娇生活。
奇妙的是,在这般外人眼中“腐败堕落”的日子里,他近期修炼难有进展的乾坤功,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层如铁壁般横亘在第二重与第三重境界之间的桎梏,竟在某夜的双修之后,隐隐出现了裂痕。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合万事生。”
深夜盘膝而坐时,这句刻在乾坤功心法卷中的古训突然在脑海中炸响。
他望着身侧沉睡的少女,她裸露的后背映着舷窗外的月光,左胸那只“锁链飞鸟”纹身随呼吸轻轻颤动。
他忽然有所领悟:所谓“乾坤”,从来不是单修刚猛或独炼阴柔,而是需在阴阳交感中寻得平衡之道。
五日后,当晨光刺破浓雾时,温羽凡指尖骤然爆发出的真气,竟将床沿木栏震出细密裂纹。
第三重境界的突破来得如此迅猛,内息在经脉中奔涌如潮,竟比往日单修时强盛数倍。
他望着掌心刚愈的新月形淡疤,忽然意识到:戴家精心设下的美人计,竟在无意间暗合了乾坤功的修炼至理。
少女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海星吊坠滑入锁骨凹陷处。
温羽凡凝视着她颤抖的睫毛,忽觉这具被当作“诱饵”的身体,此刻竟成了他破局的关键——既是戴家用来捆绑他的锁链,也是助他冲破桎梏的钥匙。
甲板传来水手的脚步声。
他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暗芒,指尖轻轻抚过少女后颈的烫痕,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我欠别人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多了。”
又一日时光流转,远洋号已悄然行至樱花国海域边缘。
这艘庞然巨轮并未继续向纵深海域进发,而是在暮色四合之际缓缓收住了前行的势头,稳稳停驻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
夜幕低垂时,几艘形态各异的小型船只如夜枭般无声靠拢过来。
有满载货物的铁皮货轮,挂着陈旧渔网的木质渔船,亦有漆色锃亮的豪华游艇,船体在海浪中轻轻摇晃,舷灯在幽蓝海面投下细碎的光影。
戴宏宇的敲门声打破了客舱内的静谧。他隔着门板朗声道:“温先生,该下船了。”
温羽凡旋开铜制门柄,海风卷着咸涩扑进舱内。他望着舷窗外起伏的船队,眉峰微蹙:“这……我们不是还在海上吗?”
戴宏宇嘴角噙着职业化的笑意,指尖虚虚指向舷窗外的船队:“远洋号按规矩不会在樱花国港口停靠,接下来会有专人用接驳船送您上岸。”
温羽凡明白过来,眸光微闪,旋即颔首:“好,我们收拾一下便来。”
舱内暖黄的壁灯下,名为柳馨的少女正攥着件墨色风衣,指尖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见他转身,她踉跄着扑过来,纤长指尖死死勾住风衣下摆:“先生,请你不要丢下我。”
温羽凡垂眸望进她泫然欲泣的眼眸,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滴,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摩挲一件易碎的瓷器:“傻姑娘,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丢下你?”他屈指将她耳畔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声线里浸着夜海的潮意,“跟紧我就是了。”
当温羽凡携着柳馨踏上那艘银灰色私人游艇的柚木甲板时,暮色正将海面染成深邃的靛蓝色。
不远处的渔船甲板上,几个蒙着面巾的壮汉正踩着晃悠的跳板,将雕花木箱往船舱里搬运。
箱角鎏金的缠枝纹在桅灯下若隐若现,他知道那些可能是景德镇官窑的残片,亦或是唐寅山水卷的赝本。
另一侧,小型货轮与远洋号之间正架着钢铁悬梯,戴宏宇的手下们穿着防水服,正将印有樱花国浮世绘图案的木箱往巨轮上吊运。只是不知道,里面是奈良东大寺的古佛头,还是京都茶寮里的秘色茶盏了。
游艇引擎发出低闷的轰鸣,柳馨的指尖悄悄攥紧他的袖口。
温羽凡望着海面漂动的浮标灯,想起乾坤功心法里“阴阳互藏其宅”的章句。
此刻眼前交错的走私网络,恰似这深海里盘根错节的暗流,明与暗、正与邪,竟在这暮色里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先生看什么?”柳馨仰头望他,海星吊坠在锁骨处晃出细碎的光。
他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按在她后颈的烫痕上,声音低得像是沉入海底的碎冰:“看这海上的月亮。”
游艇引擎的震颤如暗流般自脚底窜入脊椎,远处渔船传来粗粝的笑骂声,混着木箱撞击甲板的钝响。
温羽凡立在船舷边,望着戴宏宇在渔船上低头清点货单的身影。
戴宏宇忽然抬眸望来,隔着渐浓的雾气轻颔首,眉梢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送别。
银灰色船体犁开墨色海面,远洋号的轮廓在身后缩成一枚模糊的黑点。
温羽凡忽然想起底仓 DY-0713集装箱里,那个脚踝纹着玫瑰锁链的少女,不禁低声自语:“此刻她是否也被装进类似的木箱,作为‘特殊货物’转运至樱花国某座地下拍卖场?”
“先生……”柳馨的声音裹着海风的咸涩,指尖几乎掐进他小臂的肌理,“求你不要卖了我!”她发间的茉莉香混着柴油味,海星吊坠在剧烈的喘息中磕上他的腕骨。
温羽凡低头看她颤抖的睫毛,喉间滚过一声苦笑。
他屈指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擦过她后颈尚未结痂的烫痕:“傻姑娘,我什么时候将你视作货物?”游艇劈开的浪花在船尾碎成磷光,他望着戴宏宇所在的方向,声音低得像是说给自己听,“有些人注定要困在暗箱里,而你……”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将她轻轻搂进怀里。
远处渔船上的桅灯次第熄灭,仿佛深海巨兽闭上了眼睛。
几个小时在引擎的低鸣中悄然流逝,天幕仍笼着墨蓝色的帷幔。
柳馨蜷缩在温羽凡怀里,呼吸轻浅如雏鸟,海星吊坠随着起伏的胸口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阴影。
温羽凡也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引擎声骤然变调,游艇的震颤频率陡然放缓。
突然,温羽凡明显感觉游艇的速度减了下来。
温羽凡抬眼望向舷窗,只见浓稠的雾气里浮动着几点豆大的灯光,如深海生物的磷光般明明灭灭。
滩涂的轮廓在黎明前的灰暗中若隐若现,沙地上搁浅的破渔船像是被剥了鳞的巨鱼,船身上“丸美水产”的霓虹招牌已褪成斑驳的铁锈色。
游艇如白色甲虫般碾过浅滩,船头推开的浪花里漂着塑料瓶和海草。
温羽凡嗅到空气中混着的鱼腥与汽油味,远处传来犬吠,三两只瘦骨嶙峋的野犬正围着生锈的铁桶嗅闻,桶里丢弃的生鱼片还滴着血水。
游艇停稳后,船舱之外传来负责接引的游艇船长那带着点樱花口音的华夏语:“两位贵客,目的到了,两位可以下船了。”
“先生……到了吗?”柳馨在怀中呢喃,指尖攥紧温羽凡风衣纽扣。
温羽凡轻轻按住她后颈的烫痕,感受着那处皮肤下细微的脉搏跳动:“别怕,不过是个小渔港。”
两人踩着栈桥的木板上岸时,晨雾正浓。
港口尽头,一名身着烟灰色职业装的眼镜女子款步而来,她的皮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每一步都透着职业与优雅。
她在距温羽凡三步之遥处驻足,九十度鞠躬,发丝间飘来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松本先生,初次见面。我是山口组指派的随行翻译,您唤我小玲即可。”她抬眸时,镜片后的眸光如镜,华夏语字正腔圆,带着几分京都腔的软糯。
柳馨下意识往温羽凡胸前缩去,海星吊坠蹭过他喉结,带来细微的痒意。
温羽凡指尖轻按少女后背,看似安抚的动作下,实则将一缕真气送至她灵台穴——这是昨夜突破乾坤功第三重后,他新发现的内息运用之法,可暂稳心神。
他面上却扬起恰到好处的惊讶:“山口组?没想到戴哥安排的身份竟这般……”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小玲耳后若隐若现的樱花刺青,“货真价实。”
小玲唇角微扬,指尖虚引向雾中的巷道:“戴先生与我们组长是过命的交情。松本先生此次樱花国行,只管将我们当作自家手足。”
远处阴影里驶出一辆黑色丰田世纪,车窗摇下时,露出前排戴着白手套的司机。
温羽凡不动声色地点头:“好吧,既然是戴哥的安排,我自然信得过。”
“松本先生请。”小玲侧身让路,职业装剪裁利落的肩线在雾中划出冷硬的弧度,“车已在前面恭候,富士山温泉会馆的早茶,已按您的口味备好了九曲红梅。”
丰田世纪的车门缓缓打开,车内飘来沉水香与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温羽凡扶着柳馨坐进后排,瞥见司机后视镜里闪过和小玲相同的刺青,那是山口组直系成员的标记。
小玲坐上副驾,从手袋中取出平板电脑:“松本先生的行程已同步至您的终端。不过有件事需提前知会……”
她转身时,镜片反光遮住眼底神色:“今晚的‘鉴赏会’,樱花国财界要人皆会出席。他们对‘货物’的品相要求极高,尤其是……”她目光扫过柳馨颤抖的指尖,“带疤的次品。”
柳馨浑身一僵。
温羽凡却在此时轻笑出声,指腹抚过她锁骨处晃动的海星吊坠:“次品?小玲小姐怕是看错了……”他忽然将少女往怀里带了带,下颌抵着她发顶,声线漫不经心却淬了冰,“她是我的非卖品。”
车内空气骤然凝固。
小玲指尖在平板上顿住,镜片后的眸光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敛眉致歉:“是小玲唐突了,还望先生海涵。”
她转动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出鎏金邀请函的全息投影:“既如此,不知先生对今晚的‘夜樱鉴赏会’是否有兴趣?樱花国政商两界的‘顶级藏家’都会出席。”
“鉴赏会?”温羽凡挑眉,“我来樱花国可不是为了附庸风雅。再说了……”他瞥向屏幕上标注的「最低竞价十万美金」,忽然低笑,“我可不像戴哥那样财大气粗。”
“温先生说笑了。”小玲唇角扬起职业化的弧度,“戴先生特意交代,您在樱花国的一切开销均由戴家承担。何况……”她指尖划过屏幕,邀请函背面浮现出底仓 DY-0713集装箱的编号,“‘藏品’若想在樱花国黑市流通,需经鉴赏会认证盖章。这是规矩。”
温羽凡眼神微微眯起:“真的?那看来这什么‘鉴赏会’,我还非得去看看不行了。”
第160章 鉴赏会
晨雾如蝉翼般被朝阳揉碎,富士山的雪顶在鎏金晨光中崭露锋芒,檐角风铃的清响与海浪碎金声交织,织就一片熹微的幻境。
丰田世纪碾过露水浸润的石子路,在巷道尽头缓缓停驻。
“到了。”小玲的声音如浸过冰水的丝绸,将温羽凡的思绪从富士山的雪线拉回。
车窗外,一座挂着“夜樱”灯笼的温泉会馆在雾中若隐若现,飞檐下悬着的风铃突然作响,碎成一片清泠。
温羽凡下车时,鞋底碾过一枚樱花花瓣,那抹嫣红粘在他鞋尖,像极了货仓铁门上剥落的红漆。
柳馨的指尖几乎掐进他腕骨,海星吊坠在急促的呼吸中划出凌乱的弧线。
温羽凡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身后带了半寸,嗅到木门内飘来的沉水香,那香气里混着一丝铁锈味,像被碾碎的血珠渗进檀香灰。
雕花木门在小玲手中吱呀开启,门内廊下悬着的绘马牌沙沙作响,尽是些褪色的祈愿:“愿父归”“愿病愈”“愿债消”。
温羽凡跨过门槛时,瞥见某块木牌背面用朱砂写着“生勿近”三字,笔迹已然洇开。
柳馨下意识攥紧他的袖口。
“松本先生请。”小玲的烟灰色套装在廊灯下泛着冷光,她指尖掠过墙上的浮世绘屏风,那是幅《神奈川冲浪里》的仿作,浪尖上的船夫面容却被改成了骷髅。
“距今晚鉴赏会尚有半日,两位可先沐汤休憩。温泉池在东侧,已为您清场。午间会有专人送来怀石料理。”
柳馨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盯着转角处露出的半幅屏风。
上面绘着戴枷的美人,左胸前绘着与她相同的锁链飞鸟。
温羽凡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并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多想。
“劳烦小玲姑娘准备些外伤药。”他侧头时,晨光正斜切过柳馨腕间的淤青。
小玲的镜片闪过微光,鞠躬时后颈露出半截蝴蝶骨:“是,这便吩咐下去。”
柳馨忽然凑近他耳畔,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先生闻见了吗?”
“什么?”
“血的味道。”她攥着他风衣的手指在发抖,“和底仓一样的味道。”
“嘘。”温羽凡按住她后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不要多想,那只是温泉水的硫磺味罢。”
“温泉水引自富士山火山岩脉,对缓解疲劳大有裨益。”小玲跪坐在榻榻米上,指尖如蝶翼般拂过纸门铜环,恭敬地拉开贵宾汤池的屏障,“若有需要,可随时按铃。”
“有劳小玲小姐。”温羽凡指尖虚扶少女后腰,看着那抹烟灰色身影退至廊下,才反手将纸门轻掩。
铜环扣合的声响极轻,却像锁芯入位般在空荡的汤池室激起细微回响。
竹制屏风后,温泉水正从石槽中潺潺跌落,在池面织出细碎的银鳞。
柳馨的外衣滑落在地,海星吊坠磕在屏风边缘,发出清脆的“叮”声。
温羽凡望着她左胸的纹身,锁链缠绕的飞鸟翅膀上,暗红色纹路在蒸汽中似有若无地浮动,宛如刚凝结的血痂。
“疼吗?”他指腹擦过纹身边缘新生的肌肤。
柳馨摇摇头,发间的茉莉香混着硫磺味钻入鼻腔:“已经不那么疼了。”
池水温热似融金的琥珀酒,漫过两人肩线时荡开细碎涟漪,将一路颠簸的筋骨泡得酥软,唯有心尖那点警觉仍在蒸腾的雾气里浮沉。
黄昏的薄暮如琥珀色蜜糖,从竹帘缝隙渗进汤池室时,翻译小玲的声音忽然隔着纸门响起,惊起檐下一只衔着樱花的燕雀。
“松本先生,晚宴的礼服已经备妥。换好后,我们便出发去‘鉴赏会’。”她的语调带着京都茶道般的仪式感,尾音轻轻扬起
温羽凡推开纸门,暮色在小玲垂落的睫毛上镀了层金。
两套礼服静卧在乌木托盘里,男士的织锦和服泛着深海般的靛蓝色光泽,腰间的鲛丝绦带绣着隐纹八重樱;女士的振袖则是夜露染就的月白色,袖口缀着银线绣的海星群,与柳馨颈间的吊坠互为呼应。
“有劳小玲小姐了。”温羽凡垂眸颔首,指尖掠过乌木托盘的鎏金边缘,将两套礼服稳稳端起。
小玲跪坐在廊下,脊背挺得如同一支墨竹:“这是我应该做的。”
待温羽凡转身,纸门在身后轻合,竹帘的阴影游过小玲膝头,将那身烟灰色套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棋格。
柳馨对着镜子系振袖的衣带,月白色布料掠过她左胸的“锁链飞鸟”,纹身边缘的金粉在暮色中微微发烫。
“先生……这衣服好重。”柳馨转身时,振袖袖口的银线海星扫过她脚踝,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勒痕。
温羽凡替她系上鲛丝腰带:“在别人的地方,就先忍忍,完事了,给你换一身轻便的。”
柳馨顺从地点了点头。
温羽凡披上靛蓝色织锦和服,隐纹八重樱在烛火下流转微光。
温羽凡推开纸门时,小玲仍以跪坐的姿势凝固在原地,膝头榻榻米压出的褶皱与她烟灰色套装的褶皱严丝合缝:“松本先生准备好了吗?”
温羽凡举起手中的狐狸面具:“好了。不过这是什么?”那面具鎏金眼眶里嵌着两簇孔雀石,瞳仁位置挖空成菱形的幽黑。
小玲起身时,烟灰色裙摆扫过廊下裂缝:“‘鉴赏会’来客多为政商显贵。他们需要体面的阴影。”
温羽凡嘴角勾起一抹嗤笑:“果然哪里都是一样的污秽。”
小玲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言论,抬手虚引的姿态却依然恭谨:“松本先生,请。”
不久后,三人再次坐上接他们来的那辆丰田世纪。
引擎声低得像某种夜行生物的呼吸,载着他们碾过满地碎金般的落樱,驶入浓稠的夜色。
车停在五星级宾馆门前时,霓虹正将建筑外墙的玻璃幕墙染成流动的酒红色。
门童躬身拉开车门。
温羽凡下车时,狐狸面具的鎏金边缘划过门框,发出细碎的刮擦声,像有人用指甲在骨头上刻字。
小玲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混着门庭喷泉的水声:“三楼宴会厅已封锁,电梯直达。请二位随我来。”
途经鎏金大门时,小玲从漆皮手袋中取出烫金请帖,金丝勾勒的浮世绘纹样在霓虹下泛着冷光。
然而一名守卫突然横臂阻拦,他的目光盯在温羽凡手中的唐刀“横野“上,语气里带着职业性的警惕:“先生,‘鉴赏会’禁止携带武器,请将武器暂存此处。我们会妥善保管。”
在小玲翻译了这句话之后,温羽凡微微皱眉,却未流露半分愠色,他清楚别人制定的规矩自然有其意义,也不可能是专门针对他的。
只见他将唐刀平直送出,刀鞘上的错金纹在廊灯下掠过一道幽影。
守卫双手接过,鞠躬礼带着程式化的恭谨:“多谢先生配合,祝先生今晚玩得愉快。”
三楼宴会厅的水晶吊灯被调至最暗,冷白色光晕如月光般倾洒,将空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玻璃迷宫。
原先的圆形餐桌已被拆卸,深褐色胡桃木地板上,六十厘米高的玻璃展柜以逆时针螺旋状排列,每具展柜底部都嵌着暖黄色灯带,照得柜中器物边缘浮起一圈柔光。
瓷器区:
最显眼的是中央展柜里的北宋汝窑天青釉瓶,瓶身布着蝉翼般的开片,在灯光下泛着雨过天青的幽蓝,旁边标签却标注着“仿汝窑制品”。
隔壁展柜中,一尊唐代三彩骆驼俑歪着脖颈,釉色流淌处积着灰黑色斑点,像是被火灼烧过的痕迹——真品早该在博物馆恒温柜里,这件赝品却刻意保留了“土沁”做旧的瑕疵。
玉石区:
雕花玉璧在射灯下泛着青白色荧光,纹路里填塞的朱砂隐约透出“长乐未央”字样,却被不均匀的染色剂晕成暗红色斑块。
最内侧展柜里,一尊汉代玉握猪的眼睛被挖去,替换成两粒鸽血红宝石,在阴影中像凝固的血珠——这种“改良”显然出自暴发户式的审美。
书画区:
墙面挂着八大山人的《鱼石图》仿本,墨色洇染处多了道不该有的折痕,像是被急冻后又解冻的痕迹。
邻幅文艺复兴时期的《圣母子像》临摹品,油彩裂痕里嵌着细如发丝的金箔,在某个角度会折射出“昭和十七年”的刻痕。
兵器区:
十二面武士盔甲沿墙肃立,最左侧那具江户时代的南蛮胴具足,护心镜上的家纹被磨去,替换成模糊的樱花烙痕。
腰间悬挂的肋差刀鞘缠着新鲜的樱树皮,刀镡处却凝着暗褐色斑点,像是未干涸的血迹。
对面展柜里,一把明代雁翎刀的刀背刻着“杀俘三百”的阴文,刀身却泛着现代工业打磨的冷光。
每个展柜角落都摆着微型电子香薰,瓷器区飘着檀木混着霉味的“古物香”,兵器区则散发铁锈与皮革混编的“战阵香”,人工调香与展柜玻璃的化学气息混杂,形成一种令人不适的嗅觉结界。
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后藏着三台微型投影仪,每隔七分钟就会在地面投射出浮世绘风格的动态光影,武士骑马挥刀的残影会与现代盔甲重叠,恍若时空错位的亡灵在游走。
展柜玻璃映出宾客们的面具:狐狸、狸猫、能剧鬼怪……与兵器盔甲的狰狞面容互为镜像,共同构成一场关于权力与堕落的行为艺术。
第161章 清商
温羽凡停在标有“DY-0917”编号的展柜前,玻璃罩内的青铜面具正以狰狞的姿态俯瞰众生。
温羽凡的指尖悬在玻璃展柜上方三寸处,凝望着那枚青铜面具时,仿佛有双跨越千年的眼睛正从锈蚀的铜绿中睁开……
面具表面凝结着厚薄不均的铜锈,额头凸起的独角根部呈孔雀蓝,越往尖端越泛着暗红,像是凝固的血滴顺着角棱滑落。
阔口两侧的獠牙布满蜂窝状凹痕,用放大镜或许能发现凹痕深处嵌着细小的骨渣——那是古代工匠在铸造时为增强“威慑力”,掺入的祭祀牺牲者碎骨。
下颌处的铜锈呈流瀑状垂落,缝隙间隐约可见几道平行的划痕,像是被某种尖锐器物反复刻划的痕迹,与现代刑讯室里的指甲抓痕惊人相似。
柳馨感觉到被她挽着的他胳膊的忽然收紧,羊绒手套下的指尖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先生,怎么了?”
温羽凡猛地回过神,指尖在玻璃上留下一个淡淡的指纹,如同落在古物上的新伤。他转头时,狐狸面具的鎏金边缘扫过柳馨的发梢,声音却已恢复平静:“没事。”
“小玲小姐,”他转向侍立一旁的翻译,面具后的目光再次锁定那狰狞的面具,“能解读一下这张面具的说明吗?”
小玲微微颔首,黑色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她的手指划过展柜玻璃上的电子标签,烟灰色套装在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这是汉代祭祀用的神兽面具,原型为睚眦!”
她顿了顿,指尖在“睚眦”二字上停留:“龙生九子之一,嗜杀好斗,常被刻于兵器之上。这面具的独角断口处有灼痕,据说是东汉末年某次祭天大典中,因‘血祭不洁’遭雷火所击。”
温羽凡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凑近玻璃,借着展柜底部的暖光辨认出几个篆字:「以人骨为薪,以血膏为烛」。
青铜面具在顶灯照射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恰好覆盖他的狐狸面具,两种狰狞在光影中叠合,宛如古今罪孽的跨时空对话。
小玲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响,她侧身时,烟灰色套装的肩线在面具幽绿光影中折出冷硬的角:“先生很喜欢这个面具?”
温羽凡盯着青铜睚眦暴突的双目,那里凝着千年未散的戾气,点头“嗯”了一声。
小玲的镜片映出他面具上的隐纹八重樱,嘴角扬起职业化的遗憾:“可惜是汉代真品,藏家不打算流通。”
温羽凡忽然轻笑出声,狐狸面具的嘴角弧度与睚眦的獠牙在玻璃上叠成诡谲的笑容:“我对收藏没兴趣。”他转身时,和服袖摆扫过柳馨颤抖的手腕,“只是过几天要参加武道祭,想找个能盖住半张脸的……遮羞布。”
小玲的睫毛轻轻颤动,却立刻露出殷勤的笑:“这简单。先生只需留个面模……”她的镜片闪过微光,烟灰色套装在展柜矩阵中晃出细碎的残影,“二十四小时内,必能让仿品的每道纹路都贴合您的骨相。”
温羽凡伸手隔着玻璃抚过面具额间的灼痕,孔雀石在他掌心投下青灰色阴影,恍若掌纹里爬进了一条毒蛇:“要做得像些。”他侧头时,面具鎏金边缘划过小玲的锁骨,“最好能让人看见这道疤,就想起被雷火劈中的祭品……和劈祭品的人。”
小玲的笑容凝固了零点一秒,随即弯腰鞠躬:“明白。我会吩咐工匠,在仿品的独角断口处……加些硫磺熏制的焦痕。”
展柜里的青铜睚眦忽然在灯光下晃出诡异的反光,那双空茫的眼窝里,仿佛正倒映着三个戴面具的人:一个为复仇,一个为生存,一个为埋葬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
温羽凡的余光忽然扫过玻璃展柜的反光,一道黑色剪影撞进视网膜。
他感觉有些熟悉,急忙抬头看去。
只见那人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西装,戴着雪白的兔子面具,空荡荡的右袖像条死蛇般垂在身侧。
“黑田?”
这个名字刚从面具后溢出,他就意识到自己太过莽撞。满场宾客都戴着假面,断肢或许只是伪装的一部分。
所以温羽凡得过去确认一下才行。
正在此时,全场灯光突然尽数熄灭。
“啊!”柳馨的惊呼声被绒面地毯吸收,她的指尖死死抠进他和服腰带,海星吊坠硌得他锁骨生疼。
“不用惊慌。”小玲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带着某种仪式感的平稳,“这是‘鉴赏会’的开场……”
话音未落,穹顶骤然绽开冷白色光束,如同一把手术刀划开黑暗的腹腔。
温羽凡下意识眯起眼,看见光柱中央立着一座旋转展台,上面覆盖着黑色天鹅绒幕布。
一名戴滑稽章鱼面具的女子已立在旋转展台中央。她的和服绣着张牙舞爪的八爪鱼,触须正缠绕着破碎的海浪纹,腰间悬挂的青铜铃铛随动作轻响,发出类似锁链摩擦的细响。
“女士们,先生们……”她的声音透过面具扩音器传出,带着狂欢节般的怪诞腔调,“欢迎来到今夜的‘鉴赏会’。”
阴影里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有人用香槟杯轻叩展柜玻璃应和,发出空漠的清响。
章鱼女子双掌轻拍,旋转展台发出齿轮咬合的嗡鸣:“话不多说,直接请出第一件开场藏品。”
她拍手的瞬间,两名黑衣人从幕布后鱼贯而出:一人托着鎏金锦盒,一人扛着八十厘米高的乌木展示台。
当锦盒在聚光灯下开启,工作人员捧出的器物裹着东南亚特有的香灰麻布,露出蹄足时,展台下的加热装置突然启动,淡紫色烟雾从台底镂空的海浪纹中涌出。
“唐代三彩马俑……”章鱼女子拖长的尾音混着烟雾里的硫磺味,麻布被掀开的刹那,一匹昂首的赭色陶马跃入视野,鞍鞯上的蓝绿釉彩在热雾中泛起油光,“起拍价十万美金!”
她腰间的铃铛突然急响:“各位,经过专家鉴定,这是华夏巩县窑的真品……”她顿了顿,面具触须扫过展示台边缘,“注意看这流淌的釉色,像不像被大火灼烧时融化的血肉?”
“十二万!”戴狸猫面具的男人扬起鎏金竞价牌,和服袖口的菊花纹在射灯下泛着妖冶的光。
“十三万。”天狗面具用英语喊出的报价带着关东腔的浑浊。
……
之后竞价声在展柜间碰撞,像群食腐鸟争夺腐肉。
最后,这唐代三彩马俑以二十三万美元的价格,被天狗面具收入囊中。
在唐代三彩马俑之后又拍出了几件藏品,有字画,有兵器……
当然,温羽凡并不关心这些,文玩从来不是他在意的商品。
终于,当章鱼女子拖长尾音喊出“有请下一个藏品“时,两名黑衣人如提线木偶般押着一名少女走上展台。
她身着半透明的鎏金薄纱礼服,肩线处的蕾丝碎成齑粉,裸露的肩颈在冷白光束下泛着病态的青白。
旋转展台将少女托至聚光灯中央时,温羽凡听见自己臼齿在齿间磨出细响。
她被迫挺直脊背站在展示台上,发梢还滴着玫瑰香水的气息,却掩不住腕间被绳索勒出的红痕。那些伤痕被遮瑕膏层层叠叠覆盖,却在她抬臂的瞬间,顺着肌理绽出蛛网状的裂纹。
“十八岁,华夏江南没落世家之女……”章鱼面具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在展厅里荡出恶心的涟漪,“瞧瞧这双手,弹过十年古琴的指尖该多柔软……”她忽然扯过少女的手腕,对着射灯翻转,“看这道疤,是反抗时被茶盏划的吧?现在可是连疤都美得像艺术品。”
宴会厅的阴影中响起低笑。
温羽凡的指甲掐进掌心,狐狸面具后的呼吸骤然急促。
少女虽已被清洗干净,换上崭新华服,连伤痕都被高明的化妆术遮掩得无影无踪,但温羽凡仍一眼认出了她——她足踝处那枚褪色的玫瑰刺青,花瓣边缘缠绕着细链纹路,宛如烙进皮肉的旧伤疤。
他还记得,戴宏宇曾喊过这个名字:“阿琳。”
“起拍价十万美金,各位先生……”章鱼女子腰间的青铜铃铛发出刺耳颤音,尾音拖得黏腻,“未经雕琢的璞玉,买回去稍加调教便是无价之宝……”
“十五万。”狸猫面具的鎏金竞价牌在射灯下划出冷光。
“十六万。”
“二十万!”戴猫头鹰面具的西洋人突然开口。
……
竞价牌此起彼伏的瞬间,很快价格就飙升到了三十万美金。
当章鱼女子喊出“三十万一次”时,展厅突然陷入诡谲的沉默。
在樱花国,鲜活的“藏品”远比死物难处理:政客怕丑闻曝光,财阀嫌养护麻烦,唯有躲在阴影里的特殊买家,才会对这种带血的“玩物”感兴趣。
“三十万第二次……”章鱼女子的尾音拖得像条毒蛇,铃铛在寂静中发出濒死的轻响。
就在这时,温羽凡突然举起自己的号牌,并对小玲道:“帮我加价,不管他们喊多少,一定要拍下她。”
小玲的睫毛剧烈颤动,镜片后的瞳孔映出展示台上阿琳颤抖的肩线。她深吸一口气,烟灰色套装在射灯下泛着金属冷光:“三十五万。”
“三十六万。”狸猫面具的男子紧跟加价。
温羽凡的手臂始终停在半空,狐狸面具的鎏金眼眶烧得通红。
“四十万!”小玲的声音突然拔高,尾音带着破釜沉舟的锐度。
宴会厅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嘘声,有人用樱花语骂“疯子”,有人说着英语吹口哨。
狸猫面具暴跳如雷,面具下的下颌线绷得极紧,温羽凡甚至能看见他耳后跳动的青筋——那是个极易暴怒的惯犯体征。
狸猫面具的怒吼震得展柜玻璃发颤:“八嘎!你们开什么玩笑,自己的商品自己疯狂抬价,当我们是傻子?”
“他说什么?”温羽凡的视线始终锁在展台上阿琳颤抖的肩线,拇指摩挲着号牌边缘的暗纹。
小玲嘴角扬起职业化的微笑:“没什么,他应该是不想再加价了。”她抬手示意拍卖师落槌。
章鱼女子通报三声之后:“恭喜013号贵宾,以四十万美金购得‘清商’姑娘。”
看着“阿琳”或是被称为“清商”的少女重新被带了下去。
温羽凡刚想过去后台,却被小玲拦住:“松本先生,后台是‘卸货区’,您这样的贵宾不该涉足。不用着急……”她指尖掠过他狐狸面具的鎏金眼眶,动作轻佻却带着警告,“‘清商’今晚就会送到您房里。”
温羽凡知道此时应该忍耐:“好吧,但我更想知道,下一件‘藏品’是不是也来自江南?”
第162章 荒诞戏剧
“鉴赏会”在诡谲的灯光中继续运转,鎏金号牌此起彼落,仿佛一场永不落幕的荒诞戏剧。
陶瓷器的冷光与“活货”的战栗交替在展台上流转。
当又一名戴镣铐的少年被推至聚光灯下时,温羽凡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齿轮生锈的钝响。
柳馨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掌心,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唯有指尖的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与挣扎。
那些蜷缩在天鹅绒展台后的身影,眼神里都缺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像被抽走灵魂的提线木偶。
温羽凡看着他们,指尖还残留着竞拍号牌的棱角压痕,却再未举起过一次。
身旁的小玲偶尔侧头,欲言又止的目光扫过他攥紧的空酒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指缝滑落,打湿了和服的袖口。
只有温羽凡清楚,这些被称作“活货”的少女少年中,没有一个人的脚踝处有褪色的玫瑰刺青,也没有一个人的后颈烙着“DY-0713”的火漆印。只有阿琳,是从编号 0713的运输箱里被送来的,是他心中无法放下的执念。
他深知,自己无力拯救所有人,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些鲜活的生命流向未知的黑暗深处。
此刻,他忽然明白,这又是一个局,一个无需刀兵相见,却能将人彻底击溃的局。
戴家为何一定要他参加这场“鉴赏会”?
答案不言而喻。
他们就是要让他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权、没有势、没有钱,仅仅凭着手中的刀,根本无力改变任何事情,既救不了别人,也帮不了自己。
这是一场残酷的现实教育,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渺小与无力。
终于,章鱼女子高亢的嗓音刺破诡谲的空气:“有请今晚最后一件压轴藏品……登场!”
展台上的天鹅绒幕布应声滑落。
众人屏息之际,映入眼帘的并非名贵瓷器、传世字画,亦非鲜活的“展品”,而是一本封面泛黄的小册子。
它边角微卷,被置于雕花檀木托盘上,在冷白的聚光灯下泛着陈旧的光,却让整个会场骤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收藏界向来不乏追捧孤本的藏家,但在这场以“活货”与血腥资本为底色的宴席上,一本旧书显然不足以担纲压轴。
人群中响起细碎的私语。
“诸位可好奇这是什么?”章鱼女子的红指甲叩击着展台玻璃,戒指上的红宝石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曾有无数武者为它断手折足、血溅当场……这上面的暗红可不是墨点,是从昆仑到岭南,从塞北到江南,十七位武馆馆长(门派掌门)的心头血!”
她忽然压低声音,尾音拖出蛇信般的嘶嘶声,“它是所有习武之人刻在骨血里的执念……
声音忽然抬高:“它就是青城派失传百年的绝学《登云诀》!”
会场死寂三秒,随即爆发出山洪般的骚动。
鎏金号牌迫不及待地举起,某富商甚至直接起身咆哮报价:“一千万!”
温羽凡望着那本小册子,忽然想起阿琳后颈的火漆印——同样是暗红,一个是权力的烙印,一个是武道的墓碑。
他听见柳馨在耳畔急促的呼吸,却发现自己的视线无法从那本册子上移开,掌心的指甲掐痕此刻泛起灼痛。
“起拍价……一千万美元!”
章鱼女子的笑容在光影中扭曲成深渊的轮廓,而那本承载着血与骨的《登云诀》,正躺在展台中央,像一块诱使群狼撕咬的腐肉。
“一千万。”温羽凡盯着展台上泛黄的小册子,喉间泛起铁锈味。
这数字恰好与悬赏他头颅的价码分毫不差,像命运抛出的血色镜像。(岑天鸿出关时更新了温羽凡的悬赏额度,将一千万华夏币改成了一千万美元)
他忽然意识到,比起被明码标价的“活货”,这些人对“力量”的贪婪,才是这场荒诞戏剧里最可怖的展品。
他指尖摩挲着和服,忽然转头看向身旁的小玲:“小玲小姐,这东西也是你们的藏品吗?”
小玲的睫毛在霓虹下颤了颤,红唇勾起职业化的笑:“很遗憾,温先生。这不是山口组的藏品,卖家身份成谜,但戴先生对《登云诀》势在必得。”她涂着丹蔻的手指轻点竞拍器,鎏金号牌在掌心投下菱形阴影,“我们可以代您出价,不过……”
“不必废话。”温羽凡打断她,空酒杯被重重搁在圆桌上,杯底与玻璃台面相撞发出清越的响,“叫价。”
话音未落,会场里已掀起新的声浪。
“一千二百万!”
“十八号加价一百万!”鎏金号牌此起彼伏,像群魔乱舞的剪影。
温羽凡望向章鱼女子,她正用帕子轻拭唇上的艳红,目光扫过众宾客,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一千三百万美元!”小玲的声音混在鼎沸人声中,却清晰得如同刀割绸缎。
“一千五百万。”从开场以来从未叫过价的断臂兔子男子也加入了功法的角逐。
温羽凡转头看去,目光穿透了兔子男的面具,直视那双隐藏在后面的瞳孔。他看到那里充满了希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疯狂。
这种眼神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心中不禁泛起疑惑:“他是黑田吗?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但为何给我的感觉如此异样?”
就在他沉思之际,竞价仍在继续,数字节节攀升,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二千万!”
“两千五百万!”
每一个报价都激起一阵更高的声浪,人们在疯狂的边缘徘徊,似乎为了得到这件宝物,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倾家荡产。
报价数字如脱缰野马般狂飙,很快跃过五千万关卡。
鎏金号牌在会场顶端零星晃动,多数藏家已退出这场血色角逐,唯有三两个身影仍红着眼眶死咬价码,仿佛要将灵魂抵押给魔鬼。
当章鱼女子的青铜铃铛第三次砸向台面时,声音里已浸透亢奋的颤音:“六千七百万一次!六千七百万二次!六千七百万……成交!恭喜七十三号贵宾拍得《登云诀》!”
会场掌声稀落如暮春残雨,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叹息。
某中年富商捶着展柜玻璃怒骂,金表链在腕间绷成惨白的线:“混账!早该把码头仓库抵押了!”
邻座的西洋绅士却松开领结,眼底浮起劫后余生的释然:“算了……那东西本就不是我能拥有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戴着夜叉面具的七十三号身上——那人裹着墨色斗篷,指尖把玩着鎏金号牌,面具上的獠牙阴影正爬向《登云诀》的残页。
温羽凡注意到,几拨黑衣人已不动声色地围拢过去,他们袖口若隐若现的刺青,分别属于关东组、福清帮和南洋海盗集团。
小玲对着温羽凡深鞠一躬,发梢垂落遮住眼底暗涌:“非常抱歉,松本先生。戴先生吩咐过,超过六千万就……”
出乎意料的是,温羽凡竟不觉得失望。相反,山口组未能得手,反而让他心底浮起一丝快意。
他修炼的乾坤功与无名心法本就是武林上乘功法,从不缺一本《登云诀》。
他想拍下它,不过是想让这门华夏古武绝学,不至于流落在异国黑市的尘埃里。
他摆摆手,语气轻得像拂去袖口尘埃:“算了,小事而已。”
话音未落,他已转头去寻断臂兔子男的踪影。
然而会场里人潮汹涌,那道缺了一臂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混在散场的宾客中,消失在宴会厅旋转的雕花门外。
章鱼女子开始收拾展台上的残页,红宝石戒指在灯光下闪过妖异的光。
温羽凡摸向口袋里湿透的纸条,忽然意识到:这场关于“力量”的拍卖会从未结束——当《登云诀》的血印烙在七十三号掌心时,另一场围绕着古武、权力与资本的厮杀,才刚刚拉开帷幕。
当温羽凡再次踏入那间挂着“夜樱”灯笼的温泉会馆时,他的心境与以往有了些许不同。
灯光依旧柔和,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淡淡硫磺味,但他的心中却荡漾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涟漪。
他推开自己的贵宾房门,只见“清商”姑娘已经跪坐在榻榻米上,静若处子,等待着他的到来。
她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小玲小姐,麻烦回避。”温羽凡随手抛下狐狸面具,鎏金边缘在地板投下狰狞的阴影。
“那么,我先告辞了。”小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即纸门被轻轻拉上,留下一室静谧。
“你没事吧?”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向前迈出一步,想要靠近“清商”,查看她的情况。
然而,就在这时,“清商”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向后跌去,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此前曾有人威吓她,若敢违逆便要将她缚石沉入大海——这正是她乖乖静坐等候的缘由。她也告诫自己为了活命要顺从,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依旧无法坦然接受既定的命运。
温羽凡轻叹一声,眼底尽是怜悯之色:眼前的姑娘显然已饱经磨难。
他转而向柳馨吩咐道:“今晚你来照顾她,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伤,顺便帮她治疗一下。”
柳馨眸中掠过复杂神色:既有对女子的怜惜,又暗藏旧人对新人的微妙妒意。
但她终究不会忤逆温羽凡的指令,声线微颤道:“我……好的,先生。”
第163章 破土的新芽
温羽凡退出房间,来到贵宾房专属的独立小院。
庭院正中伫立着一棵高大的樱花树,正值烂漫花期,满树粉白的花瓣如霏雪般堆叠在枝头。
五瓣花盏似精致的琉璃铃铛,在微风里轻轻颤动,偶有几片落英旋舞着跌进青石板的缝隙,连时光都染了一层温柔的滤镜。
他指尖轻合纸门,席地坐在回廊樱影里。
远处温泉池传来潺潺水声,与宴会厅的喧嚣恍如两个世界。
纸门内传来柳馨的低语,混着清商断断续续的抽泣。
他闭上眼,任由晚樱落在肩头,花瓣触碰到和服上的暗纹,宛如给这身伪装添了抹脆弱的胭脂。
他知道,此刻躺在屋内的姑娘,不过是戴家棋盘上的又一枚棋子。
夜风卷起满地落樱,檐角铜铃再次轻响。
温羽凡按住心口,那里仿佛又传来齿轮生锈的钝响。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后抽泣声逐渐消失,只剩下深沉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又过了片刻,有轻轻的脚步声自房内传来。纸门被人从内部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隙,柳馨侧身走了出来。
她出来之后,立即将纸门重新关上,仿佛怕惊扰了屋内的清商。
“她睡着了。”温羽凡轻笑,正有一片樱花瓣落在他未戴面具的眉骨上,像道未愈的伤痕。
柳馨却突然扑进他怀里,指尖攥紧他和服腰带,声音闷在衣襟里:“先生,请不要抛弃我!”她的发间还残留着宴会厅的玫瑰香水味,混着温泉的硫磺气息,钻入温羽凡的鼻腔。
温羽凡轻抚她颤抖的后背,掌心触到她脊骨凸起的弧度:“傻姑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救她。过段时间,我会找人将她送回国,让她过回原本的生活。”
柳馨闻言,却是将他抱得更紧了:“那么我呢?您也要将我送回去?我不要,我不要回去。”她的声音里浸着恐惧,像被扔进深海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怎么?你不想回家?”温羽凡拨开她额前碎发,看见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我不敢回去……”柳馨的瞳孔映着廊下灯笼的暖光,却盛满深海般的惶恐,“那天我走在街头,突然就被人抓上了车。连车是什么颜色都没看清,脖子上就扎进一支注射器……”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指尖死死抠住他和服后领,仿佛那是溺水时唯一的浮木,“这个世界上,只有先生身边是安全的……”
话音未落,她双臂已如水蛇般缠上他脖颈,吻了上来。
温羽凡闻到她发间残留的玫瑰香水味——和拍卖会上“活货”们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她的吻带着讨好的战栗,像被驯养的兽在献媚,舌尖却咸涩,混着未干的泪。
他品尝着少女双唇的柔软,心中漫过潮水般的无奈与怜悯。指尖触到她后颈淡淡的茧,那是佩戴项圈留下的痕迹,和阿琳脚踝的刺青一样,都是戴家棋盘上的烙印。
温羽凡知道,她不是在爱他,而是在爱一个能遮挡风雨的影子,一个不会将她重新推入深渊的符号。
他指尖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缓缓推开这段带着体温的缠绕。
月光淌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在瞳孔里凝成冰棱,常年握刀才有的冷锐,却在望向她时融成春水:“柳馨,我会保护你。”他的拇指擦过她眼角泪痕,力道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不会让你再被塞进黑色车厢,不会让任何人在你颈间扎针。我会找到办法,让你和清商都能……”他顿了顿,喉结在阴影里滚动,“开始新的人生。”
柳馨仰头看他,睫毛上的泪珠恰好坠在他掌心。
那里有刀锋般的坚定,也有她从未敢奢望的柔软。希望像破土的幼芽,在泪水中颤巍巍舒展叶片。
她重重点头,发间樱花落在他衣襟,双臂再次环住他脖颈,吻了上去,却不再是讨好的战栗,这次的拥抱,像倦鸟终于找到可以栖息的枝桠,是安心,是信任,是对未来的期许。
第二天,朝阳刺破晨雾时,柳馨仍在榻榻米上沉睡。
“清商”忽然坐起,绸缎般的长发滑过肩头,露出后颈未愈的针孔。她赤足走向纸门,脚步比昨夜沉稳许多,指尖扣住门沿的刹那,晨光在腕间红痕上织出蛛网般的金线。
纸门被轰然拉开。
温羽凡依然盘膝坐在门外,晨光为他轮廓镀上金边,像尊守夜的武士雕像。
温羽凡头也没回,他知道那不是柳馨的脚步声,柳馨总是小心翼翼:“我该叫你清商?还是阿琳?”
少女盯着他后颈跳动的血管,那里有道极浅的疤,像条沉睡的银蛇。她记得这道疤——在底仓昏暗的灯光下,这个男人曾试图挡在她们的身前。
“我记得你,”她的声音带着海水的咸涩,“那天出现在底仓的人是你!”
温羽凡淡淡一笑,樱花落在他睫毛上:“你不怕我了?”
“怕过。”她踏过门槛,晨露沾湿赤脚,“但更怕回到那个编号 0713的箱子里。”
她直视他转身时露出的侧脸,发现他左眼角有道新伤,像被指甲抓出的血痕——那是昨夜柳馨激动中留下的印记。
少女直视着他,眼底浮着深海般的幽蓝:“你真的打算救我?”
温羽凡唇角扬起惯常的轻笑:“我不是已经救了你吗?之后只需要找人送你回国去了。”
少女突然攥紧他和服袖口:“不,我也不要回去。”
温羽凡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啊!你也不愿意回去?”
“我昨晚听见你们说话了。”少女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醒廊下的樱魂,“她说得对,没有安全的地方。我们知道的太多,一旦流回市面……总之他们是不会允许我们回去的。”
温羽凡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哎……”他抚额叹息,晨雾在他睫毛上凝成细露,“戴家这盘棋,倒真是算准了所有退路。”
片刻沉默后,他眼中闪过一丝锋锐,似已下定某种决心:“好,从今天开始,你既不是清商也不叫阿琳,我会教你功夫,让你成为我的一柄剑。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他的视线落在她脚踝上的玫瑰刺青上,“就叫刺玫。你可愿意?”
少女仰头看他,晨光劈开她眼底的阴霾,露出礁石般的坚毅:“好,从今天开始,我叫刺玫。”
此时,柳馨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先生,那我呢?”
温羽凡转头对她微微一笑,眸中映着初升的朝阳:“你?叫你夜莺怎么样?你不是说你以前想当偶像吗?唱歌应该还行吧?”
柳馨眼底亮起星芒,指尖绞着和服下摆:“嗯!我很喜欢!我唱歌可好听了,先生想听的话……我、我随时都可以唱。”她耳尖泛红,晨光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碎钻。
温羽凡垂眸凝视廊下光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不过转念间便已在心底勾勒出两人的修炼脉络。
夜莺蜷缩在纸门边,晨光将她发梢染成蜜色,整个人却像株被风雨打歪的鸢尾花——性子如水般绵软,指尖总带着讨好的战栗。
他指尖轻点石灯笼,心中已有计较:
「柔云十三式」讲究以柔化刚,正适合她这般柔韧性极强的体质。那套功法如流水绕石,能将外力化作无形,正可弥补她体格单薄的劣势。
另外因为她与自己的特殊关系,「乾坤功」也会一并传授给她。他之后与她双修可形成内力共鸣——他掌心渡过的真气能顺着特殊脉络汇入她丹田,如同春潮引渠,可助她在短时间内打通任督二脉。
刺玫却截然不同。这丫头赤脚立在晨露里,脊背挺得像根铁箭,腕间红痕因用力而泛白,活脱脱一株带刺的野蔷薇。
温羽凡目光扫过她后颈未愈的针孔,忽然想起她攥住自己袖口时,那股子宁折不弯的狠劲。
「天刀八法」讲究刀势如霆,正需这等刚烈心性来催动;而「血影九连斩」的诡谲身法,又能将她骨子里的机敏狠辣盘活。若说夜莺是绕指柔,这丫头便是百炼钢,这两套功法在她身上必能相辅相成,化作最锋利的刃。
温羽凡起身拂去衣摆落樱:“记住,从今天起,你们的名字是刺玫与夜莺。”他望向院外初绽的樱花,声音轻却沉,“戴家的棋盘该碎了——我要让你们,成为扎进他们掌心的刺。”
刺玫触了触腕间红痕,那里正有晨露凝结成珠。
柳馨望着他腰间微露的刀柄,却是想起昨夜他掌心的温度。
风卷过廊下,铜铃轻响,惊起几只麻雀。
新的名字,新的晨光,在这个沾满血污的清晨,悄然埋下两颗带刺的种子。
之后温羽凡也没有另选时间,立即就开始教导两人修炼。
刺玫握刀的姿势生涩却狠厉,每一次劈砍都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刀刃劈开晨雾时会发出刺耳的锐响。
夜莺纤弱的手指却连轻飘飘的软剑都抓不稳,一招不慎还容易误伤自己。
日头爬至中天时,走廊传来细碎脚步声。
温羽凡食指竖在唇边,刺玫的刀尖骤然悬停在离樱花三寸处,刀刃上的反光晃过她眼底。
纸门外响起小玲的声音:“松本先生,午饭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好,送进来吧。”温羽凡转身时,袖口扫过石灯笼,惊落几瓣残樱。
三名侍者鱼贯而入,怀石料理的青瓷碗碟在矮桌上摆成雅致的弧线,梅子茶泡饭的清香混着芥末的辛辣钻入鼻腔。
刺玫早已经在开门前将刀还给了温羽凡,此时香汗淋漓坐在温羽凡身侧,后颈的碎发粘在皮肤上,洇出小片阴影。
夜莺慌忙起身整理衣襟,发间的汗湿却洇得鬓角微卷,像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
小玲没有关门,目光在两人泛红的面颊与汗湿的衣领间游走,唇角扬起职业化的笑。
“还有事?”温羽凡挑眉,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沿。
小玲恭敬将一个锦盒推入房中:“您定的面具已经做好送来了。”
锦盒掀开的刹那,猩红丝绒上躺着一面睚眦面具,龙首衔刀的纹路与拍卖会上那枚如出一辙,只是眼窟处的铜绿被磨成了哑光黑,鼻梁两侧的鳞片纹路里嵌着细如发丝的金属丝。
温羽凡指尖抚过面具边缘,触感比青铜更冰凉坚硬。
在温羽凡伸手拿起面具的时候,小玲微微欠身:“根据您的脸模,一比一复刻,”烟灰色套装的肩线在门框阴影中折出冷硬的角,“材质用了最新的钛合金镀层,比原来的青铜坚固三倍,且……”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刺玫与夜莺,“面具内置传音装置,必要时可混淆声源。”
温羽凡将面具罩在脸上,金属边缘贴合颧骨曲线,宛如生长在皮肉上的新骨。他满意点头,面具后的声音闷得像隔着深潭:“很好,多谢小玲小姐。”
“先生,三天后就是武道祭了,该报名了。”小玲从袖口抽出平板电脑,“请问要用什么名字为您注册?”
温羽凡的指尖落在面具上狰狞的獠牙,想起展柜里那具千年未腐的青铜器,想起“以人骨为薪”的篆文,指尖忽然用力攥紧面具边缘,金属丝在掌心硌出红痕。
“就用‘睚眦’吧。”
“是,我知道了。”小玲低头应答,镜片闪过冷光。
风又起,樱花落在青瓷碗里,浮成一片血色的云。
第164章 大阪武道祭
在之后的三日里,温泉会馆的廊下始终回荡着刀剑相击声与低低的念诀声。
温羽凡将教习拆成晨昏两课:
早上带刺玫在樱树下练刀,每劈出十刀便要她用刀尖接住一片飘落的樱花。
午后教夜莺「柔云十三式」的步法,青石小径上洒了一层细沙,但凡步法偏移便会留下凌乱足印。
除却教习,他便窝在茶室里捧着平板电脑啃樱花语资料。
灵视能力让他能过目不忘,成串的假名如符咒般烙印在视网膜上。
从「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到「殺し屋」,从助词用法到黑帮隐语,他像台高速运转的刻刀,将陌生的文字符号强行楔入大脑。
“さくら(樱花)……”他对着窗外飘落的花瓣发音,舌尖抵着上颚的弧度生涩。
小玲送来茶点时,总能看见他枕着《樱花语完全掌握》打盹,平板电脑屏幕还亮着“山口组常用俚语”的文档。
她将和果子推近时,目光扫过他眼下的青黑:“先生学这个做什么?如果有任何的需求我都可以为您……”
“在与樱花姑娘夜谈时,总不好劳烦小玲小姐当电灯泡吧?”他眼睑微抬,指尖敲了敲茶碗,笑纹里藏着未化的霜。
这当然是托词。他知道自己不能太依赖山口组,山口组的殷勤如同渗了鹤顶红的清酒,琥珀色液体下沉浮的,是总有一天会让他付出的代价。
第三日黄昏,他站在镜前练习自我介绍,睚眦面具斜搁在妆台上,龙首阴影爬过他微颤的喉结:“私は……睚眦です。”(我是……睚眦)话音未落,面具突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咬合处的弹簧扣因他发音时的下颌动作轻轻弹开。
不过记忆与运用终究是河两岸的舟。
他能在灵视中复刻《樱花语 900句》的每道折痕,却在听见茶博士说“お茶が濁った”时,盯着浑浊茶汤发愣三分钟才悟出“局势混乱”的隐喻。
但至少,他听懂了小玲斟茶时的低语:“雨が降りそうです。”(要下雨了)——不是天气预报,是山口组今夜要清洗异己的暗语。
夜风卷着樱花瓣扑进纸窗,他踢开软垫时,看见刺玫正隔着屏风给夜莺缠护腕。
“睡觉。”他扯下面具摔在妆台,金属獠牙磕出刺耳的响。
黑暗中,面具眼窟处的哑光黑泛着幽光,宛如深潭里睁开的眼睛。
远处传来山口组货车的轰鸣,三长两短的梆子声混在夜风中,像给明日的武道祭提前敲响丧钟。
大阪武道祭未必是樱花国最盛大的武道盛会,却堪称最具仪式感的「英灵祭典」。
之所以以「祭」为名,因其内核并非单纯的胜负之争,而是一场以武魄敬英灵的朝圣。
祭典恪守「武之正道」:允许生死相搏的血气,却严禁兵器、暗杀、毒药等阴诡手段,只为让纯粹的武魂在日光下昭然绽放。
举办地选在大阪天满宫自有其深意:这座祭祀学问之神的千年神社,每年吸引百万信徒参拜。
神社内那座高达六米的菅原道真雕像,手持书卷与剑鞘,目视着武道场中央的「英灵台」。
那座用百年古木搭建的高台,匾额上「心剑通明」四字由江户时代剑圣宫本武藏亲笔所书,至今仍在晨雾中泛着冷冽的光。
朱红色鸟居与葱郁古柏间,武道场被分为三重格局:
中央表演区:以天满宫本殿为背景,铺设三百张榻榻米的「白砂战场」,砂粒经清水寺僧人连续七日诵经加持,寓意“以武证道,不染尘埃”;
环形观众席:分上下两层,上层为贵宾席,悬挂各流派纹章旗帜;下层为平民区,可容纳三千人席地而坐,入口处设「净手水舍」,供观众洗净双手再观赛,以示对武魂的敬畏;
东侧休息区:由十二座竹制「武人小屋」组成,屋内备有抹茶、和果子及急救草药,外墙绘有《武尊东征图》,暗合“止戈为武”的古训。
交通脉络亦暗合礼法:从大阪站乘御堂筋线至天满桥站,步行十分钟穿过「武之参道」。
这条长八百米的石板路两侧,立着六十四座历代剑圣的石像,每座石像手中兵器皆指向天满宫方向,仿佛千万把刀指引着武人归向正道。
而在今日。
交通要道早已被山口组旗下的「春日组」封锁,黑色轿车首尾相连,像一条钢铁巨蟒盘绕在神社外围。
观众席上,政商名流们戴着能剧面具端坐,怀表链上的家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黑市掮客们聚在樱树下,用暗语交换着选手赔率。
天满宫的巫女们换上了素白狩衣,在神乐殿准备「武甕槌神」的降灵仪式。
她们手中的杨桐枝上挂着武者护具碎片,每片甲胄都来自往届祭典的战死者。
按照传统,这些碎片会被烧成灰撒入赛场,意为“以先烈之骨,铸今者之魂”。
……
武道祭的晨光刺破云层时,温羽凡已带着两名少女站在天满宫朱红色的雀鸟居下。
温羽凡身穿黑色风衣,脸上戴着睚眦面具。
夜莺和刺玫名义上成为了温羽凡的持剑侍女,有了帮他看守武器的重任。
夜莺将鳄鱼皮腰带软剑缠在自己的腰间。
刺玫将唐刀“横野”裹着黑布剑袋,斜挎在身后。
小玲今日也换上了改良版黑色振袖和服,袖口绣着山口组的樱花纹,领着他们穿过参道。
神社的巫女们捧着杨桐枝从身边经过,枝叶上挂着的护具碎片在晨光中闪着冷光,每片都浸过往届战死者的血。
「白砂战场」外围已围满观众,商贩卖力吆喝着“必胜护符”与“止血散”,声音混着煎茶的香气扑面而来。
“松本先生,您的号码牌。”小玲递来一枚青铜腰牌,正面刻着「睚眦」,背面是猩红的「拾叁」——在樱花国武道祭,「拾叁」意味着“未被神明祝福的复仇者”。
检录处的老者戴着天狗面具,接过温羽凡的腰牌时,指尖在「拾叁」上停留三秒:“年轻人,可知‘拾叁’的忌讳?”
“忌讳?”温羽凡面具后的嘴角扬起冷笑,吐出一句生涩的樱花语,“我是睚眦。”
老者的瞳孔在面具后收缩,像被刀刃抵住咽喉的瞬间。
他匆匆在登记表上盖印,朱砂章落在「生死自负」一栏。
检录后,温羽凡与三女暂别:他走向「武人小屋」,夜莺和刺玫随小玲往观众席而去。
武道场此刻已聚满身影:
穿白色道服的空手道选手在压腿;
护具相撞声混着泰拳选手的击靶声;
合气道宗师盘坐白砂上闭目养神,指尖反复摩挲着腰间的「免许皆传」证书;
最惹眼的是三名截拳道传人,他们扎着黑色腰带,在观众席前演示连环踢,脚底扬起的砂粒在晨光中像金粉般飞舞。
报名处的杉木告示牌上,「仟贰佰壹拾叁人」的墨迹尚未干透。
由于参赛人数众多,比赛划分为三个环节。
预选赛包含两轮对决:
首轮「流水战」:选手随机抽签两两对决,限时三分钟,击倒对手或得分最高者晋级;
次轮「砂尘决」:晋级者在白砂场中央混战,保留至最后的十六人进入正式比赛;
正式比赛阶段,十六强选手将以两两对决的形式层层淘汰,直至决出最终冠军。
而在冠军战之后,武道祭的真正高潮才刚刚拉开帷幕。
「英灵试」:由现任冠军挑战往届冠军担任的「守关者」,胜利者将成为新的「守关者」,直到下一名挑战者的到来。
温羽凡推开一间「武人小屋」的竹门,屋内飘来陈年艾草香。墙上的《武尊东征图》里,武士的刀刃正劈开浓雾,与他腰间睚眦面具的獠牙形成诡谲呼应。
当最后一盏灯笼被点亮,主殿屋檐的铜铃突然齐鸣。
一位戴着天狗面具的老者走上祭台,手中「军配扇」的扇面绘着北斗七星,正是现任全樱花国武道联盟总长。
他振臂高呼:“今夕,吾等以武祭神!”
声浪掀得樱花簌簌坠落,落在赛场中央的「镜之池」里,将水面染成血色的云。
「白砂战场」被划分为二十个菱形战域,预选赛首轮的二十场对决在晨光中同步展开。
温羽凡腰悬「拾叁」号铜牌,足尖轻点第三战域的白砂。
他的对手是个身着藏青色空手道服的巨汉,虎背熊腰的体格几乎占满整个战域边界。然而,对方蓬勃外露的气息不过武徒七阶。
在温羽凡灵视能力的视线之中,这股气息如同烛火般摇曳微弱。
裁判的“开始”声未落,他已化作残影欺近。指尖掠过巨汉肘窝麻筋的瞬间,借势旋身扫腿,砂粒在足尖炸开银弧。
巨汉庞大的身躯如断线纸鸢般飞出战域,背部砸在界外杨桐枝扎成的围栏上,惊起一群麻雀。
“不设境界限制的话,这些武徒选手不过是给赛场添些炮灰罢了。”
温羽凡转身时瞥见巨汉挣扎起身的狼狈模样,忽然想起天满宫石阶上攀爬的蝼蚁——同样是向上的姿态,却注定触不到神龛的边角。
“不过……”他摩挲着腰牌边缘的锯齿,看阳光在战域分界线上切割出冷硬的棱线,“或许让弱者目睹真正的刀刃,才是祭典藏在血腥下的慈悲。”
回到观战区后,温羽凡的目光掠过二十个战域,并非为了审视对手实力,而是在搜寻某个缠绕着因果的身影——泽井玄一郎。
那个与自己立下血色约定的男人,此刻若不在场,他面上的睚眦面具便只是块毫无意义的废铁。
终于,次轮流水战的喧嚣中,他在七号战域捕捉到那抹白色。
泽井玄一郎单膝跪踞白砂,道服领口露出的锁骨下方,新添了道三指长的疤痕。
曾经单薄的肩线如今撑满布料,肌肉轮廓在挥拳时掀起衣褶的浪潮,显然这数月间,他的汗水浸透了每一寸道场地板。
战域中,泽井以一记上段踢震碎对手的护具,白砂被鲜血洇染成暗红。
温羽凡看见他转身时腰间晃动的「贰拾柒」号腰牌:「贰拾柒」,在古武道密语中意为「未竟的誓约」。
晨雾掠过他戴着面具的眉眼,远处神官敲响的太鼓声里,他听见自己胸腔里泛起的钝响,那是重逢前心跳与战意的共振。
第165章 黑田失踪了
预选赛首轮「流水战」的终结比晨露蒸发更快。
二十个战域的白砂尚未被阳光晒暖,便已浸染不同浓度的猩红。
温羽凡站在第三战域边缘,看着医护人员用担架抬走最后一个昏迷的选手,金属支架碾过血砂的“咯吱”声,像极了远洋号货轮底仓的齿轮转动。
温羽凡望着远处正在清扫血砂的巫女,她们手中的杨桐枝滴着掺了香灰的水,将战域边界的「胜」字旗染成暗褐。
灵视扫过全场,发现超过六成的对决在一分钟内结束。
弱者的气息如烛火被利刃劈灭,强者的刀刃甚至未及染上血锈。
之后的「砂尘决」将在下午一点举行。
选手还剩余六百多人,将在下午展开八场混战,每场将会有两名选手晋级。
而现在,选手们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供进食和休息。
大部分选手去了主办方提供的供食处领取他们的午餐,也有些选手选择离开会场去场外觅食,有些谨慎的选手只吃自己带来的食物。
温羽凡逆着人流而行,在东侧长廊尽头的紫藤花架下找到泽井玄一郎。
泽井正坐在灯柱旁的长椅,膝头摆着主办方发放的食盒,手里的饭团咬了一半,酱汁顺着指缝滴在道服前襟。
当戴着睚眦面具的身影坐到他旁边时,泽井只斜睨一眼,便继续低头用餐——显然,哑光黑的金属獠牙与记忆中清瘦的唐人形象相去甚远。
睚眦面具后传出生涩樱花语:“泽井玄一郎。”
捏着饭团的手指骤然收紧,米粒混着酱汁溅在白砂上。泽井缓缓转头,目光扫过面具上的龙首纹路,声音里带着警惕:“你是谁?”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哑的华夏语轻笑,尾音带着几分故人重逢的唏嘘:“我来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泽井瞳孔骤缩,手中饭团“啪嗒”坠地。他猛地扭过身子,膝盖在长椅上磕出闷响:“温先生?”
温羽凡指尖按住面具的獠牙,金属凉意透过指腹:“嘘!我可不想让我的仇人知道我来了这里。”
泽井闻言立即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他喉头滚动着压下激动:“先生果然是守信之人,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温羽凡望着远处正在清洗战域的杂役,看他们用竹耙将血迹翻进砂层。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面具边缘,忽而用华夏语正色道:“我这条命是泽井先生和黑田先生用生命换回来的,这个约定,我无论如何都要遵守。”
泽井沉默片刻,从食盒里取出块羊羹推过去,包装纸上印着天满宫的朱红色鸟居:“尝尝?这是祭典限定款,红豆馅里混着武士墓前的樱花瓣。”
“谢谢。”温羽凡接过时,发现他指节上缠着的绷带渗着血丝,显然是上午对决时留下的擦伤。
温羽凡掀起睚眦面具的龙首獠牙,将羊羹送入口中时,红豆沙的甜腻混着面具内侧的金属味,在舌尖碎成小块:“味道不错。”
泽井的声音突然压低:“现在该怎么称呼您?”
温羽凡咀嚼着食物,声音透过面具格栅变得含混:“赛场上叫我‘睚眦’,而在外面……”他瞥了眼长廊尽头巡逻的黑衣保镖,“我是山口组的顾问‘松本健二’。”
“什么!”泽井的惊呼声撞在面具獠牙上,引来邻座选手的侧目。
他慌忙压低声音,道服下摆在长椅上擦出细响:“先生怎么会跟‘山口组’扯上关系的,可知道他们是……”
温羽凡咽下羊羹,指尖叩了叩面具上的刀疤纹路:“我知道……但这事情说起来比较复杂,暂时没有办法向你解释……不过你放心,我跟他们并不是一路的。”
泽井盯着他指尖泛白的指节,忽然想起传说中浪人的宿命总与“身不由己”相连:“我明白了,温先生的私事我不会多问的。”
温羽凡忽然开口:“黑田先生的近况怎么样?”
泽井抓着饭团的手猛地一抖,海苔碎簌簌落在膝头的血渍上,像撒了把熄灭的星子:“黑田师兄他……失踪了……”
“什么?”温羽凡猛然转身,面具獠牙刮过紫藤花穗,惊落一片淡紫碎瓣。他抓住泽井的手腕,隔着绷带都能摸到对方急促的脉搏:“到底怎么回事?”
泽井喉结滚动,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从华国回来后,黑田师兄虽然经过妥善的治疗,身体表面上康复。但实际上,岑玉堂的那一刀……”他指尖虚划胸口,“让他的经脉损伤非常严重,武道之路几乎断绝,就算是现有的实力,也难以完全施展。”
“怎么会这样!”温羽凡指尖骤然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泽井的皮肉。他的心中涌起了深深的愧疚,随即松开了手,面具阴影里逸出一声闷叹:“是我害了黑田先生!”
泽井摇头,从口袋里摸出张泛黄的道馆合影:“两个月前,他把首席弟子的道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道场神龛前……”照片里的约莫十七八岁的黑田站在一群少年的最前排,泽井站在他的边上,那时候的他们看起来都很有朝气,“上个月我去黑田家寻访他,他家里人称他失踪已经有半个月了……我至今忧心不已。”
“是这样吗……”温羽凡看着照片里的少年,心底漫过黯然。
忽然,他想起了那日在“鉴赏会”见到的身影:“泽井先生!几天之前,我刚到大阪的时候,曾在‘山口组’举办的地下拍卖会见过一名断臂的男子,身形看起来跟黑田先生很像,会不会是……”
泽井瞳孔骤然收缩,眼底迸出希望的光:“他有没有说什么?做了什么?”
温羽凡指尖顿在獠牙纹路间:“其他事情我也没注意,只是拍卖会上出现了一本华夏古武心法《登云诀》,当时那个人参与了竞价。”
泽井重重颔首,道服袖口随动作扫过长椅纹路:“那真的很可能是黑田师兄。听说有些华夏古武心法能修复经脉损伤,黑田师兄应该是想去试一试……那么他最后得到了吗?”
温羽凡喉间溢出一声叹息,面具阴影里摇了摇头:“不,《登云诀》被另一名神秘人买走了。”
泽井肩头微沉,却很快挺直脊背,指腹蹭过绷带上的血痕:“真是遗憾啊……但是,至少知道师兄没事,便已足够。”
温羽凡指尖摩挲着下颌新生的胡茬:“泽井先生,请问黑田先生的全名叫什么?”
泽井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师兄的名字是黑田孝介……为什么问这个?”
温羽凡指节轻叩长椅扶手:“鉴赏会散场的时候,有不少的人追着那名买走《登云诀》的神秘买家去了,我担心黑田也会参与其中……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不然……”
泽井瞳孔骤缩,指尖因用力而攥白了道服下摆:“什么!如果黑田师兄以现在的状态参与到那种争夺……但是,我们该怎么去找他呢?”
温羽凡转头看去,正看见小玲向他缓缓走来:“这就是我问他姓名的目的……这个时候,迫不得已也得借助一下山口组的力量了。”
泽井闻言牙关忽然紧咬。
他向来不愿与黑道为伍,此刻却只能攥紧拳头,任指节抵着掌心烙出青白痕迹:“一切……拜托先生了。”
“松本先生。”小玲止步于三尺外,垂首时乌发如瀑倾泻,恰好遮住眼底翻涌的暗芒,“请问午餐您需要吃点什么?”
“稍等。”温羽凡向泽井伸出左手,掌心向上。
泽井会意,立即将黑田的照片塞进他手中。
“帮我查个人。”温羽凡一手将照片举到小玲面前,一手指着照片中的黑田,声音压得极低,“黑田孝介,山岚流前首席,上个月突然失踪。”他顿了顿,“用你们追踪‘活货’的特殊渠道。”
“虽然您是我们的贵宾。”小玲的睫毛猛地颤动,金菊纹袖口滑过她的手腕:“但山口组的情报网从来不做这种没有利益的事情。若您需要寻人服务,我可以推荐银座最好的私家侦探……”
“《登云诀》。”温羽凡抛出关键词,看见她瞳孔骤缩的刹那,知道已捏住了山口组的七寸,“很可能当日他也追着那名神秘人去了……我相信你们的人也一直都在盯着。”他指尖敲了敲睚眦面具的獠牙,“找到黑田孝介,我便帮你们抢书。”
小玲退后半步,双手交叠在腹前,再次躬身,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笑意:“我明白了!”
平板电脑的冷光映出她指尖的动作,快门声轻如虫鸣,黑田孝介的样貌被摄入数据库。照片递还时,相纸边缘沾着她指尖的茉莉香:“日落之前,便会有答复。”
温羽凡接过照片时,面具缝隙间漏出的目光忽然柔和:“那两个丫头吃了吗?”
小玲自然明白“丫头”所指,她垂眸轻笑:“两位姑娘说,要等问过了您,才愿意吃东西。”
温羽凡转身将照片递还泽井,面具犄角勾住一缕紫藤花枝,淡紫色花瓣跌进泽井道服的领口:“专心备战吧。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他的声音透着老友般的笃定,“而我,也要回去跟我的两个傻丫头共进午餐了。”
“祝您武运亨通。”
泽井望着他走向观众席的背影,注意到他风衣领口绣着的那朵樱花,此刻正被风吹得舒展——那是山口组“顾问”身份的纹章,却在阳光里泛着近乎透明的白。
第166章 砂尘决
「砂尘决」的分组仪式于「武人小屋」前的樱花树下拉开帷幕。
六只漆作墨色的木箱宛如六口棺椁,在炽烈的骄阳下泛着幽幽冷光。
分组之法为抽取八色小球。
每颗球体表面皆刻有隐晦的武道密语:赤色象征杀戮,蓝色寓意御守,白色代表隐匿,绿色喻示生机,紫色意涵破阵,黄色指代谋略,黑色昭示死亡,粉色象征纷乱。
温羽凡凝视着掌心中的白色小球,其上以蝇头小楷镌刻着「六甲秘祝」四字。
泽井紧攥着紫色小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球体上「破军」二字几乎要刺入掌心。
六百多颗小球在六百多只掌心滚动。
远处,神官敲响「准备」的太鼓,鼓声如雷霆乍起,震得樱花如雪崩般纷扬坠落。
其中一片花瓣恰好粘在温羽凡面具的獠牙上,宛如一滴凝住的血,诡异而凄美。
“第一场,红球持有者,入战域!”
裁判的声音被扩音器扯得破碎,与战鼓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在天满宫的飞檐间撞出阵阵回音。
温羽凡立于观战区边缘,睚眦面具的獠牙间漏出森森冷光,目光如刀,注视着七八十名红球选手依次踏入白砂场。
战鼓三通,声震九霄。
赤色令旗挥落之际,白砂场中央腾起冲天血色狼烟,如同一道狰狞的开幕符,将杀戮的气息骤然点燃。
率先撕裂死寂的,是脸上绘着鬼面的相扑手。
他深蹲蓄力时,靛蓝色护具的缝隙间竟渗出金黄的芥末酱——分明违背「禁用武器」的铁律,竟在缠腰布里暗藏辛辣粉末。
左侧的居合道选手却闭目垂首,拇指反复摩挲胸前「不动明王」纹饰,直至阴影如鸦翼覆顶,才骤然旋身!屈肘如铁杵撞击对方膻中穴,借势扫腿带起半尺白砂,将庞然大物掀翻在地。
相扑手倒地时,腰间芥子包爆裂成金色云雾,细粉如针,刺入居合道选手双目。
“禁止投掷异物!”裁判的哨声尖锐如刀,划破战场的喧嚣。
角落的三名黑衣者却趁机逼近,他们虽未持刀,指尖却泛着青黑,袖口刺青下的指节如同淬毒的蛇信。
“可恶,当我是摆设吗?”戴着遮脸黑帽的裁判喝骂声中明显有了怒意。
他身形闪动,三名黑衣者还未来得及对居合道选手展开刺杀,裁判已经抬手就将三人击杀——玷污神圣祭典的鼠辈,唯有以血洗罪。
真正的强者始终游离在混乱边缘。
负手而立的银发男人踩着「八门金锁阵」的生门位置,每一次提气,都能带起环状气劲,如涟漪荡开。
当女忍者踩着哀嚎的倒地者扑来时,他不躲不闪,双掌错叠推出「古樱流?风墙」。
气劲掀起的白砂瞬间凝成屏障,将对方裹挟着杀意的飞踢,化解于无形。
与此同时,居合道选手已锁死相扑手咽喉,芥末泪混着鼻血,在砂面洇开一朵狰狞的暗金之花。
银发男人忽然踏前半步,木屐碾碎榻榻米边缘的刹那,埋在战域四角的荧光粉应声腾起!细碎光点随气劲游走,在他周身勾勒出旋转的「卍」字杀阵,宛如神魔降世。
观众席爆发出海啸般的惊呼。
呼声未落,银发男人双掌按地,杀阵突然收缩如绞索,狂风化作无形之刃,将女忍者与其他幸存者一并裹挟其中。
砂石蔽日,惨叫声此起彼伏,如地狱修罗场。
当尘埃渐落,场地中央唯有两人屹立:
银发男人单膝跪压残阵,指缝渗出的鲜血滴在「卍」字中心,染出妖异的红梅,宛如破碎的神明。
居合道选手垂首咳出碎血,胸前「不动明王」纹饰已被鼻血浸透,狰狞如怒目降世的修罗,衣摆间还沾着未褪的芥子粉,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之后的第二场,蓝球持有者的厮杀如血色复燃,相近的人数在白砂场上重演惨烈戏码。
然而不管场上的战斗如何激烈,温羽凡却都不为所动,他只是凝视着掌心泛着冷光的白色小球,「六甲秘祝」的刻痕在指腹下凹凸如命运的纹路。
当第三场战鼓响起……
温羽凡踏上白砂战场,脚下的白砂已因为之前选手的鲜血而泛着暗红。
这一场,人数有七十八人,众人拥挤在不大的场地,好像一群罐头里的沙丁鱼,呼吸间尽是铁锈味的硝烟。
“开始!”在如巨兽心跳的战鼓轰鸣声中,裁判手中的赤色令旗再次落下。
左侧跆拳道高手旋身踢来,护具摩擦声尖锐刺耳:“这个中二病!受死吧!”
温羽凡垂眸抬袖,指尖轻勾对方脚踝韧带,如拂开一片枯叶般将人甩向旁侧。
那跆拳道高手身形跌出,撞在一名铁塔般的相扑手腰腹。
相扑手纹丝不动,转头时眼底已腾起凶光:“八嘎!”
蒲扇大的手掌裹挟风声砸向尚未起身的跆拳道高手,闷响中传来肋骨碎裂的脆响。
温羽凡退至战场边缘,睚眦面具的獠牙间漏出冰碴般的目光。
他看着众人如困兽般撕咬:
有人只以掌刀就割开对手喉管,鲜血溅上樱花树斑驳的树皮。
有人将对手按进染血的砂堆,指甲抠进对方眼窝。
更有甚者扯下腰间布条勒住脖颈,青筋暴起如即将绷断的弓弦。
战场中央忽然爆发出气劲轰鸣,某派高手施展出「裂地拳」,整块白砂如海浪掀起,将三名缠斗者同时掀飞。
“临?兵?斗……”低喝混着骨节错位的轻响,一名赤身男子如木偶般僵直跪下。
温羽凡循声转头。
只见一名灰衣忍者全身裹得密不透风,唯有双目如淬毒刀锋,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结印速度快如残影:“皆阵列在前!”
咒诀落定的刹那,忍者猛然双掌按地,掌心血咒如活物般窜出,在周身三米内织就密密麻麻的诡秘纹路。
恰在此时,三名试图包夹的选手踏入咒印范围,瞬间如遭定身术,七窍渗出黑血,砂面上的血液顺着纹路汇聚,竟让咒杀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温羽凡瞳孔骤缩,他清楚地看见咒印边缘的利刺状纹路正朝自己脚踝蔓延,不及细想便腾身跃起。
可人体终究无法抗衡重力,当他在空中划过抛物线时,膨胀的咒杀圈已追至身下。
千钧一发之际,他右手掠过腰间刻着「拾叁」的铜制腰牌,指尖触到牌面凹凸的咒文时突然顿悟:这既是选手标识,亦是组委会默许的“装备”!
腰牌离手的瞬间如流星破空。
尖锐的破风声让忍者浑身寒毛倒竖。
他余光瞥见泛着冷光的铜牌袭来,深知这枚刻着编号的金属牌在高速投掷下足以洞穿咽喉,不得不撤去咒杀术向后飞退,同时嘶声抗议:“裁判!他使用暗器!”
腰牌落插入地面的锐响声响起的同时,温羽凡足尖点地。
黑帽裁判却已落下判决。
他盯着砂面上尚未完全消散的咒印血迹,沉声道:“腰牌为官方发放物资,规则未禁使用。”
“可恶!卑鄙无耻!”忍者气急败坏。
此时一道黑影已笼罩在灰衣忍者头顶:“卑鄙无耻的人是你!”方才的相扑手不知何时绕至其身后,蒲扇大的手掌裹挟着风声拍下。
忍者闷哼一声被拍进砂堆,面罩滑落处露出半张爬满蜈蚣状疤痕的脸。
比斗的血腥并未因灰衣忍者的退场而稍减,观众席的声浪反而如海啸般掀起更高的潮。
当相扑手的蒲扇大手离开忍者后背,浑浊的瞳孔里已将温羽凡锁定为下一个猎物。
在这白砂场上,从来没有“协助”之说,唯有生死相搏的对手。
相扑手闷哼着踏步逼近,每一步都让砂面陷下浅坑,靛蓝色护具摩擦声如野兽低吼。
温羽凡却在他挥掌平推的刹那旋身闪入人群,袖口扫过某名选手的手腕,看似无意地借力,却将呼啸而来的掌风引向对方。
那选手惊惶格挡,手臂与相扑手的掌心相撞,惨叫着如断线纸鸢般被震飞出了场外。
温羽凡身形如游鱼闪动,在人群间隙中辗转腾挪,将相扑手的每一次重击都化作旁人的无妄之灾。
这并非偷奸耍滑的懦夫之举,而是蛰伏者对时机的精准把控——自己的真本领,还未到公之于众的时候。
温羽凡的举动虽惹来多名选手侧目,但在这弱肉强食的白砂场上,藏头露尾的“取巧者”向来不是首要威胁,而相扑手如蛮牛般的破坏力,才是众人不得不联手抗衡的噩梦。
不出片刻,三、四名选手已从不同方向合围相扑手。
有人绕后攻击其腰眼,有人飞踢其膝窝,却都被他如铁塔般的身躯震得倒飞出去。
相扑手喉咙里滚出浑浊的怒吼,靛蓝色护具上溅满血点,却越战越勇,蒲扇大的手掌每挥出一次,就有选手如稻草般被扫飞。
当白组战鼓第三次轰鸣,战场中央只剩相扑手的喘息声与温羽凡面具下的轻浅呼吸。
相扑手遍体鳞伤却仍屹立不倒,浑浊的瞳孔里燃着最后的凶光。
裁判的哨声划破硝烟时,相扑手轰然倒地。
而温羽凡寻回自己的腰牌后,缓步走向战域边缘,衣摆未沾一滴鲜血。
第167章 刺玫的决意
之后的绿、紫、黄、黑、粉五组赛事如血色涟漪般接连荡开。
每组战域皆成修罗场:
绿组以「生」为名却杀招频出,在场中殒命的武者数量是所有八场比赛里最多的;
紫组「破军」之意尽显,泽井玄一郎的「断岳拳」,一击震碎三人胸骨;
黄组「谋士」布局如弈棋,某选手以巧计挑唆强者为其冲锋陷阵,轻松斩获胜利;
黑组「死」战尽显狠辣,选手们以命换命的打法让白砂场浸透黑血;
粉组最是「诡谲」,女忍者们用幻术将战场化作花海,实则每片花瓣都藏着杀机。(虽然有使用暗器的擦边嫌疑,但因为没有出现实物证据,裁判也无法干涉)
当最后一场粉组战鼓沉寂,剩下的十位十六强选手终于踏着血色砂砾脱颖而出。
泽井玄一郎的护腕染着未干的血,指节因充血而肿胀,却仍在人群中昂然挺立。
正如温羽凡期待的那样,这个总爱把「武人之道」挂在嘴边的男人,果然没让他失望。
暮色浸透天满宫的飞檐时,今日的预选赛终于画上血色句点。
十六强的正式比赛将在明早八点开始。
而此刻的白砂场已被神官泼上净水,潺潺水流混着血沫渗入砂砾,宛如一场无声的祭典。
选手与宾客如退潮的浪般散去。
温羽凡的黑色风衣在暮色中晃成一道剪影,腰间「拾叁」号腰牌随步伐轻叩,发出细碎的清响。
泽井找到将要离去的温羽凡。
“睚眦……”泽井的声音混着晚风里的硝烟味,沙哑却滚烫,“黑田师兄的事情,再次拜托了。”
温羽凡驻足转身,睚眦面具的獠牙间漏出幽绿的光,恍若暗夜里睁开的兽瞳:“我一定会将黑田先生带回来的。”
远处传来神官清扫砂场的簌簌声,樱花树在暮色中抖落最后几片残瓣,恰好覆住温羽凡脚边未干的血迹。
泽井对着温羽凡九十度鞠躬,脊背绷得笔直,如同一柄入鞘的刀。
温羽凡微微颔首,黑色风衣在夜风中扬起细碎的弧度。
他转身继续前行,在刚下台阶两步时忽然顿住。
一缕甜腻的香风裹着樱花气息扑面而来,夜莺已经像片轻盈的羽毛般扑进他的怀中,发间的铃铛碎响未落,耳畔便溢出少女清亮的嗓音:“恭喜先生预选赛获胜!”
刺玫背着唐刀“横野”立在五步之外,虽未靠近,但眼中同样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温羽凡垂眸看着怀中仰头望他的夜莺,指尖轻轻勾了勾她汗湿的鼻梁,面具下的声音染了几分无奈:“只是预选赛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
“总之就是高兴嘛!”夜莺晃了晃攥着锦缎小手包的小拳头,发梢还沾着白天飘落的樱花,“先生刚才用腰牌破咒杀阵的时候超帅的!”
温羽凡低笑一声,抬手轻抚她被夜风揉乱的长发:“好,既然这么高兴,晚上回去就多吃点,你还是太瘦了。”
想起眼前之人曾看过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夜莺俏脸微红:“我才不要变胖呢。”
温羽凡忽然扣住少女指尖向前带了半步,指腹碾过她掌心新结的薄茧——那是这几日挥剑时磨出的血痕,边缘还泛着淡红。
“行,我们家夜莺永远都是苗条的。走了,回去了,车已经在等我们了。”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些细微的伤口,面具下的声音忽然低了半度,像夜风掠过琴弦。
夜莺仰头望着他覆在阴影里的下颌线,忽然想起昨日练剑时,这人倚在廊柱上笑她“握剑手势像攥包子”,却在她赌气挥剑时,突然从身后扣住她手腕校正角度。
那时他指尖的温度比此刻更灼人些。
刺玫不用温羽凡吩咐,也随后跟上。
远处车灯刺破暮色,小玲垂首拉开车后门,金属门轴在夜风中发出低哑的轻响。
黑色轿车碾过落樱,在石板路上划出平稳的弧光。
真皮座椅上,温羽凡被刺玫与夜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
左侧的少女脊背绷得如出鞘前的刀鞘,右肩与他胸口始终保持着一拳宽的“安全距离”,仿佛那里竖着无形的结界,虽然她已经信任他,但仍畏惧跟他有身体上的接触。
而右侧的夜莺却像攀附松枝的菟丝花,整个人蜷进温羽凡的怀里,鼻尖轻蹭着风衣上沉水香与硝烟混织的气息,发间银铃随车身颠簸碎成星屑,惊散了窗外掠过的霓虹残影。
“松本先生,您要找的黑田孝介,已经有下落了。”小玲从副驾驶座转头,声音压得很低,“我们是立刻过去,还是……”
温羽凡的指尖正卷着夜莺发尾,闻言蓦地收紧。
“哎呀!”夜莺抗议地痛叫一声。
他对夜莺歉意一笑,抬眼望向车窗外,樱花树的影子在夜莺脸上晃成碎金,少女睫毛下投着青黑的阴影——她今早5点就起来练剑,此刻眼底还凝着未褪的倦意。
“不,先送她们回去。”温羽凡的声音混着引擎低鸣。
前排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方向盘上的老茧擦过真皮把手,发出细碎的声响。
小玲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颔首答应:“是,我明白了。”
刺玫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先生……我们……”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沉默的吞咽。
她想起昨夜廊下,自己连他一根手指的力道都接不住,手腕被震得发麻时这人严厉的话语:“记住,哪怕双手没有了一丝力气,握刀的手也绝对不能松开!”
夜莺却将温羽凡腰带给攥得更紧了些,鼻尖蹭过他衬衫纽扣:“先生,不要扔下我!”
温羽凡低头,看见少女发间还沾着白砂场的砂砾,在路灯下闪着暗红的光。
“放心。”他怜爱地轻抚了一下夜莺的脸颊,然后抬手替刺玫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腹擦过她眼角的疤,“就算我不在,他们也不敢动你们。”
刺玫身体微微一颤,却并没有躲闪。
而温羽凡这句话说得虽然极轻,却像块压舱石,重重压在小玲心头。
副驾驶上的小玲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立即回应:“先生的藏品,我一定会命人妥善保管。”
刺玫倒并不是害怕这些,她本意是想帮上温羽凡的忙。
只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攥着唐刀「横野」的手,至今仍会在挥剑时颤抖——她依然很弱小,甚至还保护不了自己。
她默默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掌心,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日,要让自己这柄刀真正成为他的刃。
轿车在温泉旅馆门口停稳时,夜莺已发出细碎的鼾声,指尖仍揪着温羽凡的袖口不放。
他将少女抱下车时,黑色风衣扫过刺玫手背,惊得她像触到炭火般缩手,却又在瞬间伸手拽住那片衣角,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
“先生……我会变强的。很快。”她的声音裹着夜风里的樱花香,带着破茧前的震颤。
温羽凡没有立刻回答,直到将夜莺安顿在房间的榻榻米上,替她拂去发间砂粒,才折回廊下,抬手揉了揉刺玫的头发。
他的指尖掠过她耳后新生的细软绒毛,像触碰一片即将展翅的蝶翼:“我等着。等你能接我十招时,就能成为我真正的剑了。”
刺玫的瞳孔在夜色中骤然收缩,像被点燃的火种。她将「横野」刀鞘重重按在胸口,金属护手硌得肋骨生疼,却笑得比院中盛开的樱花更绚丽。
温羽凡从刺玫手中轻轻取回「横野」,刀柄上还留着少女掌心的温度。他转身时,黑色风衣扫过旅馆廊下的灯笼,将一片暖黄的光晕剪碎在暮色里。
刺玫赤脚踩在露台上,直到目送那辆黑色轿车碾过最后一片落樱,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她的指尖还残留着刀柄皮革的纹理,仿佛那人掌心的薄茧仍贴在自己掌纹间。
车内,小玲从副驾驶座递来一台平板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得她脸上的镜片泛着冷芒:“松本先生,目标的位置目前在大阪港区的废旧船厂。”
大阪的街巷在他记忆里只是模糊的影子,地图坐标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温羽凡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红点,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横野」的刀镡:“你说的目标是黑田孝介……还是那个神秘的七十三号买家。”
小玲转动镜片,琉璃般的反光恰好遮住眼底暗涌:“找到七十三号,自然能找到黑田先生。”
温羽凡冷笑,刀鞘在膝盖上磕出脆响:“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忽然开口询问,“七十三号的身份你们查过了吗?”
平板电脑上闪过黑市交易的数据流,小玲语速加快:“原请帖持有人是东南亚矿业大亨,因突发心梗未能赴会。请帖经三道黑市转手,最终买家付款时使用的是加密数字货币,生物识别系统显示为……”她忽然噤声,指尖在屏幕上划出一道急促的斜线,“松本先生应该知道,能让‘夜枭’小队无声蒸发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温羽凡嘴角露出一抹嗤笑:“意味着,你们对于对手的情况一无所知,却还要让我涉险。”
小玲的睫毛在光影里剧烈颤动,指尖死死攥住西装下摆:“非常抱歉,我们派过去的几波人都有去无回,所以,非常需要松本先生的帮助。”
温羽凡面具后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冷。然而,他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因为他欠黑田一条命。
“我们走。”他转头看向窗外深沉的夜色,尾音像新锻的刀刃擦过磨刀石,沙哑里透着即将见血的锋利。
轿车在盘山公路上急转时,他看见后视镜里自己的面具映着月光,獠牙间漏出幽绿冷光。
车窗外,大阪城的霓虹已在地平线处铺成血红色的海,而他们正朝着那片猩红深处行去,车轮碾过满地碎月般的樱花。
第168章 废旧船厂的冷雨
大阪港区的废旧船厂在冷雨里泛着铁锈味。
潮水退去的滩涂上,锈蚀的起重机像巨人折断的指骨,歪歪斜斜插在淤泥里,臂架上缠绕的尼龙绳垂进水里,随波晃动着褪色的荧光橙碎片。
船坞深处横陈着几艘废弃货轮,船身爬满藤壶与海藻,舷窗玻璃早被海浪拍成齑粉,黑洞洞的舱口像骷髅的眼窝,往外渗着咸腥的雨水。
最深处的干船坞里,停着一艘锈迹斑斑的旧客轮,船名「白鹭丸」的铜牌已被绿锈啃噬得只剩残片,救生艇吊架上挂着的橡皮艇早烂成碎胶,在风里晃出吱呀声。
船舷边倾倒着成排的集装箱,箱体上的日式假名被涂鸦覆盖,红色喷漆的骷髅头咧着嘴,眼窝里栖着几只湿淋淋的乌鸦,见人靠近便扑棱着翅膀惊起,翅膀拍打声混着雨点砸在铁皮上的钝响,像某种迟来的丧钟。
雨水顺着歪斜的龙门吊钢架流成细瀑,在地面积水中映出破碎的霓虹。
远处港口的航标灯每隔七秒扫过船坞,青白的光束掠过锈迹、蛛网与丛生的芦苇,将整个空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棱形监狱。
滩涂上的水洼里漂着无数碎玻璃,每片都映着摇晃的船影,像是被碾碎的月亮。
潮水即将漫上来时,近海的雾气压低了天空,废旧的铁锚与缆桩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沉入时光深海的巨兽骸骨,而整个船厂正在这冷雨与雾霭中慢慢腐烂,成为工业时代遗落的残章。
丰田世纪在废船厂正门外某处隐秘角落悄然停稳。
小玲利落下车,旋即为后排的温羽凡拉开车门:“松本先生,目的地到了。”
温羽凡足尖刚触地,耳际便捕捉到碎石路面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他眉峰微蹙,右手已本能按上横野刀柄。
“请不必紧张。”小玲适时开口,指尖朝街角阴影处轻扬,“是为您备下的援手。”
循声望去,十名男子从巷道深处疾奔而出。
清一色不合身的黑色西装下,花衬衫领口翻卷如浪,袖口还隐约露出半旧的刺青,分明是道上混惯了的黑帮做派。
温羽凡面具后的目光闪着不屑:“就他们,算了吧,免得拖后腿。”
“松本先生请宽心。”小玲垂首躬身,脊背绷成一道谦卑的弧线,“这些手下虽然实力并不出众,但已为他们配备了枪支。就算是武道高手,也能应对一二。”
“枪?”温羽凡指尖敲了敲刀柄,面具边缘泄出冷嗤,“那你们的‘夜枭’小队与先前派进去的几拨人,难道没带?”
“这……”小玲喉间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
“罢了。”温羽凡挥了挥手,“让这些家伙在外围等着。相信还有其他势力在盯着这里吧?”他顿了顿,面具下的视线扫过众人花衬衫上的樱花刺绣,“让你的人处理好这些麻烦,别让人碍我的事。”
“我明白了。”小玲垂眸应下,发梢在夜风里轻轻颤了颤。
温羽凡手握唐刀「横野」,朝着废旧船厂入口阔步前行。
冷雨劈打在他脸上的睚眦面具上,发出“嗒嗒”的轻响,仿佛是命运的叩击。
小玲凝视着温羽凡孤身前行的背影,心间忽而泛起涟漪:“松本先生当真是一身豪杰气概……”
但这抹悸动转瞬便被她压下,只见她抬手沉声吩咐手下:“所有人立刻把守各个入口,绝不能让任何人干扰松本先生。”
“是!”一众手下轰然应命,旋即如夜鸦四散,消失在废船厂斑驳的雨幕里。
废弃客轮「白鹭丸」号旁,某处集装箱缝隙里漏出昏黄的光,光晕中浮动着细小的飞虫。
凑近便能听见低低的樱花语咒骂,混着劣质烧酒与硝烟的气味,从锈蚀的门缝里渗出,在雨幕中洇成浑浊的墨斑。
戴夜叉面具的神秘人,仍穿着那日“鉴赏会”上的斗篷,只是上面多了不少或明或暗的血点——暗的是前两天留下的,最鲜亮的则是不到一小时前新添的。
他面前摆着个残破油桶,里头的火焰正熊熊燃烧,将他斗篷下的轮廓映得忽明忽暗。
油桶另一侧,坐着个邋遢的中年大叔。
骂骂咧咧的樱花语正是从他嘴里冒出的:“可恶!老子够倒霉了!怎么还摊上这种事!福清帮、关东组……该死!还扯上了山口组!我怎么这么衰……”
这人是个蛇头,前两天接了笔报酬丰厚的订单,运送对象只有一个,就是眼前的斗篷人。
本以为是桩轻松差事,哪知道麻烦接踵而至。
一个又一个黑帮成员死在他眼皮底下,虽说他毫发无损,可目睹那些血腥场面,早就吓得魂不附体。
他想推掉这单生意,可面前的“客人”根本不打算终止合约。
此刻,他怕得要命,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遭什么罪,只盼着接送的船只赶紧来,把眼前这煞星快点送走。
正在蛇头碎嘴念叨的时候,斗篷人突然站直了身体。
“又来!可恶!灾星!”这已是今日第五次,蛇头立即熟练地缩在集装箱角落咬着牙低咒,满是无奈与恐惧。
斗篷人没有理会蛇头,按住腰间的刀柄,抬腿便跨出集装箱。
甫一露头,寒光便破空而至——一柄武士刀裹挟着风雨劈向面门。
“得手了!”持刀者是名西装暴徒,语气中透着几分得意。
刀光闪过,倒地的却非斗篷人。
暴徒喉间发出咯咯怪响,捂着喷血的颈动脉栽进泥水里,得意瞬间化作绝望。
“乓!”一声枪响。
集装箱铁皮被子弹钻出个冒烟的孔洞。
蛇头浑身发抖,整个人贴在锈迹斑斑的铁板上,连滚带爬躲到油桶后面,嘴里不住地骂着:“八嘎……八嘎呀路……”
枪响未落,斗篷人已到开枪者身前,旋身时,斗篷扫过开枪者手腕,下一秒,猩红血珠溅上斗篷边缘,在新旧血点间又添两簇艳丽的红梅。
“乓!乓!乓!……”更多枪声从废船甲板、集装箱顶部炸响。
子弹擦着面具尖啸而过,却在触及刀光的瞬间纷纷迸出火星。
“叮叮叮……”斗篷人横刀如轮,竟将射来的子弹一一斩落。
暴雨冲刷下,刀刃上的血珠混着铁锈,沿着刀背滑落在地,洇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血光再闪时,最后一声枪响噎在喉咙里。
持枪者们喉管割裂的声响,混着雨水坠入积水潭的扑通声,在废船厂上空荡出令人牙酸的回响。
温羽凡踏入废船厂不久,便听见密集的枪声撕裂雨幕。
他不用多想,自然就能猜到,一定是那神秘人正在和觊觎他身上秘籍的不速之客交战。
他立即循声快步赶去,靴底踩过积水潭,溅起细碎的水花。
待他赶到「白鹭丸」号旁,战斗已近尾声。
斗篷人正立在斑驳的甲板上,甩动手中直刀,血色顺着刀刃洒落,在锈蚀的铁板上洇出蜿蜒的痕迹。
温羽凡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满地尸体——西装暴徒、持枪杀手,却独独没有那断了右手的黑田。
他藏在睚眦面具下的眉峰微松,指节按在横野刀柄上的力道也轻了几分。
此后他抬头看向神秘人,面具后的神情不禁凝重了几分——因为他竟然看不见对方头顶提示修为的系统对话框。
而他知道,能仅凭长刀便将持枪歹徒杀得片甲不留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虽然系统曾经告诉他,对方高于他两个大境界的情况是没有提示的,可他如今已是内劲武者,即便面对宗师,也该看见问号框闪烁。
“除非……对方是传说中的武尊?”但这念头刚起便被他否决,“那等境界的强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抢一本破书?”
他不禁在心中急唤系统:“系统,难道还有你看不出修为的情况?”
话音未落,淡蓝色对话框已在视网膜上铺开:「系统不是万能的。世间不乏隐匿修为的奇法,纵然是系统亦无法窥探。」
温羽凡嘴角微抽:“果然还是这幅万年不变的德行……”
此时,斗篷人夜叉面具后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温羽凡的身上,温羽凡心中一颤的时候,便见对方刀锋已向他指来。
“等等,我并不是……来抢你……书……”温羽凡仓促间想要以生涩的樱花语解释。
然而半句解释尚未落地,腥风已扑面而来。
斗篷人刀势未作半分停滞,裹挟着暴雨劈落——那绝非普通黑帮混混的路数,而是浸淫武道多年的狠辣杀招。
温羽凡也不敢托大,只能立即拔刀应对。
“当!”两刀相击的脆响震碎雨帘。
温羽凡只觉虎口剧痛,整个人被掀飞数米,后背重重撞在集装箱上,铁皮凹坑中迸出的铁锈混着血沫溅上睚眦面具。
令他愕然的是,夜叉面具后竟传来一口字正腔圆的华夏语:“小日子里还是有两个能打的嘛。”
温羽凡腥甜翻涌,挣扎着从集装箱箱壁凹坑中脱身而出时,正听到对方这句话,心中顿时一喜,连忙以华夏语解释:“等下,我也是华夏人!”
“妈的!”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怒骂,斗篷人刀势更凶,“那就更该去死!”刀锋划破雨幕,比之方才竟又快了三分。
温羽凡这才惊觉对方敌意之深,不敢再存侥幸,指尖掐诀间真气翻涌,「横野」刀身泛起淡淡青芒。
暴雨冲刷下,两道身影在废船甲板上腾挪翻飞,刀光交击处火星四溅。
一个招招致命,一个全力死守,溅起的泥水与血珠在地面织成暗红的蛛网。
第169章 雨中修罗场
温羽凡与神秘人的刀光在雨幕中绞成一片。
对方每一次挥刀都裹挟着开山裂石的磅礴气势,刀风过处,集装箱钢板竟嗡嗡震颤,锈屑如黑蝶纷飞。
温羽凡明显落于下风,只能凭借诡谲身法左支右绌,「横野」虽勉强格挡住劈砍,却在连番交击中泛起蛛网状的细密裂纹,仿佛随时会碎成齑粉。
“你我无冤无仇!我也真不是来抢书的。”温羽凡险险避过擦着面具削来的刀锋,借势跃上废弃客轮的栏杆,“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无冤无仇?”神秘人冷笑,斗篷翻卷间露出腰间刀柄的缠绳——那是华夏特有的盘长纹编法。夜叉面具在雨夜下泛着青灰色冷光,宛如来自冥府的审判者,“给小日子当狗的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话音未落,刀锋已带着撕裂雨帘的锐响再度劈来,磕在栏杆上迸出半尺长的火星。
温羽凡瞳孔骤缩,仓促间拧身甩刀,却见对方刀刃擦着自己肩甲掠过,将袖口樱花刺绣削得粉碎。他这才惊觉领口那抹淡粉色刺绣在雨夜中格外刺目,急忙辩解:“这是误会!我是……”
“少狡辩!”神秘人横刀斩向他咽喉,刀势突然变招,寒芒在颈侧刮出一道血痕,“你当我看不出?你领口的刺绣和山口组‘夜枭’小队的樱花纹绣一模一样……”说话间刀锋划过他衣襟,露出内衬里半枚模糊的旭日徽章,“还有这叛徒印记,还敢抵赖?”
温羽凡暗暗叫苦:这身衣服是山口组提供的,其上的徽章温羽凡也只以为是普通的装饰,之前并未在意,此刻却成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罪证。
他狠狠咬牙,「横野」突然爆发出刺目的暗金色光芒:“既然说不清,那就先拿下你再说!”刀身裂纹中渗出缕缕暗红血丝,却在真气灌注下重新拼合,宛如浴血重生的困兽。
“来得好!”神秘人目光如炬,扫过「横野」刀身细密的冰裂纹,夜叉面具下的双目骤然爆发出灼人的战意,仿佛两簇跳动的火焰要将雨幕点燃。
话音未落,他周身气势陡然暴涨,如火山喷发般汹涌澎湃,手中直刀已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迅猛挥出,刀光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话音未落,身上气势已然暴增,手中直刀迅猛挥出。
千钧一发之际,温羽凡沉喝一声,手中「横野」猛然挥出,刀至半途,竟如碎玉崩裂般爆成百千碎片——正是「无名十三剑」的起手式!
细碎的刀刃碎片如黑色的蜂群,一部分如灵蛇般缠上神秘人手中直刀,另一部分则直奔神秘人身躯而去。
当然,温羽凡并没打算杀死对方,他指尖暗藏真气,在电光火石间操控碎片偏移轨迹,避开咽喉、心脏等致命处,只求以伤制敌。
但神秘人的实力却比温羽凡想象的更加恐怖。
却见神秘人突然暴喝:“喝!”一股狂暴的真气如惊涛骇浪般从斗篷下迸发,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出。
气浪所过之处,铁皮集装箱应声凹陷成诡异的弧面,积水潭被震得腾起丈高水柱,连远处搁浅的货轮都在泥滩上滑出半米。
温羽凡眼见碎片瞬间被震成齑粉,如柳絮般四散飘落,而他本人更是被这股无形风暴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锈迹斑斑的龙门吊钢架上,喉间腥甜翻涌,连同睚眦面具都从面上飞脱,摔进积水中溅起一片血沫。
“不好!是宗师境界!”温羽凡在空中强行拧身,瞥见神秘人周身萦绕的淡金色气劲,心中骇然。
电光火石间,他认准船坞西北角的破缺口,“睚眦之怒”爆发,身影如断线纸鸢般向阴影处疾掠。
神秘人见状,面具后的眉毛一扬,挥刀劈出一道半月形气劲:“想逃?”
气劲擦着温羽凡足尖划过,在地面犁出三尺深的沟壑。
温羽凡踉跄着后退半步,尚未站稳,眼前黑影一闪——神秘人已如鬼魅般欺身而至,靴底碾碎积水的声响未落,直刀已冰凉地贴上他咽喉。
他此刻才惊觉对方实力远超预期,即便动用底牌“睚眦之怒”,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终究只能到此为止了吗?”温羽凡喉间滚动,望着对方面具下跳动的火光,苦笑中闭上双眼。
雨水顺着睫毛滴落,在刀刃上聚成晶莹的水珠,却在即将坠落时被一道罡气震得粉碎。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神秘人陡然收刀入鞘,金属归位的轻响中,一个带着三分慵懒的声音自夜叉面具后溢出:“你还是太弱了……不过,比以前也算大有长进了。”
听对方的口气,好像认得自己。温羽凡猛然睁眼,面具下的瞳孔剧烈收缩:“你是……”
神秘人伸手扯下夜叉面具,潮湿的绷带随之滑落,露出那张似醒未醒,胡子拉碴的邋遢脸庞。
温羽凡喉间溢出难以置信的低呼:“黄……黄队长?”
“朱雀”监察官黄振武勾起嘴角,拍着温羽凡的肩膀夸赞:“你刚刚那一招非常厉害啊,逼得我都拿出真本事了。就是比较费兵器,出了一招,只怕就没法出第二招了吧。”
温羽凡谦逊中带着几分苦涩:“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黄队长只是稍微露一手,就已经打得我溃不成军了。”
黄振武却毫不在意,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一支叼在嘴角:“不用谦虚,要是你我修为相当,那胜负可就说不准了。”
他屈指擦燃火柴,腾起的气罩如透明穹顶笼住掌心,任凭冷雨在气罩边缘碎成银线,火柴芯的火苗始终稳稳跳动。
温羽凡这才想起正事,指尖下意识抚过颈侧未愈的刀伤,伤口传来一阵刺痛,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生死危机:“当日被岑天鸿追杀,多亏了黄队长相救。还没来得及跟您道谢……”
黄振武摆手,烟尾火星随动作明灭:“嗨,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不用再提了。”他忽然盯着温羽凡领口露出的旭日徽章,“不过你这身行头是怎么回事?差点以为你真叛变成汉奸了。”
温羽凡苦笑着将前来樱花国的因果说明,末了补充:“本想借此机会取信山口组和戴家,没想到……”
“没想到碰上我这个煞星?”黄振武哈哈大笑,伸手按在温羽凡肩膀上,“正好,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他从斗篷深处掏出本油纸包裹的旧书,封皮上《登云诀》三字已被血渍浸得发皱:“拿着,回去给戴家那条老狗看。”
“这是……《登云诀》?”温羽凡心中一惊,急忙将书推回,“不用了黄队,没必要这么干……”
黄振武却是重重将书按进温羽凡怀中,神情肃然:“听着,戴家和山口组后面还有大鱼。这本书里的内容我已经全都拍照,这会儿怕是已经传到总部数据库了。它现在对我来说不过是几张旧纸而已。”
他叼着烟咧嘴一笑:“但是,如果它还能成为吊出大鱼的鱼饵,那就再完美不过了。拿着它,打入他们的组织内部去。”
温羽凡浑身一震,他握紧《登云诀》,油纸在掌心发出细碎的脆响:“明白。我会用它做饵,钓出那条躲在深海里的鲨鱼。”
黄振武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羽凡握着书的手微微发颤,油纸纤维透过掌心传来陈年霉味,混着硝烟与血腥气:“您之后打算怎么办?只怕还会有很多人来围杀你……”
黄振武忽然转身走向码头,斗篷在身后猎猎作响:“本队长还用得着你担心……放心,天亮前会有艘渔船送我出海。滚吧,别让小爷再看见你这身汉奸行头。”
温羽凡望着他融进雨幕的背影,将书塞进内衬,并扯掉领口的旭日徽章扔进积水潭。
金属徽章沉底时,水面倒影里,黄振武的身影正单手提刀站在「白鹭丸」号甲板上,斗篷被气劲鼓成风帆,宛如即将乘浪而去的孤舟。
温羽凡拖着渗血的衣襟走出废弃船厂时,冷雨已将前襟洇成暗紫色,如同一朵盛开的死亡之花。
守在丰田世纪上的小玲见状立即下车,黑色伞面在她肩头绽开,伞骨投下的阴影如同一道锋利的刀刃,划过她精致的脸庞。
她看见男人肩甲上的樱花刺绣已被撕成碎布条,露出底下交错的新旧伤痕,宛如一幅残酷的地图,记录着他经历的每一场战斗。那些伤痕有的早已结痂,有的还在渗血,在冷雨中显得格外狰狞。
“松本先生!”她雨伞倾斜的角度恰好遮住眼底闪过的精光,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又夹杂着几分试探,“您成功了吗?”
温羽凡直接越过她,靴底踩过积水潭时溅起血色水花。
小玲望着他腰间空荡的刀鞘,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柄从不离身的「横野」不见了。
“先生?”她踩着高跟鞋小跑跟上,黑色伞骨在肩头投下锋利的阴影,“《登云诀》是否……”
丰田世纪的防弹车门在她面前重重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温羽凡倚着真皮座椅闭目养神,指腹摩挲着风衣内袋里的硬物——那本用油纸裹紧的《登云诀》此刻正贴着他的心跳,封皮上的血渍已被体温焐得发潮。
引擎启动的震颤中,小玲坐进副驾驶,指尖在车载终端上快速敲击。
温羽凡突然睁眼,目光如刀割向小玲,仿佛能穿透她的内心:“黑田孝介呢?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已经被你们控制起来了吧?”
前排司机的手指猛地绷紧,方向盘在掌心碾出汗痕。
小玲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指尖抚过耳后微型耳机:“您放心,黑田先生已经接受了妥善的保护,只等您将……”
“带我去找他。”温羽凡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打断她的话,“现在。”
小玲的镜片闪过一道反光,指尖下意识抚过耳后耳机:“那么说……您的真将书拿到手了?”
温羽凡瞥了她一眼,从内袋抽出那本泛着霉味的典籍。他随手翻开,自顾自地开始翻阅:“我说,带我去找他,没听到吗?”
小玲记得“鉴赏会”上那本《登云诀》的封面:正是温羽凡手中旧书的样式。
她的脸上几乎不受控制地露出惊喜的神情,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我明白了。现在立即带您去见黑田先生。”
车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微妙,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温羽凡翻看着手中的《登云诀》,将内容一一记入脑海,油纸在掌心发出细碎的脆响,仿佛是命运的齿轮在转动。
丰田世纪在夜色中疾驰,车灯划破雨幕,宛如一把锋利的剑,劈开黑暗的帷幕。
第170章 居酒屋
夜色如墨,丰田世纪停在居酒屋门口时,霓虹灯牌的「燗酒」二字正隔着雨帘晕成暧昧的桃红,像旧电影里褪色的吻痕。
小玲下车为温羽凡拉开了车门:“松本先生,黑田孝介就在里面。”
温羽凡合上书本,指腹抚过油纸表面的血渍,将《登云诀》重新收入内袋。
他下车时靴底碾过台阶上的青苔,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与居酒屋内传来的三味线乐声错杂成诡谲的二重奏。
小玲走向木门的步伐格外轻盈,黑色高跟鞋踏在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她纤细的手指在门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指节叩击声与雨声交织,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暗号。
移门拉开的瞬间,酒气混着昆布汤的咸鲜扑面而来,门后花衬衫男子的袖口刺着半朵残败的樱花。
小玲与花衬衫之间未发一言,唯有目光交错。
花衬衫心领神会,喉结滚动间轻点头颅,侧身让路时腰间枪套擦过门框。
温羽凡随小玲踏入居酒屋的刹那,暖黄的灯光裹着清酒香气扑面而来,却掩不住角落里若有似无的铁锈味。
他抬眼便撞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独臂男子坐在吧台前,金丝眼镜滑至鼻梁,露出眼尾刀刻般的纹路,西装袖口磨出毛边,哪还有半分昔日的精致?分明是浪迹天涯的落魄武士。
黑田孝介面前的酒壶空了三分之一,关东煮的萝卜块浮在汤汁中,像极了废船坞里泡胀的浮木。
温羽凡扫过他完好的袖口——没有预想中的血迹,肩头也未见勒痕,紧绷的神经稍松半寸。
却在此时,黑田的独臂突然攥紧酒杯,指节因用力过度泛起青白,显然平静表象下暗潮汹涌。
“就是你们要见我?”黑田的声音混着冰块碎裂声,冷得刺骨。他打量着眼前戴睚眦面具的男人与垂首躬身的女子,金丝眼镜后眸光骤缩,“山口组的人,什么时候学会用居酒屋招待客人了?”
小玲脊背绷成标准的三十度角,发梢垂落遮住眼底精光:“让黑田先生久等了,我们并无恶意。”
温羽凡则是毫不犹豫地取下了自己的睚眦面具:“黑田先生,好久不见。”
黑田手中酒杯“当啷”坠地,碎瓷片溅上他裤脚:“温先生!”他猛然站起,断臂上的半截衣袖扫倒酒壶,酒液在木质吧台上蜿蜒成河,“你怎么会和这群人……”
温羽凡上前,在黑田身侧落座时,木质吧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吧台后的老板像是被惊动的雀鸟,慌忙擦拭洒出的酒液,并送上新的酒壶酒杯。
“我……没法跟你……解释。”温羽凡为黑田重新倒上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上,用生涩的樱花语开口,“倒是,他们……请你过来的……时候……没伤害你吧?”
说话间,他眼角余光如刀割向小玲。
她垂首侍立的姿态看似恭谨,耳后微型耳机的红光却明灭不定,像极了废船坞里那些窥伺的乌鸦。
三味线的乐声从音箱里渗出,琴弦震颤间带着股说不出的诡异苍凉。
黑田望着杯中晃动的倒影,忽然发出一声苦笑,声音里浸满了沧桑:“说起来惭愧,我是自愿跟他们来的。”他转动酒杯,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他们跟我说,如果愿意配合,事成之后会给我一份《登云诀》的抄录本……”
温羽凡伸手去拿酒杯的动作顿在半空,酒液在杯口晃出细碎的浪花,恰似他眼底翻涌却未及出口的暗潮:“这样啊……那就好……”
黑田忽然嗅到了温羽凡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不禁皱眉看向他身上的伤口:“温先生,你受伤了?”
“没关系……小问题……”温羽凡举起酒杯,“来……先喝一杯吧……”
习武之人受伤本来就是日常,所以黑田没有追问伤口的,立即举杯与温羽凡相碰,仰头饮尽杯中酒,清酒顺着食道烧进胃里。
然而,他心中的问题仍有许多。
“为什么?”黑田的问题如子弹上膛,语速快得让酒杯在吧台上磕出脆响,“为什么温先生会出现在这里?莫非现在温先生也在为山口组工作?”
温羽凡指尖摩挲着杯沿,生涩的樱花语裹着浓重的华夏口音:“我的樱花语……还不太好,你问得太快……我无法……”
“失礼了。”黑田喉头滚动,刻意放慢语速,“温先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为山口组工作?”
温羽凡抬眼扫过花衬衫腰间若隐若现的枪套、小玲耳后闪烁的红光,忽然用华夏语沉声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了,麻烦回避一下。”
小玲垂首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收起毒刺的蝎子:“是。”她指尖轻挥,花衬衫腰间枪套摩擦的轻响与老板慌乱的脚步声交织。
推拉门闭合的刹那,居酒屋中便只剩下了温羽凡和黑田两人。
温羽凡指尖摩挲着空酒杯边缘,忽然露出惯常的温和笑意:“黑田先生……忘记了吗?是泽井先生……邀请我……来参加……‘武道祭’。”
“武道祭?”黑田孝介挑眉,独臂无意识地摩挲着空酒杯,杯底与木质吧台摩擦出细碎的声响,“原来已经到了那个时候……”他望向紧闭的移门,雨幕拍打玻璃的声响里,忽然闪过一丝警觉,“但为什么温先生会与山口组的人……”
“实不相瞒。”温羽凡用樱花语斟字酌句,“我……并不是……通过……正规渠道……进入樱花国的……帮助我来的人……与山口组……有联系……所以……也只能……受他们照顾了。”
黑田的独臂突然僵住,浑浊的眼珠里泛起涟漪:“是这样啊,我明白了。但是还是要提醒先生,不要与他们走得太近,因为他们……”他倾身向前,金丝眼镜滑下鼻梁,他忽然压低声音,“等等!在‘鉴赏会’上,我好像看见一道身影……很像你!只是当时不敢确认……温先生,你莫非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
温羽凡垂眸盯着杯中晃动的倒影,良久才抬手按了按眉心。吧台后的壁灯在他睫毛投下阴影,像一对收拢的蝶翅,藏起眼底翻涌的暗潮:“知道又能……怎么办?……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得……”
“是啊!”黑田闻言,心脏也不禁一紧。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甚至于,为了得到《登云诀》还要昧着良心和山口组合作,他知道自己完全没有指责温羽凡的资格。
酒液在酒杯中晃出涟漪,他仰头灌下时喉结剧烈滚动,冰酒入腹却烧得心口发疼。
空杯重重磕在橡木桌面上时,温羽凡已执起酒壶,酒液如缎带般坠入杯中,在两人之间织出一片朦胧的雾。
黑田指尖摩挲着杯沿,转换话题:“温先生今晚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和他们合作取得《登云诀》吗?”
温羽凡摇头:“不……是泽井先生……拜托我……要找到你。”
黑田胸腔里忽然漫上热意:“泽井君?”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温羽凡斟酒,酒液在冰块间激起细碎的虹:“今晚也没有……抢夺……《登云诀》……的行动。”
黑田闻言不禁微微恼怒:“可恶,这么说,山口组的人骗了我!”
温羽凡淡淡一笑:“要怪……就怪我吧……今晚……要见你的人……就是我,山口组……是因我的……要求……将你……骗来的。”
黑田忽然笑出声,指节抵着眉心缓缓摇头:“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会找上我这个废人。”
“放弃吧。”温羽凡忽然按住黑田斟酒的独臂,掌心温度透过衬衫布料传来,却比清酒更凉,“《登云诀》……帮不了你。”
黑田的脊背骤然绷紧,如被踩中七寸的蛇。
下一秒却又像被抽走脊梁骨,独臂无力地耷拉在吧台,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浑浊的血丝:“我没有退路了,这副身躯,现在连个小混混的打不过……明明是我寻回了‘血龙牙’,但父亲依然将弟弟定为了家族的继承人……所以,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必须尝试一下。”
温羽凡的声音低沉得好似来自深渊:“哪怕……将灵魂……卖给……恶魔?”
“恶魔?”黑田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震得吧台上的空酒杯嗡嗡作响。他独臂抹过眼角,不知是清酒还是泪,“呵呵……如果恶魔能给我挥拳的力量,我也会跪下来亲吻他的脚背。”
温羽凡不再言语,仰头饮尽杯中残酒。
冰块早已融化,清酒泛着寡淡的水味,却像一把钝刀在喉间来回拉锯。
黑田跟着灌下整杯,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领带上,洇出深色的花。
之后两人默默将酒壶中的酒水全部喝得一干二净。
当温羽凡起身,木质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与黑田独臂摩挲酒杯的声响叠在一起。
黑田孝介盯着空酒杯里凝固的酒渍,独臂肌肉仍在不受控地抽搐。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远处雨幕拍打瓦片的轰鸣,在耳膜上撞出闷响。
温羽凡的指尖即将触到移门铜环时,忽然顿住。
木质门框上的樱花纹案被壁灯拉出细长阴影,像道横在两人之间的符:“如果……我是那恶魔……你……愿意将……灵魂……卖给我吗?”
黑田猛然转头,独臂带翻的酒杯滚落在地。
温羽凡的背影被门框切割成冷硬的几何图形,肩头凝固的血痂在夜风里轻轻震颤,像某种危险生物的鳞甲。
移门拉开的刹那,风雨卷着霓虹光扑进室内。
温羽凡指尖敲了敲门框,那里有道极细的划痕,形如某种暗号:“这是……山口组……的地方……不便细说……”他并不确定,在这小小的居酒屋中是否安装有窃听设备。
他侧过半边脸,睚眦面具已戴回脸上,阴影里,瞳孔映着黑田震惊的倒影:“现在……你先回去……找泽井……之后……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详谈……”
黑田孝介凝视着移门合拢的缝隙,雨幕的微光在他瞳孔里碎成万千银鳞。
他的独臂无意识地摩挲着吧台边缘,那里还残留着温羽凡指尖的温度,混着清酒的涩与硝烟的冷,像道突然接驳的旧电路,在神经末梢激起细微的震颤。
同时,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在内心深处重新燃起。
第171章 血痂上的樱花
小玲的指尖在车载终端上反复摩挲,看似漫不经心,却在真皮表面划出几道细痕。
她对《登云诀》的渴望如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偏偏要在这张精心伪装的面具下压抑成平静的湖面。
丰田世纪碾过雨夜的声响里,她数着雨刷器摆动的频率——已经整整三百零七次,数字随着时间还在增加。
温羽凡却始终闭目靠在真皮座椅上,眉骨阴影里凝结着瘀血的青黑,像幅被雨水洇开的水墨画。
车窗外的霓虹碎成光屑,掠过他肩膀上撕裂的风衣缺口。那些布条在风中轻颤,露出底下交错的新旧伤痕,宛如被炮火犁过的焦土,每道都刻着不同年份的血渍。
良久后,车窗外的雨幕中终于出现了温泉旅馆那明明灭灭的灯笼。
小玲动作迅速地下车,撑伞和为温羽凡拉开车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突然,她注意到他攥着车门把手的指节泛白,虎口处新结的血痂裂开细缝,渗出的血珠滴在车门框上,宛如红梅落在雪地上。
也不知道是虚假的问候还是发自内心的关切,小玲的眼中流出了些许的紧张:“先生,您的伤势……”
温羽凡并未回应,不发一言下了车。
穿过回廊时,他的脚步依然沉稳,每一步踏出不多也不少都是相同的步距,并未因为伤势而出现丝毫的偏差,廊下灯笼投下的光影落在睚眦面具上,切割出冷硬的棱线。
贵宾房的内置庭院里,刺玫正握着木刀反复劈斩枯山水,砾石在刀刃下飞溅成弧,横野刀虽被温羽凡带走,她却时刻不忘提醒自己——身为先生的刃,连呼吸都该带着杀意。
夜莺本蜷在和室角落假寐,听见走廊传来的脚步声时,却像被按了开关的提线木偶般突然弹起,那不是恐惧,因为她已经将这个脚步的频率,牢牢刻进了脑海里。
纸门拉开的脆响里,她发间的茉莉香先于身影扑来,温羽凡已被纤巧的手臂缠住腰际:“先生!”
温羽凡爱怜地抚摸着夜莺的后背,垂眸轻笑:“怎么像猫似的总粘着人?”
夜莺仰头时,和服领口滑下寸许,露出锁骨上方淡青色的淤痕,像朵开败的鸢尾花:“先生不在,夜莺听着雨声害怕……”
“怕什么?”他替她拢好衣领,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耳垂,余光却扫过庭院里突然停手的刺玫——少女握刀的姿势僵硬如木雕,脊背绷得像张满弓。
“需要为您准备药浴吗?”小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
“不用。”温羽凡松开夜莺,从怀中掏出用油纸裹着的《登云诀》,拇指轻弹封面,血渍斑斑的旧书像片枯叶般飘落。
小玲见状眼中放光,但还没等她有所反应,下一刻,书本“啪嗒”一声砸在她的脚边:“拿回去交差,这里用不着你了。”
小玲盯着地上的典籍——封皮上「登云诀」三字虽被血渍浸得发皱,却正是鉴赏会上那本失踪的孤本。
“真是太感谢松本先生了!”她跪倒叩谢,声音带着细微的颤音。而当她急忙将书抱进怀里时,嗅到淡淡血腥味混着硝烟味。
温羽凡没有再理会她,已搂着夜莺进屋。
纸门闭合前的刹那,刺玫握木刀的手突然发力,刀刃劈开石灯笼的阴影。
砾石飞溅声中,走廊上响起小玲匆匆的脚步声,快速远去。
屋内的灯光映着夜莺泛红的眼角:“先生,你受伤了!”她指尖刚触到染血的肩膀,便被金属般冷硬的痂皮硌得缩回手。
“小伤。”温羽凡按住她欲取药箱的手,目光落在她的后颈上,忽然轻笑出声,“不过,明天还有比赛,所以需要你帮我快速疗伤才行。”
夜莺的脸上微红,和服布料在掌心发出细碎的响。她自然知晓,乾坤功唯有在「阴阳交感」时方能发挥最大效力。
她点点头,快步走向庭院方向的纸门。
庭院里,刺玫转过了身背对着房间,木刀劈斩枯山水的声响陡然变急。
纸门合拢的轻响里,夜莺看到刺玫挺得笔直的脊背被关在门外,嘴角微翘,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得意。
“准备好了吗?”温羽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三分慵懒。
夜莺转身时,看见他已解下睚眦面具,露出下颌线新结的血痂,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像条正在蜕皮的蛇。
她深吸口气,伸手解开和服腰带。
和服滑落在地的刹那,庭院里传来石灯笼碎裂的脆响。
刺玫的木刀劈中青石灯的瞬间,惊飞了檐角避雨的麻雀,羽毛扑棱声混着雨势突然变大的轰鸣,在纸门上投下乱舞的阴影。
刺玫握着断成两截的木刀,听着屋内传来的绵长喘息,后槽牙咬得发酸。
良久,庭院纸门在雨声中轻晃着滑开。
温羽凡斜倚在门槛上,月白浴衣松垮地敞着,肩口那道新愈合的刀伤像条粉红色的蜈蚣,正沿着肋骨蜿蜒爬行。
他望着雨中的刺玫,水汽氤氲里,少女的身影被淋得透湿,袴裤紧贴在腿骨上,勾勒出比刀更直的线条。
“喂,你在干什么?”他指尖敲了敲门框,木头上渗出的雨水顺着指缝滑落,“这么淋雨,会感冒的。”
刺玫转身时,断裂的木刀在掌心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刀刃碎片割破虎口,鲜血混着雨水顺着刀柄滴落,在枯山水的白砂上洇出红梅般的斑点。
她盯着他浴衣领口露出的皮肤,忽然发现那里有道新的咬痕,形状像极了夜莺发间的茉莉花瓣。
“先生,”她忽然开口,声音混着雨珠砸在青石上的脆响,带着某种决心,“我也可以修炼乾坤功。”
“厄……”温羽凡挑眉,浴衣肩带滑下寸许。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夜莺对他来说是特例,他不想再将其他女子卷进自己的欲望之中。
于是他只能挠了挠头装听不懂道:“想变强的话并不一定要修炼乾坤功的,这个……”他弯腰捡起脚边半片破碎的石灯笼,拇指碾过锋利的边缘,“我刚好新得了种叫《登云诀》的功法,应该很适合你修炼,就传你这功法吧。”
少女在雨中的身躯微微颤抖,抓着断刀的双手缓缓垂落。木刀刀柄磕在石阶上,发出空哑的闷响,像极了当初她将横野刀插回刀鞘时的声音。
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她睫毛上的雨珠忽然坠落,在下巴尖凝成摇摇欲坠的泪滴。
“先去泡温泉,可别生病了。”温羽凡没再看她,转身时浴衣在风中扬起潮湿的褶皱,“晚点我再传你功法。”
刺玫点了点头,缓缓离开了雨幕。
纸门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夜莺半倚在榻榻米上,和服领口随意敞着,露出与温羽凡颈侧形状类似的咬痕。
她指尖绕着湿发轻笑,眼尾的胭脂被水汽晕开,像只刚刚舔过血的狐狸:“刺玫妹妹的刀法进步了呢,竟然将灯笼都劈坏了,刚刚的响声好吓人。”
雨势突然转急,廊下的灯笼在狂风中剧烈摇晃。
刺玫不发一言踩着积水走向温泉池,袴裤上的水痕渐渐洇成深紫,宛如被揉皱的尸衣。
第二日清晨,小玲早早候在廊下准备送温羽凡去参加“武道祭”十六强赛。
温羽凡推开纸门时,忽然觉得眼前人有些不同——她垂首时发梢晃动的弧度依旧恭谨,可眼角眉梢漫出的喜气却像春雪化冻般藏不住;在前方引路时,行过走廊的脚步频率都比平时轻快了许多。
“你好像很高兴?”丰田世纪驶离温泉旅馆时,温羽凡隔着真皮座椅轻笑询问。
副驾驶位的小玲立即转身,声音像是浸着蜜:“托先生的福,组织今早宣布我升任直系干部。”
“哦,那真是恭喜了。”温羽凡指尖掠过夜莺发间,淡笑里泛着漫不经心的敷衍——在他眼里,黑帮干部不过是拴着金链子的看门犬,何况小玲腰间那柄藏在衣服下的短刀,连刺进肋骨的力道都透着脂粉气。
“《登云诀》已呈给组长,他老人家说若有需要,随时可为先生调派百名部下。”她新换的雪纺衬衫领口微敞,勾勒出深 V型的弧度,锁骨下方新纹的樱花刺青在白皙肌肤上若隐若现,“先生往后不管有什么差遣,小玲必定必会有任何推辞。什么事情都可以。”
温羽凡自然明白对方眼底的深意,却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他忽然按住夜莺欲替他整理袖口的手,侧头望向左侧始终沉默的刺玫:少女膝头横放着空荡的刀鞘随着车身颠簸轻撞膝盖——横野虽已不在,但温羽凡还是将刀鞘保留了下来。
“正好,”他屈指叩响车窗,雨珠在玻璃上划出蛛网般的裂痕,“我的刀毁在了废船厂,剑侍现在手里空荡荡的……不如替你我寻找些真正的好剑吧,要能饮血三十年不卷刃的那种。”
小玲眼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失望,但依然颔首:“明白!我会立刻核查近期名刀展会的排期,黑市那边也会安排人手紧盯……”
第172章 不听话的徒弟
“武道祭”并非寻常体育赛事,而是一场庄严肃穆的祭祀活动,因此绝不会因雨水而中止。
清晨八点整,即便大雨如注,十六强赛事仍如期拉开帷幕。
今日共设八场对决,分上午下午各四场进行。
经过抽签,温羽凡抽到了上午第二场,对战的对手是一名泰拳达人。
泽井则抽到下午首场,将迎战合气道大师。
潮湿的空气里,赛台四周的白灯笼被雨水浸得发胀,麻绳缠绕的杨桐树枝上,水珠正顺着祭神的御币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声响——这是神明注视下的角斗,血肉与骨骼都将成为献祭的供品。
观众席上依旧座无虚席,密密麻麻的人群如丛林般攒动。
雨伞在雨幕中绽开成五颜六色的花簇,雨衣反光映着湿漉漉的灯光,却浇不灭此起彼伏的呐喊。
有人将雨伞倾侧成角度,让视线穿透雨帘紧盯赛台。
有人直接扯掉雨衣帽子,任由雨水顺着脖颈灌进衣领,只为更清晰地捕捉选手挥拳的轨迹。
潮湿的空气里,欢呼声混着雨水砸在青石板上,蒸腾起近乎狂热的水雾——这是属于血与灵的狂欢,雨水不过是给祭典增添的一捧圣水。
当第一场截拳道高手与空手道大师的对决正酣时,泽井匆匆挤到温羽凡身侧。
“万分感谢!”话音未落,泽井已郑重地九十度鞠躬。
温羽凡知道他为什么如此:“黑田先生回去了吗?”
“是!”泽井眼底泛着雀跃的光,“昨夜师兄刚踏进门,就被师父劈头盖脸训了半个时辰,之后还得闭门思过,现在正跪在稽古场抄《五轮书》呢。”
“那就好。”温羽凡轻笑,忽然收敛笑意,“哦,对了,我跟他还有约。他要闭门思过多久,可不要等我回国了还被关着啊。”
“这事师兄昨夜特意提过!”泽井忙从怀中掏出叠得方正的请帖,染着雨水的边缘洇着墨色,“他求师父允他提前解禁,师父没松口,却让我务必请先生去道馆做客。”
温羽凡抚着睚眦面具下的胡茬凝视赛台,白砂上两道对峙的影子被雨水拉长,宛如两把出鞘的刀。
“嗯……在樱花国山口组的耳目遍布,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足够安全,也许去你们的道馆,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他接过请帖时,指腹擦过烫金的山岚纹章,“好,你替我安排一下吧。”
泽井闻言大喜:“那太好了,我这就去为您安排。”
此时,观众席突然爆发出海啸般的惊呼。
抬眼望去,白砂战场上,空手道大师正被截拳道高手一记旋踢扫出边界线,道服下摆扬起的沙尘混着雨水,在半空划出道凄厉的黄线。
温羽凡舒展双臂,指节捏得咔咔作响:“该我上场了。”
三十步外,泰拳达人正用缠手带勒紧指节,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缠绳护腕上,与温羽凡面具上睚眦的獠牙形成猩红呼应。
那人瞳孔里跳动的火光,让温羽凡不禁想起昨夜刺玫劈碎石灯笼时,迸溅的火星在雨幕里转瞬即逝的模样。
在樱花国,动漫文化如根系般深深扎入街巷肌理。
而温羽凡脸戴睚眦面具,身穿黑色风衣,名字也极具中二范,活脱脱一个动漫中走出来的人物形象——当这副行头踏上白砂战场的时候,看台上顿时爆发出潮水般的尖叫。
“睚眦大人!睚眦大人!”
少女们举着印有面具图案的应援扇,横幅上“睚眦天下第一”的墨迹还带着雨水的潮意;
戴方框眼镜的上班族西装外套领口别着微型面具胸针;
有穿着巫女服的 coser,捧着写满加油话语的绘马牌往护栏前挤,木屐在湿滑的台阶上磕出慌乱的节奏:
更夸张的是二层看台,有青年戴着与温羽凡如出一辙的睚眦面具,手中举着足有一人高的选手腰牌形状泡沫板,上面用荧光笔写着“拾叁”——正是温羽凡在选手名单上的编号。
“这……周边发行得这么快的吗?”温羽凡望着看台上晃动的鬼面应援物,面具下的嘴角无奈抽搐。
战鼓声中,黑帽裁判手中赤色令旗挥落。
战鼓如雷贯耳,黑帽裁判的赤色令旗划破雨幕。
泰拳达人屈膝沉胯,胫骨上青灰色的老茧在雨水中泛着冷光,扫踢带起的气流已卷得白砂四溅。
“睚眦大人!使用超必杀!”这声破音的呐喊混着雨珠砸来,竟是字正腔圆的华夏语。
温羽凡用余光扫过看台,苦笑着摇头自语:“哪有什么超必杀……”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僵住,颈椎像被齿轮卡住般缓缓转向声源处。
当看清那抹在雨幕中蹦跳的黑白蕾丝裙摆时,面具下的瞳孔剧烈收缩,眼白几乎要挣破青面獠牙的缝隙……
那个捧着铜锣喊“超必杀”的少女,正是被他明令禁止踏足樱花国的徒弟戴丝丝。
此刻她的兔耳发箍歪挂在头顶,哥特裙裾浸得透湿,却仍举着写满拼音错字的灯牌,在护栏边跳得像只湿漉漉的小兔子。
三天前视频通话时,这丫头还信誓旦旦地对着镜头比心,保证“绝对不会离开京城半步”,如今却顶着满脸雨水,从裙摆里摸出枚荧光口哨吹得震天响。
“寇、寇诺雅鹿……”温羽凡喉间溢出半樱花语化的惊呼。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分神间,泰拳达人的膝撞已裹挟着暴雨般的破空声袭来。
坚硬的胫骨如铁杵般捣在温羽凡胸口,闷响混着雨珠炸裂的脆响,惊得看台上的应援扇齐齐僵在半空。
“轰!”
骨骼撞击空气的闷响里,他的身形如断了线的纸鸢般倒飞而出,黑色风衣在雨幕中鼓成苍白的帆,雨珠在布料上凝成银链簌簌坠落。
眼看后背就要撞上泛着荧光的边界线,却见他脊椎爆发出钢铁般的弧度,腰腹肌肉在风衣下绷成岩石棱线,空中旋身时,带起的气旋卷碎了雨帘。
随后他身形猛然下坠,靴底与地面摩擦出刺耳鸣叫的刹那,足弓绷成钢铁弓形定住身形,鞋跟精准抵在发光的白线边缘。
溅起的白砂混着齿间溢出的血水,在泥泞里绽开妖异的血色睡莲,宛如死神指尖蘸着鲜血画下的休止符。
“咳……”温羽凡虽伸手按住胸口剧烈咳嗽,但面具阴影里的瞳孔却死死锁着看台上那个仍在敲锣的身影。
戴丝丝此刻正扒着护栏蹦跳,完全没意识到师父刚才险象环生的绝境。
“回去便让你罚抄三十遍《春秋》,带批注的……”他低笑出声,腥甜的血沫喷在面具内侧,“再敢偷跑,就把你绑在书房抄《武穆遗书》直到开悟。”
雨珠砸在面具上的声响里,他听见泰拳达人极速逼近的脚步声。
“呼……”
破风声响如利刃割裂雨幕,泰拳达人的右腿裹挟着雨水狂飙而至,胫骨上的老茧在灯光下泛着青黑的冷光。
看台上的应援团发出整齐的惊呼声。
却见温羽凡左手轻抬,小臂上暴起的青筋如铁线般绷直,硬生生用血肉之躯接下了这记足以碎颅的高扫踢。
“啪!”骨节相撞的脆响里,泰拳达人只觉自己的腿踢在了块淬了冰的钢板上。
温羽凡转头看向他,睚眦面具的眼洞深处泛起猩红微光,宛如雨夜中睁开的兽瞳。
生涩的樱花语自兽面后传出:“本来是……想多给你点……表现的机会。但是……抱歉了……我有个徒弟……急需……教育一下。”
这话虽然断断续续,却像盆冰水兜头浇下。
泰拳达人喉间发出不成调的呜咽,想要立即抽身而退,却在瞬间被铁钳般的手指扣住肩膀。
温羽凡旋身的弧度带起整片白砂,黑色风衣鼓胀如巨兽之翼,将对手凌空甩起的刹那,能听见骨骼摩擦的闷响……
“轰!”
重物砸地的声响混着雨珠飞溅,泰拳达人在边界线外的积水里挣扎不起,护齿从口中脱出,在泥水里滚出道带血的弧线。
看台上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戴丝丝举着铜锣的手悬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师父面具上的血珠顺着獠牙滴落,在白砂上洇出比动漫特效更鲜艳的红点。
“武徒九阶……本来不想打击你的。”温羽凡甩了甩手上的雨水,面具红芒渐渐褪去,“抱歉了。”
言罢他抬眼看向观众席。
戴丝丝慌忙把铜锣藏在背后,湿漉漉的兔耳发箍下,眼神却亮得像发现新玩具的幼兽。
不久后,大阪天满宫的客室里,烛火在雨幕中摇曳不定。
戴丝丝跪坐在榻榻米上,湿漉漉的兔耳发箍耷拉在额前,蕾丝裙摆上的泥水正沿着褶皱洇成深色地图。
温羽凡摘下睚眦面具重重拍在案几上,露出下颌线新结的血痂。
他抱臂而立,影子被烛火拉得细长,在少女头顶投下冷硬的棱线:“你倒是胆子大啊!竟然敢一个人跑到樱花国来!”
“师、师父……”戴丝丝扑过去抱住他小腿,发间的茉莉香混着雨水味扑面而来,“我就是太想来看您比赛了嘛!您看这个!”她从裙摆里掏出皱巴巴的应援牌,“我还特意学了樱花语加油口号呢!”
“给我跪好!”温羽凡抬脚避开她的熊抱,“知道暗网的悬赏名单上,你师父值多少钱吗?一千万美刀……你这小身板,够不够挡半颗子弹?”
少女的睫毛剧烈颤动,突然从领口拽出条银链——吊坠是枚微型追踪器,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我、我带了定位器的!”她仰起脸,鼻尖还沾着方才的雨水,“而且每天都跟师娘报平安的!”
“师、师娘?”温羽凡太阳穴突突直跳,后槽牙下意识咬住腮帮——这称呼让他无端想起霞姐握着菜刀追着他跑三条街的威风场面。
他扯了扯领口,忽然觉得这客室的熏香浓得让人发闷:“明天必须回京城。”
“不要!”戴丝丝急得直晃脑袋,兔耳发箍上的银铃“叮当”乱响,溅起的水珠在榻榻米上洇出星芒状水痕,“你把我送回去,我还会回来的!”
“哎……”温羽凡扶额长叹,更头疼了,“你这丫头简直是现世报。”
戴丝丝见他松口,立刻跪直身子往前蹭了蹭,兔耳发箍上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师傅最好了!师傅,你不要送我回去嘛……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我会乖乖听话的。”
他盯着少女发间未干的水珠,心中暗自思忖:“既然她来都来了,要是让山口组的人送她回去,万一路上她又惹出个什么事,那可怎么办?至少留在视线范围内,我还能照看住。”
于是只能答应下来:“下不为例!……但你之后要听我安排,别乱跑,不然……”
“就把我绑在富士山雪顶抄《弟子规》!”戴丝丝抢着接话,眼睛却亮起来。
雨声突然变大,烛火被穿堂风撩得明灭不定。
温羽凡望着戴丝丝发梢滴落的水珠,忽然想起方才她在看台上举着灯牌蹦跳的模样——明明浑身湿透,眼底却燃着比祭典灯笼更亮的光。
他伸手扯过雕花屏风后的织锦毯,重重甩在少女头上时,毯子边缘的金线扫过她鼻尖,带起阵檀香混着雨水的气息:“先擦干,别着凉了。”
“谢师父!”戴丝丝闷在毯子里傻笑,兔耳发箍蹭过织锦花纹,勾出丝细小的线头。
客室外的廊下,刺玫如刀般笔直伫立。
少女垂眸盯着自己在积水中的倒影,雨珠顺着斗笠边缘连成线,砸在青石板上的节奏,与屋内传来的细碎动静莫名合拍。
而夜莺却是悄悄扒在门缝上偷看,她新换的朱红色和服领口滑落半寸,露出与温羽凡颈侧对应的咬痕,像朵开在苍白雪地上的残梅。
她听见屋内传来戴丝丝的嘀咕:“师父的面具好吓人哦……”
紧接着是温羽凡的低笑:“吓人?刚才是谁喊睚眦大人喊得最起劲的。”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先生的徒弟”,她有些好奇,同时亦有些戒备。
“先生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他!”夜莺对着门缝轻声呢喃。
第173章 十六强赛
午后,雨势稍缓。
泽井玄一郎与合气道大师的对决已胶着半柱香时辰。
并非对手实力强到不可撼动,而是合气道「以守代攻、借势卸力」的技法,恰是山岚流空手道刚猛拳路的天敌。
白砂战场上,两人的影子被斜雨拉长,宛如缠绕在一起的蛇与藤。
前者如暴烈飓风,拳路刚猛如开山;
后者似静水深流,掌心虚抱如衔月,任对方直拳、勾拳暴雨般砸来,皆以「四正圈」步法轻旋化解,指尖引势如拨琴弦,将沛然巨力导入虚空。
泽井的道服早被汗水浸透,墨色山岚纹章贴在脊背,随呼吸起伏如困兽振翅。
他每出一拳,道服袖口便带起锐利风声,却屡屡在触及对手衣襟时,被那云纹袖口轻轻一引,偏出三寸之外。
合气道大师则如浮于水面的落叶,脚踏「三进三退」步,旋身时袖口云纹舒展如翼,每当泽井重心偏移,便以「流水卸力」送出巧劲,害得山岚流传人两次踉跄着险险踩上边界线。
看台上的呼喊声如浪涛般跌宕。
戴丝丝攥着铜锣蹲在护栏边,眼睛紧盯着泽井腰间晃动的山岚纹章。
“用肘击啊!”她急得直拍膝盖,兔耳发箍上的铃铛跟着乱响,“你师父教的「岚牙击」呢?”
温羽凡斜倚在「武人小屋」阴影里,指尖敲着身侧木板计数:泽井的进攻已被化解三十七次,呼吸节奏比开场时慢了零点二秒。
“合气道的「受身」技法,与太极相似,本质是将对手的力量转化为己用。”他轻声开口,声音混着雨幕的沙沙声,“是让对手的「力」在自己周身形成漩涡,最终反噬其身——就像用竹篮接滚石,看似被动,实则暗藏玄机。”
“那山岚流的刚猛拳路,要怎么破这「以柔克刚」的局?”突然一人开口接话,说的竟然也是华夏语。
温羽凡侧首,见阴影中立着个身披黑色卫衣的银发男人,半张脸隐在兜帽里,唯有瞳孔在睚眦面具的反光下泛着冷光——正是前日以「八门金锁阵」横扫十六名选手的神秘高手“八门”。
见这人突然与自己搭话,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轻笑,指腹摩挲着面具上的睚眦獠牙:“当竹篮无法承受时,就把篮子换成铁网……”他忽然抬手,剑指划破雨幕,在泽井再次挥拳的瞬间,“让对手的「势」,变成困死自己的牢笼。”
话音未落,赛台上突然传来闷响。
泽井竟在合气道大师卸力的刹那,猛然沉腰坐胯,用山岚流秘传的「磐石固」定住下盘,任由对方的引势之力撞在自己铁铸般的肌肉上。
合气道大师瞳孔骤缩,尚未反应过来,已被泽井反手扣住手腕,一记「岚摔」重重砸在白砂上!
全场惊呼如雷。
戴丝丝的铜锣差点掉下楼,眼睁睁看着泽井单膝压制对手,道服上的山岚纹章在雨水里舒展如鹰。
八门望着赛台上的山岚纹章,兜帽下忽然逸出低笑:“原来如此……不是破势,而是逆勢。”他指尖划过潮湿的木板,留下道淡红血痕,“有意思。”
温羽凡余光瞥见八门的指尖微颤——那是武者见猎心喜的征兆,而他的战意,显然不在刚获胜的泽井身上。
“你叫睚眦?”八门的目光钉在那狰狞面具上,瞳孔燃着暗火,“我渴望与你一战。”
“你的场次在最后一场是吧?”睚眦面具后传来低笑,嘴角扬起的弧度隐在阴影里,“想和我打?你恐怕得先碾碎决赛前的所有阻碍。”
雨声渐急,裁判的哨音划破雨幕:“山岚流泽井玄一郎,胜!”
泽井起身时,朝温羽凡所在的阴影处微微颔首,额角的血珠混着雨水滑落,在道服领口洇出朵暗红色的花。
远处,戴丝丝正举着灯牌朝泽井大喊:“前辈好帅!”声音混着雨声,却比任何招式都更有穿透力。
八门转身望向白砂战场,兜帽下的火焰烧得更炽:“睚眦,决赛见。”他的指节因用力泛白,“我的「八门遁甲」,已太久未遇敌手了。”
当泽井踩着湿滑的白砂走向温羽凡时,八门的黑色身影已消失在雨幕尽头。
“先生与那人相识?”泽井抬手抹去嘴角血珠,道服上的山岚纹章还在滴着雨水。
“不,素未谋面。”温羽凡面具下的目光追着八门消失的方向,“不过这人想要与我在决赛中一较高下。泽井君,他可是你的劲敌啊。”
泽井闻言握紧拳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白砂上:“我知道的,我看过他之前的比赛,是个难缠的角色……但是,能和先生一起站上决战舞台的,只会是我。”
温羽凡挑眉,面具下的嘴角扬起赞许的弧度。
“「八门遁甲」是华夏古老的奇门遁术。”他望向赛台中央狼藉的白砂,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面具獠牙,“开、休、生、伤、杜、景、惊、死……竟有人能将八卦方位与武学肌理融会贯通。”
泽井的目光凝在远处抱臂而立的黑色身影上:“那就让我们看看,他在之后的比赛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下午的第四场比赛,八门对战相扑手。
温羽凡与泽井并肩立在「武人小屋」檐下,雨水顺着瓦当连成线,在两人身前织成透明的帘幕。
相扑手踏入赛场时,白砂被踩得簌簌下陷,腰间的注连绳上缀着的御币在风中轻晃,宛如对神明的献祭。
“喝!”相扑手双手击掌,震得看台都微微发颤。
他庞大的身躯如小山般压向八门,掌心带起的劲风卷得白砂飞扬。
然而就在双掌即将触及对方衣襟的刹那,八门忽然旋身错步,指尖如钩般点在相扑手肘弯“曲池穴”上——这招竟似华夏武术中的「点穴截脉」!
下一秒,惊人的一幕发生了:相扑手庞大的身躯竟如断线木偶般向右侧歪斜,脚步踉跄着冲出边界线,“轰”的一声撞在杨桐枝扎成的围栏上。
全场哗然,观众席爆发出“假赛”的斥责声,连相扑手本人都扶着围栏茫然回望,显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失控。
泽井喉结滚动,道服下的脊背绷得铁紧:“这什么情况?难道他们真的在打假赛?”
“不是假赛。”温羽凡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相扑手的「土俵突」讲究「八之台」重心,而他刚才……”雨幕中传来若有似无的锁链轻响,“被人用「杜门」的解法,把重心引到了「死门」方位。”
泽井瞳孔骤缩:“也就是说,他能在瞬间算出对手的发力轨迹,再用对应的门法拆解?”
“更可怕的是……”温羽凡望向八门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人兜帽下露出的皮肤,竟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他每开一门,身体都会产生异化。你看他刚才点穴的右手,食指第二指节比常人长出三分——那是长期修炼「伤门」导致的骨骼畸变。”
泽井沉默颔首,指腹抚过腰间的山岚纹章,触感冰凉如铁:“那……他现在开到第几门了?”
温羽凡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八门踩过的白砂上——那人留下的脚印比寻常浅三分,却在足弓处有异常的压痕:“「休门」主休憩,「生门」主生机。但他的步法毫无滞涩,气息也未紊乱……”他忽然攥紧拳头,指节发出轻响,“恐怕已经过了「伤门」,正在向「杜门」迈进。”
(温羽凡为什么对八门遁甲如此熟悉?那是因为戴家藏书还是很多的,他偶尔会去借阅。而《易经》作为国学瑰宝,自然也在书库之中。而他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然看不懂这书,但是里面的内容却全都记在了脑海之中。)
赛场上,裁判举起八门的手臂宣布胜利。
看台上的嘘声渐渐被窃窃私语取代,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裹在黑色卫衣里的神秘人,正在用前所未见的武学,撕裂这场武道祭的规则。
泽井望着八门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若我在半决赛对上他……”
温羽凡抬手按住泽井颤抖的肩膀,面具下的眼神却飘向天际翻涌的乌云。
远处,戴丝丝举着灯牌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灯牌上“必胜”二字已被雨水冲刷得模糊,却仍有倔强的光从褶皱里透出来。
“没关系的。”泽井的声音低沉如擂鼓,“真正的武者从不怕对手强大!我会战胜他,与先生在决战舞台汇合。”
十六强赛到此全部结束,观众和选手纷纷散场。
泽井整理着道服上的山岚纹章,忽然转向温羽凡:“先生,今天时候还早,是否可以现在就前往道场?”
温羽凡面具后的嘴角露出理解的微笑,他明白泽井对于治疗黑田伤势的迫切心情,于是微微点头:“没问题,黑田先生的事情,自然是越早解决越好。”
泽井躬身致谢:“有劳先生费心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少年们的呼喊:“泽井师兄!恭喜晋级八强!”
六七个身着藏青色道服的少年奔来,腰间的山岚纹章在暮色中泛着微光。为首的少年抱着护具,发梢还滴着雨水:“师兄刚才的「岚摔」太帅了!”
温羽凡转身时,恰好看见泽井耳尖泛红的模样。
少年们簇拥着自家师兄,七嘴八舌地问起方才对决的细节。
“让先生见笑了。”泽井无奈苦笑,却难掩眼底的欣慰,“这些孩子都是道场的学徒。”
“很有朝气。”温羽凡望着少年们发亮的眼睛,面具下的嘴角微扬,“比我那不成器的徒弟靠谱些。”
他抬手虚指鸟居方向:“你们先说话,我去和徒弟交代两句,一会儿后在鸟居下汇合。”
“是!”泽井再次鞠躬,少年们也跟着有样学样,额头几乎触到膝盖。
第174章 甲府之行
雨幕中,温羽凡走向戴丝丝、夜莺、刺玫和小玲所在的长廊。
戴丝丝正蹲在台阶上摆弄铜锣,兔耳发箍上的银铃沾着夜露,哥特裙裾上的泥水已半干,凝成深浅不一的地图。听见脚步声,她抬头时眼里映着灯笼光:“师父!泽井前辈赢了,我就知道他能……”
然而一道身影比戴丝丝的话语更快,已扑入了温羽凡的怀中,是夜莺。
“先生下午没比赛,无聊死了……”夜莺仰头望着温羽凡,指尖缠绕他风衣下摆,“人家想看你把对手砸在白砂上的样子嘛。”
“你啊!”温羽凡屈指弹她鼻尖。
戴丝丝歪头看着两人的互动,忽然掩嘴惊呼:“师傅!你找小三了!”
温羽凡闻言一愣,上去给了小丫头一个脑瓜崩:“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
少女抱头后退,兔耳发箍上的银铃“叮当”乱响:“你……渣男!我要告诉霞姐去。”
温羽凡叹气:“哎……放心,这事情,我自己会跟她说。”
夜莺凑近戴丝丝,朱红色唇彩在灯笼下泛着水光,一脸得意:“小徒弟,你记住了,我才是你的师娘哦。”
“哼!”戴丝丝气鼓鼓地撇开脸,裙裾上的泥水蹭上夜莺的和服下摆,“你才不是我的师娘。”
“你!这什么态度!”夜莺柳眉倒竖。
“好了,别闹了。”温羽凡阻止了两人的争吵。
之后他转向侍立在一旁的小玲:“小玲小姐,之后我要去一趟山岚流道馆,你就不需要跟着我们了。”
“这……”小玲垂眸盯着积水里的倒影,指尖轻轻按住耳麦,“但是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先生,我可以跟您一起……”
温羽凡断然拒绝:“不必,山岚流请我去做客,自然会招呼我。而且他们应该不想看见山口组的人。”
小玲略一思索,知道此事不可强求:“好,我明白了。”她躬身退下,黑色高跟鞋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鸟居下,泽井已备好雨具。
他看着温羽凡身后的戴丝丝还有夜莺和刺玫,山岚纹章在雨中泛起警惕的冷光:“睚眦先生,这三位是……”
“我的人。”温羽凡简短回答,面具下的目光扫过远处山峦,“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是。”泽井递出折叠伞,“道场在甲府,驱车需三到四小时。诸位的人数,刚好坐满我的车。”
“哦。”温羽凡凝视他道服上的水渍,“莫非并没有在大阪住旅馆,而是每天都大清早开车来到这里。”
泽井闻言轻笑,露出犬齿旁的酒窝:“山岚流弟子每日需完成三十公里山路跑,这点车程,确实算不得什么。”
于是,泽井让道馆的少年们自己坐新干线回去,自己则驱车载着温羽凡等人向甲府而去。
黑色轿车在雨幕中颠簸前行。
戴丝丝靠窗而坐,望着车窗外飞掠的霓虹与樱花树,忽然指着远处山峦惊呼:“看!富士山!”
“笨蛋,那是甲斐驹岳。”夜莺用丝帕擦拭指甲,朱红色蔻丹在车灯下泛着冷光,“富士山在相反方向。”
“要你管!”戴丝丝梗着脖子反驳,却在触及温羽凡面具下的目光时缩了缩肩膀。
驾驶座上,雨刷器规律地切割着雨幕。
泽井的视线扫过副驾驶刺玫膝头的武士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刀柄上的樱花缠绳,正是山口组“花组”的嫡系标记。
他张了张嘴,却在温羽凡开口时将话咽回。
“安心。她是我的人。”温羽凡闭目养神,指尖敲着膝盖,“这刀,不过是山口组送的「见面礼」。你若介意……”他忽然转头,面具上的睚眦獠牙在车灯下泛着冷光,“刺玫,把绳子扔了。今晚我们只以客人身份踏入道场。”
刺玫立刻动手解绳扣。
少女的指尖在潮湿的缠绳上打滑,练武不过几天时间的掌心磨出红痕,却始终解不开那个死结。
泽井余光看见她额角的汗珠,忙道:“不必麻烦了,我明白的……”
然而刺玫的性格是执拗的,她仍然一遍一遍地尝试,直到将缠绳解开,并投出了窗外才肯罢休。
黑色轿车在雨中疾驰,后视镜里,那抹粉色布条被车轮碾成泥浆。
泽井望着刺玫重新握住刀柄的手,发现她虎口处有新鲜的擦伤——显然是方才扯绳时磨破的。
“抱歉,她性子倔。”温羽凡开口,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柔和。
刺玫的睫毛剧烈颤动,低头用刘海遮住泛红的眼眶。
泽井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打开车内灯。暖黄色的光晕里,他解下自己的山岚纹章臂带,递给刺玫:“用这个裹刀柄。雨夜握刀,容易打滑。”
刺玫抬头,与他视线相撞的刹那,看见对方眼底没有警惕,只有武者对后辈的体恤。她攥紧臂带,却在触碰布料时愣住——那上面有陈旧的刀痕,显然经历过无数场实战。
戴丝丝在后排看得入神,忽然扯了扯温羽凡袖子:
“师父,泽井前辈好像不是坏人。”
“废话。”温羽凡敲了敲她脑袋。
夜莺却在此时轻笑出声:“山岚纹章配武士刀,倒像是老派武侠片里的桥段。”
刺玫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雨丝:“谢谢。”
泽井用余光看她,发现少女的唇角微微上扬——那是他今晚第一次看见她的表情。
雨刷器继续摆动,扫开不断砸来的雨珠,而车内的气氛,不知何时变得像山岚流道场的热茶般,带了丝暖意。
三小时后,车队驶入甲府山区。
盘山公路两侧的樱花树已化作模糊的黑影,唯有泽井车上的雾灯切开雨幕。
戴丝丝不知何时睡着了,头歪在温羽凡肩上,兔耳发箍滑落在膝头。
“还有二十分钟到道场。”泽井的声音打破沉默,“前方路窄弯急,有些颠簸,请诸位见谅。”
温羽凡睁眼时,恰好看见山路指示牌上的警告:「雨夜慎行」。
轿车转过最后一个急弯时,戴丝丝忽然惊醒。
她望着车窗外突然出现的巨大鸟居,以及鸟居后隐约可见的朱红色建筑,揉着眼睛惊呼:“到了?好像……阴曹地府啊。”
“闭嘴。”温羽凡捏了捏她后颈,却在看见道场正门的刹那瞳孔骤缩。
那两扇木门上的山岚纹章,竟比泽井道服上的大了三倍,且纹路间刻着细小的“禁”字符文。
泽井将车停在玄关前,下车时顺手按了按腰间的纹章。
门内立刻传来脚步声,两名身着道服的弟子鞠躬九十度:“欢迎睚眦先生驾临山岚流。”
戴丝丝跟着下车时,不慎踩进水洼。
她弯腰擦拭裙摆,却发现水洼里倒映的道场屋檐,竟如一张咧开的嘴,要将他们一行人吞噬。
夜莺从身后拽起她,指甲险些掐进她手臂:“小徒弟,呆站着干嘛?没看见先生已经进门了?”
雨幕中,温羽凡的黑色风衣消失在门内。
戴丝丝望着他面具上的睚眦獠牙,忽然想起哥哥曾跟她说过:“睚眦者,龙生九子,嗜杀好斗,豺身龙首,每战必血溅五步。”
而此刻,他们正跟着这尊煞神,踏入一场不知是生门还是死门的局。
众人随泽井踏入会客室时,暖黄的灯光将影子投在障子门上,恍如一幅流动的浮世绘。
屋内弥漫着烤鲭鱼的焦香与清酒的凛冽,几张矮几上摆着简朴的餐食:油渍斑斑的天妇罗盛在竹篾盘中,烤鲭鱼的鱼眼还凝着琥珀色的油脂,下酒小菜是腌渍梅干与昆布,清酒壶在炭炉上滋滋冒着热气。
泽井躬身示意众人落座,山岚纹章在灯光下泛着墨色光泽:“道场粗陋,唯有山野风味待客,还望先生海涵。”
“武者之宴,何须珍馐?”温羽凡摘下面具放在矮几上,睚眦獠牙在灯光中映出狰狞阴影。
戴丝丝盯着烤鲭鱼咽了咽口水,却在看见夜莺嫌弃的表情时故意大声道:“看起来好好吃!我要吃三条!”
“小丫头片子胃口倒不小。”夜莺用竹筷夹起梅干,“当心鱼刺卡喉咙。”
“要你管!”戴丝丝抓起竹筷,却被温羽凡敲了手背。
刺玫安静地坐在角落。
泽井为众人斟酒,清酒注入粗陶杯时荡起细小的泡沫:“这是道场自酿的「山岚清」,用甲斐驹岳的雪水酿制,还请先生品鉴。”
温羽凡举杯轻嗅,忽然挑眉:“加了什么?味道有些特别?”
“先生好鼻子!”泽井眼中闪过惊喜,“每年初雪时,师父会带我们去后山采集赤松针,泡在酒坛里七七四十九日——说是能「练骨醒神」。”
戴丝丝趁众人说话时偷偷夹起天妇罗,却在入口的瞬间皱起眉头:“好淡……都没放盐吧?”
“武者饮食,忌咸忌辛。”泽井解释道,“盐分滞气,辛辣乱神。我们平日只吃白水煮野菜,今天算是破例。”
夜莺轻笑,指尖摩挲着酒杯:“那我可要多谢泽井先生的‘破例’了。”
温羽凡注意到她话里的试探,却只是将烤鲭鱼推到戴丝丝面前:“多吃点,省得一会儿喊饿。”
少女立刻忘了抱怨,腮帮鼓得像仓鼠。
泽井给自己斟了第三杯酒,眼神忽然变得郑重:“睚眦先生,关于黑田师兄的事……”
“不急。”温羽凡抬手打断,“先吃饭。吃饱了,才有气力谈正事——也才有气力,应付接下来的麻烦。”
他说最后一句时,目光扫过障子门外的阴影。
那里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极了有人踩着木屐走过的声音。
戴丝丝忽然指着窗外惊呼:“看!有人影!”
众人瞬间屏息。
刺玫的手按上刀柄,夜莺则将戴丝丝拽到身后。
然而眨眼间,障子门外只有摇曳的竹影,以及远处廊下挂着的“除魔”绘马牌。
“小孩子家家,别大惊小怪。”温羽凡给自己斟酒。
清酒入喉,辛辣中带着松针的清苦。
山岚流的待客之道,看似简朴,实则如白砂战场般暗藏杀机——而他们此刻咽下的每一口食物,都可能是这场局中的一枚棋子。
泽井起身:“我去看看。”脚步声消失在廊下时,障子门外的竹影突然扭曲。
夜莺忽然凑近温羽凡耳边,朱红色唇彩蹭上他耳垂:“先生闻到了吗?”
“嗯?”
“血腥味。”她轻笑,指尖划过他小臂的刀疤,“比清酒里的松针味,浓多了。”
戴丝丝打了个寒颤,忽然觉得手中的烤鲭鱼变得索然无味。
她望向窗外的竹林,却只看见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脸——兔耳发箍不知何时又歪了,而她眼底的神色,竟与师父面具上的睚眦一样,泛着警觉的光。
雨丝扑打在障子门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温羽凡知道,当清酒壶里的水烧干时,这场“接风宴”就要结束,而真正的“款待”,才刚刚开始。
第175章 山岚见礼
当最后一滴清酒坠入酒杯的刹那,时间仿佛被利刃切割。
障子门在暴雨中轰然炸裂,木屑飞溅的寒光里,戴着红色鬼面具的魁梧身影如凶神降世。
来人虽然赤手空拳,但每步落下都能踏碎榻榻米,光溜溜的脚掌碾过清酒壶碎片时,竟将拇指长的玻璃碴子碾成粉末——这具躯体的坚硬程度,远超人类的极限。
温羽凡瞳孔骤缩,一眼看出这人的修为是内劲二重。
他看见鬼面人裸露的小臂上,青灰色的血管如蛇般盘踞,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角质层,宛如天生的铠甲。
鬼面人丝毫不顾其余三女,刚一现身,就二话不说挥拳向温羽凡猛砸而来。
“来得好!”温羽凡暴喝一声,龙吟拳裹挟着暴雨前的低气压迎上。
两拳相撞的刹那,空气发出沉闷的爆响,气浪掀翻矮几上的腌梅干,深紫色汁液如血珠般飞溅。
鬼面人如铁塔般纹丝不动,温羽凡却连退七步,后背撞穿双层障子门。
他肩胛骨与木框相撞的脆响,让戴丝丝喉间泛起酸意。
刺玫马上就想要拔刀来援助,然而刀刚拔出未半,却被温羽凡的眼神钉在原地。
“退下。”他的声音混着喉间腥甜,“你们都不准插手。”
鬼面人面具后的嘴角露出一丝赞许的浅笑,但是行动上却是没有丝毫停歇,再次一拳向温羽凡猛攻而去。
方才那记对拳,对方拳峰传来的压强,竟与相扑手的「土俵突」不相上下。
“不能硬拼。”温羽凡此念头一起,当第二拳携着破风之声袭来时,立即旋身卸力,化龙劲如流水般将拳力导向身后墙壁。
“轰!”青砖碎裂声中,墙体轰然洞开,蛛网状的裂纹如活物般向四周蔓延。
“太极?但我更喜欢你刚才的那一拳……再来!”话音未落,鬼面人的右拳已如攻城锤般砸向温羽凡面门。
温羽凡险险侧头避开,粗粝的拳风贴着他耳际掠过,劲风刮得面皮生疼。
身后墙面上骤然又绽开碗口大的窟窿,灰泥簌簌坠落。
鬼面人面具下逸出低笑,樱花语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能接我「怪力拳」三拳不死的,你是第三个。”他骤然旋身,低扫腿带起的气流将榻榻米碎屑卷成风暴,“前两个,都成了我道场的踏脚石。”
温羽凡足尖轻点,游龙步如墨龙贴墙游走,黑色风衣衣摆扫过墙上《五轮书》挂轴,卷轴边缘的墨痕被带得簌簌飘落。
但他并非一味闪避,而是在交手间细数对方破绽:角质层虽厚,肘窝处却有淡色瘢痕;步法刚猛,转身时足跟却未完全碾实。
当第四记冲拳挟着破竹之势压来时,温羽凡忽然舍弃游龙步,迎着拳风欺身而上。
他指尖如剑,精准点向对方肘窝那道淡痕。
鬼面人瞳孔骤缩,收势不及,只觉手肘传来刺骨剧痛,拳势偏出半尺,“轰”地砸进廊柱。
“咔嚓!”廊柱应声而断。
瓦片坠落的声响中,温羽凡已旋身绕至对方背后,手指点向其右肩甲骨缝间:“破绽!”
鬼面人闷哼一声,竟强行扭转身躯,以背部角质层硬抗这记「寻龙指」,并反手如铁钳扣住温羽凡手腕,就要施展出过肩摔。
此时却听传来一声轻笑……
温羽凡被扣住的手腕突然软如无骨,顺着蛮力滑脱,翻手成爪时已如铁钩般扣住对方咽喉。与此同时,膝盖如铁砧撞向对方膝窝,在鬼面人重心骤失的瞬间,将其重重按跪在碎裂的地板上。
“够了!”苍老的喝声从庭院传来。
温羽凡循声望去,只见山岚流师父(内劲九重)拄着竹刀站在雨幕中,身后黑田孝介垂手而立。
他微微一笑,立即松开扣住鬼面的手。
鬼面人趁机逃开两步,之后扯下鬼面具甩在地上,露出张布满刀疤的脸,大口喘着粗气。
“华夏武者果然名不虚传。”山岚流师父躬身致歉,“这是老夫门下「怪力流」弟子铁雄,素来只知打磨筋骨,行事鲁莽冲撞了贵客,还望海涵。”
温羽凡揉着手腕轻笑,目光扫过铁雄小臂——青灰色角质层在廊灯下泛着冷光,肘窝处被点破的瘢痕正沁出细血,宛如钢铁铠甲上的一道锈痕:“「怪力流」?倒像是把自己炼成了活兵器。”
铁雄突然重重跪落,额头抵着碎玻璃碴:“是我输了。听闻有华国武者到访,铁雄一时技痒,所以……还请原谅!”
此时,又有脚步声自廊道快速接近,是泽井回来了。
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心中顿时明白了情况,不禁埋怨:“师傅,你们干什么啊!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客人!”
他猛然转身,对着温羽凡九十度鞠躬,发梢还滴着雨水:“万分抱歉!让您受惊了!”
温羽凡轻笑摇头,又看向黑田,后者正用愧疚的眼神望着自己,便用生涩的樱花语开口:“没关系,像这种试探我经历过不少……这种事情无所谓……眼下要紧的是黑田先生的伤势。”
山岚流老者抚掌而笑,竹刀轻点地面:“睚眦先生大度。此地已无法待客,请跟老朽去茶室饮一杯淡茶吧。”
温羽凡点头:“客随主便。”
然后他转头吩咐三女:“你们安心在这里吃饭,我去去就回。”
刺玫抱刀立在残墙边,默默点头没有任何言语。
戴丝丝揪着裙角往前蹭了半步,眼尾泛红:“师傅,我害怕!”
“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夜莺斜倚在门框上,言语带着几分讥讽,“看不出刚刚的不过是山岚流的‘待客’节目吗?”
“你才是小丫头!”戴丝丝气鼓鼓地跺脚,木屐溅起水花,“明明跟我差不多大,装什么老气横秋……”
“但我是你师娘啊。”夜莺眼尾微挑,一脸得意,“小徒弟~”
温羽凡嘴角微抽,不欲再听两个小丫头拌嘴,冲刺玫颔首示意后,径自跟着山岚流老者踏入雨幕。
茶室檐角挂着的铜铃随晚风轻晃,碎玉般的声响里,老者推开竹门。
屋内陈设极简:壁龛悬一幅枯笔山水,案头插着一支初放的白梅,茶釜里的水正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氤氲了窗纸上的墨竹。
与华夏茶室的开阔雅致不同,此间逼仄得只容四人盘膝而坐,矮几上的茶碗却洗得发白,透着股岁月磨洗的温润。
“我国茶道,重的是‘寂’字。”山岚流老者跪坐如钟,指尖抚过茶碗上的冰裂纹,“方寸之间见天地,粗瓷里头藏春秋——睚眦先生请。”说罢,他执起茶勺,往碗里轻轻拨了三匙抹茶,动作舒缓如拂开岁月尘埃。
温羽凡屈指叩桌致谢,目光扫过壁龛旁的兵器架:竹刀、短棍、护手刺……俱是些寻常武具,唯有一柄唐横刀格外惹眼,刀鞘上的缠绳已磨得发亮,刀柄处隐约可见“破邪”二字刻痕。
“此刀是先祖随遣唐使入长安时所铸。”老者注意到他的目光,忽然开口,“当年唐国师父教我山岚流初代目茶道时,曾说‘茶席即战场,执盏如握刀’。”
茶筅搅动茶汤的声响沙沙如蚕食桑叶,温羽凡指尖摩挲着茶碗边缘:“方才那孩子的「怪力拳」,倒像是把茶道里的‘一期一会’,用在了拳脚之上。”
老者手中茶筅一顿,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亮光:“先生果然慧眼。「怪力流」修行,讲究每一拳都当赴死之姿……只是这孩子执念太深,竟把自己炼得人不人、铁不铁。”
他轻叹一声,将茶碗推过矮几:“请用,这是宇治的「玉露」,今年头茬。”
茶汤入口微苦,回甘却如清泉漫过舌底。
静静等温羽凡饮过了茶,老者才再次开口:“孝介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曾几何时,我甚至想将这道馆交托于他。”
温羽凡微微点头表示认同:“黑田先生不管是武功、人品还是心性,都是上佳的人选。”
老者望着壁龛里的白梅,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茶碗边缘:“可惜,他此前去了一趟贵国,却失去了一切。”
温羽凡垂眸致歉,茶碗在掌心投下阴影:“都是因为我的关系,万分抱歉,还请原谅。”
“这是武者的宿命,怨不得你。”老者突然放下茶碗,铜铃随动作轻晃,“但孝介说,先生有法子医他?”
温羽凡抬头迎着老者灼灼目光。
四目相对时,廊下的雨珠正顺着竹帘滑落,在青石上溅起细雾。
“有七成的把握。”
老者端茶的手剧烈一颤,茶汤泼在矮几上,顺着木纹蜿蜒成河。
他忽而低笑,忽而轻咳,枯瘦的肩膀抖得像秋风中的残叶:“七成……七成已是天大的指望……”
话音未落,老者忽然收敛笑意,指节叩了叩矮几:“孝介说,先生索求代价?不知睚眦先生想要什么?”
“黑田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不会要他做违心的事情。”温羽凡指尖拨弄茶碗,青瓷在灯下泛着幽光,“只是想问……山岚流,可敢与山口组为敌?”
“山口组?”老者浑浊的眼珠骤然亮起,如淬了火的钢针,嘴角却浮起一抹狠戾的笑。
他伸手扯松领口,露出喉结上一道三寸长的刀疤:“昭和五十年,老夫的师父便死于这群畜生的枪击。”
温羽凡抬眸时,正见老者指尖捏碎一枚落雁饼,糖霜簌簌落在榻榻米上:“若先生要掀翻那座恶巢,山岚流愿做先锋……老夫明日便在道馆前竖起‘讨魔旗’,让樱花国都瞧瞧,武者的刀该砍向何方!”
“有老先生这句话,足够了。”温羽凡将空碗轻轻一推,茶碗与老者的碗沿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
檐角铜铃又起,这次混着远处的惊雷,倒像是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前奏。
“听闻是先生将血龙牙还于了黑田家,此时定然缺一柄趁手的兵器吧?”老者忽然从兵器架上取下那柄唐横刀,刀鞘拍在温羽凡掌心,“此刀名‘破邪’,随山岚流先祖斩过贼寇、劈过风雪。先生若不嫌弃,便借去用……待山口组伏诛之日,再亲手还我!”
刀柄上的“破邪”刻痕硌着掌心,温羽凡望着刀鞘上斑驳的缠绳,忽觉这茶室虽小,却容得下江海万里。
廊外暴雨渐急,戴丝丝的惊叫声混着夜莺的笑骂传来,却被他尽数留在了身后——此刻掌心的刀,比任何时候都要滚烫。
第176章 关于疗伤
破邪刀的刀柄刚触及温羽凡掌心,老者忽然旋身反手推开移门,檐角铜铃被穿堂风撞得急响,如骤雨击打铜钲。
榻榻米上的阴影骤然裂开,黑田孝介跪坐在光柱边缘。
移门完全滑开的刹那,他整个脊背绷成弓弦,像被钉在砧板上的锻刀,“咚”地磕在榻榻米上,指节深深抠进地板缝。
老者也突然以拳触地,额头重重磕在榻榻米上,皱纹里渗出的汗珠顺着鼻梁滴在榻榻米纹路之间:“睚眦先生,劣徒这废躯……就拜托了。”
温羽凡望着老人佝偻的脊背,那道弧线竟比铁雄全力挥出的怪力拳更重。
他指尖刚触到老人肩胛骨,便觉掌心压着千钧重担——那不是骨骼的重量,而是浸透榻榻米的血与汗凝结成的重托。
“老先生请起。”他手腕翻转扶住老人肘弯,破邪刀的寒光在移门框上划出银弧,“我会立即为黑田先生治疗,但是治疗时需使用秘术……还请老先生先行回避。”
“明白。”老者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卷得壁龛里的白梅轻颤。
他退至廊下,竹刀在门槛上磕出清响,竟亲自充当起了门神。
铁雄抱臂立在雨里,小臂的角质层被闪电照得发青,却在看见黑田时,喉结滚动着别过脸去。
纸门“咔嗒”合拢的瞬间,茶室陷入幽微的光。
黑田跪坐如桩,垂落的发丝遮住左眼:“温先生,我准备好了。”
温羽凡却是依然坐着不动,只是微微一笑:“黑田先生不用紧张,实际上我并不会疗伤之法。”
“什么!”黑田猛然抬头,膝头压碎了一块榻榻米碎屑。
但还没等黑田问出心中问题,温羽凡已经解释:“但是我有一门功法有疗伤的奇效,可以传授给你,应该可以解决你眼前的困局。”
“难、难道是《登云诀》?!”黑田喉结滚动,“您真的从……”
温羽凡却是摇了摇头:“《登云诀》我看过,确是门上乘功法,但它的效果是能极大增强身法,但疗伤非其所长。我要传你的,是《乾坤功》——‘纳天地之气,逆生死之流’,才是你现在需要的。”
“乾坤功……”黑田用生涩的华夏语重复这三个字,舌尖卷过“乾”字的喉音。
“乾为天,坤为地,鼎炉之内炼阴阳。此功源自道家丹鼎宗,以人体为鼎,天地为炉。”温羽凡郑重警告,“但记住,我传你这功法只为报你的救命之恩。你绝对不能传给第三人。”
温羽凡对传功本无太多芥蒂,在华夏时便曾将此功授予过数位友人。只是眼下身处樱花国,这种华夏古武流入异国,他总觉得需要些顾忌,所以才特意叮嘱。
“温先生放心!”黑田额头重重磕在榻榻米上,“黑田孝介以武道之名起誓,并不将此功外传,哪怕将来的子嗣,若违此誓,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温羽凡满意点头,开始将口诀传给对方:“引气入体,周行八脉……吸气于天……藏气于地……”
“吸气于天……藏气于地……”黑田跟着复述,喉间滚过生僻的华夏古音。
但他华夏语本就不擅长,不明白这几句话的意思,正在努力思索时,忽然觉得后心被一团火抵住。
原来是温羽凡腾身而起,掌心如烧红的铁炭般按上他的大椎穴,热流瞬间顺着脊椎窜至尾闾,疼得他浑身肌肉骤缩,指甲几乎抠进膝盖。
“忍住!跟着我输入真气的走向调动真气。”温羽凡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他也意识到黑田无法理解华夏语,于是换了个方法传功。
黑田喉间发出闷响,此刻体内热流如钢钎凿骨,温羽凡输入他体内的真气每过一处穴位,伤处便激起一阵剧痛,却也像在伤口里撒了把盐——疼得清醒,疼得畅快。
“到带脉了,守住丹田!”温羽凡掌心加力,黑田闷哼一声,感觉有什么东西“啵”的一声裂开,右臂忽然一阵发麻,竟有了些许久违的知觉。
他低头望去,只见伤口处结的黑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淡红皮肉,像初春溪水解冻时露出的鹅卵石。
黑田咬紧牙根,任血腥味漫过喉咙,硬是将呻吟吞了回去。
“最后一重关窍——会阴穴。”温羽凡声音里也带了些喘息,“这关若过,你便能引天地之气入体……准备好了?”
黑田咬碎第三颗后槽牙,血水混着碎牙沫渗进喉咙,却咧嘴笑了。
他想起山岚流祖训里的话:“武者最痛快时,不是杀人,而是重生。”
此刻掌心贴着榻榻米,能清楚感受到地脉的凉意正顺着指尖往上爬,与体内热流相撞,在丹田处激起一阵震颤。
“来吧!”他闷声吼道,话音未落,温羽凡掌风已如重锤落下。
这一瞬,黑田仿佛看见自己的骨骼在热流中融化又重塑,溃烂的伤口里抽出新芽,折断的筋脉正重新编织成网。
当第一缕天地之气顺着百会穴灌进体内时,他终于忍不住发出狼嚎般的长吟。
这声音混着风雨,惊起檐下数只寒鸦,扑棱棱飞向暗沉沉的夜空。
温羽凡收功盘坐,灯火将他眼下的青黑映得更深。
调匀内息后,他抬眸望向浑身汗透的黑田,后者右臂伤口已结出淡粉新痂。
“接下来的一年是关键。”他屈指探了探黑田的腕脉,那里的跳动虽仍微弱,却已不像方才般虚浮,“只要勤加修炼,经脉必能完全重塑。”
黑田扶着矮几想要起身,却因双腿发麻一个踉跄。
温羽凡伸手扶住,忽然轻笑一声:“还有一件事……不要戒女色。”
“哈?”黑田愕然抬头,“温、温先生是说……”
“阴阳调和,方得大道。”温羽凡指尖拨弄茶碗,青瓷边缘映出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此功重‘调和’二字,借坤地之柔以济乾天之刚。你体内残伤皆属‘燥火’,需得‘阴水’调和……”他瞥了眼被雪光映白的纸窗,“樱花国的温泉女侍,或许比草药更管用。”
黑田的耳尖骤然通红。这把年纪的他,竟像未经人事的少年般窘迫。
只因自十三岁入门起,他便牢记山岚流「止观」戒律,二十年来连餐馆女服务员都不敢多看一眼,此刻却听温羽凡将「阴阳调和」说得这般直白,偏生对方眼里还晃着三分促狭,直让他想起铁雄偷藏春宫图被抓时的臊窘。
“温先生果然……豁达。”他的声音闷如被雪水浸透的柴薪,目光死死钉在榻榻米的木纹裂缝上,仿佛那道缝里能钻出只地行仙,将他从这尴尬境地救走。
自家师傅往常训话时,总把“色字头上一把刀”挂在嘴边,哪像这华夏武者,竟把‘疗伤’说得像逛吉原花街般。
温羽凡忽然起身推纸门,早春的风雨卷着半树樱花扑进茶室。
山岚流老者正佝偻着背立在廊下,竹刀在掌心碾出细响,见门开时,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像被擦去尘埃的古镜:“敢问先生,孝介的伤势……”
温羽凡拂袖扫去肩头落樱:“接下来便看他自己的努力了。”他瞥了眼耳尖仍红得滴血的黑田,忽然轻笑,“当然,若能辅以‘男女之事’,康复更快。”
老者的竹刀“当啷”坠地。
黑田猛地抬头,正见自家师傅瞪圆了眼,白胡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蒲公英:“你、你竟要我徒儿去……”
“不过是调和阴阳的修行法门。”温羽凡将碎樱撒向风雨,花瓣掠过黑田发烫的耳尖,“若老先生觉得不便,便当我没提。”
“慢着!”老者弯腰拾起竹刀,刀柄在掌心碾出刺耳的刮擦声,“孝介今年已过三十……”他忽然剧烈咳嗽,白胡子沾了几滴浊痰,“既然是修行需要……”
“师傅!”黑田猛地起身,膝盖撞得矮几上的茶碗跳起,青瓷滚落在地,茶汤蜿蜒成绿色小溪,“弟子一心向武,从未想过……”
“住口!”老者竹刀重重磕在黑田肩头,“武者之道,需刚柔并济!你以为当年你师祖为何能突破瓶颈?”他忽然压低声音,白胡子蹭过黑田耳尖,“便是娶了伊豆温泉的老板娘……”
戴丝丝的惊呼声从廊角传来,她扒着朱漆围栏,手里的和果子掉在地上:“原来黑田先生要成亲啦!那新娘是不是要穿漂亮的振袖和服?”
夜莺斜倚在灯笼下,银铃般的笑声混着雨丝落下:“小丫头,振袖是未婚姑娘穿的,黑田夫人该穿留袖才对。”
黑田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宗家老宅的朱门、母亲常戴的珍珠发簪、铁雄憋笑时抽动的眼角……
“我心里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老者拊掌沉吟,竹刀在廊柱上敲出笃笃轻响,“三条家的小女儿,茶道修行已得表千家真传,据说插花手艺也是不俗……”
“师傅!”黑田的苦笑混着喉间腥甜,踉跄着扶住矮几,指尖蹭过茶碗裂缝,那道缝竟与他此刻的心境惊人相似,“弟子愿以三年苦行换得……”
“婚事哪里由得你挑挑拣拣?”老者圆目一瞪,竹刀在廊柱上敲出脆响,“一切自有老夫与你黑田家家主商议。”
不等黑田再说些什么,他已转身对着温羽凡深深鞠躬:“老夫急需去给黑田家主打个电话,便先失陪了,就让玄一郎带先生几人去客室休息。”
话音未落,老人便拄着竹刀匆匆走向廊道尽头,木屐声在雨幕中敲出急切的节奏,恍若赶赴一场早已备好的婚约刑场。
温羽凡望着那佝偻却坚挺的背影,忽然低笑出声。
黑田僵立如铸,茶渍在藏青色道服上洇成不规则的云纹,恰似他此刻翻涌却又凝固的思绪。他盯着老者消失的转角,只觉喉间泛起苦意。
远处传来老者拨通电话的大声喧哗,樱花语里的“宗家”“吉时”“三书六礼”等词汇刺破雨幕。
黑田想起山岚流秘库里的《武家诸法度》,那些用朱砂圈点的戒律里,从来没有“选择”二字。
泽井迈步走近,指尖轻按道服上的山岚纹章,对着温羽凡微弓脊背:“先生请随我来,客室已备好。”
他转身时,道服下摆扫过廊下积水,目光有意无意掠过黑田僵直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极浅的促狭。
那向来如松竹般端方的黑田师兄,此刻耳尖的绯色竟比檐下樱花更艳,倒像是被按进染缸里的素绢。
“这个从不逾矩的家伙,终于要尝尝女人的滋味了。”泽井的声音压得极低,混着雨丝飘进温羽凡耳中。
温羽凡对这道馆额兄弟情感觉颇为有趣,不禁低笑一声,旋即扬声招呼三女:“走了,明天还得早起呢,早点去休息。”
戴丝丝闻言忙不迭起身,兔耳发箍上的银铃撞出细碎声响。
夜莺捏着丝帕擦拭和服上的泥点,路过黑田身侧时故意顿了顿,朱红色蔻丹扫过对方僵硬的手臂,吓得他向后急闪。
惹得夜莺掩嘴戏谑直笑。
刺玫抱着武士刀跟在最后,刀柄上的山岚纹章臂带被她缠得极规整,布料上的陈旧破损与她掌心的新伤相映成趣。
路过黑田时,她忽然驻足,喉间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什么,只将臂带又紧了紧。
那动作像极了山岚流弟子上阵前缠护具的模样,透着笨拙的关切。
一行人穿过月洞门时,戴丝丝忽然指着天上惊呼:“快看!雨停了!”
众人抬头,正见云层裂开道银边,月光如碎汞般泼在道场檐角,将黑田的身影浇成苍白的剪影。
他仍立在原地,道服上的茶渍已凝成深褐,却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块被岁月磨洗的老玉。
第177章 情况突然失控
泽井为温羽凡四人安排了两间客室,三女住一间,温羽凡独住一间。
夜半三更,纸窗上映着细碎月光,夜莺却悄悄踩着木屐绕过回廊,朱红色和服在廊灯下泛着幽光。
戴丝丝蜷在被窝里数房梁木纹,听见夜莺出门的响动时立刻支起身子。
月光透过障子纸,将夜莺的影子投在走廊地板上,那抹摇曳的绯红像滴进清水的朱砂,在她眼底漾开涟漪。
她捅了捅邻床的少女,却触到对方腰间隆起的刀柄:“喂,那个家伙半夜三更偷跑出去干什么?”
刺玫闭着眼,听见问题时,她睫毛微颤,却将刀柄攥得更紧,刀鞘与掌心的新伤相磨,生出微痒的疼。
“睡你的觉。”她的声音裹在被子里,像块被冷水浸过的石头。
“我偏不睡!不如我们聊聊天吧。”戴丝丝骨碌碌翻了个身,兔耳发箍歪坠在枕畔,指尖却小心翼翼按住发间银铃。
“刺玫……这名字真怪。”她盯着少女枕畔泛着冷光的刀柄,忽然伸手戳了戳对方脊背,“听起来就像带刺的野果子,扎手得很。”
“闭嘴。”刺玫的声音从被子里闷声溢出,像块淬了冰的铁,翻身时,武士刀随动作轻响,“先生取的名字,轮不到你评头论足。”
戴丝丝却像没听见般,忽然伸手拽住刺玫垂落的发丝。那头发比想象中柔软,尾端却沾着草屑。
“原来你也有头发丝儿啊,我还以为你跟刀鞘似的,浑身都是硬邦邦的。”她咯咯笑着,兔耳发箍上的银铃终于发出细碎轻响。
刺玫猛地转身,黑暗中瞳孔亮如寒星。
出鞘三寸的刀刃抵住戴丝丝咽喉时,少女甚至能看见刀身上倒映的自己——兔耳歪斜,眼底却盛着毫不畏惧的笑意。
“再碰我头发,就把你指甲全削了。”刺玫的声音发颤,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某种她不愿承认的慌乱。
“不要生气嘛,实际上你很可爱的。”戴丝丝忽然放软声音,指尖如蝴蝶点水般掠过刀刃,“比起那个夜莺,我觉得你更漂亮一些。”
“住口!”刺玫的耳垂瞬间烧得通红,慌乱中收刀入鞘,“我是先生的刀,漂、漂亮没有意义。”
“你怎么会是刀呢?明明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嘛!”戴丝丝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将那只握刀的手举到月光下。
刺玫想躲,却惊觉对方的力气比看上去大得多。
“你这手指好漂亮啊,明天我们一起去做个美甲吧!”
刺玫猛地抽回手,却不慎带翻了枕边的武士刀。刀鞘滚地的脆响里,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般钻进被窝,只露出半只通红的耳朵:“不去不去……美甲会让刀柄打滑……”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不可闻。
戴丝丝凑到刺玫枕边时,檐角残雪恰好坠落,在纸窗上敲出碎玉般的声响。少女压低的声音混着呵出的白雾:“呐,我们做朋友吧?您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戴丝丝……”
今日戴丝丝出现之后,温羽凡从来没有提过她的名字,只说是她是他的徒弟。
“戴……”而此时听到这个名字,刺玫的身躯陡然僵住,“你跟京城戴家是什么关系?”
她藏在棉被下的手指突然伸出,一下抓住枕边的武士刀……月光在刀刃上碎成银鳞,出鞘三寸的冷光映出她骤然惨白的脸。
另一边的厢房之中,温羽凡和夜莺正在缠绵。
突然,寂静的夜色中响起一阵剧烈的打斗声。
他心头惊跳,慌忙推开怀中的女子,抓起外袍披在身上便冲出门去。
只见庭院暗影里,刺玫与戴丝丝已缠斗在一起。
不同于寻常打闹,刺玫手中长刀裹挟着刺骨杀意,每一道刀光都直取对方咽喉、心口,分明是要将眼前人置于死地。
戴丝丝面色惊恐地辗转闪躲:“你发什么疯!”
她虽平素疏于练功,却也是自幼习武的底子,如今已是武徒六阶修为。即便赤手空拳,仅凭灵活身法便将刺玫的刀势尽数化开,竟连一片衣角都未被划破。
温羽凡虽不担心戴丝丝的安危,却也不能任由局势失控。
只见他身形一闪,已横亘在缠斗的两人之间,手指精准扣住刺玫手中的武士刀:“够了!你在做什么!”
“先生……”刺玫双目布满血丝,死死瞪着戴丝丝,眼眶中却滚出热泪,“她是戴家人!”
这话如重锤敲在温羽凡心上——是他疏忽了,早该提醒戴丝丝不要在两女面前透露姓名。
他喉间溢出一声叹息,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哎……这……”
“戴家?”夜莺此刻亦快步赶来,惊疑的目光在戴丝丝与刺玫之间打转,“你说什么?小徒弟是……那个戴家?”
“就是京城戴家!”刺玫咬牙切齿低吼。
“怎么了?我是戴家人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这样看我?”戴丝丝不明所以,急得直跺脚。
下一刻,夜莺眼底骤然腾起血色,腰间软剑“唰”地出鞘,剑尖直指戴丝丝咽喉!
“胡闹!”温羽凡一指点出,就将夜莺手中软剑打落在地。
戴丝丝眼眶瞬间通红:“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师傅……她们为什么这么恨我?”委屈的泪水大颗大颗滚落。
夜莺面上浮现从未有过的阴狠:“因为你姓戴!”
温羽凡走上前,掌心轻轻抚过戴丝丝的头顶:“不,不是你的错。哎……”
他转身将少女护在身后,目光沉沉扫向刺玫与夜莺:“刺玫,夜莺,丝丝虽然姓戴,但和戴家的罪孽没有关系,你们不该将仇恨迁怒于她。”
刺玫咬碎银牙,武士刀骤然劈向身侧护栏,木屑在轰然巨响中飞溅四散。
夜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温羽凡将戴丝丝护在身后的模样,心中怒火非但未熄,反而腾起一缕灼人的妒意,眼神几乎要将那抹娇弱身影生吞活剥。
就在此时,廊下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泽井、黑田等道馆中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匆匆赶来。
“怎么了先生?是铁雄又来寻衅吗?”黑田一边问,一边不迭道歉,“实在抱歉,是我管教不严……”
却听铁雄粗犷的樱花语从他身后传来:“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打架?”
道馆弟子越聚越多。
泽井扫过剑拔弩张的氛围,立即明白过来,上前半步躬身低语:“先生,这是……女人之间的纠葛吧?”
温羽凡面颊发烫,对着围拢的众人深鞠一躬:“诸位抱歉,惊扰了!”
泽井秒懂,立即转身驱散道馆众弟子:“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情,赶紧都回去睡觉。”
道馆众弟子离去后,黑田和泽井也向温羽凡微微躬身,便也要马上离开。
然而,温羽凡却叫住了他们:“黑田先生,泽井先生,请留步。”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明白温羽凡为什么要让他们留下,不过,还是转过了身。
温羽凡忽然向泽井深鞠一躬,语气里满是歉意:“抱歉,泽井先生。恐怕在下无法完成你我之间的约定了。”
泽井眉头微皱:“温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温羽凡微微转头,余光瞥向仍在怒意未消的夜莺和刺玫:“如今这状况,我必须立刻带我的弟子回国去,否则情况只会愈发难以收拾。”
泽井面露愕然:“啊!有这么严重吗?”
而夜莺和刺玫听到温羽凡这话,却是同时猛然一惊。
夜莺抢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慌与控诉:“先生,难道您要丢下我们?”
刺玫将刀收回刀鞘,强忍着心中翻涌的仇恨,低头郑重保证:“先生,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听您的话,再也不会向她出手了。”
温羽凡摇头叹息:“你们以为我是为了保护丝丝吗?哎……你们可知道,丝丝已是武徒六阶的修为。倘若她对你们出手,你二人就是加起来,也挡不住她一个回合。”
刺玫和夜莺同时将目光投向戴丝丝,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娇小身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那是劫后余生的后怕,是侥幸未遭毒手的庆幸,是自惭形秽的无力感,又或是其他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温羽凡目光深沉,继续说道:“我带她离开,是为你们考虑。即便看在我的情面你们不再对她出手,可心底的仇恨又怎么能轻易平息?每次相见都会感觉心口插着把刀,倒不如就此彻底了断。”
夜莺猛然扑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腿,声音里满是惶恐的恳求:“可是先生,没了你,我们该怎么办呀!”
温羽凡爱怜地抚摸着夜莺的脸蛋:“我救下你们、教你们功夫,从来不是为了让你们一辈子做我的私藏。剑侍的身份不过是用来应对山口组的伪装,你们本应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不!先生,我不能没有你。”夜莺慌了神,一下子搂住温羽凡的脖子,也顾不上边上还有人在场,便主动吻了上去,试图用肉体留住眼前的男人。
温羽凡却猛地将她推开,并高声呵斥道:“夜莺!不要这样!”
夜莺泪如雨下,她急忙匍匐着抓住温羽凡的脚踝,就像当日在远洋号货轮上一样地哀求:“先生!不要丢下我!”
温羽凡心中顿时一软,长叹一声,轻轻将她扶起:“我不是要丢下你们。我也想过带你们回国,只是我回去后要去的地方……是戴家。”
他话音未落,夜莺的身体已剧烈颤抖起来,眼底漫出近乎凝固的恐惧——那个姓氏如同刻在骨血里的噩梦,连呼吸都泛着铁锈味的腥甜。
温羽凡将颤抖的少女搂进怀里,掌心隔着单薄布料感受她狂乱的心跳:“你放心好了。你们只是暂时住在这里,等我解决了国内的恩怨,一定会接你们回国的。”指腹轻轻摩挲她后颈碎发,像安抚受惊吓的幼兽,“相信我,不会太久。”
温羽凡一边轻拍夜莺后背安抚,一边转头向泽井和黑田郑重请求:“两位,还请山岚道馆代为照料这两位姑娘一段时间。”
泽井叹息着摇头:“不能和先生在武道祭的决赛上交手真是遗憾啊。但是请您放心,我泽井玄一郎一定会照顾好两位姑娘的。”
黑田亦正色颔首:“先生尽可安心。山岚道场上下,定当拼尽全力确保两位姑娘的安危。”他是知道的,夜莺和刺玫都是鉴赏会上的“活货”,温羽凡离开之后,她们很可能成为山口组的眼中钉。
“感激不尽。”温羽凡真诚道谢。
怀中的夜莺将他的腰搂得更紧,仿佛生怕一松手,这个给予她庇护的男人就会化作泡影。
而不远处的刺玫,虽也想扑上前抱住温羽凡,却终究在迈出半步后止住了脚步,只能将发烫的脸颊埋进臂弯,任由泪水在武士服袖口洇出深色水痕。
第178章 离开樱花国
后半夜,好似将要迎来永别般,温羽凡和夜莺激情地缠绵。
少女将满心爱意都化作了指尖的战栗与唇齿间的呜咽。
但温羽凡却是另一番打算,乾坤功正随着肌肤相贴的频率暗暗运转,内力如潺潺溪流般渗入她的经脉,冲刷着那些淤塞的穴位。
这是场隐秘的修行。他要在最后的时间里,帮助夜莺突破修为的桎梏。
他知道强行灌注内力有拔苗助长之险,却更清楚留下的她们将面对怎样的暗礁险滩。
至少要让夜莺在他走后,能有握剑自保的底气!
刺玫今夜已无法入眠,她在院子里挥刀,不断挥刀。
月光把她的影子钉在青石板上,武士刀劈开空气的声响里,混着压抑的抽噎。
汗水顺着下巴砸在刀柄上,虎口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却始终不肯放下那柄沉重的长刀。
每一次劈斩都带着赌气般的狠劲,仿佛要将满心的酸涩都剁碎在刀光里。
戴丝丝到底是心思单纯。哭到后半夜时,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便抱着枕头沉沉睡去。
梦里有樱花落在发间,还有温羽凡说要带她去吃京都点心的声音。
她蜷成一团的身影被月光镀上银边,发间的银铃随着呼吸轻轻摇晃,像是谁也偷不走的安稳。
凌晨四点三十分,墨色的天幕尚未褪尽,山岚道馆的石板路上凝着薄薄的雾气。
温羽凡将睡眼惺忪的戴丝丝轻轻安置在泽井的黑色轿车后座,少女发间的银铃蹭过他手腕,发出细碎的声响。
夜莺没能来送行。
昨夜她耗尽心力完成突破,虽顺利踏入武徒一阶,此刻却像被抽去筋骨般瘫软在被褥间,连指尖都抬不起来。
唯有刺玫立在晨雾里,像株带露的寒梅。
她的单衣领口还沾着昨夜练刀时的草屑,武士刀被郑重地系在腰间,刀柄上的山岚纹章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冷光。
“手。”温羽凡伸出掌心,语气是惯常的温和里带着不容置疑。
刺玫的指尖微微发颤,却在递出右手时刻意蜷起食指,那里有个最深的血泡,是昨夜挥刀三百次的印记。
触到那些粗糙的伤处时,温羽凡喉间轻啧一声。
他眉峰微蹙,路灯的灯光照见他眼底未褪的青黑:“修炼刻苦是好事,可如果一味蛮干……”指腹碾过那些粗糙的伤处,语气里混着疼惜与无奈,“伤病只会拖慢进度……你往后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嗯。”少女的应答轻如蚊呐,却在点头时扬起倔强的下巴。
但她会记住先生的每一句话,因为唯有变得更强,才能成为他掌心中最锋利的剑。
过来送行的黑田也看见了那满手血泡,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药瓶:“温先生,请用。这是家师秘制的伤药。”
“多谢。”温羽凡接过了伤药,打开瓶盖后,指尖沾着淡绿色药膏轻轻敷在血泡上。
刺玫骤然绷紧手臂!
凉津津的药汁渗进伤口时,先是针刺般的灼痛,令她雪白的牙关咬得发颤。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肯缩回手半分,这是先生第一次亲手为她上药,比樱花祭的甜酒更让她眩晕。
“疼吗?”他抬眼,瞥见她因忍痛而轻颤的睫毛,忽然笑了,“记住这滋味,往后就知道分寸了。”
她又“嗯”了一声,晨风吹乱汗湿的额发,掌心的刺痛渐渐被清凉取代。
不远处传来泽井发动汽车的声响,引擎声打破了晨雾的静谧。
温羽凡最后看了眼刺玫腰间的武士刀,刀鞘上的刀痕在晨光中显露出参差的肌理,像极了他第一次教她握刀时,在地上刻下的招式轨迹。
“回去吧。”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向轿车。
刺玫忽然伸手拽住他一片衣角,又触电般松开。
晨雾沾湿了她的睫毛,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胸腔里浮上来,像块被扔进深潭的石头:“先生……刺玫等你回来。”
汽车驶出道馆时,东方天际正泛起蟹壳青。
温羽凡从车窗回望,看见刺玫仍立在原地,身影逐渐缩成晨雾中的一个黑点。
她掌心的药膏开始发烫,混着心跳的节奏,像他留在她经脉里的那缕真气,终将在某个黎明,化作斩破迷雾的刀光。
又是三个小时车程在颠簸中流逝。
泽井的车如离弦之箭掠过樱花国道。
因为即便温羽凡已退出战局,这男人对天满宫武道会的冠军席位仍势在必得。
后视镜里,他紧抿的下颌线绷着武者的执念,何况赛场上还隐着“八门”那等神秘对手,足够撩拨他血管里奔涌的武道热血。
而温羽凡到达会场之后,果然没去选手检录处,径直带着戴丝丝坐上了山口组过来接他们的丰田世纪。
此前,温羽凡已请小玲办妥了返回华夏京城的事宜。倒不是他想依赖山口组的帮助,只是因为他是偷渡来的,证件都是假的,要离开樱花国,还是免不了一些手续上的麻烦。
“师傅……”戴丝丝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发间银铃随着晃腿轻响,像串被揉皱的风铃,“能不能晚些回国呀?秋叶原的新款黏土人还没买到呢……浅草寺的人形烧也没尝过……”昨夜剑拔弩张的恩怨仿佛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温羽凡没有理会徒弟的抱怨,只是抱着“破邪”刀正襟危坐。
副驾驶座上的小玲忽然转头劝道,言语间竟然也有些不舍:“是啊,先生,何必这么着急。您此次立下大功,我们组长本想见您一面。还有您不是说要兵器吗?我们还没有搜寻到合适的……”
温羽凡拍了拍“破邪”刀,新得的宝刀在他掌心发出清越的颤鸣:“兵器的话已经有了。至于与贵组长的会面……”他的目光掠过车窗上流动的樱花,声线里藏着几分莫测的留白,“日后总有机会的。”
小玲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却也只能将到嘴边的挽留咽回:“如此,便盼着先生下次再访樱花国了。”
戴丝丝忽然指着窗外惊呼,发间银铃叮当乱响——某个动漫人物的巨幅海报掠过视野,她鼻尖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却已在憧憬下一次樱花季的约定。
温羽凡望着那抹粉色渐远,掌心的“破邪”刀忽然震了震。
刀鞘上的山岚纹章与刺玫腰间的武士刀如出一辙,在朝阳中泛着冷光。
有些约定是樱花做的,风一吹就散了;有些约定是刀刃做的,要刻进骨头里,才能在岁月里锈成执念。
让温羽凡意外的是,丰田世纪并没有驶向某个隐秘的港口,而是进入了大阪关西国际机场。
玻璃幕墙外,巨型客机正扇动银翼掠过晚霞,机翼切割气流的声响隐约传来,像极了武士刀出鞘时的清鸣。
戴丝丝忽然抓住他的手腕,银铃蹭过他腕间旧疤:“师傅快看!是卖人形烧的摊子!”
少女眼底的星光晃得他眼眶发烫,他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任由她推开车门,奔向那团暖黄的灯火。
小玲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滑动,屏幕冷光映得她镜片后的眉骨愈发柔和:“上午九点十分的航班。先生不必担心,所有手续均已办妥,您只需正常登机即可。至于武器……”她转头看向那柄泛着冷光的“破邪”,“请先交由我保管,之后定会准时送达戴家。”
温羽凡将刀身轻轻抽出半寸,青铜饕餮纹在候机厅的灯光下流转着幽古寒意:“这可是真正的古刀,小心保管。”
小玲双手郑重接过,鞠躬时发梢扫过刀柄:“先生放心,小玲定当以对待组长佩刀之礼看护此刀,绝不会有半分闪失。”
候机厅的电子钟跳向八点五十分,戴丝丝攥着油汪汪的人形烧包装袋蹦跳着跑来,发间银铃撞出碎碎的响。
小玲微微躬身,抱着“破邪”刀转身离去。
“师傅快看!”少女举着印有樱花图案的机票蹦到他面前,油纸袋里渗出的糖汁沾在指尖,“他们说飞机上会发抹茶点心!”
温羽凡接过机票时,指腹擦过她指尖的糖渍:“要吃就快点吃掉,食物可不能带上飞机。”
少女慌忙将人形烧往嘴里塞,樱花形状的点心卡在唇边,像只鼓腮的小兽。
远处安检口的蓝光扫过人群,他忽然伸手替她拂去鬓角花瓣:“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小心吃坏了肚子。”
“吃得下……”她含混不清地嘟囔着,腮帮因咀嚼鼓成可爱的弧度,“师傅你看,马上就吃完了!”
广播里响起催促登机的提示。
温羽凡转身时,正看见小玲在人群尽头向他鞠躬,怀中的“破邪”刀被黑色锦缎包裹,只露出刀柄末端的饕餮纹。
他下意识摸向空荡的腰侧,忽然想起刺玫拽住他衣角的触感:指尖薄茧擦过布料,力道轻得像一片即将飘落的樱花瓣,却又重得仿佛压着整个春天的重量。
那是比古刀更锋利的羁绊,也是比樱花更易碎的约定。
题外话:
樱花国武道祭的硝烟战场上,泽井玄一郎在准决赛中憾负于神秘高手“八门”,止步于此。
这位代号“八门”的强者果然不负期许,于决赛中势如破竹,摘得冠军桂冠。
而在接踵而至的「英灵试」挑战里,他更是以雷霆之势击溃「守关者」,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任镇守者。
只是,整场征程中最令人扼腕的,当属他终究未能与“睚眦”交锋。
那场本应火花四溅的巅峰对决,最终化作了他萦绕心间的遗憾执念。
第179章 纸包不住火
与偷渡时在海上漂泊七日七夜的颠簸不同,波音 787的银翼仅用两小时三十三分钟,便将他们从樱花国载回京城。
戴家司机的黑色宾利泊在 VIP通道口,镀铬车标在阳光里泛着冷光。
“小姐,温先生。”司机替他们拉开车门,真皮座椅还带着恒温空调的暖意。
戴丝丝抱着膝盖缩进去,发间银铃蹭过车窗,忽然指着街对面惊呼:“是糖炒栗子!师傅我们去买好不好?”
温羽凡看着她眼里亮起的星光,不禁摇头失笑。
司机提起戴丝丝的小手提箱时,箱角挂着的樱花钥匙扣晃出星芒般的闪烁,随着箱子落进后备箱。
而在箱底叠得整齐的浴衣上,温羽凡的睚眦面具正静静蛰伏,青铜纹路里凝结着异国月光,如同一只收敛起爪牙的野兽,只待夜色深沉时露出锋芒。
戴家的钢铁大门敞开,宾利停在戴家豪宅门前。
戴丝丝跳下车,发间银铃随动作轻响。
管家老陈立在台阶旁,中山装第二颗盘扣上的铜怀表链泛着温润光泽,表盖内侧刻着的“癸酉年”字样隐约可见:“温先生,老爷在书房等您。”
“好。”温羽凡解开风衣,暮春的风卷着槐花香掠过他领口,却掩不住袖口残留的京都线香气息。
他跟着老陈往书房走,皮鞋踏在青石板上叩出清响,忽闻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师傅,我就不去见我老爸了!”戴丝丝提着裙角往花园方向逃去,发梢银铃在风里碎成一串星子,“我要去找师姐!”
话音未落,她已拐过九曲桥,粉色裙摆掠过池边鸢尾,惊起一尾红鲤跃出水面。
“这丫头。”温羽凡摇头失笑,也不去管她,至于戴宏昌以后会怎么罚她,便不是他要关心的事情了。
书房的博古架上,新摆了幅《雪夜拔刀图》。
绢本上的武士单膝跪地,刀刃映着雪光,倒像是给满室檀香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戴宏昌红光满面地从真皮大班椅上起身:“哈哈……温老弟!”他张开双臂做出拥抱姿态,袖口露出的檀木佛珠串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响,“实在抱歉啊,丝丝太不听话了,给你添乱了。听说害得你比赛都没打完。”
“没事没事,”温羽凡目光扫过墙上新挂的吴昌硕墨竹图,“那什么‘武道祭’也没多少高手,没什么意思。”
戴宏昌忽然探身凑近,雪茄味混着古龙水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眼神里浮起几分“男人都懂”的暧昧:“主要听说有人坏了老弟的‘雅兴’?要不……”他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金表链闪过冷光,“哥哥回头让人安排两个东瀛姑娘补偿你……”
“哎哎哎!”温羽凡露出惶恐神色,身体向后仰去,膝盖几乎碰到黄花梨茶几,“在这里可不行啊。戴哥别忘记了,这里还有霞姐在呢。”
戴宏昌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震得博古架上的青瓷香炉轻晃:“哈哈……懂的懂的。当年你嫂子还在的时候,我连那些私人会所的门都不敢迈!”他忽然压低声音,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过老弟放心,哥哥办事,必定机密……”
温羽凡赶紧求饶:“戴哥,你就饶了我吧。”
“行行行,看把老弟吓得,那咱们说点别的。”戴宏昌笑着转身坐回真皮大班椅,指尖敲了敲桌面,“山口组已经把《登云诀》副本送到我手上……没想到老弟这次去一趟樱花国,随随便便就立下这等大功。你说,我该怎么奖励你才好?”
温羽凡客气地摆了摆手:“谈什么奖励。我们一行人住在戴家,吃喝用度全仰仗戴哥,尤其是老金,没少挥霍戴哥的钱……这点小事,本就是我该做的。”
“哎……”戴宏昌对于温羽凡的回答很是满意,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但他仍然拍了下桌子,震得笔筒里的狼毫笔杆乱颤,“一码归一码,赏罚分明是规矩。你替我拿到《登云诀》,底下兄弟们都看着呢……”他忽然放软语气,眼神里闪过一丝审视,“总不能让别人说我戴宏昌是卸磨杀驴的主儿。”
温羽凡无奈一笑,摊开双手:“但我现在衣食无忧,住的是您给的四合院,日常也只想要好好修炼,真的没什么想要的。”
“你呀……”戴宏昌闻言也有些犯难了:“非要跟哥哥玩虚的是吧?行,这功劳我先给你记在‘青龙簿’上……”他忽然压低声音,“往后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哪怕是不列颠的公主、樱花国的天皇宝座,哥哥都能给你搬来。”
温羽凡苦笑:“戴哥你又来了!”
“得得得!”戴宏昌挥了挥手,檀木佛珠串撞在水晶镇纸上发出清响,“你家那位‘母老虎’估计在四合院骂街了……赶紧滚吧,别让她以为我扣着你喝花酒呢!”
“那我先告退。”温羽凡拱了拱手,风衣下摆扫过波斯地毯上的暗纹——那是戴家徽记的变形,像朵盛开的铁莲花。
暮春的风卷着槐花香掠过垂花门时,温羽凡远远望见霞姐的身影嵌在月洞门框里。
“霞姐。”他加快脚步,鞋底碾过青砖上的落花,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谁知道,霞姐看到他的瞬间,反而突然转头,进入了月洞门。
温羽凡心头一紧,急忙追过去,刚跨进小院,便听“乓”的一声——霞姐的房门重重阖上,震得檐下铜铃轻轻晃出半声清响。
他暗叫不妙,余光扫过院角,只见戴丝丝与李玲珑像两只受惊的雀儿,缩在树下交头接耳,裙角拂动间惊起几片残红。
“戴丝丝。”温羽凡沉眉低唤,声线里裹着几分冷硬。
少女肩头猛地一颤,磨磨蹭蹭从树影里挪出来,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颤,倒像是坠了串未敢作声的星子。
她身后的李玲珑咬了咬唇,索性也走了出来,与她并肩而立。
“师傅……”戴丝丝怯生生开口。
温羽凡目露寒光:“你这丫头,是不是你跟霞姐说了什么?”
戴丝丝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跟师姐说了……”
温羽凡不禁为之气结:“你跟玲珑说……那不是跟霞姐说一样。”
李玲珑将戴丝丝护在身后,仰起脸时,马尾辫扫过戴丝丝的脸庞:“师傅不要怪师妹!要罚便罚我。不过……”她顿了顿,指尖绞着衣角,“这事归根结底……是您自己的错呀。”
“你们两个……”温羽凡抬手指了指这对师姐妹,指尖悬在半空却泄了力道。他望着满地被春风揉碎的槐花瓣,忽而轻轻叹了口气,“哎……你说得也没错。”
他摆手示意两女离去,便转身走向霞姐的房门,风衣下摆掠过石桌上未收的茶具,青瓷盖碗里的残茶晃出涟漪,倒映着他微蹙的眉峰。
温羽凡轻轻扣响霞姐的房门。
“你走开,我不想看见你。”屋内传来霞姐带刺的话音,却裹着鼻腔里的颤音。
温羽凡垂眸望着自己落在青砖上的影子,喉结微动:“霞姐,我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任何借口。我只想对你说声抱歉。”
门后忽然静得能听见檐角铜铃的轻晃,继而溢出压抑的啜泣。
温羽凡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一声叹息,转身时鞋底碾碎了两片落花。
“你就这么走了?!”
木门突然撞开,风卷着霞姐身上的茉莉香扑面而来。
她眼底浮着水光,睫毛像沾了晨露的蝶翼,指尖紧紧攥着他的袖口,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我……”温羽凡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鼻尖上,忽然想起这双眼睛曾在他重伤时彻夜未眠,映着药炉里跳动的烛火。他喉间发紧,“我不知道该怎么……”
“给我进来。”霞姐一声厉喝,却猛地拽住他的手腕往屋内带。
木门在身后“乓”地合上,震得墙上那幅《岁寒三友图》轻轻晃了晃。
温羽凡坐在酸枝木椅上,腰背挺得笔直却透着几分僵硬,像被钉在月光里的影子。
霞姐双手叉腰立在他面前,藏青色旗袍下摆扫过青砖,投在地上的影子如同一座覆着雪的山峦,沉沉压得他喉间发紧。
“一个还是两个?”霞姐的声音冷得像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带着夜露的凉。
他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喉结滚动着吐出碎瓷般的音节:“一、一个。”
“那姑娘生得漂亮么?”她忽然逼近半步,翡翠耳坠晃出冷光,像淬了冰的剑锋。
温羽凡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半空,轻得像片被风揉皱的纸:“自然……没有霞姐好看。”
霞姐忽然冷笑一声,旗袍上的盘花扣擦过他肩畔:“你变了温羽凡,现在还学会哄人了。以前你可不这样。”
他的头垂得更低,目光落在她的鞋尖上,那里沾着一点未干的泥星子,像落在青石板上的一滴泪。
窗外的槐树叶沙沙响着,把阳光剪成碎金,洒在她微颤的肩线上。
第180章 连环巴掌
霞姐忽然又抹起泪来,指尖戳着他的肩膀:“听说那小姑娘跟玲珑一样大。也难怪你选她不选我,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的小姑娘……”
“不是,不是这样的。霞姐,你听我解释……”温羽凡猛地抬头,膝头撞得桌角发出闷响,茶盏里的残茶晃出几滴,在黄花梨桌面上洇成深褐的疤。
他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抓住她的手腕,将发生的一切如竹筒倒豆子般抖落出来。
霞姐的睫毛剧烈颤动,忽然扬手甩来一巴掌……
“啪”的声响惊飞了檐下过夜的麻雀,他左边脸颊顿时浮起五道指痕,像被春风折了的桃花:“无耻!”
“我当时真的只是为了救她……”温羽凡捂着脸辩解,指缝间漏出的声音带着沙哑。
“啪!”又是一记耳光落在右脸,翡翠镯子的凉意渗进发烫的皮肤。她胸口剧烈起伏,藏青色旗袍下的肩胛骨绷得像要刺破绸缎:“救她!那之后你怎么说。”
温羽凡捂着两边脸,低头盯着自己鞋尖:“之后……之后……乾坤功需要双修……”
霞姐双目瞪得更大,一声厉喝:“手放下!”
他浑身一颤,像被点了穴的提线木偶,指尖缓缓从脸上挪开,露出两张红肿的面颊,左脸指痕叠着右脸指痕,像两幅被揉皱的山水册页。
“啪!啪!啪!”三记耳光连珠般落下,最后一记打得他偏过头去,瞥见博古架上的青瓷瓶里,不知何时插了枝白海棠,花瓣正一片一片往桌面掉。
“你简直不是人!”她抓起桌上的茶盏砸过去,青瓷擦着他耳际飞过,在墙上撞成齑粉,“把人家黄花大闺女当炉鼎?跟那些采阴补阳的畜生有什么两样!”
“是我错了……”温羽凡盯着地上的碎片,看茶渍如何在地砖上蜿蜒成河,“我甘愿受罚。”
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海棠花瓣上的雪。
“受罚?我是你什么人?”霞姐的泪砸在旗袍盘扣上,晕开深色的花斑,“我凭什么罚你……”她的声音突然细下去,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风里飘得七零八落。
温羽凡喉头滚过涩意,她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烫得像火炭,却比刚才的耳光更让他心惊。
但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定位霞姐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霞姐,我……”他忽然伸手,将她狠狠拽进怀里。
酸枝木椅在重压下发出呻吟,她身上的茉莉香混着艾草味劈头盖脸砸过来,撞得他眼眶发酸。
霞姐浑身一震,像被惊雷劈中的春芽。
这样的怀抱她幻想过千百回,此刻却烫得惊人,隔着藏青织锦都能感受到他心口的跳动。
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他袖口线香的味道,在耳膜上敲出密密麻麻的鼓点。
“放开!”她抬手捶打他的肩膀,翡翠镯子磕在他锁骨上,“别用你的脏手碰我……”话虽狠,指尖却在触到他肩胛骨突起的棱角时,骤然软下来。
温羽凡的下巴蹭过她发顶,胡茬扫过她耳垂,像是要亲吻她。
“不要碰我,我恨你!”霞姐颤抖着反抗,却是闭上眼,等着那个期待又害怕的吻落下。
然而温羽凡并没有吻下去。
她听见他低哑的声音灌进耳道,像浸了冰水的丝绒:“恨吧。正好带着这份恨意,离开戴家,把玲珑和老金也带走。”
她的身躯猛然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随后她的手指猛然攥紧他后颈的衣领,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有那么一瞬,她想咬断他的喉管。
“温羽凡!”她猛地一推从他怀里挣脱,力道大得让他几乎仰面摔倒,“你又来这一套!”
她盯着他震惊的瞳孔,看见自己泛红的脸倒映在他眼底,像团烧不起来的残烛:“我告诉你。我周小霞从今之后绝对不会离开你半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狐狸精再近你的身!”
他愣住了,看着她因激动而起伏的胸口,看着她眼角未干的泪痕,看着她颤抖却坚定的指尖。
窗外的槐叶忽然沙沙响起来……
“现在你给我滚出去!”霞姐抬手指向门口。
“霞姐……”
“滚!”她背过身去,盯着墙上晃动的树影,听见他拖沓的脚步声,听见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直到门“咔嗒”一声合上,她才慢慢滑坐在地上,旗袍下摆浸在青砖缝的青苔里,指尖抚过他刚才抱过她的地方,像摸着一团即将熄灭的火。
槐花瓣从窗缝里飘进来,落在她膝头。
她拾起一片,对着阳光看它半透明的纹路,忽然笑起来,笑得肩膀直颤,笑得眼泪又滚出来。
那花瓣忽然被风卷走,掠过博古架上的白海棠,掠过碎成齑粉的青瓷,最终停在温羽凡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像谁落下的一声叹息。
温羽凡从霞姐房中出来时,西斜的日头正将廊柱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道深色的琴弦横在青砖地上。
檐角的铜铃被微风拨弄,发出细碎的清响,惊起几只在槐花枝桠间打盹的麻雀。
戴云华立门外,月白色西装被照得发亮。
少年望着温羽凡两颊的红肿,喉间动了动,却在对上那双沉下来的眼睛时,慌忙将目光挪向别处:“师、师傅……”
“站在这儿做什么?”温羽凡装作没事人一样抬手整理领口,却在触到脸颊时微微皱眉。
他当指腹蹭过自己仍有些发烫的皮肤,隐约还能感觉其上带着霞姐翡翠镯子的凉意。
“弟子……弟子听说师傅回来,特来请安。”戴云华话音未落,廊角太湖石后突然传来压抑的“扑哧”声,像谁不小心踩碎了一片干花。
他瞥见自家妹妹戴丝丝探出头来,发间银铃随着晃动轻响,旁边的李玲珑正红着耳朵捂住她的嘴。
温羽凡只觉脸上烧得更厉害,却仍绷着师长的威严:“行了行了,不用搞这些虚礼。明天早上再来,让我看看你最近刀法练得如何了,现在先回去。”
他刻意忽略少年眼底闪过的笑意,转身时却听见戴丝丝的嘀咕声:“师傅的脸好像红烧肘子哦……”
紧接着是李玲珑的低喝:“别胡说!”
戴云华强忍着笑又道:“是。还有,父亲让我喊您晚上一起吃饭。”
“知道了。”温羽凡余光瞥见戴云华转身时剧烈抖动的肩膀,终于沉下脸,“还不快滚?”
“是、是!那弟子告退。”少年几乎落荒而逃,皮鞋跟在青砖上敲出慌乱的节奏。
经过太湖石时,戴丝丝的笑声终于破了闸,像串被风吹散的银铃。
李玲珑见状不妙,拽着师妹往花园跑,粉色裙摆掠过鸢尾花丛,惊起一尾在池边晒太阳的红鲤。
戴云华尚未跨出月洞门,便见金满仓腆着肚子晃了进来,地中海发型在日光下泛着油光。
“大少爷,”金满仓堆起笑,双下巴几乎要埋进绣着团花的马褂领子里,“给你师傅请安来了。”
戴云华侧身让路,袖中玉佩轻晃:“金叔自便,师傅在廊下呢。”
他说罢匆匆离去,经过假山时,忽闻身后传来金满仓的咋呼声,差点没绷住笑——他家师傅这回怕是要被调侃惨了。
金满仓步入庭院,远远便扯开嗓子:“大哥!您可算回来了!樱花国的花姑娘们……”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他盯着温羽凡的脸颊直瞪眼:“哎呦喂!这是跟哪路高手掐架了?脸都打成猪头了?”
温羽凡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望着金满仓腰间晃动的九眼天珠串,恨不得将这胖子的嘴缝上。
“打不过,”他别过脸去,耳尖发烫,“真打不过。”
金满仓凑近两步,肥硕的手指戳了戳温羽凡红肿的脸颊,像在检验西瓜熟没熟:“哪个不长眼的?连咱‘瘟神’都敢动?是山口组的黑老大?还是武道祭上的大宗师?”
“女人。”温羽凡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喉间泛起涩意。
“啥?”金满仓猛地拔高嗓门,“哟呵!我听说您在樱花国好像是惹了风流债,看来果然不假……快给兄弟说说是怎么回事!”肥手搓得“哗哗”响,眼底泛起八卦的精光。
温羽凡剧烈咳嗽起来,拳头抵着唇角,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下次再说吧,”他摆了摆手,转身往自己房间走,“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别介啊!”金满仓晃着肥硕的身子跟上,“到底是哪个娘们?是吉原的艺伎,还是那神社的巫女……”
庭院深处,戴丝丝扒着假山缝隙偷笑,李玲珑捂着她的嘴,却止不住她发间银铃的轻响。
温羽凡正欲拔腿逃窜,忽然像被钉住般顿在原地。
转身时风衣带起一片槐花瓣,粘在金满仓油光发亮的脑门上。
温羽凡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目光死死锁在金满仓地中海发型的上方:“你、你竟然进阶到武徒一阶了!”
金满仓拍着圆滚滚的肚子哈哈大笑,双下巴抖得像两团颤巍巍的猪油:“才发现啊。我老金天天吃肘子睡懒觉,前日打个喷嚏却震碎了半面墙……嘿,你说我是不是天才?”
温羽凡上下打量着他发福的身形,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你……看来你已经发现了乾坤功的秘密!”
金满仓挤眉弄眼地凑近,肥腻的手指戳了戳温羽凡红肿的脸:“啊!大哥你也知道了?我可是在‘身经百战’之后才领悟的啊!你……你果然……”他故意拖长尾音,学着东洋大佐的腔调坏笑,“呦西……樱花国的花姑娘……滋味的如何?”
槐树影在温羽凡脸上投下斑驳阴影,他忽然想起霞姐旗袍上崩开的盘花扣,想起白海棠落在青瓷碎片间的模样。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线香痕迹,别过脸去,声音低得像落在青砖上的槐花瓣:“我是为了救人。”
“得了吧您!”金满仓笑得前仰后合,马褂上的金线团花险些绷断,“兄弟我不笑话你……双修就双修呗,咱们都是千年狐狸,装什么聊斋书生?”
“闭嘴!”
他看见戴丝丝从太湖石后探出头,发间银铃在风里晃成一片碎光,李玲珑正红着脸捂她的嘴。
喉间忽然泛起涩意,他想起霞姐指腹的温度,想起她鬓角新添的白发。
金满仓耸了耸肩,晃着天珠串往月洞门走:“行行行,不说就不说。不过大哥……”他忽然回头,油光满面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认真,“至少我老金不再是您的拖油瓶了,往后啊,我要跟您共同奋战!”
“先减减肥吧。”温羽凡嘴角带着一抹笑,转身走向回廊,“等你能追上玲珑的剑招,再来谈并肩作战。”
“嘿!您可别瞧不起人!”金满仓梗着脖子嚷嚷,地中海发型被风吹得露出青白头皮,“今晚我就去跑十圈,等明早保准让您瞧……”话未说完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着扶住月洞门石柱。
庭院深处,戴丝丝的银铃笑声又起:“金叔像只漏气的河豚!”
随即传来李玲珑的劝阻:“快别说了,小心师傅听见……”
不远处霞姐的房门“吱呀”开了条缝,漏出一线昏黄灯光,映得地上的槐花瓣仿佛镀了层薄金。
温羽凡摸了摸仍在发烫的脸颊,望着漫天霞光,忽然觉得脸上的肿痛似乎轻了些。
第181章 各自修行
当夜的宴会平平无奇,不过是寻常饮宴,并没有特殊的事情发生,唯有霞姐缺席让温羽凡揪心。
宴会上,戴宏昌向温羽凡透露了两则消息。
其一,岑天鸿出关后并未如预期般发疯似的来京城找温羽凡寻仇,而是转而大肆扩张势力。
岑家先以雷霆之势从云贵之地杀出,不出三日便拿下山城,随后将目光投向湘水之地,准备在此拓展版图。
然而此次扩张并非一帆风顺,在湘水之地,他们遭到了以衡山派为首的江湖各大势力的联合抵制。
这股抵制浪潮如野火燎原般迅速蔓延,周边的江湖门派也纷纷加入联合阵营,硬生生扼制住了岑家的发展势头。
虽说寥寥数语便可概括此事,但现实中的争斗可谓腥风血雨,不知多少人为此葬送了性命。
对此,温羽凡反应平淡,他知道与岑天鸿必然会有一战,然而此刻他的修为低微,不过是对方刀下蝼蚁。
湘水畔的刀光剑影虽烈,却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他心底唯一牵挂的,是岳阳城内宏图拳馆赵宏图的安危。
然而向戴宏昌问询时,对方却晃着红酒杯摇头:“宏图拳馆是哪个?没听过啊。”
温羽凡随即解释:“宏图拳馆是岳阳城中一个教授普通人家学拳的武术培训班,馆主赵宏图出身少林俗家弟子。”
“啊!”戴宏昌指尖摩挲着杯壁,眼底掠过一丝明显的轻蔑,“这种连江湖门派门槛都够不着的不入流角色啊!岑家要吞湘水,先得踏平衡山七十二峰,哪里会留意这种不入流的角色?”
水晶杯底重重磕在大理石桌面上,溅出几滴酒液。温羽凡望着那抹暗红在桌布上洇开,忽然想起赵宏图挂在拳馆门口的那块“少林正宗”招牌。
那人在这位戴家当家人眼中,或许连蝼蚁都算不上,只是尘埃里的尘埃。
但尘埃至少是安全的。
他捏紧酒杯,指节因用力泛白,却终究松开了眉头。
而另一个消息,却是近在眼前的惊涛骇浪。
三日前,京城武道协会老会长溘然长逝的消息传遍了圈子。
温羽凡捏着酒杯的指尖骤然收紧,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的痕。
这意味着会长之位的角逐将彻底摆到明面上来。
三大巨头早已蠢蠢欲动,一场攸关生死的博弈在所难免……
蒋明哲:掌控协会财物命脉的总管;
陈墨:现任副会长,老会长病重之时他早已主持会长职务,在京城权贵圈人脉极广;
尚未谋面的第三人:虽未公开露面,却掌控着华夏各地分支协会的协调管理权。
戴家在明面上自然是蒋明哲的支持者。
温羽凡盯着杯中流动的红酒,忽然想起昨夜在樱花国道馆里,泽井和黑田谈及“武道纯粹”时发亮的眼睛。
但此刻自己身处的京城,却连呼吸都混着权谋的铁锈味。
他放下酒杯,指腹蹭过掌心因握刀新结的茧,忽然意识到:比起湘水的战火,眼前这滩浑水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当然,无论是温羽凡还是戴家,都并非这场权力角逐的核心玩家,因而暂时还未被战火殃及。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温羽凡依旧一门心思沉浸于修行,每日晨昏不辍地修炼,任由内力如潺潺溪流般冲刷经脉,只等风波逼近时再做筹谋。
他深知,在京城武道协会的权力棋盘上,戴家不过是蒋明哲派系的一枚棋子,而他作为依附于戴家的“客卿”,连入局落子的资格都尚未具备。
与其卷入派系间的明争暗斗,不如抓紧时间夯实修为,毕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里,拳头永远比权谋更实在。
于是,当戴家上下为会长选举的种种传闻忙得焦头烂额时,温羽凡却依然将自己关在房中。
而说到修炼,温羽凡也并非一帆风顺。
以前借着乾坤功的双修之法,他的修为可说是突飞猛进,短短数日便将内劲三重推至圆满,眼看即可叩开乾坤功第四重的大门。
然而从樱花国回来后,因为顾忌霞姐的感受,他却不得不搁置与女子双修,修为顿时又卡在了瓶颈难以突破。
七日光阴转瞬即逝,连“破邪”刀都已从樱花国辗转送至他手中,内劲却始终停滞不前。
温羽凡心中难免焦躁——且不论江湖恩怨与血海深仇,就是眼下京城武道协会的会长之争,便足以让提升实力之事迫在眉睫。
无奈之下,他当机立断转修新得的《登云诀》。
这部功法虽属上乘,却终究不及乾坤功的玄妙神异,也没有《无名十三剑》心法的凌厉霸道,论品阶可以说是降了几个档次。
但降档也有降档的好处,修炼门槛相对平易许多:在温羽凡已有内劲三重修为的情况下,冲击前三层可谓一日破一关,轻轻松松便将口诀与运劲之法融会贯通。
至于冲破第四重的关隘,那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又过三日,温羽凡便冲关成功,修为也随之突破到了内劲四重。
此外,《登云诀》本就是一套对身法加成极大的功法。
自转修此功后,温羽凡对轻功身法的理解堪称脱胎换骨。
他便以《登云诀》的运劲之法为根基,着手改良原本的游龙步。
十日苦功过后,这套步法迎来巨大蜕变。
如今施展时,他足尖点地便如游龙入海,纵跃间竟能在空中数次转折方位,恍若真有龙身蜷曲腾挪之妙,端的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某次深夜试步时,他踩着戴府假山腾跃而起,月光将身影投在粉墙上,竟化作一道蜿蜒舒展的龙形暗影。
指尖掠过檐角铜铃的刹那,他忽然想起古刹里的飞天壁画,此刻的自己,倒真有几分“踏云登仙”的意味了。
再说霞姐,自从得知乾坤功是双修法门的秘密之后,便果断弃了修炼。
但她还在生温羽凡的气,所以没管他要新功法,而是转头找上李玲珑,厚着脸皮求传李家镇宅之宝「天策神功」。
说起「天策神功」,那可是大有来头。
这门心法向来被李家长辈捧作大唐天策府遗脉、李唐皇室的镇国绝学!只是这话里多少掺了水分。
而且传到当代,功法早已是断简残篇,论起威力,怕是连完全版的十之一二都无从谈起。
可即便如此,「天策神功」仍是李家秘不外传的根基所在,李玲珑连温羽凡都没有教。
但如今李家只剩李玲珑这根独苗,所谓宗法祖训终究抵不过现世人情,再加上她看见霞姐连日来因为温羽凡神伤形瘦,心中越发不忍。便不再藏私,将残卷中所载的运劲之法、吐纳之术一一传授。
得了新功的霞姐自此闭门苦修,像是化悲愤为动力,比温羽凡更添几分痴魔,每日除了一日三餐,几乎足不出户。
待温羽凡在《登云诀》上修出“踏云登仙”的气象时,她也终于撞开了内劲一重的关卡。
至于李玲珑,她本就有「天策神功」护体,在内功修行上倒不必太过忧心。
唯有家传的「蛟龙剑法」稍显逊色。
温羽凡除了传她「柔云十三式」之外,此前还抽空将「蛟龙剑法」悉心改良,融入「柔云十三式」的剑意精髓……可惜时间仓促,只来得及重铸三式,故名“云蛟三杀”。
第一式“倒卷云澜”取蛟龙入海之势,剑势未出便先压得空气嗡嗡作响;
第二式“碎玉穿云”如灵蛇吐信,剑尖颤动时能在月光下裂出三道残影;
第三式“翻江搅雪”最是妙绝,挥剑时竟能卷动地面落叶化作青色剑刃,端的是“草木皆兵”的意境。
李玲珑得了新剑招后自然是勤修不辍,每日早晚便都在戴府竹林里挥剑。
竹叶沾着晨露掠过她肩头,青锋过处,竟能将飘落的雨丝劈成两半。
随着“云蛟三杀”日渐纯熟,那不是单纯的实力提升,而是真正将剑招融入了骨血,如臂使指。
金满仓依旧醉生梦死,但其修为境界却如乘长风破巨浪。
虽不敢夸口一日破一境,短短几天时间竟又窜升至武徒三阶,进阶之速比当初开了“挂”的温羽凡更胜一筹。
而这一切,自然都是因为戴宏昌给他供给的女人从不匮乏,一日一个也好,一日数个也罢,都随他心意。
在乾坤功全速运转之下,他的修为便以这般近乎暴烈的姿态疯长,如同荒田里撒了野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若是在深夜窥视他房里的景象,便可以看见:鎏金屏风映着暖黄灯光,七八个女子横陈在房间各处,雕花大床上,真皮沙发上,实木地板之上……
她们的身躯随着他掌心拂过轻颤,发出细碎的响。
而他裸露的肌肤下,暗金色的微光如活物般游走,厚厚的脂肪也掩盖不住血管之中的暗流,每吞噬一分阴阳之气,便让血管之中的暗金色更盛一分。
那是与温羽凡截然不同的修行之道,沾满脂粉气,却又透着几分邪异。
他这般修行,以“魔修”“邪修”来形容亦不为过。
金满仓的面目随着功法运转愈发狰狞扭曲,眼底常浮着血丝,唇角也因内力反噬生出青黑纹路。
可他全不在意。
他出身微末、年逾四十的前半生,本就是摊开的残棋:妻离子散、一事无成,连街头混混都能踩在他头上吐口唾沫。
如今好不容易抓住命运的稻草,哪怕这稻草是浸了血的魔藤,他也要死死攥住。
“只要能变强。”他常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呢喃,指尖抠进掌心的伤疤,“只要能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磕头求饶,成魔又如何?下地狱又如何?”
雕花床头堆着空了的参汤碗,碗底凝着暗红药渣,混着胭脂水粉的甜腻气息。
他伸手扯过新送来的女子,乾坤功暗芒在血管中亮起时,忽然想起前妻临走前骂他“废物”的嘴脸。
他将乾坤功催得更烈,耳畔顿时传来女子销魂的哀鸣。
他笑了,现在的他,终于是连鬼都要怕三分的“怪物”了。
第182章 同舟共济
也许因为这里是天子脚下的原因,武道协会的内斗比想象中来得平和许多。
温羽凡偶尔会从来练刀的戴云华口中听闻些零碎消息:谁谁谁在茶楼寻衅被打断腿,某某带人砸了竞争对手的武馆招牌……却尽是些鸡毛蒜皮的摩擦,连血腥气都淡得很。
十几天晃眼过去,竟连一例命案都未传出,仿佛所有明争暗斗都被京城的红墙绿瓦吸去了锋芒,化作酒桌上拍桌骂娘的醉话,或是茶盏间阴鸷的眼神交锋。
他站在戴府露台上远眺,能看见紫禁城角楼的飞檐挑着暮色。
鸽群掠过灰蓝色天空时,檐下铜铃发出细碎的响,混着远处胡同里的冰糖葫芦叫卖声,倒像是给这场权力游戏裹了层糖衣。
可他知道,真正的刀刃永远藏在鞘里。
就像此刻握在掌心的“睚眦”面具,青铜纹路下蛰伏的,是随时可能撕裂糖衣的獠牙。
终于,五月三日这天,温羽凡还是被卷入了这场权力游戏的漩涡。
深夜,戴宏昌的贴身保镖小柔突然叩响他的房门。
木门开启的刹那,温羽凡瞳孔微缩。
因为若为寻常事务,向来是戴家管家或佣人前来传话,而小柔身为戴宏昌亲卫,她的现身意味着事情绝非等闲。
直到推开书房雕花木门,看见坐在紫檀椅上的蒋明哲,温羽凡心底那抹预感终于落了地——这位掌控着武道协会财权的总管大人,此刻正捏着茶盏,指节在杯壁上敲出不疾不徐的节奏。
小柔将温羽凡让进书房,自己并未踏入,反手掩上了雕花木门。
“哈哈,温老弟来了!”戴宏昌见他进门,立刻起身相迎。
“戴哥。”温羽凡先对戴宏昌颔首示意,转而向蒋明哲拱手施礼,“见过蒋总管。”
蒋明哲抬手虚压:“都是自己人,温老弟就不用那么多礼了。”
温羽凡直起身,目光却落在书房角落。
那里蜷缩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生得斯斯文文,此刻却抖如筛糠。
说他是客人,姿态太过卑微,说他是囚徒,身上又不见镣铐。
他不禁疑惑询问:“这位是?”
蒋明哲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啊……”指节叩了叩紫檀桌面,“他是蒋某的杀手锏。”
温羽凡目光在那中年男子瑟缩的肩头打转,眉峰拧得更紧:“可这人看起来毫无修为……”
蒋明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戴宏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戴宏昌心领神会,故意拖长语调:“兄弟可知道他是谁?”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温羽凡苦笑,“两位就不要打哑谜了。”
“这位嘛……”戴宏昌忽然压低声音,“便是武道协会老会长……”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
“什么?!”温羽凡瞳孔骤缩,下意识攥紧袖口,“老会长不是已经死……哦,驾鹤西去?况且这人毫无内力波动,怎么可能……”
“的私人医生。”戴宏昌这才慢悠悠吐出后半句,指尖摩挲着茶盏边沿。
“戴哥这气口断得……”温羽凡啼笑皆非,却在瞥见那医生瞬间惨白的脸色时,忽然意识到——能被蒋明哲藏在书房最深处的“杀手锏”,也许从来不是武力值。
温羽凡目光转向那名医生,口吻看似漫不经心:“戴哥为什么会请老会长的医生来戴家?戴家最近好像没有人生病啊。”他虽已隐隐察觉这人白大褂下藏着惊雷般的秘密,却仍以问句作引,试探这潭水的深浅。
蒋明哲端起茶盏轻啜,茶雾氤氲中,指腹缓缓摩挲着杯沿:“温老弟不必绕圈子,既然请你过来,自然是会告诉你这其中的隐情。”
戴宏昌身子前倾,声线压得低沉:“老会长的死,透着古怪。”
“什么?!”温羽凡瞳孔骤缩,后颈蓦地泛起凉意,“你们是说……”
“老会长是被人下毒害死的。”戴宏昌指尖重重叩在紫檀桌面上,惊得茶盏里的茶汤晃出涟漪。
温羽凡喉头滚动:“是谁?”
蒋明哲搁下茶盏,瓷底与桌面相撞发出冷冽的脆响:“陈墨。”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唯有檐角风铃声透过窗纸钻进来,碎成细不可闻的粉末。
那医生忽然剧烈颤抖起来,金丝眼镜滑至鼻尖,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是浸在药瓶与病历里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恐惧与惊惶,像被按在显微镜下的标本,每一道血丝都在昭示着某个足以掀翻武道协会的秘密。
片刻后,温羽凡再度开口,语气里凝着三分狐疑:“陈墨要给老会长下毒,有这么简单吗?”
蒋明哲反问:“你可知道,老会长生平最爱喝陈墨烹的茶?”
“当日陈墨找我的时候,确有提起过。”温羽凡没有隐瞒被招揽的经过,在戴家密如蛛网的眼线中,这类事肯定是瞒不住的,“难道是在茶里下毒?但以老会长的修为真能这么容易中招?而且这样做也太冒险了,陈墨又怎么会选择这么容易败露的手段?”
蒋明哲却忽然看向那医生,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王医生,还是由您这个当事人来解释一下吧。”
王医生忙不迭点头,喉结上下滚动:“是……是这样的……准确说陈副会长用的并不是毒,反而可以说是一种补药,这药短时间服用并无不妥,用多了之后也没有其他副作用,只是会让人‘燥热’。老会长年逾七旬,虚火本就旺盛,长期服用后便出现了虚不受补的症候。”
“就算这样,应该也害不了老会长吧。”温羽凡插话时,目光落在医生颤抖的指尖上。
王医生额角沁出豆大的汗珠:“是,确实……后来便是……便是……”
“后来便轮到你动手了。”蒋明哲接过话头,声线如冰,“你故意夸大老会长的‘虚火’症状,开了性寒的虎狼之药,生生将阴火引入心脉。”
戴宏昌猛地拍桌,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亏老会长临终前还攥着你的手说‘辛苦’!”
王医生浑身筛糠般抖着,嘴唇哆嗦得几乎咬到舌尖:“我我我……我不……我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呀。我要不帮陈默,他就要杀了我。我不想死啊。”
蒋明哲忽然嗤笑一声,指腹敲了敲桌面:“威胁固然有,可你拿流浪汉试药时,怎么没见你手软?几个月前西直门外暴毙的乞丐,才是陈墨手中真正的把柄,对吧?”
王医生的头颅几乎要垂到膝盖,镜片后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视网膜上攀爬。
温羽凡脸上露出明显的鄙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羽凡转而看向蒋明哲:“蒋总管打算将这人送交官方,借此扳倒陈墨?”
蒋明哲先点头,又缓缓摇头:“人确实是要交给官方的,却不是现在。如果我们现在将他交给官方,没有实质证据,陈墨只需装出一副被蒙在鼓里的模样,把所有脏水都泼在这医生头上,便能干干净净抽身而退。”
温羽凡眉峰微蹙:“那不是白忙活一场。”
蒋明哲指尖轻叩茶盏,眼底掠过一丝阴鸷的光:“别急,再微不足道的卒子,只要置于楚河汉界的要害处,亦能叫将帅如芒在背……六天之后,就是投票选举新一任协会会长的日子。到时候只要将他推出来……”他忽然冷笑,茶盏里的倒影碎成无数锋利的光斑,“不必坐实毒杀罪名,只需要让众人知晓陈墨长期豢养着能左右老会长病情的亲信……哪怕只是嫌疑,他也再没资格触碰那张选票了。”
温羽凡忽然明白过来,蒋明哲要的从来不是为老会长申冤,而是借这滩浑水,浇灭竞争对手的前途。
所谓“真相”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唯有“让陈墨退出选举”才是实打实的落子。
窗外,暮色正浓,他望着蒋明哲镜片后的阴影,忽然想起戴宏昌说过的话:“在协会里混,慈悲心要换成狼眼睛。”
此刻看来,这双眼睛里何止藏着狼性,分明是将整座修罗场的阴诡手段都熬成了茶,端在手里慢慢品。
戴宏昌不失时机地恭维道:“如此一来,会长之位对蒋兄而言简直唾手可得啊。”
温羽凡压下心底的嫌恶,语气淡淡:“陈墨是解决了,但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蒋明哲轻嗤一声:“管御风?呵呵……他呀,那家伙虽说在协会里与我和陈墨齐名,但他的人脉主要还是在京城之外。在这天子脚下,他不过是个没根的浮萍,能掀起什么浪?”
温羽凡这才恍然,拱手道贺:“那就提前恭贺蒋总管,哦不,蒋会长了。”
蒋明哲闻言大笑,声线里裹着三分得意:“哈哈……言之过早了。还有六日时间,变数还多的很。尤其是他……”他瞥向缩在角落的王医生,“陈墨又怎么会容他活到选举日?这也是为什么,这孙子来投奔我们了,他是想我们保住他的命。”
温羽凡斜睨那浑身发抖的身影,牙缝里挤出一句:“若不是留着有用,我也想立即送他去见阎王。”
戴宏昌拍了拍他的肩膀:“诶,那你可得忍忍了。这次我们喊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在这几天二十四小时护住这孙子,别让他给人宰了。”
温羽凡满脸的不愿:“我能不干吗?”
蒋明哲循循善诱:“小不忍则乱大谋。兄弟看在老哥我的面子上,还请担待一些。我向你保证,只要我坐上会长之位,这副会长的位子必定是你的。”
“我?那戴哥怎么办?”温羽凡闻言立即皱起了眉头。
蒋明哲与戴宏昌对视一眼,同时大笑。
戴宏昌又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你放心好了,到时候,蒋兄现在的位置不是就空出来了吗?”
“正是如此。”蒋明哲满脸慷慨,“咱们同乘一条船,自然要祸福与共、利益均沾!”
书房里的笑声混着檀香飘出窗外,惊飞了檐角憩息的麻雀。
温羽凡望着这两张堆满笑意的脸,忽然想起城隍庙里的泥塑恶鬼。
而眼前这两人一个笑里藏刀,一个笑面虎,倒比庙里的恶鬼更像恶鬼。
他摸了摸腰间的“睚眦”面具,忽然觉得其上的纹路烫得灼手。
原来这江湖里的“同舟共济”,从来都是拿别人的骨头做船板,来度那鲜血流成的长河。
第183章 青蛇
温羽凡面无表情地将王医生拎回自己的小院,连客房都未安排,直接拽进了自己的卧室。
既然要全天候看守,自然得让这“活证据”时刻处于眼皮子底下才最稳妥。
他指了指靠墙的沙发,语气冷得像块冰:“这几天在这里老实待着,别想着乱跑。三餐自然会有人送来。”
王医生忙不迭往沙发里缩,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镜片后的瞳孔映着温羽凡腰间若隐若现的“睚眦”面具纹路,喉结滚动着挤出连串应声:“是、是,都听您的……您放心,我哪儿也不去……”
温羽凡瞥了眼对方抖如筛糠的膝盖,转身将雕花木门摔得震天响。
檐下铜铃又在暮色里碎成细响,他盘膝在房间正中坐下,摸出面具扣在脸上,青面獠牙的阴影里,倒映着沙发上蜷缩成虾米的身影。
当夜风平浪静。
温羽凡睁眼到天明,耳中唯有王医生游丝般的呼吸声,像根细不可闻的线,在寂静里轻轻晃荡。
次日清晨,戴云华和戴丝丝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来请安练功,显然是戴宏昌吩咐了他们这几天不要来打扰。
霞姐依旧深居简出,紧闭的木门如同一道沉默的屏障,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唯有李玲珑在得知内情后,竟主动担起巡逻之责。
她每日有空便在小院各处来回走动,月白裙摆扫过青石板。
檐角铜铃响时,她便驻足侧耳,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处阴影,恰似守护巢穴的母兽,将这方寸之地守得密不透风。
王医生作为污点证人,倒也算安分守己。除了每日进食饮水、起身上厕,其余时候皆缩在沙发里,形如一只被抽去筋骨的软体动物,连呼吸声都轻得像游丝。
这倒让温羽凡省了些看管的心力,却也不敢有半分松懈。毕竟陈墨绝非善茬,绝对不会容忍这种致命的把柄落在对手手里。
时光在紧绷的氛围里静静流淌,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两日。
温羽凡表面上波澜不惊,内里却始终绷着一根弦。他深知,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诡谲,该来的终究会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第三日深夜,雕花木门忽然响起极轻的叩击声,如同一根细针挑破夜的薄纱。
温羽凡心头一动,握刀的手指微蜷:“是谁?”
门外传来柔媚如水的女声,尾音拖得极长,像根浸了蜜的丝线:“温先生,老板怕您辛苦,特意吩咐小青来伺候您。”
他指尖摩挲着刀柄暗纹,听那“伺候”二字落得格外重,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这出美人计来得倒巧。
他知道戴宏昌这个时候绝对不会安排女人来慰劳自己,却仍松了松肩,做出散漫模样起身开门。
木门吱呀洞开的刹那,香风裹挟着脂粉气扑面而来:只见一名女子斜倚门框,半透明纱裙如水般裹着玲珑身段,眼波流转间似有春水漾开。
“温先生,我叫小青。”她舌尖轻舔唇角,指尖缓缓划过锁骨,丹蔻在肌肤上留下淡红的痕。
话音未落,她忽然踉跄着往门里倒,胸前软玉几乎贴上他的衣襟。
温羽凡抱臂倚门,半步未退,目光却凝在她腰间三寸处,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褶皱,纱裙虽刻意做出波浪形垂坠,却掩不住皮下硬物的轮廓。
他轻笑一声:“哦,你叫小青啊。西湖断桥那尾青蛇?”他忽然逼近半步,鼻尖几乎擦过她耳侧,“那你一定有一条青色的尾巴吧,快亮出来我看看。”
小青娇嗔着扭腰摆臀,水蛇般的腰肢在月光下晃出暧昧的弧度:“嗯……温先生你好坏!”她指尖将裙摆往上勾了半寸,雪色肌肤在廊下昏黄光影里晃出一片暧昧的白,“想看我的尾巴啊……进屋后保证让先生看个够~”
她眼波似水,正欲跨步进屋……
突然,不远处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响彻整个小院。
霞姐撞门而出的刹那,旗袍的盘扣都崩飞了一颗。
她左脚尖点地旋身,右腿已挟着风声扫向小青面门,这记「云龙初现」竟是毫不留情,寻常武夫挨上这一脚轻则胸骨尽碎,重则当场闭气。
“荡妇!”霞姐的叱骂混着风声砸来。
“啊!”小青惊呼着拧身侧翻,半透明纱裙在半空绽开如妖冶的墨菊。
她落地时足尖点地,竟生生在青石板上碾出三道细痕,露出鞋尖藏着的倒刺。
“砰!”霞姐第二记扫堂腿踢断廊柱,陈年木灰簌簌落在小青肩头。
“温先生好福气,”小青忽然咯咯笑出声,“调教的母老虎倒比官方的狼犬还凶……”话音未落,她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尖泛着幽蓝光芒,正是方才藏在腰间之物。
霞姐旋身避开,袖口扫落一片钉影,却见小青已踩着廊柱断裂处的木屑跃起,往院外高墙逃窜。
这里毕竟是戴家的地盘,小青身份败露不敢恋战。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温羽凡刚想拔刀助霞姐拿下对方。
却在刀刃将出未出之际,身后卧房方向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乓!”
他心中叫糟,喉间泛起腥甜,转身时腰间「睚眦」面具的獠牙刮过门框,在漆面上划出三道血痕。
卧房内,一扇窗户上的玻璃已碎成齑粉,王医生蜷缩的沙发则是空无一人。
月光穿过破窗,在地板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纹,正中央躺着半片撕碎的白大褂,布料边缘沾着几点暗红,像是被指甲抠破的血珠。
“可恶!是调虎离山!”温羽凡正懊恼间。
却听窗外传来李玲珑的怒喝:“站住!”那声音从后院竹林方向劈来。
温羽凡本已沉到谷底的心陡然一震,他知道为时未晚,喉间冷笑尚未逸出,已踏着碎玻璃片跃出破窗。
跃出破窗的刹那,温羽凡正看见李玲珑的软剑如银蛇出洞,缠向一名肩扛白影的黑衣人。
温羽凡手中唐刀“破邪”立即应声出鞘,刀身映着月光划出冷冽弧光,直向黑衣人后心杀去。
那黑衣人察觉到有逼人的刀气从后方杀来,倒是机敏,自知以一敌二难有胜算,旋身时已将肩头重物向温羽凡抛来,动作娴熟如抛接兵器:“接着!”
竟像是要借温羽凡的手来杀人。
温羽凡不得不旋身收刀,“破邪”的弧光骤然凝住,并伸出一臂稳稳接住抛来的躯体。
接住后,他立即查看这躯体的面容,发现果然就是王医生。
王医生的金丝眼镜早已不知去向,右眼肿得只剩血缝,唇角裂开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在看见他腰间「睚眦」面具时,指尖颤抖着扯住他袖口,喉间溢出含混的气音:“……救、救……”
“哪里跑!”李玲珑的怒斥混着剑风,剑尖直卷黑衣人脚踝。
那人却借着坠力踢向廊柱,借力跃上墙头,屋脊瓦片在足尖下碎成齑粉。
李玲珑足尖点地也想跃上墙头追击。
却被温羽凡一声喝止:“回来!看好人!”
李玲珑闻言立即收剑转身,快步奔至近前:“师傅,这人怎样了?”
王医生此刻已昏死过去,脖颈处淤着指痕,温羽凡探向他脉搏的指尖顿了顿,眉头微舒:“还活着。”转而望向李玲珑,嘴角扬起极浅的弧度,“这次多亏了你,不然,为师可真就阴沟里翻船了。”
“哪里是我厉害!”李玲珑听到夸奖耳尖发烫,握着剑柄的手指绞紧裙角,“都是师傅教导有方啦……”
话音未落,霞姐已踩着满地碎叶走来,旗袍下摆沾着半片竹叶。
没等温羽凡发问,霞姐抬手甩落袖口木灰:“给那骚蹄子跑了。”
“没事。”温羽凡轻声安慰,目光扫过霞姐泛着血丝的眼尾,“杀手而已,跑了便跑了。”
“呵,杀手?”霞姐忽而冷笑,“我看你是生怕那妖精跑了吧?我要是没来,你是不是就把那妖精抱上床了。”
温羽凡额头渗出冷汗:“怎么会,我早看出她是杀手了。”
“我看是你的魂早就被勾走了。”霞姐逼近半步,鞋跟碾碎一片枯黄竹叶,“连刀都拔慢了!”
李玲珑见状忙缩着脖子往阴影里直退,恨不得自己立即化身成竹林中的一棵绿竹。
温羽凡无奈苦笑,喉结在阴影里滚出干涩的弧:“我……我真没……哎……”
霞姐的双眼就如两柄利剑,直刺他的双眼:“温羽凡,我可盯着呢。别让我再看见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凑近!”
温羽凡眼神稍稍闪躲,但他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毫不躲闪地看向霞姐。
月光淌过他下颌冷硬的线,与她眼中翻涌的怒潮撞个正着:“霞姐,如果要盯着我,就到我屋里来盯,省得你总疑心我藏着什么腌臢心思。”
霞姐面颊陡然漫上薄红,那抹红从耳尖烧到锁骨,在旗袍盘扣崩飞处晃成小片霞色。温羽凡的话如重锤敲开心墙,她如何听不出其中暗藏的剖白?
李玲珑在阴影里亦是一震,指尖掐住掌心喜不自胜:“师傅总算是要和霞姐……”话未说完便忙不迭捂住嘴,只拿眼尾偷瞄二人。
霞姐慌忙转身,鞋尖碾碎一片月光:“你……你胡说什么!我……我……你想得美!”
气氛正暧昧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只见,戴宏昌带着亲卫小柔以及一大群的手下匆匆赶来。
“老弟!怎么样?没事吧?”戴宏昌远远的就高呼。
霞姐耳尖几乎要烧起来,再不发一语,如惊鸿掠过游廊,月白色旗袍消失在转角竹影里,只余下檐角铜铃在晚风中轻晃,似在低叹这被撞破的半阙心事。
第184章 群雄云集
小院里本就空置着不少房间,原先那间卧房因破窗灌风无法居住,温羽凡便抱着昏迷的王医生换了东厢一间朝阳的屋子。
雕花木床上铺着簇新的湖蓝缎面被褥,他将人轻轻放下。
之后,又有戴家的私人医生来为王医生查看了伤情,诊断无事后,便离开了。
温羽凡靠在门框上望着床上的人,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睚眦”面具。
正出神间,戴宏昌叼着雪茄推开虚掩的木门,身后跟着小柔,皮靴碾过门槛时发出“咯吱”轻响。
“抱歉戴哥,是我疏忽了……”温羽凡转身欲言,却被戴宏昌抬手打断。
“打住!”戴宏昌弹了弹烟灰,火光在他眼角皱纹里明明灭灭,“这人不是没事嘛,不用自责。这孙子就算缺个胳膊少条腿都无所谓的,到时候能有口气被抬进选举会场就行。陈墨那老东西不是爱搞体面么?咱们偏要在他登台时,把这污点证人甩他脸上。”
之后的时日,问羽凡的小院麻烦不断,明枪暗箭纷至沓来。
一日深夜有黑影掠过瓦面。
温羽凡枕着唐刀「破邪」假寐,耳尖捕捉到屋顶细碎的异响时,指尖已扣住三枚一元硬币。
寒光闪过,三片瓦片应声而碎,坠地时惊起满院浮尘,露出墙头上转瞬即逝的灰衣人影。
第二日正午,温羽凡忽然发现送食物的小丫头换了新人。
王医生没有发现异样,端起碗就要吃。
温羽凡却是突然夺过他手里的碗。
在王医生震惊又不解的注视下,他指尖捏起一粒糯米丸子,内力一下透入其中……
丸子骤然膨胀起来,大如拳头,最后“砰”地炸开时,果然滚出枚指甲盖大的蜡丸。
温羽凡捡起蜡丸捏碎,里头洒出暗紫色粉末。
王医生身为医生,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最惊险的是第三夜。
窗户玻璃再一次破碎,发出一声脆响。
温羽凡正在室内,还心想:“这次这刺客未免也太嚣张了点。”
正要提刀过去查看,却突然看见一枚黑油油的球状物从破窗滚了进来,在月光下骨碌碌转至床脚。
“滋滋……”的声音与刺鼻的硝烟让温羽凡也不禁脸色一变。
但他反应极快,旋身间已经脱下风衣,一抖间裹住炸弹,再一拉一甩,反手将炸弹掷出了窗外。
轰鸣的爆炸声响起,爆炸的气浪震得连排的厢房窗户玻璃尽碎。
温羽凡转身查看王医生时,却见那人抱着头缩在床底,金丝眼镜歪挂在鼻尖,竟比上次遇袭时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怔忪。
尽管戴家小院损毁的千疮百孔:东厢窗棂都换了三茬,游廊柱子断了三根,连檐角铜铃都震落了两枚。
但王医生却在温羽凡保护下活得好好的。
这人或许是被吓破了胆,每日除了捧着药碗发愣,便是盯着温羽凡腰间的面具出神,倒比初来时装得更像个无害的软体动物。
……
在现代文明的霓虹与车流之下,武道世界如一条隐秘的暗河奔涌不息。
拳风与刀光藏于阴影,却始终在权力的经纬中占据着不可撼动的重量。
正如京城武道协会的存在,恰似浮冰之下的巨鲸,虽然不为常人所见,却实实在在地搅动着地下江湖的潮汐。
协会总部坐落于前朝肃亲王府旧址,三进院落被爬山虎覆盖的青砖高墙围得严丝合缝。
朱漆大门已然褪去艳红,门环上生出斑驳铜锈,但却掩盖不住石阶上新鲜的靴印,那是各地武者前来参拜时留下的痕迹。
穿过垂花门,便能看见正殿檐下悬着的鎏金匾额,“止戈为武”四个颜体大字虽历经百年风雨,却依然在阳光中泛着冷硬的光,仿佛在诉说着武道世界的终极法则。
后园假山上的积雪终年不化,传闻是某位使用冰系功法强者的手笔;
演武场的青石板下埋着三寸厚的钢板,却仍被历代高手的脚力碾出蛛网般的裂纹;
就连东跨院那口古井,井绳上的勒痕都深达半寸,据说是早年铁砂掌宗师每日提水练功的佐证。
王府西侧的地下密室亮着幽蓝的灯。
那里陈列着近百年来武道界最顶尖的兵器:抗战时期侠客们用过的斩马刀、改革开放初期黑市拳王的合金指虎、甚至还有近年异武大赛冠军的爪型刃。
这些曾在阴影里掀起血雨腥风的物件,此刻都被锁在玻璃柜中,静静诉说着拳头统治的时代里,那些不为人知的峥嵘与残酷。
而在王府正厅的玻璃展柜中,存放着一份泛黄的《甲申议定书》。
这份签署于 1944年的文件,用鲜血与墨汁划定了武道世界与现代文明的边界:武者不可在公众场合显露异能,江湖恩怨不得牵涉无辜凡人,而武道协会,则作为唯一合法的仲裁者,执掌着地下世界的生杀予夺。
转眼间便到了五月九日。
从日出时分起,便不断有人陆续踏入那座昔日的王府。
京城本地的豪门贵胄衣着考究,袖口的宝石袖扣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五湖四海赶来的三十四名分会会长们则各有派头。
西北来的老者腰间别着的牛皮酒袋还沾着腾格里沙漠的细沙:
江苏分会的女会长撑着缂丝油纸伞,鞋尖的珍珠穗子扫过青石板,留下一路细碎的珠光。
……
日头偏西时,朱漆大门再次敞开,云南分会的独眼龙会长直入二门,他脸上横贯刀疤,怀里抱着的那柄曾饮过十七名叛徒鲜血的缅刀被扎染布层层包裹。
与此同时,东侧角门也悄悄打开,几个身着卫衣的年轻人低头疾走,背包侧袋露出半截合金棍。
那是来自魔都新兴的“赛博武馆”代表,他们的格斗术融合了 AR增强现实与机械义肢,正试图在传统武道的地盘里杀出一条血路。
入夜时分,王府正殿的三十六盏气死风灯齐齐亮起,将飞檐斗拱的影子投在庭院青砖上,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主厅内,蒋明哲穿着藏青色云锦马褂,手指摩挲着座椅扶手上的饕餮纹。
戴宏昌身穿一身定制西装,笔挺地立在他身后。
他们的对面坐着两人:
一人是温羽凡见过的“九指琴魔”陈墨;
另一人虽面生,却能与蒋明哲、陈墨平起平坐,温羽凡不难猜出,这人便是“铁鹰”管御风。
管御风五十来岁,面白无须,一头乌发却两鬓斑白,顾盼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温羽凡站在立柱阴影里,腰间“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他目光扫过人群,看见霞姐正陪着几位老牌武者说话,其中一名老者他隐约有几分印象,似乎是川府武道协会的刘会长。
而在人群之外,十数辆黑色 SUV正悄然停在王府周边街道,车窗里映着电子表的冷光:19:55,距离选举大会开始,五分钟倒计时。
车门次第推开,大批身着黑色作训服的身影鱼贯而下。
为首之人戴着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下颌一道斜疤。
他大手一挥,战术靴碾过碎石路:“看好四周街道,别让老百姓闯进这修罗场……今晚要是溅上血光,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们是京城驻守的“朱雀”特勤组。
平日里,武道世界的恩怨纠葛自有江湖规矩,但今夜不同:选举大会历来是腥风血雨的温床,若让普通民众卷入这场即将爆发的暗战,后果将不堪设想。
队员们迅速散开,防弹盾牌撞击地面的闷响此起彼伏,街角的监控探头被一一戴上黑色遮光罩,王府四周在三分钟内完成戒严,连路过的野猫都被驱赶到百米之外。
20:00,斜疤男人摘下棒球帽,随手塞进战术腰带,只身踏入王府正厅。
陈墨、蒋明哲、管御风见到来人,纷纷起身抱拳,语气里带着几分江湖人少见的拘谨:“孔局长!”
厅内烛火忽明忽暗,映出男人左脸那道从眉骨至下颌的斜疤——正是朱雀特勤组的最高指挥官孔烈。
他身上的黑色作训服还沾着夜露,左胸口袋别着的银色徽章泛着冷光,那是官方授予武道界的特殊通行证。
“都坐。”孔烈抬手示意,战术靴踏过青砖,在三人对面坐下。
他扫过厅内陈设,目光在温羽凡腰间的“睚眦”面具上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桌面:“丑话先说在前头,今晚的选举,我不管你们要争什么、杀什么,但要是有一滴血溅到王府外头……”他忽然露出森然笑意,“朱雀的子弹,可是不长眼的。”
陈墨抚着断指上的钢指套,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孔局长多虑了。我等江湖人,向来守规矩。”
“守规矩?”孔烈忽然盯着他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那上个月某人在南二环街头闹事,怎么解释?”
管御风轻咳一声:“孔局长明鉴,那是刚从西北荒地来的莽夫私自行动,已按《甲申议定书》处置了。”他指节敲了敲腰间皮套,里面露出半截鹰爪形状的兵器,“今夜选举,我等自会约束手下,断不会让市井百姓卷入。”
孔烈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纽扣大小的装置,按在厅柱上:“这是信号屏蔽器。”他环顾四周,“从现在起,王府内外五百米与世隔绝。你们的恩怨,天亮前了结……但记住,我朱雀的人,只认国法不认江湖。”
20:05,选举大会正式开始。
蒋明哲抬手叩响桌案上的青铜钟,钟声里混着远处护城河的水声,惊起一群夜鸟。
而在厅外阴影里,李玲珑正扶着王医生从人群中现身。
王医生身上罩着厚厚的斗篷,将面目隐藏在兜帽的阴影里,抬头时,金丝眼镜镜片后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精光。
他望着主厅内争执渐起的众人,指尖悄悄摸向口袋里的微型录音设备。
那里,早已存满了陈墨威胁他的证据。
第185章 选举大会
选举大会伊始,按例是三名候选人的拉票演说。
一番虚与委蛇的推辞后,管御风率先登台。
他拂了拂袖口的暗纹,目光扫过台下诸位分会会长,声如洪钟:“诸位同仁!当今武道式微,皆因资源困守上层!若我有幸执掌协会,必当开仓放粮,将总坛三成武械库资源、五成培养经费,向基层武者倾斜!”他抬手指向演武场方向,“看看那些年轻人!他们现在连最基础的淬体药液都用不起,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有这种药存在,谈何振兴武道?”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西北来的老者攥紧酒袋,浑浊的眼珠泛起亮光;
几个赛博武馆的年轻人交头接耳,背包里的合金棍撞出轻响。
管御风趁热打铁,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这是我草拟的《新锐武者扶持计划》,拟在三年内建立百所平民武馆,可不是现在市面上那些只教花拳绣腿假把式的那种,要教真正华夏绝学,而凡十六岁以下、根骨达标的寒门子弟,皆可免费入馆修习!”
话音未落,陈墨已抚掌笑出声,语气里带着三分讥诮:“管兄果然菩萨心肠。只是这资源嘛……”他忽然转向蒋明哲,“蒋兄执掌协会财库多年,不知总坛金库里的‘黑髓玉’,是否还剩三斤?”
蒋明哲眼皮微跳,尚未开口,管御风已沉下脸:“陈兄这是何意?黑髓玉乃镇会之宝,自然要用在刀刃上!”
“刀刃?”陈墨冷笑,“我看是用在某些人的‘刀刃’上吧……听说蒋兄的独子,最近在修习‘玄冰剑诀’?那可是非黑髓玉不能入门的上乘功法啊。”
厅内温度骤降,三十六盏气死风灯的火苗突然齐刷刷矮了半截。
管御风的羊皮纸边角在穿堂风里簌簌发抖,像极了他此刻紧绷的下颌线。
演武场方向传来夜枭的怪叫,惊得檐角铜铃发出破碎的清响。
这场精心准备的演说,终究在飞短流长的刀光剑影中潦草收梢。
轮到蒋明哲上台时,他抚了抚马褂上的鎏金纽扣,目光扫过台下交头接耳的众人,忽然露出憨厚笑意:“方才管兄的《新锐武者扶持计划》,当真是令蒋某汗颜啊!”
他抬手虚引,戴宏昌立刻捧来一只檀木匣,掀开时金光夺目。
里面码着十二根金条,每根都刻着“蒋记”的戳印。
“不瞒诸位,”蒋明哲捏起一根金条,在指间抛接,“管兄口中的资源倾斜,管兄也许只能付诸于纸面,但蒋某却可以随时践行,区区百所平民武馆,蒋某弹指间就能让其拔地而起。这便是蒋某的财力。”他忽然转向陈墨,“至于黑髓玉嘛……陈兄若肯捐出你私藏的‘九曲断肠散’配方,蒋某倒可以做主,送你一斤镇会之宝。”
台下响起低低的嗤笑。
陈墨藏在袖中的九指攥成拳,指节凸起的青筋却在缎面袖口下洇出青影,面上却依旧挂着笑:“蒋兄果然财大气粗。只是这‘践行’嘛……”他漫不经心拨弄着茶盏,“蒋兄那‘玉面貔貅’的雅号,倒比‘玉面阎罗’更贴切些……”
蒋明哲眼皮微跳,却很快堆出更盛的笑意:“陈兄这是听了小人谗言!这样吧……”他抬手比出三根手指,“若我就任,每年给各分会的资源配额,在原基础上再翻三倍!众位皆在场作证,蒋某断不会赖账。”
此言一出,赛博武馆的年轻人立刻交头接耳,西北老者的酒袋都忘了往嘴里送。
戴宏昌趁热打铁,从匣中取出一叠烫金契约:“诸位请看,这是蒋总管拟定的《资源倍增协议》,只要投了蒋总管的票,明早便有三车物资直送贵府!”
温羽凡在立柱阴影里轻嗤,指腹摩挲着腰间睚眦面具的獠牙。
这哪里是演说,分明是把金元宝拍在桌面的响堂口。
江湖虽不比官场明面上的规矩,但这样赤裸裸地拿真金白银砸选票的做派,可要比管御风的理想主义更叫人牙根发紧。
蒋明哲拍着胸脯承诺“顿顿有酒喝,月月有金拿”时,鎏金纽扣在他起伏的胸口晃成一片光斑。
管御风扶着座椅的指节泛起青白,身后立柱上的“止戈为武”匾额,恰好将他的影子劈成两半,一半浸在金条的金光里,一半陷在演说台的阴影中。
最后,陈墨抚过断指上的钢套,在众人目光中缓步登台。
他的目光扫过厅内狼藉,忽然露出一抹苍凉笑意。
“诸位可还记得,这四个字的分量?”他抬手向上一指,身影精准落在“止戈为武”匾额投在地面的影子中央,“六十年前,我等先辈提刀跨马,为的是守护家国山河;三十年前,我们在暗巷里拼杀,为的是给武道留一线香火;可如今呢?”
他猛然转身指向蒋明哲,袖口扬起的劲风卷得金条上的鎏金粉扑簌簌落在对方马褂上:“有人拿江湖当钱庄,有人把兄弟当棋子,所谓协会,早已成了藏污纳垢的金窟!”
台下一片死寂。
西北老者捏扁了酒袋口,浑浊的眼珠映着立柱上斑驳的“武”字;
赛博武馆的年轻人摘下卫衣兜帽,露出额角的武道协会刺青,那是他们十六岁入会后,用鲜血纹上的信仰。
陈墨从怀中掏出半卷残旧的《武者戒》,纸页间夹着干枯的竹叶:“这是我师父临终前交给我的,他说‘拳可断骨,不可断志;刀可弑敌,不可弑心’。诸位且看……”他抖开纸卷,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血字,“这是近十年间,为了保护平民百姓而死的三百零七位武者名单,他们中最小的,才十七岁。”
温羽凡攥着刀柄的手忽然收紧。他不禁怀疑:“这样的陈墨,真的是害死老会长的恶人吗?”
霞姐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手掌轻覆在他握刀的手上。
“我不承诺金条,不承诺配额,”陈墨在“止戈为武”匾额下举着纸卷立誓,“但我敢立血誓:若我掌权,必以铁律整肃协会……私吞资源者,断其掌;戕害平民者,剜其心;通敌叛国者,灭其满门!”
三十六盏气死风灯突然同时爆起灯花,火星溅在陈墨灰白的鬓角,像极了他年轻时夜战群雄染过的霜。
演武场方向传来夜枭长鸣,惊得檐角铜铃荡出一串碎玉般的清响,恰似三百零七颗年轻的心脏,在暗夜里齐齐跳动。
“够了!”蒋明哲突然暴起,指尖死死捏住鎏金纽扣,指节因用力泛白,嘴角扯出一抹阴鸷的冷笑,“好一套慷慨激昂的说辞,好一个整肃协会……陈墨,你装了三十年的伪君子,不累么?”
他抬手重重一挥,袖口扫过桌面茶盏:“带上来。”
温羽凡迅速向人群中的李玲珑递了个眼色。
李玲珑微微颔首,扶着裹在斗篷里的王医生穿过立柱阴影,踏上演讲台。
陈墨盯着斗篷下露出的半片金丝眼镜,眉峰骤拧:“蒋明哲,你耍什么花样?”
“耍花样?”蒋明哲抬手打了个响指,气灯都好像齐齐调暗两度。
王医生在光影交界处顿了顿,忽然伸手扯下兜帽。
月光般的白发倾泻而下,镜片后的瞳孔在明暗间缩成针尖状,正是陈墨悬赏百万要灭口的“污点证人”。
陈墨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演说台边缘的青铜钟架,发出嗡鸣般的颤音。
他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喉结滚动着吐出三个字:“王……守……业!”
王医生猛然举起手中的录音笔,对着台下此起彼伏的交头接耳声,喉结剧烈滚动着扯开领口纽扣,露出脖颈间深深浅浅的勒痕:“我……我要举报!”他踉跄着向前半步,录音笔在发抖的掌心撞得演讲台木板咚咚作响,“老会长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而害死老会长的人……是他!就是陈墨!”
气灯骤明,三十六道光束同时劈在他惨白的脸上,照见镜片后密布的血丝:“是他!就是他害死了老会长!……我手里的就是证据!”
话音未落,陈墨已如离弦之箭扑向王医生。
然而李玲珑早有防备,伸手一拉便将王医生拉开半步。
陈墨断指上的钢套擦着王医生咽喉掠过,在录音笔外壳刮出刺目火星。
陈墨一击不成还欲发难,蒋明哲、戴宏昌、霞姐、温羽凡四人已同时掠上讲台。
他们连同李玲珑一起,将王医生团团护住,陈墨已没了任何杀人灭口的可能。
“诸位看好了!”蒋明哲踏前半步,肥厚手掌按在王医生颤抖的肩头,另一手拿着一叠泛黄的诊疗记录,“三个月前,老会长突发心悸暴毙,而负责诊疗的,正是这位陈墨的嫡系心腹——王守业医生!”
他指尖碾过诊疗记录上的签名:“王守业医生本该在一周前‘意外坠楼’,却被我手下兄弟从护城河捞了上来……”他忽然扯开王医生的衬衫,露出心口狰狞的刀伤,“看看这伤口!标准的‘梅花七蕊’捅刺手法,陈兄当年在西南道上,可没少用这招吧?”
台下爆发海啸般的喧哗。
西北老者的酒袋“砰”地砸在青石板上,赛博青年的合金棍“咔嗒”弹出半尺,连檐角铜铃都在声浪中震出碎响。
温羽凡攥紧破邪刀柄,靴跟碾碎地面碎石,踏前一步时刀鞘磕在演说台边缘,发出清越的金石之鸣:“陈副会长不是想要见识我那逼退岑玉堂的‘惊鸿一剑’吗?看来今日便有机会了。”
台下骂声骤起,如滚油泼入沸汤。
“陈墨,你这个伪君子。”
“狼心狗肺的东西!”
“老会长待你如子,你竟然弑师!”
“简直不是人!”
“老子差点把票投给他!现在想想……恶心地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哈哈……”陈墨忽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凄凉,“就凭这些破绽百出的‘证据’定我罪?简直笑话!录音可以造假,文件可以作伪,人证更是可以收买。你们说的……”他陡然面色一沉,“我陈某人,不认!”
管御风轻咳一声,鹰爪兵器的皮套发出“咔嗒”轻响:“陈兄与老会长情同父子,若说他弑师……”他目光扫过蒋明哲指尖的鎏金纽扣,“倒不如先查查某些人,为何突然‘善心大发’要匡扶正义?”
场中议论声骤分成两派。
江苏分会女会长的油纸伞尖戳着地面砖缝,珍珠穗子扫过王医生掉落的诊疗记录:“空口无凭,确实难以服众。”
云南独眼龙会长摩挲着缅刀刀柄,扎染布下渗出暗红水渍:“当年陈墨替老会长挡过三颗子弹,若说他背叛……”他忽然嗤笑,“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对于这种局面蒋明哲似乎也早有预料,他向孔烈一拱手:“孔局长,此事关系协会根基,更事关江湖安定,还劳烦您来定夺。”
孔烈的战术靴碾过满地金条碎屑与诊疗记录,指节重重敲在厅柱信号屏蔽器上,发出闷响:“这件事,兹事体大,我也不能就这么下定论。但是按规矩,牵涉命案的人需要隔离调查。不如就先请陈副会长跟我回局里一趟吧。”
“这怎么行啊。那会长选举怎么办?”台下当即就有人发出质疑。
“罢了!”陈墨扯开衣襟,露出内衬上暗绣的“義”字,断指钢套在气灯下划出冷光,“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随孔局长去朱雀局走一遭。”
“至于选举……”他斜眼看向蒋明哲骤然绷紧的下颌线,语气平淡,“我陈某人……退出。”
第186章 金丝编织的绞索
陈墨被朱雀局特勤押解着穿过走廊时,演武场的夜枭突然发出濒死般的长啼。
他戴着手铐的手腕擦过墙面「替天行道」的斑驳漆痕,铁锈混着血渍落在青砖上,像极了《武者戒》里那些逐渐被人遗忘的血字。
厅内,蒋明哲的鎏金纽扣在气灯下晃得人眼花。
他捏着烫金契约在指间打了个旋,金条碰撞的脆响里,声音裹着蜜糖般的黏腻:“诸位请看……”十二根金条被码成金字塔状,塔尖压着《资源倍增协议》的红泥印,“凡今日投票者,明早卯时三刻,三车物资必到贵府后院。”
管御风望着「止戈为武」的匾额,双手不禁发颤。
他看着西北老者攥紧酒袋走向票箱,看着赛博青年们交头接耳后投票,羊皮纸卷里的《新锐武者扶持计划》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寒门」二字上晕开的墨渍——那是他昨夜磨墨时,不小心滴下的泪水。
计票声像钝刀割肉般缓慢。
戴宏昌每念出一个“蒋明哲”,蒋明哲便往嘴里塞一粒蜜饯,鎏金痰盂里很快堆起小山般的果核。
自然也有人投票给管御风,不过他的选票,大多来自几个偏远地区的分会会长,数量远远不及蒋明哲。
当蒋明哲的票数突破三分之二时,檐角铜铃突然发出刺耳的尖鸣。
温羽凡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夜枭撞在气窗上,翅膀拍打出的血痕在玻璃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倒有几分像是一个「武」字。
最终计票结果揭晓时,三十六盏气死风灯齐齐爆了灯花。
蒋明哲以压倒性优势当选会长,管御风的票数停留在尴尬的四十七票。
赛博青年们收拾起合金棍,有人悄悄用袖口擦掉额角的武道刺青,有人将选票折成纸船、纸飞机。
“蒋某在此谢过诸位抬爱!”蒋明哲拍着《资源倍增协议》,鎏金纽扣蹭到协议上刚落上的红泥印,像极了未干的血迹,“蒋某既坐了这把交椅,便断不会让兄弟们寒心。下月起,所有分会配额按三倍发放,若有短缺……”指尖突然戳向自己胸口,鎏金纽扣在晨光里闪过冷硬的弧光,“便拿蒋某的私库填!”
掌声如潮水般响起。
管御风起身冷哼,鹰爪兵器皮套擦过座椅扶手,发出刺啦轻响,像极了此刻心底被刮开的裂痕。
然而,蒋明哲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管兄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管御风冷然转头,指尖下意识按上腰间鹰爪兵器的皮质护套,“蒋会长要撤我的职务,便撤去,管某不在乎。”
不料蒋明哲却拍着肚子大笑起来,马褂上的鎏金纽扣在气灯下晃出细碎光斑:“管兄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为协会鞍前马后这些年,蒋某心里透亮着呢。”他忽然压低声音,“何况你那《新锐武者扶持计划》……蒋某越琢磨越觉得妙啊!”嘴角咧开的弧度里闪过狡黠,“所以想请管兄亲自操刀,将这计划落地生根。”
“什么!”管御风猛然转身。
他望着蒋明哲眼底浮动的狡黠,三重心机如寒潭冰裂般在脑中铺开:
其一,借他之手推行计划,成则算新会长仁政,败则坐实他“纸上谈兵”的罪名;
其二,将他绑在协会战车上,计划若卡在任何环节,都能反咬他“能力不足”;
其三,最狠的是这当众邀约——满场分会会长皆为见证,他若拒绝,便是自毁人设,坐实“虚言惑众”的骂名。
“好个一箭三雕。”管御风喉结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蒋明哲递来的不是合作请柬,是金丝编织的绞索……
越想挣脱,勒得越紧。
会场穹顶的气灯将两人影子投在墙上,他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成刀状,却抵在蒋明哲圆胖的影子脖颈上,无法寸进,说不出的荒诞滑稽。
“蒋会长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管御风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嘴角却扯出僵硬的笑纹,“只是这启动资金……”
“明白!”蒋明哲打了个响指,戴宏昌立刻捧来烫金支票簿,“先拨五百万现款到你个人账户,后续按需追加。”笔尖在纸面划出流利的弧线,末尾的签名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管兄尽管施展拳脚,蒋某静候佳音。”
管御风望着那张墨迹未干的支票,忽然想起陈墨被押解时,手腕擦过“替天行道”漆痕的血渍。
原来这江湖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淬毒的钢刃,而是藏在笑纹里的算计!
用“支持理想”的糖衣包裹“杀人诛心”的内核,让你不得不笑着接过,再亲手将自己的信仰钉在砧板上。
“好。”他接过支票时,指腹碾过“五佰万元整”的新书字迹,触感像极了《武者戒》里那些逐渐褪色的血字,“管某……却之不恭了。”
厅外传来演武场的钟声,沉闷的响声像是在管御风的胸口炸开。
管御风转身时,瞥见自己投在地面的影子:半片浸在蒋明哲抛洒的金光里,半片陷在“止戈为武”匾额的阴影中,像具被劈开的傀儡,一半在泥沼里数算钞票,一半在悬崖边摇晃着理想的残骸。
一朝天子一朝臣,选举大会落幕次日,便是蒋明哲新班底的任职宣贯。
蒋明哲果然将温羽凡推上副会长之位。
这位“瘟神”虽初至京城,还未入过协会半步,却早因一柄长刀杀出血路,江湖传言其“刀出惊鸿影,血溅不留名”。
会场虽有零星异议,诸如“外来者难服众”之类的嘀咕,却在蒋明哲拍桌震碎茶盏的脆响中,化作了青砖缝里的碎末。
戴宏昌顺理成章接掌财权,取代蒋明哲先前的财物总管之位,满场无人反对。在这个金条比拳脚更有分量的江湖,能捧出十二根刻字金条的人,自然懂得如何让账册上的数字跳舞。
至于管御风原先的分会总管一职,由蒋明哲旧部冯宜山接任。
冯宜山此人身形瘦如竹竿,常年攥着算盘珠子,协会三十六个分会的资源流转早被他摸得透熟。而且此人极为擅长为人处事之道,虽然在协会里不显山不露水,但坐上这个位置,也没人有异议。
当蒋明哲念出任命时,他袖口露出的“蒋记”刺青在气灯下一闪而过,像条滑入阴影的蛇。
轮到管御风时,蒋明哲特意提高声调:“管兄德高望重,特设立振武部,专司《新锐武者扶持计划》推行!”
鎏金卷轴展开时,“振武部总管”的烫金字样泛着冷光。
这番调动说是平调,实则将他架空:新部门的公章还未刻好,经费审批权却已攥在戴宏昌手里,所谓“主抓计划”,不过是让他在基层武者的期待与蒋氏财库的铁闸之间,扮演一个左右为难的小丑。
散会后,温羽凡倚着廊柱擦拭刀柄,望着管御风攥着任命状远去的背影,忽然低笑出声。他腰间的睚眦面具也像是咧开獠牙,仿佛在嘲笑这江湖的新规矩。
当“止戈为武”的匾额被镀上金粉,当武者的信仰可以明码标价,所谓“新班底”,不过是金元宝垒成的戏台,每个人都在扮演蒋明哲写好的剧本:
有人唱红脸收民心,有人唱白脸镇场子,而真正的主角,永远躲在金条堆成的幕布后,数着算珠上的血渍,笑看理想在铜钱眼里打转。
任职当日,温羽凡便走马上任。
他原以为,自己这个副会长不过是个挂名虚职,可当他走入昔日陈墨的办公室时,便对着案头如山的文件瞪圆了眼……
先不说堆成小山的《武馆开设区域审核表》《武者纠纷调解申请书》需要批阅,单是每日接连不断的琐事便足以让人头大:
张家新武馆开在李家武馆斜对角,两家人为“风水犯冲”要约架;
吴家公子嘲讽陈家公子修炼的《鹤型拳》是“花拳绣腿”,双方约战演武场;
王家护院醉酒后,竟在徐家镇宅石狮子上撒了泡尿,两家扛着兵器堵了协会正门……
桩桩件件,俱是鸡毛蒜皮的江湖恩怨,却像无数根细针扎进他的太阳穴。
温羽凡捏碎第三支碳水笔时,终于明白陈墨担负着何等的重任……这哪里是武道协会副会长,简直是人民公仆啊!
窗外传来演武场的喧哗,某个青年的怒吼混着兵器相击声飘进来:“你敢说我家传刀法是假的?!”
温羽凡望着袖口新沾的墨渍,忽然长叹一声:“那人是怎么做到每日还有闲情逸致烹茶抚琴的。”
好在这段日子里,霞姐始终不离不弃地陪在温羽凡身边,帮他料理了许多琐碎事务。
京城六月的蝉鸣如沸,暑气裹着槐花香漫进窗棂。
两人在协会办公室里相对而坐,霞姐递来的酸梅汤盛在青瓷碗里,碗沿凝着细密的水珠。
她指尖沾着卷宗上的墨香,替他分拣着《武馆扰民投诉单》和《兵器管制条例修订意见》。
偶尔抬头时,他看见她碎发粘在汗湿的鬓角。
情感在日复一日的并肩中悄然发酵。
某个暴雨倾盆的午后,温羽凡望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衣襟,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搬来我房里吧,省得你每日来回跑。”
话音未落,清脆的耳光声混着惊雷炸响。
霞姐猛地抬头,丹蔻险些划破他的衣襟,发间的茉莉香与雨腥味扑面而来:“下贱!”
温羽凡捂着脸退后半步,望着她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只觉鼻梁发酸……
不是因为疼,是实在搞不懂这女人忽冷忽热的心思。
他望着她消失在垂花门后的背影,指尖还萦绕着她发梢掠过的触感。
窗外的雨帘如幕,将京城的飞檐斗拱浇成朦胧的水墨画。
江湖恩怨能一刀斩断,可情字这东西,却像团乱麻,越理越缠人。
他摸着发烫的脸颊苦笑:“女人啊……比六月的天还善变。”
第187章 “江湖”规矩
陈墨被朱雀局带走后便如石沉大海,羁押期间再无音讯。
他手下的心腹也并没有来找协会的新领导班子任何麻烦,他们或是连夜离京,或是隐入市井,曾经在江湖翻云覆雨的势力,竟似春雪般消融得无声无息。
温羽凡每日埋首于文山会海,偶尔翻到《新锐武者扶持计划》的卷宗,总会想起管御风攥着支票时发白的指节……
那计划如今已变成振武部案头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却惹来基层武者的声声追问。
忽然有一日,手下一名文书匆匆来报:“副会长!王守业医生横死街头了。”
温羽凡皱眉询问事情的缘由。
文书告诉他:“凶手并不是陈墨的旧部,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年轻武者。他被捕的时候,手里仍攥着带血的匕首,丝毫没有逃跑的打算,还口口声声喊着‘替天行道!为老会长报仇!’”
在温羽凡低头沉吟时。
“副会长,这事要怎么处置?”文书递来《武者违规杀人事件调查报告》,封皮上的朱砂批注刺得人眼疼。
温羽凡捏着案头的酸梅汤盏,指尖摩挲着杯沿冰纹:“王守业受陈墨指使害死前会长,死有余辜……但武者私刑杀死普通百姓,触犯《甲申议定书》第三条。”他望着窗外飘落的槐树叶,酸梅汤在喉间化成涩味。
他摆摆手:“按规矩移交朱雀局吧……至于舆论……”顿了顿,指腹碾过报告上“为老会长报仇”的血书,“随它去。”
文书退去后,温羽凡独自走到廊下。
六月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出破碎的光影。
又一日,温羽凡调停完一场武馆地界纠纷后,驱车路过初至京城时栖身的桥洞。
引擎声忽然顿住,他望着桥洞下斑驳的墙皮,鬼使神差地踩了刹车。
桥洞里的苍老身影果然还在。
慕容逸尘已褪去御寒的军大衣,露出肩头褪色的刺青,但温羽凡知道那不是刺青,而是捆绑着老人的枷锁——困龙咒。
残破的工字背心裹着嶙峋瘦骨,他倚着生锈的钢筋柱,脚边空酒瓶堆成歪斜的塔,却仍用一块旧绸布反复擦拭着残剑的剑柄。
听见脚步声,老剑圣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嘴角扯出一丝笑纹,像刀刻在枯木上:“出息了啊……”
温羽凡对着老人拱手,睚眦面具的獠牙折射着正午阳光,与桥洞深处的阴影形成锋利对比:“托前辈的福,算是混出了点模样。”
慕容逸尘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叩着酒瓶发出空响:“但可惜……”他盯着温羽凡锃亮的皮鞋尖,那里沾着一点未干的泥渍,“你仍然只是某人笼子中的雀鸟。”
温羽凡垂眸望着老人膝头的断剑,剑身上“青霄”二字已被磨得模糊:“晚辈明白。不过前辈放心……”他指尖抚过西装袖口的暗纹,那里绣着武道协会的标志,“这金丝笼再华丽,也困不住想飞的鹰。”
慕容逸尘摸出半块硬饼,干裂的指甲将饼掰成碎末,麻雀扑棱着翅膀聚过来:“当年我也说过类似的话……”碎饼屑落在他掌心的老茧上,像撒在坟头的纸钱,“后来才知道……江湖人眼里的‘翅膀’,不过是掌权者手里的风筝线。”
温羽凡喉头动了动,西装内袋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瞥了眼屏幕上蒋明哲的未接来电,指尖在老人面前虚握成拳:“至少现在……”声音低下去,混着桥洞外的车流声,“我还有握刀的力气。”
“握刀?”慕容逸尘忽然大笑,震得空酒瓶滚出半米远,“等你学会躲开无形的刀锋,才算真正入了江湖的门……”
话音被剧烈的咳嗽切断。
温羽凡望着老人咳得发抖的后背,觉得有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像极了霞姐耳光的温度。
“别学我……”咳嗽中老人摆了摆手。
温羽凡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晚辈告辞。”他再次拱手,转身时皮鞋将一枚酒瓶盖碾得扁平。
桥洞外的阳光刺眼,温羽凡看向后视镜里的自己:穿着定制西装,领口别着蒋明哲送的鎏金袖扣,却怎么看都像个套着人皮的傀儡。
引擎声惊飞了桥墩下的麻雀。
温羽凡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破邪刀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
桥洞在后视镜里缩小成黑点,慕容逸尘的身影已被阴影吞噬,唯有断剑反光如同一道旧疤,刻在他视网膜上。
温羽凡回到武道协会所在的王府后,直接绕过堆积如山的文件,直奔后院旧档案室。
厚重的檀木大门推开时,霉味混着樟脑气息扑面而来,三十六排雕花木架上,蛛网与鎏金编号在尘埃中静默相对。
他的皮鞋踩过吱呀作响的楼板,指尖扫过档案盒上的铜锁……
“慕容逸尘”的名字被刻在戊字架第三层。
铁锁打开时发出闷响,仿佛某种封印被打破,露出泛黄的卷宗。
最上面是张泛黄的审讯记录,日期停在二十年前的霜降:“青霄剑慕容逸尘,私通外敌证据确凿,废去武功,囚于城西桥洞,永世不得离京。”记录人签名处,“蒋明哲”三个字力透纸背,旁边盖着褪色的协会大印。
但通篇只有寥寥数笔,既无指控细节,亦无证人供词,连“私通外敌”的具体所指都未提及。
温羽凡指尖摩挲着纸页褶皱,忽然注意到“废去武功”四字边缘有刀刻痕迹,仿佛原句被刻意涂改过。
“私通外敌却不处死?”他皱眉盯着“桥洞”二字,“京城地牢多达十七处,为什么偏要将一代剑圣囚于市井桥洞?那里分明是乞丐与流民栖身的地方,羞辱之意昭然若揭……更诡异的是,整个卷宗竟然没有任何旁证材料,只有蒋明哲的签名与协会大印,简直就像仓促炮制。”
他攥紧卷宗冲出门去,皮鞋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蒋明哲身为武道协会会长,就算把所有的事情都甩给了手下人处理,但他依然需要时常在协会总部坐镇。
而他的会长办公室设在王府正殿。
“会长,有件旧案我想向您打听一下……”温羽凡推门而入时,刻意放轻了脚步声。
蒋明哲抬眼望着这位西装笔挺的副会长,指尖仍在摩挲着紫檀算盘:“温副会长对旧案感兴趣?”他笑容可掬地示意对方落座,“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老哥我自当知无不言。”
温羽凡将泛黄的卷宗推过桌面,牛皮纸封皮上“慕容逸尘”的朱砂批注刺得人眼疼:“是剑圣慕容前辈的案子。您看这卷宗里连基本证词都没有,当年到底……”
“啪”的一声,算盘珠子突然全被归位。
蒋明哲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他起身三两步走到门边,慌忙将房门闭上,才压低声音道:“我说兄弟,你怎么突然管起这闲事来?”
温羽凡直视着对方眼底的游移:“我在城西桥洞见过前辈。他现在……”
“桥洞?”蒋明哲突然提高声调,又猛地咳嗽两声掩饰,“咳……当年慕容逸尘犯下重罪,囚于何处是长老会定的规矩。你刚上任不久,有些事还是少打听为妙。”
“卷宗里写着‘私通外敌’,但证据却一个都没有。”温羽凡的手指敲了敲“蒋明哲”的签名,“而且这记录人……”
“够了!”蒋明哲突然拍桌,震得茶盏里的龙井溅出几滴,“二十年前的旧案,你非要翻出来做什么?”
温羽凡见状连忙软声恳求:“会长!蒋大哥!在下对慕容剑圣仰慕非常,实在不愿意看他这样……”
蒋明哲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马褂下摆扫过博古架,玻璃罩中的断剑发出轻响:“既然你非要知道……”他忽然停步,声音压得极低,“我便告诉你好了……这事情说来也简单:当年有位军方要员的公子要强抢民女,被慕容一剑封喉。后来……”
“后来军方施压,协会为了平息事端,便给慕容扣了个‘私通外敌’的罪名?”温羽凡情不自禁地接过话头。
“嘘……”蒋明哲猛地回头望向窗外,确定无人后才继续,“那公子的父亲手握重兵……就算慕容逸尘剑术通神,若是正面抗衡,也必难逃一死。”他从怀中摸出张旧照片,边角焦黑,隐约可见年轻的自己站在一群武者中间,“我当年只是个文书,这卷宗……不过是按上头的意思走个过场。”
温羽凡盯着照片里慕容逸尘的挺拔身影,忽然想起桥洞里那个咳血的老人:“所以废去修为、囚于桥洞,既是给军方交代,也是……给江湖人立的警示?”
蒋明哲沉默片刻:“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而且,当年是那位武尊前辈亲自出手执行的刑罚,别说我们这群人,就是老会长当年也不敢有半个不字。”他忽然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不过老剑圣总归是留住了一条命……总比挨枪子强……”
离开会长办公室时,温羽凡听见身后传来算盘的轻响。
而他温羽凡,此刻正站在同样的十字路口:一边是蒋明哲递来的金条,一边是桥洞里断剑的反光,中间隔着的,是整个京城用金砖和权利铺就的名为“江湖”的囚笼。
暮色漫过王府飞檐时,他忽然想起慕容逸尘刻在桥墩上的最后一道剑痕。
那不是认输的记号,而是剑客对江湖最后的、无声的嘲讽。
当正义需要用金条丈量,当公道需要用权力书写,或许最锋利的剑,早已藏在每个被碾碎的理想主义者的骨血里,随时准备刺破这层用金丝编织的、名为“规矩”的遮羞布。
第188章 招兵买马
虽已洞悉当年旧事的真相,温羽凡却深知以己身此刻的处境,纵有千般筹谋也难撼分毫。
他将那桩秘事深深压入心底,只待他日时机成熟,再为老剑圣谋划脱身之策。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入了七月。
京城的暑气似要将青石板蒸出油气,空气黏稠得如同化不开的蜜糖,连巷口老槐树上的蝉鸣都透着焦灼,一声叠一声地往人耳膜里钻。
温羽凡每日埋首于《武馆噪音扰民调解记录》《兵器展览安保方案》等公文之间,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案头那份《调解记录》的纸页边角已被翻得发毛,墨迹里还留着昨夜熬红的眼尾。
某武馆清晨的喊杀声惊了绸缎庄老板娘的回笼觉,双方从泼脏水骂街闹到砸了半扇门板。
那些公子哥儿为了争一只蛐蛐儿大打出手、富商家眷为了武馆教练的长相闹得不可开交的琐事,比梅雨季节的潮气更让人胸闷。
“得找个帮手了。”他揉着发疼的眉心,心思落在“戴云华”的身上。
“云华心性沉稳,又是戴家长子……”温羽凡指尖敲着桌面,窗外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最关键的是,他在那群纨绔里吃得开……让他来处理公子哥儿们的破事,怕是比我这‘瘟神’管用百倍。”
拨通电话时,戴云华的声音带着冰镇酸梅汤般的清润:“师傅叫我来协理会务?自然不敢抗命。不过就怕弟子才疏学浅,误了大事。”
“别谦虚。”温羽凡望着案头堆积的《贵族武者特权申请单》,嘴角扯出苦笑,“你只需帮我料理些‘贵族事务’……比如哪家少爷的鹰抓伤了哪家小姐的猫,哪家的纨绔在夜总会里争风吃醋。”
之后,温羽凡又想起了金满仓。
但自入夏以来,他已许久未见那个圆滚滚的身影。
当他推开金满仓的房门时,檀香味混着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眼前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昔日臃肿如球的金满仓,如今瘦得颧骨突出,两颊凹陷,地中海发型下的头皮泛着不正常的青黑,整个人活像从枯井里捞出来的河童。
更诡异的是,他裸露的手臂上爬满紫黑血管,肱二头肌却鼓得异乎寻常,像是塞了团铁丝。
“什么怪物!”温羽凡仿佛看到妖怪,下意识摸向腰间想要拔刀,却在触到对方眼神时突然回过神来,“老金?你这是……”
“大哥!”金满仓咧嘴一笑,两颊皱纹挤成深沟,露出烟熏火燎般泛黄的牙。
他踉跄着起身,绸缎睡衣在突起的肩胛骨处裂成两半:“看兄弟这肌肉!”手臂扬起时,皮肤下传来细碎的摩擦声,像是有无数钢针在血管里游走,“上个月刚突破武徒八阶!”
温羽凡按住对方要展示背肌的手,触感冰凉如浸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掌下肌理硬得反常:“老金!你这几个月到底找了多少女人?”
他扯开对方衣领,锁骨下方赫然爬着蛛网般的紫斑,中心是个青黑色指印——那是《乾坤功》走火入魔的征兆:“这功法是阴阳调和,不是采补邪术!你当自己是黑山老妖啊?”
金满仓眼神忽然发直,瞳孔里映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咯咯笑出声来:“大哥你不懂……那些小姑娘的精气啊,比淬体药液好使。”他突然抓住温羽凡的手腕,指尖力气大得惊人,“你闻闻这味道!”他扯过桌上的檀香炉,里面堆着半尺高的 Ashley Madison火柴盒,“每次完事点根檀香,连女鬼都找不着味儿……”
温羽凡抽出腰间的钢笔,笔尖戳在对方暴起的血管上:“你当这是吸天地精气?分明是饮鸩止渴!再这么下去,不出三个月,你的经脉就会像这钢笔……”笔尖突然折断,“啪”地崩在金满仓手背上,“碎成渣。”
金满仓的笑声陡然噎在喉咙里,瘦骨嶙峋的肩膀剧烈颤抖。
他抬起眼,瞳孔里跳动着疯狂与不甘的野火:“我不怕死!”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紫黑血管在腕间凸起如蚯蚓,“我怕的是一辈子都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怕永远是你的拖油瓶!怕哪天大哥你被仇家追上时,我连为你挡一刀的资格都没有!”
温羽凡喉结滚动,指尖用力按住对方颤抖的肩膀。
“兄弟,有你这话就够了。”他声音发哑,指腹蹭过对方手背上狰狞的血管,“但我更怕看到你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听我的,先把身体养回来,咱们有的是时间磨修为。”
他突然握住金满仓冰凉的手腕:“知道我今天来干嘛吗?正是来请你帮忙。武道协会那些破事快把我缠死了……”指尖敲了敲桌面,“上个月光给某位议员的儿子找飞走的鹦鹉,就耗了我三个晚上。你脑子活泛,来帮我盯着这帮纨绔子弟,行不?”
金满仓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枯瘦的喉结上下滚动:“我……能行吗?”
温羽凡笑着相讥:“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帮我挡刀?现在怎么了,不过是群少爷小姐就让你打退堂鼓了。”
金满仓闻言,猛地一拍胸口,发出一声闷响:“我老金还会怕了那群小崽子!这点破事儿,金爷我动动小拇指就能给你办妥帖了!以后大哥你就擎好吧!”说罢,他干瘪的胸脯竟挺起几分,眼底癫狂褪去,浮起几丝久违的狡黠笑意。
找到了两大干将,温羽凡又开始琢磨起第三名人选。
“霞姐?霞姐本来就经常会来帮忙,她已经算是半个在职员工了。”
“玲珑……嗯……听说她最近在努力突破内劲二重,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好。”
“戴丝丝……”他指尖敲了敲桌面,嘴角掠过一丝苦笑,“这小祖宗还是敬谢不敏吧。”
他思来想起,竟然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温羽凡靠在转椅里,望着窗外蒸腾的暑气,忽然真切体会到“人脉薄如蝉翼”是何种滋味:“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刚来京城那会儿,会有那么多人抬着礼物上门求贤了。”
无奈之下,温羽凡只得双管齐下:明面上在协会官网挂出“精英武者招募令”,暗里却在积压如山的文书里筛金子。
当他第七次翻到林晚秋的《武道革新可行性报告》时,钢笔尖在“废除贵族免试晋升制”那行字上洇开墨点,那附录里竟夹着二十七个基层武者的实战数据。
报告里所说的测试,指的是武道协会对于协会内部武徒阶门人每季度一次的考核。
在原有机制中,针对武徒阶门人的季度考核包含三关,具体如下:
力量关:考验武者的基础力量强度,如举起重物、掌击或拳打指定目标的破坏力等。
身法关:考察移动速度、敏捷度及闪避能力,常见形式为通过设置障碍的场地或模拟实战中的身法运用。
武道感悟关:要求武者阐述对武道理念、功法原理的理解,或通过实际演练展示对武学意境的领悟。
考核通过的武徒可获得协会奖励,包括淬体液(用于强化体质)、功法秘籍(提升修炼效率)等资源。
然而,协会内的贵族子弟此前享有“免试特权”,无需参与考核即可直接领取奖励,甚至多数人仅挂名协会,从不参与实际修炼或事务,纯粹为攫取资源而存在。
“谁是林晚秋,让她来办公室一趟。”他吩咐秘书,并将报告单独抽出,用镇纸压平边角。
忽然听见走廊传来金满仓的咋呼声。
温羽凡透过百叶窗缝隙,正看见那家伙勾着戴云华的肩膀,往一群纨绔手里塞雕花请帖……
显然,“贵族事务特勤组”的第一杯酒,已经在琉璃厂的醉仙居摆下了。
他嘴角微微勾起:“挺有一套嘛。”
招募新人的启事登出第七天,接待室的檀木椅换了三批茶渍。
温羽凡翻着手中的履历表,停在“云无心”的档案页:擅长易容术,精通七十二路点穴手。
附页照片里,那人戴着斗笠垂纱,只露出下巴上的朱砂痣。
“温先生,这位是……”秘书推开房门,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穿墨绿旗袍的女子已坐在他对面,指尖捏着片竹叶:“听闻您在找能文能武的人?”她袖口滑出半卷《武经总要》,“我既能替您整理蒋明哲的财务漏洞,也能帮您给管御风的鹰爪功下绊子。”
温羽凡盯着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陈墨送给义女的及笄礼。
他想起昨夜金满仓说的话:“人嘛,最现实不过了,如果真觉得你能成事,刀山火海也敢跟着闯。”
夕阳把办公室映得发红的时候,温羽凡终于在三十七个自荐信里圈出五个名字。
最底下那个叫“惊蛰”的年轻人,资料里还附了个U盘,里面是一段格斗录像:他用改良版链锯刀劈开机械假人时,剑气带起的气流正好吹灭镜头前的蜡烛。
至此,温羽凡麾下聚齐八大干将,各怀绝技如众星拱月:
金满仓:虽因急功近利修炼《乾坤功》致经脉受损,如今每天要喝三碗特制的“阴阳调和汤”,却仍凭狡黠手腕在贵族圈游刃有余。如今挂名“贵族事务特勤组”组长,专治纨绔子弟的骄纵病,银哨子一响便能搅动京城富二代的夜场风云。
戴云华:戴家长子,温润如君子玉,却暗藏刀锋。表面是协理会务的谦谦公子,实则在权贵圈层布下密如蛛网的人脉。他总爱用骨瓷茶杯碾磨情报,茶雾氤氲间,已将各大家族的秘辛化作温羽凡案头的“贵族动态简报”。
林晚秋:素色旗袍裹身的档案管理员,却是最早看透协会官僚腐败的清醒者。她在《武道革新报告》里夹带的二十七份基层武者数据,如同一把利刃,直指贵族特权的根基。如今掌管“制度改革调研室”,案头常摆着半支断墨的钢笔——那是她与温羽凡初次交锋时折断的见证。
云无心:她的“百宝箱”里装着七十二种易容道具,最绝的是那罐“人皮胶”,能把金满仓的啤酒肚瞬间缩成搓衣板。此刻她正往脸上贴着老人斑,准备去某人的寿宴上“客串”他归隐多年的师叔。
惊蛰:惊蛰的 AR眼镜总挂在脖子上,内存里存着三百种武器装备的改良方案。平日里没事,他总是在协会工房,不断改良和调教一些稀奇古怪的装备。
小浣熊:十七岁的黑客天才,总窝在协会顶楼啃果冻。他能让协会官网的“精英招募令”自动筛选真正的寒门武者,也能让贵族子弟的免试档案在服务器里不翼而飞。
释小刚:少林寺俗家弟子,金钟罩铁布衫练至刀枪不入,却因贪吃肉食被逐出师门。如今负责协会安保,常抱着两斤酱牛肉蹲在大门口,五花肉颤巍巍的肚皮能弹开刺客的飞镖,佛门禁地的梆子声也被他改成了《好汉歌》手机铃声。
江俊辰:退伍特战队员,狙击镜下无虚发,也擅用弩箭、袖箭、甚至改良版诸葛连弩等一些古代远程兵器。他总说“远程兵器才是成年人的浪漫”,办公桌上摆着的弹壳上雕刻着一朵玫瑰花。
八大干将各踞要津:金满仓与戴云华在明处周旋权贵,林晚秋与云无心在暗处挖掘真相,惊蛰与小浣熊织就情报与技术的天网,释小刚与江俊辰则是守护后背的铜墙铁壁。
温羽凡望着办公桌上摆成八卦阵的八人档案,忽然想起慕容逸尘桥洞下的断剑……
当江湖不再相信剑锋,他便只能用这八柄各有锋芒的利刃,在金丝囚笼上撬出透光的缝隙。
第189章 刀与握刀人
温羽凡大肆招兵买马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蒋明哲的耳目。
可当这位会长在月例会上见到温羽凡提交的八大干将履历表时,却抚掌大笑:“总算是学会做一个上位者了!”
面对蒋明哲意味深长的赞许,温羽凡只是垂眸转动着鎏金袖扣,露出恰到好处的谦逊。
原来温羽凡虽聚齐八大干将,却并未急于搅动风云。
自从把金满仓等人安插进各部门,他便如金蝉脱壳般卸下杂务,每日将自己关在协会的练功房里。
当戴云华送来整理好的政务简报,他只扫一眼便扔到一旁;
案头的《贵族特权审批表》堆成小山,他却只消扫一眼便用红笔批个“准”字,任由林晚秋抱着文件夹来去如风。
久而久之,众人皆传温副会长是个“武痴”,每日不是在打磨刀法,便是在研读武学典籍,就连协会印章都全权交给云无心代管。
蒋明哲听闻这些传闻,特意来视察过几次。
十次有九次见到温羽凡盘坐在蒲团上,周身萦绕着武道真气,还有一次是在挥刀。
“武者就该有这股子勤勉劲儿。”蒋明哲满意地点头。
某日在戴家。
戴宏昌斜倚在黄花梨太师椅上,手指拨弄着翡翠扳指,望着自家儿子眼下淡淡的青黑,故意拖长了声调:“你师傅怎么回事?什么破事都丢给你做?”
话虽带些埋怨的尾音,眼角却堆着笑纹,他当然知道温羽凡打的什么算盘。
自戴云华被塞进“贵族事务特勤组”,这小子竟把京城纨绔圈搅得风生水起,前日刚帮某位勋爵找回被情妇卷走的和田玉扳指,昨日又替银行行长的千金摆平了地下拳场的赌债纠纷。
那些在权贵间流转的赞誉,分明是温羽凡不动声色递来的人情。
戴云华无奈苦笑,将刚整理好的《季度贵族纠纷统计表》搁在桌上:“师傅说,这是为了锻炼我。”
“锻炼?”戴宏昌忽然嗤笑一声,指节敲了敲统计表上“夜总会枪击事件”那栏,“我看是拿你当幌子呢。你且瞧着……”他伸手捏了捏儿子笔挺的西装袖口,“等哪天温羽凡的刀要出鞘了,第一个挡在前面的不是你这‘锻炼’出来的助手,还能是谁?”
戴云华垂眸替父亲斟茶,琥珀色的茶汤在杯中晃出涟漪:“父亲既看得透,为何还由着我蹚这摊浑水?”
“因为温羽凡手里攥着的,是咱们戴家百年未有的机会。”戴宏昌忽然压低声音,翡翠扳指在桌沿磕出脆响,“当年你祖父只是六品文官,可没少受那些权贵的窝囊气,如今这把‘刀’要砍断的,可是整个京城的陈年腐根……”他盯着儿子领口若隐若现的戴家袖扣,“咱们只需站在刀刃背后,等血溅出来时……”
“……便是戴家入局的时机。”戴云华接口,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
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像极了温羽凡教他练刀时,刀刃劈破空气的声响。
戴宏昌忽然哈哈大笑,震得博古架上的青瓷瓶嗡嗡作响:“记住了,云华。真正的聪明人,从不会让自己成为刀刃。”他抬手替儿子整理领带,指腹碾过那枚鎏金袖扣,“你要学会做刀柄上最趁手的纹路,既让握刀人觉得舒服,又不至于被轻易折断。”
“是,父亲。”他垂手而立,西装裤线笔挺如刀,“我会当好这‘趁手的纹路’。”
某日,云无心趁所有人不备突然在温羽凡口袋里塞了张纸条。
纸条上只写着:“桥洞见。”只有三个字,没有时间,也没有具体指哪个桥洞。
温羽凡微微皱眉,他知道这肯定不是云无心的浪漫邀请,而说起桥洞,他唯一有印象的便只有一个地方。
出门前他敲了敲小浣熊的办公桌,少年正用果冻盒堆塔,身边电脑屏幕上跳着协会官网的访客追踪代码。
“我要隐身。”温羽凡简短说道。
小浣熊叼着吸管比出 OK手势,键盘敲击声骤然密集。
车子拐过三条街,道路渐渐坑洼。
温羽凡摇下车窗,城西特有的酸腐味混着槐花香涌来。
他摸向腰间,那里藏着半块从金满仓那里顺来的止痛药——上次见慕容逸尘时,老人咳血的频率明显加快了。
桥洞阴影里突然闪过道黑影,不是慕容逸尘常穿的工字背心,而是件崭新的黑色T恤。
“阿良!”温羽凡快步上前时踢到个空酒瓶,滚出的响声惊起一群麻雀。
周良倚着桥洞石柱现身,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温羽凡,我让你暗中调查,你怎么把动静闹得越来越大?”
温羽凡无奈摊手:“我也不想啊。之前虽然查到了戴家走私和贩卖人口,但可惜联系不上你。而且朱雀的黄队长告诉我,戴家身后还有大鱼,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挖。”
“结果挖出个武道协会副会长的头衔?”周良挑眉,烟盒在掌心转出清脆的响,“这官儿当得挺顺啊。”
“都是形势推着走。”温羽凡苦笑,指腹蹭过石柱上斑驳的苔藓,“原本想借协会身份查档案方便些,谁知越陷越深。”
“戴家那点走私现在只是开胃菜。上头刚下了新指令,要彻查他们背后的‘供货商’。”他从裤兜掏出张折叠的卫星地图,摊开在潮湿的石面上,“现在需要你继续扮演戴宏昌的‘心腹’,甚至帮他坐上协会会长的位置。只有让他彻底信任你,才能接触到那条大鱼。”
“蒋明哲不是已经稳坐会长位了?他和戴宏昌不是一条船上的?”
周良冷笑一声,指尖戳在地图上武道协会的红圈处:“蒋明哲?他不过是个自以为操控全局的提线木偶。有些齿轮,从一开始就被装反了方向。”
“好,那我就将这出戏唱到底。”温羽凡指尖摩挲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忽然抬眸直视周良,“云无心是你们的人?我身边还安插了谁?”
周良闻言轻笑,警靴碾过脚边的碎玻璃,他重重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某种警示拍进对方骨血里:“她是上面给你配的‘助力’,但水有多深……”他指了指桥洞下泛着泡沫的污水,“你自己注意。至于其他人……”他忽然压低声音,“连我都不知道。”
他退后两步,身影融入暗影前忽然露出半抹笑:“你别忘记了我以前说过的,就算是官方的人也不一定信得过。这种事生死只在一线,你得自己决定该信谁。”
温羽凡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指腹摩挲着石柱上的苔藓。
夜风卷来落在地上的半支烟,烟头忽明忽暗,像极了云无心总爱别在耳后的那支细烟。
他摸出手机给小浣熊发消息:查云无心近三月的资金流水和加密通话记录,刚要按下发送键又删掉。
周良说得对,在这生死一线的局里,连呼吸都可能藏着监听设备,又何况是信任?
桥洞外的车流声忽然变得清晰,他摸出一顶鸭舌帽扣在头上,帽檐阴影里,嘴角扬起的弧度既像笑,又像道新划开的刀疤。
“信谁?”他低声自语,脚步声碾碎满地月光,“等哪天刀刃架在脖子上时,自然就知道了。”
第二日,下午五点,温羽凡去拜会戴宏昌。
戴宏昌亲自迎至前厅:“老弟可算来了!这都多久没回来了!快些进来,今儿特意让厨子蒸了阳澄湖大闸蟹。”
二人穿过九曲回廊时,廊下灯光依次亮起,光影在温羽凡脸上切出明暗交错的棱线,恰如他此刻半真半假的愁容。
酒过三巡,温羽凡望着满桌珍馐忽然撂下筷子,指尖揉着眉心长叹:“戴哥,这个副会长我真的是不想当了。每日里不是替贵族老爷找猫,就是给富家小姐调解武馆纠纷,连修炼都耽搁了。”
戴宏昌挖着蟹膏的银匙顿在半空,小眼睛眯成两道缝:“诶,兄弟可别说这种话啊,你这位置可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他忽然放下汤匙,指节敲了敲温羽凡酒杯,“云华可都跟我说了,你手下八大干将各个顶用,说你把事情都甩给了他们,自个儿躲在练功房里闭关……这叫‘耽误修炼’?”
温羽凡闻言露出尴尬笑意,举杯与对方轻碰,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晃出细碎涟漪:“呵呵,这个……见笑了……主要是因为我最近搬到协会去住,独留霞姐他们在您这里,我不放心……”
“怎么,兄弟还怕老哥抢了你的女人啊!”戴宏昌双眼一瞪佯装恼怒。
温羽凡连忙摆手:“不不不,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戴宏昌突然拍桌大笑:“哈哈……跟你开玩笑呢。你家那母老虎也就你敢抚须……”他忽然压低声音,“再说了,又不是我不放人,是她死活不愿搬去协会,说那地方‘风水不好’。”
“哎,女人啊……我真是一点也搞不懂啊!”温羽凡举杯与对方轻碰,红酒在喉间化作酸涩的引子,“我还是比较羡慕戴哥,每日里在家就能办公……不过等戴哥哪天当上会长,怕是想清闲都难咯。”
戴宏昌的笑容骤然凝固,翡翠扳指在桌沿磕出脆响。
“老弟这话……”他掌心的老茧擦过温羽凡腕间旧疤,指尖似有意似无意地压在脉搏处,“莫不是听说了什么风声?”
温羽凡望着戴宏昌骤然绷紧的后颈,忽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能有什么风声?不过是替戴哥不值。”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戴宏昌无名指的翡翠扳指上,“那蒋明哲凭什么坐上会长之位?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他口中的‘庞大家业’,哪样不是戴哥在背后撑着?与其让他坐在会长位上指手画脚,不如……”
戴宏昌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仰头大笑。
他拍着温羽凡肩膀的手重得惊人:“贤弟果然是快人快语!”他灌下整杯红酒,酒液顺着下颌线滴落在衣襟上,“那个位置,我也就暂时让姓蒋的坐坐,等时机成熟……”他忽然凑近,酒气混着雪茄味扑来,“便是老弟来坐,又有何不可?”
“这……”温羽凡面露愕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剧本里从没有这一出,他原以为戴宏昌会推诿客气一番,却不想对方竟直接抛来橄榄枝。
戴宏昌忽然压低声音,目中的精光骤然转为阴鸷:“三天后跟我去一趟西郊猎场,那里有位……大人物,想见见你。”他的拇指碾过温羽凡手背的青筋,“只要入了那位的眼,不要说这京城武道协会,便是这华夏大地……”他松开手,指节敲了敲桌布上的暗纹,“皆可任你我兄弟驰骋。”
第190章 西郊猎场
温羽凡回到协会住所时,檐角铜铃正被夜风拂得轻响。
他走到穿衣镜前,慢条斯理地解下领带。
镜中,云无心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正倚在门框上,姿态闲适。
如今,温羽凡已将她提拔为自己的秘书兼助理,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倒也合乎情理。
“西郊猎场的鹿肉据说不错,”温羽凡对着镜面调整袖扣,鎏金纹路在壁灯下泛着冷光,“不知道三天后能猎到什么‘野味’。”
话音刚落,细烟突然在云无心指尖断裂,烟灰轻轻跌进她锁骨下方的阴影里,宛如一颗迟落的墨点,在苍白的雪地上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
三日间,温羽凡照常去练功房挥刀,看戴云华抱着文件夹进出,听金满仓汇报各部门工作进度。
唯有云无心,如同一枚静默的棋子,始终停留在棋盘边缘,不动声色。
她依旧会在每日早晨送来熨烫笔挺的西装,会在他批阅文件时添上一盏碧螺春,却再未提及那张“桥洞见”的纸条,亦未带来任何新的指示。
三日后的晨光带着薄雾。
温羽凡站在穿衣镜前凝视那套墨色风衣。
手指抚过“破邪刀”的刀鞘,金属护手传来的凉意顺着掌心爬上脊柱。
门外传来皮鞋声。
小浣熊抱着工具箱闪过门口,压低的鸭舌帽下露出半张脸:“老大,一切准备就绪。”
话音刚落,院子外便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仿佛是这场即将上演的戏码的开场号角。
温羽凡将破邪刀插进后腰暗袋,刀刃入鞘时发出清越的“咔嗒”声。
戴宏昌只带了亲卫小柔驾车前来。
黑色豪华轿车碾过郊野碎石路时,温羽凡望着后视镜里小柔紧抿的嘴角,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情报里关于她的记载:前雇佣兵军医,擅长在二十步内用手术刀取人性命。
车载电台里播放着舒缓的古典乐,旋律轻柔婉转,却怎么也盖不住温羽凡耳中突突的心跳声。
“怕了?”戴宏昌忽然递来支雪茄,烟盒上印着东南亚某生物科技公司的 logo,“等见到那位大人物,放自然些。他最讨厌畏首畏尾的鼠辈。”
“戴哥知道我不碰这玩意儿。”温羽凡没有接过雪茄,而是将其推回,“我只是好奇,能让戴哥如此推崇的人物……”他顿了顿,望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树林,“究竟是何方神圣?”
戴宏昌忽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老弟可知,这世上最厉害的武者不是修炼百年的老怪物,而是能掌控生死的人?”他指尖敲了敲车载冰箱,“等你见到大人的‘作品’,就会明白,我们正在创造的,是能颠覆整个武道界的新秩序。”
九月的西郊猎场裹着层萧瑟的凉意,像是被谁泼了盆浓茶,天地间都浸着暗沉的琥珀色。
入口处的铁丝网缠绕着枯黄的藤蔓,风过时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抓挠金属。
猎场深处的树林开始大规模落叶,橡树与枫树的叶片铺成厚实的地毯,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惊起藏在叶堆里的山鹧鸪。
那些褐白相间的鸟儿扑棱着掠过肩头时,尾羽斑点在逆光中晃成溅开的墨点,恍若有人隔着雾霭泼来的砚台残汁。
阳光变得稀薄而锐利,穿过枝桠间的缝隙,在腐叶上投下蛛网状的光影。
人工湖的绿藻已经腐烂,水面漂着层灰黑色的浮沫,湖边淤积的烂泥里露出半截白骨,不知是鹿还是人的胫骨。
湖面上偶尔掠过夜鹭的身影,却不在此停留,这里的鱼虾早已死绝,只剩下寄生虫在腐水里扭成细小的黑丝。
环形公路铺满了落叶,车轮碾过时卷起金色的漩涡,却盖不住路面上暗红的斑痕。
道旁的白桦树彻底成了枯骨,树皮剥落处露出虫蛀的孔洞,树洞里偶尔探出松鼠的脑袋,却瘦得皮包骨头,尾巴上的毛稀疏得能看见皮肤。
温羽凡下车时,戴宏昌的翡翠扳指正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走,带你见见世面。”戴宏昌的手掌重重拍在他后颈。
皮革手套蹭过衣领时,温羽凡听见自己喉间滚出干涩的应答。
远处传来猎犬吠叫,云层忽然裂开道缝隙,光束恰好落在戴宏昌无名指的扳指上,折射出冷冽的十字光斑。
“那位大人物已经在观猎台等我们了。”戴宏昌的声音混着草木腥气传来,“记住,等下别乱说话。”
温羽凡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
戴宏昌在前引路,温羽凡居中而行,小柔却刻意坠后两步,靴底碾碎落叶的声响忽快忽慢,她袖口下的手术刀反光若隐若现,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这两步距离让温羽凡后颈发紧。
那不是保镖的护驾距离,也非囚徒的羁押间距,而是猎手对闯入领地的孤狼的精准把控,一点七米,刚好在手术刀抛射的致命半径内。
温羽凡的指尖掠过树干上凸起的苔藓,几次试图留下指甲划痕,都因小柔的目光扫过而作罢。
观猎台由锈蚀的钢铁搭建,台阶缝隙里钻出紫色的曼陀罗花,花瓣上凝着露珠,像未干的血滴。
戴宏昌踏上平台时,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惊飞了栖在横梁上的乌鸦。
温羽凡很快便看见一抹白色身影立在栏杆处,蓬松马尾垂在窄瘦肩头,发尾沾着的枯叶随着动作轻颤,却无损其姿态的清癯雅致,远看竟像个误入猎场的文弱书生。
然而温羽凡的心却一下子沉到了冰窖,只因他看得清楚,这人的修为已达宗师之境。
白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细烟,烟嘴处的缠枝纹雕工精致,在逆光中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他望向温羽凡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镜片后的瞳孔在逆光中呈琥珀色,像两枚凝固的树脂,藏着远古昆虫的标本。
“这位便是温先生?”声音出乎意料的清润,带着南方人特有的软糯尾音,却在尾字处陡然冷下来,“久闻‘瘟神’的威名,今日总算得见真人。”
温羽凡刚想客套几句,却见对方忽然抬手轻挥,远处树林里传来金属链条的哗啦声。
他循声望去,只见下方空地上,三只脖颈戴着电击项圈的猎犬被牵出,皮毛下凸起的骨骼如刀锋般嶙峋,唾液顺着嘴角滴在落叶上,竟冒出阵阵白气。
戴宏昌赔笑着上前半步:“大人,温老弟是咱们的人……”
“我知道他是谁。”白衣人打断的同时,细烟忽然被捏碎在掌心,烟丝簌簌落在地板上,“从川南到苗地,从湘水自京城,他的这柄刀,可是给我们提供了数量惊人的武者血肉……”他盯着温羽凡后腰微微鼓起的刀鞘,琥珀色瞳孔里泛起涟漪,“不过,传闻毕竟是传闻,就怕名不符实……”
风突然卷过观猎台,曼陀罗花枝剧烈摇晃,露珠纷纷坠落。
此刻温羽凡的心跳声不再擂鼓,反而静得可怕,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所有暗涌都藏在平静之下。
“大人是要用这几只畜生试我的刀?”他解开风衣纽扣,破邪刀的刀柄露出半寸,金属护手在阳光下映出冷光,“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就凭它们……”他扫过那几只脖颈渗血的猎犬,鼻尖掠过淡淡苦杏仁味,“恐怕还不够给刀开锋。”
白衣人忽然轻笑,笑声里带着某种病态的愉悦。
他抬手摘下眼镜,露出左眼尾的蝶形疤痕:“温先生不要大意。这几只‘小可爱’用了公司最新的 BP-7药剂培育,每一头的咬合力都能碎钢断铁,论实力……”眼睛镜片泛起一抹寒光,“相当于武徒九阶的好手。”
温羽凡闻言不禁陡然一惊:“什么!”
“温先生下场试试便知。”白衣人抬手做出“请”的手势。
三只猎犬同时低吠,电击项圈迸出蓝色火花,后腿肌肉隆起如小山包,前爪刨开腐叶,露出钢刀般的金属趾甲,它们唾液滴落处,腐叶瞬间冒出青烟,焦黑的纹路像被泼了强酸。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腐叶与铁锈的气息里,隐约混着实验室特有的福尔马林味。
“看好了,大人。”下一刻他已翻身跃下观猎台,同时破邪刀出鞘三寸,刀刃与空气摩擦发出蜂鸣,“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刀’。”
第一只猎犬扑来时,温羽凡已算准了它跃起的轨迹。
破邪刀划出半轮新月,在犬类咽喉处爆起一片蓝焰——那不是鲜血,某种荧光液体顺着刀刃流淌,在枯叶上灼出滋滋白烟。
第二只猎犬从左侧包抄,齿间喷出的白雾在刀刃上结出冰晶。
温羽凡旋身避过,靴底碾碎曼陀罗花瓣,紫色汁液溅在裤脚,像极了染坊里未干透的靛蓝。
刀光再闪时,犬类尾椎应声而断,身躯分作两段摔落在地,前半截仍在抽搐着向前爬行,锯齿状的利齿啃咬着腐叶,顽强地仍要向温羽凡发动攻击。
温羽凡手中破邪刀旋出冷冽弧光,刀尖瞬间洞穿猎犬头盖骨,将其钉在枯枝败叶间。
第三只猎犬却在此时突然伏低,颈间项圈的红光骤然爆闪。
温羽凡瞳孔里映出它后腿肌肉的异常凸起,那分明是某种爆炸物的轮廓……
“不好!”他暴喝一声,反手挥刀将第二只猎犬的尸体掷出。
两具改造生物在半空撞作一团的刹那,剧烈的爆炸声掀起气浪,木屑与腐叶如暴雨劈头盖脸砸来。
他举刀护在身前,听见金属护手与弹片撞击的脆响。
温羽凡在飞扬的尘土中踉跄半步,单膝触地时指尖蹭到粘稠液体。
暗红中混着荧蓝的光泽,不知是自己渗出的血,还是猎犬体内泄漏的荧光药剂。
那些液体在枯叶上滋滋冒泡,腾起的雾气里带着焦糊的杏仁味。
观猎台上响起缓慢的掌声。
白衣人指尖的细烟不知何时已点燃,烟灰簌簌落在雪白风衣前襟,却无损他倚着栏杆的优雅姿态:“温先生的刀法确实漂亮。但这些只是开胃小菜,不知面对真正的‘作品’时又能有何表现?”
他抬手轻挥,齿轮转动的吱呀声从阴影里滚出。
第191章 融合体
当铁笼被拖进光束时,温羽凡瞳孔骤缩。
笼中生物蜷缩着伏在铁锈斑斑的底板上,人形躯干覆盖着灰绿色鳞片,指节末端伸出镰刀般的弯钩,尾椎处拖着半米长的蜥蝪状尾刺。
最骇人的是那张脸:眼窝深陷,虹膜泛着磷火般的幽光,鼻梁塌陷处露出森白骨骼,嘴唇撕裂成永久的狞笑,露出两排锯齿状的利齿。
“这是第三代融合体。”白衣人弹了弹烟灰,细烟在他指间燃成猩红的小点,“用华南虎的骨骼、蝰蛇的毒液腺,还有……”他镜片后的琥珀色瞳孔扫过温羽凡,“武者的脊髓液培育而成。”
铁笼打开的瞬间,融合体突然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尖啸。
它四肢着地扑出时,尾刺划破空气的音爆声像拉开保险栓的手雷。
温羽凡拧身挥刀,破邪刀在日光下划出银弧,却在触及对方鳞片时迸出火星。
那层鳞甲竟比精钢更坚硬,刀刃砍在其上,赫然只能留下一道白印。
“温先生当心了……它的筋骨强度,可是相当于内劲三重的武者。”白衣人指尖的细烟燃到尽头,猩红的火星映着他嘴角的笑意,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用来给先生的刀开刃,应该够格了吧?”
温羽凡沉腰坠马,破邪刀在掌心旋出半朵银花。
这段时间他在武道协会可没有闲下来,他日夜与协会收藏的刀谱相伴:将「天刀八法」「血影九连斩」和其他刀法融会贯通外,最终在协会秘藏的《百兵录》残卷里寻得灵感,将众多繁杂刀招熔炼成三式杀招。
而这套新创刀法便以手中唐刀命名。
此刻面对扑来的融合体,他瞳孔里燃起冷焰,新创的「破邪三绝」,正需用这怪物的血来试锋芒。
第一绝「断空」!
刀光未至,劲气先劈碎三尺内的落叶。
融合体的尾刺横扫迎击,便被一股巨力荡开,更被撞得身形不稳,被迫后仰。
温羽凡趁机欺身而上,刀刃擦着对方咽喉切入……
却听“当啷”一声,火星溅上他下颌,竟仍然只在鳞甲表面划出浅痕。
“有点意思。”白衣人轻吹镜片上的灰,“可惜,这融合体不止有内劲三重的实力。其表面的鳞甲,更是如金钟罩铁布衫般坚固。”
第二绝「裂岳」!
温羽凡旋身插刀入地,腐叶下的土地瞬间应声开裂,裂痕如蛛网般向融合体蔓延。
那怪物凭借本能跃起逃开。
然而温羽凡更快,怪物刚离开地面,他已拖刀至怪物身前,刀光突然从地面逆冲而上。唐刀裹挟着泥土与碎石破土而出,直取其腰腹!
融合体惊觉不妙,锯齿状利爪仓促下挥,竟生生将刀身架住。
“内劲三重的怪物,果然不容小觑。”温羽凡咬牙抵住刀柄,感受着对方利爪传来的巨力。
忽然他瞥见其腋下鳞片间露出的淡粉色皮肤——那是未完全融合的人类肌肤!
第三绝「破邪」!
温羽凡手腕猛地一翻,刀势陡然一变,本是直劈的刃口骤然旋出半弧。以刀柄尾端的饕餮纹刀首为轴心,整柄破邪刀化作飞旋的银轮,刀身折射的冷光在暮色中拉出环形光轨。
融合体瞳孔骤缩,想撤爪已来不及。
刀刃借着旋转之势切入其腋下破绽。
随着一声金属撕裂血肉的锐响,蓝紫色的体液如喷泉般炸开,混合着人类的鲜血,在枯叶上洇出妖异的花纹。
观猎台上的掌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热烈了许多。
温羽凡反手一抖唐刀,刀身上黏着的蓝紫色体液飞溅而出,在枯黄的落叶上烫出滋滋冒烟的痕迹。
他抬头望向白衣人,喉间腥甜翻涌,却在眼底淬出三分傲然:“大人,可还满意。”
“能击败第三代融合体,温先生果然名不虚传。”白衣人取出一根新的细烟点燃,“即日起,你便有资格叩开‘新神会’的门扉了。”
“新神会”三字如重锤击中太阳穴,温羽凡的身躯猛然一震:这几个字他并不陌生,这些年来他每日都会被这几个字折磨得无法入睡,因为害死他妻子和儿子的正是这些人。
“怎么了温先生?”白衣人看见温羽凡凝固的表情,微微挑眉,“这反应,倒像是听过我们?”
温羽凡恨不得直接挥刀杀向眼前之人,但他终究压下了内心的冲动,以刀撑地,将所有杀意碾进泥土:“原来大人是‘新神会’的高人,我昔年在川中的时候,听人提起过川中八大世家之一,杨家的遭遇,所以才……”
“哦,杨家啊,没想到还会有人记得。”白衣人轻笑出声,细烟尾端的猩红随呼吸明灭,“那都是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他抬手拂过栏杆,“不如看看现在,我们新研发的药剂能让武者起死回生,生物科技能重塑筋骨脉络,你刚才斩落的融合体,不过是冰山一角。”
温羽凡抬眼时,表情已换上趋炎附势的亮色:“听说‘新神会’今时今日已经有了能和一国相争的实力!”他刻意让声线发颤,“温某人如果能加入这样的庞然大物……”
“好!”白衣人突然大笑,笑声惊飞树梢雀鸟。
他抛来枚刻着蝰蛇纹的徽章:“从今天起,你便是‘新神会’在华夏的第三代理人。地位仅在我和戴宏昌之下。”镜片反光掠过温羽凡腰间的破邪刀,“整个分部的人力、药剂、实验体……温先生尽可调用。”
指尖触到徽章的冰凉,温羽凡装得受宠若惊的样子拜谢:“多谢大人提拔!”
风起时,观猎台的曼陀罗花枝剧烈摇晃,露珠坠落的轨迹里,他看见自己倒映在对方镜片上的面孔——扭曲如融合体的狞笑,却在眼底藏着未燃尽的刀光。
白衣人的笑声混着曼陀罗的苦香飘来:“既然已经是自己人,就不用多礼了。”他指尖细烟按灭在栏杆上,留下焦黑灼痕,“哦,倒是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新神会’华夏分部的分部长,第一代理人,代号‘金翅’。”
众所周知,华夏向来以龙为图腾,而这“金翅”之名实际指那金翅大鹏鸟,这代号背后的隐晦寓意,恰似淬毒的钢针骤然刺入温羽凡的耳膜。
“见过金翅部长。”温羽凡依然恭敬,声音平稳如古井,然而指甲却已经深深掐入掌心。
“测试结束了,也该带你看看我们的‘第七生物实验区’了……”金翅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落曼陀罗花瓣,“跟我来。”
锈蚀的楼梯在他脚下发出“吱呀”声,像某种巨兽的磨牙。
温羽凡跟在他的身后,靴底碾过融合体残留的荧光体液,幽蓝痕迹在裤脚蜿蜒,如一条正在爬行的毒蛇。
戴宏昌这时才走来拍着他肩膀,翡翠扳指磕在他肩胛骨上:“温老弟,恭喜啊!从今往后,我们真正是自家兄弟了。”
温羽凡故作惊讶调侃:“啊,可我早就当戴哥是亲大哥了啊。”
戴宏昌的大笑震得白桦树枯叶纷飞:“哈哈……是老哥的不对,老哥的不对啊,晚点,老哥再给你摆酒赔罪啊。”
“说笑而已,戴哥能带我来这里,这里面的情分我还能看不出来吗?”温羽凡违心地恭维着,任由对方勾着自己的肩膀前行。
前方传来金翅靴尖踢开铁丝网门的声响。
温羽凡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儿子抓着塑胶玩具飞奔的模样——那时他总说要养一条会飞的龙。
而此刻,他正走进的,是一群以鹏鸟自诩的人,用同胞血肉浇筑的“龙潭”。
第七生物实验区的铁网在阳光中泛着青灰色冷光,锈蚀的倒刺上挂着褪色的警示旗,风过时发出破布摩擦般的声响。
推开一道沉重防爆铁门的刹那,福尔马林的辛辣气息如利刃般刺入鼻腔。
温羽凡下意识屏住呼吸,却仍能嗅到混在其中的血腥气,那是某种长期浸泡在防腐剂里的生肉特有的酸腐味。
初入实验区,除了三三两两来回走动的白大褂和持枪的武装警卫外,立即就能看见走廊两侧的玻璃舱室整齐排列,宛如巨型蜂巢的切面。
每个舱室内都悬浮着浸泡在淡绿色液体中的“样本”:
有的是人形生物与蛇类的拼接体,鳞片从腰腹蔓延至脖颈,尾椎处盘绕着带毒腺的蛇尾;
有的胸腔完全打开,肋骨间裸露的心脏正通过透明管道泵动着荧光血液;
最骇人的是中央舱室的“半成品”:头颅保留着少女的轮廓,皮肤却布满蟾蜍般的疙瘩,背后伸出蛛网状的膜翅,指尖的吸盘正缓缓吸附在玻璃上,留下淡粉色的黏液痕迹。
天花板垂下的金属支架上悬挂着成排的培养皿,里面漂浮着各种器官:跳动的心脏、盘曲的肠道、覆着绒毛的眼球。
某个培养皿突然剧烈晃动,温羽凡看见一只生着锋利指甲的手从液体中伸出,掌心烙着“实验体-0338”的编号。
金翅的皮鞋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这些是第三代融合计划的失败品,不过……”他抬手敲了敲某个舱室,里面的生物突然张开布满倒刺的口腔,发出气泡翻涌般的嘶吼,“即便是失败品,也比普通武者强上十倍。温先生请看……”
他指向走廊尽头的巨型圆柱舱,那里浸泡着一个三米高的人形生物,头顶长着雄鹿的分叉犄角,四肢覆盖着犀牛般的厚甲,心脏位置嵌着一枚正在发光的晶体。
“这是‘神赐计划’的杰作,用七位宗师级武者的脊髓液融合而成。”金翅的声音里带着病态的骄傲,“再过三个月,它就能破茧而出,到时候……嘿嘿!”
他只是冷笑,并没有说下去。
舱室顶部的灯光突然闪烁,暗红色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温羽凡瞥见某个角落的推车上堆放着熟悉的物品:染血的婴儿襁褓、断裂的玉镯、沾着奶渍的布偶熊。
这些不属于实验室的物件被随意丢弃在手术器械旁,襁褓边缘绣着的“平安”二字已经被荧光药剂腐蚀得模糊不清。
戴宏昌拍了拍他的肩膀,雪茄烟雾缭绕中,温羽凡看见对方眼中倒映着舱室里的荧光液体,宛如两团跳动的鬼火:“老弟,等你见识过‘龙血药剂’的威力,就会明白咱们做的事有多伟大!这不是杀戮,是创造!是让人类蜕变成神的必经之路!”
走廊尽头的铁门缓缓开启,更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温羽凡跟着金翅踏入内室,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凝固:上百个玻璃棺整齐排列,每个棺中都躺着全身插满导管的活人,他们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胸口烙印着不同的编号。
在最前排的玻璃棺里,他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是他在失踪武者档案里看到过的面孔。
正是三个月前失踪的武道协会弟子,此刻这人正睁着空洞的双眼,任由荧光液体通过鼻腔灌入大脑。
金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诱导:“温先生,这里的每个实验体都曾是蝼蚁般的武者,但在‘新神会’的手里,他们正在变成超越凡人的存在。而你……”他递来一支注射器,里面装着淡金色的液体,“将品尝最甜美的果实……”
第192章 正义战鼓
温羽凡将注射器举至冷白的灯光下,看那淡金色的液体在玻璃管壁上缓缓流转,宛如一管凝固的晨曦。
那液体中悬浮着细微的金色颗粒,随着注射器的倾斜而轻轻晃动,仿佛封存着破碎的朝阳,在冰冷的光线下折射出温暖而诡异的光泽。
“这就是‘龙血药剂’?”他指尖摩挲着针管,声音里混着刻意压制的颤音。
“β型改良版。”金翅的皮鞋尖轻点地面,“西方黑市标价三千万美金,而且是有价无市。”
“三千万?”温羽凡挑眉,瞳孔却在镜片反光下骤然收缩。
“美金买的是境界突破。”金翅的手指划过圆柱舱玻璃,指尖凝着淡绿色雾气,“内劲武者连跨两阶的秘药,你说值不值?”
“这么神奇!”温羽凡故作惊讶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贪婪”和“期待”,仿佛真的被这药剂的神奇功效所吸引。
金翅的手掌扬起作邀请状:“这支药剂是给你的入会礼,你现在就可以马上使用。”
“给我用?如果这药真这么神奇……”温羽凡转向戴宏昌,目光落在对方翡翠扳指上,“戴哥如今也只是内劲五重,为什么不……”
“怕副作用?”金翅理解温羽凡的顾忌,于是开口解释,“放心,这药剂的安全性经过十七道生物检测……”他弹落烟灰,火星溅在“实验体- 0541”的培养皿上,“唯一的缺憾是耐药性。第二次效果减半,第三次形同清水。”
“原来如此。”温羽凡的指尖叩击着针管侧壁,发出清越的脆响,“那我现在要是用了不免有些可惜,留到内劲九重冲击宗师,岂不是更划算?”
“想法倒是没错。”金翅轻笑,笑声里带着实验室特有的冰冷,“但可惜,我们试过三十七个九重武者,无一人借药剂破境。这瓶β型……”他指腹碾过温羽凡手背上的青筋,“虽然可以让七重的武者直冲九重,却破不开宗师境的壁垒。”
戴宏昌适时拍了拍他肩膀,雪茄烟雾裹着培养舱内的荧光雾气涌入鼻腔:“老弟放心,像‘第七实验区’一样的设施,我们在全世界足有十三处,大人的‘神赐计划’早晚能攻克瓶颈,还有耐药性的问题也是。”他的翡翠扳指磕在温羽凡锁骨上,带着上位者的安抚,“所以你大可不必将这药剂当作压箱底的宝贝。”
温羽凡凝视着针管里的液体,忽然想起某年带儿子去儿童医院,走廊里循环播放的“增高针”广告。
画面里穿着白大褂的虚假专家举着同样的金色药剂,笑容慈祥如圣母,广告词甜得发腻:“给孩子一个超越基因的机会”。
此刻他掌心的注射器映着冷白灯光,液体里浮动的金色微粒,像极了当年广告里闪烁的“希望”。
同样的金色液体,同样的“逆天改命”,同样的——用希望包装的毒药。
他抬头时,恰好看见金翅镜片后的琥珀色瞳孔,那里面倒映着自己扭曲的脸,像极了舱室里那些半人半兽的实验体。
“既然如此……”他唇角扯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感激笑意,将注射器缓缓举至心口,金属针头隔着布料抵住心脏,“那就多谢大人栽培。待我突破六重,定当用刀光为分部开疆拓土。”
金翅的掌声混着培养皿的气泡声响起,如同来自深渊的合鸣:“这才是‘新神会’需要的利刃。”
然而就在这时,第七生物实验区的钢筋混凝土墙体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宛如巨兽濒死前的低吟。
入口方向传来的爆炸声如沉雷滚过胸腔,震得悬空的培养皿剧烈摇晃,荧光液体在玻璃管壁上划出妖异的绿色弧线。
温羽凡指尖微动,注射器在掌心转出半道金芒,悄然滑入了上衣内袋之中。
戴宏昌的雪茄“啪嗒”坠地,火星在鳄鱼皮靴面上烫出焦斑:“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未落,两柄手术刀已如寒芒出鞘。
小柔的身影鬼魅般闪到金翅身前作出护卫状,刀刃在应急灯下映出冷冽弧光,映得她面如冰霜。
整个实验区的红灯开始爆闪,警报声刺破耳膜,混着远处传来的金属撕裂声。
那声音像巨兽的獠牙啃噬着钢筋,又像无数冤魂在管道深处嘶喊。
“敌袭?”金翅的镜片闪过红光。
他身形一闪,指尖已如铁钳扣住温羽凡的咽喉,宗师级武者的压迫感让空气泛起涟漪,捏地温羽凡的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说!是不是你通的风!”
温羽凡被重重抵在培养舱玻璃上,背后传来编号“0547”实验体疯狂撞击玻璃的闷响。
那具半人半鳄的畸形躯体正用利爪抓挠着玻璃,浑浊眼珠里翻涌着浓稠杀意。
温羽凡喉间挤出破碎气音,却仍强撑着摇头:“大人……我连通讯设备都没带……”余光似有若无扫过戴宏昌。
戴宏昌的翡翠扳指磕在金属门框上,急忙为温羽凡解释:“是啊大人,温兄弟的一举一动都在小柔的眼皮子底下。”他看向小柔,“小柔!你全程盯着他,他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小柔的手术刀在指间旋出冷冽弧光,刀尖距离温羽凡瞳孔仅有 0.1厘米的危险距离。
她的目光如军用扫描仪般掠过他全身,在风衣内袋鼓起的注射器位置骤然顿住:“从观猎台到 B3层,他确实没有接触任何电子设备。”刀刃突然侧转,冰凉的金属刃面贴上温羽凡的眼皮,“但不代表没有提前布置。”
远处爆炸声如闷雷滚过,某间密封舱室的防弹玻璃轰然炸裂。
淡绿色防腐液裹挟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倾泻而下,半具缠着生物电极的人形肢体“砰”地砸在合金地面,断口处还在渗出带着荧光的组织液。
金翅的指甲已刺破温羽凡颈侧皮肤,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
恰在此时,温羽凡听见实验区外墙传来直升机特有的低频轰鸣。
那引擎声带着军方特有的涡轮震颤,与“新神会”惯用的黑市改装机截然不同。
小柔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状,监控屏幕蓝光映出她骤然绷紧的脸:画面里,三架涂着迷彩的“支奴干”运输机正在空投爆破舱,舱体表面的军徽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大人!是朱雀的标志!”小柔的声音罕见地出现波动,手术刀在温羽凡脸上划出细痕,“说!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她腰间的战术通讯器突然爆发出刺耳电流杂音,某个带着西南口音的男声混着枪炮声炸响:“鹰巢已破!敌人攻入 Alpha闸门!重复,敌人攻入……”
金翅的拇指狠狠碾向温羽凡喉结,淬了内劲的指尖即将洞穿咽喉:“宁杀错不放过!给我……”
温羽凡喉间腥甜翻涌,深知此刻任何伪装都已沦为徒劳。
“睚眦之怒!”磅礴的睚眦之力如地火冲破岩层,在经脉中掀起赤色狂潮。
金翅瞳孔里的惊疑尚未展开,便觉胸口撞上奔马般的巨力。
温羽凡靴底的荧光血迹在地面拖出妖异光痕,裹挟着上古凶兽的暴戾之气,结结实实踹在他膻中穴上。
宗师级护体罡气泛起涟漪,却挡不住这裹挟着睚眦暴怒的一脚,金翅连退三步,后腰撞翻培养皿推车,玻璃碎裂声中,浸泡着眼球的防腐液泼溅上他雪白的衬衫袖口。
甫一脱身,温羽凡足尖点地,「登仙踏云步」在血泊里绽开黑灰色残影。
然而小柔的手术刀也在同一时间发出,如寒星追月。
温羽凡猛地拧身,脊椎发出不可思议的脆响,身体在空中折出诡异锐角,堪堪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其中两柄手术刀“噗嗤”钉入温羽凡身后的玻璃舱,蛛网般的裂纹瞬间漫布开来,淡绿色防腐液如毒蛇吐信,飙出三尺余高的水线。
金翅袖中猛然抖出九节鞭,青铜鞭身缠绕的蝰蛇图腾吞吐着幽蓝磷光,每一节鞭节的接缝处都渗出细密的电流。
他冷笑时,鞭身如活物般昂首,蛇信状的鞭梢突然撕裂空气,那锐响并非寻常兵器破风之声,而是如同玻璃被高压电流击穿的尖啸。
温羽凡新到声音心中骇然,丹田内「睚眦之怒」的真气全力爆发,配合「登仙踏云步」的身法,身形如流烟般横移三尺。
九节鞭擦着他肩头掠过,青铜鳞片在空气中划出半弧残影,鞭尾的倒刺却如毒牙般勾中肩胛骨。
布料碎裂声中,血花如红梅般迸溅,寸许深的伤口里甚至能看见真气与鞭毒碰撞产生的蓝紫色电弧。
“大人!三思啊!”戴宏昌踉跄着扑来,挡在金翅面前苦苦哀求,“都是自己人!有话好说啊!”
“滚!”金翅毫不容情,一脚将其踹飞。
戴宏昌身体倒飞着撞倒试剂架,上千支装着荧光液体的试管轰然碎裂,在地面汇成流淌的星河。
金翅的青铜九节鞭与小柔的手术刀在实验室中交织成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青铜鞭身的蝰蛇图腾吞吐着幽蓝磷光,每一节鞭节甩动时都迸出电流火花,与小柔指间寒光四射的手术刀形成诡谲的光影交错。
温羽凡在交错的刃网中亡命奔逃,「登仙踏云步」的鞋尖几乎擦着地面飞旋,每一次侧身都让鞭梢扫过衣摆,割出寸许长的破口。
新添的伤口在身上不断绽开,血珠溅在光洁的实验室地面上凝成暗紫血痂,又被接踵而至的刀风刮得渗出血丝。
他踉跄着躲过九节鞭的锁喉一击,后背突然撞上冰凉的金属圆柱,那正是「融合体- X」的所在。
突然!舱内三米高的「融合体- X」用犄角猛然撞击舱壁,心脏位置的能量晶体同时爆发出刺目红光。
蛛网状裂纹如活物般蔓延,玻璃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融合体- X」的暴动虽然吓了温羽凡一跳,但他此时却已无暇他顾,因为丹田内睚眦之力的真气正以燎原之势褪去,三十秒时限的倒计时如烧红的铁针般刺入神经,只剩最后三秒的狂暴能量在经脉里奔涌,带着油尽灯枯的灼痛感。
恰在此时,小柔的飞刀如淬毒的寒星擦着他耳畔飞过,刃风割得耳廓发麻。
他扬手用破邪刀背磕飞另一柄飞刀。
刀身与暗器碰撞的火星尚未熄灭,金翅的九节鞭又如活蛇般窜至眼前。
青铜鞭身缠绕的蝰蛇图腾吞吐幽蓝磷光,每一节鞭节甩动时都迸出细密的电流火花,鞭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他咽喉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温羽凡强行催动身法,睚眦之力的最后余威让他如断线纸鸢般横移半尺。
金翅冷笑间手腕一抖,鞭梢突然转了个方向,继续向温羽凡追来。
就在这呼吸之间,实验区顶部骤然传来山崩般的轰鸣。
承重梁的钢筋如麦秆般折断,裹着铁锈的混凝土碎块如瀑布般坠落,其中一块嵌着钢筋的碎石恰好砸在金翅挥来的九节鞭上,迸出刺目的火星。
下一刻,一道裹挟着钢筋混凝土碎块的黑影硬生生撞破穹顶,如陨石般轰然砸落。
落地时气浪如无形巨掌掀翻整排试剂架,装着荧光毒液的试管在半空炸裂,溅起的液滴在战术背心上灼出滋滋作响的青烟。
“孔烈!”金翅的瞳孔骤缩成针尖,九节鞭在掌心攥出的冷汗顺着青铜蝰蛇图腾滑落,连鞭节上的磷光都因指尖颤抖而明暗不定。
温羽凡却在剧痛中扬起嘴角,喉间溢出的血沫混着笑纹,碎发被气浪掀起,露出额角因透支真气而暴起的青筋。
他看见来人胸前浸透防腐液的衔级臂章在红色警报灯中猎猎作响,臂章边缘的“国之利刃”烫金小字沾着碎玻璃碴,每一道笔画都像淬了冰的刀,在满地流淌的培养液反光中泛着冷硬的光。
破邪刀在掌心震动,刀柄上的饕餮纹吸饱了血珠,忽然绽放出妖异的赤金光芒。
温羽凡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混着头顶钢筋坠落的轰鸣,在实验区扭曲的空间里荡出回音:“属于‘破邪刀’的真正战场,此刻才刚刚划开帷幕。”
来人单膝跪地,作战靴下的混凝土块碎成齑粉,正是“朱雀”特勤局局长孔烈。
“温羽凡,我没来晚吧?”孔烈抬起头,左眼的战术目镜裂成蛛网,却仍有数据流在破碎镜片后闪烁。
与此同时,耳麦中爆发出刺啦的电流杂音:“B区爆破组已安置炸药!C区发现活体运输管道!”
这声音混着头顶“阿帕奇”武装直升机的旋翼轰鸣,在实验区金属穹顶下撞出回音,像极了温羽凡记忆中儿子睡前故事里,正义战鼓被擂响的前奏。
金翅的瞳孔剧烈收缩,九节鞭在掌心骤然绷紧,蝰蛇图腾的磷光因怒意暴涨而明灭不定:“原来你真是内鬼!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话音未落,九节鞭已如毒蛇吐信,鞭梢撕裂空气直取温羽凡咽喉。
孔烈腰间的军刀出鞘声如电石火光,刀背精准磕在鞭身第七节接驳处——那是九节鞭力学结构中应力最集中的死穴。
“咔嚓”声中,青铜蝰蛇图腾崩裂成齑粉,蓝紫色液压油从断裂处喷涌而出。
金翅虎口震得发麻,手中仅剩五节残鞭,踉跄着退后半步,靴底碾碎一枚透明培养皿——里面浸泡的人脑组织还连着神经线路,在月光下泛着令人作呕的粉白光泽。
“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想逞凶?”孔烈的军刀划出弧线,刀刃上的激光瞄准器在金翅眉心晃出红点,那红点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像极了悬在死神指尖的诱饵。
这把陪他上过三次边境战场的军刀,刀鞘内侧阴刻着“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此刻正被掌心热汗浸得发蓝。
“那就先宰了你!”金翅怒吼中浑身骨骼爆响,宗师级真气轰然爆发。
手中断裂的九节鞭在真气漩涡中扭曲重组,青铜碎片如活物般拼接,眨眼间化作三丈长的虚幻巨蟒。
蟒身缠绕着幽蓝电弧,信子吞吐间喷出带着尸臭与铁锈味的毒雾,所过之处地砖滋滋冒起青烟——那是金翅修炼的毒功。
孔烈不退反进,军刀直斩蟒首七寸,激光瞄准器的红点骤然收缩成血珠,刀刃劈开毒雾时爆发出刺目电弧,宛如雷神劈开阴云。
两大宗师级内劲相撞的气浪如飓风过境,震得天花板残余的钢筋如暴雨坠落,培养舱玻璃成片龟裂,如多米诺骨牌般接连炸裂,钢化玻璃雨与翠绿色培养液在红光中沸腾,形成末日般的光影盛宴。
第193章 黑云腾起
两大宗师交战掀起的气浪如无形巨掌,将温羽凡整个人轰然掀飞。
他后背撞在合金墙上的刹那,骨骼与合金墙碰撞的闷响混着培养舱玻璃雨的碎裂声,喉间涌起的腥甜里还带着铁锈味,险些脱口喷出。
睚眦之力退潮后的脱力感如冰水灌顶,方才沸腾的经脉里残留的真气如灼痛的余烬,四肢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搐颤抖,像是被抽去筋骨的木偶,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地蜷曲。
他半跪在地,看着金翅掌心翻涌的宗师级真气将九节鞭催成三丈巨蟒。那蟒身缠绕着幽绿毒雾与电流,和孔烈军刀迸发的金色真气在实验室中央绞杀成漩涡。
每一次碰撞都激起气浪,将防爆玻璃震得爆豆般脆响,培养舱的钢化玻璃墙成片崩裂,荧光液体如火山岩浆般喷涌,在地面汇成冒着气泡的毒沼,蒸腾的雾气里混着刺鼻的臭氧味。
战斗余波卷起的碎玻璃片如冰刀般划过他颧骨,划出的细长血线里渗出的血珠尚未落地,就被气浪震得飘成血雾,顺着下颌线坠落在锁骨处,与蓝紫色毒液混合成诡异的渐变色。
温羽凡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却无法控制四肢颤抖——方才透支的睚眦之力让他如断线木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绿色漩涡吞噬天花板坠落的钢筋,碎铁屑在漩涡边缘高速旋转,宛如死神指尖的齿轮。
所幸小柔的身影也被气浪掀得撞向试剂柜,成排的玻璃器皿在她背后炸裂,淡绿色的麻醉剂与荧光毒液泼溅在她作战服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一柄手术刀“叮铃”坠地,在金属地面上滚出悠长的颤音,她捂着腰侧的伤口跌跌撞撞后退,发梢滴落的毒液在地面烧出焦黑斑点,暂时无暇追杀。
两大宗师的战场如移动的灾厄,正朝实验区深处远去。
蟒信喷吐的幽绿毒雾与军刀劈开的金色电弧在天花板交织,宛如雷霆与毒云的共舞,炸落的钢筋混凝土块如陨石砸在三米外的合金地面,迸出的火花点燃泄漏的丙烷气体,蓝紫色火焰腾起的刹那,激发出刺耳的金属尖啸。
温羽凡数着经脉里残余的刺痛,感受着肌肉抽搐的频率——脱力期的倒计时如沙漏,只剩最后十秒。
“温羽凡!”沙哑的怒吼从左侧传来。
戴宏昌的肥硕身躯正踉跄着逼近,嘴角挂着混着玻璃碴的血沫,三指宽的翡翠扳指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嵌着的微型定位器,蓝光亮得妖异。
那正是军方运输机精准空投的信号源所在。
他腰间的短刀已经出鞘,刀身刻着的残缺梵文泛着暗红光泽,刀柄缠绕的经幡布条沾着陈年血渍,在气流中诡异地无风自动。
“我待你不薄!”戴宏昌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肥厚的手掌青筋暴起如蠕动的蚯蚓,短刀划破空气的破风音带着刻骨杀意,“我待你不薄,视你为兄弟,给你权柄财富,你竟然背叛我!”
脱力期的倒数读秒在耳中轰鸣,温羽凡看着对方瞳孔里翻涌的狰狞杀意,感觉每一秒都被拉长成锋利的钢针。
戴宏昌的皮鞋碾碎地面的荧光药剂,粘稠液体在月光下折射出斑斓毒光,短刀举起时,刀背映出温羽凡苍白如纸的脸……
脱力期最后三秒。
两秒。
一秒。
当戴宏昌的短刀带着劲风劈来时,温羽凡忽然感觉丹田处涌起一丝热流。
他猛地侧身,刀刃擦着耳际划过,削落的发丝被气流卷着撞在“实验体- 0541”的培养舱上。
下一刻,温羽凡已将破邪刀横在胸前,刀刃映出戴宏昌扭曲的面孔:“戴哥,你给我的权柄下埋着无数冤魂,你赏我的财富浸透了孩童的血泪……”他手腕翻转,刀背精准磕在短刀寸劲处,金属相击声中震开对方杀招,“这样的‘厚待’,温某无福消受。”
“我杀了你!”戴宏昌暴喝着再次扑杀,短刀划出佛门「阿罗汉断魔式」的诡异弧线。
温羽凡这才惊觉,对方看似臃肿的身躯竟如灵蛇般灵活,「伏魔刀法」的刀势里藏着佛门金刚的怒意,刀刃劈来时空气竟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两刀相击的刹那,火星带着双方狂暴的内劲,溅上戴宏昌手腕的佛珠手串,檀木珠子“噼啪”爆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人骨碎片。
温羽凡瞳孔骤缩,却见对方左掌已印到胸前,掌心朱砂痣红得滴血:“大悲手!”
内劲如重锤轰进心脉,温羽凡喉间涌出甜腥,后退半步时踩碎一枚培养皿,里面蜷缩的类人胚胎在靴底爆成荧光浆液。
他抹去嘴角血迹,破邪刀突然爆发出龙吟般的清啸:“这一掌,当是我还你提携之情。”刀势骤然变招,不再是试探性的游斗,而是裹挟着万千尸山血海的杀意绞杀而来,“接下来,便是你该赎罪的时候了!”
戴宏昌的「伏魔刀法」在这气势下立即落于下风,刀刃与破邪刀相触时,发出指甲刮擦玻璃般的锐响。
温羽凡看见对方佛珠手串里的人骨碎片簌簌而落,忽然想起这人曾在佛堂里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他脚下踩着的,正是被这人亲手推进实验室的无辜孩童的“浮屠”。
“你以为念上几句佛门经咒就能赎罪?”温羽凡的刀光压得对方节节败退,刃口切开戴宏昌的衣袖,露出里面纹着的「往生咒」刺青,“要赎罪只能用血来赎!”
不出十刀戴宏昌的短刀便“当啷”坠地,在合金地面上激起刺耳鸣响。
他瞳孔里倒映着温羽凡手中泛冷的破邪刀,喉结在刀尖下神经质般滚动。
温羽凡的刀尖抵住他咽喉,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顿住。
戴宏昌眼中闪过三分侥幸,肥厚的腮帮上冷汗混着血渍蜿蜒滑落,在下巴凝成浑浊的水滴:“兄弟!你果然还念几分兄弟情!只要你今天放我一马,以后我们还是好兄弟。”
温羽凡的刀尖精准抵住对方喉结,破邪刀在应急灯的红光里泛着冰碴般的冷光:“我不杀你,但别误会……”刀刃微微下压,在皮肤表面犁出淡红血线,“朱雀局的大牢,将有你的一席之地。”
“朱雀大牢!那你还不如杀了我!”戴宏昌浑身肥肉剧烈颤抖,突然转向墙角嘶声呼救,“小柔!快来救我!我命令你……”
尾音却在看见少女身影时戛然而止……
此时小柔的手术刀正与两名特战队员手中的制止长刀纠缠不休,三人防弹背心上的“朱雀”徽章在爆炸火光中明灭,像钉死叛徒的十字架。
四周骤然爆响的枪声、培养舱炸裂的轰鸣、钢筋扭曲的吱呀声,汇集成一曲荒诞的终章。
“完了……都完了……”戴宏昌见状瘫坐在地,肥硕的肚子压碎几支荧光试管,液体顺着股沟流进鳄鱼皮靴。
但就在这时候,左侧不远处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轰鸣。
“吼!”震天兽吼随之撕裂空气,实验室的警报灯骤然全部转为血色。
在这吼声之下,整座钢铁建筑陷入诡异的寂静——不是声音的消失,而是所有噪音都被某种压倒性的存在碾成齑粉。
黏腻的撕裂声从阴影里渗出,像是远古巨兽用利爪剖开钢筋混凝土的喉咙。
温羽凡转头时,看见标号「融合体- X」的培养舱玻璃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崩裂。
淡绿色培养液中浮起的并非人形,而是长着雄鹿犄角的狰狞头颅,鼻孔喷出的白雾在地面冻出冰花。
下一刻,三米高的怪物踏碎舱门,四肢覆盖的犀牛厚甲刮擦地面迸出火星,心脏位置嵌着的能量晶体正发出濒死般的红光。
金翅操控的巨蟒突然发出超声波般的尖啸,蛇信状的鞭梢在半空凝固成僵直的铁钩。
他瞳孔里倒映着那头挣破培养舱的「融合体- X」,此刻正用覆满鳞甲的蹄子碾碎编号「0091」的培养舱,蜷缩其中的类人型实验体在怪物脚下爆成荧光浆液,粘稠的液体顺着合金板缝隙流淌,如同一道道正在冷却的星河。
孔烈的军刀光如电,借着巨蟒分神的刹那斩断其七寸。
青铜鞭身碎成齑粉的瞬间,他同时一腿扫在金翅肋下,将其震得倒飞三尺。
他刚要趁势追击,却在余光中瞥见怪物的动向:「融合体- X」后腿蹬碎地面合金板,露出皮下跳动的能量脉络,那嗜血的眼睛锁定温羽凡,如猩红探照灯般刺破毒雾,胸前的能量晶体正积蓄着毁灭般的光芒。
“小心!”孔烈的示警混着爆炸声响彻实验室。
「融合体- X」的巨蹄已掀起气浪,地面在重压下龟裂开蛛网状纹路,温羽凡的身影在怪物阴影中显得渺小如蝼蚁,而那对黑曜石犄角距离他后心,只剩不到三米的死亡距离。
温羽凡旋身挥刀劈砍,破邪刀却如砍在星舰装甲上,火星四溅的同时发出刺耳嗡鸣——刀刃仅在怪物厚甲上犁出半寸白印,连角质层都未穿透。
他不及惊讶,足尖点地如踏虚空,在「融合体- X」的犄角与尾锤间腾挪,每一次擦身都能听见鳞片摩擦的锐响。
而那双猩红瞳孔始终锁死他。
正思索破甲之策时,余光突然瞥见戴宏昌肥硕的身影在墙角蠕动。
戴宏昌爬向一台设备终端,肥硕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涎水顺着下巴滴在红色警示灯上,而屏幕上赫然跳动着“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03:00”的血字。
“戴宏昌!”温羽凡暴喝一声,反手掷出破邪刀。
刀刃划破毒雾的刹那,「融合体- X」突然扬起头颅。
刀刃擦过怪物犄角的瞬间,竟被扯得偏折。
破邪刀如被无形大手拨弄的飞镖,擦着戴宏昌油光发亮的鬓角飞过,“噗”地钉入墙面三尺,刀柄震颤声混着自毁程序的警报,像极了死神的叩门曲。
这刹那分神让温羽凡踏空半步,「融合体- X」的尾锤已如铁砧般砸来。
他勉强侧身,尾锤擦着后背扫过,却仍被锤首倒刺勾住风衣,整个人被掀飞着撞向堆放实验体残骸的金属台。
锈蚀的钢架在冲击下轰然倒塌,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残破肢体如雨点坠落,某具断手上还戴着编号“0074”的银色手环。
实验体残骸的腐液溅入他后背的伤口,激起一阵蚀骨剧痛。
“哈哈哈哈!神国降临时……你们都要成为祭品!”戴宏昌的肥手指在密码键盘上狂敲,翡翠扳指的碎碴扎进掌心,渗出的血珠混着涎水滴在“自毁程序启动”的红色按钮上。
他臃肿的身躯因癫狂而颤抖,瞳孔里露出跳动的病态红光:“我神的生物大军将踏碎旧世界……”
他的笑声在「融合体- X」的利齿合拢声中戛然而止。
怪物的血盆大口如液压铡刀落下,颅骨碎裂的闷响混着电路板爆燃的噼啪声。
戴宏昌的半截胳膊还保持着按键的姿势,翡翠扳指的残片飞旋着嵌入墙面,与终端迸出的火星相撞,溅起幽蓝的电弧。
但自毁程序的红光已如液态火焰般漫上天花板,嵌在墙体里的微型炸弹依次亮起猩红指示灯,宛如一条吞噬光明的巨蟒,在实验区走廊蜿蜒游走。
倒计时投影从穹顶降下,血红色数字“03:00”映在金翅惨白的脸上,照见他瞳孔里碎裂的恐惧。
“跑!”金翅的九节鞭骤然缩回掌心,青铜蝰蛇图腾因颤抖而模糊,他转身时撞翻一排冷冻舱,里面的类人型胚胎在液氮雾气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小柔的身影则如黑色魅影闪进密道,手术刀在门缝间划出的冷光,比她眸中杀意更冰寒三分,转瞬间只剩高跟鞋跟敲击金属台阶的脆响。
“新神会”残余门徒发了疯似的冲向安全出口,有人被培养舱残骸绊倒,摔进冒着热气的强酸池,惨叫声在腐蚀烟雾中化作气泡……
有人举着激光手枪对着防爆门扫射,反弹的光束削掉自己耳朵,却仍抓着门把手嘶吼。
温羽凡透过血雾看见这一切,后背的剧痛突然化作冰凉。
破邪刀还钉在墙上,而「融合体- X」的蹄子已踩在倒计时投影上,能量晶体的红光与自毁程序的红光交叠,在怪物鳞片上织出死亡的蛛网。
孔烈瞥见终端爆燃的红光,瞳孔骤缩,他再不迟疑,军刀入鞘的卡扣声混着自毁程序的警报,在电流杂音中炸响:“所有单位!从 B区通风井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温羽凡喉间溢出混着铁锈味的血沫,从实验体残骸堆里撑起上身时,正看见「融合体- X」抱着戴宏昌的半个身子啃噬。
怪物胸口的能量晶体红光流转,在血肉上投下诡谲的光影,翡翠扳指的碎碴混着脑浆簌簌坠落,在合金地面砸出星点血斑。
他胸腔里忽然涌起钝痛,不知是肋骨断裂的灼烧感,还是目睹人性沦丧的悲怆。
“发什么呆!”孔烈的战术靴碾过碎玻璃冲到他面前,铁钳般的手掌扣住他手肘,拽起时带得温羽凡腰间伤口迸裂新血。
特勤局长的战术目镜已完全碎裂,数据流透过蛛网般的裂纹落在温羽凡脸上,映得那双瞳孔里的红色倒计时格外刺目:“自毁程序还有四分十七秒!能走吗?”
温羽凡猛地甩脱孔烈的铁钳,身体如脱弦之箭爆发出反常速度——并非扑向 B区通风井的幽蓝指示灯,而是直撞向「融合体- X」翕动的血盆大口!
“你他妈疯了?!”孔烈的怒吼被自毁程序的警报撕裂,他瞳孔骤缩时,战术目镜的碎玻璃片因震惊而迸飞。
只见温羽凡的身影如黑色闪电切入怪物盲区,指尖擦过犀牛厚甲上凝结的防腐液,带起的气流在毒雾中划出白痕,连怪物喉管吞咽戴宏昌残肢的咕噜声都陡然一滞。
「融合体- X」角质层下的神经末梢突然捕捉到异常震颤。
它甩动犄角的瞬间,就看见一道刀光逆着自毁程序的红光掠过。
温羽凡的指尖已扣住破邪刀刀柄,刀刃从墙面混凝土里拔出时,扇形碎屑如霰弹炸开。
有块碎石正巧崩进怪物左眼。
“吼!”怪物的咆哮震得实验室穹顶簌簌掉灰,被击碎的眼球爆发出绿色粘液,混合着脑浆状的营养液飞溅。
温羽凡借势后跃,刀背擦着怪物下颌收回,刀刃上流转的赤金光芒突然暴涨,与天花板流淌的自毁红光交织成血色蛛网,而他身后的倒计时投影正跳至:02:10。
“走啊!”孔烈的怒吼撞在防爆门上,战术手套在控制面板上磨出火星,自毁程序的红光在他瞳孔里碎成跳动的血粒。
三十米外的金属门板正缓缓升起,露出通风井幽蓝的应急灯,像一只睁开的机械眼。
温羽凡施展身法掠过怪物胯下,「登仙踏云步」的鞋尖在毒液上点出涟漪,每一步都踩在「融合体- X」关节运动的死角。
怪物猛然摆尾抽来,尾锤带着破甲弹的威势横扫而来,锤首倒刺勾破风衣内衬,发出丝绸撕裂的锐响。
实验室顶部的应急灯如濒死心脏般颤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温羽凡的影子被割裂成破碎的战旗,在布满蛛网裂纹的墙上狂舞。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怪物鳞片上:左颧骨的血线已凝成暗痂,右掌心的刀茧被真气灼得发红,而破邪刀在指间震颤,刀柄饕餮纹吸饱了血珠,正渗出妖异的赤金光芒。
防爆门终于敞开,门板指示灯如幽蓝瞳孔骤然睁开,映出温羽凡额角滚落的汗珠。
他冲刺时带起的气流卷起地面毒雾,如翡翠色的幽灵尾迹在身后延展,那些悬浮的荧光微粒在气流中炸裂,划出细碎的绿色星轨。
「融合体- X」紧随其后,犀牛厚甲刮擦地面的声响如万千指甲同时划过玻璃,震得人牙床发酸。
它撞碎的玻璃舱在走廊里连环爆响,浸泡其中的实验体残骸如血色花瓣飞溅,某具断手还保持着抓握姿势,银色编号手环在蓝光中划出弧光。
孔烈单膝跪地撑着军刀,刀刃斜插地面迸出火星,刀尖颤动的频率与他喉间急促的喘息同频。
“过!”他暴喝一声。
温羽凡擦着他肩膀冲进通道的刹那,身后设备爆燃的火球掀起气浪,灼人的热流裹着金属碎屑扑来。
孔烈立即关闭防爆门,防爆门在液压系统的嘶吼中合拢。
“轰隆!”恰在此时,「融合体- X」的鹿头撞在门板上。犄角尖端与高强度的金属擦出蓝白色的电弧,门板中央凹陷出蛛网状的裂纹,怪物鼻腔喷出的灼热气息透过缝隙涌入。
孔烈一脚踢开脚边的警示灯,那盏沾满液压油的灯在地面滚出歪扭的年轮,蓝光在两人狂奔的靴底碎成星屑。他举起战术手表看了一眼,表面投射出自毁倒计时——01:43:07。
通风井的铁梯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温羽凡攀爬时听见铁锈与血痂摩擦的沙沙声,破邪刀刀柄上的紫黑血渍正随着他的脉搏微微震颤,那是戴宏昌颅骨碎裂时溅上的最后印记。
“还有四十八秒!”孔烈指着通风井顶部透入的微弱天光,“冲出去!”那是地面出口的方向。
他拳头上的战术指虎撞开护栏的瞬间,天光如利刃劈开黑暗,照亮出口外摇曳的野草。
两人跃出地面,向前又急奔出百米时,身后的实验区突然爆出闷雷般的轰鸣。
温羽凡被气浪掀翻在腐殖土上,破邪刀如离弦之箭飞出,刀刃插进三米外的泥地,刀柄饕餮纹还在抽搐般颤动。
他躺在草地上,看着黑云从地底喷涌而出,那云团里裹着扭曲的钢筋、破碎的培养舱玻璃,还有无数未能成形的实验体残骸,在半空凝聚成冤魂的漩涡。
爆炸余波卷起的草屑糊在他脸上,混合着硝烟与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
他还听见冲天而起的黑云中夹杂着金属熔化的悲鸣与基因链断裂的尖啸。
那是胜利的欢呼,也是无数消逝生命的挽歌。
第194章 七宗师的基因诅咒
旋翼撕裂云层的闷响由远及近,螺旋桨搅动的气流将草屑卷成绿色漩涡。
孔烈沾满灰渍的手掌伸到温羽凡面前,虎口处还凝着未干的血痂:“还行吗?”
温羽凡抬起眼帘,瞳孔里还倒映着实验室爆炸时的火光。
他握住孔烈的手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被对方从地上一把拉起时,后背深可见骨的爪痕扯动肌肉,闷哼声从齿间溢出:“还行,死不了。”
孔烈扫了眼他背后深可见骨的伤痕,从战术腰带上扯下止血喷雾:“没见过你这样的。”喷嘴喷出的蓝色药剂覆盖伤口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不就是把刀吗,还冒着致命的风险跑回去捡,不要命了?”
温羽凡弯腰拾起破邪刀,指尖抚过刀柄上刻着的古朴纹路。
他苦笑时,喉间的血腥味混着药剂的苦味:“这刀是别人借我的。”指腹摩挲过刀身映出的破碎阳光,声音轻得像叹息,“以后得还的,丢不得。”
孔烈闻言沉默片刻,抬头望向天际逐渐接近的直升机。
螺旋桨的轰鸣声震得耳膜发颤,他忽然伸手拍了拍温羽凡肩膀,掌心的血痂蹭上对方破损的衣襟:“借来的东西用着终归不顺手,先活着回去吧……”他顿了顿,看着远处废墟上升起的硝烟,声音里带着几分难得的郑重,“等清理完现场,我从朱雀局仓库挑几把好的送你。”
温羽凡刚要开口,突然,废墟深处突然爆发出金属扭曲的尖啸,像是巨兽用獠牙扯断了防爆门的钢筋。
紧随其后的兽吼掀起腐臭气浪,甲烷的刺鼻、福尔马林的辛辣与腐肉的酸腥在气流中翻腾,形成肉眼可见的灰黑色瘴气团。
那气味并非寻常腐坏,而是带着生物组织被强行重构的焦糊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地狱底层挣脱锁链。
只见坍塌的实验楼废墟中,一块变形的防爆门缓缓拱起,门沿的钢筋如被掰弯的牙签,断裂时迸出蓝白色电弧。
某个庞大的阴影在尘埃中舒展肢体,犄角划破黑烟的刹那,温羽凡瞳孔骤缩。
怪物胸腔里的能量晶体正剧烈跳动,红光比先前膨胀数倍,宛如一颗即将爆发的微型恒星,每一次明灭都震得地面草茎簌簌发抖。
“什么!这都没死!”孔烈的嘶吼裹挟着军刀出鞘的龙吟,战术背心的卡扣爆豆似的崩裂,金属撞碎声里透着发狠的颤音。
三米高的怪物踩碎钢筋的“咔嚓”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死神穿着铁靴碾过凡人的肋骨,地面的草茎被震得直立起来,在阳光中抖成一片惨白。
鹿角尖端挂着半块变形的防爆门板,边缘还缠着渗油的液压管,暗褐色机油滴在灼烧的地面腾起青烟,在怪物身侧勾出扭曲的死亡轮廓。
温羽凡横刀护在胸前,刀刃映出怪物犀牛厚甲上蛛网般的裂纹。
那些缝隙里渗出的淡绿色液体不是防腐液,而是混着脊髓液的基因改造剂,此刻正顺着甲缝往下淌,在草叶上蚀出滋滋作响的黑洞。
“金翅说它融合了七位宗师的脊髓液……”话音被第二声爆响撕裂,怪物前蹄踏碎的混凝土块如霰弹袭来。
温羽凡刀光如匹练横空,将迎面而来的碎石劈成齑粉,飞散的石屑擦着耳垂划过,颈侧立刻渗出细密的血线,宛如被无形的剃刀刮过。
刀刃在半空划出弧光:“这种东西,已经不是单纯的实验体了……”
“七位宗师?!”孔烈耳麦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骇嘶吼,战术头盔的拾音器因集体失声而发出刺耳的电流杂音。
他拇指狠狠拨开军刀侧槽的激光瞄准器,金属卡扣弹出的脆响里裹着牙床发酸的颤音。
激光红点在怪物胸口的能量核心上疯狂跳跃。
那枚本该炸裂的晶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裂痕,表面渗出的绿液在阳光中凝成血管状脉络,宛如无数条活蛇在鳞甲下蠕行。
当最后一道裂纹消失时,晶体突然迸出刺目红光,将孔烈战术背心上的血痂照得透亮。
“所有单位听着!”他喉结撞得麦克风滋滋作响,肾上腺素飙升的声线像被砂纸打磨过,“把压箱底的武器全掏出来!就算用牙齿咬,也给我把这怪物钉死在西郊猎场!”
话音未落,头顶的直升机突然放弃悬停,旋翼气流掀起的草屑暴雨中,机身猛地向右急转爬升,尾翼划过的弧线在云层里拉出惊恐的白色尾迹。
怪物猛地甩动鹿角,半块嵌着液压管的防爆门板如被巨力投掷的断头铡,带着液压油爆裂的雾状喷溅破空而来。
破风声如裂帛,门板边缘的钢筋茬口在阳光中划出蓝白色弧光,直取温羽凡和孔烈。
孔烈几乎是下意识已经闪身躲避开去。
当他惊觉温羽凡还在原地,转头看去时……
温羽凡旋身横刀如卷浪,破邪刀的饕餮纹刀首刚触及金属表面,骤然爆起密如星屑的火花。
蓝白色电弧在刀刃与门板间疯狂窜动,冲击力顺着刀身震得他虎口经脉暴起,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板擦着他肩头飞过,“轰”地砸进身后的百年橡树。
碗口粗的树干发出木纤维断裂的闷响,裂开的树皮间渗出琥珀色的树脂,如泣血般顺着木纹蜿蜒。
温羽凡踉跄后退时咳出的血沫溅在刀身,与粘稠的树脂混在一起,沿着饕餮纹的凹陷缓缓渗透。
那些青铜铸成的兽首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正贪婪吮吸着混合血与树脂的祭品。
破邪刀的饕餮纹吸入血珠时,刀身突然震出龙吟。
下一瞬,怪物已经到了身前,尾锤如钢铁巨柱横扫而来,空气被硬生生撕裂的尖啸中,草皮被掀起半人高的弧浪。
温羽凡足尖点地施展开「登仙踏云步」,身形化作游龙般旋身侧避。
草叶在尾锤带起的罡风中瞬间被绞成翡翠齑粉,绿色烟尘腾起又消散的空隙,可见他脚下被气浪压出的月牙形浅坑。
破邪刀挟着怒意劈向怪物后腿关节,刀刃与犀牛厚甲相撞的刹那迸出刺目火星,却只在角质层留下半道浅白痕迹。
恰在此时,孔烈的军刀如青芒刺向怪物咽喉,刀尖撞上的刹那却发出金石交鸣。
那皮肤宛如裹着金刚石甲壳,军刀寸进不得,反震力震得他虎口血线渗出。
“这龟壳比防爆合金还硬!”温羽凡如墨蝶绕桩般贴腹疾走,破邪刀光连划三道银弧,在怪物侧腹犁出三道半寸深的白痕,“根本破不了防!”
孔烈耳麦里炸开弹药箱连锁崩裂的爆豆声,他盯着怪物血盆大口中翻卷的肉褶,拇指猛按军刀侧槽的激光触发器。
暗红色光束如淬毒蛇信,精准锁定喉管深处的能量晶体:“给我炸!”
直升机的导弹舱绽开红光,一枚制导导弹拖着炽烈尾焰贯入怪物喉咙。
几乎同一时刻,朱雀特勤队的火力网轰然展开:突击步枪的火舌织成密网,反器材狙击枪的轰鸣震碎晨雾,RPG火箭弹的尖啸划破长空,金属弹雨如蝗群压向怪物。
爆炸的气浪掀得怪物鹿角剧烈震颤,首当其冲的导弹在它喉管里炸出强光,照亮了它眼中翻涌的兽性与疯狂。
然而子弹击打在犀牛厚甲上的声响如同万串爆竹齐鸣,“噼啪”声中火星四溅,却连角质层都未能擦破。
唯有一枚狙击枪射出的子弹精准击中怪物的左眼,绿色黏液如腐海喷泉炸裂开来,粘稠的绿血飞溅,在草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烟的焦黑孔洞。
但下一刻,怪物猛地甩动头颅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喉管里骤然呕出半块熔解的导弹残骸。
那截扭曲的合金残骸裹着荧光绿的黏液砸落草地,接触地面的瞬间腾起蓝紫色毒烟,皮肉被腐蚀的滋滋声中,草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蜷缩,宛如被泼上王水的宣纸。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胸腔里滚过闷雷般的轰鸣,心脏位置的能量晶体正爆发出旭日般的刺目红光。
表面蛛网般的裂纹如活物般蠕动愈合,每道缝隙闭合时都迸出细小的能量火花,宛如无数微型星辰在晶体内部爆炸重生。
被狙击枪击碎的左眼窟窿里,肉芽如黑色藤蔓疯狂滋长,半透明的组织液中浮现出新的眼球轮廓。
当那枚泛着血光的瞳孔完全成型时,红光比先前强盛数倍,瞳孔深处翻涌着实质化的杀戮欲,仿佛能将直视者的灵魂灼穿。
温羽凡看见怪物双肘突然暴起棱形角质层,锋锐如古罗马短剑的尖刺破土而出,那些暗青色的骨刺划破空气时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啸。
气流被切割的声响里,他的刀刃抵住怪物小腿新长出的角质层,竟感受到皮肤下传来火山岩浆般的能量脉动,仿佛有团恒星核心在血肉深处燃烧。
“糟了!它在吸收能量进化!”他的怒吼被枪炮轰鸣撕碎,破邪刀劈在骨刺上爆起一串火星,却见角质层表面泛起水波纹般的能量护盾,刀刃连半道痕迹都未能留下。
话音未落,怪物突然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音波震颤形成肉眼可见的白色涟漪。
离得稍近的几名特勤队员耳道毛细血管瞬间爆裂,温热的血液顺着耳廓流下,鼻腔涌出的血珠在地面砸出猩红的星点。
那枚新生长的眼球瞳孔如燃烧的血钻,死死锁定温羽凡的身影,瞳仁深处翻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仿佛能顺着视线将人凌迟。
它后腿猛蹬地面,龟裂的缝隙中渗出粘稠的基因改造液,淡绿色的液体在草叶上蚀出冒烟的孔洞,散发出福尔马林与腐肉混合的刺鼻气味。
温羽凡横刀迎击时,破邪刀的饕餮纹突然泛起流动的青铜光芒。
那些铸造在刀身的兽首纹路如活物般游动,刀柄传来低沉的龙吟震颤,刀刃微光渐盛,竟凝成赤金色的刀芒虚影。
“瞄准它的心脏晶体!所有火力集中!”孔烈的嘶吼震得耳麦电流滋滋作响。
朱雀特勤队的枪炮瞬间转向,子弹流、导弹尾焰与激光束汇成金色的洪流,如银河倾泻般射向怪物胸腔。
然而怪物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喉管深处的能量晶体爆发出太阳般的红光。
一股无形的漩涡骤然形成,所有射来的弹药在半空转向,如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般纷纷坠入它口中。
与此同时,怪物背部的角质层如万蛇蜕皮般隆起,青黑色甲片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缝隙中渗出的荧光液在阳光下凝结成三棱形尖刺,每根骨刺都泛着淬毒的幽光。
温羽凡喉间泛起苦涩:“这样下去,它会进化成超越物种的灾厄!”
“停火!”孔烈的怒吼震落废墟上的烟尘。他猛地将军刀插回战术刀鞘,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全体退至第二防线!”
“既然热武器只会喂饱它的进化!那就用拳头教它规矩!”话音未落,他周身气压骤然攀升,宗师级威压如实质黑潮席卷草地,草叶竟被压得贴地扭曲成诡异的弧度,空气在拳风前泛起水纹般的涟漪。
赤手空拳的孔烈一拳轰向怪物胸口的能量晶体,拳面皮肤下青筋暴起如钢铁藤蔓,袖口在气浪中寸寸碎裂成布条。
怪物似乎本能地察觉到致命威胁,前爪如铁闸般横挡胸前。
孔烈手腕陡然变招,指尖如钢锥戳向其腹部——这记裹挟着「烈山拳」开山劲的指击,竟让远处直升机的仪表盘因气场干扰疯狂抖动。
“砰!”闷响如远古战鼓擂动,怪物腹腔爆发出橡胶般的震颤,能量晶体的红光剧烈明灭。
这具融合七位宗师脊髓液的怪物终究不是真正的宗师。
它庞大的身躯竟被震得连退三步,后蹄踩碎钢筋的“咔嚓”声中,喉管里溢出的绿血混着导弹碎片,在地面腐蚀出冒着气泡的坑洞。
温羽凡见状热血轰然冲上颅顶,瞬间收刀入鞘的刹那,脊椎如淬火钢鞭般绷直,周身经脉突突跳动。
他施展「云龙腿」腾空跃起时,带起的环状气浪将地面草屑卷成绿色漩涡,赤金色真气在靴底凝成火焰状纹路,随着全力一踹爆发出空气被撕裂的尖啸。
然而这记裹挟全身内劲的猛击,却如同重炮轰在航母甲板上,怪物仅头颅如钟摆般轻晃,角质层擦过靴底时迸溅火星。
内劲反噬的腥甜涌上喉头,他清晰感到经脉因巨力震颤,这才惊觉即便基因改造让自己的肉体强度超越同阶,但未达宗师之境的内劲终究难以撼动这具融合七位宗师脊髓液的怪物。
“吼……!”
然而这一脚却彻底激怒了怪物,它的怒吼掀起的气浪如海啸般扑来。
温羽凡耳鼓嗡嗡作响,鼻腔陡然渗出温热的血珠,视线模糊的刹那,只见鹿角如青铜铡刀斜斜顶来。
他在半空旋身施展「登仙踏云步」,墨色衣摆扫过草地时拖出淡绿色的磷光轨迹,却在后退时瞥见孔烈眼中的精光。
怪物因锁定空中目标而暴露了左侧空当。
“给我碎!”孔烈的右臂在刹那间膨胀如铁桶,肌肉纤维在宗师内劲下暴起如赤红钢筋。
这记裹挟「崩山劲」的上勾拳挥出时,远处的防爆墙竟震出蛛网般的裂纹,拳风未至便让空气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啸。
拳头击中怪物下颚的瞬间,空气轰然炸裂出透明的环形气浪。
温羽凡被冲击波掀得踉跄后退,稳住身形时正看见那庞然大物如铁塔般后仰倒地,脊椎压碎钢筋的脆响如同瓷器炸裂,混着骨骼错位的沉闷呻吟,在废墟间回荡不休。
怪物喉管剧烈震颤着喷出墨绿色血柱,其中夹杂的能量晶体残渣已碎成荧光粉末,那些泛着幽光的颗粒砸在地面,立即蚀出滋滋冒烟的凹坑,腾起的气体带着焦糊的蛋白质恶臭,仿佛有无数微型太阳在地表爆炸。
“就这么干!你负责引开它的注意力,我来卸它的零件!”孔烈甩着发麻的右手,冲温羽凡比了个带血的大拇指,胡茬上挂着的汗珠在阳光中晶亮。
“明白!”温羽凡盯着怪物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的动作,胸腔内的心脏如战鼓狂擂,却咧嘴露出染血的犬齿。
当怪物充血的眼球如燃烧的煤块转向他时,温羽凡已如被弓弦弹射的箭矢冲上前去。
怪物喉管里的能量晶体重新泛起幽光,四肢关节的棱形角质层骤然迸出倒刺,如金属荆棘丛般横扫而来。
温羽凡在爪风擦过面门的刹那旋身,墨色衣摆“刺啦”裂开的瞬间,一道残影已掠至怪物侧腹。
孔烈挥拳猛然砸下,指节上的金色内劲迸发如熔岩,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怪物的左腿骨在宗师级力量下骤然弯折,角质层下渗出的绿色脊髓液溅在孔烈战术靴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怪物痛吼着向左侧倾倒,声浪震得废墟烟尘簌簌掉落。
庞大身躯砸向地面时,它突然用左手撑住变形的钢筋地面,右手肘的角质刀刃如外科手术刀般回斩而出,刃风刮过空气时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啸。
孔烈早有预判,施展身法向后急退,军靴在草地上擦出两道深痕。
刀刃如淬寒的星芒擦着鼻尖划过,削断的额发被气浪托举着飘落,每根发丝在半空旋出银亮的弧光。
温羽凡已如墨色流影从左侧扑杀而至,「云龙腿」携着九成内劲横扫而出,腿影掠过的空气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啸。
「云龙腿」携着九成内劲横扫怪物撑地的左臂关节,空气在腿影前发出尖厉的哨音。
怪物左臂关节传来骨骼摩擦的闷响,角质层表面迸出蛛网般的裂纹,缝隙里渗出的淡绿色脊髓液如活物般蠕动。
但这具融合七位宗师脊髓液的躯体竟凭着恐怖的再生力硬撑未倒,肩胛骨处的肉芽如黑色藤蔓疯狂滋长,瞬间弥合了部分裂痕。
它恼怒地转头,右爪带起漫天碎石抓向温羽凡面门,指尖倒刺上还沾着未干的人血。
温羽凡足尖点地旋身疾避,破邪刀鞘精准磕在怪物腕骨凸起处,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
“右腿!”温羽凡的怒吼撕裂硝烟,与怪物的咆哮绞成尖锐的音浪。
几乎同一时刻,孔烈如鬼魅般闪到怪物右侧,掌心凝聚的金色内劲轰然击向其膝关节。
“咔嚓”脆响中,怪物右腿的棱形角质层应声崩裂,神经束断裂的滋滋声里,绿色脊髓液喷溅成扇形毒雾,落在残破墙面瞬间蚀出蜂窝状凹坑。
这具钢铁造物终于彻底失衡,庞大身躯如崩塌的摩天楼般轰然仆倒,掀起的气浪卷着碎石砸得墙面钢筋簌簌掉落。
温羽凡早已借着怪物倾倒的冲力腾跃至其背,双手如铁钳攥住分叉的鹿角,靴底死死碾住后颈凸起的脊椎骨。
丹田内劲顺着腰椎如火山喷发,他暴起的青筋爬满手腕,指甲缝渗出血丝,将那颗狰狞头颅向后掰扯。
骨骼摩擦声如生锈的齿轮转动,他腕间青筋暴起,指甲缝里渗出血丝,却只能将其颈椎掰至近乎断裂的角度。
以他现在的修为,自然无法凭蛮力扯下这颗融合七位高手脊髓液的头颅,但这已经足够。
怪物剧痛中甩动尾锤,却因躯体过于庞大而无法触及背上的渺小身影。
当它本能地双掌撑地、身躯后仰时,胸前的能量水晶终于暴露无遗:那枚嵌在肋骨间的菱形晶体正高频震颤,表面裂纹渗出的荧光液,在阳光下宛如一颗跳动的剧毒心脏。
“就是现在!”温羽凡的嘶吼未落,老牌宗师的身影已如电光切入。
孔烈十根指节绷成钢铁楔子,拳面皮肤下的青色血管突突跳动,宗师级内劲在掌心凝聚成实质化的金色光焰。
这记灌注十成功力的「裂石拳」裹挟着空气爆鸣,不偏不倚轰在水晶中央……
晶体内核迸裂的闷响,恰似冰层下深海巨兽的临终哀鸣。
绿色能量液如火山喷涌般冲天而起,形成一道狰狞的荧光柱。
温羽凡被爆炸气浪掀得向后翻滚三周,落地时单膝狠狠压碎半块混凝土,裂缝中渗出的淡绿色液体与他咳出的血沫混在一起,在地面绽开妖异的花斑。
他眯眼望向战场中央,只见孔烈的拳面已深深嵌进怪物胸腔,金色内劲如熔岩流般顺着伤口蔓延,将肋骨灼成赤红焦炭。
那些疯狂蠕动的肉芽刚探出头便在高温中发出“滋滋”的烧烤声,化作一缕缕焦黑的轻烟,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碳化的刺鼻气味。
怪物的嘶吼卡在喉管里,变成电流击穿金属般的滋滋声。
它双掌无力地拍打地面,利爪在混凝土上犁出十道深沟,却再无法掀起半分烟尘。
温羽凡不敢有丝毫松懈,破邪刀出鞘时龙吟骤起,刀刃裹挟着血色光焰直插怪物喉管深处——那里藏着另一块能量晶体。
随着一声如同系统提示音般的清脆碎裂声,晶核化作万千荧光碎片迸溅而出。
当最后一块能量水晶彻底崩解的刹那,实验室废墟方向突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滚滚浓烟中,某栋建筑的穹顶轰然坍塌,扬起的烟尘如黑色蘑菇云般冲天而起。
孔烈吐掉口中混着草屑的血沫,靴尖踢了踢怪物逐渐僵化的尾巴:“下次再碰这种融合怪……”他盯着右手手背上的灼伤,金色内劲如细流般在表皮下穿梭,修复着被基因液腐蚀的肌肉纤维,“记得先卸关节再破核心,比对着脑袋乱砍效率高三倍。”
温羽凡握住破邪刀的手忽然一顿。他注意到刀柄饕餮纹里渗着微光,那些吸收的怪物脊髓液竟在纹路中凝结成细小晶体,宛如镶嵌着无数颗微型翡翠。
“孔局长。”他的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回去后帮我查件事。”
“说。”
“查清楚,当年‘新神会’用多少孩子做了基因融合实验。”温羽凡擦去刀刃上的绿血,晶体碎屑在他掌心化作荧光粉尘,“还有……”破邪刀在阳光下泛起冰蓝色杀意,刀身倒映着他瞳孔里跳动的冷焰,“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孔烈沉默着将止血喷雾抛过去,压缩气体喷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凝成短暂的屏障。
他们身后,怪物的尸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剥落的角质层下露出交错的人类骸骨。
某根尚未完全异化的指骨上,还缠着褪色的红绳手链,绳结处系着半枚裂开的平安扣,显然是孩童手腕上的饰物。
直升机旋翼的轰鸣撕裂云层时,温羽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破邪刀内侧的古老铭文在吸收能量后清晰如刻:“凡邪祟者,诛。”
那些嵌在刀纹里的翡翠晶体突然同步发亮,仿佛在呼应这句传承千年的誓言。
第195章 清算
回程的这段路,搭上了朱雀局的直升机。
旋翼共振让舱壁泛起蜂鸣般的震颤。
孔烈从战术胸兜摸出扁盒,抽出支烟递来时,滤嘴上还沾着半截干涸的血痂:“温先生这次孤身犯险捣毁实验室,有没有兴趣来朱雀局谋个差事?外勤九科科长的位置还空着。”
“谢谢,不抽。”温羽凡推回香烟,指腹摩挲着破邪刀的饕餮纹,“当官就算了,我这人散漫惯了,受不了约束。”
孔烈挑眉点燃香烟,蛇信般的青烟混着液压油味在狭小舱内盘旋。尼古丁让他眼尾的皱纹舒展开些:“可惜了。不过你放心,总局的嘉奖令已经拟好了,黄金勋章和三百万奖金是跑不了的。”
“嘉奖啊……”温羽凡忽然坐直身子,瞳孔里映着翻涌的云层。
他按住刀柄的手掌青筋如虬结的藤蔓般微凸,拇指反复碾过刀身阴刻的“诛”字铭文,青铜纹路里渗出的余温烫得指尖发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上面提个请求。”
“尽管开口。”孔烈夹着的香烟悬在半空,烟灰簌簌坠落在锃亮的金属地板上,溅起几点转瞬即逝的火星灰,“别说三环内的四合院,你就是要调朱雀局的机密档案,我也能给你申请特批。”
“我想……”温羽凡的声音忽然轻得像飘进舱内的云絮,“用这次的功劳,换老剑圣的自由。”
“啪嗒”一声,香烟坠落在金属地板上,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
“这个要求……”孔烈盯着他眼底不容置疑的认真,喉结如卡壳的齿轮般滚动着,后半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硬生生咽了回去。
直升机的螺旋桨声突然变得刺耳,舱外云层里透出的霞光将温羽凡的侧脸切成明暗两半,破邪刀在膝头泛着冷光,刀柄的“诛”字铭文隐约发烫。
舱壁的钛合金蒙皮发出蜂鸣般的颤响,孔烈的声音如同一根绷至极限的琴弦,在旋翼轰鸣中迸出刺耳的锐音:“你可知道他杀了三十七个人。”他的指节碾过战术背心上的血痂,青筋在皮肤下暴起如扭曲的枯藤,“其中十七个是朱雀局的探员,最小的那个才二十二岁,出事前刚给我递了张烫金的结婚请柬……”
破邪刀的刀柄在温羽凡的掌心压出青白印痕,刀鞘上的饕餮纹硌得虎口发麻,他用刀锋般锐利的语调逼问:“当年的事情我在武道协会调查过,错根本不在他。军方公子强抢民女,他只不过是路见不平!”
“够了!”孔烈猛然挥掌砸向舱壁,钛合金板发出沉闷的嗡鸣,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两人之间,“程序正义也是正义!”他的怒吼如钢印般砸在舱壁上,“他拧断探员颈椎的时候,难道想过什么是武德?现在总局的档案室里还存着十七份尸检报告,你让我拿什么去跟那些家属交代?”
旋翼投下的阴影如往复切割的光刃,在两人之间织成明暗交错的网。
温羽凡转头望向舷窗外,鳞次栉比的楼宇如钢铁森林般刺破云层,忽然想起桥洞下那截断剑。
剑身上“青霄”二字已磨成锈迹,却在每个雨夜泛着冷光,如同老剑圣未泯的剑意。
“我明白国法如山。”他放软语气低下头,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阴影,破邪刀的“诛”字铭文贴着膝盖发烫,“但二十年前的卷宗被改过三次……‘斩立决’涂改成‘废去武功’,是谁在给私刑让路?孔局长,您见过老剑圣的困龙咒吗?那不是刺青,是活的枷锁,每到阴雨就会啃食血肉。”
孔烈也望向舷窗外如碎金般的暮色,想起自己保险柜里那份调查报告:十七份尸检报告的落款处,“蒋明哲”的签名与武道协会鎏金大印重叠,像极了温羽凡破邪刀上斑驳的血锈。
“温老弟……”他的声音突然沉得像坠入深海的锚链,尾音混着旋翼的低频震颤,“我可以把请求带给上面,但你得明白……”他凝视着眼前人眼底未灭的星火,战术目镜的碎玻璃片在霞光中闪着冷光,“有些陈年旧案的根须,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直升机的轰鸣声划破天际不久后,朱雀局的装甲车队如黑色浪潮般围住戴家豪宅。
履带碾过汉白玉阶的脆响里,猩红的“查封”警示牌被重重楔入门柱,漆色剥落处渗出的树脂,像极了戴宏昌残尸上未凝的血珠。
戴丝丝的哭嚎穿透三层雕花窗棂,这个总爱裹着及踝哥特裙的少女,此刻正用指尖狠命抠着廊柱上的缠枝纹浮雕。
她发间那支水晶兔儿发簪歪落在地,折射的碎光晃过红肿的眼睑——左眼角还凝着未干的泪滴,右眼底却已燃起灼人的恨意,恰似烛火将熄时迸出的最后火星。
“爸爸明明说今晚会给我带新的惊喜……”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黑色蕾丝袖口被泪水浸得发皱,“你们都是骗子!”
李玲珑下意识伸手想去搀扶,指尖刚触到对方颤抖的肩线,就被戴丝丝劈手甩开。
少女的指甲划过她手腕时,水晶吊灯的碎光恰好落在那道血痕上,宛如一条蜿蜒的银蛇。
“别碰我!”戴丝丝突然抓起桌上的青瓷茶盏,茶盏砸在墙面的刹那,温润的釉色碎成无数片冷月,溅在温羽凡曾坐过的太师椅上。
暗褐色的茶渍正顺着木纹渗进雕花,像极了他刀背上经年不褪的血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你们都是骗子!温羽凡根本不是来教我刀法的,他是来毁了戴家的!”少女踉跄着后退,裙撑上的铆钉刮过博古架,震落的青花瓷瓶在地面砸出瓮鸣,
“他是‘瘟神’……”她忽然笑起来,睫毛上的泪珠簌簌坠落,在锁骨处凝成冰粒,“我要杀了他……用他教我的‘云龙七变’,亲手撕碎他的喉咙。”
此刻的戴丝丝不再是那个会把 Switch藏在袜筒里的娇憨千金,当她踮脚去够墙上的武士刀时,蕾丝裙摆扫过地面的血渍,竟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恍若破茧而出的夜蛾,翅脉间泛着毒粉般的幽光。
戴云华静立于二楼回廊,骨瓷茶杯在指间稳如磐石。
他垂眸望着庭院里穿梭的朱雀局探员,看他们用白色证物袋收走父亲书桌上的纯金钢笔——那支笔曾在签署合同时常发出沙沙轻响,此刻却在探员指尖折射出冷硬的光。
鎏金屏风上的《猛虎下山图》被缓缓取下时,扬起的尘埃在光柱里浮沉,如同父亲生前吐出的雪茄烟雾,终究散作虚无。
直到戴丝丝被佣人搀扶着踉跄进屋,他才将视线落回腕间的翡翠袖扣。
那枚十六岁生辰时的礼物,内侧阴刻的“云华”二字正贴着脉搏轻颤。
冰凉的触感透过衬衫袖口渗入皮肤,恰似父亲当年拍着他肩膀说“戴家未来靠你”时,掌心里未散的余温。
“大少爷,您……”管家捧着打包好的樟木箱,声音里带着试探。
戴云华垂眸望着管家捧来的樟木箱,指腹无意识碾过西装内袋里那份刚刚签署的《协会第四季度拨款申请》。纸面还留着父亲批阅时的指纹,此刻却被他攥得发皱,宛如揉碎的宿命契约。
“把父亲藏在书房第三格抽屉暗格的檀木盒交给朱雀局。”他的声线沉得像浸透墨汁的宣纸,骨瓷茶杯轻搁在廊柱上,杯底与青石碰撞的脆响,恰似父亲生前敲碎雪茄灰的节奏。
“还有,通知司机备车,我要去武道协会。”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车辆已被查封,他指尖叩了叩裤线处的褶皱,“算了,我自己打车过去。”
房间深处,戴丝丝的哭嚎渐弱成断线的抽噎,像被暴雨打湿的风铃。
朱雀局探员抬走保险柜时,金属滚轮在青石板上碾出银蛇般的冷光,那道细长痕迹蜿蜒至月洞门,恰似温羽凡破邪刀划破晨雾时留下的刀光残影。
戴云华立在门廊下,望着银河倾泻般的星斗,忽然想起父亲攥着他手腕说“真正的刀刃永远藏在鞘里。”时,掌心传来的灼人温度。
他摸向西装内袋里的牛皮纸袋,指尖触到文件边缘的鎏金封蜡——那是父亲用私印盖下的最后指令,纸张纹理间还渗着未散的雪茄味。
夜风卷着枯叶掠过门楣,戴家匾额上剥落的金漆如碎星坠落,露出底下船木雕刻的家徽。
戴云华踏过满地狼藉走向大门口,身后传来戴丝丝的尖叫:“哥!你要去哪?别留我一个人!”
戴云华的脚步猛地顿住,皮鞋尖碾碎了半片缠枝莲纹瓷片。
银河的碎光落在他颤抖的肩线,却终究没能让他回头。
当出租车关门的闷响划破夜空时,他西装内袋里的牛皮纸袋正抵着心脏,那里装着比刀刃更锋利的秘密,也装着戴家最后一道未拆封的宿命。
当晚,另一队朱雀局特勤队如雷霆般突入武道协会总部。
王府正殿鎏金雕花的会客厅里,蒋明哲正端着珐琅彩茶盏品鉴新到的龙井,直到冰冷的手铐扣上手腕时,他仍瞪着双目,一脸不可置信:“你们干什么?我可是武道协会会长!”
带队的特勤队长将《逮捕令》拍在茶几上,压纹里的“走私文物”“贩卖人口”字样,像烧红的烙铁烫进蒋明哲眼底。
“蒋会长,您涉嫌与戴宏昌勾结走私文物、贩卖人口,现有证据链完整。”特勤队长的战术靴碾过满地散落的《资源倍增协议》,靴底沾着的草屑落在蒋明哲锃亮的皮鞋边,“请跟我们走一趟。”
“等一下!这些事情我没有参与,都是……对都是戴宏昌干的……那家伙才是主谋……”蒋明哲的辩解被金属手铐的碰撞声撕碎。
当被押解着经过旧档案室时,蒋明哲忽然发现档案室的檀木大门正敞开着。
“慕容逸尘”的档案盒早已被取走,戊字架第三层只剩道积灰的空痕,恰似他这些年在协会权力版图里挖空的窟窿,此刻正灌着穿堂风,呜呜作响。
审讯室的白炽灯发出蜂鸣般的震颤,蒋明哲盯着单向玻璃上扭曲的倒影。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自己臃肿的面孔被光线切割成数块,早没了武道协会会长的风光无限。
他的双手被固定在冰凉的铁桌上,腕骨抵着凹槽发出咔嗒轻响。
面前不再是金砖堆砌的山,而是戴宏昌海外账户的转账记录,每一笔带小数点的数字都像枚钢针,扎进他视网膜深处。
“那些文物都是戴宏昌经手的……人口贩卖是戴宏宇在操办……”他的声线从辩解滑向虚脱,尾音混着额角滚落的冷汗,砸在不锈钢桌面上迸成星点,“我只是……按协会的老规矩走账……”
“规矩?”主审官推了推眼镜,将一叠照片甩在他面前。
戴家地下室的霉斑背景里,青铜鼎器的饕餮纹间清晰映着他的指纹,那些涡旋状的纹路在闪光灯下泛着油光,恰似他这些年在协会账册里做的假账。
“这就是你说的规矩?”
蒋明哲瘫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他忽然想起挂在会客厅的那句“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此刻却觉得这鎏金大字像极了自己亲手锻造的金丝笼。
用金条焊死的栏杆里,他困着戴家的野心,也把自己的脖颈卡在了绞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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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新刃的锋芒
武道协会副会长办公室隔壁,此刻正上演着荒诞的闹剧。
金满仓捏着自己新养的肚腩干嚎不已,地中海发型下的头皮在日光灯下泛着青光:“没了金主爸爸,我以后可怎么活啊……我的罗曼尼康帝!我的爱马仕餐巾!还有二十七位没约完的维密模特!”
这位曾在戴家露天泳池敷着海蓝之谜晒太阳的“贵族事务特勤组”组长,正对着空荡荡的雪茄柜捶胸顿足。
那些往日由戴宏昌每日专人送来的古巴高希霸雪茄,此刻只剩柜底几星烟灰,恰似他被抽走的奢靡人生。
释小刚双手合十盘坐办公椅上,五花肉堆叠的肚皮将僧袍撑得发亮,佛珠在赘肉间若隐若现:“阿弥陀佛!施主当知,金银财富皆是镜花水月,红粉佳人不过白骨皮囊……”
“放你娘的秃驴屁!”金满仓抄起桌上的碧螺春茶盏狠砸过去,“昨儿你还偷啃了三斤酱牛肉,还将油渍蹭我限量版唐装上了!现在装什么活佛?”
青瓷茶盏擦着释小刚耳边飞过,砸在墙上迸裂成碎片。
少林寺俗家弟子摸了摸光头上的戒疤,肥厚的掌心翻出半块没吃完的酱牛肉:“贫僧这是肉身渡魔,阿弥陀佛……”他用袖口蹭了蹭油嘴,佛珠在五花肉间晃出闷响,“施主若实在难忍欲念,不如随贫僧去藏经阁抄《金刚经》?”
“抄你大爷!”金满仓抓起真皮沙发上的爱马仕抱枕砸过去,却在抱枕崩开线缝的刹那,三叠泛黄的 Ashley Madison火柴盒簌簌坠落。
盒面上烫金的“私密邂逅”字样已磨成淡粉,恰似他在戴家泳池边挥霍掉的时光碎片。
隔壁办公桌传来林晚秋克制的低笑:“金组长,戴家虽然倒了,武道协会的‘贵族事务’可还需要人料理。”她指尖敲了敲屏幕上闪烁的舞会邀请函,“明晚霍家三公子的成人礼,缺个能镇住场子的人物……”
“去去去!”金满仓抓起桌上的水晶镇纸作势要砸,却在镇纸映出自己憔悴的脸时泄了气。
他下意识摸向腕间空荡荡的百达翡丽表链,忽然想起戴宏昌将翡翠扳指套进他手指时的热语:“老金啊,男人就得活得名贵。”
释小刚趁机将酱牛肉塞进嘴里,油花顺着下巴滴在《金刚经》上:“施主看开些,当年贫僧被逐出少林寺,不也照样把金钟罩练得刀枪不入?”他拍了拍肚皮,僧袍下的五花肉如波浪般弹起,“再说了,听说温副会长还给你申请了‘特殊津贴’。”
金满仓闻言猛地抬头,小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真的?大哥给我申请了津贴?那津贴够不够买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那种……”
“想什么呢!”林晚秋推了推眼镜,指尖划过平板电脑上的排班表,“是让你去协理会务大厅值班,专门调解武馆噪音纠纷。”
金满仓的笑脸瞬间僵成石膏像,嘴角还挂着未散去的贪婪。
释小刚摇头叹息,从抽屉深处又摸出半块油亮的酱牛肉。
“阿弥陀佛。”他忽然双手合十,佛珠在赘肉间发出闷响,“愿施主早日戒骄戒躁,在调解纠纷中离苦得乐……”
技术组办公室内,金属货架上的齿轮与线路板泛着冷光。
江俊辰抱着狙击枪斜倚门框,目光扫过惊蛰工台上的机械零件:“听说西郊猎场的行动你们俩都掺了一脚?”枪管敲了敲金属桌沿,发出清越的响,“合着我这远程兵器专家就只能蹲监控室数星星?”
惊蛰挠了挠后脑勺,工装裤口袋里掉出个齿轮零件,在地面划出细碎的响:“江哥可别埋汰我。”他举起掌心的微型追踪器,元件在台灯下泛着幽蓝荧光,“我就仿了个戴宏昌的翡翠扳指,往夹层里塞了这玩意儿,扳指还是云无心姐调包的。”
转椅上的小浣熊蜷成一团,脚边果冻盒堆成金字塔,棒棒糖在嘴角转出银亮的圈:“我也就黑进监控系统,给云无心姐的行动路线做了三分钟的画面循环。”屏幕蓝光映着他十七岁的脸,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代码,“再说了,江哥的弩箭改良方案还在我这儿压着,等‘新神会’余孽冒头,有的是你发挥的地儿。”
江俊辰的战术靴碾过散落的电路板,忽然盯着惊蛰工台上的半成品:“这不是‘裂空弩’的改良部件?”瞳孔在瞄准镜反光中骤缩,“你小子竟敢私改我的设计图!”
“哎哎哎!”惊蛰慌忙护住零件,“江哥您看这弩臂弧度,我就加了个弹簧缓冲装置,射击精度能提升 17%!”他忽然压低声音,“再说了,您上次在演武场试射,后坐力把您虎口震出血的事儿……”
“闭嘴!”江俊辰耳尖发烫,转而望向小浣熊,“你黑进戴家车库的时候,没顺道扒点豪车数据?”
少年推了推黑框眼镜,屏幕弹出戴家地下车库的 3D建模:“劳斯莱斯幻影的防撞系统、法拉利 Enzo的引擎参数……早给您整理成压缩包了。”他忽然露出狡黠笑意,“不过江哥答应教我组装反器材狙击枪的事儿,可不能赖账。”
窗外传来金满仓的哀嚎,朱雀局押送车队的警灯扫过窗台。
江俊辰从战术背心摸出枚玫瑰纹弹壳,指腹碾过凹陷的花瓣纹路:“等肃清了协会里的蛀虫,哥就带你去靶场开荤。”枪管在夜色里划出冷弧,“让你见识下什么叫‘远程浪漫’。”
副会长办公室内,温羽凡指尖轻叩着桌面上那份字迹工整的辞呈,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复杂:“要走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云无心跷着的腿轻轻晃动,腕间翡翠镯与酸枝木扶手相碰,清响如裂冰。
她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旗袍开衩处闪过半寸雪色肌肤,靛青刺青如游蛇隐入阴影:“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云无心自然也该退场了。”
温羽凡的目光钉在她镯身暗纹上……
刹那间,慕容逸尘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桥洞下日夜折磨着老剑圣的困龙咒,以及蒋明哲档案里被篡改的“斩立决”……如同一幅幅泛黄的旧画卷,在他脑海中次第展开,交织成一团错综复杂的铁蒺藜绳结,每一处细节都散发着陈年血锈的气息。
“你是陈墨的义女、朱雀的眼线、还是……”他忽然轻笑,指节敲了敲桌面,“青龙的‘鳞刺’。”
云无心挑眉起身,月白旗袍掠过地毯时,带出一缕冷香。
“温先生刀术出神入化,可曾想过……”她步态轻盈地走到门边,忽然转身,发丝间别着的竹叶随动作发出一声清啸,“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刃,从来都不会示于人前。”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消失在门框之外。
温羽凡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辞呈落款处。那抹隐现的靛青刺青,早已在宣纸上投下龙形暗影。
他深知青龙暗桩只对中枢低语,而朱雀特勤的档案从无需加密,就像此刻穿透窗棂的阳光,将所有玄机都照得半明半昧。
温羽凡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抵着桌沿发白,喉间泛起的腥甜混着硝烟味翻涌。
西郊猎场恶战虽已落幕,可「融合体- X」尾锤震伤的肺腑仍如附骨之疽,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
他强运内息压制伤势,指腹触到冰凉的檀木桌沿时,才惊觉掌心沁出的冷汗已在桌面洇出暗痕。
那些被能量晶体灼伤的经脉,此刻正像被毒藤缠绕般阵阵抽痛。
恰在此时,敲门声骤然响起,如重锤敲在紧绷的琴弦上。
温羽凡抬眼望去,戴云华正立在门边,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得身形愈发修长,手中文件袋的牛皮绳系着工整的十字结,倒像是往常来汇报功课时的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袖口未熨平的褶皱上,忽然想起这徒弟总爱用靛蓝墨水做笔记,字迹穿透宣纸背面,像极了他练刀时每一刀都要刻进木桩的狠劲。
“师傅,这是上个月的工作报告。”戴云华的声音平稳如常,将文件轻轻搁在桌上。
羊脂玉镇纸压着的边角微微翘起,露出里面工整的字迹《武道协会第三季度资源调配明细》。
温羽凡指尖划过牛皮封面,触感细腻如刀鞘上的饕餮纹。
他却没有翻开的意思,而是抬眸直视对方:“你还愿意喊我师傅?”
话音落地的刹那,窗外的蝉鸣忽然哑了半拍。
戴云华闻言唇角却扬起清浅的笑,眼底无波无澜,竟比往日多了几分清癯:“云华明白,师傅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他顿了顿,指腹碾过西装袖口残留的戴家纹章暗痕——那枚绣线已被他亲手拆去,只余浅淡的织纹,像极了未愈合的刀伤,“若换作云华身处其位,也会秉公而行。大义在前,何惧亲疏?”
温羽凡望着眼前这张褪去少年气的面孔,那双曾映着刀光剑影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更深沉的东西。那是藏在鞘底的锋芒,是新磨刀刃在夜色里泛出的冷光,虽未出鞘,却已划破了戴家覆灭的尘埃。
“之后有什么打算?”他指尖摩挲着破邪刀柄,目光落在戴云华腕间的素银别针上。那枚棱角分明的配饰取代了往日的翡翠袖扣,纹路如刚开刃的刀尖,在百叶窗的光影里划出凛冽的弧。
戴云华垂眸整理袖口,指腹碾过衣襟上若隐若现的家族印记:“云华打算留在武道协会。”
温羽凡目光微凝,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继续留在协会?”
他盯着戴云华眼底的清光,那里跳动着某种熟悉的火种。
戴云华垂眸整理袖口的素银别针,那是他褪下翡翠袖扣后唯一的配饰:“父亲走偏了路,但戴家百年传承不该随铜臭湮灭。”他忽然抬头,目光扫过办公室墙上的“止戈为武”匾额,鎏金大字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戴家的门墙现在虽然倒了,但有朝一日,云华会将它再立起来。”
他站在光影交界处,西装剪裁利落如刀,倒像是从卷宗里走出来的新派武者——既懂得用数据解析刀招,也敢在议事厅直面权贵的阴鸷目光。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立门墙不难,难的是立得住。”温羽凡摸向腰间的破邪刀,刀柄饕餮纹在掌心发烫,“你拿什么去立?”
“拿规矩。”戴云华从文件袋里抽出叠得工整的稿纸,首页《武道革新十条倡议》的标题下,用红笔圈着“废除贵族免试制”“开放武械库基层申领”等条目,“父亲当年用金条砸开的路,云华会用刀刃重新丈量。”
他顿了顿,指腹碾过“振武部”三字,那里贴着温羽凡批的“准”字红印:“先从振武部开始,让基层武者的刀,比贵族的金条更有分量。”
风卷起桌上的倡议稿,纸页哗啦啦响成一片。
温羽凡望着戴云华眼中跳动的火光,想起桥洞下慕容逸尘刻在石柱上的剑痕——不是认输的记号,而是剑客对江湖的无声挑战。
他抬手将破邪刀推回鞘中,金属护手与桌沿相击,发出清越的鸣响:“好!若需要清障,记得知会师傅一声。”
戴云华颔首转身,西装后摆扬起利落的银弧。
温羽凡目送他消失在回廊阴影,忽然发现这背影比记忆中练刀时更显挺拔,恰似新铸的长刀,在夜色里隐现锋芒。
案头的倡议稿在夜色中舒展,那些用靛蓝墨水写下的字迹,像极了新磨的刀刃,虽未出鞘,却已锋芒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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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深夜的博弈
这一夜的风絮在戴云华离去后仍翻涌不息。
温羽凡刚将茶盏搁在案头,青瓷与木质桌面相触的轻响尚未消散,敲门声便又响起。
来人正是身形瘦如竹竿的冯宜山,蒋明哲的旧部。
此刻他正佝偻着背走进来,脚步轻得没有半点声音,连西装褶皱里透着股惶惶然的气息。
“温副会长。”他堆着谄媚的笑,一双鼠眼左右乱转,“方才见戴公子离去,想着该来与您通个气。戴宏昌那老匹夫忒不是东西,还有蒋明哲……”话音陡然压低,古龙水混着汗酸的气息扑来,“您可知道,上个月协会产业结算入账时,他瞒着您私吞了一成利润?”
温羽凡指尖摩挲杯沿的动作顿了顿,眼尾微挑,指尖碾过杯沿的动作忽然加重:“冯总管深夜来访,不会只是来揭旧主的短吧?”
“您明鉴!”冯宜山猛地一拍大腿,膝盖处的西装褶皱骤然绽开又合拢,“我虽是蒋先生一手带出来的,可那些暗账……”他忽然打了个寒噤,仿佛看见账簿上跳动的血字,“听闻孔局长近日要彻查协会账目,您与孔局的交情……能否在他老人家面前替在下美言两句?”
“交情?”温羽凡挑眉,指腹碾过茶盏上的缠枝纹,“不过是见过两面,冯总管莫要误听了传言。”
“哎!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冯宜山急得手指绞得像打结的草绳,袖中扑簌簌掉出张揉皱的《资源倍增协议》。蜡封的鎏金印泥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协议末尾“蒋明哲”三字的笔锋里,还凝着未干的贪婪。
温羽凡垂眸扫过那行签名,喉间溢出半声冷嗤,。
他抬眸时,眸光如淬冰的刀刃剜过冯宜山筛糠般的肩头:“冯总管放心,朱雀局办案向来讲究证据。”
窗外的月光把窗棂割成碎银,老槐树的影子在青砖上织出蛛网,每道纹路都浸着秋霜般的凉意。
“有罪的人,纵是躲进龟壳也难逃天罗;清白的人,便是赤身立于刑场也能立身。”窗外的月光把窗棂割成碎银,老槐树的影子在青砖上织出蛛网,每道纹路都浸着秋霜般的凉意,“这道理,比你算盘上的珠子还清楚。”
冯宜山张了张口,刚要辩解却被温羽凡眼底的寒星镇住。
那目光像极了当年蒋明哲摔碎茶盏时的狠戾,却又多了几分洞穿人心的凛冽。
“是,是……”他后退两步,后背撞上文件柜发出闷响,“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歇着,歇着……”
门轴转动声中,温羽凡望着冯宜山仓惶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蒋明哲被捕时,这人躲在人群后擦汗的模样。
彼时他袖管里的“蒋记”刺青还在阳光下晃悠,如今却像条被踩了头的蛇,蜷在阴影里瑟瑟发抖。
冯宜山的脚步声刚消失在回廊拐角,办公室内便腾起压抑的咳嗽声。
温羽凡扶着梨花木桌沿剧烈震颤,指腹触及丹田便觉内息如野马脱缰,喉间泛起的腥甜混着硝烟味直冲鼻腔。
他刚想运功调息,却听房门突然被擂得山响,那叩门声如急雨敲窗,透着刻意熟稔的力道。
“哈哈哈……温兄弟!”管御风的笑声如破锣撞进房间,这位西北汉子阔步而入时,腰间鹰爪兵器的皮套擦过门框发出刺啦轻响。
“你这一手锄奸简直大快人心!”管御风重重拍在温羽凡肩上,震得对方伤口隐隐作痛,“蒋明哲那老匹夫的鎏金痰盂,老子早就想砸了!”
温羽凡挑眉望向对方肩头的风尘。
此人今早八点刚坐上飞往江苏的航班,此刻却连领带都未换出现在这里,显然是连夜买了返程飞机,而且刚下了飞机就直奔协会而来。
“管部长不是在江苏调研基层武馆?”他指尖点了点对方汗湿的衬衫领口,“拙政园的茶盏热气未散,就惦记着京城的棋盘?”
管御风的笑容僵在脸上,肥厚的手掌拍着腰间鹰爪兵器,皮革护套发出闷响如擂鼓:“咳!总部出了这等大事,做哥哥的哪能安心喝茶?那些破事……”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时酒气混着西北汉子的豪爽扑面而来,“哪有和兄弟商量协会未来要紧?”
“未来?”温羽凡故意将“未来”二字咬得极重,指腹碾过桌面的《选举流程草案》,“蒋明哲的账册才送去朱雀局档案室,戴宏昌的海外账户刚冻结,管部长就急着排兵布阵?”
这位西北汉子挠了挠头,索性扯开领带:“得,兄弟我直肠子藏不住话!”他拍在温羽凡肩上的手掌重如铁砧,震得对方背后伤口隐隐作痛,“如今协会空了会长、财总长两个大位,我就怕……”他忽然住口,浑浊的眼珠盯着温羽凡腰间的破邪刀,“怕你一人扛着这口刀太累,想帮兄弟分些担子!”
温羽凡闻言轻笑,指节敲了敲《草案》封皮:“管部长当我是蒋明哲?”他忽然敛了笑意,目光投向墙上斑驳的“止戈为武”匾额,“三日后重启选举大会,会长之位你尽管坐……”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当真?!”管御风的瞳孔骤然发亮,“你可别诓我!当初我在演武场被蒋明哲阴过一回,至今……”
“自然作数。”温羽凡抬手指向匾额,剥落的金粉在月光中浮沉如星,“不过有个条件……”声线冷得像刚从冰窖取出的刀刃,“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该烧烧协会的‘贵族特权’了。”
管御风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声浪震得檐角铜铃嗡嗡作响。
他解下鹰爪兵器重重拍在桌上,金属部件与《草案》相撞发出脆响:“就冲你这话!老子要是当了会长,头一桩事就把那些纨绔的免试名额全撕了!”
他忽然探身向前,粗糙的手掌覆在温羽凡手背上,掌心的老茧蹭过对方腕间旧疤,带着西北风沙的粗粝感:“兄弟,以后你要是想动哪儿,只管开口!哥哥这双爪子,替你劈开前路的荆棘!”
温羽凡的指尖摩挲着案头《武者戒》残卷,指尖掠过“拳可断骨,不可断志”的血字,忽然轻笑出声:“好。便等着管会长的三把火,烧尽这江湖的铜臭气。”
夜风卷着槐花香涌入窗棂,将《武者戒》残卷的纸页掀起,血字在月光下明明灭灭,恰似无数武者未泯的英魂,在新旧交替的夜色里振聋发聩。
送走管御风时,檐角铜铃正敲出十一点的夜响。
隔壁办公室的下属们也早已经下班离去了。
温羽凡揉了揉发涩的眉心,将《武者戒》残卷收进抽屉,锁芯咔嗒轻响中熄灭了案头最后一盏台灯。
他锁了办公室的门,墨色风衣扫过廊柱时带起一阵风,卷得墙上“止戈为武”匾额的鎏金大字泛起涟漪。
办公室在外院,卧房在内院,也就是几步路的功夫。
尚未走近,一抹暖黄的灯光已透过雕花窗棂漏出,在青砖上洇开温柔的光晕。
温羽凡的脚步忽然顿住,指尖触到腰间破邪刀的凉意——刀鞘上的饕餮纹硌着掌心,仿佛在提醒他白日里西郊猎场的血腥。
随后他似乎猜到了什么,立即加快脚步向前。
推开卧房的木门,入眼便是霞姐坐在圈椅里的身影。
她指间缠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牌,那是周家覆灭时老家主塞给她的最后念想,玉牌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承载着无数的过往与哀愁。
她的发间还沾着未卸的夜露,深蓝旗袍的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红痕——那是今日搬运行李时不慎磕碰的印记,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霞姐。”温羽凡喉头微动,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与关切。
他将佩刀轻轻搁在一旁的刀架上,金属护手与松木相触,发出一声清越的轻响。
“今天怎么忙到这么晚?”霞姐抬眸望来,眼尾的丹蔻扫过他眼下的青黑,语气里的埋怨与心疼交织在一起,“朱雀局抄家时把话都传开了……戴宏昌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温羽凡伸手想去触碰她腕间的红痕,却在半空中顿住,指尖悬在离她肌肤仅有几厘米的地方,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阻隔。
“你们来了协会,怎么不马上来找我?害我等了这么久,还以为你们搬去别的地方住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打住。”霞姐轻挥衣袖,玉牌在灯光下划出半道亮弧,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难不成你忙成这样,还要算在我们头上?”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却又藏着满满的关切。
温羽凡慌忙摆手,指节撞在刀架上发出轻响:“没有没有,都是因为些琐事,忙得团团转。”
霞姐斜眼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心软:“不用你费心,老金早给我们安排妥了。西跨院第三间房,推开窗就能看见你这屋的灯。”
话音未落,她打开了桌子上一个倒扣在碟子上的碗,一股浓郁的驴打滚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软糯的糯米外皮裹着香甜的豆沙馅,最外层的黄豆面散发着质朴的豆香,勾起人腹中的馋虫:“知道你没吃晚饭。李玲珑那丫头嘴硬,非说要在厨房守着给你做驴打滚,结果做了三锅,累得趴在灶台上睡着了。”
温羽凡咬下一块驴打滚,软糯的触感里裹着甜蜜的豆沙与黄豆面的清香,味蕾瞬间被唤醒。
他忽然想起戴丝丝初次偷尝驴打滚时的模样,那丫头嘴角沾着豆面,眼睛笑得弯如月牙,俏皮又可爱。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喉间的甜意突然化作一丝涩味,他抬眼望向窗外的明月,轻声问道:“丝丝……没来?”
霞姐脸色黯然,轻轻摇头:“那丫头恨不得杀了你,怕是不会过来了。”
温羽凡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愧疚:“哎……对这丫头,我总觉得心里有愧。”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抹深沉的阴影,如同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先别说她,倒是你……”霞姐忽然按住他手腕,内劲顺着脉搏游走,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西郊猎场那一战,是不是又逞强了?”
温羽凡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喉间却不由自主地溢出两声闷咳,指节因抵着唇角而泛白:“咳咳……没事的,养养就好。”他的声音轻得像片被风吹皱的纸,尾音还带着未及掩饰的沙哑。
霞姐猛地甩开他的手,翡翠镯子在腕间撞出清响,眼底的水光却比声音更烫人:“活该。”
温羽凡望着她微颤的肩线,心底泛起无奈的叹息。
女人的心思的确像雾里的月光,明明触手可及,却又始终隔着一层朦胧的纱。
他伸手揉了揉发涩的眉心,在心中暗自腹诽:“女人啊……真是搞不懂。”
不料这声腹诽却像是被对方听见。
霞姐睫毛上的水光凝成冷冽的霜:“现在戴宏昌的事情了结了,你在樱花国的那位姑娘打算什么时候接回来?”
“啊?”温羽凡浑身一震,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方才还在舌尖打转的驴打滚甜意瞬间凝作寒冰。
他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暗潮,恰似看见西郊猎场爆炸时腾起的黑云,半晌才从喉间挤出破碎字句:“这个……我……还没来得及考虑……”
霞姐的追问如连珠箭般射来,语气里的冷意混着酸意:“你打算娶她吗?”
话音落地,庭院里的风忽然停了,只剩廊下悬挂的鹦鹉笼轻轻晃动,惊起几片沾着夜色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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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淬爱成刃
温羽凡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问题像道无解的棋局,怎么落子都是错。
他张了张嘴,舌尖却像被晒干的海藻粘在上颚,只发出砂纸摩擦般的沙哑声响:“霞姐,你听我……”
“听你什么?”霞姐骤然截断他的话,指尖如铁钳扣住他腕骨,翡翠镯子在青砖上投下弯月般的冷光。
她腕间的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委屈都攥进他血脉里:“那你打算娶我吗?”
廊下鹦鹉笼的铜铃突然噤声,连穿堂风都凝作冰棱,在这句质问里碎成齑粉。
温羽凡望着霞姐眼底明灭的水光,那抹藏在旗袍盘扣后未凉的茶汤般的期待,分明还是那年在刀光里攥紧他衣角的姑娘。
“霞姐……”他的声线如被夜霜打蔫的枯叶,卡在喉间碎成半片叹息。
“我一直在等你。”的声线裹着暮春槐花香,像一坛埋了十年的女儿红,开盖时漫出岁月沉淀的涩甜,“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要掀起风浪的人。可我没想到……”她的指尖划过他腕间旧疤,那里凝着西郊猎场溅上的荧光黏液,在夜色里泛着鬼火般的幽光,“之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温羽凡喉结滚动,刚要开口,却被她冰凉的掌心抵住嘴唇。
“不用多说。”霞姐忽然上前半步,檀香与硝烟味在两人之间绞成漩涡,“你不是说要报仇吗?正好我也有血仇要报。”她的瞳孔在夜色中泛起幽光,藏青色旗袍下的身躯微微发颤,“来,我们一起修炼乾坤功吧。”
温羽凡身躯陡然一震。
他在她眼底看见翻涌的暗潮:那是浸在福尔马林里的爱恨,是用仇恨煨了千日的毒酒,更是将两人命途捆在刀架上的赌约。
他不禁后退一步:“霞姐,你这是拿自己做筹码罚我?”
“罚你?”她忽然笑了,指尖绕着鬓角碎发转了半圈,翡翠镯子在廊下灯笼光里划出冷弧,“不,我只是想通了。按部就班练到宗师至少要三十年……而你的做法才是对的!大伯、轩叔他们都在等着呢,”话音未落,眼尾陡然吊起狠戾,“等着看我拧下岑天鸿的狗头。”
温羽凡喉结滚动,望着她攥紧的指节泛白,再次后退一步:“对不起霞姐,我已经不打算再修炼乾坤功了。”
“是吗?”霞姐嘴角牵起冰棱似的弧度,旗袍开衩处绷出的小腿线条,锐利得像刚出鞘的匕首,“樱花国那位姑娘能与你共修,我就不能?”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得向前踉跄,声线绷得像断弦的弓,却在她退后半步时僵在原地。
青石板缝里渗出的夜露映着他攥空的掌心,半片残月正掉在指缝间碎成银箔。
霞姐忽然发狠冷笑:“好得很。”她转身时发尾扫过他下颌,“既然温副会长嫌弃,我也不勉强。相信老金一定不会拒绝。”
“霞姐!”温羽凡心口骤疼,看着她泛红的眼角,想起两人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霞姐!你不要这样……”
霞姐的高跟鞋叩着地面远去,每一声都像用冰锥凿着他的耳膜。
温羽凡瞳孔骤缩,鬼使神差地冲上前,双臂环住她剧烈颤抖的肩线。
她背脊硬得像块冻僵的铁,硝烟味里揉着半残的茉莉香,像极了西郊猎场废墟里钻出的野菊。
“我愿意!”他的声音埋进她发间,带着破釜沉舟的颤音,“只是不想你因为赌气选错路……”
霞姐转身时,睫毛上的水光已凝成细碎霜花。
她踮脚轻啄他唇角,指尖勾住他腰带扣环:“傻瓜,如果真的只是因为赌气,我早该找别人暖床了。”指腹碾过他喉结滚动的弧度,带着井水般的微凉,“京城郊外你被岑玉堂追杀的时候,我不在;西郊猎场你与融合体死战的时候,我能做的只是撬开戴家地窖的暗门……”
她的拇指摩挲着他下颌新冒的胡茬,声音忽然轻得像飘进窗棂的槐花香:“从今日起,你踏血路我便执灯,你入刀山我来递刃。今天之后,你去哪我去哪。若是再敢丢下我……”
温羽凡突然扣住她后颈发涡,用滚烫的吻堵住余下的话语。
廊下铜铃被夜风吹得急响,惊起的灰鸽扑棱着掠过半轮残月,将两人交叠的影子剪碎在青砖上,恰似宣纸上晕开的重彩,浓墨里裹着未干的朱砂。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古朴的木门上织出细碎的光影。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温羽凡抬手推开寝室门,一股暖意裹挟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八仙桌上,青瓷碗里的白粥正腾着袅袅热气,两枚溏心蛋安静地卧在粥面上,像是两轮金黄的朝阳,切得细碎的酱菜丝码成整齐的小山,点缀在碗边,宛如精心雕琢的翡翠。
碟边压着一张素白便签,字迹力透纸背,“趁热吃,凉了伤胃”几个字刚劲有力,却又透着一丝温柔。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便签边缘,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曾经,霞姐在厨房里手忙脚乱,不小心炸糊了葱花,举着烧黑的铁锅不知所措,油烟熏得她睫毛打结,脸上满是慌乱。
而如今,她却能将酱菜丝切得比刀刃还细,这份细心和变化,让他心中感慨万千。
洗漱完毕,温羽凡端起碗,溏心蛋在勺尖颤出金黄涟漪。
入口时,咸香恰到好处,酱菜的脆嫩与米粥的绵密交织在一起,在舌尖绽放出美妙的滋味。
忽然,舌尖泛起一丝涩意,这味道,竟像极了母亲生前做的早点,熟悉而温暖,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檐角铜铃轻响时,他踩着满地碎金般的银杏叶出门。
就在这时,他撞见李玲珑从走廊晃来,少女发梢沾着一片未褪尽的红叶,俏皮可爱。
“昨天晚上,霞姐在师傅房里睡了?”李玲珑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眼神里满是调侃。
“小丫头片子,”温羽凡抬手弹了弹她的脑门,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别那么多事。”
李玲珑吐了吐舌头,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你们两个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果然是夫唱妇随啊。”
温羽凡没空跟她胡闹,转身便走。
但刚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转头招呼李玲珑:“你已经突破内劲二重,也是时候给你安排工作了。”
“不要啊!”李玲珑拖长的尾音撞在游廊朱柱上,脸上写满了抗拒,“我不想打工啊!”
然而,温羽凡却像没有听到她的抗议,只是淡淡说道:“跟我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李玲珑虽然嘴里叫得凄惨,但还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晨光中,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游廊尽头,只留下檐角铜铃的轻响,和满地金黄的银杏叶。
当温羽凡带着李玲珑行至办公室门前,眉峰骤然拧起。
本该落锁的大门竟洞开半扇,晨光斜斜切过门框,在青砖地面投下狭长的光影裂痕。
他未作片刻停留,靴底碾过门槛的刹那,掌心已贴上「破邪刀」刀柄,寒铁护手的凉意顺着虎口爬上脊椎。
屋内,深褐色办公椅正随着椅轮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吱呀”声。
那人翘着腿斜倚椅背,指尖翻动文件的沙沙声混着窗外蝉鸣,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他身上的青衫下摆垂落地面,衣角处的暗纹与蒋明哲马褂上的鎏金纽扣如出一辙,在晨光中晃出细碎光斑。
“陈墨!”温羽凡寒声开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李玲珑的指尖已扣住软剑鞘口,马尾辫随呼吸轻颤,如临大敌。
陈墨抬头,眯眯眼弯成两道狡黠的月牙:“温副会长来了呀。我已经好久没有主持协会的工作了,所以一回来,就想将以前落下的进度赶紧补一下……”他晃了晃手中的《新锐武者扶持计划》,纸页间夹着的干枯竹叶簌簌作响,“没想到温副会长把协会事务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
温羽凡上前两步,办公桌棱角抵在小腹,与陈墨隔桌对视:“这是我的办公室。”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陈墨恍然起身,长衫下摆扫过桌面,惊起一片尘埃:“瞧我这记性,竟忘了如今这是温副会长的地界。”他侧身让出位置,断指钢套在椅背上磕出脆响,“请坐。”
温羽凡并未落座,身形如刀般直立,目光如刃般钉在对方身上:“你虽然不像戴宏昌和蒋明哲一样罪大恶极,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协会里不会再有你的容身之地。”
陈墨笑盈盈抬手,左手断指上的钢指套在晨光中晃出冷冽弧光:“温副会长果然疾恶如仇。不过不妨先放下成见……陈某虽非善类,却也担不起‘恶人’的名号。”
温羽凡冷笑一声,眼底寒芒更盛:“就算缺少证据,朱雀局没有定你的罪,但别以为你害死老会长的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陈墨叹息一声,指尖轻叩桌面:“哎,这件事……还是请其他人为你说明吧。”
话音未落,办公室外忽有皮鞋声由远及近,混着几分熟稔的朗笑:“哈哈……这里一大清早的,怎么就闻到一股子火药味,比我局子里的军火库味道还冲。”
温羽凡转身时,正见孔烈顶着晨光立在门框处,战术腰带上的银质徽章泛着冷光:“孔局长?”
这位特勤局长晃了晃手中的丝绒礼盒,挑眉道:“可别让我这送贺礼的人,撞了你们叙旧的兴致。”
温羽凡目光扫过礼盒边缘露出的鎏金纹路,心底却仍系着未解的疑云,“您来得正好……关于陈墨的事……”
“先看这个。”孔烈抬手掀开盒盖,一枚镌刻着“国之利刃”的勋章静静卧在黑绒上,在日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棱,“总署今早加急送来的嘉奖,特意叮嘱要亲自交到你手上。”
“多谢孔局……”温羽凡的视线只是在勋章上停留了两秒,却又猛地收回,重新钉在陈墨脸上,有些真相,远比勋章沉重,“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
“老会长的事,是我们联手上演的戏码。”孔烈指尖敲了敲窗台,窗外的法桐叶沙沙作响,“从诊疗记录到污点证人,全是引蛇出洞的饵。陈兄非但无罪,反而是至关重要的暗桩。”
陈墨忽然低笑,断指钢套重重磕在茶盘上:“不然你以为,戴宏昌为何会轻易带你接触‘龙血药剂’?有些深渊,总得有人先把水搅浑,才好摸鱼。”
“王医生也是你们的人?”温羽凡忽然攥紧桌沿,想起那夜炸弹滚入时,那人缩在床底的慌乱眼神,此时想来倒是多了几分刻意,“他经历的那些刺杀……”
“越是逼真的戏码,越能钓出藏在淤泥里的鱼。”陈墨屈指叩响桌角摊开的《武者戒》,断指钢套与书页相撞,惊起淡淡尘雾。
他望着温羽凡眼底翻涌的暗色,露出一抹淡笑:“温副会长该知道,真正的恶人,怎么会留着致命破绽?”
温羽凡喉结滚动,视线掠过窗外摇曳的竹影,声音里浸着难掩的涩意:“确实,你和你的手下,有多次能将王医生置之死地,但却都没有动手,当时我只以为是因为顾忌他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现在想来……可惜,王医生最后却是无辜死在了不知情的愤青手里。”
“无辜?”孔烈忽然正色,战术靴碾过地面光影,鹰隼般的目光钉在温羽凡眉心,“当我们穿上这身制服时,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了撕开‘新神会’的毒瘤,为了让更多无辜者免于沦为实验体,总有人要站在阴影里……哪怕是用自己的骨血,也要为后来者铺一条干净的路。”
他抬手抚过胸前的特勤徽章,金属边缘映出冷硬的光:“这世上从来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把刀刃插进自己骨缝里的凡人。不是王医生用生命创造出来的契机,哪里能成就刺穿敌人心脏的那柄……”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向温羽凡腰间的破邪刀,“开锋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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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玲珑入职
温羽凡听了孔烈的解释,只觉眉心凝结的冰棱悄然化去。
他微微颔首,语气中少了几分先前的冷峻:“既然孔局长已证明了陈副会长的清白,那之前的误会温某自然不会再追究。”
他伸手虚引,示意陈墨落座:“这办公室你本就熟悉,若不嫌弃,便继续用着。”
陈墨摆了摆手,长衫下摆轻扫过木质地板,发出沙沙的声响:“不了,时移世易,这个办公室陈某已觉得有几分陌生了,放眼看去都寻不着惯用的文房四宝了,还是另寻个地方办公吧。”
温羽凡也不勉强,只是目光在陈墨断指上的钢套上停留了一瞬:“也好。往后在协会,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陈兄知会一声便是。”
陈墨闻言,眯眯眼弯成两道月牙,指尖轻叩桌面:“温副会长客气了。陈某虽不才,却也不是需要人照顾的性子。倒是温副会长,如今身兼要职,还需多保重身体。”
说罢,他转身离去,长衫在晨光中划出一道清瘦的剪影。
温羽凡站在窗前,望着陈墨的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心中不禁感慨。
这江湖,果然是波谲云诡,谁能想到,曾经以为的敌人,竟会是暗中布局的盟友。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破邪刀,刀柄上的饕餮纹依旧泛着冷光。
江湖路远,人心难测,唯有这手中的刀,始终是最可靠的伙伴。
转身之际,他瞥见办公桌上陈墨留下的干枯竹叶,轻轻拾起,夹入了一旁的《武者戒》中。
或许,这便是江湖的奇妙之处,恩怨情仇,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而他,只需握紧手中的刀,守住心中的正义,便已足够。
孔烈突然上前一步,将装着勋章的丝绒盒子与一张银行卡一同塞进温羽凡掌心:“欧呦,差点忘记了正事。”金属徽章在盒内泛着冷硬的光棱,银行卡磁条处还带着体温,“勋章是‘国之利刃’,奖金三百万,收好了……局里还有堆成山的文件要审,我就不在你这耗着了。”
温羽凡指尖触到银行卡的冰凉,颔首道:“行,不送了。”
孔烈转身刚迈出门槛,又猛地回头,战术靴底碾得青砖咯吱响:“哦,对了!哪天你记得去我那里坐坐,说好了的,朱雀兵器库里的好刀随便你挑。”
“孔局长不必认真,”温羽凡捏着勋章盒沿轻笑,“这不过是那天随口一提的事。”
这个山东汉子却认真起来:“老子一向一言九鼎,哪有什么随口说说的话。你可一定得来,别让我再来请你。”
温羽凡无奈拱手:“那改天一定。”
孔烈这才转身,军靴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渐次远去。
李玲珑一直插不上话,直到孔烈离去才轻声开口:“师傅,那个……我该干什么?”
温羽凡这才想起还没给李玲珑安排工作:“哦,正好昨天我那秘书刚离职,就你来顶替吧。”
“啊!秘书?我不会啊!”李玲珑慌得瞪大了眼睛。
温羽凡笑着摆摆手:“没事,就是挂个头衔,以前云无心在的时候也没正经干过。”他指了指隔壁方向,“现在你去隔壁办公室找林晚秋,先跟着她学习。”
“好的。”虽然心里还有些忐忑,但李玲珑还是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隔壁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迎声浪,仿佛整座武道协会的房顶都要被掀翻。
金满仓的大嗓门如同铜锣开道,震得窗棂上的积灰簌簌掉落。
他挺着油光发亮的肚皮拨开人群,肥硕的手掌一把揽住李玲珑的肩头,差点把少女推得一个趔趄。
“都给我停下手里的活儿!”他扯着嗓子嚷嚷,地中海发型在日光下泛着油光,马褂上的金线团花随着动作绷得紧紧的,“隆重介绍!这位就是温副会长座下首席大弟子,李玲珑姑娘!”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话音未落,他抬手抹了把油嘴,唾沫星子混着兴奋的调子溅在空气里:“瞧瞧这身段,瞧瞧这眼神!巾帼不让须眉,将来必是咱们协会的顶梁柱!想当年她师傅‘瘟神’初来乍到,哪有咱们玲珑妹妹这等风采?如今青出于蓝,往后行走江湖,报咱们玲珑的名号,保管没人敢小觑!”
“金胖子你少说两句吧,”林晚秋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素色旗袍袖口沾着墨痕,嘴角却噙着笑,“别把人姑娘吓着了。玲珑快过来,这边给你腾了张桌子,桌上那叠《武馆纠纷调解记录》你先看着,有不懂的只管问我。”
“阿弥陀佛,”释小刚盘坐在办公椅上,五花肉颤巍巍地抖了抖,僧袍下摆露出半截酱牛肉包装纸,“李施主不必拘谨,我佛慈悲,往后若有人刁难,贫僧这肚皮也能替你挡上三招。”
“得了吧你,”江俊辰斜倚在门框上,狙击枪枪管在掌心轻轻敲击,“玲珑姑娘要是受了委屈,我这‘裂空弩’第一个不答应。对了,库房新到的改良版诸葛连弩,回头带你去试试手。”
角落里的戴云华起身微微躬身,别人都能叫“妹妹”“姑娘”,只有他,恭敬地叫了声:“师姐。”
掌声与笑闹声中,李玲珑的脸颊涨得通红。
金满仓拍着她的后背哈哈大笑,震得桌上的青瓷茶盏都晃出了涟漪:“听见没?都是自己人!以后咱这办公室就是你的家,谁要是敢给你脸色看,老金我第一个不答应!来,先坐下喝杯茶,咱们慢慢唠……”
热烈氛围正浓时,惊蛰握着半枚齿轮零件撞开房门,工装裤口袋里的扳手、螺丝刀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他额角沾着焊锡灰,连声道:“听说来了新伙伴?正好我这改良版链锯刀缺个测试员——玲珑妹妹可愿试试?启动时齿轮咬合的脆响,跟咬冰糖葫芦似的爽快!”
话音未落,小浣熊抱着笔记本电脑探出身,蜷在惊蛰身后的模样像只护崽的小兽。
他嘴里的棒棒糖“啵”地弹出,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惊蛰哥别吓着人!我刚给协会官网做了欢迎动画,输入‘李玲珑’三个字会炸开烟花特效呢,要不要现在瞧瞧?”
金满仓一把将惊蛰推到墙边,肥硕的手掌在李玲珑面前晃得像把蒲扇:“去去去,别拿你那些破铜烂铁吓唬我家孩子!玲珑你看这俩:一个是把扳手当玩具的机修狂人,一个是能黑进自动贩卖机偷可乐的机灵鬼,往后尽管使唤,当自家兄弟待!”
惊蛰不服气地晃动齿轮零件:“老金懂什么?我这链锯刀是给玲珑妹妹防身用的!西郊猎场那怪物要是挨上这一刀,也得吃不完兜着走。”
小浣熊突然指着电脑屏幕笑出声:“瞧瞧谁又在偷拿咖啡的优惠券……哟,是某位自称‘贵族特勤组’的光头大叔!”
金满仓慌张摆手:“诶诶,这些都是协会福利,怎么算偷呢。”
哄笑声里,李玲珑被围在中央,马尾随着羞赧的动作轻颤。
她望着眼前这群插科打诨的同伴,掌心的温度似乎比初进门时暖和了些。
窗外蝉鸣与惊蛰调试零件的咔嗒声交织,倒像是为这场热闹的欢迎会奏响了伴奏。
听到隔壁传来的阵阵笑语,温羽凡隔着门板都能想象出李玲珑被众人簇拥的场景,悬着的心便落了地,转而将目光投向桌面上堆积的文件。
《武馆资质复核清单》《兵器管制条例修订稿》《第三季度经费预算表》……
他捏起红笔,在“贵族免试条款”处重重画了道叉,红痕透过纸背,像道新结的刀疤。
檐角铜铃的影子在青砖上挪移三寸,温羽凡才揉着发涩的眉心放下笔。
恰在此时,办公室门被叩响,金满仓的大嗓门先一步闯进屋中:“大哥!中午饭点了,一起去搓一顿?我请客!”
话音未落,他已腆着肚皮晃到桌前,地中海发型在日光下泛着油光,马褂上的金线团花几乎要绷裂。
温羽凡刚欲起身,廊下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霞姐提着食盒推门而入,藏青色旗袍的盘花扣擦过门框,翡翠耳坠晃出冷光:“不用出去吃了,我炖了汤。”
她将食盒搁在桌上,揭开青瓷碗时热气袅袅升腾,党参黄芪的药香与排骨的鲜味交织弥漫,碗沿还压着一碟切得细碎的酱菜丝。
金满仓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盯着霞姐手腕的莹润玉镯,又看看食盒里精心码放的四菜一汤,小眼睛里翻涌着羡慕嫉妒的火苗,活像被抢走骨头的藏獒:“嘿……还是家里的饭菜健康!哪像我,只能忍受地沟油的折磨……”
温羽凡邀请:“要不一起吃点?”
金满仓搓着肥手往门口退去,声音越来越小:“那啥,我突然想起约了人……你们慢用,慢用……”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霞姐看着金满仓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淡笑,指尖却轻轻拂过温羽凡眼下的青黑:“西郊猎场的伤还没好利索,可不能少了营养。”她舀起一勺汤递到他唇边,汤色清亮如琥珀,“以后的一日三餐,我替你把关。”
温羽凡张口饮下热汤,暖意顺着喉管淌入胃里,泛起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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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重上正轨
时间转瞬便到了武道协会会长重选之日。
夜色如墨浸染武道协会正殿,三十六盏气死风灯在廊下明明灭灭。灯影里的火焰似被夜风揉碎,在青砖地面投下明明灭灭的碎金光斑。
管御风掐着十九点四十五分的点踏入会场,藏青色箭袖袍下摆掠过丹墀时带起细微的尘埃。
腰间鹰爪兵器的熟牛皮护套与雕花栏杆擦出刺啦轻响,那淬过火的精钢爪尖在气灯映照下泛着冷芒,如同蛰伏的猛兽利爪。
他目光扫过满堂熟稔面孔。
西北分会老者正用酒袋灌着烧刀子,酒液顺着胡须滴在坎肩上;
江苏女会长的缂丝油纸伞斜倚身侧,珍珠穗子轻扫苔痕斑驳的青砖;
唯独主位上那把鎏金交椅蒙着灰布,椅背上雕刻的饕餮纹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像道未愈的陈年伤疤。
“管老哥今天看起来精神十足啊!”云南独眼龙会长洪亮的笑声撞碎殿内沉郁,他拍着管御风肩膀的手掌带着常年握刀的茧子,缅刀刀柄上的扎染布蹭得箭袖袍角发颤,“瞧这气势,今天的会长位置非你莫属了!”
管御风捋着山羊胡的手指微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鹰爪护套的滚边。
他正欲开口客套,后颈突然窜起细密的寒意,仿佛有冰锥抵住脊椎。
转身的刹那,掌心的汗渍已沁透皮革。
只见陈墨负手立在丹墀下,月白长衫纤尘不染,断指上的钢套在晨光中划出冷冽弧光,仿佛从未在朱雀局羁押过。
“陈墨?!”管御风的怒吼震得檐角铜铃骤响,满场交头接耳声陡然凝固。
他踉跄上前两步,手指几乎戳到对方鼻尖,鹰爪兵器的护套因用力攥拳而发出皮革挤压的闷响:“你不是该在朱雀局吃牢饭吗?!”
陈墨抬手拂开他的手腕,动作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内劲。
“管兄别来无恙。”他望着满堂惊愕的面孔,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难道重选会长,还不许前副会长观礼么?”
殿外忽然卷起穿堂风,将陈墨长衫下摆吹得猎猎作响。
他身后的阴影里,温羽凡斜倚廊柱而立,腰间“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在烛火下忽明忽暗,破邪刀的刀柄露出半寸寒芒。
“害死老会长的畜生!”管御风额角青筋如虬龙暴起,声线嘶哑得如同锈铁碾过青石板,每一个字都迸着血沫,“也配站在这‘止戈为武’的匾额下污了这方天地?”
他猛然扯动腰间熟牛皮护套,鹰爪兵器出鞘时带起锐风,精钢钩刃在气死风灯的幽光里泛着淬毒般的冷芒,护手处雕刻的饕餮纹被攥得深深嵌进掌心。
“立刻滚出这武道圣地……别逼我用这爪子送你去见老会长!”
陈墨负手而立,月白长衫被穿堂风掀起猎猎衣角,却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他望着殿外飘落的槐花瓣,断指钢套轻叩身后蟠龙柱,发出清越回响:“管兄若觉得陈某玷污了这方宝地,不妨试试……”
“试试就试试!”管御风暴喝一声,鹰爪兵器“咔嗒”弹出半寸,寒芒直逼陈墨咽喉。
恰在此时,一道墨色身影疾掠而至,温羽凡的破邪刀鞘如铁闸横亘两人之间。
金属护手与鹰爪碰撞的刹那迸出刺目火花,火星溅在管御风虬结的手背上,烫出细密的焦痕。
“管部长不要冲动!”温羽凡掌心紧扣刀柄,指节因用力泛白。
“温羽凡!你干什么?”管御风却是没有收手的意思,体内内劲如洪水般喷涌而出,“给老子滚开!”
“陈墨并没有害死老会长。”温羽凡掌心按在刀柄上,催动内劲与管御风相抗,余光扫过满堂惊愕的分会会长,“老会长的死,实为引蛇出洞的苦肉计。”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话音未落,殿门被狂风撞开,三十六盏气死风灯同时爆起灯花。
孔烈的笑声如洪钟荡开夜色,战术靴碾过门槛时带起细碎香灰:“我孔烈亦可作证!”
管御风铁钳般的手指仍紧扣鹰爪扳机:“王守业虽然已经死了,但当日在场的众人可都亲耳听到了他的证词……”
“那证词亦是诱饵!”温羽凡手腕翻转,破邪刀出鞘半寸,刀身龙吟混着穿堂风,在殿内掀起凛冽气浪,“为引出幕后真凶,王守业甘愿演这出戏。”
孔烈行至殿中,指尖弹落肩头月白粉尘,露出战术背心上“朱雀”特勤的银质徽章。
“有些隐秘本不该现世,”他顿住话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众人煞白的面孔,声线陡然沉肃,“然王医生既已用性命撕开黑暗,其身份也当公之于世……王守业的真实身份,实为青龙的‘鳞刺’。”
“鳞刺”二字如惊雷炸响,满堂抽气声混着气灯爆鸣,震得梁上蛛网簌簌颤动。
西北老者的酒袋坠地发出一声闷响,烧刀子在青砖上洇出深褐酒渍;
江苏女会长的缂丝油纸伞骤然合拢,伞尖狠狠戳碎砖缝里的苍苔。
孔烈上前半步,战术靴底碾过香案前积年的沉灰,暗纹靴底将细碎的香灰碾作齑粉。
宗师级真气如无形屏障轰然展开,青石板上腾起的微尘在气墙边缘凝成漩涡,将僵持的管御风和温羽凡悄然隔开。
“老会长临终前早已知会全盘谋划,与陈墨合演了这场局。”他屈指轻叩陈墨腕间衣袖,靛青色刺青在挽起的袖口下若隐若现,宛如蛰伏的青蛇,“否则你以为,以陈副会长的身手,岂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站在台前指证?”
“原来……”管御风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鹰爪兵器“当啷”垂落,精钢钩刃刮擦地面迸出一串火星,惊起地砖缝隙里积了百年的尘埃。
殿内陷入死寂,唯有穿堂风裹挟着后园槐花香,将“鳞刺”二字送往殿外。
三十六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飘摇,光影在蟠龙柱上明明灭灭,宛如无数双眼睛,默默注视着江湖深处永不褪色的隐秘与沧桑。
管御风望着陈墨喉结重重滚动,他铁钳般的手掌猛地攥拳,指节因用力泛白,竟将鹰爪兵器的熟牛皮护套捏出深深褶皱。
下一刻,他竟对着陈墨重重抱拳,藏青色箭袖袍下摆扫过丹墀时带起一溜尘埃,声线里满是愧疚:“陈副会长为了铲除奸邪忍辱负重,甘愿背负千古骂名……”他的额头几乎要触到拳心,“管某先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刻想来无地自容!这会长之位,理应由陈兄坐!”
西北老者的酒袋在手中晃出涟漪,羊皮坎肩上的酒渍尚未干透:“老管说得在理!”他用袖口抹了把胡须上的酒液,“当年老会长总说陈副会长是协会的‘定海神针’,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江苏女会长的缂丝伞尖轻轻点地,珍珠穗子在气灯下划出细碎银弧:“陈兄若肯担此重任,我江苏分会定当全力辅佐。”
陈墨却在此时抬手轻摆,月白长衫袖口滑落。
他望着主位旁蒙着灰布的鎏金交椅,断指钢套在蟠龙柱上敲出清响:“管兄言重了。”他忽然低笑出声,声线里带着几分疏淡,“陈某闲散惯了,抚琴烹茶尚可,这日理万机的会长差事……”他指节叩了叩腰间钢套,“还是留给有志之士吧。”
“啊?”管御风惊得后退半步,鹰爪兵器的挂钩刮擦腰带发出刺耳声响,“陈兄何出此言?眼下协会正值多事之秋,除了您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陈墨转身望向殿外飘摇的气死风灯,槐花瓣落在他肩头,宛如雪片:“管兄忘了?”他忽然侧过脸,断指钢套在气灯下泛着冷光,“当年老会长常说,武道协会从不是一人之协会。”
恰在此时,温羽凡的破邪刀鞘轻磕廊柱,发出清越声响。
他望着满堂错愕的面孔,指腹摩挲着刀柄上的饕餮纹:“选举大会开始的时间已经到了,诸位不必再耽搁。”他的目光扫过蒙灰的金交椅,“另外,温某也不参加这次竞选。”
话音未落,角落里突然响起怯生生的咳嗽声。
冯宜山佝偻着瘦竹竿般的身子挤出人群,算盘珠子在掌心拨得哗哗响:“那个……在下冯宜山,也……也不参选。”
满堂抽气声如沸油泼锅。
赛博武馆青年的 AR眼镜滑到鼻尖,镜片里映着管御风呆立的身影。
三十六盏气死风灯突然齐齐爆起灯花。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管御风望着空荡荡的候选席,又看看陈墨袖中飘出的竹叶,忽然听见自己鹰爪兵器的挂钩“咔嗒”掉落——原来满场只有他一人的名字还悬在选举榜上。
“这……”他摸着后脑勺,“难不成……”
“恭喜管会长。”温羽凡的拱手礼带起破邪刀的清鸣,“往后这协会的炉火,该由真武者添柴了。”
第二日的晨雾还未散尽,武道协会的鎏金匾额下挂起新幡,管御风身着簇新的藏青箭袖袍走马上任。
人事调动的红榜在晨雾中展开:
冯宜山缩着脖子站在财物处门前,算盘珠子在袖中拨得战战兢兢。
这个在蒋明哲手下谨小慎微的瘦竹竿,因从未染指恶事,反倒成了管御风眼中“明哲保身”的典范,掌管财库倒像是量体裁衣。
温羽凡的副会长职位纹丝未动。
当他走过廊下时,玻璃上的镜像映出他腰间的“睚眦”面具,獠牙纹路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那些肃清贵族特权、重订武馆新规的举措,早已让这把“瘟神”之刃深植人心。
而陈墨的院落却在此时漫起茶香,碧螺春的清芬自紫砂壶口蜿蜒而出,在檐下竹帘间织就一层薄纱似的雾岚。
青龙有铁律:“鳞刺”的身份一旦曝光,便会从青龙除名,所以如今的陈墨倒真似闲云野鹤,案头只余一卷《茶经》相伴。
当管御风携着任命状踏入院门时,陈墨的断指钢套正笃笃轻叩案几,新沏的茶汤在青瓷盏中漾起细碎涟漪。
“分会主管?振武部部长?”他望着文件上的朱砂大印,面上露出一抹无奈与苦涩,“管兄这是要把最棘手的摊子都丢给陈某?”
管御风将鹰爪兵器重重拍在石桌上,精钢钩刃刮擦桌面迸出火星:“整个协会,除了温兄弟的刀,就属你的脑子最管用。”他指着院外正在翻修的演武场,工人们正将蒋明哲题写的“金汤永固”匾额砸成碎片,“《新锐武者扶持计划》不能停,那些等着喝淬体药液的孩子,总不能指望冯宜山的算盘珠子挤出经费。”
陈墨闻言唯有苦笑,指尖夹起茶盏轻啜,茶汤微苦,却比心中滋味更显清甜。
当暮色再次浸染武道协会正殿时,管御风站在「止戈为武」的匾额下,望着陈墨月下抚琴的身影。
三十六盏气死风灯在廊下明明灭灭,将两人的影子投在丹墀上。
恰如老剑圣留下的那把断剑,虽裂为两半,却仍在暗夜里共同守护着江湖未熄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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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玄铁铸剑 故人来
十月的京城已染上秋意,武道协会的飞檐斗拱间落满银杏碎金。
自管御风就任会长、陈墨主理振武部后,这潭曾翻涌着权谋血雨的江湖枢纽,终于重归有序。
温羽凡的生活亦如檐角铜铃,虽偶有夜风拂过的轻响,却已褪去昔日的惊涛骇浪。
自与霞姐在月下剖白心迹,二人便时常在西跨院的暖阁中以双修之法共研乾坤功。
每当暮色漫过窗棂,紫檀香炉中腾起的沉水香便与流转的内力交织成雾,霞姐腕间的翡翠镯子在运功时泛着幽光,与温羽凡掌心迸发的赤芒相映成趣。
自双修之后,温羽凡发现自己的真气属性都发生了改变,阳炎之气越发浓重。而霞姐却恰恰相反,真气渐渐走向了冰寒属性。
十月初的子夜,他丹田真气骤然如火山骤喷,轰然冲开乾坤功四重的最后一道壁垒。
刹那间,窗外梧桐叶簌簌飘落如金黄碎雪,被劲气震得在青石板上堆成星屑。
内劲五重的气浪自他周身荡开,将案头铜炉里的香灰卷成微型龙卷风。
他此时方知情投意合的“阴阳调和”之玄妙,竟让修炼速度快了数倍有余。
又过了几天,武道协会外传来汽车鸣笛。
孔烈穿着便装闯入副会长办公室,战术靴上还沾着郊外的泥渍:“温老弟,再躲着我,老子可要扛着你去兵器库了!”
温羽凡无奈只能就范:“是小弟的不对,劳烦孔局长又跑一趟了!要不,就今天吧。”
朱雀局的地下兵器库如沉睡的钢铁巨兽,三百六十度环幕投射着历代神兵的全息影像。
温羽凡踏过感应式光廊时,两侧展柜里的斩马刀、诸葛连弩、甚至近代改装的电磁脉冲枪依次亮起,寒芒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光网。
孔烈拍着一尊鎏金铜鼎介绍:“这是三星堆出土的镇邪器……”,却见温羽凡的目光掠过削铁如泥的苗刀、能发十二道暗箭的机括手套,始终未作停留。
“怎么?都没看上眼?”孔烈抱臂而立,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他紧锁的眉峰。
温羽凡摇头苦笑:“恰恰相反,这里的每一件我都爱不释手。只是我有一招剑法,普通兵器遇到我的内劲必定会四分五裂,你这些好东西,我怕弄坏了可惜。”他指了指货架尽头一块裹着黑布的矿石,“倒是那东西,或许能派上用场。”
黑布掀开的刹那,库房顶灯骤然爆闪。
那块不规则的陨铁通体墨黑如深渊,表面却流淌着液态银河般的银纹,丝丝缕缕的光泽在幽暗中蜿蜒游走,宛如凝固的星轨。
温羽凡指尖刚触及陨铁棱角,一股冰冽寒气便顺着掌骨直窜丹田,竟隐隐有吸噬内劲的诡异触感。
孔烈浓眉一挑,战术靴碾过地面发出轻响:“这是三年前坠落在塔克拉玛干的‘玄星陨铁’,硬度堪比深海精钢。你要这玩意儿做什么?”
“铸剑。”温羽凡的指尖抚过陨铁表面的星轨纹,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破邪刀虽然锋利,却也用不出那招剑法。可若是将这陨铁淬炼,或许能成就真正与我心意相通的兵刃。”
孔烈闻言放声大笑,掌力震得陨铁块微微发颤:“好!既然你喜欢,这陨铁你就拿回去吧!”
说罢不由分说将陨铁塞进温羽凡怀中,又一把勾住他肩膀往库房外走:“好了,正事办完了。你难得来我这里做客,可不能就这么走了。走!去食堂喝两盅,尝尝咱朱雀局的军酿!”
而拿了别人东西的温某人自然不好推辞。
夜色如墨砚倾翻,将朱雀局的钢铁穹顶染透时,温羽凡才裹紧墨色风衣,怀抱着裹着黑布的陨铁步出大门。
夜幕沉垂时,武道协会深处的工坊却亮如白昼,刺目的灯光透过窗棂将青石板映得发亮。
当温羽凡怀抱着裹着黑布的陨铁推开工坊大门,密如骤雨的齿轮咬合声浪如潮水般迎面扑来,混合着机油的辛辣与金属淬火的焦香,瞬间灌满鼻腔。
十几盏氙气灯将空间灼亮如白昼,天花板垂下的链条晃悠着半成品的机械义肢,钛合金关节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宛如悬在半空的钢铁昆虫。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墙面上密密麻麻钉满齿轮图纸,红蓝铅笔的标注如蛛网蔓延,甚至连青砖缝隙间都嵌着细碎的螺丝,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惊蛰正趴在工作台前,工装裤口袋里的扳手、螺丝刀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他鼻尖沾着星星点点的焊锡灰,正用镊子夹起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微型轴承,小心翼翼往齿轮槽里嵌入,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忽然间,老旧的门轴发出一声轻响,打断了工坊里规律的声响。
精细的操作最容不得打扰,惊蛰猛然一惊,手中的微型轴承一下抖落在桌面之上。
“谁啊!”他恼怒抬头,只见温羽凡立在门口的阴影里,怀里抱着的黑布包裹正丝丝缕缕透出寒气,在暖黄的工作灯下凝成淡淡白雾。
“副会长?”惊蛰慌忙撑着工作台起身,后腰却撞翻了身后的零件盒,上百枚钢珠滚得满地都是,“哗啦”一声脆响,上百枚钢珠如黑色珍珠般滚得满地都是,在青砖缝隙间蹦跳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捡,却被自己的工具绊倒,差点栽进机床底下。
“抱歉打扰你了,但我这里真的有好东西急着想给你看看。”温羽凡指尖捻着黑布边缘歉意一笑,忽然将包裹掀开一角。
刹那间,玄星陨铁的幽光如深海鲛珠般迸射而出,照亮了工坊蛛网密布的穹顶,那通体墨黑的矿石表面,流动的银色纹路宛如凝固的银河倒悬,丝丝缕缕的星轨在幽暗中蜿蜒游走,竟似有万千齿轮在其中飞速转动。
惊蛰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状,油污斑斑的手指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不是害怕这蚀骨的寒意,而是作为机械狂人才懂的极致狂喜。
就像酒鬼撞见千年陈酿,他几乎能听见陨铁晶格中传来的精密咬合声。
“我需要一柄剑。”温羽凡的指腹划过陨铁棱角,冷意顺着掌心蔓延,“剑刃最好有百片,每片剑刃都能自由组合、分离,收放时如锁链蛰伏,展开时如星河崩裂。”
惊蛰的喉结重重滚动着,喉管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死死盯着陨铁表面流转的星轨纹,仿佛看见液压活塞在其中吞吐,记忆合金如活物般舒展。
他想起古籍里记载的“子母剑”,却从未想过有人能将构想推向如此极致:“这……这需要精密的液压联动装置,还要考虑内劲传导的平衡点……”
“难吗?”温羽凡挑眉,注意到惊蛰工装裤口袋里露出的改良版链锯刀图纸。
“难!”惊蛰突然抓起桌上的油性笔,在废纸上狂草般勾勒起来,齿轮与连杆的线条如活物般在纸面攀爬,“但难不倒我!”他的声音因兴奋而发颤,笔尖戳破纸背也浑然不觉,“若用陨铁做刃芯,搭配记忆合金做连接件……当剑刃分离时,可通过内劲激活磁轨将剑刃瞬间重组!这简直是……”
“机械与武道的共生。”温羽凡接过话头,看着惊蛰眼中燃起的火光,仿佛看到了破邪刀之外的另一种可能。
工坊角落的齿轮钟突然敲响,第十一声钟鸣里,惊蛰已用油性笔在三张A3纸上画满了重叠的结构图。
他猛地抱起玄星陨铁,冰寒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却又用掌心反复摩挲那些流动的星轨纹,仿佛在安抚一头沉睡的金属巨兽:“我需要三个月,还要调走协会工房的所有钛合金螺栓……”
“给你半年。”温羽凡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受到对方因激动而起伏的后背,“费用由我本人全额自费承担,材料不够,我可以再找孔局长批,若需要特殊锻造工艺……”
“不必!”惊蛰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如晨星,“这陨铁的内应力分布……”他突然抓起桌上的声波震荡器,“只要用高频共振将星轨纹的金属密度重塑……哈哈……就是这样……”
高频共振的嗡鸣中,陨铁表面的星轨纹突然泛起银芒,恰似沉睡亿年的星核在苏醒时震颤。
他忽然爆发出畅快的大笑,震得屋顶排气扇加速旋转,卷起的金属碎屑在光束中飞旋,宛如无数微型剑刃在提前演练出鞘的轨迹。
温羽凡望着惊蛰俯身测量陨铁密度的背影,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古籍里“兵器有灵”的记载——此刻这来自天外的玄星陨铁,正透过惊蛰发烫的掌心,发出沉睡亿万年后的第一声龙吟。
时间的指针悄然滑入十月下旬,秋意渐浓。
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为协会门前的青石板路铺就了一层斑驳的金毯。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室的文件堆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牛皮纸档案袋上印着《武道协会资质审核》的烫金字样,在光柱里蒙着一层细碎的尘埃。
忽然间,李玲珑抱着一摞报表推门而入,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她将文件搁在办公桌角,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耳边的碎发,语气里带着几分忍俊不禁:“师傅,协会门外有几位客人找您。其中一位自报姓名时挺有意思,说叫‘鱼缸’。”
温羽凡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蓝黑墨水在报表边缘晕开一小团深色涟漪。
他抬眼望向窗外飘落的枯叶,指关节在胡桃木桌面上轻叩两声,那节奏像极了当年在乘风机械厂值夜班时,指尖敲打监控台的韵律。
“鱼缸……”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
记忆如潮水般漫过:表哥杨诚实递来的热包子还冒着热气,中医诊所里老中医捻针时银白的发丝,保安室丘咏拍着桌子吹牛皮的咋呼声,余家大宅门环上铜绿斑驳的纹路……
算算时日,自那个晨雾弥漫的清晨驾车离开瓯江城,竟已将近两年时间。
还记得离开之前,听说余家被仇家灭了门,今天这“鱼缸”突然找上门,怕是与那场血色风波的幸存者脱不了干系。
想当年自己初入武道全靠偷学这人的功夫,说起来还是欠了他恩情的。
“请他们进来。”温羽凡将钢笔搁在桌上,起身时顺手整理了下西装领口。
阳光落在他手背上那道淡粉色的旧疤上,那是当年在毛坯厂房与保洁阿姨缠斗时留下的印记。
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让带着桂花香的秋风灌进办公室,吹散了记忆里血腥的余味。
李玲珑推开办公室门时,走廊里等候的人影在光影中拉出狭长的队列。
她侧身让出道来,身后跟着的人流在门口顿了顿。
足有十余人的队伍里,只有三人随着李玲珑踏过门槛,其余人皆在廊下抱臂而立,玄色劲装袖口绣着的暗纹在日光下若隐若现。
踏入室内的两女一男身形各异:
左侧男子身着藏青抓绒卫衣,胸口银线绣制的猛虎纹样随动作起伏。他头顶悬浮的系统提示框清晰标注「武徒七阶」,正是当年在毛坯厂房与温羽凡背靠背迎战保洁阿姨的余刚。
他身侧的女子一袭月白针织休闲装,一头利落的短发,谁能想到这眉宇间英气逼人的「武徒九阶」高手,竟是当年在工厂办公室埋首文件的余曼曼?
还有一名女子,也是武徒九阶修为,温羽凡却没有见过,只是看她样貌和余曼曼有些相似,墨色修身长裙勾勒出劲挺身形,裙摆随步伐扬起时,能看见内衬绣着的银线云纹。
这人便是余曼曼的小姑余秀灵。
温羽凡望着眼前的三人,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在工厂食堂狼吞虎咽的自己。
办公室墙上的铜钟滴答作响,将瓯江城的旧事,都铸进了眼前这方秋日的光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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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重构江湖枢纽
三人甫一踏入房门,目光触及静立于窗前的温羽凡时,身形同时剧震。
昔日工厂保安身上那股略显生涩的干练气息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内敛却磅礴的内劲威压,那股气流如潜龙蛰伏,随呼吸在衣摆间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余刚下意识攥紧了卫衣下摆,喉结重重滚动。
他清楚记得不到两年前在毛坯厂房里,这人还只能凭着一股狠劲与保洁阿姨缠斗,如今周身散逸的气劲却让他手臂上的旧伤都隐隐作痛。
身旁的余曼曼更是指尖冰凉,月白针织衫下的脊背绷得笔直,她看见温羽凡抬眼的刹那,瞳孔深处闪过的寒芒竟让自己下意识后退半步。
最年长的余秀灵倒是强自镇定,银线云纹裙摆随着内劲压制微微起伏。
可当她瞥见温羽凡腰间那枚泛着冷光的睚眦面具时,额头仍是不免冒出细汗!
三人僵在原地,昔日同乡旧识情谊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前化作无形压力。
余刚粗糙的手掌在卫衣布料上蹭出褶皱,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干涩的气音;
余曼曼垂在身侧的手指绞得指节发白,杏眼紧盯地面青砖缝里的苔痕;
反倒是余秀灵率先定了定神,墨色长裙扫过地面时带起细碎风声,率先拱手行礼:“见过副会长大人。”她的声线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沉稳,却难掩指尖微颤,“余秀灵携后辈余刚、余曼曼,特来向您请安。”
余刚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抱拳躬身,藏青卫衣领口蹭到桌面边缘:“前……前辈!我是余刚,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当年在乘风厂……”
“副会长。”余曼曼的声音细若蚊蚋,月白衣袖垂下时恰好遮住腕间未愈的鞭伤,那是在旧金山码头被洪门打手抽中的痕迹。
话音未落,演武场方向骤然炸开金铁交鸣的爆响,混着震得窗棂发颤的叱喝声:“竖子尔敢!”“打断你的狗腿!”……
显然又是京城哪两家的武者产生了纠纷,正在以物理服人。
拳风刀影掀起的气浪顺着走廊灌入,将三人投在地面的影子撕成碎片。
余刚的藏青卫衣被气劲吹得猎猎作响,余曼曼月白袖口的褶皱里凝着半片光斑,而余秀灵裙摆上的银线云纹,正随着她微颤的膝头在光影中明明灭灭。
恰似他们悬在喉间的称谓,在「温哥」的熟稔与「大人」的敬畏间剧烈摇摆。
“不用拘谨,先坐吧。”温羽凡唇角噙着浅淡笑意,抬手虚引,示意三人落座。
深褐色牛皮座椅发出轻微吱呀声,余刚拘谨地蹭了蹭鞋底泥土,余曼曼则下意识抚平月白针织衫的褶皱,唯有余秀灵腰背挺得笔直,银线云纹裙摆随动作划出冷冽弧光。
“玲珑,”温羽凡目光未离三人,声线却透过门缝传向廊下,“给三位客人上雨前龙井,走廊上的朋友……送冰镇可乐吧。”
李玲珑很快为三人送上热茶,青瓷茶具碰撞发出清响。
当李玲珑在向走廊上众人分发可乐的时候,温羽凡声线平稳的开口询问:“三位突然到访,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温某效力?”
待热气氤氲的茶盏搁定,余秀灵修长的手指突然攥紧杯沿,骨节泛白,骤然红了眼眶:“不瞒副会长大人,余家……快没人了。”她从袖中取出半片染血玉佩,残玉上“余”字篆纹已裂作两半,血丝渗进纹路深处,在秋阳下透着诡异的光泽。
余秀灵的声音混着演武场隐约的兵器碰撞声,断断续续讲述起那个血色夜晚之后的遭遇:
“余家遭难那晚,我们在太姥山别墅闭关修炼,才侥幸躲过一劫。等得到消息时……”她喉结微动,银线云纹裙摆剧烈起伏,“他们想立刻回去报仇,可我……我只能带所有能带走的人逃去旧金山,投奔二哥余承志。”
“本想在唐人街潜心修炼,练好功夫再回来报仇。谁知道上个月洪门的人突然杀过来……”余秀灵的话语突然凝固在喉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未说出口的后半句混着廊下可乐罐开启的轻响,在窒闷的空气里碎成锋利的棱角。
余曼曼肩头剧烈颤抖,恍若又看见冲天火舌舔舐着夜空:“二叔的生物医药公司烧得只剩钢筋骨架,半山别墅也成了焦炭堆……二婶的翡翠镯子碎在主卧门口,人却……”
演武场方向传来兵器相击的脆响。
余刚猛地攥紧卫衣下摆,藏青色布料被捏出深深褶皱:“我们在西雅图码头躲了三天,吃的全是垃圾桶里的面包。”他突然将粗糙的手掌拍在梨木桌面上,闷响中茶盏震颤,水花溅上檀木桌面,“好不容易混上一艘运汽车的货船,在底舱闻了半个月柴油味才漂到维多利亚港!”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余秀灵垂眸凝视杯中晃动的茶汤,银线云纹在膝头流淌出冷硬的光:“后来听说您在京城当了副会长,又率人捣毁‘新神会’实验室!所以就想着来……”她忽然抬头,眼尾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余家只剩我们三个能站着说话的,求您看在相识一场……”
演武场的喧嚣不知何时停歇,唯有檐角铜铃在秋风中轻响。
温羽凡望着三人身上深浅不一的旧伤,忽然想起自己藏在抽屉里的工厂工牌,照片上的那名保安笑得没心没肺。
他抬手按在睚眦面具上,獠牙纹路硌得掌心生疼:“留下吧。”
三个字落地的刹那,余刚突然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温哥!”
余曼曼泪水决堤,月白针织衫被哭湿大半。
而余秀灵银线云纹裙摆猛地扬起,起身郑重抱拳行礼:“我余家以后定当为副会长效犬马之劳!”
走廊上等候的玄衣武者们轰然躬身,袖口暗纹在气灯下连成一片汹涌的云纹,恰似为这方天地竖起一道新的屏障。
温羽凡指尖轻扬,睚眦面具的獠牙在秋阳中划出冷弧:“大家都是同乡,你们不需要这样。”
然后温羽凡开始思考安排几人的工作。
他的目光先落在了余刚身上,青年的藏青卫衣袖口磨出了毛边,小臂旧疤在气劲下泛着淡红。
这小子如今虽只是武徒七阶,但温羽凡记得他有股不要命的狠劲。
温羽凡指节轻叩桌面:“余刚,你去演武场带新人,专教巷战搏杀。你带来的那些兄弟也都跟你过去。”
余刚胸膛一挺,藏青卫衣因激动而绷紧:“好!我一定竭尽所能。”
温羽凡的目光已转向余曼曼,少女的月白衣袖猛地一颤:“我记得你以前是干文员的?”
“是财务……”少女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因提及旧事而陡然清晰,“以前在厂里的时候,经费报表都是我整理的!”
“正好,晚点我让人安排你去财物部,协助冯总管。”温羽凡指节敲了敲桌角的《经费预算表》,“协会刚肃清贪腐,正需要能把每分钱都掰开花的人。”
少女用力点头,月白针织衫下的指尖因兴奋而微微发颤:“没问题,这种事情我最拿手。”
温羽凡最后看向余秀灵,墨色裙摆上的银线云纹正随她膝头轻颤。
他们是初次见面,所以温羽凡对她并不了解:“这位……”
余秀灵这才惊觉自己的失礼,进来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自我介绍:“不好意思,温副会长,在下余秀灵,是余曼曼的小姑。”
温羽凡微笑点头:“那么请问余女士你有什么擅长的吗?”
余秀灵稍一思索,银线刺绣的裙摆忽然扬起利落的角度:“我……以前我帮父亲和大哥打理过家里的生意,我还有斯坦福 MBA的文凭……其他的擅长就……”
“哈哈!”温羽凡抚掌而笑,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在光影中跳动,“你正是协会最缺的人才!”他起身时带起一阵内劲微风,将桌角的《武道革新计划书》掀起一角,“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管会长。协会怕是要因你大变样了。”
温羽凡携着余秀灵穿过九曲回廊时,斜阳正将檀木廊柱的影子揉碎在青砖上。那些百年来被武者足劲磨圆的廊柱间,光影如流动的金箔,将两人身影拉成墨色剪纸。
协会正殿内,管御风伏在三丈长的檀木案前,狼毫笔悬在《新锐武者扶持计划》的“经费预算”处,宣纸上尚未干涸的墨滴正晕成半朵残荷。
听闻鞋底擦过门槛的声响,这位西北汉子猛地抬头,狼毫笔脱手游走,在“淬体药液”四字旁划出一道飞白。
“管会长,这位是余秀灵女士。”温羽凡侧身让道,面具獠牙在斜阳中划出冷冽弧线,“斯坦福商学院硕士,曾协理余家海外贸易版图。”
余秀灵前行时,墨色长裙曳地无声,银线云纹在青砖上投下流动的涟漪。
她未行江湖抱拳礼,而是伸出掌心带着薄茧的手,声线如精密仪器般沉稳:“管会长,久仰‘铁鹰’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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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动腰间鹰爪兵器的熟牛皮护套,金属钩刃擦过腰带时发出清越鸣响,竟亲自推开内堂雕花门扉:“自打老会长走后,协会就是一团乱麻,今日总算等来救星了!”
三日后的任命状用鎏金大印盖就,余秀灵的名字旁朱笔批注“首位系统化管理人才”。
当她抱着斯坦福商学院的精装教材踏入行政部时,廊下正走过换岗的武者队伍。
左侧队伍肩扛改良版诸葛连弩,箭匣上还沾着昨夜演武场的草屑;右侧队伍捧着《武馆纠纷调解卷宗》,纸页间夹着未干的血书。
百余人的脚步声与兵器碰撞声,在三丈高的穹顶下汇成奇特的交响。
这座隐于肃亲王府旧址的江湖枢纽,其庞杂架构堪比军工企业。
据泛黄的《协会沿革志》记载,鼎盛时期单总部便有五百三十七名在册武者,演武场青石板下埋着三层兵器库,连后厨蒸笼都按内劲等级分置——火候不足的蒸笼蒸不熟淬体药饵,内劲过强的蒸笼又会蒸散药材药性。
但此前几任管理者皆以江湖义气维系:账册用朱砂画押代替财务章,考勤靠长老们在茶会上回忆,直至余秀灵带着打孔机和荧光笔出现。
“把‘卯时三刻较技’改成‘05:45武术切磋’,并附《风险评估表》。”她站在贴满红告示的公告栏前,指尖划过洒金红纸上的“生死勿论”四字,“兵器借用需填三联单,末联存根要盖仓库火漆印。”
当第一份铜版纸印刷的《行政流程手册》下发时,掌管兵器库的老武者捧着三十二开手册,对着“固定资产折旧年限”那页反复眨眼。
而余秀灵已隔出战略规划室,玻璃幕墙后的组织架构图用荧光笔分色标注:实战部门如刀形猩红,职能部门似齿轮银灰,外联部门若云纹靛蓝,曾经松散如沙的江湖势力,正被重塑成精密咬合的机械装置。
某个暮春傍晚,温羽凡路过行政部,见余秀灵趴在长桌上绘制 KPI考核表,银线云纹裙摆扫过散落的《平衡计分卡》复印件。
窗外演武场传来新入职武者的喊杀声,室内计算器的按键声与之呼应,恰似青铜编钟与电子蜂鸣的和鸣,为这古老武道敲响新时代的更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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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暗流与抉择
暮秋的风卷着银杏碎金掠过武道协会的飞檐,却吹不散账房里凝滞的墨香与霉味。
当余曼曼抱着打孔机踏入财物处时,三位须发皆白的老账房正围着酸枝木算盘打转,狼毫笔在宣纸上悬出半寸长的墨滴,迟迟落不下去……
他们面前的《经费电子审批流程》印着荧光标题,A4纸边缘的锯齿状切口像极了某种未知生物的獠牙。
“这、这圆珠笔怎么灌墨?”掌管田产的刘老拨弄着塑料笔杆,指甲缝里还嵌着三十年前文房四宝的朱砂。
他对面的账房先生推了推老花镜,铜胎珐琅算盘珠子在指尖簌簌作响,却抵不过计算器屏幕突然亮起的冷光。
“归零”一声脆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燕雀,也震得老人们袖口的盘花扣簌簌发颤。
这些曾用狼毫勾划江湖恩怨的手,如今连圆珠笔都握不稳。
当余曼曼用 Excel表格核对外埠分会的淬体药液耗量时,西跨院传来老武者们的骂街声。
他们刚发现晨练签到表换成了电子指纹仪,檀木签到簿上还留着昨晚用朱砂画的“到”字,像一滩未干的血。
变革的齿轮一旦转动,便难免碾过旧时光的残骸。
可比起老人们的蹒跚适应,更汹涌的暗潮在协会回廊下悄然涌动。
要知道,内劲武者在当今武林本就是稀缺资源,即便强如管御风、陈墨,门下嫡系弟子跨入内劲的加起来也不过五指之数。
但温派的情况截然不同:温羽凡、霞姐、李玲珑本就是内劲高手,新纳入的八大干将里,释小刚和惊蛰刚来便是内劲二重的境界,其余成员通过一段时间的修炼也都稳稳站在武徒九阶的巅峰。
关键的是,温羽凡竟会亲自下场指导众人练功,甚至根据每个人的特点改良功法。
戴云华本就是温羽凡的亲传弟子,金满仓是温羽凡的生死兄弟,两人暂时不提,就说其他人。
在他的悉心指点下,小浣熊掌握了独门暗器手法;
林晚秋的鞭法摒弃了繁杂套路,在实战中愈发干脆利落;
江俊晨学了游龙步和登云诀后,作为远程输出角色,总能精准拉开与对手的距离。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余刚,不仅得到了温羽凡传授的刀法,还在其帮助下将余家传下令的《虎啸拳》进阶为《龙吟虎啸功》,修为进步神速。
至于余曼曼和余秀灵,本就临近内劲境的突破门槛,温羽凡自费为她们提供修炼所需的药品,还开放藏书室,至此她们突破便只差最后的契机了。
所以自从八大干将和余家族人加入后,温羽凡在武道协会的势力隐隐已经有了无人能及的趋势。
而不知从哪天开始,“温派威胁论”像藤蔓一样在武道协会内部迅速蔓延。
有人看见余曼曼抱着打孔机走进财物处时,连冯宜山都要点头哈腰的模样,便断言“财权旁落”;
有人计数着余刚带出的新兵蛋子在演武场列队,那齐刷刷的步伐像极了温羽凡挥刀时的轨迹,便被传作“温氏私兵”;
甚至连余秀灵给管御风泡了壶温羽凡常喝的碧螺春,都成了“会长被架空”的铁证。
最荒诞的谣言莫过于:协会正殿的“止戈为武”匾额后藏着温羽凡的密道,每日子夜他便通过暗道操控管御风的言行。
这说法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茶水间、演武场、甚至兵器库的阴影里荡开层层涟漪。
“武道协会早成了温某人的铁桶江山!”这话从茶水间的紫砂壶嘴溢出,在三十六盏气死风灯下发酵。
有人捧着《协会沿革志》指点江山:“你看这人事调令,财物、演武、行政三处要职,哪个不是温派的人?管会长不过是个提线木偶!”
终于有老武者揣着生锈的流星锤找到陈墨,在他抚琴的水榭前跪成一排:“陈副会长!您可得为江湖正道做主啊!那温羽凡安插余曼曼管账,派余刚练兵,连会长身边都是他的人,这协会早成了‘温府’啦!”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彼时陈墨正用断指轻叩琴弦,《平沙落雁》的余韵被这声控诉震得七零八落。
他望着老人们沟壑纵横的脸,忽然想起上个月温羽凡把《武道革新十条》初稿推给他时,指节还沾着批阅文件的墨痕:“陈兄,这规矩得立得公平,可别让人觉得是我温某在弄权。”
管御风听闻谣言时正在演武场督练,鹰爪兵器的钢钩挑飞半块青石板。
他扯着西北汉子的大嗓门把传话的弟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的书桌上,余秀灵拟定的 KPI考核表旁,还压着温羽凡用钢笔写的便签:“管兄,对我推荐来的人考核严些没关系。”
“诸位莫要听信谗言!”管御风在校场演武时特意为温羽凡解释,“温兄弟若想掌权,何必费心思改革这协会的陈腐旧规?他是费着心思想把自己架空吗?”他故意用了余秀灵教的新词,却见老武者们面面相觑,显然不懂“改革”为何物。
而陈墨总会在来人面前放下琴弦,断指钢套轻叩石桌,让月光落进茶盏里的涟漪:“诸位可曾见温副会长私挪过一分钱经费?可曾见他提拔过一个庸才?”
管御风和陈墨偶遇时,总会相视苦笑。
他们知道这头看起来骇人的兽从未想过吞噬协会,只是想用利爪劈开积弊,让阳光照进那些被金条和人情塞满的角落。
而那些抱怨着“不会用计算器”的老武者们,或许永远不懂:当温羽凡把余曼曼安插进财物处时,她第一件事是核对了之前被蒋明哲私吞的药材账目,为的是找出核算的漏洞,永远堵上这个缺口;
当余刚在演武场嘶吼时,教的不是什么“温氏刀法”,而是实战总结的保命杀招;
至于余秀灵泡的碧螺春,那纯粹是感谢管御风的知遇之恩,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
然而谣言仍在暗处疯长,如同墙角苔藓下滋生的毒菌,在潮湿的阴影里蔓延出墨色的丝缕。
时序推入十一月下旬,变革推行未及满月。
某个霜雾弥漫的清晨,演武场青石板终于溅上第一滴无意义的血花。
当西北分会老者的铁鞭与赛博武馆青年的合金棍在晨雾中相交时,那声金铁爆鸣撕裂了协会最后的平静。
老派武者骂新丁“数典忘祖”,新兵蛋子笑前辈“抱残守缺”,飞溅的火星落在“止戈为武”匾额上,灼得鎏金大字泛起诡异的暗红。
温羽凡站在廊柱阴影里,指尖碾着辞呈末尾的钢笔字。
演武场中央正有几人缠斗,他望着翻飞的衣袂,忽想起余曼曼昨夜抱来的账本。
那上面用红笔圈出的“谣言引发冲突报损款”,数字正以骇人的速度攀升。
转过九曲回廊,便是会长办公室所在的正殿。
“管兄,这协会需要的是革新,不是我温某。”温羽凡将辞呈推过紫檀木桌时,破邪刀的刀柄在晨光中划出冷弧。
管御风的鹰爪兵器“当啷”砸在桌面,震得砚台里的墨汁四溅:“胡闹!这节骨眼上你递什么辞呈?”
西北汉子一把抓起辞呈,粗粝的手指几乎将宣纸捏碎:“那些老糊涂的话你也信?老子这就去演武场劈了他们的狗头!”
“管兄息怒。”温羽凡的声线比秋雨更凉,“谁对谁错并不重要,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宣泄的闸口……协会的变革和我,只能保全一个。”
他抬手指向窗外,有人举着狼毫笔怒斥电子考勤机,有人抱着计算器砸向兵器架,争执声此起彼伏:“再这样下去,不用外敌来犯,我们自己就散了架。”
“温副会长若走,这变革便成了无舵之舟。”廊下忽然响起温润的劝慰声,只见陈墨抬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青衫上还沾着几片桂花。
管御风突然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里的水花溅上辞呈:“要走也是老子走!你给我把这劳什子收回去!”
陈墨目色温和如春日溪水,循循开口:“你可知老会长临终前常说什么?‘武道如流水,堵不如疏’。”
温羽凡垂首而立,脊背如出鞘利剑般笔挺,周身散逸的内劲在晨光中凝成无形壁垒,任管御风的怒吼与陈墨的规劝如潮水漫过,始终未发一语。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管御风胡子抖得像狂风中的枯草,铁爪护手在掌心碾出火星:“你这夯货怎么偏要钻牛角尖!莫不是逼老哥用这双铁爪子揪你后颈皮不成?”他靴底重重碾过青砖,震得廊下铜铃乱响,鹰爪兵器的锁链在晨光里甩出凌厉的弧光。
陈墨断指上的老茧蹭过宣纸边缘,语气里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劝慰:“会长且莫动怒。温兄弟若执意要退……”他目光掠过温羽凡紧抿的唇线,忽然话锋一转,“便暂挂副会长衔,去后院静心修炼如何?”
三日后,武道协会的红榜贴出公告。
墨笔书写的“副会长温羽凡因潜心武学研修,暂居后院静修”在宣纸上晕开,宛如一滴浓墨坠入静水。
老武者们的议论声从兵器库深处渗出,混着陈年铁锈与桐油气味。
刘老的铜胎算盘珠子撞出细碎声响,指甲缝里的朱砂与算盘木纹融为一体:“早该如此!当年老会长在时,哪容得外乡人插手内务?”
他身旁的老者抚摸着生锈的流星锤,锤头刻着的“万历年制”已被手汗磨平:“听说后院那间静修室,原是肃亲王关押犯上武师的地牢,阴气重得能冻住内劲。”
角落里,掌管暗器库的瞎眼老叟突然嗤笑,盲杖敲在铁匣上发出闷响:“你们懂个啥?温小子的刀上个月刚劈碎过‘新神会’的合金盾牌,这会儿退隐……怕是刀尖太利,割着某些人的肉了。”
话音未落,檐角瓦片突然坠下,在青石板砸出蛛网裂纹,惊得众人噤声。
唯有算盘珠子还在惯性中轻颤,像极了老人们心头未平的惶惑。
新兵蛋子们的刀光却比往日更疾。
余刚赤裸的上身淌着汗,藏青卫衣被随手扔在兵器架上,露出小臂新添的鞭痕——那是前日与老派武者切磋时留下的。
他挥出的斩马刀带起破空锐响,刀刃劈开晨雾时,竟在半空凝出半道残月形气劲:“都给老子听好了!温副会长退隐是为了让修为更上一层楼,谁要是再瞎传闲话,这刀就先劈了他的舌头!”
队列里,赛博武馆来的青年突然按动 AR眼镜开关,镜片蓝光映着演武场石缝里的苔痕:“刚哥,协会内网昨晚有人匿名发帖,说温派骨干正在秘密锻造神兵……”
话未说完,余刚的刀背已重重磕在他头盔上,塑料外壳迸裂的声响混着怒吼:“再提‘温派’二字,老子就把你塞进淬火池!”
晨风吹过演武场,将飞溅的汗珠与未散的刀风卷向长廊,恰好撞上前来送考勤表的余曼曼。
月白针织衫下的文件夹簌簌发颤,她低头时,看见自己鞋尖碾碎了半片银杏叶,叶脉纹路像极了温羽凡办公室那张未写完的革新计划书。
西跨院的大门紧闭,青瓦白墙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温羽凡盘坐在静修室中央,破邪刀横在膝头,刀身映着天窗漏下的微光,饕餮纹仿佛在缓缓游动。
霞姐将青瓷药碗搁在蒲团边,翡翠镯子与石桌相碰发出清响:“外头如今沸沸扬扬,有传你在炼化玄星陨铁的,有传你在韬光养晦的,竟还有人编排……”她忽然抿唇轻笑,指尖拂过他腕间旧伤,“说你沉迷女色。”
他长臂一伸将她揽入绣着暗纹的玄色长袍,指尖轻扣她腰侧旧疤:“由他们说去。我本来就不喜欢处理那些麻烦的事情,现在正好……”他低头吻去她鬓角霜色,刀身倒映的光影在二人相触的眉睫间碎成星子,“终于有了空闲将修为再好好精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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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金满仓的婚礼
自温羽凡将后院月洞门落了锁,武道协会的空气便似被冬雪凝住了些。
演武场的金铁交鸣声依旧每日破晓时响起,但昔日动辄见血的械斗已化作桩桩规矩分明的切磋;
账房先生们虽仍对着电子计算器唉声叹气,却也渐渐学会用荧光笔在报表上圈注重点;
余秀灵推行的电子考勤机在晨光中规律地“嘀嘀”作响,像枚悄然嵌入旧齿轮的新零件。
变革的轮轴转得沉缓,却在余曼曼核账时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余刚练兵时哨子刺破晨雾的锐响里,稳稳碾过积年的陈规旧章。
十二月的京城落了头场雪,西跨院墙角的腊梅开得炽烈,红瓣上凝着晶莹的冰碴,在寒风中颤巍巍地绽放。
温羽凡正与霞姐在房间里合练乾坤功,紫檀香炉中腾起的沉水香与流转的赤芒交织成雾。
忽然,院门外传来金满仓特有的咋呼声,震得檐角冰棱簌簌坠落。
“大哥!霞姐!开门呐!”
温羽凡披了件墨色外衫推门而出时,只见金满仓裹着簇新的墨色貂裘氅衣闯入院落,皮草领口沾着未化的雪粒,地中海发线下的头皮竟泛着健康的红光。
这人往日总爱抚着啤酒肚唉声叹气,此刻却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像只刚下过蛋的老母鸡,满脸藏不住的嘚瑟。
“哟,老金这是发福了还是练功练肿了?”霞姐提起电热水壶沏茶,眼尾含笑扫过他的肚腩,“瞧你这肚子,莫不是把丹田气都囤成了肥油?”
金满仓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肥硕的手指在貂裘上蹭出几道油印:“霞姐可别埋汰我!这才哪到哪……”他重重一拍肚皮,裘衣下摆扫落几瓣腊梅,“就这身段,还不及我当年在湘味楼胡吃海塞时的一半呢!”
温羽凡目光扫过他眼底隐现的红光,颔首道:“不错,突破至内劲武者了……倒是可喜可贺。”指尖扣住对方手腕一探,“瞧这气息也还算平稳,总算没把《乾坤功》又练成了采补邪术。”
“那是!”金满仓大大方方任由温羽凡探查,底气十足。
“不过我今儿来,可不是显摆这个……我有桩天大的喜事要报!”等温羽凡满意撤回了手,他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小眼睛在霞姐与温羽凡之间滴溜溜转,“你们猜猜?”
霞姐挑眉将茶盏推过去:“少卖关子,再磨蹭茶都凉了。”
金满仓突然挺胸收腹,摆出副正经模样,肥脸却憋得通红:“我金满仓……要娶老婆了!”
“什么?!”温羽凡手中的茶盏险些滑落,热雾氤氲了他眼底的惊讶,“你要结婚了?”
霞姐倒是先回过神,上下打量着金满仓:“行啊老金!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敢收了你这尊活宝?该不是哪家钱庄的富婆,瞧上你这肚子能装金元宝?”
“呸呸呸!”金满仓慌忙摆手,貂裘袖口露出半截金表链,“说出来你们可别笑话……那姑娘是在夜总会认识的,叫柳依依,原来是江南来的陪唱公主……”他越说声气越小,肥硕的耳垂竟泛起红晕,“我知道你们嫌弃这出身,可依依她……”
“想哪里去了!你忘了我以前也是开酒吧的吗?”霞姐突然笑出声,指节敲了敲金满仓的脑壳,“我们是担心你这花心大萝卜能不能收心。”
温羽凡望着金满仓局促的模样,想起这胖子曾在戴家泳池边左拥右抱的荒唐样,此刻却因一位如此普通的女子收起了心性,不禁哑然失笑:“既然你们两个是真心相待,我们又有什么可嫌弃的?摆酒的钱够不够,不够的话我来出。”
金满仓猛地抬头,小眼睛里竟泛起水光,他抬手抹了把脸,雪粒混着油汗滴在貂裘上:“大哥!霞姐!你们真是……”话未说完便哽咽起来。
他转身时貂裘后摆扫翻了墙角的腊梅盆栽,泥土溅在青石板上,倒像是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喜事,落了满地碎红。
一月初六的雪粒子敲在京城国际大酒店的穹顶上,恰似撒了把碎钻。
金满仓的婚礼就定在这天。
京城国际大酒店三十六层旋转餐厅被连包三层,水晶吊灯如凝固的星河垂落,每盏灯盏下都悬着七层冰镇香槟塔,气泡升腾的轻响与《婚礼进行曲》的旋律在十二米挑高的穹顶下交织成琉璃网。
来贺的宾客络绎不绝,既有西装革履的豪门公子,也有鬓插珠翠的名媛淑女,甚至连几位深居简出的老派武者也携着厚礼登门,将宴会厅的红木长桌堆得琳琅满目。
这位“贵族特勤组”组长如今也算京城地界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貂裘大衣换成了定制的银狐领礼服,地中海发型抹了足足半罐发蜡,在灯光下泛着油光。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当他攥着柳依依的手跨过旋转门时,定制皮鞋在意大利大理石地面滑出刺耳声响。
新娘的水钻婚鞋跟足有十厘米,裙摆扫过红地毯时,绣着并蒂莲的缎面泛着珍珠光泽,倒比他这新郎官更显气派。
“老金!稳住咯!”管御风的笑声震得落地窗嗡嗡作响,这位武道协会会长特意卸了腰间的鹰爪兵器,只穿藏青箭袖袍,“今儿你可是主角,别让新娘子抢了风头!”
温羽凡立在宴会厅入口,指尖划过请柬边缘的鎏金龙纹。往日不离身的破邪刀此刻收在后台,连睚眦面具都换作了素银袖扣。
主桌前,柳依依的父亲攥着新买的中山装衣襟,江南口音混着紧张的颤音:“这……这么好的酒店,一晚得花多少钱啊?”老人盯着旋转楼梯扶手上镶嵌的宝石,浑浊的眼珠里映着水晶灯的碎光。
恰在此时,戴云华托着鎏金托盘经过,银质餐具碰撞的清响里,他躬身将一叠烫金红包递到二老面前:“柳伯父、柳伯母,这是金组长为二位备的改口礼。”
红包厚度惊人,压得老人手腕微微发颤。
柳母原本紧抿的嘴唇瞬间绽开笑纹,她偷偷掐了掐丈夫的胳膊:“你看你,总说依依嫁得不好,你瞧瞧这……”话未说完便被女儿拽了拽裙摆。
柳依依的水钻耳坠在灯光下划出半道银弧,嗔怪的眼神却藏着笑意。
下飞机时还一脸不悦的小舅子,此刻早黏在金满仓身边,一口一个“姐夫”叫得山响,比婚宴乐队的铜号还要清亮。
当司仪执起红绸轻扬,宣布婚礼启幕的瞬间,金满仓浮肿的面颊已涨成绛紫色。
当那抹雪白的头纱被玉手轻轻掀起时,水晶吊灯的碎光里忽然叠映出另一幅画面:
霓虹流转的夜总会包厢里,柳依依踩着细高跟,在镭射灯束中轻启朱唇,《夜来香》的旋律裹着烟酒气漫过来。
那时他站在台下,望着她耳坠上的水钻随节拍晃成流彩,早已沉醉其中。
而此刻,他的喉结滚动着,用沙哑的声音说出了半句走调的:“往后我金满仓定不负你。”
此言一出,满堂喝彩声四起。
交换戒指的环节,金满仓的肥指抖得如同秋风中的筛糠,每根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连那枚铂金戒指都险些从指尖滑落。
李玲珑躲在台下的宾客堆里,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忍不住用手肘轻碰身旁的霞姐,眼底笑意盈盈,嘴角扬起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反观新娘柳依依,此刻却全然是另一番景象。
她笑得眼尾扬起,恰似两轮皎洁的新月,漾着温柔而明亮的光彩。
脚上的水钻婚鞋稳稳地扎进猩红的地毯,即便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的身姿也始终挺拔如松,那份从容镇定的气度,竟比主持台上那支熠熠生辉的鎏金话筒还要端得住全场的场面。
轮到向柳父敬酒时,老人枯瘦如柴的手腕剧烈晃动,手中酒盏里的黄酒险些泼洒出来,酒液在杯沿上摇摇欲坠。
柳母却全然顾不上这头的局促,早已喜滋滋地将手腕伸向充当亲家母的霞姐,展示那只刚收到的翡翠手镯。
镯子通体莹润剔透,一抹浓郁的帝王绿在水晶灯的折射下流转生辉,晃得周围宾客几乎睁不开眼,那夺目的光泽如同凝固的碧波,在喧嚣的婚宴上划出一道亮眼的弧线。
同事那桌俨然成了婚宴上的热闹据点。
余刚撸起袖子与江俊辰碰杯对饮,酒液在玻璃杯里晃出浪头,两人脖颈泛红却都不肯示弱;
释小刚盘坐在椅子上拍着肚皮起哄,僧袍下摆险些扫翻桌上的热菜,嘴里还含着半块牛排含糊叫好;
惊蛰捧着平板电脑蹲在桌角,屏幕上跳动着酒精代谢速率的计算公式,小浣熊则叼着棒棒糖凑在旁边,手指在手机上飞速敲击着模拟推演程序,两人正用二进制代码和酶活性曲线争论着谁能笑到最后。
余曼曼、余秀灵与林晚秋三女并排而坐,月白针织衫、墨色长裙与素色旗袍在水晶灯下各显雅致。
她们轻执酒杯静观酒桌混战,偶尔交头接耳时眼波流转,与邻座的刀光剑影形成奇妙对比。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最惹眼的当属冯宜山。
这位财物总管佝偻着瘦竹竿般的身子穿梭席间,洗得发白的西装袖口磨出毛边,手里攥着的玻璃杯比谁都低。
他逢人便躬身敬酒,即便对年轻武者也笑意谦卑,算盘珠子在口袋中随着鞠躬动作叮当作响,仿佛将“谦逊”二字刻进了每道褶皱里。
婚礼现场人声鼎沸,酒杯碰撞声与宾客谈笑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海洋。
温羽凡端着酒杯立在廊柱旁,目光扫过满堂衣香鬓影,却总觉得席间缺了一抹熟悉的哥特式黑裙身影。
他放下酒杯,转向身旁的戴云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纹:“云华,丝丝最近怎么样了?”
戴云华闻言苦笑,指尖碾过西装袖口残留的戴家纹章痕迹:“我把父亲参与‘新神会’的证据一一摆在她面前,甚至连地下室的账本都复印给她看了……”他话音顿住,目光飘向远处七层香槟塔,气泡破裂的微光映得他眼底发沉,“可那丫头把自己关在房间三天,出来后只说‘不想再看见姓温的’。”
温羽凡喉头微动,想起戴丝丝曾攥着他的刀鞘喊“师傅教我云龙七变”的模样,那时她发间的兔儿发簪还沾着樱花。
他垂眸搅动杯中的红酒,酒液在水晶灯下划出暗红涟漪:“随她吧。若我是她,看着家破人亡,怕是连苦笑都做不到……其他方面呢?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师傅不必挂怀。”戴云华忽然从内袋掏出张银行卡,金属卡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戴家明面上的资产虽被查封,但我早年用海外账户购置的几处房产和信托基金并没有受波及。”他指腹碾过卡面浮雕的银杏图案,“足够让丝丝去国外读她喜欢的珠宝设计,也够请最好的心理医生。”
温羽凡抬手轻拍他肩膀,触感隔着挺括的西装面料仍能辨出骨骼的紧绷:“那就好。”
宴会厅的声浪将他的话语揉碎:“丝丝现在恨我也没关系,等以后她自然会明白,有时候刀刃必须染血才能保护他人。”
他顿住话头,望着宴会厅内金满仓被宾客簇拥着灌酒的滑稽模样,忽然笑出声:“但你们两个……永远是我温羽凡的徒弟。”
“做师傅的没什么能给你们,只有一句肺腑之言——往后若遇风雨,记得回来找师傅。”水晶吊灯的碎光落进他眼底,竟将那抹常年盘踞的冷冽融成温软,“这江湖虽然凶险,但只要你们想平安快乐地活着,师傅的刀,永远为你们守着退路。”
这场以金钱与江湖规矩搭建的婚礼,最终在雪停时分落下帷幕。
当金满仓搂着新娘迈出旋转门时,其礼服口袋中滚落出半盒还没抽完的喜烟。
烟盒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上滚动,映着水晶灯的残光,恍若一帧裹着金粉的江湖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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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好事接踵
金满仓婚礼的喧嚣如香槟塔的泡沫般退去后,武道协会的青石板缝里似乎都渗着喜气。蜡梅开得更盛,红瓣上的冰棱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虹彩,连演武场的老槐树都抽出了新芽。
三天后的子夜,北斗七星恰好在静修室天窗正上方连成银勺。
霞姐盘坐的蒲团四周突然腾起淡蓝色的雾气,那不是寻常焚香的烟霭,而是内劲突破时蒸腾的先天真气。
紫檀香炉里的沉水香突然爆出灯花,火星溅在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上,竟将那抹帝王绿映得透亮如冰。
她周身的衣袂无风自动,藏青色旗袍的盘花扣“啪”地绷断两颗,露出的锁骨下方,一枚淡蓝色的气劲图腾正随着呼吸明灭。
那是女子修炼乾坤功突破时特有的“月魄纹”,每一次脉动都带起细碎的冰棱,在青砖地面凝结成霜花。
温羽凡立在三尺外,掌心虚拢成抱月状,将溢出的寒劲缓缓导引入铜炉。
他能清晰感知到霞姐体内的真气已从“柔水”化为“寒冰”,每一缕都带着彻骨凉意,却又在经脉中运行得圆融无碍。
当晨雾漫过窗棂时,霞姐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的寒芒竟将窗纸上的霜花瞬间凝成细针,刺破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好个‘冰魄寒劲’。”温羽凡递过暖身的姜汤,指尖触到她手背时竟感到一丝凉意,“这么快就突破内劲二重了,比我预想的更快,看来双修之法果然事半功倍。”
霞姐接过汤碗时,翡翠镯子与瓷沿相碰发出清越的响声,那声音里竟带着金属般的脆意:“还不是托你的福。若不是你每日为我梳理经脉,这道坎哪能过得这般顺遂。”她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忽然轻笑,“不过这寒气倒是有趣,到了夏天,都省下空调钱了。”
又过了五日,京城的初雪已化尽,墙角蜡梅结出豆大的花骨朵。
子夜时分,静修室的紫檀香炉里换了新的沉水香,青烟如灵蛇般缠绕着悬在梁上的破邪刀,刀身饕餮纹在幽光中隐隐泛动。
温羽凡与霞姐相对盘坐,彼此掌心相抵。她腕间翡翠镯沁出丝丝寒气,与他掌心腾起的赤芒交织成太极图,在青砖地面投下流转的光影。
这五日来,两人每日以双修之法打磨内劲,乾坤功的阴阳二气在经脉中流转愈发圆融,昨夜霞姐指尖已能凝出寸许长的冰棱,而温羽凡丹田内的阳炎真气亦似要破体而出。
“注意气海波动。”霞姐的声线裹着寒意,指尖忽然加重内劲。
温羽凡只觉一股清冽真气如破冰之锥,猛地刺入丹田气海,与盘踞的阳炎轰然相撞。
刹那间,他周身经脉如被点燃的引信,赤金色真气顺着奇经八脉狂涌,震得檀木桌案上的茶盏嗡嗡作响。
窗外突然卷起狂风,吹得窗棂纸哗哗作响。
静修室内,温羽凡体表泛起细密的汗珠,却在接触到霞姐传来的寒气时凝作冰晶,红与白在肌肤表面交织成诡异的纹路。
他紧咬下唇,感受着丹田内真气如火山岩浆般翻涌,每一次冲击都撞得经脉嗡嗡作响,却又被霞姐的阴寒之气巧妙疏导,化作更精纯的内劲。
“就是现在!”霞姐低喝一声,双手结印按在他双肩。
温羽凡只觉一股庞大的阴阳二气猛地灌入,丹田气海轰然炸开,赤金色真气如星河倒悬,瞬间冲破第五重壁垒,向着第六重狂飙而去。
破邪刀突然发出清越的龙吟,刀身剧烈震颤,竟挣脱绳索悬浮半空,饕餮纹中渗出的赤金光芒与温羽凡周身真气共鸣,形成一道旋转的能量漩涡。
室内香炉被气浪掀翻,沉水香灰在空中凝成细密的金粉,与霞姐散逸的冰雾碰撞,爆出串串细碎的蓝色火花。
当晨光透过窗棂洒入时,温羽凡猛地睁开眼,眸中赤金光芒一闪而逝,周身散逸的内劲如实质般压得青砖地面现出细密的裂纹。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丹田内的真气已化作液态金流,每一次流转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
忽然,他体内的睚眦之力似乎也感应到了这股新生的力量,开始在丹田深处蠢蠢欲动。
他缓缓抬起手掌,掌心向上,一缕赤金色的真气从指尖溢出,在晨光中凝成一道细如游丝的刀芒。
看着这道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刀芒,他忽然生出一种错觉:“若以如今的境界催发睚眦之怒,那股融合了上古凶兽暴戾之气的狂暴内劲,或许真能与宗师强者一较高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的躁动。
他想起了金翅那如同魔神般的威压,想起了孔烈那刚猛无俦的拳劲,一股渴望战斗、渴望证明自己的冲动在他胸中激荡。
但这妄念刚起,心中便有另一个声音与之角力:“别做梦了!挑战宗师!?那不仅是内劲修为的突破,更是武道意境的升华。你如今虽然突破到了内劲六重,但在武道感悟上还是远远不够的,贸然挑战宗师,不过是匹夫之勇。”
他强行压下这股妄念,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身后轻轻环住了他。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霞姐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关切。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眉心的褶皱,一股清凉的内劲顺着他的百会穴缓缓注入,瞬间抚平了他体内翻腾的气血。
“没什么,”温羽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只是突破之后,感觉体内力量有些不受控制。”
霞姐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背上,声音温柔而坚定:“我知道你想变得更强,想保护所有人。但你别忘了,我们是一起的。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陪着你。”
她的话语如同和煦的春风,吹散了他心中的焦躁。他能感受到霞姐体内传来的那股柔和而坚韧的冰魄寒劲,与他体内的阳炎真气相互交融,形成一股奇妙的平衡。
“我明白,”温羽凡反手握住霞姐的手,掌心相贴,两股内劲在彼此体内流转,形成一个完美的太极图案,“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映照出一片温暖的金色。
静修室中,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以及破邪刀偶尔发出的清越龙吟。
一月廿六,正是数九寒天。
西跨院的青石板上凝着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
当李玲珑裹着猩红斗篷推开木门时,凛冽的寒风卷着碎雪灌入院落,撞得檐角铜铃一阵轻颤,那声音在寂静的冬日里格外清晰。
门外的惊蛰顶着一头霜花,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未干的机油,却用冻得通红的双手死死抱着一只长条形木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箱子里装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玲珑快让让!”他的嗓音冻得发哑,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可话音里翻涌的狂喜却烫得人耳膜发颤。呵出的白气刚离唇便凝成雾凇,在晨光里织出细碎的银网,“副会长在吗?我这玩意儿可等不及了!”
话音未落,惊蛰已侧身挤过门槛,厚底靴在青砖上碾出深褐的泥印,与冰面的银白交错成斑驳的纹路。
他踉跄着闯向内院,木箱撞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惊得廊下冰棱簌簌坠落,在石板上砸出星点湿痕。
静修室的铜铃突然急促震颤,将温羽凡从内息运转中惊醒。
他推开门时,凛冽寒风卷着碎雪扑面而来,恰见惊蛰顶着满头霜花撞入院落,工装裤膝盖处还凝着昨夜锻造时迸溅的火星焦痕。
“副会长!”惊蛰的嗓音冻得发哑,却透着淬火钢刃般的滚烫,双手死死抱着只长木箱。他指节在冻得通红的皮肤下暴起青筋,仿佛怀里揣着即将引爆的火龙,“您定制的剑成了。”
不等温羽凡开口,木箱已被狠狠怼到胸前。
温羽凡伸手开打。
箱内乌黑色大剑赫然入目——五尺长的剑身宽如掌骨,比寻常斩马刀还要宽厚三分,通体嵌着星轨状银纹,在晨光中流淌如液态银河。
剑柄处银丝缠绕的纹路随呼吸明灭,恰似亿万星辰凝固成柄,而剑身凸起的棱线划过指腹时,传来磨砂古玉般的滞涩触感,深处却暗藏齿轮咬合的低鸣。
只是这超出预期的庞然大物让温羽凡眉心微蹙——他设想中的长剑该是柔韧如柳,而非眼前这柄能劈开城墙的钢铁巨兽。
“这……”
“您瞧仔细了!”惊蛰搓着满是油污的手掌,防冻膏与机油在指缝间凝成黑亮的痂。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镜片后的眼睛亮如淬火的星辰,屈指按下剑柄处一枚嵌着陨铁碎粒的机关,刹那间一连串“咔嗒”脆响如骤雨落盘,乌银剑身竟如孔雀开屏般层层绽开。
七十二片柳叶薄刃从宽厚剑身处分离而出,每片刃身都刻着蛛网般的螺纹,阳光掠过的瞬间,流动的银光恰似将整条星河锻进了玄铁肌理。
“看到没?”惊蛰用油污斑斑的手指拨动齿轮,液压联动装置发出精密的蜂鸣,钛合金连接件在晨光中划出银亮的弧线,“陨铁刃芯做骨架,记忆合金当关节,再用内劲激活磁轨系统……”他抓起两片悬浮的剑刃交叉一拧,竟化作两柄短刃,刃尖相触时爆起蓝紫色的电火花,如雷蛇吐信,“分可化千刃追魂,合能斩金断玉!”
温羽凡接过一片刃片,入手轻若无物,却在指腹碾过刃脊时感到细微的震颤。
当他抓住剑柄,注入内劲的刹那,七十二片薄刃同时发出清越的嗡鸣,剑身星轨银纹骤然流转成漩涡,掌心赫然凝成不断变幻的剑影。
忽而如游龙摆尾,忽而似飞蝗过境。
古籍中“剑随心动”的记载在此刻化作具象的奇观。
他忽觉这柄剑并非蛮力重器,而是藏着武道至理的活物,每一道银纹都在呼吸,每一处齿轮都在等待与内劲共鸣的契机。
“试试劈开那个石墩?”惊蛰指向院角练武石,语气难掩兴奋。
温羽凡手腕轻转,七十二片薄刃在风中骤然排列成扇形羽翼,星轨银纹流转成流动的光弧。
剑刃划过石墩的刹那,未闻金铁交鸣,唯有丝绸撕裂般的细响……
青灰色石墩从中裂为两半,断口平滑如镜面抛光的古玉,竟无半分石屑飞溅,连附着的青苔都保持着原状,仿佛被无形的丝线齐齐割断。
“玄机全在这微型轴承。”惊蛰蹲身指着剑柄露出的轴承,“每片刃身都熔铸了陨铁晶核,能扛住宗师级内劲的冲击。”他举起薄刃迎向阳光,刃身细密气孔透出微光,“以我的修为只能分出七十二刃,但这并不是它的极限……”
他忽然抓起两片悬浮的剑刃凌空一旋,液压装置发出精密的蜂鸣,七十二片薄刃瞬间重组为三股剑影:“只要内劲频率匹配磁轨共振,它能分化出千刃之阵,还能随心所欲组合成鞭、矛、盾……”话音未落,重组的剑刃突然爆起蓝紫色电弧,在石墩断口处烙出蛛网般的灼痕。
温羽凡握着这柄颠覆认知的兵器,只觉掌心剑刃似有生命搏动。
他望向惊蛰沾满油污的笑脸,忽觉这方工坊比任何藏宝库都更懂“利刃”二字的真谛。
霞姐听见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满是好奇。
她凑近那个长木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么厉害吗?不过这武器也太复杂了,谁能用得了啊。别的不说,功法就是个大问题,我们又不是修仙的。”
李玲珑在一旁听了,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神情,胸脯都挺得高高的:“当然是师傅能用啦!霞姐,您还不知道吧,师傅有一招特别厉害的剑法,这把剑就是专门为那招剑法打造的。”
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会使那招剑法的人是她自己似的。
霞姐闻言,笑盈盈地看向温羽凡,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原来你还有秘密瞒着我呢,果然男人都不可信。”
温羽凡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这话说的。不是我故意瞒着你,主要是这剑法我自己还没练熟,而且用起来太耗费兵器了,所以平时我都不敢轻易使用。”
霞姐眼睛一亮,突然来了兴致:“那现在你可以练出来给我看看了吧?”
温羽凡抬手刮了刮她鼻尖的霜花:“好,老婆大人想看,我当然得遵命。”
“谁是你老婆啊,”霞姐嗔怪地拍开他的手,耳尖却泛起绯红,“还没领证呢。”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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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天星照夜
温羽凡立于小院中央,掌心紧攥惊蛰新铸的长剑。
冬日的薄阳穿透檐角冰棱,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光斑。
他深吸一口气,丹田内六层内劲如江海奔涌,顺着「无名十三剑」的心法脉络骤然流转。
温羽凡突然手腕轻转,新剑尚未完全出鞘,七十二片薄刃已如蜂群振翅,在半空悬停成环形刃幕。
他的真气不再是乾坤功的赤红,而是化作诡异的黑金色。
那真气顺着刃身纹路游走,宛如无数条活蛇在钢铁中奔腾,刃口折射的阳光竟在地面织出一张流动的玄奥符阵。
“这是……”惊蛰猛地向前踉跄半步,工装裤膝盖擦着地面碎石,眼睛死死盯着悬浮的刃群,“陨铁刃芯与磁轨系统完全同步了内劲频率!”
霞姐下意识攥紧袖口,翡翠镯子在腕间撞出清响。
她看见温羽凡的身影在剑幕中若隐若现,衣摆被气流掀起如墨色羽翼,而那些飞旋的刃片竟在半空编织出玄奥的轨迹:
时而如繁花绽放,时而如游龙摆尾,每一道弧线都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却又精准得如同匠人刻刀……
李玲珑攥着猩红斗篷的手指几乎掐进掌心,马尾辫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当七十二片刃身突然化作暴雨般的剑影劈向石墩时,她听见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却未见石屑飞溅,唯有青灰色石墩平滑裂为两半,断口处还凝着未散的黑金真气。
然而让三人更为震惊的还在之后……
“咔嗒咔嗒……”惊蛰打造的液压联动装置发出精密的齿轮咬合声,七十二片刃片以剑柄为轴心爆散开来,每片薄刃竟分裂出第二重实体!
转瞬间,一百四十四片剑刃如星环般环绕温羽凡周身,刃口流转的黑金色真气交织成网,在晨光中拉出万千道细碎光轨。
他足尖点地旋身,剑势划出混沌初开般的弧线。
一百四十四道寒光随身形舞动,时而如银河倒悬,时而似蜂群扑击,刃风卷起地面残雪,在半空凝成冰晶漩涡。
最惊人的是,每片刃片都精准遵循着「无名十三剑」的轨迹运行,黑金色真气在刃锋相交处爆起火花,宛如无数微型星辰在碰撞中湮灭又重生。
李玲珑激动得几乎跳起来,她曾见过师傅用断剑施展残招,却从未想过这剑法完整施展时如此霸道:
一百四十四片刃片在温羽凡指尖组成流动的剑阵,每一次变招都带着开天辟地般的混沌剑意,看得她双眼放光,握剑的手指痒得发颤。
“这……这哪里是剑法!”惊蛰突然爆发出狂喜的吼声,“刀刃分化时的共振频率、内劲传导的损耗率……完全超出设计预期!”
温羽凡双目微阖,指尖牵引着百刃划出玄妙轨迹。
当第一式剑招收势时,一百四十四片薄刃突然逆向聚合,在剑柄处重组为完整长剑。
然而剑身表面的黑金色纹路并未消退,反而如心跳般脉动,刃尖滴落的竟非血珠,而是凝成晶体的内劲碎屑,在地面砸出细密的凹坑。
“这不是单纯的物理分裂!”惊蛰突然扑到剑前,手指几乎触到仍在震颤的刃身,“是内劲频率与磁轨系统产生了共振共鸣!副会长,您真是太厉害了!您方才运劲的节奏,恰好契合了陨铁的晶格频率……”
温羽凡额角沁着薄汗,却笑得从容:“是你这剑做得妙,竟能将‘气驭万刃’的意境具象化……”他指了指剑身流转的星轨纹,“方才运功的时候,刃片分化的刹那,我竟然感觉自己能操控每片刀刃的轨迹,我都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是宗师了。”
霞姐走到温羽凡身侧,指尖轻触他汗湿的鬓角,笑道:“难怪你说这剑法费兵器,合着是要把剑拆成原子重组?”她的调侃里藏着后怕,方才百刃翻飞时,那股足以绞碎宗师罡气的剑意,让她真切感受到这柄新剑的恐怖潜力。
惊蛰蹲在地上,用油污斑斑的手指丈量石墩断口的平整度,嘴里喃喃自语:“陨铁碎屑的分布、液压联动的响应速度……下次得在剑柄加个调谐旋钮,让内劲频率匹配更精准……”他忽然跳起来,抓住温羽凡的手腕,“副会长,再试一次!这次我要记录刃片分化时的声波频率!”
温羽凡还没来得及答应……
就见李玲珑扑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猩红斗篷在晨光中铺成火焰般的纹路。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她仰起脸时,睫毛上还凝着未散的雾珠,瞳孔里倒映着悬浮的七十二片刃身,像捧着稀世珍宝般抓住温羽凡的袖口:“师傅!求求您教我‘无名十三剑’吧!”
她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掐进温羽凡的衣料:“我看见您方才挥剑时,刃身分化的轨迹就像活物一样!还有那招让石墩平滑裂开的剑意……实在是太厉害了!”少女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马尾辫随着磕头动作扫过地面霜粒,“弟子知道这剑法难,可弟子肯吃苦,每天练二十四个小时也没关系!”
温羽凡垂眸望着徒弟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在麦田里,这丫头以断剑缠住岑玉堂时的决绝。他蹲下身拂去她发间的落雪,指腹触到她因激动而发烫的额头:“玲珑,不是师傅不教……”
他捏着乌银剑柄的手指微微发颤,想起山洞石壁上那些让他抓耳挠腮的剑痕。
那时他在觥山山巅每日揣摩,却连第一式的皮毛都摸不着,若非系统在生死关头强行灌入金色剑影,此刻掌心这柄玄铁剑怕还是堆废铁。
“‘无名十三剑’并不是招式,是内劲与兵器的共鸣之道。师傅我自己都只勉强悟出第一剑,要想教人?只怕……”他指尖划过剑柄齿轮,金属部件发出精密的咔嗒声,“而且你瞧这剑的构造,每片刃身都要对应特定的内劲频率,稍有偏差便会反噬其主。”
李玲珑的睫毛剧烈颤动着,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坠落在猩红斗篷上,晕开深色的圆点。
她攥着温羽凡衣角的手指渐渐松开,声音里带着哭腔:“师傅是不是觉得我太笨了……”少女的肩膀微微耸动,方才看剑时的兴奋劲儿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泼了冷水般的委屈。
温羽凡喉头滚动,想说些安慰的话,却瞥见她腕间尚未愈合的旧伤——那是麦田里为护他留下的刀痕。
他伸出手,指尖在半空顿了顿,最终只是揉了揉她的发顶:“傻丫头,师傅怎么会觉得你笨,实在是这剑法太刁钻……”
话音未落,突然被惊蛰的吼声打断。
“副会长别急,”惊蛰突然从工具箱里翻出张羊皮纸,上面画满齿轮与磁轨线路,“我突然想到了!”他用沾满机油的手指戳着图纸,“把剑刃分化的磁轨频率调成固定波段,再做个神经接驳器,就算使用不一样的内功功法催动,也能将这剑招使出三成火候!”
他突然蹲身,用沾满机油的手指戳着李玲珑的手腕:“不过以你内劲二重的修为,强行催动陨铁剑刃会把血管绞成麻花……”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跳起来,“但我也有办法!把剑刃换成钛合金微型版,再装个内劲缓冲阀……”
李玲珑猛地抓住惊蛰手腕,眼中兴奋的光彩难以抑制:“真的吗?快给我做!”
惊蛰的脸“腾”地红了,他慌忙抽回手,抓起图纸卷成筒状:“行行,我一定加班加点给你赶出来。”
话音未落便像阵风似的冲出院门,工装裤口袋里的扳手叮当作响。
温羽凡望着惊蛰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李玲珑发亮的眼睛,脑海中闪过系统对话框里爆闪的金色剑影——那曾是他苦思数月未能参透的武学谜题,此刻竟被惊蛰以齿轮、磁轨等现代科技手段破解。
尽管这种“科技武道”的效果尚不完美,却无疑为传统武学开辟了全新路径。
他将新剑插入青石板,七十二片刃身反射着清晨的阳光,在地面投下密如丛林的阴影。
“好。”温羽凡的声音陡然沉肃,他蹲下身,让李玲珑直视自己的眼睛,“等新剑做出来后,你需要每天用那柄钛合金试作剑劈三千次空斩。等你至少能驾驭二十片飞刃,我便教你“无名十三剑”第一式的内劲运转法门。”
李玲珑猛地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弟子记下了!”
她抬起头时,泪痕未干的脸上却扬起坚定的笑,像极了麦田里用那柄断剑也要缠住敌人时候的决绝。
晨光掠过锋利的刃锋,映照着少女重燃的斗志与匠人眼中跃动的火花,传统武道与现代科技的碰撞,正悄然在武道协会的庭院里酝酿着变革的风暴。
霞姐目光落在插在青石板上的长剑上,七十二片刃身正随着温羽凡的内劲轻轻震颤,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凡哥,这柄新剑你可想好了叫什么名字?”她指尖轻抚过剑鞘上流转的星轨银纹,翡翠镯子与乌银剑脊相碰,发出清越的鸣响,“瞧这刃身流转的纹路,倒像是把星河都锻进了钢铁里。”
温羽凡蹲下身,手掌覆在乌银剑柄上,指腹碾过星轨状的银纹。
陨铁特有的冰凉触感顺着掌心蔓延,那些在锻造时融入的玄星碎屑与他的内劲产生共鸣,刃身泛起的黑金色纹路如流动的星河流淌。
“这剑用天外陨铁铸就,”他转动手腕,七十二片刃身骤然分化成漫天星屑,又在落地前如受到磁石牵引般重组为剑,“碎裂时如星轨崩裂,聚合时似银河倒悬……”阳光穿透刃身,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宛如撒落的星子。
“我想叫它‘天星’,你们觉得怎么样?”
话音落下的刹那,剑刃突然发出嗡鸣,刃身银纹如活物般游动,仿佛在呼应这个契合天象与剑意的名字。
“‘天星’!好名字啊!师傅在麦田里用出那招的时候,碎铁重组时真的像星星簌簌往下掉一样啊!”李玲珑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将整柄剑的光芒都吸进了瞳孔。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霞姐望着剑身倒映的晨光,翡翠镯子在腕间撞出清响,唇角扬起浅笑:“‘天星’……倒真贴合它劈开夜空般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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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雪夜征樱
小院的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铜壶里的普洱咕嘟作响,茶香混着霞姐新蒸的枣泥糕甜香,在窗棂结霜的冬夜里织成暖网。
温羽凡放下笔,指尖蹭过红宣边缘的洒金纹路。
案板上摊开的春联纸堆里,“万象更新”的横批微微斜倚,墨色的撇捺间还凝着未干的水汽,恰似他冰封的心境正随着炭火的暖意缓缓消融。
自肃清武道协会的蛀虫,又与霞姐心意相通后,这京城的风雪似乎都柔和了些。
厨房传来瓷碗相碰的轻响,霞姐正将最后一道熏鱼码进青花大盘,围裙上的面粉在暖黄灯光下像落了层细雪。
“这横批写得歪了。”霞姐探身看了眼,翡翠镯子蹭过红纸边缘,“年三十的春联得周正,不然要被老辈人念叨。”
温羽凡低笑出声,伸手去扶横批,指腹却在触及纸面时骤然僵住,掌心传来细微的震颤。
炭火烧裂的轻响突然刺耳,铜壶的咕嘟声也仿佛被拉长了尾音。
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泽井”二字像道惊雷劈碎暮色。
“喂?”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并非惯常的沉稳嗓音,而是混杂着电流杂音的急促喘息。
“温先生!”泽井的嗓音撕裂夜空,背景里隐约传来木料断裂的闷响,“就在刚刚,山口组……他们袭击了道馆!”
“你说什么?”温羽凡的指节捏得手机发烫,墨汁顺着指缝滴在“新”字的最后一竖上,洇成狰狞的血点,“伤亡如何?”
“铁雄身受多处枪伤,幸好他皮糙肉厚没有大碍,黑田君为护学员断了三根肋骨……”泽井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但最糟的是……夜莺姑娘和刺玫姑娘在混乱中被掳走了!他们开着涂着樱花纹的黑色厢式货车,朝着神奈川方向去了!”
“什么?!”温羽凡猛地起身,椅腿刮擦青砖发出刺耳锐响。狼毫笔从指间滑落,墨点在红宣上砸出狰狞的疤。
他眼前骤然闪过刺玫握刀时紧抿的唇线,闪过夜莺发间永远萦绕的茉莉香,丹田内劲陡然翻涌,竟将案头铜炉震得离地三寸,炉中炭火簌簌飞溅。
“我马上到!”他拇指猛按挂断键的刹那,铜炉里迸出的火星恰好落在洒金红宣的“新”字上,将那点墨痕灼成焦黑的疤。
而在他挂断电话的瞬间,霞姐已提着围裙出现在廊下,藏青色旗袍的盘花扣上还沾着鱼鳞。
霞姐注意到温羽凡眼底翻涌的杀意,指尖下意识按上他腕间那道旧疤,触感冰凉如淬过雪水的刀锋:“出什么事了?”
温羽凡匆忙抓起椅背上的墨色风衣,声音中透露着焦急:“我在樱花国的朋友出事了,我得赶紧过去。”
“是那个姑娘?”霞姐的声音沉如寒玉,但谁想到下一刻她竟然没有发怒或是阻止,反而道,“我和你一起去。”话音未落已旋身向内室走去,旗袍下摆扫过青砖,惊起几星炭火余烬。
“霞姐,你别去。”温羽凡按住她手腕,掌心的墨痕印在她手背,“樱花国那边情况不明,你……”
“闭嘴。”霞姐反手甩开他的手,樟木衣柜的铜环在她指尖叩出清响,“我说过要盯紧你……免得你在樱花国又被哪个艺伎勾走魂魄……”她从衣柜深处翻出暗青色织锦劲装,“要么一起去,要么我现在就订机票自己飞过去……”尾音随着衣柜门“砰”地合上戛然而止。
温羽凡望着她眼底不容置疑的光,哪里听不出“盯着”二字不过是伪装成警惕的关切。他喉结滚动,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好。”
正将破邪刀插入腰间暗袋时,李玲珑蹦跳着闯入院落,马尾辫上扫过廊下灯笼,惊起一串细碎金箔。
“师傅!霞姐!”少女话音未落,便见霞姐正将一件玄色劲装卷进行囊,檀木衣柜的铜环在她指间叩出清响。
李玲珑望着地上半开的皮箱,杏眼瞪得溜圆:“年夜饭都摆上桌啦,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度蜜月呀?”
温羽凡屈指在她额头敲出脆响:“度什么蜜月。樱花国那边出事了,我的两个朋友被抓,我们要赶紧过去救他们。这顿饭,就只能让你一个人吃了。”
“啊?”李玲珑盯着满桌蒸腾的菜肴瞪大眼,鲍汁扣辽参的油花在瓷盘里晃出涟漪,“这么多菜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霞姐将最后一件换洗衣物塞进行囊:“喊上老金他们一起吃。”她抬手将窗棂上的霜花抹开一道缝,“还吃不完便留着,也算应了‘年年有余’的彩头。”
不久之后,两人已立于朱雀局大门外的空地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途中,温羽凡早已与孔烈通过加密通话。
孔烈斜倚在装甲车门上,战术靴底碾过地面斑驳的油渍,指节间夹着的香烟明灭不定:“都安排妥当了。”他扬手抛来两只长条形金属箱,箱体在暮色中泛着冷光,“破邪刀和天星剑就放进这两个箱子里,走外交渠道托运,天亮前能到成田机场。”
温羽凡稳稳接住箱子,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掌心迅速蔓延:“多谢孔局长。”
“跟我还客气什么。”孔烈碾灭烟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两人紧绷的肩线,“山口组最近动作频频,怕是和‘新神会’余孽有关。”他顿了顿,从战术背心内侧掏出一枚银质徽章,徽章边缘镌刻着交错的橄榄枝与利剑纹路,“这是临时特别行动证,樱花国警方见了会放行。”
霞姐伸手接过徽章,利落地别在暗青色劲装内侧,指尖擦过徽章表面的浮雕纹路:“有劳孔局长。”
就在此时,两道车灯划破暮色疾驰而至,轮胎摩擦地面的锐响尚未消弭,车门便被轰然撞开。
杂乱的脚步声如鼓点般密集响起。
金满仓挺着油光发亮的肚皮冲在最前,地中海发型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棉袍领口的貂毛随跑动剧烈震颤:“大哥!嫂子!你们要去樱花国怎么不带上我们?”
他身后,戴云华西装笔挺,袖口的素银别针在车灯下泛着冷光;
林晚秋抱着平板电脑,素色旗袍下摆沾着墨迹;
释小刚拎着半块未吃完的酱牛肉,僧袍下的五花肉颤巍巍晃动;
江俊辰背着一个黑色装备箱,里面装着的改良版“裂空弩”实则是柄经过精密改装的狙击枪;
惊蛰把玩着齿轮零件,工装裤口袋叮当作响;
小浣熊抱着笔记本电脑,鸭舌帽下的眼睛亮如晨星。
“是我告诉他们的。”李玲珑从人群后探出脑袋,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师傅去救人,怎么能没有帮手?”
温羽凡看着眼前整装待发的八人,忽然想起初到京城时,金满仓在戴家泳池边敷着海蓝之谜的模样。
他抬手按在破邪刀的刀柄上,饕餮纹在掌心发烫:“这次去樱花国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而且老金,你刚结婚不久……”
“别废话了大哥!”金满仓拍着肥硕的肚皮,马褂上的金线团花随动作起伏,“再磨蹭下去,你那两个花姑娘该被做成刺身了!”
戴云华上前半步,指腹摩挲着袖口的戴家纹章痕迹:“师傅,这件事最初也是从我们戴家开始的,就让云华有个为戴家赎罪的机会吧。”
林晚秋推了推眼镜,平板电脑上跳出山口组近期活动轨迹:“根据山口组武器走私数据建模,神奈川废弃船厂为秘密基地的概率高达 78.3%。”
释小刚双手合十,五花肉挤出的褶皱里掉出酱牛肉碎屑:“阿弥陀佛,贫僧听闻神户牛肉不错,不知道做成酱牛肉滋味如何?”
江俊辰拍了拍碳纤维装备箱,箱面泛着幽蓝冷光:“三百米内我能让子弹绕开樱花树杈,五百米外照样掀了敌人的天灵盖。”
惊蛰举起一枚银灰色齿轮零件,工装裤口袋叮当作响:“听说那边有个断手的哥们儿?我在车上给他预备了条新研发的液压义肢——能攥碎钢板,还能给姑娘拧瓶盖。”
小浣熊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代码如流萤闪烁,鸭舌帽檐压得遮住半张脸:“只要让我接入他们的服务器,随时能让监控画面改播《樱桃小丸子》。”
李玲珑揪住温羽凡的衣角轻轻摇晃:“师傅你就带上我们吧!”
风雪在街边呼啸,卷起的雪沫子扑在装甲车上沙沙作响。
温羽凡望着眼前这群各怀绝技的伙伴,心中暖意翻涌。他转头看向孔烈,破邪刀的刀柄在掌心烫得发烫:“孔局长,你看这,又多了几个人……”
孔烈喉结滚动间发出畅快的笑声:“好说!外交豁免名单再加八个人,我一个电话就能办妥。”他战术背心上的“朱雀”徽章在雪光中泛着冷芒,伸手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放心大胆去做吧,我等你凯旋。”
温羽凡放下手中装备箱,回望众人,猛地拔刀出鞘,刀身在风雪中迸出清越龙吟,刃锋划破夜色的刹那,刀光如练:“好!八大干将,随温某出征樱花国!”
众人齐齐应和:“得令!”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金满仓的大嗓门混着众人的应和炸开,却在此时陡然拔高:“等会儿!我还没带够晕车药呢!”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哄笑。
笑声中,八人从来时的两辆车上,取出自己的装备,然后依次登上装甲车,金属踏板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温羽凡最后上车时,回望京城的万家灯火——那些窗棂里透出的年夜饭香气,混着隐约的爆竹声,此刻却像细针般扎着他的心。
霞姐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随着掌心的温度传来的是支持与坚定。
恰在此时,车窗外的夜空中,除夕夜的第一朵烟花骤然绽放,金色的花火在雪幕中炸开,将装甲车上众人的影子映得忽明忽暗,恰似他们即将踏入的,那片吉凶未卜的樱花国夜色。
引擎的轰鸣声中,装甲车碾过积雪,朝着机场的方向疾驰而去,车后的雪地上,只留下两道渐被风雪覆盖的车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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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再临樱花国
夜幕如墨,泼洒在成田机场的航站楼穹顶。
温羽凡一行人踏着旋梯落地时,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细雪,刮得李玲珑的猩红斗篷猎猎作响。
樱花国警方的特勤车早已等候在 VIP通道出口,车灯划破雪幕,照亮车身上“警视厅”的徽章。
“温先生,”为首的警部鞠躬时,肩章上的樱花纹与风衣下摆的褶皱同时颤动,“敝署已根据朱雀局提供的情报,排查了神奈川沿岸的监控。”他递来平板电脑,屏幕上定格着一辆涂黑牌照的厢式货车,车身喷涂的樱花纹在监控画面里泛着诡异的红光,“凌晨三点十七分,车辆最后出现在镰仓隧道入口。”
温羽凡指尖划过屏幕上货车消失的坐标,寒铁般的指腹在玻璃上留下淡白的印记:“多谢。”
他转身时,破邪刀的刀柄在风衣下划出冷冽弧线:“云华带着释小刚和江俊辰,你们随警部排查隧道周边;晚秋,调阅镰仓区所有废弃建筑资料;小浣熊,‘协助’警方排查监控系统,务必找到车辆去向。”
“是!”戴云华朗声应下,表情肃然。
林晚秋推了推眼镜,平板电脑在雪中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已建立三维建模,废弃船厂的概率提升至 89.7%。”
江俊辰拍了拍身旁的碳纤维装备箱,箱面泛着幽蓝冷光:“若找到据点,五百米内可精准狙击。”
释小刚双手合十,僧袍下的五花肉随动作晃动:“阿弥陀佛,贫僧会护好诸位,必要时可肉身破障。”
小浣熊指尖在笔记本电脑上飞速敲击:“明白,我一定好好‘协助’樱花国警方。”
温羽凡目送戴云华等人的车辆消失在风雪中,才转身看向身旁四人。
金满仓正对着机场便利店的玻璃橱窗抻拽貂毛领,地中海发型上的雪粒簌簌落在呢子大衣肩头,肥硕的手指在橱窗倒影里拧着衣领褶皱:“大哥,咱这就去道馆?我可提前说好,要是遇见穿和服的姑娘……”
“闭嘴。”霞姐的藏青色劲装在夜风中猎猎扬起,她上前一步按住金满仓的肥脸,翡翠镯子与他鼻尖的冻疮一碰,冻得这胖子嗷呜一叫,“你才新婚几天,柳依依要是知道你这德性,非拿搓衣板砸你脑壳不可。”
温羽凡望着便利店暖黄的灯光映着飘落的雪粒,嘴角牵起淡笑:“放心,山岚流的规矩比较老派,连扫地的都是秃头大叔,没姑娘让他惦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惊蛰蹲在雪地里的身影。
这小子正用冻得发紫的手指争分夺秒调试机械臂,金属零件在风雪中发出咔嗒轻响。
“这条义肢的液压缓冲阀得再调半圈。”惊蛰忽然抬头,AR工程眼镜上的雪水顺着脸颊滑落,“等见到那位黑田先生,得让他现场试试握力反馈……”话未说完,机械臂的关节处突然迸出蓝色火花,惊得他慌忙拍打零件。”
李玲珑攥紧腰间的软剑,马尾辫扫落肩侧积雪:“师傅,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夜莺姐姐她们该被欺负了!”
警方安排的两辆黑色轿车静静泊在路边,司机戴着雪白手套肃立车门旁,指尖凝结的霜花在夜灯下泛着微光。
温羽凡朝众人颔首示意,靴底碾碎薄冰的脆响中,一行人准备登车。
金满仓刚把貂毛领口抻得笔挺,正要猫腰钻进副驾驶,后颈突然被霞姐的指尖扣住。
藏青色劲装的衣摆扫过积雪,她将这胖子径直拽进后排座椅:“坐我旁边老实待着,再乱瞟路边的姑娘,就把你貂毛揪下来缝钱包。”
胖子苦着脸:“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话音却在霞姐的瞪眼中戛然而止。
温羽凡将嵌着星轨银纹的金属箱推入后备厢,“天星”剑在箱内发出细微共鸣。
他转身坐进副驾驶时,墨色风衣下摆如蝶翼扬起,腰间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划过车门边缘,青铜冷光与车内仪表盘的幽蓝交织成诡谲图案。
破邪刀横亘膝头,刀柄饕餮纹在掌心发烫,指腹碾过“诛”字铭文时,刀身骤然嗡鸣。
另一辆车内,李玲珑已蜷在副驾驶位,猩红斗篷扫过结霜的车窗。
惊蛰抱着机械臂零件挤入后座,金属齿轮在他膝头拼出机械蛛的雏形,液压管接口处渗出的蓝色润滑油,在深色工装裤上洇出星点痕迹。
两辆车碾着积雪启动,轮胎与冰面摩擦出沉闷低吼。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温羽凡望着后视镜里渐远的机场塔台,指节在破邪刀护手处碾出青白痕迹。
车窗外霓虹碎光透过雪幕扑簌簌闪过,映着他按在刀身的手指。
饕餮纹在黑暗中流淌幽光,恰似胸腔里翻涌的杀意,正随着车轮滚向山岚流道馆深处。
山岚流道馆的朱漆鸟居在夜色中如同一道撕裂天幕的青铜裂口,腐朽的木纹间渗出寒气。
温羽凡踏过被炸药炸碎的石阶时,崩裂的青石下渗出暗紫色冰棱,那是血渍与雪水凝结的晶簇,在靴底发出咔嚓脆响。
廊下歪斜的“除魔”绘马牌上,朱砂符咒被风雪啃噬得只剩残片,未干的墨迹如泣血的泪痕,顺着牌面蜿蜒成诡异的纹路。
“温先生!”泽井的吼声撕裂内院寂静,他单膝抵着断裂的廊柱撑起身子,道服上的山岚纹章浸成深紫,血与雪在布料纤维间冻成坚硬的甲胄。
他指向演武场的手剧烈颤抖,指缝间滴落的不是雪水,而是粘稠的血珠:“黑田君在里面……”
演武场的障子门碎成满地玉片,翻倒的炭炉滚出的煤块早已熄灭,血腥味混着硝烟的气息弥漫四周。
黑田孝介跪坐在狼藉的碎木片上,胸口绷带渗出的血渍已凝成暗褐花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温先生……”他抬头时,额前湿发黏着血痂,睫毛上挂着未融的雪粒,声音轻得像飘雪,“抱歉了,没能保护好……”
“别说了。”温羽凡按住他肩膀的手掌渗着寒气,目光扫过他绷带上新渗出的血点,“你需要赶紧疗伤。你的妻子没在附近吗?”
黑田孝介摇摇头,喉结滚动间咳出碎冰般的气音:“内子不住在道场……”他垂眸看向自己缠着绷带的胸口,指腹轻轻按过肋骨接驳处的纱布,雪粒从檐角坠落,砸在他发间凝成冰晶:“先生不必忧心,山岚流的接骨术能让断骨三日愈合。”
温羽凡望着他鬓角新添的霜白,指尖在他腕脉处顿了顿:“既然如此,那你先自行运转乾坤功调息。”
雪夜中山岚流道馆的檐角垂落冰棱,月光折射下,泽井泛白的指节在道服布料上掐出深痕。
温羽凡的目光如寒刃锁定他浸透血渍的道袍:“泽井先生,就请你来说一下当时的情形。”
“十二名袭击者,七名实力一般,只会使用枪械。”泽井突然掀开道服下摆,大腿内侧的枪伤处青黑蔓延,毒质如活物般在血管下蠕行,“但子弹淬了河豚毒素,铁雄猝不及防中枪,此刻正在后厨用山岚流秘法逼毒。”
话音未落,后厨突然爆出瓷器碎裂的轰鸣。
铁雄的怒吼混着呕吐声穿透风雪:“可恶!老子硬化的角质层竟被毒剂蚀穿了!”
温羽凡望向后厨方向时,泽井已稳住颤抖的声线:“铁雄那边不用担心,我已给他服下解毒药……”他抹了把额角冷汗,道服上的山岚纹章在风雪中若隐若现,“袭击者中真正棘手的是剩余五人,他们个个都有内劲修为,招式路数诡异至极。”
温羽凡眼中露出一抹探寻:“诡异在哪里?”
泽井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又看见那惊悚一幕:“他们浑身缠满绷带如忍者装束,却非传统忍术路数。有人四肢着地如猿猴腾跃,关节扭曲角度违背生理常识;有人背脊佝偻如蜥蜴贴地疾行,足尖竟能倒勾屋瓦……那些动作绝非人类所能做出……”
泽井说话间望向演武场雪地上残留的奇特足迹。
李玲珑急忙蹲身拨开薄雪,指尖触到一滩未凝的黏液:“师傅快看!这些足印没有人类足弓弧度,前掌着力点倒像兽类爪垫!”
温羽凡猛地起身,破邪刀出鞘三寸,刀身在风雪中迸出龙吟:“他们不是山口组的人。”
泽井玄一郎道服上的山岚纹章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温先生为何这么确定?袭击者的黑色厢车明明涂着山口组的樱花纹……”
“真正的山口组不会用 C4军用炸药,”温羽凡靴底碾碎一块嵌着弹壳的血冰,金属碰撞声混着风雪传来,“更不会给达姆弹淬河豚毒素。”他蹲下身拾起一枚变形的弹壳,指腹碾过弹头上细密的螺旋纹路,“这是‘新神会’的惯用手段……用血腥手段制造恐慌。当然,并不排除山口组和‘新神会’有所勾结。”
“新神会?”泽井拧紧眉头“那是什么组织?为何我从未听闻?”
走廊深处突然传来木板吱呀声,山岚流师傅佝偻的身影在灯笼光中缓缓步出。
老者拄着的竹刀重重点地,道服下摆扫过廊下积雪,露出鞋尖沾着的暗紫色血渍:“新神会……竟然是这个怪物找上门了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师傅!”泽井急忙上前搀扶,目光落在老人剧烈颤抖的肩头,“您知道‘新神会’?那究竟是什么来头?”
山岚流师傅浑浊的眼珠望着漫天风雪,喉结滚动着吐出沉重的字句:“那是盘踞在地下世界的庞然大物,是连山口组都要俯首称臣的存在。”
他枯瘦的手指攥紧竹刀,刀鞘上的陈年刀痕在灯笼下泛着冷光:“他们的生物实验室能把活人改造成怪物,他们的资金链能操控数国经济命脉……是一根手指头就能碾碎我们山岚流的存在。”
温羽凡猛地抱拳躬身:“抱歉,是我连累了道馆。若不是我与‘新神会’的仇怨,道馆也不会……”
“温先生不必自责。”老者忽然挺直佝偻的背脊,竹刀在风雪中划出半道弧光,“修炼武道之人,岂会因敌人强大而退缩?当年先祖在甲府雪地迎战流寇时,也曾面对十倍于己的强敌。”
“师傅说得对!越是强大的敌人,越有一战的价值。”泽井望着温羽凡刀身上跃动的寒光,眼底燃起武者特有的炽热,“温先生,若不嫌弃,山岚流愿与您共战新神会!”
后厨突然传来铁雄的怒吼:“杀了他们!我要把他们全部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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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废楼 暗堡
江俊辰潜伏在废弃停车场的阴影里,狙击枪的瞄准镜正锁定着百米外的写字楼。
作为退役特战队员,他对狙击阵地的选址有着刻入骨髓的敏锐。
那栋斑驳的米黄色旧楼,恰处于废船厂西北五百米的黄金观测区,天台的锈蚀水箱构成天然掩蔽,斜角视野足以覆盖整个废料堆场的装卸口。
前往这个选定的狙击点之前,他需要依照惯例对这个点位进行仔细观察。
腥咸海风裹挟着柴油味灌入领口时,镜筒里的画面突然被一道黑影切断……
旧楼天台边缘,赫然立着个佩戴战术耳麦的黑衣人,哑光黑的反器材狙击枪架在锈蚀护栏上,枪口消焰器折射的冷光如毒蛇信子。
“坐标 N34°45'',E135°22''”他压低喉麦,指腹摩挲着狙击枪的消音器,“天台架设 NTW-20反器材狙击位,枪管热成像显示持续待机状态。”
戴云华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去摸摸底。”
当江俊辰绕至建筑侧后方时,墙体夹层的电磁干扰器已让战术手表的 GPS信号呈雪花状闪烁。眼前的安保系统如蛛网铺陈:
墙角三棱镜摄像头:每栋楼的四角都嵌着菱形金属疙瘩,表面的红外滤镜在夜色中泛起暗红,360度无死角旋转时,连集装箱缝隙里的老鼠都能拍出骨骼轮廓。
路灯杆暗藏天眼:看似普通的 LED路灯,灯杆中段却鼓起一圈细密的针孔,热成像仪正将废船厂的温度分布转化为实时数据流,连他伏在阴影中的体温都被标记成淡红色斑点。
屋檐激光阵列:十二层楼的女儿墙边缘,肉眼难辨的绿色光点组成网格,他曾在军方资料里见过类似装置,触碰即触发激光照射,威力足以熔断钢筋。
脚步声传来,他连忙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他看见两名巡逻守卫从侧门走出,黑色作战服下的陶瓷防弹插板压得肩带吱呀作响。
他们腰间的 92式手枪套旁,还别着折叠式电击棍,棍身缠绕的倒刺在余晖中闪着蓝光。
他们每走几步便会用樱花语对着耳麦低声汇报,确认巡逻区域的安全。
写字楼正门的双开玻璃门紧闭着,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但江俊辰依然通过敏锐的观察发现了这里的不同:
三重门禁系统:最外层是指纹扫描器,中间嵌着虹膜识别镜头,最内侧的密码键盘旁,还悬着一枚金属牌「非授权人员进入将触发致命防御」。
门前压力传感:看似平整的大理石地面,实则埋着压力矩阵,正巧一只流浪猫踩过,便引发了门廊顶部的麻醉针齐射。
当绕到写字楼后方的时候,江俊辰瞳孔骤缩:
带电铁丝网:四米高的围墙顶端,缠绕着通着高压电的蛇腹形铁丝网,电流击穿空气的“滋滋”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铁丝网上还挂着几团烧焦的鸟羽。
地下震动传感器:墙角杂草下,埋着巴掌大的金属圆盘,他曾用石子测试,三公斤以上的物体落地,便会有大功率的探照灯立即照射而来。
警犬巡逻队:三只德国牧羊犬由守卫牵着,犬齿泛着寒光,它们的项圈并非普通皮革,而是嵌着微型定位器和电击模块,一旦偏离巡逻路线便会发出尖锐警报。
之后他又来到停车场外围,透过入口的缝隙,他看见:
液压升降桩:八根漆黑的金属柱从地面突刺而出,柱体刻着樱花国军工标志,测试资料显示其能承受五十吨卡车的冲撞。
车辆 X光扫描:每辆进入的轿车都需经过顶棚的扇形射线扫描,驾驶座上的司机必须降下所有车窗,接受面部识别摄像头的二次验证。
“指挥车,”江俊辰压低声音,战术电台发出刺耳杂音,“这里的安防等级……快赶上五角大楼地下堡垒了。”
戴云华转头看向林晚秋膝头的全息终端:“三维结构建模出来了吗?”
林晚秋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织出残影。
三维建模的建筑结构图突然泛起红光,十二层楼体如被蛛网包裹的心脏,地下四层结构在密度扫描中亮如白昼:“实测地下三层采用钨钢纤维混凝土浇筑,防核爆等级。”她放大通风系统的能耗曲线,数据流如红色血管般暴涨,“通风能耗是同体积建筑的 300%,地下空间必有异常。”
指挥车顶部的信号屏蔽器发出蜂鸣,戴云华眼神深邃:“查一下这栋楼的业主变更记录,重点追踪近半年资金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林晚秋敲击键盘的手速陡然加快,荧光屏上闪过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业主是家离岸公司,控股链追到戴宏宇海外账户的第三层马甲。上个月有笔五百万美金的匿名汇款,收款方登记在‘生物科技研究’名下,但开户行在东京新宿区。”
“二叔吗?果然,就是这里了!”戴云华的目光一亮,盯在小浣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防火墙突破得怎么样?”
小浣熊的棒棒糖“啵”地从嘴里弹出,稚嫩的声线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这楼的防火墙用的是‘深海漩涡’算法!我黑进东京证交所都没见过这么硬的壳子,简直是拿核潜艇的防护标准盖写字楼!”
少年黑客的抱怨声突然拔高:“戴哥!我快不行了!入侵检测系统在拆我的匿名节点,解码器快烧了!”
戴云华的眉峰骤然拧紧:“可恶!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浣熊将棒棒糖咬得“咔嚓”碎裂,少年黑客的鼻尖沁出细汗:“除非有人能钻进服务器机房……”他突然指向全息投影里如蛛网缠绕的建筑模型,“把解码器硬插在核心交换机上。”
全息投影里的建筑模型突然泛起警报涟漪,林晚秋将地下二层的合金墙体极限放大,她的指尖划过虚拟地图,标出通风系统唯一的检修口:“这里,通向地下二层的通风井,直径五十厘米,能容纳单兵渗透。”
江俊辰的声线透过战术电台传来,混着海风撕裂耳膜的呼啸:“收到,正在接近通风井入口。”
戴云华却突然发出了撤退命令:“不要冲动,江俊辰,你先撤回来。”
“啊,我都已经快撬开通风口了。不如……”江俊辰的战术匕首卡在锈蚀铁网缝隙间,夜视仪里的幽绿光芒突然暴涨。
当刀刃撬动格栅的刹那,墙体传来规律的机械震颤,仿佛有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震动都让通风管道的铁锈簌簌剥落。
“立刻撤退!”戴云华的怒吼突然撕裂通讯频道,指挥车顶部的信号屏蔽器爆发出蜂鸣:“你一个远程狙击单位凑什么近身渗透的热闹?”
他战术手套重重叩击着全息终端,屏幕上泛着血光的新神会标志剧烈震颤:“情报显示‘新神会’有宗师高手坐镇,你敢死磕我可不敢收尸!我先联络师傅,这事必须从长计议!”
“但这通风……”江俊辰跃跃欲试,又透着点惋惜。
“盖回去。”戴云华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全息屏上的建筑结构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光,“把格栅恢复原状,马上撤离!”
江俊辰的战术匕首还卡在锈蚀铁网缝隙间,夜视仪里的幽绿光斑随着呼吸微微晃动。
他听着戴云华不容置疑的命令,指腹摩挲着冰冷的金属格栅,锯齿刃口还挂着刚撬下来的铁锈碎屑,海风卷着柴油味灌进通风井,吹得管道深处的蛛网轻轻震颤。
军人的天职是执行命令。
尽管夜视仪里能看到通风井深处隐约闪烁的金属反光,尽管能感受到墙体里传来的规律震颤越来越密集,他还是屈肘用枪托砸向格栅边缘。
锈蚀的铁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几片碎锈落进管道深处,惊起几只蛰伏的蝙蝠。
“格栅已恢复原状。”他压低声音,战术电台的电流杂音里透着一丝惋惜,“通风口检修盖已锁死。”
指挥车那边传来戴云华松口气的声响,全息屏上的血色警报涟漪渐渐平复。
林晚秋突然放大地下三层的能耗曲线,指尖在虚拟屏幕上划出颤抖的弧线:“震颤频率降低了!江哥你有没有听到管道里的声音?”
江俊辰贴着冰冷的井壁侧耳细听,海风呼啸声中夹杂着极细微的齿轮咬合声,像极了某种精密仪器启动时的预热轰鸣。
他想起在特种部队时听过的生物实验舱运作声,喉结滚动着压下涌到嘴边的推测:“有是有,但是不好说是什么。”
戴云华未免出现任何可能的意外,再次下令:“以这栋楼为中心,全体后撤五百米,建立第二观察点。小浣熊继续啃防火墙,林晚秋重扫地下结构,江俊辰寻找优势点位继续监视……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再靠近这栋楼。”
江俊辰最后看了眼通风口边缘新留下的撬痕,转身融入废弃停车场的阴影。
月光照在他战术背心上的狙击枪挂扣上,冰冷的金属反光里,通风井深处传来的齿轮声越来越清晰,像某个沉睡的钢铁巨兽,在地下深处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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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黑田的妻子
金满仓百无聊赖地蹲在山岚流道馆外的石阶上,肥硕的身躯裹在一件簇新的墨色貂裘大衣里,可那油光水滑的貂毛领依旧掩不住他地中海发型上落着的几片雪花。
寒风卷着雪粒子往他衣领里钻,他缩着脖子,肥腻的手指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烟,烟雾在他面前袅袅升腾,又很快被风雪吹散。
他时不时抬眼瞅瞅道馆被炸药炸得残破的朱漆大门,嘴里嘟囔着什么,吐出来的白气与香烟的烟雾混在一起,在夜色里凝成一团模糊的水汽。
烟灰簌簌落在他身前的雪地上,砸出几个小小的黑点儿,与周围的洁白形成刺眼的对比。
樱花语会话本被他揉成皱团塞在袖兜,反正开口便是“阿里嘎多”和“斯密马赛”,索性懒得再翻。
这胖子显然是被语言不通憋得难受,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看着道馆外枯寂的雪景,又看看自己指间快要烫手的烟蒂,起身百无聊赖地用脚尖碾着阶上的薄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破地方连个卖铜锣烧的都没有……”他踢开脚边的积雪,地中海发型上落着的雪粒簌簌掉进衣领,忽然听见裤袋里的手机震动。
“喂?戴小子?”金满仓扯着嗓门接通,肥手指腹在屏幕上抹开雾气。
电话那头的戴云华声音急促,混着风雪杂音:“金叔,有发现了!废船厂实际是烟雾弹,边上的那栋写字楼安防等级有些离谱,地下三层用了防核爆混凝土,通风系统能耗高得吓人,初步判断是新神会的据点!江哥差点被发现……现在我们全体后撤到安全距离,在等师傅的指示,可师傅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啥?新神会的老巢?”金满仓猛地起身,烟灰簌簌落在雪地上,“你师傅现在在忙,你们等着啊,我亲自告诉大哥去!”
他挂了电话转身就往道馆里钻,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下方传来。
金满仓转头,看见台阶下方冲上来的女子穿着素白的羊绒大衣,长发被风雪打湿贴在脸颊,漂亮的杏眼里含着泪花。
那女子很快来到近前,嘴唇冻得发紫,焦急地说着一连串樱花语,双手比划着往道馆里指。
金满仓看得一呆,肥脸腾地红了,搓着手嘿嘿笑:“哎哟,这谁家的美人儿……”
他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冷风,霞姐的藏青色劲装如片落叶般飘到近前,玉指如钩扣住金满仓的后颈:“金胖子!又在这儿调戏良家妇女?”
“哎哎哎!霞姐误会!”金满仓被拎得双脚离地,貂毛大衣差点被扯掉,“我啥也没干啊!”
“没干?”霞姐柳眉倒竖,翡翠镯子在夜色中划出冷光,“看你那色眯眯的样儿,当我瞎?”
“砰”的一声,金满仓被掼在雪地上,棉鞋飞出老远。
“霞姐!”李玲珑抱着暖手宝跑过来,猩红斗篷扫起雪沫,“别打了,先问问清楚嘛!”
她蹲到女子面前,用流利的樱花语轻声询问。
女子见有人能沟通,眼泪掉得更凶,抓住李玲珑的手急促地说着什么。
金满仓揉着屁股爬起来,委屈得像个胖孩子:“就是就是,先问问……”
“闭嘴!”霞姐瞪了他一眼,转向李玲珑,“她说什么?”
李玲珑听完眼圈也红了,转头对众人说:“这位姐姐叫绫子,是黑田先生的妻子。”
霞姐愣住了,看着绫子冻得发紫的嘴唇和焦急的眼神,又看看地上龇牙咧嘴的金满仓,有点不好意思:“那个……金胖子,对不起啊,我误会你了。”
“啥?黑田的老婆?”金满仓忘了疼,爬起来拍着身上的雪,“老大跟我说过,好像是什么三条家的千金……”
绫子听懂了“三条家”,眼眶更红,急忙解释。
李玲珑翻译道:“不,她说自己不是三条家的姑娘。三条家知道黑田先生断臂后,嫌他残废,早就退婚了。绫子姐姐是小学老师,几年前学校遭强盗劫持,是黑田先生救了她和孩子们。她一直记着这份恩情,听说黑田先生想娶妻却被嫌弃,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金满仓刚找回棉鞋穿上,听到这话小眼睛顿时眯成缝,八卦的火苗在眼底蹿动:“劫持事件?快说说!”
绫子的思绪飘回多年前的午后,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映着强盗挥舞的刀刃。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当时我是代课老师,五个持刀的强盗冲进来时,孩子们都在哭……”她的声音微颤,“黑田先生像天神一样撞破窗户,赤手空拳打倒了所有人……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看见他手臂都被划伤了,血滴在我教案上。”
可惜之后,两人便再没有什么交集了。
但绫子自那日之后一直都在想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后来她多方打听,才知道救命恩人是山岚流的弟子黑田孝介。但她又一直都没有勇气前来寻找。
直到听闻他因伤断臂、婚事告吹,受尽冷眼,便瞒着家人,捧着亲手做的和果子找上门。
“他们说他是废人,可在我眼里,他是折断翅膀的英雄。”绫子的睫毛上凝着泪珠,却笑得温柔,“我跟他说:‘黑田先生,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嫁给你。’”
以上对话都是李玲珑实时翻译,听得金胖子大为羡慕:“嘿,没想到这黑田小子,还有段英雄救美的故事!我老金怎么从来没机会遇上。”
霞姐瞪了他一眼:“你已经有依依了,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雪片落在绫子的羊绒大衣上,她指着道馆内,急切地比划着包扎的动作。
李玲珑连忙翻译:“她很担心黑田先生的伤势……她说自己之前因为一些事没有听到电话……直到不久前才看见短信,便立即从东京赶来了。”
雪夜中的山岚流道馆灯火渐亮,绫子跟着李玲珑走进内院,素白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金满仓望着她的背影,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嘿,没想到黑田这小子,还挺有福气……”
霞姐踢了他一脚:“少废话,赶紧去找凡哥汇报戴云华的消息!”
“哦哦,对!”金满仓一拍大腿,踩着雪坑往道馆里跑,貂毛大衣在风雪中晃出一团黑影,“大哥!大事不好啦!新神会的老巢找着啦!”
山岚流道馆内堂的炭火燃得正旺。
温羽凡双掌抵在黑田孝介后心,掌心腾起的赤金色内劲如溪流般渗入其经脉。
黑田跪坐于蒲团上,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破损的肋骨在乾坤功内劲的滋养下发出细微的“咔嗒”声,缠绕胸腹之间的绷带隐隐透出红光。
“这样暂时可以稳住伤势,”温羽凡收掌时,袖口扬起的气流卷得炭火星子簌簌跳跃,“后续你还需要自行调息。”
黑田刚要开口道谢,廊下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玲珑领着一名素白身影疾步而入,雪沫子还沾在那女子的羊绒大衣肩头。
“黑田先生!”女子话音未落,已带着一身寒气扑到黑田身前,杏眼里噙着的泪珠子在灯火下晃得人眼晕,“您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黑田浑身一僵,看清来人时,缠着绷带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道服下摆:“绫子小姐?你怎么来了?”
温羽凡见状退后半步,目光落在女子冻得发红的鼻尖上,唇角噙着抹淡笑。
金满仓不知何时凑到门口,肥脸贴在障子门外偷听,地中海发型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这位是……”温羽凡明知故问。
黑田喉头滚动,拉过女子的手,指腹蹭过她手背上因赶路冻出的冻疮:“这是内子,绫子……绫子,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那位华国来的温先生!”
绫子慌忙对着温羽凡鞠躬,素白大衣领口露出的脖颈泛起红晕:“温先生您好,我是黑田先生的妻子——绫子。”
“你好,不需要多礼。”温羽凡抬手虚托,目光扫过黑田绷带上新渗出的血点,“现在你们夫妻最紧要的是先去偏房歇息,黑田先生的伤势要紧。”
绫子俏脸顿时绯红,但还是依然回答:“是,我明白。”
绫子扶着黑田起身时,黑田忽然瞥见金满仓扒在门框上的肥脸,眉头一皱:“这位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温羽凡看过去,无奈一笑:“老金,你这又是闹哪出?”
金满仓被抓个正着,慌忙推门而入,貂裘大衣下摆扫落门框积雪:“嘿,黑田老弟,你这媳妇找得好啊!”他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小眼睛在绫子身上转了圈,“比那些嫌弃你的千金小姐强百倍!”
绫子听不懂中文,却看懂了金满仓的笑容,羞涩地往黑田身后躲了躲。
温羽凡苦笑摇头向黑田用樱花语解释:“黑田先生不要介意,我的这位兄弟夸您的新婚妻子,比那些嫌弃你的千金小姐强百倍。让他很羡慕。”
“谢谢!”黑田郑重向金满仓点头致谢。
“大哥,”金满仓忽然想起正事,肥手在貂裘口袋里一阵摸索,掏出手机,“云华打不通你电话,就打我这里来了!说神奈川废弃船厂只是幌子。边上那栋写字楼才是新神会真正的据点……地下三层防核爆,通风系统能耗高得吓人,安保很严密,江俊辰还差点被发现了!他们现在后撤了五百米建立了什么第二观察点,在等你指示呢。”
“忘了手机调成震动模式了……”温羽凡急忙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五个未接来电,全是戴云华的名字。他这才想起,为了专心疗伤,早已将铃声调成震动模式,方才运功时心神凝聚,竟连裤袋里的震动都未察觉。
回拨的电话很快被接通,戴云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混着风雪的杂音:“师傅!神奈川那栋写字楼才是新神会据点,地下三层用了防核爆混凝土……”
“这些老金已说过。”温羽凡打断他,目光扫过内堂角落正在调试齿轮的惊蛰,“后撤五百米的决定非常正确,你们就在第二观察点等我,不要轻举妄动。”
“云华明白。”
挂掉电话时,绫子正扶着黑田往偏房走,素白大衣的下摆扫过地面的积雪。
温羽凡抬眸看向门外渐密的雪势,破邪刀的刀柄在腰间发出微不可察的嗡鸣。
“惊蛰。”他扬声唤道,后者正用扳手拧着液压义肢的关节,金属碰撞声陡然停住。
“道馆交给你了。”温羽凡将手机塞回裤袋,指腹碾过屏幕上未接来电的标记,“等黑田伤势稳定,把那套义肢装上。”
惊蛰咧嘴一笑,露出沾着机油的牙齿:“放心!保证比真手还灵活,能攥碎钢板也能给嫂子剥瓜子!”
绫子听不懂中文,却从温羽凡的神色中看出急迫,下意识攥紧了黑田的手。
黑田低头看她,绷带下的嘴角扬起弧度,雪花落在两人肩头,竟在这寒夜里融出一片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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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警视厅的部署
山岚流道馆外的雪粒子打得人面颊生疼,温羽凡刚踏下最后一级石阶,腰间破邪刀突然发出低鸣。
他转身时,只见泽井玄一郎携着铁雄踉跄赶来,两人道服上的山岚纹章被血渍浸成深紫。
“温先生!”铁雄的咆哮震落檐角冰棱,他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右拳狠狠砸在鸟居上,木屑混着血珠飞溅,“让我一起去!那些杂种用淬毒子弹打穿我的角质层,这仇不报我就不是铁雄!”
泽井按住师弟颤抖的肩膀,额角冷汗混着雪水滑落:“铁雄的‘怪力拳’能轰开合金闸门,我也熟悉神奈川地形。温先生,这次我们死了七名弟子,伤者数量更是数倍,他们的仇,我们要亲手去报!”
温羽凡目光扫过铁雄绷带下青黑蔓延的伤口,又看向泽井因激动而起伏的胸膛。
雪夜中,朱漆鸟居在风雪里微微晃动,道馆灯笼的光晕将三人影子拉得细长。
“你的伤……”
“不妨事!”铁雄突然扯开绷带,露出结痂的枪伤,皮肉下大部分青黑色毒质已被山岚流秘法逼至表层,“我这身子骨硬得很,就算爬,也要爬去在敌人的大腿上咬下几块肉来!”
泽井郑重躬身:“温先生,请带上我们!”
铁雄也急忙跟着躬身。
温羽凡望着两人眼中燃烧的战意,破邪刀的刀柄在掌心发烫。
“大哥!云华又来消息了。说是樱花国官方打算正式介入了,让我们赶紧过去。”远处传来金满仓催促的吼声,貂裘大衣在风雪中晃出一团黑影。
“上车。”温羽凡转身时,墨色风衣扫起雪沫,“到了地方,听我指挥。”
铁雄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跛着脚跟上时,绷带突然崩开,血珠滴在雪地上,竟在寒夜里凝成暗红的冰花。
泽井伸手扶住师弟,两人道服上的山岚纹章在车灯下泛着冷光,恰似两柄重新出鞘的利刃。
雪粒子砸在车窗上沙沙作响,两辆车碾着积雪驶向神奈川海岸线。
金满仓的貂裘大衣在后排晃得像团毛球,被霞姐一记眼刀瞪得缩回了脖子:“霞姐,您瞧那个叫铁雄的傻大个,刚才差点把车门拽下来。”
“闭嘴。”
李玲珑抱着暖手宝缩在副驾驶,她望向窗外温羽凡的车影,指尖无意识绞着斗篷流苏,“师傅跟铁雄先生同车,会不会有危险?”
霞姐望着另一辆车的尾灯,心中并无担忧:“凡哥那边,出不了事。”
另一辆车内,汽油味混着铁雄粗重的喘息。
温羽凡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摊开掌心,一枚蝉形玉佩在掌心跳动幽光,蝉翼纹路间流转着丝丝白气。
“忍着点。”他微微转身,屈指弹向铁雄左臂伤口,玉佩突然贴在青黑的皮肉上,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这是什么?”铁雄浑身一震,绷带下的毒质如活物般蠕动,顺着玉佩边缘渗出暗紫色液滴,在座椅上砸出冒烟的蚀痕,“嘶……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
泽井按住师弟的肩膀,道服上的山岚纹章在车内灯光下泛着冷光:“温先生,这是何物?竟能化毒于无形?”
温羽凡指尖凝着内劲催动玉佩,随口胡诌:“上古异宝,解百毒。”
冰蝉的幽光骤然暴涨,将铁雄整条手臂包裹其中,那些翻涌的毒质竟化作缕缕紫烟,从毛孔中蒸腾而出。
铁雄只觉伤口处先是刺骨冰寒,随即涌起暖流,原本麻痹的神经竟渐渐恢复知觉。
“好了。”温羽凡收回玉佩,冰蝉的光芒淡去,只剩蝉翼上残留的一丝紫痕。
铁雄低头看向手臂,青黑毒质已尽数褪去,伤口处结出粉嫩的新肉,连枪眼都愈合了大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神了!简直是神明手段!”铁雄猛地抓住温羽凡的手腕,粗糙的手掌因激动而发颤,“温先生!您这宝贝……不,您这人简直是佛陀!”他扯开衣襟,露出壮硕的胸膛,“我铁雄这条命是您给的!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家臣,上刀山下火海,眼都不眨一下!”
泽井见状,也在座位上郑重躬身:“温先生救我师弟性命,山岚流没齿难忘。”
温羽凡抽回手,指尖蹭过玉佩上的紫痕:“江湖儿女,谈什么家臣?你们两个养好伤,待会儿攻入‘新神会’据点,多砍几个敌人,便是最好的谢礼。”
车窗外,神奈川湾区的废楼轮廓在雪幕中若隐若现,温羽凡望向车顶积雪,破邪刀的刀柄在膝头发烫。
冰蝉解去的不仅是毒质,更是铁雄眼中的血色戾气。
此刻那双眼眸里燃烧的,是武者对强者的绝对信服,与赴死一战的悍然决绝。
引擎的轰鸣撕裂雪夜,两辆车如黑色利箭,扎向那片蛰伏着怪物的钢铁丛林。
雪粒子如钢针般扎在车窗上,温羽凡乘坐的车辆碾过最后一道雪坎时,前方海岸线的黑暗突然被探照灯撕裂。
数十道惨白光柱交错扫过夜空,在纷飞的雪幕中划出狰狞的网格,照亮了前方被积雪覆盖的临时指挥帐篷。
帐篷顶部覆盖着防红外伪装网,边缘用冻土块压得严丝合缝,只有微弱的蓝紫色光线从帐篷缝隙中渗出,映着周围悄无声息布设的警戒线。
李玲珑透过车窗看到一个庞然大物顿时瞪大了双眼:“老金、霞姐你们快看!那是坦克吧?炮管上还挂着冰棱呢!”
金满仓把脸贴在车窗上,貂毛领蹭得玻璃雾蒙蒙一片:“我滴乖乖,这么大阵仗!”
霞姐按住他乱晃的脑袋:“闭嘴坐着,没见过世面。”
履带碾过冻土的轰鸣被刻意压低,温羽凡推开车门时,迎面撞上凛冽的海风。
警戒线外,樱花国警方的防暴盾牌如钢铁丛林,盾牌边缘凝结的冰锥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
更远处,穿着零下作战服的特战队员正在调试肩扛式火箭筒,动作轻缓得几乎听不到金属碰撞声,弹药箱上的“TNT”标识被雪沫覆盖了一半。
两侧民居的窗户全被黑色塑料布蒙住,阳台上没有任何晾晒痕迹,积雪在窗台堆成自然的斜坡。
不久前的撤离行动完全悄无声息,居民们在警方引导下从后门撤离,连犬吠都被隔音设备压制。只有少数几栋楼的烟囱还冒着微弱的炊烟,那是警方布置的伪装热源。
温羽凡推开车门,破邪刀的刀柄在膝头发出嗡鸣。
寒风吹起他墨色风衣,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在探照灯下忽明忽暗。
百米外的集装箱顶,三名头戴夜视仪的特战队员正架设重机枪,枪管热成像仪在雪夜中泛着幽绿光芒。
戴云华顶着风雪迎上来,素银别针在战术背心上划出冷光:“师傅,警视厅副厅长在指挥帐篷等您。”他指了指不远处那顶被伪装网覆盖的军用帐篷,天线在风雪中包裹着消音棉,几乎看不出颤动,“他们把监控信号接驳到了卫星链路,连下水道的老鼠都看得清清楚楚。”
指挥帐篷内的热成像屏幕亮如白昼,温羽凡掀开门帘时,除了警视厅副厅长,帐篷内还多了三名警视厅的干部。
他们肩章上的樱花纹章在应急灯下泛着不同光泽,显然分属不同部门。
居中而坐的樱花国警视厅副厅长头发花白,肩章上的樱花纹章在应急灯光下泛着微光。
帐篷中央的折叠桌上铺着全息地图,神奈川写字楼的三维模型正泛着红光。
四人见到温羽凡进来纷纷起身鞠躬。
“温先生,在下警视厅副厅长远山弘一。”副厅长风衣下摆扫过身后的便携式电子屏,上面滚动着“新神会”的生物实验资料,“久闻‘睚眦’威名,今日终得一见。”
温羽凡颔首还礼,目光扫过桌旁的三人:
左侧坐着身着技术科白大褂的男子,胸前铭牌刻着“青木健太”,袖口别着“技术部长”的银色徽章,指尖正敲击着便携式终端;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右侧首位是佩戴珍珠耳钉的女性,黑色作战服肩章绣着樱花国国徽,文件夹封面标注“情报部”,是名为佐藤美咲的情报部专员;
右侧次位的壮汉戴着战术手套,肩章上“特勤部”三个字在灯光下反光,他伸手推了推桌上的作战地图,正是樱花国特勤部部长井上裕司。
远山弘一的嗓音压得极低,尾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关于新神会据点的清剿行动,接来下会有我方组建的‘临时作战指挥部’全面接手,至于贵方,只要愿意听从指挥,依然可以加入我们的行动。”
温羽凡知道此时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只能无奈点头:“我明白,我方愿意全力配合。”
远山弘一邀请温羽凡落座:“请坐。我们已制定初步方案……现在,我们就开始作战会议吧。”
温羽凡指尖敲了敲地图上的写字楼标记:“副厅长,我的朋友还在里面,我建议立刻强攻。”
副厅长按下桌角的便携式终端,全息地图突然展开地下结构:“我理解您的急迫,但‘新神会’的实验室藏有战后最危险的生物资料。”他指向地下三层闪烁的红光区域,“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完整夺取数据,其次才是歼灭敌人。”
戴云华突然插话,指腹碾过通风系统的建模:“要获得数据只怕比摧毁实验室更困难,实验室大概率设有自毁装置,一旦触发……”
“所以需要两步走。”副厅长打断他,从防水档案袋里抽出两张照片,“第一,对付他们的宗师级高手。”照片上的人样貌模糊不清,只有那赤金色的外衣格外的显眼,“我们已联络了武道联盟总长鬼冢先生,他半小时内到。”
温羽凡挑眉时,帐篷外传来铁雄模糊的吼声(被门帘阻隔):“让我去!我这拳头能砸碎他的骨头!”
(霞姐在外低声呵斥:“老实待着……玲珑,你告诉他不要捣乱。”)
副厅长看向帐篷入口,随即继续道:“武道总长的‘真空烈波’能在十米外震杀内劲武者,比蛮力更有效。您带来的山岚流弟子只怕派不上用场?”
“虽然比不上宗师,但他们都是强力的帮手。”温羽凡语气平静,“他们可负责外围破障。”
副厅长点点头,指向第二张照片:通风井的检修口特写:“第二,解决自毁系统。百地家族出身的优秀干员‘百地弦太’已在待命中,他能从通风口潜入服务器机房,接驳解码器。”
林晚秋突然举起平板电脑,三维建模的数据流暴涨:“通风井直径五十厘米,拐角处有红外触发装置,需要……”
“百地家的人擅长这个。”副厅长打断她,目光转向温羽凡,“您的人负责外围策应,这两位(小浣熊和林晚秋)可配合青木部长的技术科在百地弦太成功潜入机房后接管敌方系统。”
技术部长青木健太推了推眼镜,指尖在终端上划出数据流:“通风系统的红外触发装置已标注,百地干员需要避开这三个节点。”
情报部长佐藤美咲翻开文件夹补充:“根据监控回溯,实验室自毁装置的触发信号来自服务器机房的主控台。”
特勤部部长井上裕司捶了捶桌面:“我的人已准备好爆破,随时能炸开外围闸门。”
帐篷外传来坦克履带的轰鸣,温羽凡望向电子屏上新神会的标志,破邪刀的饕餮纹在掌心发烫。
他脑中闪过幻想中夜莺被困在实验室的画面,指节碾出青白痕迹。
“我的人要参与突入。”他忽然开口。
副厅长沉吟片刻,从文件夹里抽出授权书,笔尖在“协同作战”条款下画了波浪线:“可以,但必须听从井上部长的现场调度。”他递过一支战术对讲机,“注意联络通话,遇险要立刻撤离。”
温羽凡接过对讲机时,那枚蝉形玉佩在胸口内袋中轻轻震颤,仿佛在呼应帐篷外越来越近的引擎轰鸣。
帐篷外的风雪突然变大,探照灯的光柱在雪幕中扭曲,恰似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战。
“还有十分钟。”副厅长看向腕表,樱花纹袖扣在灯光下闪了闪,“等武道总长到了,我们就开始。”
帐篷外,铁雄扒着门帘缝隙往里看,被泽井一把拽开:“别捣乱!温先生说了等命令。”两人裹着军大衣蹲在履带装甲车旁,呵出的白气与雪粒混在一起
戴云华突然插话,指腹碾过通风系统的建模,嗓音压得极低:“师傅,他们的部署……”
温羽凡抬手止住戴云华的话,指尖在空气中划出细微的弧度。
他知道戴云华想说什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警视厅的战术沙盘上,人质救援路线被标成虚线,而数据服务器的防护圈却用红色实线反复勾勒;
青木健太调试的解码器界面上,“自毁程序拦截”的优先级赫然高于“生命信号定位”。
这些细节像冰锥扎进温羽凡眼底,让他看清对方袖口樱花国纹章下隐藏的私心:他们在乎的从来不是“正义”,而是那些能操控生物基因的禁忌数据。
但这里是樱花国,不是华夏。
当履带装甲车的炮管对准写字楼时,温羽凡腰间的破邪刀虽能斩尽宵小,却斩不断国家机器的规则。
他只能压下喉间的腥甜,看着远山弘一指向通风井的手指。
那枚樱花纹袖扣在灯光下闪得刺眼,像某种无声的警告。
他抬眼望向全息地图,那个代表武道联盟总长的红点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在雪幕中划出一道灼热的轨迹,像一颗即将坠入钢铁丛林的流星。
温羽凡按住腰间的破邪刀,刀柄上的“诛”字铭文突然渗出幽光。
帐篷外的风雪中,写字楼的轮廓在探照灯下扭曲成巨兽的剪影,而所谓的“雷霆之网”已悄然收紧。
只是这张网的猎物,究竟是新神会的怪物,还是那些被数据欲望吞噬的“正义”,恐怕只有刀身的震颤能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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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通风管道里的暗影
指挥帐篷的门帘突然被一股劲气掀开,卷着雪沫的寒风中,玄色身影踏雪而入。
来人周身气劲蒸腾,肩头落雪未及融化便化作白雾——正是武道联盟总长鬼冢隼人。
“鬼冢总长!”副厅长远山弘一率先起身,佐藤美咲、井上裕司等人同时鞠躬,肩章樱花纹在应急灯下微颤。
鬼冢隼人银白长发束成发髻,额间黑带刻着「武」字,目光如鹰隼扫过帐篷,最终落在温羽凡腰间。
那枚哑光黑的睚眦面具随呼吸轻晃,龙首獠牙映着灯光幽绿。
“睚眦!”鬼冢隼人的声音如古刹洪钟,指节轻叩桌面,“大阪武道祭的「拾叁」号,用腰牌破咒杀阵的小子。”他唇角扬起赞许,“可惜了,十六强赛后便没了踪影,老夫还想见识你的真本事呢。”
温羽凡指尖攥紧破邪刀刀柄,喉间泛起涩意。他想起武道祭白砂场上的血与沙,此刻无心寒暄:“总长,我的朋友被抓,恳请立即行动。”
“正有此意。”鬼冢隼人转身时,道服下摆扫过支架,震得战术手电摇晃,“新神会的「秽土」造物,老夫早想会会了。”他指向全息地图上扭曲的红点,袖口剑圣纹章(这里的剑圣为宫本武藏)无风自动,“远山君,开始吧。”
远山弘一点头,对着通讯器沉声道:“百地弦太,按计划潜入。”
此时,大楼西侧通风口的阴影里,百地弦太早已伏身待命。他身着黑色潜行服,脸上涂着哑光迷彩,背上解码器背包随呼吸轻微起伏。
闻言,他从腰间抽出折叠式光纤内窥镜,探入通风口格栅缝隙。
管道内红外触发点如猩红鬼眼,在幽暗中闪烁。
“第三拐角声呐传感器已定位。”青木健太的技术终端投射出三维路线图。
温羽凡凑近查看,指腹碾过地图上的服务器机房标记:“总长,若百地干员得手,我请求率队突入。”
鬼冢隼人抚着银须轻笑:“放手去干吧。记住,新神会的资料是死的,活人才能问出秘密。”他指节敲在「秽土」造物的照片上,“尤其是那些被改造的人,能救则救。”
温羽凡闻言不禁对这个老人多了几分好感,至少,他比警视厅的几名干部更有人情味。
他想起警视厅沙盘上被标成虚线的人质救援路线,再看鬼冢隼人眼中未褪的锋芒,颔首道:“明白。”
帐篷外,泽井玄一郎与铁雄扒着缝隙向里望,铁雄绷带下的肌肉因激动而震颤。雪粒子落在两人肩头,却被眼底的战意蒸融。
而在百米外的通风口,百地弦太已用微型爆破装置震开格栅,如狸猫般钻入管道。
金属摩擦声被风雪吞没,他指尖贴上第三拐角的声呐传感器,消音凝胶覆盖处,红外红光骤然熄灭,宛如被黑暗吞噬的残烛。
探照灯光柱在雪幕中扭曲成蛇形,温羽凡按住破邪刀,刀柄“诛”字铭文渗出幽光。
当百地弦太的身影消失在管道深处时,突袭的号角,正随着这道暗影的潜行,在神奈川废楼的风雪中,悄然吹响。
百地弦太的指尖贴着通风管道内壁滑行,金属表面的冰凉透过战术手套传来。
管道内弥漫着机油与铁锈的混合气味,偶尔有细碎的铁锈簌簌落下,在他迷彩服上砸出无声的印记。
他顿在第三拐角处,光纤内窥镜探入缝隙。
前方三米处,声呐传感器如蛛网般覆盖管道截面,任何细微震动都会触发警报。
“传感器阵列已锁定,准备释放消音凝胶。”他压低声音,喉间麦克风将现场消息传入指挥帐篷。
青木健太的技术终端上,代表百地的蓝点在三维地图上顿住,随即渗出一圈透明波纹。
百地弦太从腰间取出凝胶罐,手腕翻转间,半透明的胶体如蛛网般覆盖在声呐传感器上。
胶体接触金属的瞬间,红外触发点的红光骤然黯淡,管道内的警报系统陷入短暂静默。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如狸猫般躬身穿过传感器阵列,背包解码器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幽蓝,与管道深处偶尔闪过的应急灯红光交织成诡谲的图案。
突然,管道下方传来金属碰撞的闷响,伴随着低沉的嘶吼。
百地弦太猛地贴紧管壁,内窥镜迅速下探。
下方检修口的缝隙里,赫然晃过一道缠着绷带的身影。
那“人”四肢着地爬行,关节扭曲成非人的角度,背脊佝偻处渗出暗紫色液体,正是新神会的「秽土」造物。
“发现实验体,坐标地下二层通风井分支。”他的呼吸骤然变缓,指尖摸向腰间的麻醉针发射器。
那造物突然警觉地抬头,浑浊的瞳孔扫过管道上方,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咕噜声。
千钧一发之际,百地弦太突然扯下背包侧袋的金属箔片,反手掷向后方管道。
箔片撞击管壁的声响吸引了造物的注意,它嘶吼着扑向声音来源,利爪在金属上刮出刺耳的锐响。
百地弦太趁机越过检修口,解码器在他肩头颠簸,发出轻微的电流杂音。
“服务器机房还有五十米,”青木健太的声音透过耳塞传来,“注意前方红外激光栅格。”
管道尽头,六道红色激光如利刃般切割黑暗,构成密不透风的防御网。
百地弦太取出微型爆破装置,贴在激光发生器的外壳上。
倒计时读秒的绿光映着他迷彩覆盖的脸庞,他深吸一口气,在爆破装置启动的刹那,如离弦之箭穿过激光间隙。
身后的激光栅格在爆炸中闪烁熄灭,又在备用电源启动下重新亮起,恰好擦着他的脚跟闭合。
“进入服务器机房!”他小心掀开管道末端的检修盖。
他落地时翻滚卸力,目光瞬间锁定房间中央的矩阵服务器。
数十台机柜闪烁着幽蓝光芒,中央主控台的屏幕上,“自毁程序”的倒计时赫然跳动——05:30:00。
“找到自毁系统!”百地弦太冲向主控台,解码器插头精准插入服务器接口。
数据流如瀑布般在屏幕上飞窜,他指尖在键盘上织出残影,瞳孔倒映着代码组成的光网。
突然指挥帐篷内,青木健太的技术终端爆发出蜂鸣,全息地图上代表服务器机房的红点正疯狂闪烁。
“不好!系统有反制程序!”青木健太的脸色骤变。
百地弦太的额头渗出冷汗,解码器的散热口冒出白雾。
新神会的反制程序如毒蛇般窜出,防火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格式化核心数据。
“糟了!数据正在销毁!”佐藤美咲的情报终端同步弹出红色警告,文件夹封面的“生物资料”字样被乱码吞噬。
“交给我!”
一声低喝从帐篷角落传来。
小浣熊猛地将棒棒糖吐在桌上,鸭舌帽檐下的眼睛亮如寒星。
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代码流如沸水翻涌,少年黑客的指尖在键盘上织出残影,指甲因用力而泛白。
“防火墙底层协议是‘深海漩涡’算法!”小浣熊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尖锐,“给我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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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云华立即闪身挡在小浣熊身后:“请相信我们。”他的语气诚恳,但是态度无比的坚定。
远山弘一表情凝重,但还是沉声安慰:“青木君,就让这少年试试,说不定奇迹会发生。”
青木健太此时也是毫无办法,只能愤怒地一拳砸向桌子:“可恶!”
温羽凡按住腰间的睚眦面具,破邪刀的刀柄在掌心发烫。
他望向帐篷外待命的泽井与铁雄,两人道服上的山岚纹章被雪水浸成深紫,却仍如磐石般屹立。
鬼冢隼人负手立在探照灯的光晕边缘,银发在风雪中扬起,袖口剑圣纹章无风自动,显然已察觉到机房内的异变。
温羽凡突然开口:“小浣熊,启用‘星尘’接口强行接入!”
“明白!”
小浣熊猛地扯开战术背心,取出藏在内袋里的卫星信号模块,插在自己的电脑接口之上。
那是温羽凡他们出发前孔烈给他的朱雀局“星尘”黑客协议,专为突破军事级防御设计。
当他按下模块上的红色按钮时,笔记本电脑屏幕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无数金色代码如游鱼般逆流入服务器防火墙。
“有效果了!”百地弦太在机房内低呼,他看见主控台屏幕上的自毁倒计时突然出现卡顿现象。
帐篷内,小浣熊的鼻尖渗出细汗,嘴角却扬起笑意:“找到了!反制程序的核心节点在……”他突然重重敲击回车键,“现在!”
服务器机房内,百地弦太眼前的屏幕骤然一变:原本飞速减少的倒计时猛地停滞,随即以毫秒为单位逆向飞转——04:19:55→04:19:56→04:19:57……
“自毁程序已拦截!”佐藤美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数据导出进度 17%!”
“奇迹真的发生了!”远山弘一压下激动的心情,沉声下令,“好,开始全面总攻。”
“是!”
行动指令如星火燎原。
温羽凡握紧破邪刀刀柄,一步跨出指挥帐篷。
鬼冢隼人来到他身侧,周身气劲陡然提升,袖口的剑圣纹章仿佛活了过来,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睚眦,”老人忽然开口,目光盯向写字楼的玻璃幕墙,“该到我们登场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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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钢铁与血肉狂舞
百地弦太刚松了口气,地面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
金属管道的共振让通风口的铁锈如细雨般簌簌落下,服务器机柜的红光在震动中疯狂闪烁,宛如濒死的心脏。
“怎么回事?”他单膝跪地稳住身形,光纤内窥镜的镜头因晃动而模糊。
屏幕上,自毁程序的倒计时虽已定格,但整个机房的电路系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过载,无数红色警报窗口如血花般爆开。
更骇人的异变来自角落。
镶嵌在合金墙壁中的指示灯突然转为幽绿,液压装置的嘶鸣撕裂空气。
百地弦太猛地转身,只见那面刻着蝰蛇纹章的墙壁缓缓升起,露出直径三米的圆柱形玻璃舱。
舱内营养液如血色潮汐翻涌,缠绕在人影身上的管线随心跳频率收缩,裸露的胸腔里,机械心脏正以非人的节奏搏动,每一次起伏都迸溅出蓝紫色电弧。
“编号 J361……”他瞳孔骤缩,视线扫过玻璃舱底部的钛合金铭牌,“新神会生物兵器……”
那人形造物的双眼骤然睁开,并非生物瞳孔,而是两块嵌在眼眶中的猩红晶体,数据流如蛛网在晶体表面游走。
机械心脏的搏动陡然加速,缠绕在四肢的液压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营养液被震得爆起无数气泡。
“警告:生命体征异常激活。”
玻璃舱的语音系统发出电子合成的樱花语。
同时,上方传来爆炸的轰鸣,显然全面进攻的号角已经吹响。
爆炸冲击波震得玻璃舱剧烈晃动,J361的机械臂突然攥紧舱壁,合金指甲在强化玻璃上划出蜘蛛网状的裂痕。
百地弦太瞬间明白:眼前的生物兵器要出来了。
他猛地扯下腰间的电磁脉冲枪,却在扣动扳机前顿住,脉冲波若击中服务器,还没导出的数据将彻底损毁。
“该死!”他咬牙收起武器,反手抽出忍者短刀,刀刃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
此刻玻璃舱已被震出贯穿性裂缝,J361的机械心脏搏动声如战鼓,每一次都让地面泛起涟漪。
突然,猩红晶体的光芒暴涨。
J361的机械臂轰然击穿玻璃舱,带着飞溅的营养液砸向百地弦太。
少年忍者侧身翻滚,短刀划破空气的锐响中,刀刃堪堪擦过机械臂的合金表皮,却只留下浅淡的白痕。
“指挥中心!”百地弦太对着喉麦低吼,同时跃向通风口,“生物兵器 J361苏醒!请求支援……”
他的声音被又一次重击打断。
J361的机械臂如巨蟒般卷住服务器机柜,将整排设备轰然拽倒。
青木健太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坚持住,突入行动已经展开,支援马上达到!”
百地弦太的忍者短刀划破空气的刹那,J361胸腔的机械心脏突然迸溅出蓝紫色电弧。
那些缠绕在生物兵器身上的液压管如活蛇般暴涨,原本透着绿色荧光的营养液在电弧刺激下转为深紫,顺着破裂的玻璃舱壁蜿蜒成血河。
“喝!”少年忍者足尖点地旋身,短刀划出新月弧光。
刀刃擦过 J361的机械臂时,合金表皮迸出一串火星。而此时响起的声音并非金属碰撞的脆响,而是类似钻石划开玻璃的尖锐嘶鸣。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百地瞳孔骤缩:这层钛合金外甲的硬度远超预期,他祖传的“青江”短刀竟只能留下半毫米深的白痕。
J361的猩红晶体眼突然分裂出蛛网般的数据流。机械心脏搏动的频率陡然加快,每一次收缩都让整个机房的灯光剧烈闪烁。
它猛地甩动机械臂,缠绕在臂弯的液压管如鞭子般抽向百地,不是蛮力挥击,而是精准计算了对方的闪避轨迹。
百地侧身翻滚,堪堪避过,后背撞在服务器机柜上。
滚烫的金属外壳烫得他闷哼一声,却在同时瞥见机柜侧面裸露的电缆。
他眼中精光一闪,反手扯断拇指粗的数据线,如长鞭般甩向 J361的机械心脏。
“滋啦……”
电缆接口的电流击中机械心脏的瞬间,J361的动作骤然停滞。
猩红晶体眼的光芒明灭不定,胸腔内的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
百地趁机跃起,短刀直指对方裸露的神经接驳处,那是钛合金外甲唯一的缝隙。
然而下一秒,J361的机械臂竟以违反物理规律的角度弯折,五指如虎钳般攥住百地的手腕。
少年忍者只觉骨骼发出呻吟,短刀“当啷”落地。
“生物兵器的学习模块……”百地咬牙望向 J361晶体眼中飞窜的代码,“它在分析我的战斗模式!”
机械心脏的搏动声突然变得规律,竟与百地的心跳频率同步。
J361猛地将他甩向玻璃舱残骸,破碎的强化玻璃刺入百地肩胛,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但他余光瞥见舱底残留的营养液正在电解。
“忍法?雾隐!”
百地强忍剧痛结印,口中喷出的水雾与电解的营养液混合,在机房内形成遮目白茫。
J361的猩红晶体眼在雾中失去目标,机械臂盲目挥击,将服务器机柜砸成扭曲的废铁。
电火花引燃泄漏的冷却液,蓝紫色火焰在白雾中跳跃,映出生物兵器狰狞的轮廓。
百地贴着地面爬行,指尖触到一枚掉落的手里剑。
他望向 J361胸腔暴露的机械心脏,那枚嵌在钛合金骨架中的能量核心正高频震颤,蓝紫色电弧如蛛网缠绕在齿轮间隙,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液压管的刺耳嗡鸣。
“就是现在!”
百地弦太咬紧牙关,凝聚残存的力量拧转腰腹,藏在掌心的手里剑在应急灯下划出银亮弧线。
暗器破空时带起锐响,精准命中机械心脏表面最脆弱的能量节点,溅起的火星如星屑般洒落在扭曲的液压管上。
J361正在挥击的机械臂骤然僵滞。
缠绕臂弯的液压管猛地收缩,金属关节处迸出细密的裂纹,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中夹杂着能量短路的滋滋轻响,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扼住了狂暴的动能。
他趁机猛地扑向通风口,指节抠住管道边缘的瞬间,脚踝突然被一股冰冷的蛮力攥紧。
竟是 J361甩来的液压管如铁鞭般卷住了他的小腿。
“呃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百地弦太整个人被狠狠拽离地面,后背如遭重锤再次砸中破裂的玻璃舱,喉间溢出的血沫混着营养液溅在舱壁的蝰蛇纹章上。
J361瞬间靠近,猩红晶体眼在咫尺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数据流在晶体表面飞速编织成诡异的蝰蛇纹样,仿佛某种献祭的咒印。
机械心脏的搏动声如战鼓擂动,震得他胸腔发麻,那些缠绕在生物兵器身上的金属管线突然如毒蛇般窜出,尖端闪烁着寒光刺破他的战术服,冰冷的金属尖端刺入皮肤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那是要将他的血肉与机械同化的征兆!
“百地君!撑住!”青木健太的声音穿透耳机,带着电流杂音却异常清晰,“睚眦与鬼冢总长已突破三层防御,支援坐标 X78,Y43,预计 17秒到达!”
百地弦太浑身剧震,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太阳穴突突跳动的灼烫。
他瞥见战术终端屏幕上骤然亮起的蓝光——青木健太标注的支援路线如血线般蜿蜒,在通风管道与机房天花板的衔接处,一个闪烁的红色叉号正标记在薄弱的合金焊点。
“用纳米脉冲干扰它的液压传导!”青木的吼声混着键盘敲击的密响传来,“你袖口藏着的钛合金芯片里封着脉冲程序,咬碎它!”
百地猛地低头,牙齿狠狠咬向战术服袖口的暗扣。
舌尖刚触到冰凉的芯片外壳,一股苦涩的金属味便炸开在口腔里,伴随着“咔嚓”轻响,藏在夹层中的微型装置在齿间碎裂。
几乎在同一刹那,J361缠绕在他脖颈的液压管突然迸裂出蓝紫色火花,那些泛着油光的金属管线如触电般抽搐,原本扼住气管的钳制骤然松脱,带着焦糊味的液压油溅在他染血的迷彩服上,烫出滋滋作响的痕迹。
下一刻,一道裹挟着赤红色真气的刀芒如裂帛般掠过百地眼前——温羽凡不知何时已欺近至 J361身侧,破邪刀出鞘时带起的龙吟尚未散尽,刀刃已精准斩断那些刺入皮肉的金属管线,迸溅的液压油在刀光中凝成紫黑色的雾珠。
百地弦太瞳孔骤缩的瞬间,温羽凡手腕翻转,刀身划出半道灼热的弧线斩向生物兵器的机械心脏。
赤芒与钛合金碰撞的刹那爆起星屑般的火花,齿轮崩裂的脆响混着真气震荡的嗡鸣,震得服务器机柜的蓝光都泛起涟漪。
“百地君,小心了!”鬼冢隼人的声线如洪钟灌耳,伴随而来的气劲化作无形托举,百地只觉腰间一轻,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被柔和内劲卷向通风口。
后背撞入管道的瞬间,他瞥见鬼冢银发飞扬,袖口剑圣纹章无风自动,掌心推出的气劲在 J361胸前炸开……
“嘭!”
空气爆鸣中,钛合金外甲如蛛网般龟裂,裂纹深处渗出蓝紫色电弧,机械心脏的搏动声陡然变得滞涩。
而机房中央,J361的猩红晶体眼骤然爆发出刺目红光,数据流在晶体表面疯狂窜动,竟凝聚成狰狞的血色蝰蛇图案。
机械心脏的搏动声如同一记记撞向灵柩的丧钟,在空荡的机房里嗡嗡回响。
那些被斩断的液压管如受伤的毒蛇,疯狂喷出混着液压油的紫黑色黏液,在地面汇成一条泛着金属冷光、不断蠕动的河流,仿佛有生命般扭曲翻卷。
而在这条诡异的金属河流中央,钛合金外甲的蛛网裂痕中,竟钻出了丝丝缕缕暗红色的肉芽。
那些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很快便交织成血管般的网络,从冰冷的金属缝隙中探出头来,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的能量。
百地弦太后背贴着冰冷的合金管壁,艰难地喘息着。
嵌入肩胛的玻璃碎刃每一次轻微移动,都牵扯着神经发出尖锐的疼痛,冷汗顺着额角不断滑落,浸湿了染血的迷彩服。
耳机里传来青木健太略带颤抖的鼓舞:“干得漂亮!百地君!数据保存进度回升至 23%!”
雪粒子混着机油味从通风管道的缝隙渗入,落在他布满血污的肩头,很快便被体温融化成细小的水渍。
耳边,温羽凡破邪刀的清越刀鸣与鬼冢隼人真气爆发的沉闷气劲爆鸣交织成一曲惨烈的战歌,在空旷的机房里不断回荡。
他用未受伤的左手探入战术背心侧袋,指尖触到一支银灰色喷雾罐。
罐体上镌刻着樱花国特搜部的樱花徽记,冰冷的金属表面泛着幽光,喷嘴处凝结的淡蓝色冰晶正簌簌落下细碎的霜花。
牙关紧咬间,他猛地拽出嵌入肩胛的玻璃碎片,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迷彩服,碎刃落地时在金属地板上敲出刺耳的铮鸣。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将喷雾罐抵住外翻的伤口,按下阀门。
淡蓝色雾气如寒烟般喷涌而出,接触皮肉的瞬间腾起白色冰晶,伤口周围的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愈合。
恰在此时,J361胸腔的机械心脏在鬼冢隼人的“真空烈波”冲击下迸出蛛网裂痕,钛合金外甲如瓷器般簌簌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暗红色肌肉组织,那些肉芽正顺着金属缝隙疯狂生长,如活物般抽搐着缠绕液压管。
温羽凡趁势欺近,破邪刀裹挟着赤红色真气划出灼热弧线,刀刃斩向机械心脏的能量核心。
刀与合金碰撞的爆鸣声中,J361的猩红晶体眼突然分裂出无数数据流。
它竟在极短时间内解析了破邪刀的挥砍轨迹,机械臂以违反关节构造的角度格挡,臂弯的液压管如盾牌般架住刀身。
“小心!它的学习模块在超速运转!必须速战速决!”青木健太的警告透过耳机炸响,指挥帐篷的技术终端上,J361的生物电信号正以指数级飙升,“神经接驳处的肌肉组织在同化钛合金,外甲硬度提升 300%!”
百地弦太从通风口翻身跃落,肩胛伤口迸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仍咬牙掷出手里剑。
暗器划破空气时带起锐啸,直指 J361后颈暴露的神经接口——那是钛合金外甲唯一的破绽。
然而生物兵器的反应快如闪电,机械尾椎如钢鞭般猛地甩动,尖端爆发出的金属碰撞声中,手里剑被砸得粉碎成齑粉。
尾椎末端的喷射口骤然张开,数以万计的纳米机器人如银色蜂群喷涌而出,在空气中瞬间凝结成闪烁着幽光的毒雾,每一粒金属微粒都泛着致命的寒光。
鬼冢隼人屈指一弹,凝如实质的气劲在身前炸开成透明屏障,震得毒雾如潮水般翻涌退散。
可就在此时,J361胸腔的机械心脏突然收缩成狰狞的球状,所有缠绕的液压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嗡鸣,金属表面泛起蛇信般的蓝紫色电弧——它正在将全身能量压缩至极限,准备发动足以撕裂合金的狂乱冲击。
“就是现在!”温羽凡暴喝声中,腰间睚眦面具的青铜獠牙突然迸射冷光,与赤红色真气在破邪刀身交织成烈焰图腾。
刀身骤然爆发出龙吟般的震鸣,刃锋撕裂空气时拖曳出丈许长的赤色光带,宛如游龙摆尾。
丹田内六层内劲如江海倒灌,顺着刀身镌刻的饕餮纹路奔涌而出,在接触 J361机械心脏裂痕的刹那,真气化作赤红色洪流轰然注入。
“咔嚓!”
钛合金外甲的裂痕中渗出蛛网般的蓝紫色电弧,电弧噼啪作响间,机械心脏的精密齿轮在真气冲击下寸寸崩裂。
迸溅的齿轮碎片如暗器般击穿天花板,在金属吊顶上砸出蜂窝状的孔洞。
J361的猩红晶体眼光芒骤灭,数据流如退潮般消散。
可温羽凡并没有掉以轻心,破邪刀顺势斩落,刀刃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劈开机械心脏。
刹那间齿轮与暗红色肌肉组织的混合物炸成血雾,蓝紫色液压油与赤红色血液在服务器机柜的幽蓝光幕上飞溅,交织成一幅狂乱而狰狞的抽象画,每一道血痕都在金属表面灼烧出嗤嗤作响的痕迹。
机房内突然陷入死寂,唯有通风管道的风声与服务器的蜂鸣。
百地弦太瘫坐在遍地齿轮残骸的废墟中,肩胛伤口渗出的血珠滴落在破碎的钛合金板上,洇开暗紫色的纹路。
他眼睁睁看着 J361残骸的缝隙里,最后一群纳米机器人如受伤的昆虫般爬行而出。
它们的金属触须在地面划出幽蓝的光痕,扭曲的蝰蛇纹尚未完全成型,便化作一阵银灰色的粉末自行销毁,只留下焦黑的蚀痕在地板上蜿蜒如蛇。
“数据……保存进度 67%。”青木健太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夹杂着电流杂音的颤抖里,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带着对未知的恐惧,“J361的核心模块……已彻底损毁。”
破邪刀的刀刃正滴落着混合着机油与生物黏液的混合液,每一滴落地都砸出滋滋作响的蚀痕。
睚眦面具的青铜獠牙在幽蓝的服务器灯光下映出冷冽的金属光泽。
温羽凡垂眸望向脚下冒着热气的机械心脏残骸,那些未完全销毁的数据流如残片般在他视网膜上闪烁,逐渐拼凑出“新神会”更深层的阴谋轮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这堆混着齿轮与血肉的钢铁碎骸,不过是揭开这场钢铁与血肉共舞的狂乱序幕的第一页残章。
当服务器的蓝光映照着蝰蛇纹消散的焦痕时,更深的黑暗正从数据海洋的深处缓缓抬起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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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雪夜中的多维战场
江俊辰伏在废弃停车场的通风管道顶端,改良版“裂空弩”的碳纤维枪管架在锈蚀的水箱边缘。
凛冽的风雪如刀片般刮过,卷着浓重的柴油味灌入瞄准镜,十字准星里的写字楼正门正爆发出 C4炸药耀眼的橙红色光团,宛如一朵在雪夜中怒放的金属花。
井上裕司率领的爆破组刚刚成功撕开合金闸门,刹那间,硝烟与雪沫交织在一起。
“三点钟方向,十二楼幕墙,武装守卫。”江俊辰压低声音通过喉麦报告,指腹轻轻摩挲着扳机护圈。(得益于通讯系统中实时翻译程序的支持,不同语言背景的成员得以无障碍沟通。)
狙击枪的消音器上结满了蛛网状的冰棱,每一次呼吸都在镜筒里迅速凝结成晶莹的白雾:“风速每秒五米,修正弹道补偿角 1.2度。”
右侧三百米外的钟楼穹顶,高桥莉奈伏在积雪覆盖的石雕怪兽背上,激光测距仪的绿芒穿透风雪锁定目标:“确认。目标携带 MP7冲锋枪,战术背心嵌陶瓷插板。”
她肩章上的樱花国徽在探照灯扫过时微微震颤,宛如振翅欲飞的寒蝶。
食指扣动扳机的刹那,改良型消音器将子弹撕裂空气的锐响揉成闷雷,风雪中只见一道银灰色流光穿透十二楼幕墙的玻璃……
那名武装守卫眉心顿时爆出血花。
“漂亮。”江俊辰的嘴角扬起弧度,十字准星已死死咬住地下车库出口的黑影。
地下车库出口突然冲出的改装越野车,防弹玻璃上喷涂的蝰蛇纹在雪夜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地下车库,改装车辆,速度六十迈。”他调整呼吸的频率与越野车颠簸的节奏同步,胸腔起落间带起瞄准镜里的十字线微微晃动,“请求火力覆盖。”
回应他的不是人声,而是左侧公寓楼天台传来的火箭筒轰鸣。
高爆弹拖着尾焰如流星坠落,精准命中越野车引擎盖的刹那,火球掀起的气浪将车库入口的混凝土墙撕成齑粉,碎块混着燃烧的机油砸在墙面,烫出滋滋作响的黑色蚀痕。
但真正的恐怖突然自建筑内部撕裂帷幕。
几乎是温羽凡与鬼冢隼人冲入服务器机房的同一时刻,江俊辰的瞄准镜突然被扭曲的黑影填满。
那些缠满渗液绷带的「秽土」造物四肢着地攀爬幕墙,关节发出陶瓷碎裂般的脆响,指爪刮擦玻璃的锐响透过风雪传来,像万千钢针穿刺耳膜。
“注意!生物兵器出动!”他猛地调整枪口,准星套住一只扑向井上裕司爆破组的蜥蜴状造物,“左前方,五楼通风口!”
高桥莉奈的子弹几乎与他同时出膛。
两颗特制穿甲弹先后命中造物的后颈,却只在绷带下的鳞甲上溅起火星。
那怪物甩动尾刺发出尖啸,粘稠毒液在墙面蚀出滋滋冒烟的孔洞,砖体内部透出幽蓝荧光,竟是掺了生物毒素的强酸。
“普通弹药无效!”江俊辰的指节碾得碳纤维枪身泛起青白指痕,猛地扳动模式切换钮,枪管侧面的电磁脉冲发生器发出蜂鸣般的低频震颤,“试试这个!”
瞄准镜十字线锁定蜥蜴状造物张开的颚部,那里布满倒钩的舌头上正滴落着强酸。
第二发子弹正中造物的口腔,电磁脉冲在其颅内爆发出蓝紫色电弧。
它浑身关节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如被无形枷锁定格在半空,碎玻璃混着蓝紫色电弧如雨坠落,砸在爆破组布设的 C4炸药堆上迸出火星。
“干得好!”井上裕司的吼声透过通讯器传来。
C4炸药在楼体表面撕裂出橘红色的死亡之花,蜥蜴状怪物的鳞甲混着沸腾的毒液如流星雨迸溅,墙面被强酸蚀穿的孔洞里渗出幽蓝荧光。
但更骇人的狂潮已从建筑各缝隙喷涌而出:
猿猴般的造物用扭曲关节勾住幕墙钢筋腾跃;
骨刺丛生的肉球裹着绷带从楼梯间滚落,每一次关节摩擦都迸出火星……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钢铁与血肉的狂舞在探照灯下狰狞上演。
江俊辰的狙击枪如愤怒的蜂鸟连射,电磁脉冲弹命中目标时炸出蓝紫色电弧,那些缠着渗液绷带的躯体瞬间抽搐,暴露在外的机械肌腱迸出火星。
当又一只人形造物被击中时,其胸腔的钛合金装甲如破壳般裂开,搏动的机械心脏正吞吐着蛛网般的数据流,金属瓣膜上跃动的代码与 J361如出一辙。
新神会的生物兵器正从蛰伏中批量苏醒,它们关节处渗出的紫色黏液在雪地上烫出冒烟的蚀痕。
“指挥中心,”他喘着粗气,枪管因连续射击而发烫,“需要火力支援!生物兵器数量超出预期!”
履带碾过冻土的闷响如战鼓擂动,某辆装甲车的炮管突然扬起。
高爆弹拖着尾焰如流星坠落,在怪物集群中炸出直径十米的橘红色火环。
被气浪掀飞的秽土造物在空中爆成血雾,暴露的机械肌腱还在抽搐,断裂的液压管如活蛇般甩动,喷出的紫色黏液将地面烫出滋滋作响的蚀痕。
紧接着,两侧装甲车载着火箭巢同步开火,炽热的弹雨如钢铁蜂群扑向幕墙。
每一次爆炸都将怪物残骸抛向半空,碎骨与合金碎片混着内劲爆发的气浪砸在雪地上,溅起的血沫在探照灯下凝成暗红冰晶。
更远处的坦克炮管持续震颤,第二发穿甲弹撕裂风雪时,弹道上的空气都被摩擦得噼啪作响,精准命中某只腾跃的猿形造物,将其钉在墙面炸成一团蓝紫色电弧。
……
(这里时间节点为改装越野车被击毁同时)
直升机旋翼的气浪掀飞天台积雪,戴云华扣紧碳化纤维索降扣。
一手抓紧碳化纤维索的同时,另一只手已抽出了腰间的三尺长刀,刀刃在探照灯下划出银蛇般的弧光。
当江俊辰的狙击枪以破风之势肃清天台最后一名武装守卫,子弹击穿颅骨的闷响尚未被风雪吞没,戴云华已旋身跃出舱门。
碳化纤维索在掌心飞速划过,勒出深紫血痕,但他却浑然未觉。
下一瞬,他的靴底便踹在了十二层幕墙玻璃上。
同一时间,枪声又起,一发狙击弹几乎与他的靴底同时撞击在玻璃幕墙之上。
玻璃幕墙轰然炸裂,戴云华的身影裹挟着漫天的玻璃碎片冲入室内。
有三只缠满渗液绷带的「秽土」造物壁虎般吸附墙面,戴云华刚一进入室内,它们便有了反应,立即向他扑杀而来。
身形都还未站定,戴云华已将内劲一重的真气骤然灌注刀身,旋身挥刀……
同时,窗外迸发出数道电磁脉冲弹的轨迹……
刃风裹挟着电磁脉冲弹残留的蓝紫色电弧,先于实体切开怪物喉间绷带。
眨眼间,刀锋先后绞断了三只生物兵器的神经束。
迸溅的电弧在碎玻璃上烧出蛛网般的蚀痕,那些暴露在外的机械肌腱还在抽搐,断裂的液压管如活蛇般喷出紫色黏液。
戴云华收招时,单膝触地,长刀横指,混凝土碎块溅起的雪沫混着翡翠色体液如碎玉迸溅。
下一刻,绳降部队的队员们纷纷紧跟着用靴底踢碎残存的玻璃,鱼贯突入。
“火力压制!”他们迅速走位并开火,电磁脉冲枪的蓝光在走廊交替绽放幽蓝闪电,迎面扑来的机械守卫瞬间震成零件雨。
大楼各处的警报灯已爆闪成疯狂旋转的血色漩涡,将走廊映得如同炼狱。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之后绳降部队呈三角突击队形稳步推进,队员扣动电磁脉冲枪扳机的刹那,蓝紫色电弧如蛛网缠绕电梯钢缆,轿厢内的机械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爆裂声,电梯系统彻底瘫痪。
而戴云华当先突进到一扇防火门前,他抬腿猛踹,三寸厚的钢板应声而裂。
在门后潜伏的蜥蜴状造物突然扑出。
但戴云华长刀已如灵蛇出洞,刃风切开其颈间绷带,蓝紫色电弧顺着刀锋爆起,将那生物兵器的神经束绞成冒烟的碎线。
又有怪物甩动尾刺喷射出磷光绿雾,戴云华旋身时刀花如银蝶翻飞,碳化钨钢刀身划出半弧冷光。
“关节是弱点!”他低喝着欺近,刀刃精准劈向怪物膝弯。
只见刀身与合金碰撞迸出点点刺目的火星,却顺着关节活动的刹那切入那怪物的关节间隙。
顿时,那怪物发出电子合成的尖啸,生物肌腱断裂的闷响混着液压管爆裂的嘶鸣同时响起。
它那半截尾刺坠地时仍在抽搐,毒液在地板蚀出冒着蓝烟的孔洞。
穿过防火门,戴云华带队突入消防通道时,防火门内侧的警示灯正爆闪成血色螺旋。
队伍没有任何迟疑,直向十一楼杀去。
……
仔细清剿完十一楼的每个角落,队伍再次返回消防通道向下行进。
行至十楼拐角,通风口格栅突然被撞得扭曲变形,一只背生珊瑚状骨刺的造物扑出时,骨刺尖端的磷光绿涎如断线珍珠簌簌坠落。
戴云华长刀横斩带出半弧银芒,刀风震得骨刺上的毒液在墙面上烫出滋滋冒烟的蚀痕,随即反手持刀划出刁钻弧线。
刀刃精准刺入怪物左眼窝的瞬间,蓝紫色电光顺着刀身爆起,将怪物整个头颅震成迸溅的零件雨。
消防通道的应急灯在刀光中明明灭灭,断裂的骨刺滚落在地时仍在抽搐,尖端滴落的毒液将楼梯台阶蚀穿,露出底下泛着幽光的钢筋。
之后十楼、九楼的敌人依次被清空……
当戴云华的长刀劈开八楼防爆门冲入八楼区域时,通讯器里传来铁雄的咆哮:“老子要把防爆门给踹成废铁!”
话音未落,众人路过八楼电梯前的走廊,而这一层的的电梯门不知为何竟然有一扇是敞开着的。
同时,电梯井内传来钢缆摩擦的尖啸。
众人都情不自禁地仰头看去,正见一只猿猴状造物抓着油腻的钢缆倒悬下窜,指爪刮擦金属的锐响刺得耳膜生疼。
特战队员还没反应过来要开枪,戴云华已猛地旋身逆刃上挑,刀光如流星划破电梯井的黑暗,刃风精准斩入造物关节缝隙。
而那猿猴状造物被斩成两段的同时,蓝紫色电弧顺着刀锋爆起,同时也斩断了钢缆。
断裂的钢缆因惯性抽打在墙面,溅起的混凝土碎块混着钢筋,在警报灯的血色光芒里划出狰狞的抛物线。
……
(这里时间节点为正门被爆破组刚刚炸开)
铁雄的右拳骤然爆发出角质层特有的青黑色金属光泽,拳风未至便将门前积雪震成齑粉。
当拳头轰然砸向钢化玻璃的刹那,“咔嚓”声中,蛛网裂纹如黑色闪电般以拳面为中心疯狂蔓延,飞溅的玻璃碎块撞在他左臂隆起的肌肉上,竟如冰雹砸在磐石般迸成星屑。
绷带下的青筋如虬龙般暴起,随着内劲催动突突跳动。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跟我冲!”他撕裂喉咙的咆哮震落檐角冰棱,率先踏入前厅时,特战队队员如黑色潮水般涌入,突击步枪的火舌在阴影中织出死亡之网。
迎面扑来的武装守卫扣动扳机,子弹撞在角质层上迸出火星,如同打在精钢盾牌上发出“叮叮”脆响。
铁雄反手一记摆拳,拳风形成爆裂的气旋,将守卫整个人如破布般轰飞出去。
躯体撞碎大理石墙面的瞬间,钢筋骨架被震得簌簌落灰,嵌在墙内的人还在抽搐。
泽井玄一郎如影随形踏入前厅,山岚流秘传的「真空掌」拍在金属探测器上的刹那,掌风掀起的雪沫尚未落地,那团泛着青芒的内劲已将合金探测门震成蜂窝状碎块。
他腰间渗出的淡红血迹在藏青色道服上凝结成冰花,每走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淡红足印,却依旧以刀手之势劈向守卫步枪。
指节擦过枪管时,内劲震得膛线扭曲,滚烫的金属碎屑如星屑般飞溅。
“铁雄,注意右侧通风口!”他指尖划过守卫咽喉的瞬间,对方颈动脉在內劲冲击下暴起如紫蛇,尚未发出声响便软倒在地。
话音未落,右侧通风口格栅突然被撞得扭曲变形,一只尾刺泛着磷光的蜥蜴状造物窜出,口中滴落的毒液在大理石地面蚀出滋滋冒烟的深洞。
铁雄转身怒吼的刹那,角质层覆盖的右拳与泛着荧光的尾刺轰然相撞。
金铁交鸣的爆响中,怪物的尾刺竟被轰得呈现诡异的弧状弯曲,而他拳面的角质层也裂开细缝,渗出血丝。
两名特战队队员的突击步枪同时喷吐火舌,曳光弹如红色流星织成火网,将蜥蜴状造物压制得连连后退。
那怪物甩动尾刺撞碎承重柱,混凝土碎块中露出泛着幽光的钢筋,却在步枪火力下被迫蜷成防御姿态。
泽井玄一郎趁机欺近,掌刀裹挟着山岚流秘传的「真空劲」砍向怪物后颈——那里的绷带已被电磁脉冲弹震出缝隙,露出银色的神经接驳器。
掌风劈断合金导管的刹那,翡翠色体液如高压水枪般喷溅,在他道服上烧出“滋滋”冒烟的破洞,却丝毫未减其势。
他却已经顾不上这些,反手攥住铁雄衣领向后急拽。
原来是又有一只猿猴状造物从天花板扑下,利爪已划开铁雄后背的绷带,角质层下渗出的血珠在空气中凝成冰晶。
“‘岚脚’!”泽井旋身踢出弧线,气劲如无形刀锋削断造物尾椎,断口处喷出的蓝紫色液压油与走廊尽头骤然爆发的冰蓝真气产生共鸣,在地面交织成蔓延的水晶荆棘,将飞溅的机油瞬间冻结。
“正门通道打通!”泽井玄一郎对着喉麦低吼,望向走廊尽头那道泛着冷光的防爆门,“前方遇高强度合金门阻隔,请求爆破支援!”
井上裕司的回应透过电流传来:“收到,爆破组立即到达。”
当爆破组队员猫腰突入时,正见铁雄的右拳裹着角质层特有的青黑色劲气砸向门板:“老子要把防爆门给踹成废铁!”
每一击都让三厘米厚的合金泛起水纹般的涟漪,门框螺栓迸出串串火星,钢筋骨架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呻吟。
第五拳落下时,门板中央赫然出现蛛网般的龟裂,拳印凹痕里还残留着内劲灼烧的淡紫色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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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前后合刃
几乎同一时刻,当铁雄的拳风震碎正门钢化玻璃的轰鸣穿透走廊时,后门走廊的电磁锁正承受着霞姐指尖爆发出的幽蓝真气。
她藏青色劲装的袖口被气劲鼓成风帆,掌心腾起的冰魄寒劲如蛛网般缠绕住碳化钨钢锁芯,每一缕真气都带着彻骨寒意,将电子元件的热量瞬间抽离。
“咔嗒!”
锁芯内部的精密齿轮在低温下脆裂,碳化钨钢锁舌迸出串串火星,碎成齑粉的金属颗粒簌簌落在地面上。
(后门的行动本来是由温羽凡带队的。可当温羽凡正准备带队突破后门时,百地弦太在服务器机房遭遇生物兵器 J361袭击,通过通讯系统发出紧急求援。温羽凡为及时支援核心区域,当即将后门突入任务转交霞姐,自己则改道从通风口切入机房。)
霞姐足尖点地旋身的刹那,身后的合金门板尚未完全弹开,一股混杂着福尔马林与机油的腥臭便扑面而来。
三只融合体怪物如壁虎般吸附在天花板管道上,关节处渗出的紫黑色毒液正顺着金属支架滴落,在地面蚀出滋滋冒烟的深沟。
“来得正好。”她唇角扬起冷峭的弧度,云龙腿法骤然发力,冰蓝色真气在靴底凝成霜花。
当右腿如鞭抽向最近的蜥蜴状怪物时,气浪卷起的雪沫与怪物喷出的荧光血液在半空相撞,爆发出嗤嗤的冻结声,那些飞溅的毒液尚未落地便已结成紫黑色冰晶。
另一只怪物甩动尾刺扑来,磷光绿涎在空气中划出弧线。
“小心!这东西的毒液带腐蚀!”霞姐侧身避开的同时,指尖已在腰间一抹——温羽凡临行前塞给她的短匕赫然入手,刃身镌刻的饕餮纹在应急灯下泛着幽光。
短匕划破空气的锐响中,她手腕翻转如灵蛇,精准斩落怪物的尾刺,断裂处喷出的液压油与冰蓝真气相遇,瞬间在墙面凝结成蔓延的水晶荆棘。
“凡哥给的匕首果然趁手。”她低笑出声,足尖猛地跺地。冰蓝色真气顺着地砖缝隙爆涌,如蛛网般缠住怪物关节。
融合体的鳞甲在寒气中泛起白霜,嘶吼着挥爪扑来,却因韧带被冻结而动作迟滞。
李玲珑趁机欺近,软剑从腰间滑出,她运用温羽凡教的「流云十三式」,剑尖在怪物鳞甲缝隙间游走,专刺未融合的人类肌肤。
“师傅说过,它们的弱点在腋下!”少女的声线带着颤抖,却精准地刺中这只蜥蜴状造物的破绽。
绿色体液喷溅在她斗篷上,烫出细密的孔洞,而软剑已顺势绞断其神经束。
然而下一秒,怪物胸腔突然爆出刺目的蓝光。那些缠绕在机械心脏上的数据流如蛛网狂舞,竟是新神会预设的自爆程序!
“玲珑!后退!”霞姐瞳孔骤缩,猛地将李玲珑推开。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气浪如重锤般砸在她后心,藏青色劲装瞬间被气浪撕成碎条,后背撞在冰冷的铁门上时,咳出的血沫在冰蓝真气中凝成细小的冰晶。
她视线模糊间,只见李玲珑趴在地上惊惶抬头,而三只怪物的残骸正冒着蓝紫色电弧,碎骨与合金零件如雨点般砸在地面,将走廊铺成一片狼藉的钢铁墓地。
走廊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锐响。
更多的融合体从通风口涌出,有的如蜘蛛般在天花板爬行,有的佝偻着背喷射毒液。
“霞姐!”李玲珑翻身跃起,软剑挽出半朵银花,将一枚射向霞姐的毒针劈成两半。
霞姐迅速起身时,角落里突然传来肥硕身影的惊吼:“别过来!我大哥是温羽凡!”
金满仓抱着沉重的天星剑箱缩在墙角,地中海发型上的雪粒簌簌掉落。
铁箱因内置剑体的共鸣而微微震颤,每一次怪物逼近,箱内便传出低沉的嗡鸣。
他一手攥着柄锈迹斑斑的大锤,内劲一重的真气在丹田时聚时散,肥脸涨成紫茄子,眼睁睁看着一只猿猴状造物扑来,尾刺带起的劲风刮得他头皮发麻。
“老金!把箱子给我!”霞姐冰蓝真气震退围拢的怪物,伸手去接铁箱。
但金满仓想起温羽凡改道通风口驰援核心区域前,将长条形金属箱塞给自己的嘱托:“天星剑太大了,通风管走不了。替我护好它。”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金满仓抱得更紧,肥脸涨成紫茄子:“不行!大哥将剑交给我保管,就是给我的任务!”
恰在此时,一只背生骨刺的怪物撞破墙壁,骨刺上的荧光毒液溅在铁箱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金满仓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抡起大锤砸去,锤头竟意外砸中怪物的骨刺关节。
“咔嚓!”骨刺断裂的脆响让他愣住。
随即他立即反应过来,爆发出蛮劲挥舞着大锤乱砸:“叫你碰我箱子!胖爷锤死你!”内劲顺着锤柄爆发,竟将怪物砸得连连后退,液压管破裂的油星溅在他貂裘领上,烫出焦黑痕迹。
铁箱表面的荧光毒液正发出“滋滋”的蒸腾声,暗紫色的雾气在金属箱体上蜿蜒成诡谲的纹路。
金满仓佝偻着肥硕的身躯剧烈喘息,汗湿的额发黏着暗红血污,却咧开嘴露出沾着机油的牙齿,指着地上半截抽搐的骨刺得意大笑:“瞧见没?胖爷这一锤子下去,连钛合金关节都给砸成麻花!”
霞姐见状不再强求,足尖猛地碾碎地面凝结的冰晶,藏青色劲装如蝶翼鼓荡。
云龙腿法催动时,冰蓝真气在靴底凝成细密霜花,裹挟着凛冽气浪横扫而出,两只扑来的蜥蜴状造物如同断线风筝般撞碎在合金墙壁上,鳞甲迸裂的脆响混着骨骼错位的闷鸣。
“走!往前冲!”她声线冷冽如冰,靴底踏过碎骨时溅起串串冰晶。
李玲珑的软剑如银色游蛇般贴地滑行,与霞姐指间短匕形成交错寒光。
每当短匕划开怪物未融合的人类肌肤,软剑便精准挑断其神经束,墨绿色体液喷溅的刹那,剑刃已挽出半朵银花格挡下一枚毒针。
当一只机械守卫的枪管刚扬起,李玲珑手腕陡然翻转,软剑顺着枪管纹路切入,精准挑断线路板的瞬间,蓝紫色电弧如蛛网爆起。
与此同时,霞姐的短匕已如寒星般没入另一只怪物咽喉,喷涌的液压油在冰蓝真气中凝结成剔透的荆棘。
金满仓抱着铁箱踉踉跄跄地跟在后方,沉重的铁箱压得他肩膀歪斜,大锤拖在地上划出深深痕迹,火星混着毒液蒸腾的紫雾,将走廊铺成一条燃烧的钢铁小径。
突然,跑动中的金满仓猝不及防,脚边地砖缝隙骤然迸裂,数根泛着磷光的液压毒刺如狰狞的金属獠牙猛地探出。他肥硕的身躯猛地踉跄,杀猪般的尖叫尚未出口,怀中铁箱已因失衡狠狠撞向毒刺尖端。
刹那间箱内爆发出裂帛般的龙吟,天星剑的清越剑鸣如惊雷炸响。
高频震颤中,毒刺表面的合金纹路寸寸崩裂,内部液压管线轰然爆断,紫黑色毒液如瀑布般溅落箱面。
诡谲的星轨银纹如活物般流转,将泼溅的毒液瞬间蒸腾成缕缕紫雾,只在地面蚀出深可见骨的焦黑沟壑。
“我的个乖乖!”金满仓小眼睛瞪得溜圆,肥手指戳向箱面发烫的银纹,“这剑咋还会护主呢?”话音未落,箱身突然泛起柔和银光,那些嵌入金属的毒刺残片竟被震得簌簌脱落,在地面砸出串串火星。
李玲珑指尖攥紧剑柄直至泛白,猩红斗篷在风雪中猎猎如燃。
她望着走廊尽头狂闪的警示红光,想起温羽凡教剑时掌心腾起的赤金真气,喉间泛起涩意:“师傅说过剑心相通……这龙吟……师傅可能陷入了苦战!”
“别愣着!”霞姐冰蓝真气骤然暴涨,靴底碾碎地面冰晶,藏青色劲装如寒蝶穿花般突进,“带着剑跟我冲!”
三人踏过融合体残骸时,碎骨在靴底发出咔嚓脆响。
霞姐的冰蓝真气在廊柱上凝结出蔓延的水晶荆棘,李玲珑的软剑将飞溅的毒珠劈成齑粉,金满仓抱着铁箱的肥硕身影踉跄跟进,大锤拖行的痕迹在地面上烙下暗红轨迹,恰似一道通往战场的血色路标。
……
霞姐足尖狠踹防火门的刹那,锈蚀的合页迸出串串火星,如撒落的金箔般簌簌坠落。冰蓝色真气如决堤潮水轰然灌入走廊,将积年的尘埃卷成凛冽漩涡。
眼前景象让她腕间翡翠镯子猛地一颤:
铁雄背对众人狠砸防爆门,肩背密布的弹孔渗出淡蓝色血珠,在零下气温中迅速凝结成星芒状冰晶;
泽井被三只蜥蜴状造物团团围困,山岚流道服的袖口正被荧光毒液蚀出缕缕青烟,暗青色布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而在走廊转角的阴影里,警视厅特战队的菱形战术队形如淬火钢楔般轰然切入,防弹盾碰撞的脆响与战术靴碾过碎骨的闷响交织成战歌,队员们战术背心上的樱花国徽章在应急灯下划出冷冽的银弧。
三人见状轰然加入战局。
李玲珑的猩红斗篷如燎原火舌般疾掠霞姐身侧,软剑化作一道银电,精准挑开一只造物腋下未融合的人类肌肤。
墨绿色体液喷溅的刹那,少女借力后跃,手腕翻转间软剑如灵蛇绞碎对方神经束,断裂的液压管迸出的机油在半空凝成墨色珠链。
金满仓抱着铁箱的肥硕身影轰然欺近,肥硕的面颊因气血翻涌涨成绛紫色。
当猿猴状造物倒挂着扑向泽井时,他竟抡起大锤横向横扫,锤头砸中造物膝关节液压接口的瞬间爆发出“咔嚓”脆响。
机油如喷泉般迸溅,造物嘶吼着坠地,尾刺擦过铁箱时烙出焦黑的蛇形痕迹。
“老金,你只需要护好箱子!”霞姐足尖点地旋身,冰蓝真气在靴底凝成霜花,裹挟着凛冽气浪横扫而出。
两只造物如断线风筝般撞碎在合金墙上,鳞甲迸裂的脆响中,她腕间翡翠镯子泛出幽光,云龙腿法卷起的气流将空中碎骨冻结成冰晶漩涡。
金满仓闻言却是怒吼一声,用肩膀撞向扑来的机械守卫。
内劲一重的真气顺着锤柄轰然爆发,沉重的锤头砸在枪管上时,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枪管如麻花般扭曲变形,迸溅的火星落在他汗湿的肥脸上,烫出细密的焦痕。
“C组掩护爆破!”井上裕司的吼声撕裂战术耳机的电流杂音,特战队队员如训练有素的猎豹般单膝跪地,电磁脉冲枪的蓝光在走廊交织成幽蓝电网。
某队员甩出的钩索如活蛇般缠住天花板锈蚀的管道,身体悬空旋转时带起凛冽气浪。
脉冲波命中猿猴造物神经接驳处的刹那,金属骨骼爆发出蓝紫色电弧,怪物抽搐着撞碎消防箱,锈蚀的警铃在气浪中发出破锣般的刺耳蜂鸣。
“高桥莉奈,一楼的火力掩护交给你!”江俊辰的狙击枪响透过通讯器炸响。
几乎同时,走廊尽头的玻璃幕墙爆开出猩红的花簇。
穿甲弹如银色流星洞穿机械守卫的光学瞄准镜,镜片碎裂的脆响中,远处高桥莉奈樱花国肩章在探照灯下微微震颤。
她呼吸频率与十字准星的晃动达成精密同步,每一发子弹命中怪物关节时,都溅起一串豆大的火星,在合金躯体上烙下冒烟的细孔。
金满仓此时有些膨胀了,抱持天星剑箱的肥硕身影如失控的攻城锤撞入战团,汗湿的貂裘大氅在抡锤时鼓荡生风。
当大锤带着破风锐响砸中蜥蜴造物尾椎的刹那,那截覆盖鳞甲的肢体如枯木般迸裂,却惊起腥臭毒液如扇形喷溅。
他肥硕的身躯踉跄着闪退,靴底碾过碎骨发出咔嚓脆响,后颈寒毛因后怕根根倒竖。
恰在此时,两道黑色身影如闪电前滚翻至身侧。
左侧队员的防爆盾轰然立起,曲面装甲将墨绿色毒液撞成齑粉;
右侧队员探手如电,将电磁脉冲手雷塞进怪物颚间嘶吼的口腔。
蓝紫色电光骤然炸裂,钛合金外甲如琉璃迸碎,飞溅的金属残片在天花板烙出蜂窝状凹痕,被纳米涂层包裹的绿色体液尚未落地便分解成荧光微粒。
“井上部长,防爆门结构分析完毕!”一名特战队队员举起便携式扫描仪,全息屏幕上的红色线条勾勒出门板应力点,“防爆门应力集中于左下三分之一象限,钨钢纤维层厚度低于标准值 27%!”
泽井玄一郎的掌心腾起青芒,山岚流内劲震退扑来的机械臂,声线穿透硝烟大吼:“铁雄,快退开,别添乱了!”
铁雄闻言虽然不忿自己没能砸开防爆门,但还是闷哼一声侧身退开,拳峰狠狠砸在墙面溅起火星。
他望着防爆门表面自己拳印造成的蛛网裂纹,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硬化的角质层在肩背弹孔处泛着幽光,淡蓝色血液顺着肌理沟壑凝结成冰晶。
特战队队员趁机俯身贴近防爆门,战术手套捏合 C4塑性炸药的指腹沁出薄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当最后一枚雷管嵌入门缝的刹那,门板缝隙陡然迸裂——数根泛着磷光的液压毒刺如金属毒牙猛地探出,尖端滴落的紫黑色毒液在地面蚀出滋滋冒烟的深沟。
“开火!”井上裕司的战术耳机爆发出电流杂音,特战队的电磁脉冲枪同时开火,蓝紫色电弧在毒刺表面爆起。
液压装置的嘶鸣瞬间扭曲成金属骨骼错位的怪响,那些高速颤动的毒刺突然爆出串串火星,内部管线在脉冲波冲击下如麻花般绞结。
“爆破!”
爆炸按钮按下的刹那,气浪掀飞的金属碎片如蜂群攒射,三厘米厚的防爆门被震成扭曲的废铁蝴蝶,门框钢筋如麻花般卷曲着嵌入对面墙壁。
混凝土碎块混着冲击波砸在防核爆涂层上,暴露出墙体夹层泛着幽蓝的钨钢纤维。
而烟尘尚未散尽,铁雄已踩着变形的门板残骸怒吼突进,角质层拳头上的血痕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
防爆门被气浪掀飞的刹那,门后十二台机械守卫同时扬起枪管,毫米波雷达在硝烟中锁定入口。
铁雄暴喝一声扎稳马步,体内真气鼓荡成青黑色护罩,将整个人化作移动堡垒。
暴雨般的穿甲弹砸在角质层上爆起串串火星,“噼里啪啦”作响中,残破的道服瞬间被撕成布条,冒烟的弹孔密密麻麻布满胸膛,最深处的凹痕甚至透出淡紫色肌理,连硬化的角质层都泛起蛛网般的裂纹。
泽井玄一郎趁机从侧方突入,道服在弹雨中猎猎扬起。
他咬牙挥出「真空掌」,掌风所至之处,最前排的机械守卫如遭重锤,钛合金胸甲崩裂成齑粉,线路板迸出的蓝紫色电弧溅在墙面,烧出蜿蜒的焦痕。
铁雄的怪力拳与泽井的空手道掌法如齿轮般咬合:
前者一拳轰碎机械造物的动力核心,液压油混着零件碎块喷溅成扇形;
后者一掌劈开生物兵器的关节轴,断裂的合金齿轮在半空划出银弧。
霞姐的冰蓝真气突然暴涨,云龙腿法卷起的气浪将三只造物掀飞。
李玲珑的软剑与队员的脉冲枪形成交叉火力。当背生珊瑚状骨刺的生物兵器冲破火网时,她手腕翻转挽出银花格挡毒刺,软剑在半空划出半弧冷光。
几乎同时,高桥莉奈的狙击弹穿透走廊硝烟,精准洞穿怪物胸腔的能量晶体,蓝紫色电弧顺着弹孔蔓延至全身,将骨刺丛震成簌簌坠落的齑粉。
当第七只守卫被铁雄砸进承重柱,钢筋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泽井的掌心已红肿如熟透的果实,道服袖口渗出的血丝在掌纹间凝成暗紫结晶。
金属碰撞的脆响、内劲爆发的气浪轰鸣、电磁脉冲的蜂鸣,在硝烟弥漫的走廊里谱写出正门攻坚的狂乱交响曲。
硝烟散尽时,特战队队员立即用治疗喷雾为泽井等伤者处理伤口。
井上裕司指向电梯井,一名特战队队员立刻拿出液压钳上前撬门。
金满仓抱着铁箱跟在特战队身后,当看到特战队队员用战术手语划出流畅的菱形攻势,他肥脸上的油光在探照灯下泛着兴奋的潮红。
当一名队员递给他一枚电磁脉冲手雷时,他竟咧嘴一笑接下,在掌心掂了掂:“早该让胖爷露露手了!这玩意儿握在手里跟攥着雷暴似的带劲!”
特战队队员对视一眼,虽未言语,却用手势示意他跟上。
这支由华国武者与樱花国特警组成的混编小队,正踏着金属残骸与冰晶,冲向新神会实验室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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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秽土狂潮
正当进攻大楼的行动在风雪中如火如荼推进时,作战指挥部骤然生变。
指挥帐篷内的热成像屏幕突然爆起刺目红光,血色纹路如蛛网般疯狂蔓延,与此同时,地面传来沉闷的震颤,仿佛地底蛰伏的巨兽正在咆哮。
“什么情况?”佐藤美咲的情报终端弹出猩红警告窗口,肩章上的樱花国国徽在频闪的应急灯下簌簌发颤,“地下震动频率异常!能量反应从下水道口爆发……”
话音未落,帐篷西侧的地面轰然炸裂。
数量惊人的融合体如破闸的墨色潮水般狂涌而出,四肢着地窜跃的躯体似从深渊爬出的恶魔军团,关节以违背生理构造的角度疯狂扭曲。
当它们撞碎混凝土盖板的刹那,荧光毒液滴落在雪地上滋滋作响,瞬间蚀出冒着蓝烟的深沟。
“是秽土造物!”青木健太的技术终端被气浪掀翻在地,他指着屏幕上剧烈跳动的生物电信号,喉结因惊骇剧烈滚动,“生物电信号显示数量突破三百只!”
外围的坦克最先遭遇劫难。
两只背生珊瑚状骨刺的造物如脱膛重炮般横空撞向履带,钛合金骨刺撕裂装甲的刹那迸出刺耳的金属悲鸣,车内骤然爆发出沉闷的殉爆声。
橘红色的火浪裹着破碎的履带冲天而起,灼热的气浪将雪粒蒸成白雾,坦克炮塔如断线陀螺般滚落在地,炮管还在冒烟的残骸上烙着狰狞的爪痕。
周围士兵的惊恐喊叫此起彼伏,战场瞬间陷入混乱。
“坦克被毁!重复,两辆主战坦克失去作战能力!”通讯兵的嘶吼被怪物的尖啸撕碎,探照灯的光柱在雪幕中疯狂摇晃,照亮更多从下水道井盖喷涌而出的黑影。
那些扭曲的躯体如墨汁滴入雪砚般迅速蔓延,关节错位的脆响混着毒液蚀穿地面的“滋滋”声,在战场上织成一张死亡网络。
特战队的火力网瞬间绷紧如满弓。
电磁脉冲枪的幽蓝弧光与突击步枪的火舌交织成密网,却被前赴后继的造物用血肉之躯撞出缺口。
某只猿猴状造物顶着弹雨扑向掩体,胸腔的机械心脏在脉冲波中爆出蓝紫色电弧,断裂的液压管如活蛇般甩动,喷出的毒雾将防暴盾牌蚀出蜂窝状凹痕。
一只蜥蜴状造物猛地甩动尾刺,磷光闪烁的尖刺如淬毒的月牙刀般划破空气,将制式防爆盾斩成两瓣。
墨绿色毒液溅落队员战术背心的刹那,纳米涂层泛起细密的气泡,发出“滋滋”的蚀穿声响,碳纤维织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发黑。
“收缩防线!保护指挥中枢!”远山弘一猛地拽出配枪,樱花国徽袖扣在硝烟中划出银亮弧光,枪身雕花在应急灯下折射出碎芒,“井上裕司!立即调前线部队回防!”
回应他的却是更沉雄的轰鸣。
当 RPG火箭弹的尖啸撕裂雪幕时,一只河马般庞大的融合体轰然撞碎钢筋混凝土路障,龟裂的地面如蛛网般蔓延。
它胸腔裂开的缝隙里,机械心脏如沸腾的液态金属翻涌,迸溅的蓝紫色电弧将周遭雪粒蒸成白雾,每一步踏下都让探照灯的光柱剧烈震颤。
特战队预埋的诡雷在其脚掌心连环爆响,橙红色气浪掀起漫天碎雪,却只在鳞甲状外骨骼上擦出浅白痕迹,那声响如同指甲刮擦装甲钢板般刺耳,怪物反而甩动布满倒刺的尾椎,将半堵残墙抽成齑粉。
“热武器无效!!”
一名队员被气浪掀飞至半空,突击步枪如断线风筝般横甩出去,枪托重重砸在释小刚僧袍上时发出瓮声闷响。
那袭月白僧袍竟似嵌着软甲,凹陷的布料瞬间回弹,将枪身震得嗡鸣不止。
胖大和尚正抱着油纸包裹的酱牛肉蹲踞指挥室门口,颤巍巍的五花肉突然绷紧如青铜铸盾。
又有数枚毒针射至胸前寸许,撞在硬化的肚皮上迸出火星,落地时已蜷成扭曲的铁屑。
“阿弥陀佛,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妖孽作祟!”他将半块酱牛肉塞回僧袍,油渍在月白布料上洇出暗纹,抄起墙角的惊蛰熔炼的合金棍时,棍身嵌着的陨铁碎屑突然泛起幽光,梵文咒印在昏暗中流转成金色光轮。
内劲二重的真气轰然鼓荡,释小刚的肚皮瞬间泛起金属光泽,踏前一步时地面雪粒炸成银雾。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大和尚踏步上前的刹那,那庞然大物已冲至眼前。
那只河马般庞大的融合体虽空有骇人体型,实则武徒九阶的修为在內劲强者面前如同纸糊,却仍凭着钛合金外甲冲撞而来,胸腔机械心脏搏动时溅出蓝紫色电弧。
“金刚伏魔棍!”
合金棍划破空气时爆出裂帛锐响,棍影化作飞旋的金色轮盘,在探照灯下拉出六道残影。
棍身砸中融合体肩甲的刹那,钛合金板块如琉璃迸碎,墨绿色体液喷溅至僧袍却凝作水珠滚落——那布料竟浸过惊蛰特制的拒水药液,连腐蚀毒液都无法浸透分毫。
怪物庞大的身躯被震飞三丈,撞碎后方的混凝土路障时,骨骼错位的脆响混着机械零件的碎裂声,在雪夜里传出老远。
刚打退那巨大怪物,就见一名特战队队员单膝跪地,用防爆盾挡开毒液,同时指向一只甩动尾刺的蜥蜴造物:“大师!左侧三点钟方向!”
释小刚金刚怒目旋身横扫,合金棍带起的气浪如无形巨掌拍向蜥蜴造物。
钛合金尾刺在棍风震击下陡然变向,墨绿色毒液溅上他硬化的肚皮时,竟在金属化的肌理上灼出丝丝白痕,宛如热刀划过黄油般滋滋作响。
更多怪物如墨色潮水漫过残垣,释小刚的合金棍每一次抡砸都让地面迸裂蛛网般的冰纹。
当第七只融合体的利爪刮过棍身时,他太阳穴青筋突突跳动,内劲鼓荡的轰鸣声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喘息……
月白僧袍下的五花肉虽如铁石般坚硬,却难掩经脉运转过速的滞涩感。
“让开!”
清喝声中,林晚秋素色提花旗袍的下摆如蝶翼般扫过膝间积雪,滚边绣着的缠枝莲纹在探照灯下泛着微光,手中长鞭陡然窜出。
这鞭身是惊蛰用记忆合金丝密织而成,鞭梢嵌着数枚玄星陨铁碎屑,内劲一重的真气注入刹那,整条银鞭骤然化作流动的光网,在雪幕中划出半弧皎洁的银练。
“啪!”
鞭梢骤然爆发出内劲气浪,一只蜥蜴造物的尾刺被光网缠紧的瞬间发出金属悲鸣。
那怪物庞大的身躯如断线风筝般砸向混凝土墙面,骨骼碎裂的脆响混着墙体崩裂的轰鸣,溅起的雪粒在气浪中凝成冰晶雾霭。
林晚秋旋身避开飞溅的毒液,素色旗袍的开衩处闪过一抹冷光,长鞭反手一卷如灵蛇噬咬,精准缠住一只猿猴造物的腕关节。
猛然发力下,记忆合金丝骤然收缩时爆发出“咔嚓”脆响,猿猴造物的那截机械义肢连着液压管被硬生生绞断,蓝紫色机油喷溅在雪地上蚀出青烟。
“注意它们的神经接驳处!”她扬鞭指向怪物后颈的银色接口,鞭梢抖出的气劲将数滴毒液震成齑粉,“那里是弱点!”
特战队队长战术目镜的红光骤然锁定标记点,嘶吼声穿透硝烟:“B组瞄准后颈!A组用脉冲弹覆盖!”
电磁脉冲枪的幽蓝弧光与林晚秋的银鞭在半空织成交叉火力网。
某只融合体的神经接口被鞭梢抽中,银色接驳器爆出串串火星,整个躯体如提线木偶般僵直坠落。
“后勤技术人员……居然会武功?”佐藤美咲的情报终端滑落在地,她望着素色旗袍翻飞间透出的凌厉剑意,震惊不已。
那鞭法起势时如《剑经》所载的“灵蛇出洞”,收势又暗合《鞭谱》里的“回风卷叶”,分明是浸淫武道古籍多年才有的气韵。
更令人脊背发凉的是小浣熊的攻势。
少年黑客蹲踞在释小刚僧袍投下的阴影里,鸭舌帽檐压得低至眉骨,唯有镜片后的瞳孔亮如淬火寒星。
他扬手甩出三道寒芒,那是惊蛰用航天钛合金锻造的特制飞刀,刀身密布纳米级追踪阵列,在探照灯下泛着幽蓝冷光。
离手的刹那,三枚飞刀如活物般在空中划出诡谲弧光,竟能循着生物电信号自动修正轨迹。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尝尝我的‘数据流飞蝗’!”
蜂鸣般的锐响撕裂空气,飞刀精准钉入三只造物的神经接驳处。
每一次命中都爆发出蓝紫色电弧,那些嵌着银色接口的后颈骤然迸出乱码数据流,二进制代码如潮水般从伤口涌出,在怪物抽搐的躯体上组成崩溃的矩阵图案。
“内劲一重?!”青木健太的技术终端砸在地上,他扶着滑到鼻梁的眼镜,屏幕上小浣熊的真气波动曲线正以正弦波攀升,“这小子的内息稳定度……超过特战队基准值 170%!”
少年黑客咧嘴一笑,嘴角的棒棒糖随着动作晃出糖丝,扬手又甩出三把飞刀。
钛合金刀身在半空旋出残影,精准命中某只猿猴造物的液压关节:“惊蛰哥说,玩电脑的手更适合玩暗器!”
“比我们的脉冲步枪还厉害!”某队员用防爆盾挡开毒液,目睹又一只融合体在代码轰炸中僵直倒地,其胸腔机械心脏爆出的数据流竟在地面凝成发光的乱码纹路。
小浣熊膝头的笔记本电脑爆起蓝紫色光雾,他舔了舔棒棒糖继续敲击键盘,代码如流萤般窜入战场:“正在解析神经链路协议……让它们互相撕咬吧!”
话音未落,三只失控的造物突然调转爪牙,将同伴的液压管扯得爆裂开来。
雪夜战场焦灼如沸。
释小刚的合金棍每一次砸落都迸出冰蓝色气浪,棍身碾过的地面如蛛网般龟裂,为特战队开拓出十米见方的银色安全区;
林晚秋的长鞭在风雪中挽出银蛇般的弧光,每一次甩动都精准牵引怪物踏入电磁脉冲枪的幽蓝火力网;
小浣熊则如穿梭雪幕的墨色灵猴,钛合金飞刀与键盘代码双管齐下,将怪物的协同攻击拆解成闪烁的二进制乱码。
当又一只河马状造物撞碎混凝土路障冲来时,释小刚双足深陷积雪,丹田内劲二重的真气轰然爆发。
他的肚皮鼓胀如充入真气的青铜战鼓,僧袍下的五花肉泛起金属光泽,金刚伏魔棍高举过顶时,棍身梵文咒印爆发出刺目金芒。
“大威天龙!”
暴喝声中,合金棍带着风雷之势砸落,棍影所至之处雪粒蒸腾成白雾。
造物胸腔的机械心脏在棍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蓝紫色电弧如蛛网蔓延至全身,下一秒轰然爆成能量团。
冲击波掀起的气浪将释小刚僧袍鼓成风帆,他脚下的积雪瞬间熔化成环形水洼,而那身颤动的五花肉竟如盾牌般稳稳扛住了爆炸余波,唯有僧袍下摆的油渍在蓝光中泛着诡异的亮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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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断流计划
破损的指挥帐篷在风雪中剧烈摇晃,撕裂的篷布漏进的雪粒与硝烟在半空交织。
青木健太跪坐在积雪覆盖的地面上,双手紧攥着泛着蓝光的技术终端,屏幕上跳动的三维建模将地下管网勾勒成猩红脉络,宛如怪物暴起的血管。
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合金腕表在爆炸余波中震颤,表带刮过终端边缘的冰晶:“副厅长!生物兵器的主要涌出口在西南、东南两条下水道干线,管径超过两米,混凝土承重点标注为黄色!”
远山弘一的樱花国纹袖扣已被气浪熏成焦黑,他单膝抵着变形的折叠桌,指腹碾过屏幕上不断涌出的生物信号红点:“你的建议?”
“炸毁周边三条关键下水道!”青木健太猛地调出爆破参数界面,指尖在结霜的屏幕上划出残影,“用 C4炸药精准爆破这三个混凝土承重点……”终端光标锁定三处黄色标记,“这里是主管道的应力枢纽,这里是通风井的配重结构,这里是地下水脉的侵蚀薄弱区。连锁坍塌能形成直径五十米的地下空腔,彻底封死主涌道口!”
话音未落,帐篷外传来钛合金骨骼撞碎混凝土的轰鸣,某只融合体的尾刺穿透篷布,磷光毒液在青木健太终端旁蚀出滋滋冒烟的深沟。
远山弘一突然拔刀劈断尾刺,士官刀刀身在应急灯下划出银弧:“这个计划,批准!”
青木健太的指节在键盘上敲出冰裂般的脆响,终端发送指令的瞬间,屏幕上的猩红脉络骤然收缩,仿佛地下怪物在预感到毁灭时的痉挛。
雪夜如墨,特战队三组队员如精密咬合的齿轮骤然启动。
爆破手半跪在积雪中,戴着手套的指尖反复校验 C4炸药的起爆引线,雷管接口处的荧光绿漆在探照灯下明明灭灭;
电磁脉冲枪队员单膝抵着混凝土碎块,战术目镜反射着幽蓝光芒,正用校准仪调试枪管内的共振线圈。
特战队队长的战术耳机爆发出电流杂音,他攥紧喉头麦克风高声下令,声线穿透风雪:“B组随释大师肃清通道,A组为林小姐标记点提供火力掩护,C组即刻安装炸药!重复,怪物再生速率超出预期,必须在三分钟内完成所有爆破程序!”
释小刚晃了晃手中的合金棍,特殊材料制成的僧袍终究抵挡不住持续不断的毒液浸染,前襟被毒液腐蚀的蚀痕在冒着青烟,暗紫色的腐蚀轨迹在月白布料上蜿蜒如活物。
他拍了拍鼓胀如牛皮的肚皮,内劲二重的真气透过僧袍蒸腾而上,将堆积的雪粒震成银雾,硬化的五花肉在夜光下泛起古铜色泽:“贫僧这就去扫平爆破点的孽障!保管炸药包能稳稳当当嵌进墙缝里!”
青木健太突然压低身子伏在触控板前,指节在结霜的屏幕上划出急促的弧线,战术手套与面板摩擦出细碎的静电火花。
三维建模界面的地下管网突然爆起红光,三个黄色标记点如警灯般闪烁:“西南干线 A14号检查井、东南干线 B7号弯道、中央枢纽 C3号承重段已锁定!爆破参数计算完毕,立即执行断流计划!”
此时远处传来混凝土碎裂的轰鸣,某只融合体的钛合金尾刺冲出下水道口,磷光毒液在雪地上蚀出冒着蓝烟的深沟。
特战队队员们同时举枪,战术靴碾过积雪的脆响与武器上膛声交织成战歌前奏。
第一处:西南干线 A14号检查井
雪夜如墨,释小刚肩扛合金棍踏碎齐膝深的积雪,月白僧袍下摆扫过之处,雪粒被内劲震成银雾。
西南干线 A14号检查井周边的混凝土龟裂如蛛网,五只蜥蜴状融合体正用利爪刨挖地面,尾刺喷射的荧光绿液在雪地上蚀出滋滋冒烟的深沟,沟壑边缘凝结的冰晶泛着诡异的磷光。
“贫僧来开道!”大和尚暴喝声中,内劲二重的真气如熔炉开闸,鼓胀的肚皮瞬间硬化成青铜色甲胄。
他侧身硬撞向两只扑来的造物,僧袍与钛合金鳞甲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两只融合体如遭重锤,撞碎身后的混凝土护栏时,钢筋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合金棍在半空划出半月弧光,棍身梵文咒印爆起刺目金芒,正砸中第三只造物的尾椎关节。
“咔嚓”脆响里,那截覆盖鳞甲的肢体如枯木迸裂,墨绿色体液喷溅在释小刚硬化的肚皮上,却只烫出细密的白痕,随之内劲震出,液滴在半空凝作紫黑冰晶簌簌坠落。
特战队爆破手趁机鱼贯突入,战术靴碾过毒液蚀痕时,鞋底的纳米涂层发出“滋滋”轻响。
当他们将 C4炸药包按向井壁承重柱,指腹却触到冰凉的合金加固层——那是新神会嵌入的钛合金板,表面蚀刻的蝰蛇纹在应急灯下泛着幽光。
特战队长额头渗出冷汗:“要切割开这些合金钢板,最少需要十分钟!”
“不用担心!交给我!”林晚秋的清喝穿透风雪,素色旗袍如蝶翼翻飞,长鞭骤然绷直如银链。
鞭梢嵌着的陨铁碎屑爆发出幽蓝冷光,精准划过合金板接缝处,火星溅落的刹那,三毫米厚的钛合金表皮如纸般裂开,露出内部斑驳的混凝土核心。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爆破手立即将引爆器嵌入缝隙,红色引线开始急促闪烁:“A14号完成!”
当第一声“滴答”响起时,某只断尾的融合体突然甩动残留的液压管扑来,管口喷出的蓝紫色机油在井壁烧出深沟。
释小刚横棍格挡的瞬间,棍身与液压管碰撞迸出串串电弧。
特战队队员井然有序撤离,身后传来引线倒数的蜂鸣——A14号爆破点的猩红数字,正与雪夜中腾起的硝烟同步跳动。
第二处:东南干线 B7号弯道
东南干线 B7号弯道的混凝土拱顶如蛛网般密布裂痕,九十度转折处的下水道口结着尺厚的冰盖,冰棱间渗出的荧光毒液将积雪染成诡异的青紫色。
小浣熊蹲在井口边缘,鸭舌帽檐压得几乎遮住眼睛,膝头笔记本电脑的蓝光映着他快速敲击键盘的指尖,屏幕上生物电信号的波形图如沸腾的岩浆般狂跳:“检测到二十七个高强度生物电信号,坐标深度负十二米,正在弯道拱顶集群移动!”
“用干扰器!”特战队队长猛地甩出一枚银灰色干扰器,装置在空中划出弧线时,表面的散热孔爆起幽蓝电光。
小浣熊探手接住的刹那,战术手套与设备接触处迸出细密的火花,他迅速将干扰器接驳在 C4炸药的引爆模块上,舌尖抵着棒棒糖发出清脆的“啵”声,指尖在键盘上织出残影:“神经链路病毒已注入,现在它们看自己的爪子都会重影!”
释小刚深吸一口气,霜花在他眉睫凝结成晶簇。
当他双掌按向井盖的瞬间,内劲二重的真气如火山喷发,月白僧袍下的五花肉泛起古铜光泽,直径两米的铸铁井盖被气浪掀飞至半空,碰撞着混凝土拱顶发出钟鸣般的嗡响。
管道深处随即爆发出混乱的嘶吼,那些融合体的爪牙刮擦金属的锐响陡然变成失调的噪音,仿佛无数琴弦同时崩断。
特战队队员如黑色闪电鱼贯滑入管道,战术靴底的防滑钉在结冰的管壁上划出火星。
当他们在弯道拱顶的应力集中点布设 C4炸药时,头灯光柱扫过斑驳的混凝土,可见无数爪痕已深及钢筋。
爆破手捏着双引线同步器的手指沁出薄汗,装置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与管道深处传来的怪物撞墙声同步跳动:“B7弯道结构特殊,必须同时引爆两端才能形成应力崩塌!”
此时井口突然坠下冰棱,某只被病毒干扰的猿猴状造物竟用利爪刨开上方冰层,猩红晶体眼在雪夜中爆发出紊乱的数据流。
小浣熊眼疾手快甩出钛合金飞刀,刀身嵌着的纳米追踪器精准命中其神经接驳处,蓝紫色电弧顺着伤口蔓延至全身。
那造物抽搐着撞向管道侧壁,崩裂的混凝土块如雨点般砸落,恰好掩盖了特战队撤离时留下的脚印。
第三处:中央枢纽 C3号承重段
中央枢纽 C3号承重段如巨兽的咽喉般幽暗深邃。
三条下水道在此交汇成穹顶五米的圆形空间,混凝土梁上密布的钛合金加固钢板泛着冷光,板面上蚀刻的蝰蛇纹章在头灯照射下扭曲如活物,缝隙间渗出的荧光黏液将地面染成斑驳的青紫色。
“麻烦了,钢板下是复合钢筋结构。”青木健太的技术终端爆起红光,他跪坐在积水里,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应力分析图,防水服袖口的雪花迅速熔化成水痕,“常规爆破只能炸出裂缝!”
林晚秋绕着直径两米的承重柱疾走,素色旗袍的开衩处闪过冷光。当长鞭骤然甩出时,鞭梢如灵蛇般卷住钢板接缝处的梅花螺丝,陨铁碎屑与金属摩擦迸出串串火星:“这里!钢板焊接点是弱点!”
她旋身发力的刹那,旗袍滚边绣着的缠枝莲纹被气浪掀起,三枚螺丝应声崩断,钛合金板如破镜般裂开缝隙。
特战队爆破手立刻俯身上前,液压剪咬合的脆响中,飞溅的金属碎屑在积水里激起涟漪。
当承重柱的混凝土核心暴露时,可见内部交错的钢筋已被新神会的生物胶黏合,青黑色的黏液在裂缝中缓缓蠕动。
小浣熊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将指甲盖大小的干扰芯片嵌入炸药包表层,笔记本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他快速敲击的指尖:“芯片内置电磁脉冲发生器,起爆时能覆盖半径五十米的生物芯片!”
就在炸药包固定完毕的瞬间,侧管道突然传来密集的金属刮擦声。
一名特战队队员大喝:“有东西爬过来了!”
只见数十只蜘蛛状造物如黑色潮水般涌出,每只都生着六根泛着油光的金属肢节,复眼阵列在黑暗中爆起猩红光芒,肢节尖端滴落的腐蚀性液体将地面蚀出滋滋冒烟的孔洞。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快撤!”特战队队长的战术耳机爆发出电流杂音,电磁脉冲枪的幽蓝弧光瞬间织成火网。
当脉冲波命中头排造物时,金属肢节爆出蓝紫色电弧,某只造物的复眼阵列骤然碎裂,数据流如蛛网般从伤口涌出。
释小刚横跨在通道中央,合金棍拄地发出嗡鸣。
内劲二重的真气鼓荡成半透明的屏障,将扑来的造物震得连连后退,僧袍下的五花肉泛起古铜光泽,竟将数枚射来的毒针弹成扭曲的铁屑:“贫僧护着你们后退!”
林晚秋的长鞭如银练穿梭,鞭梢卷住三只造物的脖颈时,陨铁碎片切开钛合金的锐响此起彼伏。
绿色体液喷溅在她旗袍上,晕开的花纹与腰侧暗纹形成诡异的呼应,而她甩鞭的手腕始终稳定如锚,每一次发力都精准切断造物的神经链路。
小浣熊突然甩出最后一枚飞刀,钛合金刀身旋转着穿透某只造物的复眼阵列。
当电流与内劲在怪物头颅中碰撞时,迸溅的火花如微型烟花,将其背后的混凝土墙烙出焦黑的蝰蛇图案。
特战队队员趁机鱼贯撤离,身后传来炸药包计时器的蜂鸣——那串猩红数字在黑暗中跳动,与蜘蛛状造物金属肢节的刮擦声,共同奏响地下决战的终章序曲。
雪夜中,佐藤美咲的通讯指令如冰锥刺破风雪:“各单位注意,远程引爆已就绪!”
当释小刚被林晚秋的长鞭拽离检查井的刹那,僧袍下摆扫过井口边缘的混凝土碎块,月白布料上还沾着墨绿色的毒液痕迹。
青木健太的技术终端突然爆起蓝光,他按在引爆键上的手指因用力泛白:“三、二、一……引爆!”
三声沉闷的轰鸣接连响起,地面剧烈震颤,爆炸的气流从井口冲出,将尚未跑出去多远的众人掀翻在地。
三声沉闷的爆鸣如地底惊雷接连炸响,东南方向的地面率先掀起气浪。
B7号弯道的混凝土顶盖如被巨锤击中的琉璃般崩裂,钢筋骨架扭曲着冲天而起,将来不及逃走的三只融合体砸成肉泥。
西南干线的 A14号检查井紧随其后坍塌,直径五米的井口如吞噬万物的黑洞,坠落的碎石与钢筋在井下碰撞出串串火星。
某只漏网的蜥蜴造物发出电子合成的尖啸,随即便被掩埋在混凝土坟冢中。
最震撼的爆破来自中央枢纽 C3号承重段。
当三重爆炸的气浪叠加成黑色烟柱,五条下水道的交汇处轰然塌陷,新神会加固的钛合金钢板如废纸般卷曲,泛着幽光的蝰蛇纹章在坍塌中裂成碎片。
爆炸掀起的污水混着雪粒冲上半空,在探照灯下凝成墨色雨幕,某只蜘蛛状造物的金属肢节被气浪掀飞,撞在远处建筑上发出钟鸣般的嗡响。
释小刚被气浪掀翻在地,僧袍下的五花肉如波浪般颤动,他抹掉脸上混合着污水的雪沫,望着塌陷的井口喃喃道:“阿弥陀佛,这响声比少林寺的晨钟还震耳朵!”
话音未落,某块坠落的混凝土碎块擦着他僧袍飞过,在雪地上砸出表面直径超过一米的坑洞。
林晚秋旋身站稳,素色旗袍的褶皱被气浪熨平,长鞭上残留的毒液正被内劲蒸发成淡紫色雾气。
她指尖轻轻拂过鞭梢的陨铁碎片:“行动很完美,承重柱的应力计算分毫不差。”
小浣熊蹲在冒烟的井盖旁,鸭舌帽檐上挂着冰棱,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流如退潮般平稳。
他将最后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代码:“干扰器正在释放广谱电磁脉冲,剩余怪物的行动速度降低 67%!”
特战队队长单膝跪地,战术目镜的裂纹中映着坍塌的井口,他郑重向三人鞠躬时,肩章上的樱花国徽在硝烟中微微震颤:“若没有三位的内劲破甲与技术干扰,我们根本无法完成断流计划。”
身后的队员们对视一眼,原本别在腰间的脉冲步枪悄然垂下,那些因三人非正规军身份产生的疑虑,已在混凝土碎块间化为信任的暖流。
青木健太的终端上,三条红色脉络瞬间转为灰色,生物信号如潮水般退去:“成功了!地下通道已封死,怪物涌流量减少 83%!”
雪粒子如碎玉般砸在冒烟的井口,崩裂的混凝土缝隙中涌出乳白蒸汽,与特战队队员呼出的白气绞成朦胧雾团。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探照灯的光柱穿透这片混沌时,可见蒸汽里悬浮着无数细小冰晶,在扭曲的钢筋上凝结成蛛网状的霜花,宛如新神会溃败的生物芯片在低温中结晶。
而在坍塌的废墟深处,某根裸露的钢筋还在微微震颤,仿佛地下那头被封印的钢铁巨兽,正隔着混凝土棺椁发出不甘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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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地下停车场的意外强敌
戴云华手腕翻转,三尺长刀划出银蛇般的弧光,刃风裹挟着电磁脉冲弹残留的蓝紫色电弧,精准切开怪物喉间绷带。
断裂的液压管喷出的机油在半空凝成墨色珠链。
而队员们的电磁脉冲枪已同步开火,蓝紫色电弧如蛛网缠绕,将机械守卫震成零件雨。
“八楼清空!”队员的战术靴碾过碎骨发出咔嚓脆响。
戴云华踩着走廊尽头狂闪的警示红光当先向前:“继续向下,注意拐角!”
“七楼楼梯间无异常。”通讯器里传来队员报告,夹杂着风雪杂音,“只有两只落单的猿猴造物,已解决。”
戴云华皱眉,指尖擦过刀身血槽。
七楼的战斗异乎寻常地顺利——没有预设的爆破陷阱,没有密集的生物兵器集群,连机械守卫的火力配置都显得敷衍。
他踏过六楼走廊时,靴底碾过的碎骨竟泛着陈旧的霉斑,显然并非近期战斗留下的残骸。
“不对劲。”他停在五楼主干道,长刀拄地划出火星,“从十二楼到五楼,抵抗强度呈断崖式减弱。新神会的防御部署不可能如此松散。”
队员们闻言顿步,战术目镜扫过空旷的走廊。
某队员踢开侧门,里面堆放的竟是过期的医疗物资,玻璃瓶上凝结的蛛网在头灯下泛着微光。
“戴哥,”通讯器里响起江俊辰的狙击汇报,混着风雪呼啸,“地面建筑的热成像信号稀疏得像筛子,倒是地下的能量反应还在飙升。”
戴云华猛地抬眸,刀身折射的探照灯光柱划破阴影。
他想起林晚秋的三维建模——地下三层用防核爆混凝土浇筑,通风能耗是常规建筑的三倍。
那些在地面建筑里零星出现的融合体,肢体关节处的液压管竟带着明显的磨损痕迹,更像是被刻意“丢弃”的老旧实验体。
“明白了,”他握紧刀柄,心中顿时有了明悟,“地面是诱饵,主力在地下。我们加快清缴速度,尽快支援地下战场。”
绳降队呈三角队形突进,队员们的电磁脉冲枪在四楼走廊织成幽蓝电网。
某只撞碎天花板的蝙蝠状造物刚发出尖啸,便被脉冲波震得凌空解体,金属骨骼爆发出蓝紫色电弧,碎骨如雨点般砸在戴云华肩头。
“三楼安全!”前方队员报告,踢开的办公室里只有几台报废的服务器,硬盘接口处插着扭曲的数据线。
戴云华踏上二楼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
走廊尽头的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几只泡在营养液中的机械义肢,关节处的齿轮还在缓慢转动,却蒙着厚厚的灰尘。
他伸手触碰玻璃,指腹留下的水雾很快凝结成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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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轴稍微退回到几分钟之前。
霞姐藏青色劲装的袖口还在滴落液压油,当最后一只蜥蜴状造物的尾刺在她靴底断成两截时,一楼走廊的硝烟已被穿堂风卷成淡灰色的漩涡。
特战队队员用战术靴碾灭最后几点火星,防弹盾边缘凝结的冰棱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
“检查电梯井。”井上裕司的战术手套按在变形的电梯面板上,指腹碾过蝰蛇纹章的凹痕,那里还残留着生物黏液的温热。
液压剪咬合的锐响中,变形的不锈钢门板如饼干般碎裂。
一股焦味混着铁锈的浊气扑面而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只见地下一层的电梯轿厢如被拍扁的甲虫,斜卡在钢筋混凝土之间,轿厢顶部的应急灯还在忽明忽暗,映着井壁上新神会喷涂的猩红蝰蛇纹。
“电梯轿厢卡在 B1层!”某队员战术目镜反射着幽蓝微光,指尖叩击着变形的导轨,“电梯井通路彻底堵死无法通行。”
井上裕司的战术耳机突然爆发出电流杂音,他单膝抵着消防通道的混凝土墙,指节碾过战术电台的调频按钮:“指挥中心!一楼电梯井确认封堵,请求地下实验室潜入路线!”
帐篷内的佐藤美咲猛地将全息终端砸在桌上,樱花国徽章在应急灯下震颤。
“B1层停车场!”她指尖在三维建模界面划出血色残影,神奈川写字楼的地下结构如剖开的机械心脏在光屏上搏动。那些标注为红色的通风管道如血管般蜿蜒,突然在停车场东南角爆发出荧光:“看这里,工程电梯井!”
全息投影骤然聚焦于停车场承重柱群,某根标号 Z-73的混凝土柱旁,锈蚀的工程电梯门正渗出幽蓝荧光。
佐藤美咲的指甲几乎嵌进屏幕:“这台电梯原本用于运输建筑材料,新神会改建时保留了井道,现在直通地下四层实验室的废液处理间。”
铁雄硬化的角质层拳峰骤然爆发出青黑色金属光泽,当右拳轰然砸向消防通道铁门时,锈蚀的合页迸出串串火星如撒落的金箔。
门板扭曲的金属悲鸣中,霉味与硝烟混合的浊气如蛰伏的野兽般扑面而来,其中裹挟着淡淡铁锈味的血腥气。
“特战队跟我来!”井上裕司的战术靴碾过满地弹壳。
某队员抛出的荧光棒在半空划出弧线,照亮走廊尽头堆积的消防水带,那些被生物毒液腐蚀的水带正渗出紫黑色黏液,在地面蚀出蛛网般的深沟。
特战队员们率先鱼贯而入,霞姐五人也一猫腰也冲入楼梯间。
定向爆破的气浪如重锤砸开地下一层防火门时,轰然巨响在楼梯间回荡成嗡鸣。
裹挟着浓烈血腥味的浊气扑面而来,那气息混杂着福尔马林的刺鼻与生物组织腐败的甜腥,仿佛打开了某座地下屠宰场的闸门。
某队员战术目镜的滤毒系统瞬间启动,镜片上泛起幽蓝的净化光晕。
特战队呈三角队形交替突进,战术靴碾过地面弹壳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当第三道战术手电的光柱扫过墙角时,热成像仪突然捕捉到三团扭曲的黑影。
三名特战队队员背靠剥落的防火涂层蜷成一团,他们的颈椎以违背生理构造的角度扭曲,制式匕首深插掌心,指节因临死前的扣动扳机而保持着痉挛般的弧度。
金满仓抱着天星剑箱的肥脸骤然褪成青灰色,地中海发型下的头皮渗出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在零下气温中凝成细冰:“我滴个乖乖……这死状跟被老虎啃了似的!”
他下意识往霞姐身后缩时,铁箱磕在露出钢筋的墙面上发出闷响,箱内天星剑突然爆发出清越的嗡鸣,星轨银纹在幽暗中泛起流动的光。
“别废话!”霞姐的冰蓝真气在指尖聚成霜花,短匕划破空气时带出凛冽的寒雾,“地下一层停车场是必经之路,指挥部说突击部队已控制区域,但现在看来……”
一名特战队员蹲身拨开死者颈间战术围巾,瞳孔在看到齿痕的刹那骤然收缩:“伤口边缘有撕裂状软组织挫伤,齿间距超过五厘米,不是制式武器造成的。”
李玲珑的软剑如银蛇出鞘,剑身在幽绿应急灯下划出冷冽弧光。她踢开脚边一截扭曲的液压管,靴底碾过地面凝结的毒液时发出“滋滋”轻响:“新神会的融合体植入了猛兽基因……”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的通风口突然传来金属刮擦的锐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用利爪撕扯管道铁皮。
队伍继续推进,战术靴碾过碎玻璃的脆响里,地下停车场的惨状如被掀开的腐肉般袒露在光束下。
残存的防爆灯在扭曲的金属支架上如濒死的心脏般抽搐,每一次明灭都将满场血光染得忽浓忽淡。
断裂的消防水管如绞断的动脉垂落,喷淋系统喷出的水柱与混着脑浆的暗红浆液在地面交织,织成蛛网般的血色溪流。
那些粘稠的液体顺着坡道蜿蜒而下,漫过报废车辆残骸时,将轮胎印里凝固的血痂泡成软烂的絮状物。
二十余具特战队队员的尸体如破布般抛洒在锈迹斑斑的车阵中。
某具尸体的防弹背心被利爪撕扯成流苏状,暴露出的胸腔如同被熊罴剖开的树洞,断裂的肋骨茬口挂着半片仍在搏动的肺叶,肌肉纤维如被扯断的红绳般丝丝缕缕垂落。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不远处的敞篷跑车驾驶座上,一具尸体仰躺的姿态格外诡异——头盔面罩被硬生生抠开,左眼珠掉落在方向盘与染血的安全气囊之间,瞳孔里凝固着最后看见的恐怖景象,虹膜上甚至还残留着五趾利爪挥来的残影。
更骇人的是嵌在地面裂缝里的爪痕,三道深及钢筋的沟壑中渗出黏稠的蓝绿色黏液,磷光在液面上流转,随水流蜿蜒如活物,将整片停车场的血迹都染上了诡异的荧光。
“呼叫指挥中心!”井上裕司猛地单膝跪地,战术步枪的枪口重重砸在混凝土上,震落的碎渣混着血珠飞溅。他指节碾过电台调频按钮的动作因用力而发白,电流杂音中爆出刺耳鸣响:“情报错误!地下一层停车场未被控制!突击小队全员阵亡——重复,全军覆没!”
回应他的不是指挥中心的指令,而是两声混杂着金属摩擦的低沉嘶吼。
左侧阴影中,狼首人身的造物如黑色闪电窜出,撕裂的作战服下,青铜色肌肉纤维随跑动爆发出金属光泽,指爪划过地面时溅起串串火星,在混凝土上犁出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右侧暗影里,豹首人身的造物弓背腾跃,尾椎嵌着的能量晶体爆发出幽蓝电弧,每一次落地都让地面泛起蛛网般的裂纹,蓝色电光顺着爪尖滴落,将积雪瞬间蒸成白雾。
电光石火间!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泽井玄一郎的掌风骤然撕裂空气,掌刀如出鞘短刃般劈向狼首造物的咽喉。
那造物却在间不容发之际侧身拧腰,青铜色肌肉爆发出非人的柔韧性,利爪如三棱军刺擦着他道服下摆划过,瞬间割开三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布料下渗出的血珠尚未落地便凝成冰晶。
“是内劲武者级的怪物!”泽井闷哼出声,翻涌的气血让他喉间泛起腥甜。
狼首造物猩红的瞳孔闪过戏谑,指爪带起的劲风刮得他面门生疼,那分明是内劲运转时特有的气劲波动。
“小心!”李玲珑的软剑如银练横空,剑网织成的光幕护向泽井周身。
豹首造物却以尾刺为轴旋身,晶蓝色尾椎荡开剑尖的刹那,金属交鸣的锐响震得众人耳膜发疼。
那怪物竟懂得用流体力学卸力,尾椎嵌着的能量晶体突然爆发出幽蓝电弧,如精准制导的激光束射向铁雄肩胛。
“野路!”铁雄硬化的角质层被电弧烫出焦黑凹痕,怪力拳带着破空锐响砸向豹首造物胸口,拳风未至已让周围空气泛起涟漪。
那造物却如柳絮般飘退,落地时尾椎在地面犁出三道蓝火轨迹,喉咙里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戏谑低吼,仿佛在嘲笑这笨拙的蛮力。
泽井这边正欲与狼头造物硬拼,掌刀刚触及对方颈侧皮毛,那造物却如液态金属般骤然拧身,青铜色肌肉爆发出违反物理规律的扭曲。
利爪擦着泽井道服血口掠过的刹那,竟在空气中划出三道蓝紫色残影——目标赫然转向金满仓!
“胖爷我跟你拼了!”金满仓肥硕的身躯猛地旋动,貂裘大氅鼓荡成风帆。
他抡起的大锤带起破风锐响,内劲一重的真气如熔炉开闸般灌注锤身,锤头在应急灯下泛着暗红光芒,竟将周围雪粒震成银雾。
这势若千钧的一击却砸了个空。
狼首造物侧身避过的动作轻盈如燕,利爪带起的劲风已刮得金满仓地中海发型根根倒竖。
肥脸煞白的瞬间,他下意识将怀中的天星剑箱横挡胸前……
“锵!”
利爪擦过铁箱表面的声响如金石交鸣,迸溅的火星在箱面烙出蛛网般的细痕。
箱内突然爆发出清越的剑鸣,星轨银纹如活物般流转。
金满仓只觉手臂一麻,铁箱竟自行震颤起来,仿佛箱中神剑在呼应外敌的挑衅。
“分散他们!”霞姐藏青色劲装的衣摆如鼓起的风帆,云龙腿法卷起的气浪如透明巨掌,将豹头造物震得连连后退。
那怪物尾椎的能量晶体爆发出刺目蓝光,却被气浪掀飞的混凝土碎块砸中,在地面犁出三道蓝火轨迹。
下一瞬,霞姐的短匕又划向狼头造物咽喉,带起锐响如裂帛般撕裂战场。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狼首造物青铜色利爪猝然格挡,金铁交鸣的爆响震得天花板锈蚀铁皮簌簌坠落,无数星屑在半空划出灼热轨迹。
它猩红的瞳孔闪过嘲弄,刃口与利爪摩擦出的火星溅在霞姐劲装之上,烫出细密的焦痕。
“用电磁脉冲枪打关节!”井上裕司的战术靴碾过碎玻璃,声线穿透硝烟。
特战队队员们骤然变阵,幽蓝弧光如蛛网交织,某队员扣动扳机的刹那,蓝紫色电弧如灵蛇窜出,精准命中狼头造物膝关节。
金属骨骼迸发出不堪重负的爆响,宛如冰面开裂,却并未阻止那怪物的攻势。
这一击非但未伤及根本,反而激怒了这头凶兽。
狼首造物仰颈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咆哮,青铜肌肉暴起如虬龙,在车阵间闪转腾挪的身影化作黑色魅影,每一次突刺都伴随着撕裂织物与皮肉的惨叫。
另一侧豹头造物化作蓝色残影迂回游走,尾椎晶体爆发出的电弧如毒蛇吐信,精准瘫痪特战队的战术目镜与枪械,蓝色电光在报废车辆间跳跃,将战场映得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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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地下停车场的死亡轮舞
井上裕司扣动扳机的手腕青筋暴起,战术步枪连开数枪,蓝紫色电弧却只命中狼头造物的大腿。
那怪物青铜色肌肉暴起如熔铁浇筑的虬龙,金属骨骼爆发出冰面开裂般的脆响,却仅踉跄半步,便以更迅猛的势头扑向落单队员,爪风带起的气浪刮得人面皮生疼。
“呃啊!”某特战队队员被豹头造物按在车顶,碳化纤维防弹背心在利爪下如纸般裂开。
霞姐冰蓝真气及时涌出,将那造物手臂冻结成晶蓝色冰柱,却见怪物竟反手撕扯自己的肢体,绿色体液如高压水枪喷溅而出,在她素色旗袍上烫出密密麻麻的孔洞,布料碳化的焦味混着福尔马林气息扑面而来。
泽井玄一郎的真空掌震得狼头造物倒飞出去,却见那怪物落地时顺势翻滚,猩红瞳孔因血腥味收缩成竖线,竟伸出分叉的舌头舔舐爪间的血珠,喉间发出金属齿轮磨合般的满足低吼。
“它们没有痛觉吗?”
金满仓抱着天星剑箱缩在豪车残骸后,肥脸瞬间褪成青灰,地中海发型下的头皮渗出冷汗。
他眼睁睁看着狼头造物的断臂处肌肉纤维如活物般蠕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出新的利爪,随即将某队员的脖颈咬断。
牙齿撕裂喉管的闷响混着骨骼碎裂声,让他胃里翻江倒海,险些将隔夜饭呕在铁箱上。
地下停车场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消防水管断裂处喷出的水柱与暗红浆液在地面交织,蜿蜒成流淌的血色河川。
防爆灯在金属支架上如濒死心脏般颤栗。
明灭的光弧里,狼头造物的利爪刚撕裂某队员咽喉,豹头造物的尾刺已擦着铁雄头皮掠过,能量晶体爆发出的蓝紫色电弧在他硬化的角质层上烙出焦黑凹痕。
“妈的!这些畜生比预想的还难缠!”井上裕司猛地踹开报废轿车的车门,锈蚀的门板发出金属悲鸣。
电磁脉冲枪的幽蓝弧光精准命中豹头造物的膝关节,却只换来对方喉间金属摩擦般的戏谑低吼。
那怪物竟单腿跪地以尾刺撑地,身体如陀螺般旋起,反撩的利爪带着破风锐响划向他腰腹,爪尖寒光在应急灯下拉出一道死亡弧线。
井上裕司急忙翻滚躲避。
就在此时,井上裕司耳麦里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电流杂音。
远山弘一的声音裹着爆炸轰鸣冲出听筒:“井上!指挥部遇袭!”背景里传来混凝土碎块如雨坠落的声响,“新神会的‘秽土’造物从下水道突袭,防御圈快撑不住了!立刻带主力回援!重复,立刻回援!”
“开什么玩笑!”井上裕司低声咒骂着躲过狼头造物掷来的混凝土块,碎石砸在豪车残骸上迸出火星,“我们这里也遭遇了强敌!两只内劲级怪物缠住了所有人!”
“这是命令!”远山弘一的吼声突然拔高,听筒里迸出的气浪震得耳膜发疼,“保护数据服务器优先于一切!”
“八嘎!”井上裕司猛地捶向身旁车门,锈蚀的铁皮发出破锣般的嗡鸣。
玻璃碎片溅在战术背心上,与血珠混在一起簌簌坠落。
此时通讯频道里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指挥部的信号已被某些外力强行中断。
而地下一层停车场的战况越发白热化……
豹头造物突然发出金属撕裂般的咆哮,尾椎嵌着的能量晶体骤然爆发出恒星般的刺目蓝光。
在铁雄怪力拳砸落的前一瞬,它青铜色肌肉如融化的金属般诡谲变形,以违背生物力学的角度拧转躯体。
在铁雄拳风掀起的气浪将地面血污卷成猩红漩涡时,而它利爪撕裂空气的锐响已逼至金满仓喉间。
“老金!”李玲珑的软剑如银电般窜出,剑刃缠住豹头造物甩动的尾刺时爆发出金铁交鸣。
豹头怪物骤然甩动尾椎,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尾刺带起的蓝紫色电弧如钢鞭抽甩。
李玲珑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撞向锈迹斑斑的车身,猩红斗篷被尾椎尖端划开半米长的裂口,内里衬里瞬间被迸溅的绿色体液烫出焦孔。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金满仓抱着天星剑箱缩在轮胎后方,肥脸煞白如裱糊的宣纸,地中海发型下的汗珠砸在铁箱上,与箱面发烫的星轨银纹相遇时腾起袅袅白雾。
他望着豹头造物颌骨间翻涌的能量流,听着利爪刮擦金属的刺耳声响,喉间挤出破锣般的颤音:“这俩玩意儿比之前的蜥蜴凶百倍啊!”
霞姐旋身侧踢,冰蓝真气在靴底凝成霜花,精准命中豹头造物攻击向金满仓的尾刺。
那道裹挟着内劲的腿风震得怪物尾椎晶体爆出蓝紫色电弧,而她目光扫过遍地扭曲的残骸,突然扬声低喝:“井上部长,先听我说!”
冰蓝真气陡然从袖口爆发,气浪如透明巨掌拍向周遭车辆,震得警报器狂鸣不止,宛如无数警笛在炼狱奏响丧钟。
“特战队队员擅长集群火力,但这两个怪物速度和防御都超出常规!”她短匕在掌心划出冷光,刃锋映着狼头造物再生的利爪,“你们留下只是炮灰!”
井上裕司咬牙切齿,战术步枪的热成像仪里,狼头造物的生物电信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青铜肌肉暴起如熔铁浇筑的图腾:“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四个武者缠住它们!”霞姐手指指向金满仓,短匕在掌心划出冷光,“你带特战队护着他从电梯井先走!”
“这两个怪物就交给我铁雄了!”铁雄闻言硬化的拳峰迸出青黑色金属光泽,将身旁报废车的引擎盖砸出蛛网裂痕。
井上裕司盯着霞姐眼中不容置疑的寒芒,又瞥见豹头造物尾椎晶体再次蓄能,终于咬牙低吼:“C组留下掩护,A组B组跟我来!金先生,抱紧箱子,跟紧队员!”他猛地甩出一枚闪光弹,刺目强光瞬间吞噬战场。
“走!”
特战队队员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想要绕过怪物冲向电梯井所在区域,战术靴底碾过混着血污的碎玻璃,发出密集的“咔嚓”锐响。
金满仓抱着天星剑箱踉踉跄跄跟在队尾,肥硕的身躯在狭窄通道里左摇右摆,貂裘大氅扫过墙角裸露的钢筋时发出“刺啦”的撕裂声。
他指节因攥紧箱柄而泛白,铁箱棱角硌得肋骨生疼,却半步未停。
箱面发烫的星轨银纹正透过貂毛灼烧皮肉,宛如箱中神剑在催促他逃离这钢铁炼狱。
但怪物显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他们。
“砰!”骨骼与金属撞击的闷响中,狼头造物如黑色陨石般跃起,轰然砸在金满仓身侧的引擎盖上。
锈蚀的铁皮瞬间爆开出蛛网般的裂纹,防冻液混着暗紫血珠从裂缝渗出,在地面凝成狰狞的冰棱。
金满仓惊叫着将铁箱横挡胸前,只觉一股腥风擦着脖颈掠过。
钛合金利爪如三棱军刺般划过貂毛领,几缕雪白貂毛飘坠的刹那,铁箱表面已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白痕。
金属箱体与钛合金利爪碰撞迸出的火花,在应急灯下闪烁如濒死的星屑。
“滚开!”泽井玄一郎的真空掌裹挟着凌厉气劲拍在狼头造物后背,空气爆鸣中掀起音爆涟漪。
那怪物如断线风筝般向前扑飞出去,撞碎身前的报废车门,而泽井藏青色道服的下摆已被飞溅的绿色体液蚀出蜂窝状破洞,青烟从布料纤维间袅袅升腾,暗青色织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发黑。
铁雄怒吼着跃起时,青黑色真气如熔岩般灌注右腿,地面因内劲爆发而迸出蛛网般的裂缝。
他踢出的“岚脚”带起凛冽气浪,在半空形成透明屏障,逼得豹头造物甩来的尾刺如毒蛇吐信般缩回,暂时阻断了怪物的追击。
一名特战队员趁机用液压剪撬开电梯门,腐臭的机油味混合着生物黏液的腥甜喷涌而出,仿佛打开了某座地下炼狱的闸门。
电梯井如深渊般吞噬光线,唯有底部渗出的幽蓝荧光如鬼火般摇曳,照亮井壁上斑驳的生物组织,那些紫黑色黏液正顺着钢筋蜿蜒,在金属表面蚀出滋滋冒烟的深沟。
几道冷光棒被投入井中的瞬间,划出绿色光轨坠入黑暗,照亮了井壁上交错的管道与锈蚀的钢缆。
其中一根光棒卡在半空的支架上,幽绿光芒映出井壁某处蠕动的白色菌丝,那是新神会实验体留下的生物痕迹。
“快下去!用绳索速降!”某队员将泛着金属冷光的碳化纤维索抛向金满仓,索链在空中划出银弧,“抓住别松手,别看下面!”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金满仓盯着深不见底的黑暗,肥硕的身躯剧烈颤抖,双腿一软跪倒在井边:“这……这比跳楼还吓人啊!”
“少废话!”某队员粗暴的怒吼中,军靴猛地踹向他肥臀,“再磨蹭就把你扔下去!”
金满仓惊叫着扑向井边,双手刚攥紧冰凉的绳索,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拽向深渊,耳边只剩下风声与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就在此时,豹头造物如蓝色闪电般撕裂铁雄的防御网,尾椎能量晶体爆发出刺目蓝光,尾刺如银色标枪般撕裂空气,直取电梯井入口处的金满仓。
锈迹斑斑的井壁在尾刺带起的气浪中簌簌剥落,幽蓝荧光随着冲击波震颤,宛如深渊睁开的猩红眼眸。
霞姐的云龙腿法后发先至,冰蓝真气在靴底凝成霜花,踢中尾刺的刹那爆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
真气如活物般顺着尾刺攀爬,瞬间将那金属造物冻结成晶蓝色冰柱,蔓延的霜花在应急灯下折射出万千寒芒。
“快下去!”她厉声怒吼,目光如刀扫过金满仓怀中发烫的铁箱,“天星剑必须送到凡哥手里!”
冰蓝真气在她周身暴涨,将扑来的狼头造物震退三步,利爪在地面犁出的火星溅上她染血的旗袍。
金满仓肥脸因恐惧而扭曲,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双手攥紧冰凉的绳索。
在特战队队员猛力拖拽下,他如断线风筝般坠入电梯井,貂裘大氅刮过井壁锈蚀的钢缆,发出破布撕裂的锐响。
黑暗中传来他变调的惊叫,与霞姐真气爆发的轰鸣在深渊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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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天照降世
时间轴回到J361被摧毁之时。
地下二层机房内,J361的残骸仍在迸溅蓝紫色电弧,断裂的液压管如扭曲的银蛇抽搐,机械心脏的碎片嵌在服务器机柜的散热孔中,每一次电流窜过都爆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混着冷却液泄漏的“滋滋”声,在金属架构间回荡成诡谲的二重奏。
百地弦太背靠着通风口锈蚀的格栅,肩胛处的迷彩服被撕开狰狞裂口,暗紫色血珠正顺着布料纤维滚落。
“百地君,”鬼冢隼人银白长发束成的发髻随着动作轻晃,额间黑带的「武」字在应急灯的幽绿光芒中泛着冷芒,“此地危险,你先从通风口撤离。”
百地弦太点头,转身时却瞥见温羽凡脸上的睚眦面具。
那枚哑光黑的睚眦面具正随着呼吸轻晃,龙首獠牙的青铜冷光映着墙面飞溅的翡翠色体液,将面具上的饕餮纹染成流动的血影,宛如从炼狱爬回人间的修罗图腾。
他猛地顿住脚步,喉间滚动着未说出口的警告:“温先生,鬼冢总长,楼下可能还有……”
“啰嗦。”鬼冢隼人的真空烈波陡然爆发,气劲震得天花板的水泥块簌簌掉落,“快去。”
百地弦太不再多言,如狸猫般钻入通风口。
金属管道的摩擦声渐次远去,只留下机房内电弧爆裂的脆响,以及温羽凡指间破邪刀轻轻震颤的嗡鸣。
破邪刀刀身倒映着鬼冢隼人袖口无风自动的剑圣纹章,与睚眦面具的寒芒交织成刃,正指向更深层的黑暗。
温羽凡抚摸着破邪刀的刀柄,饕餮纹在掌心发烫:“总长,我的同伴还在下面。”
鬼冢隼人望着服务器残骸上跳跃的幽蓝数据流,如蛇信翻涌的代码映得他瞳孔发亮。
忽然间低沉的笑声从喉间溢出,银发无风自动,袖口绣着的剑圣纹章猎猎作响,绣线间仿佛有剑气游走:“新神会的宗师级强者,老夫还没打够。”
他指节重重叩在一台冒着青烟的服务器上,崩裂的外壳里跳出几簇电火花:“技术部刚黑进监控,说那家伙龟缩在地下三层。”
恰在此时,温羽凡腰间的通讯器爆发出蜂鸣,电流杂音如蜂鸣撕裂听筒。
林晚秋的声线透过干扰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副会长!您要救的人目标坐标修正至地下四层!靠近培养舱区域!防御等级极高,根据建模分析,像是……像是融合体的孵化中枢!”
“知道了。”温羽凡指尖按灭通讯器,墨色风衣随动作扬起,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在应急灯下划出冷光。
当他抬眸与鬼冢隼人对视时,两人眸光如刃交错,服务器机柜里迸溅的蓝紫色电弧,恰好照亮他们眼底共同燃起的战意。
两道身影几乎在同一刹那撕裂静止的空气。
温羽凡左手猛地拽开机房厚重的合金大门,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右手破邪刀已轰然挥出。
赤红色真气如燎原火蟒般顺着刀身轰然涌出,在走廊入口织成一道灼热的光帘,将扑来的三只蜥蜴状融合体同时劈成两半。
腥臭的翡翠色体液迸溅而出,尚未触及墨色风衣便被蒸腾的内劲灼成袅袅白雾,刀身划过的轨迹上残留着噼啪作响的赤色电弧。
鬼冢隼人紧随其后踏出门槛,银发在气劲激荡中猎猎扬起。
掌心腾起的淡青色气劲骤然化作透明巨掌,轰然拍碎走廊两侧的防爆玻璃幕墙。
那些潜伏在阴影中的机械守卫尚未展开金属关节,便在真空烈波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齿轮、线路板与液压管瞬间震成漫天飞舞的零件雨。
走廊顶灯在气劲冲击下爆成细碎的玻璃碴,与坠落的金属碎片在地面铺就一层闪烁的死亡地毯。
“小心!”温羽凡猛然旋身,刀背磕在一只猿猴状造物的袭击向鬼冢隼人利爪上。
“老夫还不用你来照顾!”鬼冢隼人的笑声洪钟般炸响,双掌齐出时气劲如潮。
真空烈波在走廊中掀起连环气爆,震得天花板钢筋簌簌坠落,数十只扑来的融合体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骨骼迸裂的脆响与金属扭曲的悲鸣交织成片,走廊顶灯在气浪中爆成碎玻璃雨,映着他袖口猎猎作响的剑圣纹章。
地下三层的楼梯口,血腥味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蜡,混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在幽暗中翻涌。
温羽凡的破邪刀斜插在龟裂的地面,刀刃上挂着的血珠混着暗紫色液压油,一滴滴砸在地面,烫出滋滋冒烟的蚀痕。
他靴底碾过融合体爆裂的液压管,墨绿色黏液在真气灼烧下腾起紫烟,抬脚踹开最后一具抽搐的融合体残骸,金属骨架撞在墙角发出空洞的回响。
岔路口的指示牌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光,荧光涂料喷涂的箭头在幽暗中扭曲:三层“核心区”三字边缘泛着诡异的青芒,而指向地下四层的标识已被利爪抓得模糊,残存的“生物培养区”字样渗出暗红液体。
鬼冢隼人银发飞扬如狂舞的霜雪,道服下摆猎猎鼓荡,宛如踏着血浪而来的战神。
他反手一掌劈开墙面钢筋,淡青色气劲在掌心凝成透明刃芒:“睚眦,老夫去会会那缩头乌龟!你救完人,若还有力气,便来给老夫压阵!”
“一言为定!”温羽凡声落刀起,破邪刀划出的赤金刀光如匹练横空,将天花板倒挂的蜘蛛状造物斩成两截,粘稠的白色体液如雨坠落,却在触及他墨色风衣前便被蒸腾的内劲灼成白雾。
他望着鬼冢隼人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银发在气劲激荡中如流动的水银,忍不住低声道:“总长,保重。”
回应他的是走廊深处传来的朗声大笑,混着金属骨骼碎裂的脆响:“小子,别死了!”
温羽凡不再回头,靴底蒸腾的赤金真气凝成火焰状纹路,每一步踏下都在台阶上烙下猩红足印。
破邪刀的刀柄在掌心发烫,刀身镌刻的「诛」字铭文突然渗出滚烫的红光,与丹田内劲产生共鸣,刀身发出清越的龙吟。
当他冲入向下的楼梯间时,鬼冢隼人已在三层走廊掀起气爆,真空烈波的轰鸣如沉雷滚滚。
两人的身影在交错的楼梯口彻底分离——一个奔向宗师级的生死绞杀,一个冲向囚禁同伴的血肉炼狱。
而在他们身后,钢铁穹顶之上,无数通风口突然渗出幽蓝荧光,宛如巨兽睁开了千万只眼睛,新神会地下迷宫最狰狞的獠牙,正随着他们的深入缓缓展开。
地下三层的合金走廊在鬼冢隼人的真空烈波下节节崩裂,天花板的消防喷头被气劲震成碎雨,混着管道破裂渗出的绿色体液,在地面汇成冒着青烟的毒沼。
那些泛着磷光的黏液爬过裂缝,将金属地板蚀出蜂窝状的凹痕,宛如巨兽张开的獠牙。
老者银白长发束成的发髻随掌风狂舞,额间黑带浸透的血水顺着皱纹蜿蜒,将「武」字图腾染成深紫,在应急灯的幽光中愈显狰狞。
“新神会的缩头乌龟!快给老夫滚出来!”他双掌齐出时气劲如无形巨锤,防爆门在轰然巨响中扭曲成废铁花瓣,门板碎裂的刹那,三只背生珊瑚骨刺的融合体被震成齑粉,墨绿色碎肉混着钛合金残渣如骤雨坠落,在毒沼中激起串串气泡。
“躲在实验室里玩泥巴的杂碎,也配叫宗师?”笑声震得走廊钢索嗡嗡作响。
他踏过一具被拦腰截断的机械守卫,靴底精准碾过其胸腔的能量核心。
蓝紫色电弧顺着靴底纹路炸开,溅起的细碎火星落在道服下摆,将浸血的布料烫出焦黑斑点。
转角阴影里突然窜出五只猿猴状造物,碳化钨钢利爪刮擦地面的锐响如指甲划开玻璃,在金属走廊里激起刺耳的共鸣。
“来得好!”鬼冢隼人不退反进,双掌划圆间真气凝成透明屏障,宛如凝固的湖面。
五只造物的利爪同时撞上屏障,竟发出金石交鸣的脆响,爪尖迸溅的火花在屏障上织出蛛网般的裂痕。
他猛地旋身时银发飞扬如瀑,真空烈波呈环形气爆轰然爆发。
气浪将五只造物同时掀飞至半空,骨骼碎裂的闷响与钛合金外甲迸裂的脆响交织,某只造物的机械臂被震得脱离躯体,液压管如活蛇般抽搐,喷出的蓝紫色机油在天花板绘出狰狞的图案。
“还不够!”鬼冢隼人望着走廊尽头如心脏般跳动的猩红警报灯,银白长发在气劲激荡中无风自动,袖口绣着的剑圣纹章猎猎作响,丝线间仿佛有剑气奔涌。
他踏碎脚边半截机械臂,液压油溅在道服下摆,瞬间被蒸腾的内劲灼成紫烟:“这新神会的据点下,就没人能接老夫一掌的吗?”
话音未落,左侧合金墙壁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整面墙体如被万吨重锤击中般向内凹陷,钢筋扭曲的悲鸣与混凝土碎裂的爆响中,一道身影撞破墙壁轰然落地。
来者足尖踏碎飞溅的碎石,金红色武道服在应急灯下流淌如燃烧的火焰,衣襟上赤金丝线绣就的日轮纹样灼灼发亮,腰间古朴太刀的琥珀刀鞘折射出太阳般的光晕,将昏暗走廊映得一片炽烈。
他双鬓微染霜色的眉峰紧蹙,周身气劲凝聚成实质化的金色光焰,每一步踏地都让金属地板腾起细微的火星,仿佛将整条走廊点燃。
当那双沉如古潭的眼眸扫过鬼冢隼人时,声线如青铜钟鸣般震得空气发颤:“聒噪的老东西。”他武道服袖口的日轮纹章无风自动,按在刀柄上的手指爆出青筋,“五号实验室负责人,代号‘天照’——你求见的宗师,在此。”
鬼冢隼人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鹰隼锁定猎物,目光如刀刮过对方武道服下若隐若现的青铜色肌肉线条:“我大和的宗师高手?竟甘愿为新神会卖命?”
天照的嘴角勾起一抹淬毒般的冷笑,掌心腾起的金色光团如小太阳般灼目,内劲激荡出的热浪扭曲了周遭空气,连走廊顶部的锈蚀铁皮都泛起软化的涟漪。
“卖命?”他陡然踏前一步,木屐碾碎地面的合金碎片,迸溅的火星撞在掌心光团上化作流萤,“不过是借新神会的资源,验证武道的极限罢了。”
“当你还在依赖‘真空烈波’这种刚猛蛮力时,真正的强者早已将内劲淬炼至‘化气为光’。”话音未落,他掌心的光团骤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宛如朝阳自深渊喷薄而出。
金光如闪电撕裂空气,沿途的金属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悲鸣,被高温灼得变形的空气在地面投下晃动的涟漪。
鬼冢隼人双掌交叉护在胸前,淡青色气劲瞬间凝成透明龟甲般的气盾。
真空烈波与金光碰撞的刹那,爆发出雷霆般的轰鸣,合金地板被能量余波犁出三尺深的沟壑,墙体钢筋如麦秆般寸寸折断,飞溅的混凝土碎块在半空就被高温蒸发成白雾。
而天照的金红色武道服在光焰中猎猎作响,衣摆处的赤金日轮纹样仿佛活了过来,随着内劲流转而缓缓转动,每一次翕张都喷吐出细碎的金色火花,将昏暗走廊映照得如同燃烧的炼狱。
“有点意思。”鬼冢隼人低笑一声,双脚深陷地面,“但你的‘光’,不过是内劲外放的取巧罢了!”
他陡然踏前一步,宗师级真气掀起的气浪竟将地面犁出的沟壑震得迸裂,透明气盾如吹胀的琉璃盏骤然膨胀,硬生生将刺目的金光震散成流萤。
天照的瞳孔在气浪中微缩如针,周身金红色武道服突然爆发出熔炉般的炽光。
日轮纹样如熔金般流淌,从衣摆一路烧至袖口,金红色布料竟隐隐透出骨骼脉络般的光纹。
“鬼冢隼人,”他按在刀柄上的手指爆出青筋,腰间太刀的琥珀刀鞘突然渗出滚烫的光流,“不愧是立于这个国家武道顶点的老古董,总算配让我抽出佩刀了。”
话音未落,太刀出鞘三寸的刹那,刀身甫一离鞘便迸射万道金芒,宛如割裂深渊的朝阳,刀镡处镶嵌的琥珀宝石骤然爆发出太阳核心般的炽光。
天照的身形化作燃烧的金红色流星,太刀拖曳的光痕在走廊里织成六道灼热的星轨,空气被高速摩擦得噼啪作响,每道光痕都凝结着实质化的内劲,如太阳散发出的六芒星芒,将锈蚀的走廊照得亮如白昼。
天花板的消防管道被气劲震得爆裂,喷洒的水珠在金光中瞬间蒸发成白雾,而天照衣摆处的日轮纹样已化作旋转的光轮,随着突进的刀势甩出无数金色火花,在地面烙下灼烧的轨迹。
鬼冢隼人见状竟不闪不避,银白长发在气劲激荡中根根倒竖,双掌猛然拍向地面。
刹那间真空烈波如黑色海啸般轰然扩散,走廊地板的合金纹路在气浪中泛起水纹般的涟漪,六道金芒竟被这股狂暴内劲震得微微扭曲,光痕边缘迸出细碎的火星。
“你的刀,太慢了!”老者咧嘴大笑,右掌骤然凝聚澎湃真气,掌心泛起透明的涟漪。
那是真空烈波压缩至极致的形态,空气在掌缘形成扭曲的漩涡,连走廊顶灯的光线都被这股内劲折射成破碎的光斑。
天照的刀势陡然一变,六芒金光如活物般交缠合一,化作撕裂黑暗的金色匹练,精准斩向掌风间隙。
刀身掠过之处,金属墙面渗出细密的水珠,竟被刀劲中的高温瞬间汽化:“就让你见识一下武道的终极形态!”
刀芒与掌风碰撞的刹那,整层楼的合金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天花板承重梁如枯木般轰然断裂。
碎石如瀑布砸落的同时,天照的金红色武道服在爆炸气浪中猎猎作响,衣摆处的日轮纹样骤然暴涨,化作实质化的光轮,将整片战场映得亮如白昼。
鬼冢隼人的掌风被刀刃切开一道缝隙,天照的太刀顺势刺向肩窝。
老者猛地拧身,掌风变招拍向刀身,却听“叮”的一声脆响,真空烈波竟如琉璃般溃散,刀芒擦着皮肉划过,在道服上留下焦黑的灼痕。
那是内劲淬炼至极致的太阳之力,带着焚尽万物的灼热。
“这是……”鬼冢隼人惊觉对方刀劲中蕴含的恐怖能量,指尖触到肩窝的灼伤处,竟感受到经脉如被烙铁熨烫般的剧痛。
天照的太刀在半空划出灼热的弧线,刀身倒映着他冷峻的面容,金红色光焰从刀镡处喷涌而出,宛如真正的太阳在战场中央冉冉升起。
天照持刀而立,金红色武道服上的日轮纹样随呼吸明灭如燃烧的星核,每一次翕张都喷吐出细碎的金色火花:“我的‘天照流’刀术,将内劲淬炼至比火焰更烈,比闪电更快。你固守成规的武道,已经被淘汰了。”
鬼冢隼人抹去肩窝渗血的指腹泛起青黑,银白长发在逆向运转的真气中根根倒竖,宛如狂舞的雷蛇:“淘汰?老夫的真空烈波,还没使完真本事!”
他周身气劲骤然逆转,透明气盾瞬间转为深邃的幽黑色,掌心漩涡状的涟漪吸噬着周遭光线,连走廊顶部坠落的碎石都在气劲边缘分解成齑粉:“尝尝这招——‘真空灭界’!”
气浪如坍缩的黑洞轰然爆发,天照斩出的刀芒竟被无形巨力扯得扭曲,金红色光痕在半空划出痛苦的弧线。
天照瞳孔骤缩如针,双手紧握刀柄将毕生内劲灌注刀刃,武道服骤然爆发出万丈光芒,日轮纹样化作实质化的光轮,刀身瞬间膨胀成一轮小型太阳,将幽黑气浪灼烧出嗤嗤作响的裂痕。
“天照?日轮斩!”
当太阳般的刀芒劈开真空灭界的刹那,地下三层的合金结构发出末日般的呻吟。
能量碰撞的巨响中,承重梁如枯枝般折断,熔化的金属雨与爆裂的混凝土碎块交织坠落,整层空间化作吞吐光焰的炼狱。
鬼冢隼人的银发如钢针般倒竖,靴底深陷地面三尺,幽黑色气盾在肩头崩裂出蛛网般的裂痕。
天照的金红色武道服被气劲撕裂数道口子,露出的肌肤下隐隐有金色光流涌动,嘴角渗出的鲜血落在衣摆上,竟被高温瞬间蒸干,而他手中的太刀依旧金光璀璨,宛如永不坠落的太阳。
这一招对撞的余波尚未散尽,当最后一缕气劲如潮水退去,两人隔着遍地熔金般的残骸相视而立,胸腔剧烈起伏间,竟在同一刻收势后退。
老者靴底碾碎半截齿轮。
天照的武士刀身磕在变形的合金柱上。
溅起的火星落进彼此交错的伤口,在硝烟弥漫的走廊里划出短暂而默契的休止符。
“你很强。”天照喘息着开口,胸口剧烈起伏,金红色武道服上的日轮纹样如残阳般渐渐黯淡,却仍残留着灼手的余温,“但新神会的‘秽土计划’,并非仅仅是依赖生物改造,在这里,我们还用内劲重构了武者的基因链。”
他扬起染血的下巴,指向走廊尽头的实验室,喉间溢出的血沫在高温下蒸腾成紫雾:“那些培养舱里,是我用纯粹内劲催生出的‘新人类武者’……”
鬼冢隼人愕然转头望向实验室,瞳孔在幽光中骤然收缩。
数十具玻璃培养舱在爆炸余波中震颤,舱内人影周身缠绕着与天照同源的金色光焰,光焰如活物般翻涌,与他破损衣摆上的日轮纹样遥相呼应,在混凝土碎块间织出灼热的星网。
“你没有改造身体?”老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银发上滴落的血珠砸在冒烟的合金地板上,瞬间汽化。
“哼,改造?”天照冷笑,残损的衣摆突然如星火复燃般亮起微光,手中太刀的金光骤然暴涨,刀身映出他冷峻面容上裂开的血痕,“真正的强者,只需淬炼内劲,便可焚尽凡胎浊骨。新神会的资源,不过是助我劈开这层血肉枷锁的柴刀。”
他猛地旋身挥刀,金色刀芒如落日熔金般横扫,空气在刀势下发出玻璃碎裂般的锐响:“老东西,你的时代,结束了!”
第221章 地下四层的百鬼夜行
温羽凡的靴底碾过最后一级台阶时,地下四层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如血。
眼前的防爆钢门足有半米厚,表面焊接着交错的钛合金筋条,门楣上用樱花语喷着歪扭的猩红标记「禁忌区域?生物培养舱」。
他掌心按上钢门的瞬间,破邪刀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刀身的饕餮纹泛起灼热的红光,区区钢门,休想挡得住他。
但他还未来得及破坏,钢门内部却突然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
幽蓝的警示灯骤然转绿,厚重的钢板在液压装置的嘶鸣中向两侧滑开。
门后涌出的并非预想中的实验室微光,而是一股混杂着福尔马林与腐肉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他眉峰骤蹙。
但就在钢门刚刚开启,就有十几只蜥蜴状融合体直扑而出,尾椎处的能量晶体在黑暗中爆起蓝紫色电弧。
它们的鳞甲上还挂着培养舱的营养液,关节扭曲成非人的角度,利爪刮擦地面时迸出火星。
温羽凡旋身错步,破邪刀划出赤红色弧光,刀刃尚未完全展开,已将两只造物的脖颈同时切开,绿色血液溅在靴底,瞬间被内劲蒸发成白雾。
余下的蜥蜴状融合体嘶吼着扑来,尾椎处的能量晶体爆发出更刺眼的蓝紫色电弧,竟在半空织成一张幽光电网。
温羽凡足尖猛地碾灭地面绿血蒸腾的白雾,破邪刀在掌心旋出半朵赤金刀花。
当十余道蓝紫电弧织成的电网轰然压下时,他竟反身突进电网缝隙,刀背磕在某只造物尾椎的能量晶体上。
“咔嚓!”
钛合金外甲迸裂的脆响中,那怪物的尾椎如琉璃般碎成齑粉,蓝紫色电弧骤然失控,反而将相邻的三只造物缠成焦黑的麻花。
温羽凡借势旋身,刀刃拖曳的赤金轨迹如游龙摆尾,将扑来的利爪与尾刺同时斩碎。
绿色体液如雨坠落,却在触及他墨色风衣前便被蒸腾的内劲灼成紫烟。
当最后一只造物的头颅滚落在地时,破邪刀突然发出更急促的嗡鸣。
“不止这些!”他沉喝出声,虎口紧握刀柄的指节泛白,墨色风衣因内劲鼓荡而猎猎作响。
当厚重钢门在液压嘶鸣中完全滑入墙内,后方阴影突然炸裂——数十只融合体如破闸的黑色潮水狂涌而出。
猿猴状造物以违背生理的角度腾跃,指爪刮擦地面迸出串串火星;
背生珊瑚骨刺的怪物甩动尾刺,磷光毒液如扇形泼溅,在地面蚀出滋滋冒烟的深沟;
更有胸腔裂开的造物露出搏动的机械心脏,蛛网般的代码流在金属瓣膜上疯狂窜动,每一次泵血都伴随着齿轮咬合的咔嗒异响。
这是比地下二层更恐怖的“秽土”狂潮!
每只造物都裹挟着未完全同化的人类特征:某只蜥蜴状造物的断腕处还套着破碎的电子表,某只蜘蛛形怪物的腹间残留着染血的护士服碎片。
它们喉间发出混杂着野兽嘶吼与数据杂音的怪响,宛如无数破碎灵魂在机械躯壳里哀嚎。
“破邪三绝!”
温羽凡丹田内劲轰然运转,乾坤功催生出的赤金色气浪如涟漪般扩散。
最先扑来的三只造物竟在气劲中凝滞,宛如被无形巨掌按住的傀儡。
破邪刀借势划出刁钻弧线,刀刃精准切入它们后颈的神经接驳器,钛合金外甲迸出蓝紫色火花,断裂的液压管如活蛇般喷出墨绿色黏液,却在触及衣摆前便被蒸腾的内劲灼成紫烟。
他足尖点地旋身,刀势化作赤色光轮席卷周遭。
断裂的肢体与迸裂的齿轮如骤雨坠落,某块飞射的合金碎片撞在墙角,竟将强化混凝土砸出碗口大的凹坑。
当最后一只造物的头颅滚落在靴边时,温羽凡抬眸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豁然展开的空间足有足球场大小,数以千计的玻璃培养舱如蜂巢般层叠排列。
部分舱门半敞着,内壁残留着深可见骨的抓痕,暗红血痂在荧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更多舱体被从内部撞裂,强化玻璃上密布着蛛网般的裂痕,蛛丝缝隙间还挂着半凝固的绿色黏液。
破茧而出的融合体在舱体间逡巡,钛合金关节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
某只造物的利爪还勾着半截撕裂的舱门密封条,胶条上的编号标签在晃动中若隐若现。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尚未开启的培养舱:透明营养液中,扭曲的人影正用金属骨骼冲撞舱壁,每一次撞击都让荧光绿的液体泛起涟漪。
可见的血肉组织与机械部件在光影中蠕动,某具躯体的脊椎处伸出螺旋状的合金骨刺,正一下下凿击着强化玻璃,宛如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奋力挣扎。
“培养舱编号……J382、J383……”他的视线扫过舱体铭牌,心脏猛地一沉,墨色风衣因气血翻涌而微微震颤,“新神会在量产 J型号!”
话音未落,右侧突然爆发出玻璃碎裂的轰鸣。
三只背生机械双翼的融合体撞开舱门,羽翼上的金属羽片如剃须刀般飞射而出,其中一片擦着温羽凡耳畔掠过,将后方的合金支架斩出寸深的豁口,迸溅的火星在他睚眦面具的獠牙上烫出焦痕。
温羽凡横刀格挡的刹那,破邪刀与飞射而来的金属羽片撞出清越的“叮”鸣。
刀身竟被划出半毫米深的白痕,锋锐的羽片边缘迸溅出蓝紫色火花,宛如钻石划开镜面般刺耳。
“又是新品种!”他沉声低喝,腕间内劲翻涌震落刀身残片,却见更多金属羽片如蜂群般攒射而至。
某片羽刃擦过肩头,将墨色风衣割开尺长裂口,内里的劲装竟被烫出焦黑痕迹。
通讯器突然爆发出电流杂音,林晚秋的声线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副会长!地下四层生物电信号呈指数级飙升!”全息投影在她掌心跳动,三维建模的培养舱集群如心脏般疯狂搏动,“J382至 J401号舱同化进度突破 100%,它们的骨骼与钛合金外甲完成生物融合!”
温羽凡猛地侧首,正见某只培养舱的强化玻璃轰然炸裂。
新生的融合体从荧光绿营养液中探出身躯,胸腔裸露的机械心脏正与人类肋骨完美嵌合,每一次搏动都让金属瓣膜泛起血色流光,而它颅骨后方延伸出的合金触须,正刺入相邻舱体的控制系统。
温羽凡瞳孔骤缩的刹那,被合金触须刺入的培养舱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
J383号舱的强化玻璃如蛛网般碎裂,新生的融合体撕裂营养液膜扑出,它胸腔的机械心脏与人类脊椎竟生长成螺旋状骨刺,每一次搏动都让地面泛起蓝紫色涟漪。
“不好!它们在共享神经链路!”林晚秋的尖叫穿透通讯器,全息投影上的生物电信号如海啸般暴涨,“所有 J型号兵器正在形成意识集群!”
破邪刀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刀身饕餮纹的红光与培养舱的蓝光剧烈共振。
温羽凡猛地旋身,刀刃劈开三只扑来的翼状造物,却见它们断裂的羽片插入地面,竟如种子般催生出新的合金触须,瞬间勾连起更多培养舱的控制系统。
战斗正酣时,温羽凡刀光劈断某只翼状造物的机械羽翼,赤金真气尚未收回,眼角余光突然扫过北侧墙壁。
那里嵌着一道直径三米的圆形合金闸门,正随着液压装置的嘶鸣缓缓升起,露出深不见底的通道。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围攻他的融合体如被无形磁石吸引,利爪刮擦地面的锐响陡然转向,数十只造物竟同时放弃攻击,如黑色潮水般涌向闸门。
猿猴状造物用扭曲的关节勾住管道腾跃,蜥蜴状造物甩动尾刺劈开血路,连某只胸腔嵌着机械心脏的造物都撞碎半面培养舱,金属瓣膜碰撞的咔嗒声混着骨骼错位的脆响,汇成令人牙酸的迁徙洪流。
“它们要去哪儿?”他将一只扑来的翼状造物劈成两段,破邪刀刀背震开的荧光毒液在半空划出弧线。
闸门后方传来沉闷的机械轰鸣,夹杂着规律的脉冲声,那声响并非来自齿轮磨合,更像是某种生物电信号的高频共振,每一次震荡都让融合体的动作更加狂躁。
更骇人的景象在右侧培养舱群爆发:三只尚未完全破舱的造物竟强行撕裂皮肉,用金属骨骼撞碎强化玻璃,绿色体液如熔岩般顺着舱壁蜿蜒,在地面凝成发光的河流。
某只背生珊瑚骨刺的造物甚至扯断连接胸腔的营养管线,带着飞溅的液压油加入迁徙队伍,骨刺尖端的磷光与闸门缝隙透出的幽蓝光芒遥遥呼应。
“不好!”温羽凡手中破邪刀刀身的饕餮纹突然发烫,指挥中心的坐标在脑海中轰然炸开,“这些怪物难道要通过地下管网突袭地面指挥部!”
他提刀欲追的刹那,周围培养舱突然爆发出连锁炸裂声。
强化玻璃如蛛网般迸裂,尖锐的碎裂声中,新生的融合体裹挟着翡翠色营养液如瀑布般扑出,暴露在外的金属骨骼与蠕动的血肉组织在荧光灯下交织成扭曲的黑色浪潮,每只造物的关节都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锐响。
温羽凡旋身挥刀,破邪刀划出的赤金刀光如链锯般撕裂空气,将扑来的怪物躯干连带着液压管一同斩成两截,断裂的肢体砸在地面时还在抽搐,墨绿色体液溅上他的靴底,瞬间被内劲蒸发成袅袅紫烟。
尚未喘过气,北侧培养舱群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轰鸣。
一只背生珊瑚状骨刺的巨型造物撞碎十余个舱体,混凝土碎块如冰雹般坠落,混着墨绿色液压油泼洒成雨。
它胸腔搏动的机械心脏爆发出蓝紫色电弧,每一次泵动都让地面泛起琉璃般的涟漪,十二根骨刺尖端同步锁定温羽凡,磷光在尖端汇聚成蓄势待发的能量标枪。
“没完没了!”破邪刀突然发出震耳的龙吟,刀刃震颤间迸出火星,赤金色真气在刀身凝成咆哮的狂龙虚影。
当刀芒裹挟着六重内劲劈出时,空气被灼出扭曲的涟漪,狂龙虚影张开獠牙咬向造物胸腔,刀刃与骨刺碰撞的爆鸣如钟鼓齐鸣,震得天花板锈蚀的钢筋簌簌坠落。
蓝紫色电弧与赤金真气在碰撞点交织成毁灭的漩涡,将那庞然大物从中斩成两段。
断裂的躯体砸落地面时,半截机械心脏仍在疯狂泵动,迸溅的蓝紫色电弧如活蛇般窜出,点燃泄漏的营养液,在地面蔓延成幽蓝燃烧的火海,那些未完全熄灭的液压管还在抽搐,喷出的油星在火海中爆成细碎的蓝焰。
通讯器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电流杂音。
“井上!指挥部遇袭!”远山弘一的吼声撕裂听筒,背景里混着混凝土碎块砸落的闷响,“新神会的‘秽土’造物从下水道突袭,防御圈快撑不住了!立刻带主力回援!重复,立刻回援!”
温羽凡猛地旋身,破邪刀带起的气浪震落肩头碎骨。
眼前培养舱如蚁穴般不断迸裂,新生的融合体踩着同伴残骸爬出,金属骨骼摩擦的锐响汇成刺耳的声浪。
他又看向漆黑的管网入口,那里正涌出幽蓝荧光,恰似地下世界睁开的无数鬼眼。
地下四层的荧光绿营养液在裂缝中燃烧,而地面防线已在「秽土狂潮」下摇摇欲坠。
破邪刀刀刃滴落的绿色血液突然蒸腾成紫烟,在昏暗灯光下映出温羽凡瞳孔里翻涌的杀意。
他不再犹豫,靴底碾碎地面碎骨,墨色风衣如黑色闪电般冲向北侧闸门,刀身与闸门边缘的钛合金碰撞出火星,恰似两团怒火在黑暗中骤然相撞。
然而他还没冲出去两步,破邪刀劈开背生双翼融合体的刹那,刀身溅落的液压油似在半空中凝固。
身侧展示数据流的矩阵屏蓝光骤然暴涨,数十块屏幕同时爆发出刺目光芒。
前进路线上的整排显示屏如多米诺骨牌般切换画面,里面显示的不再是实验体的监控数据,而是某处的实时影像。
画面中:
幽绿营养液中,夜莺蜷缩的身影被透明管道缠绕,发间银铃沉在舱底,像一枚被冻结的泪滴;
刺玫的武士刀斜插舱壁外,刀刃映着她紧咬的下唇,腕间新伤在荧光中泛着暗红,宛如未凝的血珀。
“先生……救我……”虚拟音效如毒蛇吐信,从布满雪花噪点的屏幕缝隙丝丝渗出。电流杂音裹着夜莺破碎的声线,像生锈的铁丝刮擦耳膜,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营养液的腥甜。
画外突然切入齿轮磨合般的冷笑声,金属质感的声线透过扩音器震颤:“想救她们,就进这道门。”
话音未落,右侧钢闸门在液压装置的尖啸中轰然滑开,锈蚀的轨道迸出串串火星。
门后走廊的霓虹灯管如濒死的心脏般明灭,幽蓝光带在地面蜿蜒,恰好勾勒出蝰蛇纹章的轮廓。
猩红与幽蓝的光带如血珀与鬼火交替撕裂走廊,将两侧墙壁上蜿蜒的血管状管道照得透亮。
空气在此刻粘稠如凝固的血蜡,时间被拉长成无声的胶着。
北侧闸门后的黑暗如深渊般吞噬着战术手电的光束,那片虚无里仿佛蛰伏着无数窥视的眼瞳。
而新开的走廊却在霓虹灯管的明灭中扭曲成诡谲的漩涡,每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管都像淬毒的诱饵。
光带掠过血管管道时,管壁泛起的反光恰似鳞片翕动,将这场“邀请”勾勒成通往炼狱的引路符。
好似每一步踏下,都可能踩碎伪装在光明下的陷阱,让霓虹灯光成为绞索上的最后一道光晕。
“指挥部……”温羽凡喉间陡然发紧,破邪刀的震颤顺着掌纹蔓延至心脏。
通讯器里远山弘一的嘶吼突然中断,电流杂音如蜂群嗡鸣,化作细碎的电子噪音在耳道里炸裂。
眼前矩阵屏上,夜莺培养舱壁的水珠正蜿蜒滑落,每一道水痕都像无形的丝线,勒得他胸腔发闷。
刺玫腕间的新伤在荧光中泛着暗红,刀刃映出的唇线紧抿如弓弦,竟与多年前他初见时那个倔强的少女重叠。
破邪刀突然发出清越的龙吟,刀身饕餮纹的红光与他瞳孔里的血丝同步跳动。
他猛地旋身,刀刃劈开某只培养舱的瞬间,赤金真气如狂龙破茧般轰然涌出,将三只扑来的造物震成蒸腾的血雾,绿色体液尚未落地便被灼成紫烟。
“地面防线会有其他人撑着!”他沉声低吼,靴底碾碎某块带血的芯片,“但她们只有我!”
当破邪刀斩断最后一道阻拦的液压管,他冲进霓虹闪烁的走廊时,刀身倒映的灯光明灭不定,恰似他此刻剧烈起伏的心境。
身后培养舱的爆裂声与前方血管状管道的脉动声交织,构成新神会设下的炼狱序曲。
走廊尽头的独立实验室泛着幽蓝冷光,金属支架上凝结的液滴如钻石般垂落,每一滴坠落都在地面砸出幽蓝涟漪。
三只培养舱如巨大的琉璃蚕茧悬在穹顶,营养液的荧光绿波纹中,漂浮的身影让温羽凡握刀的指节骤然泛白。
夜莺的振袖和服在液体中舒展如睡莲,袖间银线绣着的海浪纹被荧光染成青碧,海星吊坠擦着舱壁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却被营养液的流动声吞没。她长发缠绕着透明管线,发间银铃沉在舱底,像一枚被冻结的泪滴。
刺玫的武士服被撕裂成碎片,露出的后腰旧伤在荧光下泛着淡红,她紧咬的下唇渗出血珠,染红的液体在舱内扩散成妖异的花。
而第三只舱内,小玲的烟灰色套装鼓胀如气囊,耳后那朵樱花刺青竟扭曲成蠕动的蝰蛇,蛇信吞吐间,荧光绿的数据流正顺着她后颈的金属接口疯狂涌入。
“啪嗒。”
一滴凝着幽光的绿色血液自破邪刀刀刃坠落,砸在钛合金地面的刹那迸成星屑,腐蚀出细不可察的焦痕。
“温先生,上一次你樱花国一行,老夫因杂事缠身而错过了会面,今日终得亲睹风采。”
苍老声线如蛛丝自阴影渗出,轮椅碾过钛合金地板的声响似锈蚀齿轮磨合,七旬老者身披墨色羽织端坐其中,膝头横陈的妖刀村正泛着妖异红光。
刀鞘雕刻的恶鬼浮雕在荧光下扭曲蠕动,宛如活物于皮革下游走,他指节摩挲着鬼首纹刀柄,浑浊瞳孔映着培养舱的幽蓝冷光:“在下山口组组长,山口一夫。”
温羽凡将破邪刀横于胸前,赤金刀芒与村正的寒冽刀气相撞,在空气中激起无声的火花。
刀刃震颤时震落星点血珠,他瞥向穹顶悬垂的培养舱群:“连秘书都封入培养舱?山口组的规矩,倒比新神会的秽土造物更显‘别致’。”
“小玲勾结外敌。”山口一夫的指甲深深掐进轮椅扶手,朽木般的指节暴起青筋,羽织下摆露出的绷带渗着暗红血渍,“背叛者,就该成为‘秽土’的养料。”
“这些小事无需计较,”他忽而低笑,咳出的血沫溅在村正的鬼首纹上,宛如为浮雕注入新鲜血脉,“倒是温先生手中那柄‘破邪’……”妖刀村正突然发出嗡鸣,刀鞘恶鬼浮雕的眼瞳泛起血光,“竟让老夫这柄‘村正’都颤鸣不休。”
夜莺的指尖突然贴在玻璃上,无声的口型说着“先生”。
刺玫的拳头不住捶打着舱壁玻璃,但别说造成破坏,就是连声响都传不出来。
小玲垂首蜷缩,后颈金属接口渗出的数据流如蛛网蔓延,将烟灰色套装染作诡异的荧光绿,耳后蝰蛇刺青正随营养液波动而扭曲翻卷。
温羽凡的目光如电扫过培养舱循环系统,嵌在舱壁的显示屏正爆闪刺目红光.
倒计时数字如血色沙漏般飞速流逝,“04:57”“04:56”的猩红字符在荧光中跳动,每递减一秒,舱底便泛起一圈猩红涟漪。
那些标注“定时销毁”的指示灯如濒死心脏般明灭,环状排列的灯组已熄灭三盏。
“村正这把妖刀,”他突然转腕,破邪刀的饕餮纹红光如熔岩般流淌,刀身与掌心接触处腾起赤金气浪,“听说会反噬其主?”
山口一夫缓缓掀翻轮椅起身,骨骼摩擦的轻响混着内劲爆发的嗡鸣,九重内劲的威压如黑海怒潮般暴涨。
钛合金地板在他足下迸出蛛网裂痕,裂纹如活物般蔓延至整个实验室,将荧光地砖割裂成破碎的星图。
“至少比你这把借来的破刀强。”妖刀村正出鞘三寸,刀身迸出如泣血的嗡鸣,腾起的血雾如粘稠的赤焰翻涌,与他咳出的血沫交融成无数扭曲的鬼影。
那些鬼影利爪抓挠空气,在刀刃上凝结成怨魂缠绕的黑色刀罡,随着一声低喝“百鬼夜行!”,刀罡骤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嚎声。
同一时刻,温羽凡足尖点地身形如电闪欺近,破邪刀拖曳的赤金刀芒如狂龙破茧,带着焚天烈焰劈入血雾刀罡。
两股庞然能量碰撞的瞬间爆发出撕裂耳膜的尖啸,赤金色真气与妖异血雾绞成狂暴的紫金色漩涡,将实验室穹顶的荧光灯管如被重锤击碎,玻璃齑粉混着电火花如雨坠落。
第222章 暗井激战
黑暗中唯有绳索摩擦的尖啸划破死寂,混着下方深处传来的机械运转嗡鸣。
金满仓将铁箱死死勒在胸口,掌心清晰感知到箱内天星剑的震颤愈发狂烈,剑身嗡鸣如龙吟裂石,仿佛正与地下炼狱的厮杀遥相呼应。
井上裕司最后一个跃入井道,战术手电的光束劈开幽邃,照亮湿漉漉的井壁:“注意两侧通风口,新神会可能在里面布置了陷阱!”
粗粝的麻绳与掌心摩擦生烫,透过战术手套仍传来火烧火燎的刺痛。
金满仓眼睁睁看着井壁裹挟着潮湿的霉味飞速倒退,岩壁上的水渍如血痕般飞掠而过,心脏狂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肋骨的牢笼。
明明只有数十秒的坠降,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每一寸绳索摩擦的震颤都化作心脏擂鼓的回响。
当众人脚掌触及锈蚀的金属平台时,头顶的绳索骤然被深渊般的黑暗吞噬,恍若坠入巨兽喉管。
他们脚下,是一台军用货运电梯,内部空间足以容纳装甲运兵车。
五十余名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靴底刚碾住电梯顶部的铁锈,便呈扇形散开,突击步枪随战术手电划出冷白弧光。
“三点钟无异常!”
“七点钟安全!”
报位声像冰锥凿击金属,打破竖井底部死水般的寂静。
井上裕司单膝跪地,战术电台的旋钮在掌心磨出红印:“指挥中心!请求定位温先生、鬼冢总长坐标!”
然而听筒里只有电流杂音如蜂群振翅,混杂着金属扭曲的低频嗡鸣,仿佛深渊传来的嘲弄。
井上裕司知道这时候只能靠自己了,他猛地旋紧旋钮,当即下令:“准备破拆!”
两名队员立刻架起磁轨匕首,蓝紫色电弧如蛛网缠绕刃身,当锋刃切入电梯顶板的刹那,锈蚀的螺丝迸出串串火星,宛如撒落的金箔,在井道幽光中划出灼热轨迹。
金属撕裂的尖啸声里,顶板应声裂开焦黑的缝隙,露出下方泛着机油味的黑暗。
金满仓低头看向铁箱,箱面上的五道爪痕仍在微微发烫。
天星剑的嗡鸣透过箱体传来,如战鼓擂动,在寂静的通道里回荡。
“大哥……我们来了。”他喉结在松弛的皮肉下滚动,横肉堆叠的脸颊竟绷紧成刀削般的棱角,浑浊眼珠里淬了钢似的发亮。
电梯井内的铁锈雨尚未落尽,金满仓怀中的天星剑箱突然爆发出蜂鸣般的高频震颤,箱面五道爪痕竟渗出乌银荧光,如活物般在铁皮上蠕爬。
特战队员刚用磁轨匕首划开最后一道螺丝,蓝紫色电弧尚未消散,头顶数道检修口的金属盖板便如炮弹般炸裂。
锈蚀的铁皮碎片擦着特战队员的战术头盔飞过,在井壁砸出蜂窝状凹痕。
“敌袭!十二点方向!”一名队员的战术手电光柱骤然剧烈颤抖,光柱划破幽邃时,照亮七只蜥蜴状融合体倒挂在检修口边缘。
它们尾椎的能量晶体如毒蛇信子般吞吐蓝光,鳞甲缝隙间还挂着滴淌的荧光绿营养液,每一次利爪刮擦金属的锐响,都像万千指甲同时划过玻璃,在封闭的电梯井内形成震耳欲聋的共鸣,连锈蚀的钢筋都随之嗡鸣。
井上裕司的电磁脉冲枪率先发出尖啸,蓝紫色电弧如蛛网缠绕着头狼形造物的膝关节,却只听见骨骼错位的咔嗒闷响。
那怪物竟以违背生理的角度骤然拧转关节,尾椎喷射的荧光毒液如绿色激光穿透两名队员的防爆盾,纳米涂层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退后!”井上裕司猛地攥住金满仓后颈的貂毛领,将肥硕身躯拽进电梯顶锈蚀的角落。
突击步枪的火舌与脉冲枪的幽蓝电弧在井道里织成死亡光网。
但融合体的攻势如潮水般涌来。
某只猿猴状造物从右侧检修口扑落时,利爪撕开队员战术背心的声响如同绸缎碎裂,暴露出的胸腔宛如被熊罴剖开的树洞,暗红色脏器混着液压油簌簌坠落。
金满仓看着队员的内脏溅在天星剑箱上,地中海发型下的头皮骤然绷紧。
他嘶吼着抡起大锤,内劲一重的真气顺着锤柄爆发,竟将一只扑来的蜘蛛状造物砸成肉泥。
腐蚀性体液喷溅在貂毛领上烫出细密孔洞,酸雾蒸腾中,他肥硕的手掌却攥得更紧,指节因用力泛白,仿佛要将恐惧碾碎在掌心。
“胖爷我跟你们拼了!”金满仓暴喝着将铁箱死死搂在怀中,貂裘大氅被井道气流鼓成风帆,整个人如裹着铁甲的滚地葫芦般撞向电梯中央。
大锤在他肥硕的臂弯里划出破风锐响,锤头砸中豹头造物尾椎的刹那,嵌在尾椎节段的能量晶体突然爆发出狂舞的蓝紫色电蛇。
电弧如蛛网般爬满钛合金外甲,尾椎骨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混着液压管爆裂的“嘶啦”声,在封闭的电梯井内形成刺耳的共鸣。
这记裹挟着内劲一重的重击虽未洞穿造物核心,却让那怪物金属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身躯猛地向左侧踉跄半步。
恰在此时某队员的突击步枪喷出火舌,穿甲弹拖着尾焰精准命中造物膝弯的神经接驳器,蓝紫色电弧与赤金弹光在井道里交织成爆裂的光网,将那怪物的钛合金小腿轰成齑粉。
金满仓抡起大锤正要砸向豹头造物的刹那,右侧检修口突然窜出黑影,某只背生珊瑚骨刺的造物如黑色闪电扑来,十厘米长的利爪泛着磷光直取面门。
他肥硕的身躯猛地横转,将怀中的天星剑箱横挡胸前,铁箱棱角与利爪碰撞的刹那爆发出刺耳锐响。
利爪刮擦铁箱的声响如金石交鸣,迸溅的火星在箱面烙出蛛网般的白痕。
就在此时,箱内突然爆发出龙吟般的震鸣,剑鸣如裂石穿云,箱面星轨银纹骤然爆发出流动的金光。
那只造物的利爪刚触及铁箱,便觉一股沛然巨力自箱内喷涌而出,指骨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整条前肢骤然爆起蓝紫色电弧,液压管在震波中轰然爆裂,墨绿色体液如喷泉般溅落。
金满仓肥脸因震惊而抽搐,低头见铁箱表面的爪痕正渗出乌银荧光,箱内天星剑的震颤愈发狂烈,剑身共鸣形成的气浪竟将周遭的铁锈震成银雾,在电梯井内旋成微型龙卷风。
那只造物捧着骨裂的前肢嘶吼,指节间暴露的金属肌腱如活蛇般抽搐,断裂的液压管还在喷出蓝紫色机油。
金满仓乘势抡起大锤,内劲一重的真气如熔炉开闸般灌注锤身,锈蚀的锤头在井道幽光中划出暗红弧光,带着破风锐响砸向造物颅骨。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那怪物的头颅如西瓜般爆裂,墨绿色脑浆混着钛合金碎骨溅满电梯顶部,断裂的脊椎骨还在神经反射下突突跳动。
就在此时,电梯顶部的钢板在持续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磁轨匕首切开的缝隙中渗出幽蓝冷光。
在金属撕裂的尖啸声中,整块顶板如蛛网般崩裂,锈蚀的铁皮碎片如蝶群纷飞,露出下方泛着机油味的黑暗。
两名队员立刻用液压剪撑开裂口,齿轮咬合的闷响中,轿厢内部的荧光灯如鬼火般明灭,照亮四壁斑驳的军工编号,墙角还残留着未干涸的绿色黏液,在灯光下泛着磷光。
“电梯内部安全!”话音未落,上层检修口突然爆发出金属撕裂的巨响,三只背生机械双翼的融合体撞破盖板俯冲而下。
它们羽翼上的金属羽片如剃须刀般飞射而出,其中一片精准切入某队员的肩胛,战术背心瞬间被割开三十厘米长的裂口,血肉翻卷间露出泛白的锁骨,飞溅的血珠在幽蓝荧光中凝成暗红冰晶。
“A组先下!B组断后!”井上裕司的战术靴猛地踹向金满仓肥臀,将抱着天星剑箱的胖子掀向裂口。
他自己则举起防爆盾挡在最前方,盾面凝结的冰棱在荧光灯下折射出幽蓝碎光,液压油的腥甜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金满仓左手铁箱棱角硌得肋骨生疼,右手大锤的木柄被掌心汗水浸得滑腻,却在裂口边缘骤然顿住。
身后传来喉管撕裂的闷响。
某断后队员的脖颈被蜥蜴状造物的獠牙咬穿,动脉血如猩红喷泉般溅上井壁,温热的血珠在零下气温中瞬间冻结成暗红冰晶。
那队员喉间涌出血沫,却仍用最后力气扣动扳机,突击步枪的火舌舔过造物眼窝,子弹击穿能量晶体的脆响与骨骼爆裂声同时响起。
金满仓不禁愣住,眼睁睁看着那只蜥蜴状造物轰然倒地,抽搐的尾刺如绞肉机般搅动检修口边缘的钢筋,将拇指粗的钢条绞成扭曲的麻花,迸溅的火星落进他貂裘领的毛茬,烫出焦黑的细孔。
井上裕司瞥见金满仓盯着血泊发愣的刹那,战术目镜的红光骤然爆闪。
他扬声怒吼时喉结暴起青筋,声线撕裂井道的金属共鸣:“跳啊!”
话音未落,作战靴底的纳米防滑钉已狠狠踹中胖子后腰,将抱着天星剑箱的肥硕身躯掀向裂口。
同时自己也紧跟着跳下。
两人如断线木偶般坠入电梯轿厢。
金满仓后背砸中轿厢地板的瞬间,铁箱棱角硌得他肋骨发出闷响,箱内骤然爆发出龙吟般的剑鸣,星轨银纹透过缝隙溢出乌银光辉,在轿厢四壁投下流动的光网。
断后队员们的身影在检修口最后一闪。
某队员将 C4塑性炸药按进承重梁裂缝时,指节因用力泛白,爆破计时器如心脏般跳动的红光,在他沾满血污的侧脸刻下决绝的纹路。
其中一人的防爆盾已被利爪划穿,露出底下渗血的锁骨。
“轰隆!”
爆炸气浪如巨掌拍中电梯顶部,三层防爆钢板如饼干般崩裂。
扭曲的金属碎片混着燃烧的液压油如暴雨坠落,某块带血的铁皮擦着金满仓貂裘领飞过,在轿厢壁砸出碗口大的凹痕。
裂口之外,井道穹顶的检修口已成燃烧的漩涡。
C4爆炸掀起的气浪如狂怒的火舌,将十数只融合体狠狠拽入翻涌的火海。
蜥蜴状造物的鳞甲在烈焰中爆出蓝紫色电弧,尾椎能量晶体如被捏碎的萤火,迸溅的碎片点燃它们身上的培养舱营养液,绿色火流顺着井壁蜿蜒,将金属支架烧得滋滋冒油。
某只背生双翼的造物被气浪掀飞时,羽翼上的金属羽片如融化的蜡滴簌簌坠落,燃烧的躯体撞在井壁发出沉闷的爆鸣,骨骼与钛合金在高温中扭曲成诡异的麻花状,残存的电子眼还在火海中闪烁着垂死的红光。
第223章 异化狂潮下的倒计时
当液压钳咬合的尖啸撕裂轿厢死寂,扭曲的金属门如破布般被撑开时。
腐臭的福尔马林混着生物组织的甜腥如实质黑潮扑面而来,呛得金满仓肥脸骤然涨紫。
特战队员们如黑色潮水鱼贯而出,战术靴碾过碎玻璃的脆响中,数人同时做出战术滚翻,突击步枪的火舌在幽暗中织成死亡光网。
金满仓抱着天星剑箱踉跄踏出时,肥硕身躯撞在变形的门框上,恰见左侧培养舱玻璃如蛛网迸裂。
背生珊瑚骨刺的融合体撞碎舱壁冲出,绿色营养液混着血丝如瀑布般泼溅。
“散开!清理通道!”井上裕司单膝跪地举枪,战术目镜的红光锁定怪物后颈银色接驳器。
突击步枪喷出的火舌精准命中节点,蓝紫色电弧如蛛网爆起的瞬间,那造物举起的利爪骤然僵在半空,骨骼错位的咔嗒声中,胸腔机械心脏的搏动声陡然滞涩,绿色体液顺着骨刺滴落,在地面蚀出冒着蓝烟的深沟。
特战队队员呈扇形突进时,战术靴底的纳米防滑钉碾过碎玻璃发出砂砾般的脆响。
电磁脉冲枪的幽蓝电弧如蛛网狂舞,与突击步枪喷吐的赤金火舌在走廊交织成流动的死亡光网,每一道光纹都在金属墙壁上烙下冒烟的灼痕。
某队员一个战术滚翻避开毒液喷射,枪口火舌顺势舔过蜥蜴状造物的咽喉,墨绿色血液溅在荧光地砖上,瞬间被高温蒸发成紫烟。
金属骨骼碎裂的“咔嚓”声与液压管爆裂的“嘶啦”声此起彼伏。
某只背生骨刺的怪物被脉冲波震断脊椎,如断线木偶般砸落时,断裂的肩胛骨带着液压油柱穿透三层培养舱玻璃。
荧光绿营养液如瀑布般倾泻而出,混着血丝在地面汇成燃烧的河流,每一道涟漪都腾起鬼火般的幽光,震得相邻舱体的人影在液体中疯狂抽搐。
某队员甩出的钩索如活蛇般缠住天花板锈蚀的承重管道,战术腰带骤然绷紧的刹那,他借力悬空旋转三百六十度,突击步枪在离心力作用下划出圆弧火轨。
三道脉冲波如灵蛇出洞,精准穿透三只猿猴状造物的膝关节,钛合金关节爆发出蓝紫色电弧,液压油如喷泉般涌出。
三只怪物抽搐着撞碎培养舱群,玻璃碴与金属碎骨在荧光灯下飞旋成死亡漩涡,惊起舱内人影用利爪疯狂抓挠舱壁,发出指甲刮擦玻璃的刺耳锐响。
金满仓盯着眼前如蜂巢般层叠的培养舱阵列,数以千计的玻璃容器在应急灯下泛着幽绿光芒。
某只培养舱的钛合金铭牌上,“J397”的猩红编号如跳动的心脏,舱内人影的胸腔裂开半透明的机械心脏,数据流如蛛网覆盖金属瓣膜,每一次搏动都让瓣膜上的二进制代码爆发出蓝紫色电弧。
“大哥到底在哪儿?”金满仓肥硕的手指在天星剑箱棱角上磨出白印,貂裘大氅下的肥肉因焦虑而微微颤抖。
他突然瞥见右侧通道地面上蜿蜒的赤金色血痕。
那血痕在荧光灯下泛着灼热的红光,宛如凝固的熔岩,正是温羽凡乾坤功内劲特有的能量残留。
“这边!”他嘶吼着冲向血痕方向,肥硕的身躯撞翻一列培养舱,玻璃碎片溅在貂毛领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然而通道尽头的培养舱突然爆发出玻璃碎裂的轰鸣,一只蜥蜴状造物破舱而出,尾椎嵌着的能量晶体如跳动的蓝宝石,每一次甩动都带起蓝色电弧,利爪刮擦地面时迸出的火星溅在金满仓靴底,烫出细密的焦痕。
“胖爷我砸扁你!”金满仓抡起大锤,内劲一重的真气如熔炉开闸般灌注锤身,锤头在幽光中划出暗红弧光。
当锤面砸中怪物肩胛骨的刹那,钛合金外甲竟迸出蛛网般的裂痕,蓝紫色液压油如喷泉般涌出,混着荧光绿营养液在地面汇成燃烧的河流。
怪物吃痛发出电子合成的尖啸,反身用尾刺抽打,磷光闪烁的尖刺带起破风锐响。
金满仓肥硕的身躯竟以惊人的灵活性侧身避开,怀中的天星剑箱顺势撞向怪物胸腔。
箱内骤然爆发出龙吟般的震鸣,星轨银纹溢出的乌银光辉穿透箱体,震得怪物胸腔的机械心脏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金属瓣膜在共振中轰然爆裂,蓝紫色电弧如蛛网般爬满整个躯体,最终化作齑粉散落。
通道两侧的培养舱在能量余波中剧烈震颤,舱内人影用利爪抓挠玻璃的锐响愈发狂躁。
“快安放炸药!”井上裕司的吼声撞在金属走廊上,战术头盔的拾音器因声浪过载发出蜂鸣。
两名队员猫腰突进,戴着手套的指尖在支架螺栓间飞旋,将 C4塑性炸药按进钛合金缝隙。
计时器红灯如心脏般跳动,每一次闪烁都让周遭的培养舱玻璃泛起涟漪,荧光绿营养液中扭曲的人影突然疯狂抓挠舱壁,仿佛预感到毁灭的降临。
特战队呈扇形阵列交替掩护,电磁脉冲枪每次击发都爆出蓝紫色弧光,如蛛网般缠住破舱而出的融合体。
那些怪物撕裂培养舱的声响如同皮革被扯碎,腥臭的营养液混着金属碎屑泼溅在战术背心上,转瞬便被高温蒸发成白烟。
金满仓不敢停留,铁箱在怀中剧烈震颤,天星剑的嗡鸣透过箱体撞得他胸腔发麻。
他循着地面蜿蜒的赤金色血痕狂奔,那血渍尚未凝固,在荧光地砖上烙出灼热的轨迹,仿佛温羽凡挥刀时溅落的真气仍在燃烧。
通道尽头的防爆门呈四十五度半开,扭曲的门框还在冒着电火花。
门内传来破邪刀特有的龙吟。
那声响如金石交击,混着山口一夫苍老的笑声从缝隙渗出,笑声里带着血沫的湿意,与刀鸣碰撞出诡异的共鸣,恰似百鬼夜行时的悲号与狂歌。
“大哥!”金满仓抱着发烫的天星剑箱,肥硕的身躯如攻城锤般撞向实验室的防爆门。
“轰隆”巨响中,锈蚀的合页迸出串串火星,门板如破纸般扭曲变形,露出内里翻涌的赤金与血光。
温羽凡的破邪刀正与山口一夫的妖刀村正绞杀在一起,两股庞然内劲在实验室里炸成紫金色漩涡,将穹顶的荧光灯管震得粉碎。
“大哥!”金满仓的吼声撕裂硝烟,貂裘大氅被气浪鼓成风帆。
他脚下的钛合金地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蛛网般的裂纹爬向三只巨大的培养舱。
荧光绿的营养液在舱内疯狂翻涌,夜莺的银铃撞在玻璃壁上,刺玫捶打舱壁的拳头溅开血色涟漪,而小玲后颈的金属接口正渗出蛇信状的数据流,将烟灰色套装染成诡异的荧光。
山口一夫枯瘦的指节猛攥村正刀柄,刀鞘上的恶鬼浮雕突然渗出粘稠血珠。
那些扭曲的鬼影顺着刀身攀爬,在血红色刀芒中凝成活物,张开獠牙咬向温羽凡咽喉。
破邪刀骤然爆鸣,饕餮纹的赤金真气如狂龙破茧,刀芒斜撩时竟在空气中烙出灼热轨迹,刃尖擦过山口一夫墨色羽织的刹那,布料瞬间焦黑蜷曲,露出底下绷带渗血的旧伤。
破邪刀与村正妖刀的内劲碰撞如九天雷霆轰然交击,赤金色真气与妖异血雾绞成狂舞的紫金色漩涡,每一次错身而过都卷起飓风般的气浪,将满地玻璃残片掀得如蜂群旋舞。
两人刀势如狂涛对撞,山口一夫的九重内劲如黑海怒潮层层叠压,温羽凡的赤金真气似燎原火蟒步步紧逼,刀光剑影在幽蓝荧光中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光网,竟一时难分伯仲。
可培养舱壁上,猩红的倒计时如血色沙漏疯狂翻涌,“01:12”“01:11”的数字每一次跳变都砸在温羽凡鼓膜上,混着舱底泛起的猩红涟漪,催命般灼烧着神经。
他本欲催运「睚眦之怒」的杀招,指节已在破邪刀的饕餮纹上碾出青白痕迹。
丹田内六层内劲如沸海翻涌,只待经脉闸门洞开的刹那,便能将毕生功力凝作焚天刃芒。
可眼角余光扫过环伺的融合体时,心脏骤然一沉。
两只蜥蜴状造物正用利爪刮擦钛合金地面,磷光毒液顺着爪痕蜿蜒成燃烧的河流;
三只背生机械翼的怪物在穹顶盘旋,金属羽片折射的冷光如剃须刀悬顶;
更有胸腔搏动着机械心脏的造物,正用赤红晶体眼锁定他的每一寸动作。
这些怪物喉头发出数据流与野兽嘶吼的混杂声响,仿佛饥饿的狼群在等待猎物力竭。
他清楚地知道,「睚眦之怒」虽能以命搏命斩杀山口一夫,却需付出一分钟肌无力的代价。
那一分钟脱力期里,哪怕只是呼吸稍滞,便会被这些怪物分食成骨架。
更让他脊背生寒的是眼前的老鬼。
山口一夫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如同毒蛇吐信时的信子,藏着未亮的獠牙。
这老鬼绝非表面看来那般油尽灯枯,定在暗处藏着足以逆转战局的杀招。
指节在破邪刀的饕餮纹上碾出青白血痕,掌心里的冷汗顺着腕骨沟壑蜿蜒,将墨色风衣的袖口洇出深色云纹。
喉间涌上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耳鼓里轰鸣的不是战场喧嚣,而是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倒计时:“三十秒,倒计时最后三十秒,不管怎么样,都得使用‘睚眦之怒’!”
丹田内劲如沸海翻涌,他几乎能听见血脉偾张的嗡鸣。
当「睚眦之怒」的杀招在指尖凝聚,眼前却闪过夜莺染血的银铃、刺玫紧抿的唇线。
这孤注一掷的搏杀若换不来生机,岂非要将同伴拖入更深的炼狱?
就在内劲即将冲破经脉闸门的刹那,廊道尽头突然爆起密集的枪响。
穿甲弹撕裂空气的锐响如惊蛰春雷,震得钛合金地面簌簌落屑。
金满仓肥硕的身影撞碎防爆玻璃闯入视野,貂裘大氅鼓荡如帆,怀中天星剑箱爆发出龙吟般的共鸣,箱面星轨银纹在硝烟中流淌成灼热的星河。
“大哥!胖爷来给你送剑了!”
随他涌来的特战队队员如黑色潮水,电磁脉冲枪的幽蓝弧光织成天罗地网,将扑来的蜥蜴状造物震成零件雨。
这突如其来的援力如定海神针,让温羽凡骤然收紧的经脉猛地一松。当金满仓的大锤砸开通道,当特战队的火力压制住蜂拥的怪物,他终于在生死天平的倾颓之际,握住了那线逆转乾坤的生机。
金满仓粗短的手指刚勾住天星剑箱的提手,尚未抛出,便被温羽凡炸雷般的一吼震得手腕一麻:“老金!快把她们救出来!没时间了!”
他循声转头,三具巨大的培养舱正泛着幽幽荧光,宛如三只巨大的琉璃茧。
嵌在舱壁的显示屏爆闪着刺目红光,猩红数字如血色沙漏疯狂坍缩,“00:47”的字符在荧光中扭曲跳动,活像吐着信子的狰狞毒蛇。
“不好!”金满仓心脏猛地一沉,腰间悬挂的大锤已被攥得咯吱作响。
他冲向最近的培养舱,只见小玲蜷缩在荧光绿的营养液中,烟灰色套装随液体波动,肩颈处那朵樱花刺青竟扭曲成旋转的诡异漩涡,丝丝缕缕的数据流正顺着后颈的金属接口疯狂涌入。
“咻!”一道寒芒陡然撕裂头顶的阴影。
金满仓本能地缩颈,却见一只背生机械双翼的融合体振翅扑来,羽翼上的金属羽片如淬毒刀刃划破空气,直奔他后心而来。
羽片擦过耳畔时带起的劲风,刮得他地中海发型下的头皮阵阵发麻。
“保护金先生!”井上裕司的怒吼紧随其后,电磁脉冲枪爆发出刺目蓝光。
蓝紫色电弧如蛛网般裹住飞射的羽片,只听“噼啪”一阵脆响,锋利的金属羽片竟被震碎成齑粉,化作簌簌银屑洒落。
趁此间隙,金满仓丹田内劲一重的真气轰然涌动,肥硕的臂膀青筋暴起。他抡圆大锤,锤身划破空气时带起风雷之声,狠狠砸向培养舱壁。
“咔嚓……”强化玻璃应声裂开蛛网般的裂痕,却未完全破碎。
金满仓瞳孔骤缩,瞥见显示屏上的数字已跳至“00:29”。
他牙关紧咬,将十成功力灌注于锤身,暴喝一声再次挥锤。
这一次,锤身与舱壁碰撞的巨响震得整个实验室嗡嗡作响。
强化玻璃轰然碎裂,荧光绿的营养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小玲的身影如断线木偶般从舱中坠落,发丝间还挂着粘稠的绿色液体,在地面砸出一滩涟漪。
金满仓甚至来不及抹去额角的汗渍,便嘶吼着转身扑向夜莺的培养舱。
肥硕的身躯在急转时带起一阵风,貂裘大氅的毛领如鬃毛般根根倒竖。
他将丹田内劲提至极致,毕生功力在经脉中奔涌如沸,大锤在掌心烫得发红。
大锤划破空气时带起尖啸,锤身裹挟着赤金色的内劲虚影,如同一道燃烧的流星砸向舱体。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强化玻璃如冰面般龟裂,蛛网状的裂纹迅速蔓延,宛如冬日湖面骤然冻结的冰纹。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舱体玻璃彻底碎裂。
荧光绿的营养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夜莺的振袖和服在液体中缓缓舒展开来,银线绣制的海浪纹在光影中泛着幽蓝光泽。
她发间的海星吊坠如流萤般沉落,擦着破碎的舱壁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发梢凝结的水珠顺着玻璃残片缓缓滴落,在地面砸出一圈圈涟漪。
当最后倒计时指向“0”的刹那,金满仓如离弦之箭般撞开空气屏障。
他肥硕的身躯在急冲中带起猎猎劲风,貂裘大氅的毛领如黑色火焰般翻卷,丹田内劲如火山喷发般尽数灌注于八棱大锤。
那培养舱底部的导流槽突然迸裂,墨绿色的溶解液如沸腾的毒蛇般喷涌而出,接触玻璃的刹那便发出“嘶嘶”的腐蚀声响。
舱壁内侧迅速泛起乳白蚀痕,宛如蛛网般向刺玫蜷缩的身影蔓延。
金满仓喉间爆发出困兽般的低吼,锤身裹挟着赤金色的内劲虚影划破空气,与倒计时归零的蜂鸣同时炸响。
“轰隆!”一声巨响,强化玻璃如蛛网般迸裂,万千碎晶在气浪中飞旋。
墨绿色溶解液刚触及刺玫后腰,便被爆碎的舱体震得四溅,如翡翠雨般洒落。
刺玫的武士服在气浪中翻卷,大腿和后腰裸露的肌肤被溶解液灼出细密的红点,宛如撒落的朱砂。
她呛咳着从营养液中坠落,荧光灯在瞳孔里碎成万千银芒。
那些被溶解液灼伤的肌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肿,宛如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细密的灼痕爬满大腿与后腰,却万幸未伤及肌理。
金满仓见状大吼一声,肥硕的手掌如铁钳般攥住刺玫的腰带,将她整个人拖拽着翻滚至安全区域。
粗重的喘息震得貂裘大氅不住起伏,他回望培养舱残骸时,墨绿色溶解液正顺着金属地板的沟壑疯狂蔓延,所过之处腾起蓝烟如缕,将钛合金板材蚀出冒着火星的蜂窝状凹痕。
第224章 J型与机械臂
雪夜如墨,指挥帐篷的残骸仍在升腾着蜿蜒的青灰色烟缕,三堵被混凝土碎块封堵的下水道口裂着狰狞的蛛网裂隙。
墨绿色黏液正顺着缝隙缓缓渗出,在雪地上蚀出滋滋冒烟的深沟,磷光在液面上流转,宛如无数鬼火在寒夜里明灭。
尽管释小刚、林晚秋与小浣熊联手执行的“断流计划”已将三条关键下水道炸塌,但新神会的反扑却以更狂暴的姿态降临。
两台足有三米高的 J型融合体如铁塔般撞破临时防御墙,钛合金外甲上蚀刻的蝰蛇纹在探照灯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左侧的 J397胸腔豁然裂开,搏动的机械心脏如同一团燃烧的蓝紫色火球,数据流如蛛网覆盖金属瓣膜,每一次张合都发出齿轮摩擦的尖啸。
它每踏一步,地面便迸出蛛网般的裂痕,积雪在高温气浪中瞬间蒸腾成白雾。
右侧的 J401背脊弓起如蓄势待发的蜥蜴,尾椎嵌着的能量晶体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尾刺甩动时带起的电弧如银蛇狂舞,瞬间击中释小刚横架的合金棍。
合金棍表面的梵文咒印在电弧冲击下爆起刺目金芒,棍身剧烈震颤的嗡鸣震得僧袍下的五花肉簌簌发颤。
释小刚双足深陷积雪,月白僧袍被气浪鼓成风帆,却仍咬牙将合金棍横在胸前,古铜色的肌肉在内劲催动下暴起如虬龙。
雪粒子如钢针般扎进战术背心的纤维缝隙,与飞溅的液压油混在一起,在他肩头凝结成暗红冰晶。
风雪如刀割破夜幕,特战队队长的嘶吼穿透狂舞的雪粒子:“RPG准备!锁定能量晶体!”
两名火箭筒手单膝跪压冰雪,肩扛式发射器的瞄准镜里,J401尾椎的幽蓝晶体正随呼吸频率脉动,宛如一颗跳动的恶魔心脏。
当橘红色尾焰从发射筒喷涌而出时,灼热气浪将周遭雪粒蒸成白雾,高爆弹拖着炽烈尾迹撕裂夜空,在雪幕中划出一道燃烧的抛物线。
“轰隆!”J401的尾椎晶体在爆炸中迸裂成万千蓝紫色流萤,能量流如高压水枪般喷涌,将三米内的积雪瞬间灼成玻璃状结晶。
怪物发出电子合成的尖啸,钛合金外甲表面爆起蛛网般的龟裂,却仅在尾椎关节处出现寸深的凹痕,液压管破裂的油星溅在释小刚的合金棍上,烫出滋滋冒烟的焦痕。
“装甲强度超预期!换穿甲弹!”另一名队员扯下战术背心上的弹舱,冻得发紫的手指在风雪中完成换弹。
当第二枚火箭弹尖啸着命中 J397胸腔的机械心脏,爆炸气浪没有掀飞血肉,那层嵌着生物陶瓷的外甲竟只炸出蜂窝状凹坑。
金属瓣膜间的数据流反而因冲击而狂暴翻涌,化作毒蛇般的电弧窜向最近的队员。
阵地左翼的 M1A2主战坦克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机械咆哮,履带碾过积雪的轰鸣与引擎过载的嘶吼交织成钢铁战歌。
120mm滑膛炮口骤然迸射刺目的橘红色火舌,炮管热成像仪在雪夜中泛着幽绿光芒,高爆弹如流星般撕裂雪幕,尾焰拖曳的轨迹将纷飞的雪粒子灼成琉璃状结晶。
弹着点精准命中 J397的肩胛,那覆盖着钛合金生物陶瓷的躯体在爆炸中掀起直径十米的灼热气浪。
雪粒在冲击波中瞬间汽化,形成透明的气环涟漪。
但装甲表面仅泛起一圈水纹般的金属褶皱,那些嵌着生物基因的钛合金板在爆炸中展现出诡异的延展性,如液态金属般缓冲着冲击能量。
这头钢铁怪物非但未损,胸腔的机械心脏反而因冲击而迸发出更狂暴的蓝紫色电弧。
数据流如蛛网覆盖金属瓣膜,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空气发出噼啪爆鸣,断裂的液压管喷出的墨绿色黏液在电弧中蒸腾成毒雾,与坦克炮口残留的硝烟绞成狰狞的漩涡。
它轰然踏碎地面的混凝土直冲而去,脚下碎裂的地面板块如霰弹般迸射,暴露出地下盘曲的钢筋如断裂的血管。
裹挟着金属摩擦尖啸的右拳砸向坦克炮塔时,拳风掀起的气浪已震得 120mm炮管嗡鸣如蜂群,炮口制退器的螺纹间迸出细密火星。
合金装甲在拳力下如融化的黄油般塌陷,直径三十厘米的拳形凹痕边缘泛着金属结晶的冷光,坦克观瞄系统的显示屏骤然迸裂。
“炮塔承重结构失效!液压系统过载!”车长的嘶吼混着液压油爆裂的嘶鸣冲出舱盖,J型怪物的连续重击如重锤擂鼓,履带板在扭曲中迸出蓝紫色火花,连接销断裂的脆响此起彼伏。
炮塔歪斜着发出金属悲鸣,炮管以违背力学的角度下垂,瞄准镜里的雪幕被渗出的液压油染成粘稠的绿雾。
释小刚怒吼着从硝烟中突入,月白僧袍在风雪中鼓荡如帆,手中合金棍灌注着内劲二重的真气,梵文咒印在棍身爆发出刺目金芒。
当金刚伏魔棍带着风雷之声砸向 J397肩甲时,棍身与钛合金外甲碰撞的刹那迸出万千火星,如撒落的金箔般簌簌坠落,却只在装甲表面留下浅淡的白痕。
那股反震力顺着棍身汹涌而来,震得他僧袍下的五花肉如波浪般颤动,皮肤下的血管都在嗡嗡作响。
“这俩铁疙瘩比之前的怪物硬十倍!”释小刚咬牙低吼,虎口被震得发麻,合金棍上的梵文咒印都因冲击而黯淡几分。
风雪卷着液压油的腥甜扑在脸上,他望着 J397肩甲上那圈涟漪般的金属褶皱,才发现这头钢铁怪物的外甲竟能像液态金属般缓冲内劲冲击,连嵌着陨铁的合金棍都难以破防。
林晚秋素色旗袍的滚边突然迸出银芒,银灰色的记忆合金长鞭如灵蛇般窜出,鞭梢精准卷住 J401尾椎的能量晶体。
当赤金色的真气如熔浆般顺着鞭身奔涌时,尾椎的能量晶体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鞭身竟如被绷紧的弓弦般拉出半米长的弧度,金属分子键断裂的微响清晰可闻。
镶嵌的玄星陨铁碎片在高温下渗出青黑色的熔融物,缕缕青烟顺着鞭身攀升,将旗袍领口的缠枝莲纹烫出焦痕。
那些缠绕在神经接驳处的能量流形成半透明的穹顶,竟将内劲一重的真气震得节节败退。
鞭身陡然回弹,带起的气浪震得她虎口发麻。
“它们的神经接驳处有能量护盾!”林晚秋旋身避开,素色旗袍如蝶翼般翻飞,磷光闪烁的毒液如扇形泼洒在地面,将积雪蚀出滋滋冒烟的深沟。
小浣熊蹲伏在扭曲的装甲车残骸后,鸭舌帽檐下的眼睛映着笔记本屏幕的幽蓝光芒。
键盘上跳跃的乱码如沸,少年黑客的指尖在触控板上织出残影,却见屏幕中央的生物芯片防御矩阵如活物般蠕动,断裂的代码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缝合。
“防火墙……不,是生物芯片在自动修复!我黑不进去!”他懊恼低吼,咬碎的棒棒糖从嘴角滑落。
他猛然从战术背心的暗袋中拽出飞刀,磨砂质感的钛合金壳体在掌心泛着幽蓝冷光,刃身密布的纳米追踪阵列如蛛网般闪烁磷光。
当飞刀以极速回转的螺旋轨迹命中 J401后颈的神经接驳器,三棱形刀刃嵌入钛合金皮层的刹那。
接驳器端口骤然爆绽出蛛网般的蓝紫色电弧,数据流如挣脱束缚的章鱼触手疯狂绞缠刀身,二进制代码在金属表面织成流动的幽蓝蛛网,每一道纹路都泛着生物芯片特有的脉动光泽。
那怪物发出电子合成的撕裂尖啸,后颈的生物芯片骤然鼓胀如濒死搏动的心脏,缠绕刀刃的数据流猛地收缩如绷紧的钨钢缆绳。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三寸长的钛合金飞刀竟如琉璃盏般寸寸迸裂,带着蓝紫色电弧的碎刃呈扇形溅向装甲车残骸,在锈蚀的锰钢板上犁出星点凹坑。
临时作战指挥部外的凛冽雪幕被撕扯成狰狞的暗纹网格。
J397胸腔的机械心脏搏动时喷吐蓝紫色电弧,每一步踏碎地面的混凝土,暴露出盘曲如血管的钢筋;
J401则如佝偻的黑影,尾椎嵌着的能量晶体爆发出刺目蓝光,尾刺甩动时在冻土上犁出三道深可见骨的沟壑,磷光毒液顺着爪痕蜿蜒成燃烧的河流。
释小刚挥舞合金棍、林晚秋甩动银鞭、小浣熊掷出飞刀,与特战队员们组成血肉防线,却仍被怪物的攻势逼得节节后退。
钢筋混凝土构筑的防御工事在利爪与尾刺的撞击下簌簌剥落,宛如被蛀空的朽木。
“它们在共享神经链路!”小浣熊的吼声响彻战场,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流如沸水翻涌,“J397的攻击模式正在同步给 J401!”
特战队员的电磁脉冲枪阵列织成幽蓝火网,却被 J397掀起的气浪震得七零八落。
某队员的脉冲弹命中 J401机械心脏,爆出的能量涟漪竟被其胸腔的肉芽吸收,转化为更狂暴的毒雾喷射。
混凝土墙面上的樱花国警视厅徽章被毒液蚀成焦黑,探照灯的光柱在毒雾中扭曲成垂死的蛇形。
“我去!”远山弘一猛地拽出腰间士官刀,樱花纹袖扣在应急灯下迸出冷光。他肩章上的樱花国徽被气浪掀起的雪沫覆盖,苍老的指节攥紧刀柄时爆出青筋,“警视厅的荣耀不能毁在这些怪物手里!”
“副厅长!”青木健太扑上前按住他的手腕,技术终端的蓝光映着他镜片后的血丝,“不要冲动!坐镇指挥才是您的任务!”
佐藤美咲同时扯开他另一只手臂,情报文件夹的金属搭扣硌进他掌心:“特战队需要您的全局调度!战斗还是交给华国武者!”
远山弘一望着崩塌的防御圈,士官刀的刀身在掌心震颤如濒死的蜂鸟。
雪粒子砸在他风衣上凝结成冰棱,却比不过他眼底灼烧的战意——那是目睹三名特战队队员被 J401尾刺洞穿胸腔时燃起的火焰。
当 J401胸前增生的肉芽如赤练蛇般扑向最后一道防爆盾,钢板扭曲的呻吟中渗出蓝紫色液压油,远山弘一突然拧身甩开青木健太紧扣的手腕。
士官刀出鞘时带起的冷光划破浑浊的空气,凛冽刀风将飘至面门的雪沫斩作万千晶尘,刀刃在应急灯的幽蓝中折射出淬火般的弧光:
“我是警视厅副厅长!”他的声线因内劲鼓荡而震颤,肩章上凝结的冰棱随动作迸裂,“是樱花国列岛的现役军人,更是一名武士!”刀身横于胸前划出半轮防御弧,将喷薄的毒雾斩出扇形缺口,“当钢铁造物践踏国土时,这柄刀比任何数据协议都更该为天皇陛下尽忠!”
雪粒子如钢针般扎进释小刚冒汗的头皮,他刚用合金棍格开 J401甩来的尾刺,僧袍下的五花肉便被溅起的磷光毒液烫出一串燎泡;
远山弘一的士官刀刚出鞘三寸,刀刃折射的冷光尚未完全展开;
J397胸腔的机械心脏骤然爆发出蓝紫色电弧,齿轮搏动的嗡鸣震得地面龟裂,那团扭曲的能量团如蓄势待发的陨星,眼看就要将整面防御墙轰成齑粉……
恰在此时,阵地后方突然传来轮胎撕裂冰面的锐响。
一辆喷涂着山岚流纹章的改装越野车冲破雪幕,轮胎碾过混凝土碎块时迸溅的火星,将漫天飞雪染成橘红色的漩涡。
车门轰然洞开的刹那,黑田孝介戴着机械臂的身影如破甲锥般撕裂空气,钛合金指节擦过冰面时迸出蓝白色火花,落地时竟在冻土上犁出一道深痕。
惊蛰紧随其后跃出车厢,AR工程眼镜的镜片正流淌着幽蓝数据流,那些矩阵般的光纹在凛冽雪夜中勾勒出弹道模拟轨迹,连纷飞的雪沫都被染成流动的数码蓝。
“惊蛰?”
释小刚扛着还在滋滋冒热气的合金棍骤然僵住,棍身残留的磷光毒液正顺着凹槽滴落在雪地上,腾起阵阵白烟;
林晚秋甩鞭的手腕猛地顿在半空,指尖的神经鞭骤然僵在抛物线顶点,鞭梢震颤的金属环在雪光中划出半道银弧,宛如时间被按下暂停键的刹那。
小浣熊则眼疾手快地在笔记本上敲出指令:“惊蛰哥!这俩铁疙瘩的生物芯片在自动修复……”
“收到!”话音未落,惊蛰的吼声混着机械臂充能的蜂鸣,“J397的关节轴有钛合金疲劳裂纹,黑田先生,攻击那里!”
黑田孝介的机械臂骤然爆发出青蓝色光芒,惊蛰特制的“机械铠”在他内劲六重的催动下,液压管道泛起血管般的搏动微光。
当 J397携着撕裂空气的爆鸣声挥拳砸来时,他竟如离弦之箭逆势突进,机械臂化作靛蓝色的破甲锥,以刁钻角度斜撩切入对方肩甲接缝。
“咔嚓!”钛合金装甲迸裂的脆响中,蓝紫色液压油如高压喷泉般冲天而起,混着雪沫在半空凝成绚烂的金属雾霭。
黑田借势旋身,机械臂划出半弧寒光,在 J397胸腔机械心脏搏动的瞬间,五指如虎钳般攥住金属瓣膜。
“喝啊!”内劲如熔炉开闸般灌入机械铠,他手臂上的山岚流纹章骤然亮起,竟将整颗机械心脏硬生生从胸腔拽出。
蓝紫色电弧在他掌心狂舞,数据流如蛛网缠绕指节,下一秒便被内劲震成齑粉。
失去核心的 J397轰然倒地,钛合金骨架在雪地上砸出深坑,残躯抽搐时迸溅的液压油尚未落地,便在严寒中瞬间凝结成暗紫色冰晶碎块。
“漂亮!”惊蛰屈指弹出的响指在雪夜里炸开脆响,尚未消散的电弧还在指尖跳跃,他已猛然旋身转向 J401。
那怪物正被释小刚、林晚秋、小浣熊合力缠住。
AR工程眼镜的镜片突然迸射红光,三维建模的弱点标记如毒蛇信子般窜出。
“注意!它尾椎的能量晶体正与神经接驳器产生共振!”惊蛰的吼声混着齿轮摩擦声传来,“林小姐,用鞭梢缠住晶体节点!释大师,对准接驳器接口的散热缝重击!小浣熊,往它脊柱神经束发送超频脉冲!”
指令如星火燎原。
林晚秋的记忆合金长鞭如液态水银般弹射而出,精准卷住 J401尾椎的幽蓝晶体,丹田真气顺着鞭身奔涌注入,烫得晶体表面蛛网般龟裂,幽蓝光晕急剧明灭。
释小刚怒吼着抡起合金棍,僧袍鼓荡如帆,棍身梵文咒印爆发出佛骨舍利般的刺目金芒,带着风雷之声狠狠砸向后颈接驳器。
“滋啦……”电流与内劲绞杀的爆鸣如裂帛,J401尾椎晶体轰然炸裂,能量流如火山岩浆般怒喷而出,将周遭积雪灼成琉璃状结晶。
怪物发出电子杂音扭曲的尖啸,躯体在数据流暴走中剧烈抽搐,金属关节迸射火花,最终瘫作一堆冒着蓝烟的废铁。
风雪骤然停歇,探照灯的光柱里,黑田孝介机械臂上的液压管还在微微震颤。
惊蛰蹲下身用战术扳手精准旋下 J397残骸的芯片,AR工程眼镜的镜片反射着胜利的幽蓝数据流。
释小刚拄着仍在滋滋冒热气的合金棍佝偻着腰,棍身残留的磷光毒液正顺着凹槽滴在雪地上腾起白烟。
他盯着黑田臂上缠绕着液压管的机械铠,那些泛着青蓝光的纹路像凝固的熔岩,忍不住哑声问:“这位是……”
“山岚流黑田孝介,”惊蛰咧嘴一笑,露出沾着机油的牙齿,将芯片揣进工装裤口袋,“温副会长在山岚流的朋友。”
黑田的机械臂关节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他躬身行礼时肩甲蹭到积雪,用生硬的华夏语说道:“大家好,在下黑田孝介。”
指挥中心的警报灯在风雪中明灭,两台 J型怪物的残骸冒着青烟,宛如被斩落的钢铁巨兽。
而在它们破碎的胸腔里,未完全销毁的数据流仍在闪烁。
那些缠绕着电路的数码血管里,暗紫色的脉络正以肉眼难辨的频率搏动,仿佛新神会深埋的阴谋根系,只是暂时在黑田机械臂的狂力与惊蛰眼镜片的数据流中,被按下了震颤的暂停键。
第225章 地下停车场 合力破局
当液压钳咬合的尖啸撕裂轿厢死寂,扭曲的金属门如破布般被撑开时。
腐臭的福尔马林混着生物组织的甜腥如实质黑潮扑面而来,呛得金满仓肥脸骤然涨紫。
特战队员们如黑色潮水鱼贯而出,战术靴碾过碎玻璃的脆响中,数人同时做出战术滚翻,突击步枪的火舌在幽暗中织成死亡光网。
金满仓抱着天星剑箱踉跄踏出时,肥硕身躯撞在变形的门框上,恰见左侧培养舱玻璃如蛛网迸裂。
背生珊瑚骨刺的融合体撞碎舱壁冲出,绿色营养液混着血丝如瀑布般泼溅。
“散开!清理通道!”井上裕司单膝跪地举枪,战术目镜的红光锁定怪物后颈银色接驳器。
突击步枪喷出的火舌精准命中节点,蓝紫色电弧如蛛网爆起的瞬间,那造物举起的利爪骤然僵在半空,骨骼错位的咔嗒声中,胸腔机械心脏的搏动声陡然滞涩,绿色体液顺着骨刺滴落,在地面蚀出冒着蓝烟的深沟。
特战队队员呈扇形突进时,战术靴底的纳米防滑钉碾过碎玻璃发出砂砾般的脆响。
电磁脉冲枪的幽蓝电弧如蛛网狂舞,与突击步枪喷吐的赤金火舌在走廊交织成流动的死亡光网,每一道光纹都在金属墙壁上烙下冒烟的灼痕。
某队员一个战术滚翻避开毒液喷射,枪口火舌顺势舔过蜥蜴状造物的咽喉,墨绿色血液溅在荧光地砖上,瞬间被高温蒸发成紫烟。
金属骨骼碎裂的“咔嚓”声与液压管爆裂的“嘶啦”声此起彼伏。
某只背生骨刺的怪物被脉冲波震断脊椎,如断线木偶般砸落时,断裂的肩胛骨带着液压油柱穿透三层培养舱玻璃。
荧光绿营养液如瀑布般倾泻而出,混着血丝在地面汇成燃烧的河流,每一道涟漪都腾起鬼火般的幽光,震得相邻舱体的人影在液体中疯狂抽搐。
某队员甩出的钩索如活蛇般缠住天花板锈蚀的承重管道,战术腰带骤然绷紧的刹那,他借力悬空旋转三百六十度,突击步枪在离心力作用下划出圆弧火轨。
三道脉冲波如灵蛇出洞,精准穿透三只猿猴状造物的膝关节,钛合金关节爆发出蓝紫色电弧,液压油如喷泉般涌出。
三只怪物抽搐着撞碎培养舱群,玻璃碴与金属碎骨在荧光灯下飞旋成死亡漩涡,惊起舱内人影用利爪疯狂抓挠舱壁,发出指甲刮擦玻璃的刺耳锐响。
金满仓盯着眼前如蜂巢般层叠的培养舱阵列,数以千计的玻璃容器在应急灯下泛着幽绿光芒。
某只培养舱的钛合金铭牌上,“J397”的猩红编号如跳动的心脏,舱内人影的胸腔裂开半透明的机械心脏,数据流如蛛网覆盖金属瓣膜,每一次搏动都让瓣膜上的二进制代码爆发出蓝紫色电弧。
“大哥到底在哪儿?”金满仓肥硕的手指在天星剑箱棱角上磨出白印,貂裘大氅下的肥肉因焦虑而微微颤抖。
他突然瞥见右侧通道地面上蜿蜒的赤金色血痕。
那血痕在荧光灯下泛着灼热的红光,宛如凝固的熔岩,正是温羽凡乾坤功内劲特有的能量残留。
“这边!”他嘶吼着冲向血痕方向,肥硕的身躯撞翻一列培养舱,玻璃碎片溅在貂毛领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然而通道尽头的培养舱突然爆发出玻璃碎裂的轰鸣,一只蜥蜴状造物破舱而出,尾椎嵌着的能量晶体如跳动的蓝宝石,每一次甩动都带起蓝色电弧,利爪刮擦地面时迸出的火星溅在金满仓靴底,烫出细密的焦痕。
“胖爷我砸扁你!”金满仓抡起大锤,内劲一重的真气如熔炉开闸般灌注锤身,锤头在幽光中划出暗红弧光。
当锤面砸中怪物肩胛骨的刹那,钛合金外甲竟迸出蛛网般的裂痕,蓝紫色液压油如喷泉般涌出,混着荧光绿营养液在地面汇成燃烧的河流。
怪物吃痛发出电子合成的尖啸,反身用尾刺抽打,磷光闪烁的尖刺带起破风锐响。
金满仓肥硕的身躯竟以惊人的灵活性侧身避开,怀中的天星剑箱顺势撞向怪物胸腔。
箱内骤然爆发出龙吟般的震鸣,星轨银纹溢出的乌银光辉穿透箱体,震得怪物胸腔的机械心脏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金属瓣膜在共振中轰然爆裂,蓝紫色电弧如蛛网般爬满整个躯体,最终化作齑粉散落。
通道两侧的培养舱在能量余波中剧烈震颤,舱内人影用利爪抓挠玻璃的锐响愈发狂躁。
“快安放炸药!”井上裕司的吼声撞在金属走廊上,战术头盔的拾音器因声浪过载发出蜂鸣。
两名队员猫腰突进,戴着手套的指尖在支架螺栓间飞旋,将 C4塑性炸药按进钛合金缝隙。
计时器红灯如心脏般跳动,每一次闪烁都让周遭的培养舱玻璃泛起涟漪,荧光绿营养液中扭曲的人影突然疯狂抓挠舱壁,仿佛预感到毁灭的降临。
特战队呈扇形阵列交替掩护,电磁脉冲枪每次击发都爆出蓝紫色弧光,如蛛网般缠住破舱而出的融合体。
那些怪物撕裂培养舱的声响如同皮革被扯碎,腥臭的营养液混着金属碎屑泼溅在战术背心上,转瞬便被高温蒸发成白烟。
金满仓不敢停留,铁箱在怀中剧烈震颤,天星剑的嗡鸣透过箱体撞得他胸腔发麻。
他循着地面蜿蜒的赤金色血痕狂奔,那血渍尚未凝固,在荧光地砖上烙出灼热的轨迹,仿佛温羽凡挥刀时溅落的真气仍在燃烧。
通道尽头的防爆门呈四十五度半开,扭曲的门框还在冒着电火花。
门内传来破邪刀特有的龙吟。
那声响如金石交击,混着山口一夫苍老的笑声从缝隙渗出,笑声里带着血沫的湿意,与刀鸣碰撞出诡异的共鸣,恰似百鬼夜行时的悲号与狂歌。
“大哥!”金满仓抱着发烫的天星剑箱,肥硕的身躯如攻城锤般撞向实验室的防爆门。
“轰隆”巨响中,锈蚀的合页迸出串串火星,门板如破纸般扭曲变形,露出内里翻涌的赤金与血光。
温羽凡的破邪刀正与山口一夫的妖刀村正绞杀在一起,两股庞然内劲在实验室里炸成紫金色漩涡,将穹顶的荧光灯管震得粉碎。
“大哥!”金满仓的吼声撕裂硝烟,貂裘大氅被气浪鼓成风帆。
他脚下的钛合金地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蛛网般的裂纹爬向三只巨大的培养舱。
荧光绿的营养液在舱内疯狂翻涌,夜莺的银铃撞在玻璃壁上,刺玫捶打舱壁的拳头溅开血色涟漪,而小玲后颈的金属接口正渗出蛇信状的数据流,将烟灰色套装染成诡异的荧光。
山口一夫枯瘦的指节猛攥村正刀柄,刀鞘上的恶鬼浮雕突然渗出粘稠血珠。
那些扭曲的鬼影顺着刀身攀爬,在血红色刀芒中凝成活物,张开獠牙咬向温羽凡咽喉。
破邪刀骤然爆鸣,饕餮纹的赤金真气如狂龙破茧,刀芒斜撩时竟在空气中烙出灼热轨迹,刃尖擦过山口一夫墨色羽织的刹那,布料瞬间焦黑蜷曲,露出底下绷带渗血的旧伤。
破邪刀与村正妖刀的内劲碰撞如九天雷霆轰然交击,赤金色真气与妖异血雾绞成狂舞的紫金色漩涡,每一次错身而过都卷起飓风般的气浪,将满地玻璃残片掀得如蜂群旋舞。
两人刀势如狂涛对撞,山口一夫的九重内劲如黑海怒潮层层叠压,温羽凡的赤金真气似燎原火蟒步步紧逼,刀光剑影在幽蓝荧光中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光网,竟一时难分伯仲。
可培养舱壁上,猩红的倒计时如血色沙漏疯狂翻涌,“01:12”“01:11”的数字每一次跳变都砸在温羽凡鼓膜上,混着舱底泛起的猩红涟漪,催命般灼烧着神经。
他本欲催运「睚眦之怒」的杀招,指节已在破邪刀的饕餮纹上碾出青白痕迹。
丹田内六层内劲如沸海翻涌,只待经脉闸门洞开的刹那,便能将毕生功力凝作焚天刃芒。
可眼角余光扫过环伺的融合体时,心脏骤然一沉。
两只蜥蜴状造物正用利爪刮擦钛合金地面,磷光毒液顺着爪痕蜿蜒成燃烧的河流;
三只背生机械翼的怪物在穹顶盘旋,金属羽片折射的冷光如剃须刀悬顶;
更有胸腔搏动着机械心脏的造物,正用赤红晶体眼锁定他的每一寸动作。
这些怪物喉头发出数据流与野兽嘶吼的混杂声响,仿佛饥饿的狼群在等待猎物力竭。
他清楚地知道,「睚眦之怒」虽能以命搏命斩杀山口一夫,却需付出一分钟肌无力的代价。
那一分钟脱力期里,哪怕只是呼吸稍滞,便会被这些怪物分食成骨架。
更让他脊背生寒的是眼前的老鬼。
山口一夫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如同毒蛇吐信时的信子,藏着未亮的獠牙。
这老鬼绝非表面看来那般油尽灯枯,定在暗处藏着足以逆转战局的杀招。
指节在破邪刀的饕餮纹上碾出青白血痕,掌心里的冷汗顺着腕骨沟壑蜿蜒,将墨色风衣的袖口洇出深色云纹。
喉间涌上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耳鼓里轰鸣的不是战场喧嚣,而是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倒计时:“三十秒,倒计时最后三十秒,不管怎么样,都得使用‘睚眦之怒’!”
丹田内劲如沸海翻涌,他几乎能听见血脉偾张的嗡鸣。
当「睚眦之怒」的杀招在指尖凝聚,眼前却闪过夜莺染血的银铃、刺玫紧抿的唇线。
这孤注一掷的搏杀若换不来生机,岂非要将同伴拖入更深的炼狱?
就在内劲即将冲破经脉闸门的刹那,廊道尽头突然爆起密集的枪响。
穿甲弹撕裂空气的锐响如惊蛰春雷,震得钛合金地面簌簌落屑。
金满仓肥硕的身影撞碎防爆玻璃闯入视野,貂裘大氅鼓荡如帆,怀中天星剑箱爆发出龙吟般的共鸣,箱面星轨银纹在硝烟中流淌成灼热的星河。
“大哥!胖爷来给你送剑了!”
随他涌来的特战队队员如黑色潮水,电磁脉冲枪的幽蓝弧光织成天罗地网,将扑来的蜥蜴状造物震成零件雨。
这突如其来的援力如定海神针,让温羽凡骤然收紧的经脉猛地一松。当金满仓的大锤砸开通道,当特战队的火力压制住蜂拥的怪物,他终于在生死天平的倾颓之际,握住了那线逆转乾坤的生机。
金满仓粗短的手指刚勾住天星剑箱的提手,尚未抛出,便被温羽凡炸雷般的一吼震得手腕一麻:“老金!快把她们救出来!没时间了!”
他循声转头,三具巨大的培养舱正泛着幽幽荧光,宛如三只巨大的琉璃茧。
嵌在舱壁的显示屏爆闪着刺目红光,猩红数字如血色沙漏疯狂坍缩,“00:47”的字符在荧光中扭曲跳动,活像吐着信子的狰狞毒蛇。
“不好!”金满仓心脏猛地一沉,腰间悬挂的大锤已被攥得咯吱作响。
他冲向最近的培养舱,只见小玲蜷缩在荧光绿的营养液中,烟灰色套装随液体波动,肩颈处那朵樱花刺青竟扭曲成旋转的诡异漩涡,丝丝缕缕的数据流正顺着后颈的金属接口疯狂涌入。
“咻!”一道寒芒陡然撕裂头顶的阴影。
金满仓本能地缩颈,却见一只背生机械双翼的融合体振翅扑来,羽翼上的金属羽片如淬毒刀刃划破空气,直奔他后心而来。
羽片擦过耳畔时带起的劲风,刮得他地中海发型下的头皮阵阵发麻。
“保护金先生!”井上裕司的怒吼紧随其后,电磁脉冲枪爆发出刺目蓝光。
蓝紫色电弧如蛛网般裹住飞射的羽片,只听“噼啪”一阵脆响,锋利的金属羽片竟被震碎成齑粉,化作簌簌银屑洒落。
趁此间隙,金满仓丹田内劲一重的真气轰然涌动,肥硕的臂膀青筋暴起。他抡圆大锤,锤身划破空气时带起风雷之声,狠狠砸向培养舱壁。
“咔嚓……”强化玻璃应声裂开蛛网般的裂痕,却未完全破碎。
金满仓瞳孔骤缩,瞥见显示屏上的数字已跳至“00:29”。
他牙关紧咬,将十成功力灌注于锤身,暴喝一声再次挥锤。
这一次,锤身与舱壁碰撞的巨响震得整个实验室嗡嗡作响。
强化玻璃轰然碎裂,荧光绿的营养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小玲的身影如断线木偶般从舱中坠落,发丝间还挂着粘稠的绿色液体,在地面砸出一滩涟漪。
金满仓甚至来不及抹去额角的汗渍,便嘶吼着转身扑向夜莺的培养舱。
肥硕的身躯在急转时带起一阵风,貂裘大氅的毛领如鬃毛般根根倒竖。
他将丹田内劲提至极致,毕生功力在经脉中奔涌如沸,大锤在掌心烫得发红。
大锤划破空气时带起尖啸,锤身裹挟着赤金色的内劲虚影,如同一道燃烧的流星砸向舱体。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强化玻璃如冰面般龟裂,蛛网状的裂纹迅速蔓延,宛如冬日湖面骤然冻结的冰纹。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舱体玻璃彻底碎裂。
荧光绿的营养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夜莺的振袖和服在液体中缓缓舒展开来,银线绣制的海浪纹在光影中泛着幽蓝光泽。
她发间的海星吊坠如流萤般沉落,擦着破碎的舱壁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发梢凝结的水珠顺着玻璃残片缓缓滴落,在地面砸出一圈圈涟漪。
当最后倒计时指向“0”的刹那,金满仓如离弦之箭般撞开空气屏障。
他肥硕的身躯在急冲中带起猎猎劲风,貂裘大氅的毛领如黑色火焰般翻卷,丹田内劲如火山喷发般尽数灌注于八棱大锤。
那培养舱底部的导流槽突然迸裂,墨绿色的溶解液如沸腾的毒蛇般喷涌而出,接触玻璃的刹那便发出“嘶嘶”的腐蚀声响。
舱壁内侧迅速泛起乳白蚀痕,宛如蛛网般向刺玫蜷缩的身影蔓延。
金满仓喉间爆发出困兽般的低吼,锤身裹挟着赤金色的内劲虚影划破空气,与倒计时归零的蜂鸣同时炸响。
“轰隆!”一声巨响,强化玻璃如蛛网般迸裂,万千碎晶在气浪中飞旋。
墨绿色溶解液刚触及刺玫后腰,便被爆碎的舱体震得四溅,如翡翠雨般洒落。
刺玫的武士服在气浪中翻卷,大腿和后腰裸露的肌肤被溶解液灼出细密的红点,宛如撒落的朱砂。
她呛咳着从营养液中坠落,荧光灯在瞳孔里碎成万千银芒。
那些被溶解液灼伤的肌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肿,宛如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细密的灼痕爬满大腿与后腰,却万幸未伤及肌理。
金满仓见状大吼一声,肥硕的手掌如铁钳般攥住刺玫的腰带,将她整个人拖拽着翻滚至安全区域。
粗重的喘息震得貂裘大氅不住起伏,他回望培养舱残骸时,墨绿色溶解液正顺着金属地板的沟壑疯狂蔓延,所过之处腾起蓝烟如缕,将钛合金板材蚀出冒着火星的蜂窝状凹痕。
第226章 龙血狂化
黑暗中唯有绳索摩擦的尖啸划破死寂,混着下方深处传来的机械运转嗡鸣。
金满仓将铁箱死死勒在胸口,掌心清晰感知到箱内天星剑的震颤愈发狂烈,剑身嗡鸣如龙吟裂石,仿佛正与地下炼狱的厮杀遥相呼应。
井上裕司最后一个跃入井道,战术手电的光束劈开幽邃,照亮湿漉漉的井壁:“注意两侧通风口,新神会可能在里面布置了陷阱!”
粗粝的麻绳与掌心摩擦生烫,透过战术手套仍传来火烧火燎的刺痛。
金满仓眼睁睁看着井壁裹挟着潮湿的霉味飞速倒退,岩壁上的水渍如血痕般飞掠而过,心脏狂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肋骨的牢笼。
明明只有数十秒的坠降,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每一寸绳索摩擦的震颤都化作心脏擂鼓的回响。
当众人脚掌触及锈蚀的金属平台时,头顶的绳索骤然被深渊般的黑暗吞噬,恍若坠入巨兽喉管。
他们脚下,是一台军用货运电梯,内部空间足以容纳装甲运兵车。
五十余名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靴底刚碾住电梯顶部的铁锈,便呈扇形散开,突击步枪随战术手电划出冷白弧光。
“三点钟无异常!”
“七点钟安全!”
报位声像冰锥凿击金属,打破竖井底部死水般的寂静。
井上裕司单膝跪地,战术电台的旋钮在掌心磨出红印:“指挥中心!请求定位温先生、鬼冢总长坐标!”
然而听筒里只有电流杂音如蜂群振翅,混杂着金属扭曲的低频嗡鸣,仿佛深渊传来的嘲弄。
井上裕司知道这时候只能靠自己了,他猛地旋紧旋钮,当即下令:“准备破拆!”
两名队员立刻架起磁轨匕首,蓝紫色电弧如蛛网缠绕刃身,当锋刃切入电梯顶板的刹那,锈蚀的螺丝迸出串串火星,宛如撒落的金箔,在井道幽光中划出灼热轨迹。
金属撕裂的尖啸声里,顶板应声裂开焦黑的缝隙,露出下方泛着机油味的黑暗。
金满仓低头看向铁箱,箱面上的五道爪痕仍在微微发烫。
天星剑的嗡鸣透过箱体传来,如战鼓擂动,在寂静的通道里回荡。
“大哥……我们来了。”他喉结在松弛的皮肉下滚动,横肉堆叠的脸颊竟绷紧成刀削般的棱角,浑浊眼珠里淬了钢似的发亮。
电梯井内的铁锈雨尚未落尽,金满仓怀中的天星剑箱突然爆发出蜂鸣般的高频震颤,箱面五道爪痕竟渗出乌银荧光,如活物般在铁皮上蠕爬。
特战队员刚用磁轨匕首划开最后一道螺丝,蓝紫色电弧尚未消散,头顶数道检修口的金属盖板便如炮弹般炸裂。
锈蚀的铁皮碎片擦着特战队员的战术头盔飞过,在井壁砸出蜂窝状凹痕。
“敌袭!十二点方向!”一名队员的战术手电光柱骤然剧烈颤抖,光柱划破幽邃时,照亮七只蜥蜴状融合体倒挂在检修口边缘。
它们尾椎的能量晶体如毒蛇信子般吞吐蓝光,鳞甲缝隙间还挂着滴淌的荧光绿营养液,每一次利爪刮擦金属的锐响,都像万千指甲同时划过玻璃,在封闭的电梯井内形成震耳欲聋的共鸣,连锈蚀的钢筋都随之嗡鸣。
井上裕司的电磁脉冲枪率先发出尖啸,蓝紫色电弧如蛛网缠绕着头狼形造物的膝关节,却只听见骨骼错位的咔嗒闷响。
那怪物竟以违背生理的角度骤然拧转关节,尾椎喷射的荧光毒液如绿色激光穿透两名队员的防爆盾,纳米涂层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退后!”井上裕司猛地攥住金满仓后颈的貂毛领,将肥硕身躯拽进电梯顶锈蚀的角落。
突击步枪的火舌与脉冲枪的幽蓝电弧在井道里织成死亡光网。
但融合体的攻势如潮水般涌来。
某只猿猴状造物从右侧检修口扑落时,利爪撕开队员战术背心的声响如同绸缎碎裂,暴露出的胸腔宛如被熊罴剖开的树洞,暗红色脏器混着液压油簌簌坠落。
金满仓看着队员的内脏溅在天星剑箱上,地中海发型下的头皮骤然绷紧。
他嘶吼着抡起大锤,内劲一重的真气顺着锤柄爆发,竟将一只扑来的蜘蛛状造物砸成肉泥。
腐蚀性体液喷溅在貂毛领上烫出细密孔洞,酸雾蒸腾中,他肥硕的手掌却攥得更紧,指节因用力泛白,仿佛要将恐惧碾碎在掌心。
“胖爷我跟你们拼了!”金满仓暴喝着将铁箱死死搂在怀中,貂裘大氅被井道气流鼓成风帆,整个人如裹着铁甲的滚地葫芦般撞向电梯中央。
大锤在他肥硕的臂弯里划出破风锐响,锤头砸中豹头造物尾椎的刹那,嵌在尾椎节段的能量晶体突然爆发出狂舞的蓝紫色电蛇。
电弧如蛛网般爬满钛合金外甲,尾椎骨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混着液压管爆裂的“嘶啦”声,在封闭的电梯井内形成刺耳的共鸣。
这记裹挟着内劲一重的重击虽未洞穿造物核心,却让那怪物金属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身躯猛地向左侧踉跄半步。
恰在此时某队员的突击步枪喷出火舌,穿甲弹拖着尾焰精准命中造物膝弯的神经接驳器,蓝紫色电弧与赤金弹光在井道里交织成爆裂的光网,将那怪物的钛合金小腿轰成齑粉。
金满仓抡起大锤正要砸向豹头造物的刹那,右侧检修口突然窜出黑影,某只背生珊瑚骨刺的造物如黑色闪电扑来,十厘米长的利爪泛着磷光直取面门。
他肥硕的身躯猛地横转,将怀中的天星剑箱横挡胸前,铁箱棱角与利爪碰撞的刹那爆发出刺耳锐响。
利爪刮擦铁箱的声响如金石交鸣,迸溅的火星在箱面烙出蛛网般的白痕。
就在此时,箱内突然爆发出龙吟般的震鸣,剑鸣如裂石穿云,箱面星轨银纹骤然爆发出流动的金光。
那只造物的利爪刚触及铁箱,便觉一股沛然巨力自箱内喷涌而出,指骨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整条前肢骤然爆起蓝紫色电弧,液压管在震波中轰然爆裂,墨绿色体液如喷泉般溅落。
金满仓肥脸因震惊而抽搐,低头见铁箱表面的爪痕正渗出乌银荧光,箱内天星剑的震颤愈发狂烈,剑身共鸣形成的气浪竟将周遭的铁锈震成银雾,在电梯井内旋成微型龙卷风。
那只造物捧着骨裂的前肢嘶吼,指节间暴露的金属肌腱如活蛇般抽搐,断裂的液压管还在喷出蓝紫色机油。
金满仓乘势抡起大锤,内劲一重的真气如熔炉开闸般灌注锤身,锈蚀的锤头在井道幽光中划出暗红弧光,带着破风锐响砸向造物颅骨。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那怪物的头颅如西瓜般爆裂,墨绿色脑浆混着钛合金碎骨溅满电梯顶部,断裂的脊椎骨还在神经反射下突突跳动。
就在此时,电梯顶部的钢板在持续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磁轨匕首切开的缝隙中渗出幽蓝冷光。
在金属撕裂的尖啸声中,整块顶板如蛛网般崩裂,锈蚀的铁皮碎片如蝶群纷飞,露出下方泛着机油味的黑暗。
两名队员立刻用液压剪撑开裂口,齿轮咬合的闷响中,轿厢内部的荧光灯如鬼火般明灭,照亮四壁斑驳的军工编号,墙角还残留着未干涸的绿色黏液,在灯光下泛着磷光。
“电梯内部安全!”话音未落,上层检修口突然爆发出金属撕裂的巨响,三只背生机械双翼的融合体撞破盖板俯冲而下。
它们羽翼上的金属羽片如剃须刀般飞射而出,其中一片精准切入某队员的肩胛,战术背心瞬间被割开三十厘米长的裂口,血肉翻卷间露出泛白的锁骨,飞溅的血珠在幽蓝荧光中凝成暗红冰晶。
“A组先下!B组断后!”井上裕司的战术靴猛地踹向金满仓肥臀,将抱着天星剑箱的胖子掀向裂口。
他自己则举起防爆盾挡在最前方,盾面凝结的冰棱在荧光灯下折射出幽蓝碎光,液压油的腥甜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金满仓左手铁箱棱角硌得肋骨生疼,右手大锤的木柄被掌心汗水浸得滑腻,却在裂口边缘骤然顿住。
身后传来喉管撕裂的闷响。
某断后队员的脖颈被蜥蜴状造物的獠牙咬穿,动脉血如猩红喷泉般溅上井壁,温热的血珠在零下气温中瞬间冻结成暗红冰晶。
那队员喉间涌出血沫,却仍用最后力气扣动扳机,突击步枪的火舌舔过造物眼窝,子弹击穿能量晶体的脆响与骨骼爆裂声同时响起。
金满仓不禁愣住,眼睁睁看着那只蜥蜴状造物轰然倒地,抽搐的尾刺如绞肉机般搅动检修口边缘的钢筋,将拇指粗的钢条绞成扭曲的麻花,迸溅的火星落进他貂裘领的毛茬,烫出焦黑的细孔。
井上裕司瞥见金满仓盯着血泊发愣的刹那,战术目镜的红光骤然爆闪。
他扬声怒吼时喉结暴起青筋,声线撕裂井道的金属共鸣:“跳啊!”
话音未落,作战靴底的纳米防滑钉已狠狠踹中胖子后腰,将抱着天星剑箱的肥硕身躯掀向裂口。
同时自己也紧跟着跳下。
两人如断线木偶般坠入电梯轿厢。
金满仓后背砸中轿厢地板的瞬间,铁箱棱角硌得他肋骨发出闷响,箱内骤然爆发出龙吟般的剑鸣,星轨银纹透过缝隙溢出乌银光辉,在轿厢四壁投下流动的光网。
断后队员们的身影在检修口最后一闪。
某队员将 C4塑性炸药按进承重梁裂缝时,指节因用力泛白,爆破计时器如心脏般跳动的红光,在他沾满血污的侧脸刻下决绝的纹路。
其中一人的防爆盾已被利爪划穿,露出底下渗血的锁骨。
“轰隆!”
爆炸气浪如巨掌拍中电梯顶部,三层防爆钢板如饼干般崩裂。
扭曲的金属碎片混着燃烧的液压油如暴雨坠落,某块带血的铁皮擦着金满仓貂裘领飞过,在轿厢壁砸出碗口大的凹痕。
裂口之外,井道穹顶的检修口已成燃烧的漩涡。
C4爆炸掀起的气浪如狂怒的火舌,将十数只融合体狠狠拽入翻涌的火海。
蜥蜴状造物的鳞甲在烈焰中爆出蓝紫色电弧,尾椎能量晶体如被捏碎的萤火,迸溅的碎片点燃它们身上的培养舱营养液,绿色火流顺着井壁蜿蜒,将金属支架烧得滋滋冒油。
某只背生双翼的造物被气浪掀飞时,羽翼上的金属羽片如融化的蜡滴簌簌坠落,燃烧的躯体撞在井壁发出沉闷的爆鸣,骨骼与钛合金在高温中扭曲成诡异的麻花状,残存的电子眼还在火海中闪烁着垂死的红光。
第227章 天星灭魔
温羽凡的靴底碾过最后一级台阶时,地下四层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如血。
眼前的防爆钢门足有半米厚,表面焊接着交错的钛合金筋条,门楣上用樱花语喷着歪扭的猩红标记「禁忌区域?生物培养舱」。
他掌心按上钢门的瞬间,破邪刀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刀身的饕餮纹泛起灼热的红光,区区钢门,休想挡得住他。
但他还未来得及破坏,钢门内部却突然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
幽蓝的警示灯骤然转绿,厚重的钢板在液压装置的嘶鸣中向两侧滑开。
门后涌出的并非预想中的实验室微光,而是一股混杂着福尔马林与腐肉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他眉峰骤蹙。
但就在钢门刚刚开启,就有十几只蜥蜴状融合体直扑而出,尾椎处的能量晶体在黑暗中爆起蓝紫色电弧。
它们的鳞甲上还挂着培养舱的营养液,关节扭曲成非人的角度,利爪刮擦地面时迸出火星。
温羽凡旋身错步,破邪刀划出赤红色弧光,刀刃尚未完全展开,已将两只造物的脖颈同时切开,绿色血液溅在靴底,瞬间被内劲蒸发成白雾。
余下的蜥蜴状融合体嘶吼着扑来,尾椎处的能量晶体爆发出更刺眼的蓝紫色电弧,竟在半空织成一张幽光电网。
温羽凡足尖猛地碾灭地面绿血蒸腾的白雾,破邪刀在掌心旋出半朵赤金刀花。
当十余道蓝紫电弧织成的电网轰然压下时,他竟反身突进电网缝隙,刀背磕在某只造物尾椎的能量晶体上。
“咔嚓!”
钛合金外甲迸裂的脆响中,那怪物的尾椎如琉璃般碎成齑粉,蓝紫色电弧骤然失控,反而将相邻的三只造物缠成焦黑的麻花。
温羽凡借势旋身,刀刃拖曳的赤金轨迹如游龙摆尾,将扑来的利爪与尾刺同时斩碎。
绿色体液如雨坠落,却在触及他墨色风衣前便被蒸腾的内劲灼成紫烟。
当最后一只造物的头颅滚落在地时,破邪刀突然发出更急促的嗡鸣。
“不止这些!”他沉喝出声,虎口紧握刀柄的指节泛白,墨色风衣因内劲鼓荡而猎猎作响。
当厚重钢门在液压嘶鸣中完全滑入墙内,后方阴影突然炸裂——数十只融合体如破闸的黑色潮水狂涌而出。
猿猴状造物以违背生理的角度腾跃,指爪刮擦地面迸出串串火星;
背生珊瑚骨刺的怪物甩动尾刺,磷光毒液如扇形泼溅,在地面蚀出滋滋冒烟的深沟;
更有胸腔裂开的造物露出搏动的机械心脏,蛛网般的代码流在金属瓣膜上疯狂窜动,每一次泵血都伴随着齿轮咬合的咔嗒异响。
这是比地下二层更恐怖的“秽土”狂潮!
每只造物都裹挟着未完全同化的人类特征:某只蜥蜴状造物的断腕处还套着破碎的电子表,某只蜘蛛形怪物的腹间残留着染血的护士服碎片。
它们喉间发出混杂着野兽嘶吼与数据杂音的怪响,宛如无数破碎灵魂在机械躯壳里哀嚎。
“破邪三绝!”
温羽凡丹田内劲轰然运转,乾坤功催生出的赤金色气浪如涟漪般扩散。
最先扑来的三只造物竟在气劲中凝滞,宛如被无形巨掌按住的傀儡。
破邪刀借势划出刁钻弧线,刀刃精准切入它们后颈的神经接驳器,钛合金外甲迸出蓝紫色火花,断裂的液压管如活蛇般喷出墨绿色黏液,却在触及衣摆前便被蒸腾的内劲灼成紫烟。
他足尖点地旋身,刀势化作赤色光轮席卷周遭。
断裂的肢体与迸裂的齿轮如骤雨坠落,某块飞射的合金碎片撞在墙角,竟将强化混凝土砸出碗口大的凹坑。
当最后一只造物的头颅滚落在靴边时,温羽凡抬眸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豁然展开的空间足有足球场大小,数以千计的玻璃培养舱如蜂巢般层叠排列。
部分舱门半敞着,内壁残留着深可见骨的抓痕,暗红血痂在荧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更多舱体被从内部撞裂,强化玻璃上密布着蛛网般的裂痕,蛛丝缝隙间还挂着半凝固的绿色黏液。
破茧而出的融合体在舱体间逡巡,钛合金关节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
某只造物的利爪还勾着半截撕裂的舱门密封条,胶条上的编号标签在晃动中若隐若现。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尚未开启的培养舱:透明营养液中,扭曲的人影正用金属骨骼冲撞舱壁,每一次撞击都让荧光绿的液体泛起涟漪。
可见的血肉组织与机械部件在光影中蠕动,某具躯体的脊椎处伸出螺旋状的合金骨刺,正一下下凿击着强化玻璃,宛如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奋力挣扎。
“培养舱编号……J382、J383……”他的视线扫过舱体铭牌,心脏猛地一沉,墨色风衣因气血翻涌而微微震颤,“新神会在量产 J型号!”
话音未落,右侧突然爆发出玻璃碎裂的轰鸣。
三只背生机械双翼的融合体撞开舱门,羽翼上的金属羽片如剃须刀般飞射而出,其中一片擦着温羽凡耳畔掠过,将后方的合金支架斩出寸深的豁口,迸溅的火星在他睚眦面具的獠牙上烫出焦痕。
温羽凡横刀格挡的刹那,破邪刀与飞射而来的金属羽片撞出清越的“叮”鸣。
刀身竟被划出半毫米深的白痕,锋锐的羽片边缘迸溅出蓝紫色火花,宛如钻石划开镜面般刺耳。
“又是新品种!”他沉声低喝,腕间内劲翻涌震落刀身残片,却见更多金属羽片如蜂群般攒射而至。
某片羽刃擦过肩头,将墨色风衣割开尺长裂口,内里的劲装竟被烫出焦黑痕迹。
通讯器突然爆发出电流杂音,林晚秋的声线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副会长!地下四层生物电信号呈指数级飙升!”全息投影在她掌心跳动,三维建模的培养舱集群如心脏般疯狂搏动,“J382至 J401号舱同化进度突破 100%,它们的骨骼与钛合金外甲完成生物融合!”
温羽凡猛地侧首,正见某只培养舱的强化玻璃轰然炸裂。
新生的融合体从荧光绿营养液中探出身躯,胸腔裸露的机械心脏正与人类肋骨完美嵌合,每一次搏动都让金属瓣膜泛起血色流光,而它颅骨后方延伸出的合金触须,正刺入相邻舱体的控制系统。
温羽凡瞳孔骤缩的刹那,被合金触须刺入的培养舱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
J383号舱的强化玻璃如蛛网般碎裂,新生的融合体撕裂营养液膜扑出,它胸腔的机械心脏与人类脊椎竟生长成螺旋状骨刺,每一次搏动都让地面泛起蓝紫色涟漪。
“不好!它们在共享神经链路!”林晚秋的尖叫穿透通讯器,全息投影上的生物电信号如海啸般暴涨,“所有 J型号兵器正在形成意识集群!”
破邪刀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刀身饕餮纹的红光与培养舱的蓝光剧烈共振。
温羽凡猛地旋身,刀刃劈开三只扑来的翼状造物,却见它们断裂的羽片插入地面,竟如种子般催生出新的合金触须,瞬间勾连起更多培养舱的控制系统。
战斗正酣时,温羽凡刀光劈断某只翼状造物的机械羽翼,赤金真气尚未收回,眼角余光突然扫过北侧墙壁。
那里嵌着一道直径三米的圆形合金闸门,正随着液压装置的嘶鸣缓缓升起,露出深不见底的通道。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围攻他的融合体如被无形磁石吸引,利爪刮擦地面的锐响陡然转向,数十只造物竟同时放弃攻击,如黑色潮水般涌向闸门。
猿猴状造物用扭曲的关节勾住管道腾跃,蜥蜴状造物甩动尾刺劈开血路,连某只胸腔嵌着机械心脏的造物都撞碎半面培养舱,金属瓣膜碰撞的咔嗒声混着骨骼错位的脆响,汇成令人牙酸的迁徙洪流。
“它们要去哪儿?”他将一只扑来的翼状造物劈成两段,破邪刀刀背震开的荧光毒液在半空划出弧线。
闸门后方传来沉闷的机械轰鸣,夹杂着规律的脉冲声,那声响并非来自齿轮磨合,更像是某种生物电信号的高频共振,每一次震荡都让融合体的动作更加狂躁。
更骇人的景象在右侧培养舱群爆发:三只尚未完全破舱的造物竟强行撕裂皮肉,用金属骨骼撞碎强化玻璃,绿色体液如熔岩般顺着舱壁蜿蜒,在地面凝成发光的河流。
某只背生珊瑚骨刺的造物甚至扯断连接胸腔的营养管线,带着飞溅的液压油加入迁徙队伍,骨刺尖端的磷光与闸门缝隙透出的幽蓝光芒遥遥呼应。
“不好!”温羽凡手中破邪刀刀身的饕餮纹突然发烫,指挥中心的坐标在脑海中轰然炸开,“这些怪物难道要通过地下管网突袭地面指挥部!”
他提刀欲追的刹那,周围培养舱突然爆发出连锁炸裂声。
强化玻璃如蛛网般迸裂,尖锐的碎裂声中,新生的融合体裹挟着翡翠色营养液如瀑布般扑出,暴露在外的金属骨骼与蠕动的血肉组织在荧光灯下交织成扭曲的黑色浪潮,每只造物的关节都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锐响。
温羽凡旋身挥刀,破邪刀划出的赤金刀光如链锯般撕裂空气,将扑来的怪物躯干连带着液压管一同斩成两截,断裂的肢体砸在地面时还在抽搐,墨绿色体液溅上他的靴底,瞬间被内劲蒸发成袅袅紫烟。
尚未喘过气,北侧培养舱群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轰鸣。
一只背生珊瑚状骨刺的巨型造物撞碎十余个舱体,混凝土碎块如冰雹般坠落,混着墨绿色液压油泼洒成雨。
它胸腔搏动的机械心脏爆发出蓝紫色电弧,每一次泵动都让地面泛起琉璃般的涟漪,十二根骨刺尖端同步锁定温羽凡,磷光在尖端汇聚成蓄势待发的能量标枪。
“没完没了!”破邪刀突然发出震耳的龙吟,刀刃震颤间迸出火星,赤金色真气在刀身凝成咆哮的狂龙虚影。
当刀芒裹挟着六重内劲劈出时,空气被灼出扭曲的涟漪,狂龙虚影张开獠牙咬向造物胸腔,刀刃与骨刺碰撞的爆鸣如钟鼓齐鸣,震得天花板锈蚀的钢筋簌簌坠落。
蓝紫色电弧与赤金真气在碰撞点交织成毁灭的漩涡,将那庞然大物从中斩成两段。
断裂的躯体砸落地面时,半截机械心脏仍在疯狂泵动,迸溅的蓝紫色电弧如活蛇般窜出,点燃泄漏的营养液,在地面蔓延成幽蓝燃烧的火海,那些未完全熄灭的液压管还在抽搐,喷出的油星在火海中爆成细碎的蓝焰。
通讯器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电流杂音。
“井上!指挥部遇袭!”远山弘一的吼声撕裂听筒,背景里混着混凝土碎块砸落的闷响,“新神会的‘秽土’造物从下水道突袭,防御圈快撑不住了!立刻带主力回援!重复,立刻回援!”
温羽凡猛地旋身,破邪刀带起的气浪震落肩头碎骨。
眼前培养舱如蚁穴般不断迸裂,新生的融合体踩着同伴残骸爬出,金属骨骼摩擦的锐响汇成刺耳的声浪。
他又看向漆黑的管网入口,那里正涌出幽蓝荧光,恰似地下世界睁开的无数鬼眼。
地下四层的荧光绿营养液在裂缝中燃烧,而地面防线已在「秽土狂潮」下摇摇欲坠。
破邪刀刀刃滴落的绿色血液突然蒸腾成紫烟,在昏暗灯光下映出温羽凡瞳孔里翻涌的杀意。
他不再犹豫,靴底碾碎地面碎骨,墨色风衣如黑色闪电般冲向北侧闸门,刀身与闸门边缘的钛合金碰撞出火星,恰似两团怒火在黑暗中骤然相撞。
然而他还没冲出去两步,破邪刀劈开背生双翼融合体的刹那,刀身溅落的液压油似在半空中凝固。
身侧展示数据流的矩阵屏蓝光骤然暴涨,数十块屏幕同时爆发出刺目光芒。
前进路线上的整排显示屏如多米诺骨牌般切换画面,里面显示的不再是实验体的监控数据,而是某处的实时影像。
画面中:
幽绿营养液中,夜莺蜷缩的身影被透明管道缠绕,发间银铃沉在舱底,像一枚被冻结的泪滴;
刺玫的武士刀斜插舱壁外,刀刃映着她紧咬的下唇,腕间新伤在荧光中泛着暗红,宛如未凝的血珀。
“先生……救我……”虚拟音效如毒蛇吐信,从布满雪花噪点的屏幕缝隙丝丝渗出。电流杂音裹着夜莺破碎的声线,像生锈的铁丝刮擦耳膜,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营养液的腥甜。
画外突然切入齿轮磨合般的冷笑声,金属质感的声线透过扩音器震颤:“想救她们,就进这道门。”
话音未落,右侧钢闸门在液压装置的尖啸中轰然滑开,锈蚀的轨道迸出串串火星。
门后走廊的霓虹灯管如濒死的心脏般明灭,幽蓝光带在地面蜿蜒,恰好勾勒出蝰蛇纹章的轮廓。
猩红与幽蓝的光带如血珀与鬼火交替撕裂走廊,将两侧墙壁上蜿蜒的血管状管道照得透亮。
空气在此刻粘稠如凝固的血蜡,时间被拉长成无声的胶着。
北侧闸门后的黑暗如深渊般吞噬着战术手电的光束,那片虚无里仿佛蛰伏着无数窥视的眼瞳。
而新开的走廊却在霓虹灯管的明灭中扭曲成诡谲的漩涡,每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管都像淬毒的诱饵。
光带掠过血管管道时,管壁泛起的反光恰似鳞片翕动,将这场“邀请”勾勒成通往炼狱的引路符。
好似每一步踏下,都可能踩碎伪装在光明下的陷阱,让霓虹灯光成为绞索上的最后一道光晕。
“指挥部……”温羽凡喉间陡然发紧,破邪刀的震颤顺着掌纹蔓延至心脏。
通讯器里远山弘一的嘶吼突然中断,电流杂音如蜂群嗡鸣,化作细碎的电子噪音在耳道里炸裂。
眼前矩阵屏上,夜莺培养舱壁的水珠正蜿蜒滑落,每一道水痕都像无形的丝线,勒得他胸腔发闷。
刺玫腕间的新伤在荧光中泛着暗红,刀刃映出的唇线紧抿如弓弦,竟与多年前他初见时那个倔强的少女重叠。
破邪刀突然发出清越的龙吟,刀身饕餮纹的红光与他瞳孔里的血丝同步跳动。
他猛地旋身,刀刃劈开某只培养舱的瞬间,赤金真气如狂龙破茧般轰然涌出,将三只扑来的造物震成蒸腾的血雾,绿色体液尚未落地便被灼成紫烟。
“地面防线会有其他人撑着!”他沉声低吼,靴底碾碎某块带血的芯片,“但她们只有我!”
当破邪刀斩断最后一道阻拦的液压管,他冲进霓虹闪烁的走廊时,刀身倒映的灯光明灭不定,恰似他此刻剧烈起伏的心境。
身后培养舱的爆裂声与前方血管状管道的脉动声交织,构成新神会设下的炼狱序曲。
走廊尽头的独立实验室泛着幽蓝冷光,金属支架上凝结的液滴如钻石般垂落,每一滴坠落都在地面砸出幽蓝涟漪。
三只培养舱如巨大的琉璃蚕茧悬在穹顶,营养液的荧光绿波纹中,漂浮的身影让温羽凡握刀的指节骤然泛白。
夜莺的振袖和服在液体中舒展如睡莲,袖间银线绣着的海浪纹被荧光染成青碧,海星吊坠擦着舱壁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却被营养液的流动声吞没。她长发缠绕着透明管线,发间银铃沉在舱底,像一枚被冻结的泪滴。
刺玫的武士服被撕裂成碎片,露出的后腰旧伤在荧光下泛着淡红,她紧咬的下唇渗出血珠,染红的液体在舱内扩散成妖异的花。
而第三只舱内,小玲的烟灰色套装鼓胀如气囊,耳后那朵樱花刺青竟扭曲成蠕动的蝰蛇,蛇信吞吐间,荧光绿的数据流正顺着她后颈的金属接口疯狂涌入。
“啪嗒。”
一滴凝着幽光的绿色血液自破邪刀刀刃坠落,砸在钛合金地面的刹那迸成星屑,腐蚀出细不可察的焦痕。
“温先生,上一次你樱花国一行,老夫因杂事缠身而错过了会面,今日终得亲睹风采。”
苍老声线如蛛丝自阴影渗出,轮椅碾过钛合金地板的声响似锈蚀齿轮磨合,七旬老者身披墨色羽织端坐其中,膝头横陈的妖刀村正泛着妖异红光。
刀鞘雕刻的恶鬼浮雕在荧光下扭曲蠕动,宛如活物于皮革下游走,他指节摩挲着鬼首纹刀柄,浑浊瞳孔映着培养舱的幽蓝冷光:“在下山口组组长,山口一夫。”
温羽凡将破邪刀横于胸前,赤金刀芒与村正的寒冽刀气相撞,在空气中激起无声的火花。
刀刃震颤时震落星点血珠,他瞥向穹顶悬垂的培养舱群:“连秘书都封入培养舱?山口组的规矩,倒比新神会的秽土造物更显‘别致’。”
“小玲勾结外敌。”山口一夫的指甲深深掐进轮椅扶手,朽木般的指节暴起青筋,羽织下摆露出的绷带渗着暗红血渍,“背叛者,就该成为‘秽土’的养料。”
“这些小事无需计较,”他忽而低笑,咳出的血沫溅在村正的鬼首纹上,宛如为浮雕注入新鲜血脉,“倒是温先生手中那柄‘破邪’……”妖刀村正突然发出嗡鸣,刀鞘恶鬼浮雕的眼瞳泛起血光,“竟让老夫这柄‘村正’都颤鸣不休。”
夜莺的指尖突然贴在玻璃上,无声的口型说着“先生”。
刺玫的拳头不住捶打着舱壁玻璃,但别说造成破坏,就是连声响都传不出来。
小玲垂首蜷缩,后颈金属接口渗出的数据流如蛛网蔓延,将烟灰色套装染作诡异的荧光绿,耳后蝰蛇刺青正随营养液波动而扭曲翻卷。
温羽凡的目光如电扫过培养舱循环系统,嵌在舱壁的显示屏正爆闪刺目红光.
倒计时数字如血色沙漏般飞速流逝,“04:57”“04:56”的猩红字符在荧光中跳动,每递减一秒,舱底便泛起一圈猩红涟漪。
那些标注“定时销毁”的指示灯如濒死心脏般明灭,环状排列的灯组已熄灭三盏。
“村正这把妖刀,”他突然转腕,破邪刀的饕餮纹红光如熔岩般流淌,刀身与掌心接触处腾起赤金气浪,“听说会反噬其主?”
山口一夫缓缓掀翻轮椅起身,骨骼摩擦的轻响混着内劲爆发的嗡鸣,九重内劲的威压如黑海怒潮般暴涨。
钛合金地板在他足下迸出蛛网裂痕,裂纹如活物般蔓延至整个实验室,将荧光地砖割裂成破碎的星图。
“至少比你这把借来的破刀强。”妖刀村正出鞘三寸,刀身迸出如泣血的嗡鸣,腾起的血雾如粘稠的赤焰翻涌,与他咳出的血沫交融成无数扭曲的鬼影。
那些鬼影利爪抓挠空气,在刀刃上凝结成怨魂缠绕的黑色刀罡,随着一声低喝“百鬼夜行!”,刀罡骤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嚎声。
同一时刻,温羽凡足尖点地身形如电闪欺近,破邪刀拖曳的赤金刀芒如狂龙破茧,带着焚天烈焰劈入血雾刀罡。
两股庞然能量碰撞的瞬间爆发出撕裂耳膜的尖啸,赤金色真气与妖异血雾绞成狂暴的紫金色漩涡,将实验室穹顶的荧光灯管如被重锤击碎,玻璃齑粉混着电火花如雨坠落。
第128章 夜访之邀
李玲珑轻轻推开房门,脚步轻盈地走了出来。
此时,拳馆内的灯光将温羽凡和赵宏图的身影拉长,温羽凡正专注地趴在一处小桌上写写画画,神情严肃而认真。
温羽凡似有所感,抬头望了过去,看到李玲珑的瞬间,眼睛陡然一亮,脸上绽开一抹真诚的笑容:“恭喜李姑娘突破!”那声音中满是喜悦与祝贺,仿佛突破的是他自己一般。
正在练拳的赵宏图闻言,动作一顿,脸上露出震惊之色,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哦!李小姐突破了!”他的目光在李玲珑身上打量着,眼神中既有惊讶,又带着一丝羡慕。
李玲珑莲步轻移,走到温羽凡身前,美目流盼,眼中满是感激之色。她微微躬身,声音清脆而诚恳:“要不是温先生的慷慨,我估计还需要好几年才能突破成内劲武者呢。”
这并非是她的恭维之辞,在武道一途上,武徒想要突破成为武者,谈何容易,即便拥有上乘的内功心法,许多人耗费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光阴,也未必能够成功,更有甚者,一生都无法跨越这道门槛。
温羽凡摆了摆手,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李姑娘天资卓绝,我不过是起了个小小的助力作用罢了。突破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靠姑娘自己的努力和悟性。”
赵宏图在一旁看着,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斗志。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走上前,对温羽凡说道:“温兄弟,我也一定会更加努力,争取早日掌握这「云龙七变」,绝不辜负你的传授。”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李玲珑,笑着说道:“李小姐今天突破,实在是大喜事啊!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庆贺一下才行。”
李玲珑唇角噙着浅笑,如春水般的眸光扫过两人:“我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庆祝的,但温先生这份恩情,说什么也要摆上一桌谢师宴才行。”
她话音刚落,赵宏图便忙不迭点头,连声赞同:“说得对,说得对啊!温兄弟于我们,那简直是恩同再造啊!一桌酒感谢那都有些嫌少了。”
温羽凡闻言也不推辞,笑着应和:“好好好,有席吃,什么理由都好啊。”
李玲珑脸上突然爬上一抹红晕,她低着头,轻声细语道:“温先生救了我一命,又传我功夫。李玲珑无以为报……所以我想……”
温羽凡闻言心中一惊,连连摆手:“李姑娘,不必啊,千万不要这样啊!”
不过李玲珑并没有说什么“以身相许”的话,而是突然跪下道:“我想正式拜温先生为师!”
温羽凡僵在原地,喉间溢出一声怅然叹息:“啊!我还以为……嗨……”他不禁有些失落,原来不是那一回事啊。
赵宏图早已笑弯了腰,笑声震得墙上的拳谱挂画簌簌作响。
拳馆内的气氛轻松而融洽,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为这充满希望的夜晚增添了一抹柔和的色彩。
然而就在这时,温羽凡突然脸色一沉,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
李玲珑还以为他要拒绝,连忙再求:“师傅,我是真的想拜您为师的!”她急得眼眶发红。
却见温羽凡突然抬手止住她的恳求。
他并非因为她的拜师而沉脸,语速飞快地答应了下来:“行了,我答应你。先起来,有客人来了!”说着转头看向了拳馆的玻璃门之外,声音中带着一丝警惕和严肃,显然来者不善。
李玲珑闻言,连忙起身,顺着温羽凡的目光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二楼静悄悄的,只有走廊尽头的电梯指示灯在一闪一闪。
就在这时,二楼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发出轻微的“叮”的一声。
两道脚步声踏碎寂静,皮鞋跟叩击地面的脆响,与木屐拖沓的拖沓声诡异地交织。
来人每走一步,走廊上的声控灯便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里,摇晃的影子逐渐显露出轮廓……
赵宏图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他收起笑容,走到温羽凡身边,低声问道:“温兄弟,是什么人来了?”
温羽凡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盯着那扇玻璃门,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拳馆内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三人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玻璃大门外逐渐清晰的两道身影上。
站在门外的,正是清晨才匆匆见过一面的黑田和泽井。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竟添了几分诡谲的气氛。
黑田微微颔首,镜片后的目光透着难以捉摸的深邃。
泽井则换上了一身笔挺的空手道道服,木屐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齐齐鞠躬,动作整齐划一,礼数周到得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泽井抬起头,操着一口蹩脚的华夏语,生硬地说道:“深夜冒昧来访,还请三位见谅。”那语气虽然客气,可眼神中却隐隐透露出一丝急切与兴奋。
赵宏图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警惕与不满,嘴里嘟囔着:“怎么是这两个小日子?”
温羽凡面色沉凝,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缓缓开口:“他们是冲我来的。”
“啊!”赵宏图轻呼一声,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李玲珑则立即握住腰间的软剑剑柄,摆出随时会拔剑的架势:“我会与师傅共同进退的。”
泽井见状,连忙开口解释:“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要与真正的华国高手切磋武艺,还请成全!”他的眼神中没了早上来时的那种轻视,而是闪烁着渴望与真诚,以及对武道狂热的追求。
赵宏图转头看向温羽凡,脸上露出问询的神情:“这……怎么办?”
温羽凡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从容与自信:“既然人家是抱着友好交流的态度来的,那我们也不能失了体面,打开门,请他们进来吧。”他知道一道玻璃门是挡不住两名高手的,而对方既然来了,自然不会就这么简单回去。
赵宏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缓步走到玻璃大门前,伸手拉开了门。
黑田和泽井对视了一眼,微微欠身,动作整齐划一地脱下各自的鞋,才迈着稳重的步伐踏入了拳馆。
这一细节,既体现了他们对武道的尊重,也暗示了他们对接下来比试的重视。
两人来到温羽凡面前,再次微微躬身,姿态谦逊。
泽井开口询问:“还请见谅!敢问阁下,可就是早上藏在门后之人。”
他这么问自然只是出于礼貌,毕竟通过气息和之前的表现,他便早已确定了温羽凡的身份,此时发问,更多的是一种确认和尊重。
温羽凡自然不会否认,他一拱手,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在下温羽凡,见过两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温先生!幸会!”黑田和泽井再次躬身,语气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黑田与泽井如机械人偶般接连鞠躬,额头几乎要触及膝头,礼数周全得近乎压迫。
这反倒让温羽凡感觉有些不自在了,不禁不着痕迹地往后半步,避开这近乎窒息的谦卑:“两位既然是来友好切磋,那温某人便不推辞了。只是不知道二位想怎么比试?”
泽井是内劲二重,黑田是内劲五重,如果他们两个一起上的话,温羽凡即使再自信,也知道自己吃不消。他必须在比试开始前确定规则,确保公平和安全。
泽井像是看出了温羽凡的顾虑,连忙解释道:“您放心,这次比试,只有我泽井玄一郎参加。至于我的师兄,他只会在边上观战,绝对不会干扰比赛。”他的语气诚恳,试图打消温羽凡的疑虑。
温羽凡看向黑田,虽未开口,目光却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
黑田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他虽听不懂华夏语,但见温羽凡向他看来,也猜到了是何意。
他心中早有计较:
这次他们是以切磋学习的名义而来,如果两人同时出手,不仅有失公平,也违背了他们的初衷,他深知武道中公平竞争的重要性。
更何况,他们想要从比试中获取的,不仅仅是胜负,更重要的是对自身武道的磨砺和提升。
当然,黑田的内心深处也渴望与温羽凡一战,感受这位华国高手的实力。
但他同样清楚,泽井的欲望更加强烈,且是先提出来的,基于师兄妹之间的情谊,他也只能将这个机会相让。
他相信,泽井与温羽凡的这场切磋,一定会让泽井受益匪浅,而他自己,也能在从旁观战中学习到很多东西。
更何况,他还有的是机会,可以在未来的某一天,与温羽凡进行一场真正的较量。
于是黑田郑重点头,金丝眼镜随着动作滑至鼻尖。
见只有泽井一人出手,温羽凡心中也安定了几分,毕竟自己只有内劲一重,就算有“睚眦之怒”的大杀招,要一次对付眼前两人还真没多少信心。
他爽快点头答应:“那好,就请阁下赐教吧。”
“师兄!”泽井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战意,转头以樱花国语对黑田说道,“这场比试,便由我来领教温先生的高招了!”他猛地扯开道服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在地下拳场留下的印记,“我要让华国武者看看,我们樱花国的空手道,才是天下第一!”
黑田轻叹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在场外正坐了下来。
他望着师弟紧绷的脊背,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道场哭着说“我要成为最强”的少年,如今身影已经比他还要高大了。
赵宏图和李玲珑也自觉退出了场地,将空间留给了两位即将展开激战的武者。
“请赐教!”泽井一个开场鞠躬后,立即摆出起手式,周身气势骤然攀升,木地板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温羽凡见状,也不敢托大,他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双脚不丁不八地自然分开,膝盖微屈,重心下沉,双手护在胸前,摆开了一个无门户的起手式。
第127章 秘传之夜
赵宏图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房间,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洒下一片黯淡的光影。
此时已近傍晚,他满脸疲惫,眉头拧成了麻花,手里还不忘提着给温羽凡和李玲珑带的晚餐。
他将塑料袋放在桌上,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拿出一次性快餐盒,嘴里不住地嘟囔着:“不好意思啊,温兄弟,李小姐,今天事情有点多,午饭都没给你们准备。”那声音里满是愧疚。
李玲珑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语气轻柔地说道:“没关系的,小事情而已。您今天肯定忙坏了,别往心里去。”
温羽凡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目光中透露出关切,问道:“孩子们都没怎么样吧?”
赵宏图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愁容更浓了几分:“哎……他们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皮外伤,休息几天就好了。就是我啊,要破一大笔财喽!医疗费、营养费,还有后续的赔偿……明天啊,估计还会有很多家长找上门,我一想到这个就头疼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揉着太阳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家长们气势汹汹的模样。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刘铁山那个孙子的比试了。”赵宏图懊恼地补充道,后悔之情溢于言表。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车鸣,打破这略显压抑的氛围。
温羽凡沉思片刻,缓缓开口,试图安慰赵宏图:“赵大哥,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孩子们今天都很勇敢,这是好事。”
赵宏图抬起头,感激地看了温羽凡一眼,点了点头:“温兄弟说得对,那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有什么好担心。不管怎么样,今天还是要多谢你和徐智那孩子,若不是你们,宏图拳馆可就真的颜面扫地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表情还是依旧凝重,毕竟他的手头并不宽裕,数额巨大的赔偿和大量学员退学,很可能将他的生活打入深渊。
温羽凡望着赵宏图满脸的愁容,心中涌起一股恻隐之意,脑海中念头一转,开口说道:“这样吧,我把我的功夫教给你。日后你武艺精进,一定能招收更多学员,也不用再受那个刘铁山的窝囊气了。”
“啊!”赵宏图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嘴巴张得老大,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这……这不合适吧。无功不受禄,我怎能平白无故学你的功夫。”他的双手在身前慌乱地摆动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温羽凡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坚持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这功夫是自创的,没有那些个祖宗条例的束缚。再者说,咱们兄弟之间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就这么说定了,吃完饭,我就开始教你。”
赵宏图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眼眶微微泛红,他双手抱拳,感激地说道:“温兄弟,你可真是我的贵人啊!这份恩情,赵某铭记在心。”
温羽凡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说道:“别,要说贵人。你才是我的贵人才对。若不是老哥你在我们危难的时候收留了我们,给我们提供了这一方容身之所……”
赵宏图洒脱地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而豪迈,他挥了挥手,说道:“哈哈……好了好了。互相吹捧就免了,先吃饭,你们都饿一天了,赶紧吃饭吧。”他的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打破了房间里略显严肃的氛围。
众人围坐在桌旁,开始享用晚餐。
饭菜的香气弥漫在房间里,温暖着每个人的心。此刻,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友情的力量正悄然蔓延,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晚饭过后,三人一起来到拳馆的教学场地。这里宽敞明亮,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学员们练拳的汗水和劲风。
温羽凡言出必行,准备如言将自己的「云龙七变」传授给赵宏图。
李玲珑本来是打算回避的,在江湖之中,偷学武功可是大忌。
但温羽凡却很大方地示意她可以留下来:“没关系,你也不用回避。我的「云龙七变」虽然威力尚可,但还远远没有达到盖世神功的程度,被你学去也没什么关系。再说,「云龙七变」本来就是我从别人身上偷学武功琢磨出来的,现在也算回馈大众了。”温羽凡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玲珑闻言,也放下心来,她也有血海深仇要报,多学一些本领对她来说自然也是极好的。于是,她欣然留在了场边,准备观摩这门绝学。
温羽凡走到场地中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仿佛在将体内的浊气排出,将精神凝聚。
他看着赵宏图,认真地说道:“老哥,我的「云龙七变」,每一式都有其独特的奥妙。你习武多年,底子扎实,相信你能领悟其中的精髓。但你要记住,这门功夫,最重要的是一个‘变’字,要灵活运用,随机应变,切不可拘泥于招式本身。”
赵宏图听得郑重其事,连忙点头道:放心吧,温兄弟,我一定认真学习,绝不辜负你的期望!”他知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必须牢牢把握。
温羽凡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演示起「云龙七变」的第一式。
“「云龙七变」我还没开发完成,现在只是将其定为龙吟拳、龙雷掌、云龙腿、擒龙爪、寻龙指、化龙劲、游龙步和还没命名的暗器手法……并未只有七式,而且将来说不定还会变。你就先这么记着。看好,这是龙吟拳!”
温羽凡话音未落,周身空气骤然扭曲,残影如墨滴入水晕开。龙吟拳起势瞬间,拳风裹挟着龙吟般的尖啸,震得拳馆玻璃嗡嗡作响,窗框上经年的积灰簌簌而落。
赵宏图本能地抬手格挡,劲风掠过掌心,竟似被无形利爪撕扯般生疼。
“好强!”李玲珑下意识后退半步,袜子在地板蹭出细响。
就在下一秒温羽凡已出现在赵宏图身后,冰凉的指尖点在他后心要穴:“力从脊椎发,气走任督二脉,方能使出龙雷掌!”
话未说完,他突然旋身甩出龙雷掌,掌心雷光乍现,竟在边上一尊练功假人身上留下了一个略带焦痕的掌印。
“当然,要发出雷电效果,你得先修炼出内气,这个急不来。”只是温羽凡连自己也不知道,别人就算修炼出内气也发不出雷电,他能蕴雷,完全是因为系统改造了体质。
李玲珑猛地捂住嘴,喉间溢出压抑的惊呼。
“接下来是云龙腿,看好了!”温羽凡足尖点地腾空,衣摆猎猎作响。
他的右腿在空中划出不可思议的弧线,看似绵软却带起撕裂空气的锐响。
赵宏图盯着那道扭曲的轨迹,突然想起幼年在古寺壁画上见过的飞龙盘柱图,此刻温羽凡的身法,竟与画中神龙如出一辙。
……
游龙步的残影在月光下交织成虚幻龙形,温羽凡收势时已汗透重衣,发梢滴落的汗珠在地上砸出星点。
他笑着抹去额头汗水,眼中却燃着炽热的光:“记住,「云龙七变」不是七招,也不止是七种变化。随心而动,随意而变,才是它的真谛所在……有些复杂,你们会不会记不住,没关系,一会儿我再写一本秘籍给你。”
“噗通!”赵宏图突然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拳馆的旧木地板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想起白天被山岚流羞辱时的憋屈,此刻胸中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畅快:“原来武学之道,竟能如此广阔。”
李玲珑玉手掩唇,她体内的气血突然沸腾,锁骨处的旧伤传来酥麻暖意,那是修为即将突破的征兆。
李玲珑被体内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她明白这是「云龙七变」带给自己的机缘,也明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来不及跟温羽凡和赵宏图打招呼,立即转身冲向了自己的房间,脚步匆忙而坚定。
到了房间门口,她迅速闪身而入,紧接着反手一挥,“砰”的一声,房门重重关上。
房间内瞬间陷入了相对的静谧之中,只有她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她快步走到房间中央,缓缓盘膝坐下,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闭上双眼,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
先前温羽凡展示的「云龙七变」所带来的冲击,如同一股强大的力量源泉,源源不断地刺激着她体内的血液流转。
(武徒境界还没有修炼出真气,突破的时候,心脏跳动频率会加快,血液流速加剧,肌肉充血)
她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腔,带动得耳膜嗡嗡作响。血管里的血液开始沸腾,如同被投入炭火的滚油,顺着经络急速奔涌。
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感觉每一寸肌肉都在充血发胀。
锁骨处的旧伤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钢针在皮肉间穿梭。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齿间弥漫,她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发出半分声响。
汗水顺着后颈滑进衣领,将贴身的内衣洇出深色痕迹。
随着心脏跳动频率越来越快,血液奔涌的轰鸣几乎盖过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在这近乎窒息的灼热中,她猛地将意识沉入血脉,引导着滚烫的血液冲击那层阻碍修为的壁垒。
“轰!”一声轰鸣在体内炸开,仿佛有千斤巨石轰然碎裂。
李玲珑浑身剧烈颤抖,旧伤处的疤痕竟泛起诡异的红光,随着血液的流淌逐渐消退。
随后,她感觉到,随着呼吸,丹田处微微发热,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真气,在丹田处缓缓汇聚,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当她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抹清亮的锋芒,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纤毫毕现,她终于冲破了武徒境界的枷锁,正式步入了武者的行列。
第126章 游龙步显威
“开始!”赵宏图的声音带着颤音,裁判旗在空中划出歪斜的弧线。
之后他死死盯着场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徐智若是落败,宏图拳馆将彻底沦为笑柄;他知道少年肯定跟温羽凡学了什么,但时间这么短,能学到什么呢?那瘦弱的身躯真的能力挽狂澜吗?
蔡冠杰率先发难,右腿如毒蛇般骤然弹出,小鞭腿带着破空声直取徐智左小腿。
这招看似凌厉,实则暗藏玄机:只要击中,便能让少年失去行动能力,到时候再轻松制住他,便能避免自己使出重手造成对方重伤的局面了。
然而徐智却像提前预判般,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退,堪堪避过攻击。
“敏锐的反应!”场边黑田推了推眼镜。
泽井则微微眯起眼睛,他虽然看着场中的战斗,但在意的却并非少年,门后那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也许能在少年灵活的身法中窥得端倪。
蔡冠杰攻势不停,欺身上前的瞬间五指如钩,直取徐智衣领。这是空手道中典型的“袈裟抓”,只要得手便能顺势施展过肩摔,瞬间结束战斗。
可徐智却像泥鳅般猛地矮身,借着惯性向侧面横移,带起的劲风甚至掀起蔡冠杰衣角。
蔡冠杰接下来的攻势如同暴雨倾盆,他的直拳、侧踢、膝撞接连不断。
却始终被徐智用恰到好处的距离和角度化解。
少年的身法看似毫无章法,却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要害,甚至有两次,蔡冠杰的攻击几乎要触及他的皮肤,却被他一个诡异的扭腰彻底卸去力道。
刘铁山猛地站起身:“这是什么功夫!”
宏图拳馆的学员们却从担忧的窃窃私语变为渐渐屏息,他们好像被必败的局面中,也稍微找到了一丝胜利的希望,心中不断为徐智紧张地加油打气。
徐智的帆布鞋在地板上擦出细碎声响,他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耳边却不断回响着温羽凡低沉的叮嘱。
那些在昏暗房间里急促传授的画面,此刻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闪现:
温羽凡枯瘦的手掌按在他肩头,指尖的力道几乎要将他的骨头碾碎:“时间太短,没有办法教你什么大杀招,而且你年龄小,练武的时间也很短,力气太小,就算学了杀招也发挥不出威力……”
“看好了!”温羽凡突然低喝一声,身影如鬼魅般在狭小的房间中穿梭。
他的脚步看似凌乱,却在转身时巧妙避开狭小房间内所有的障碍物,有几次差点撞上李玲珑,却又不可思议地绕了开去,鞋尖擦过地面的轨迹竟在地板上勾勒出若隐若现的龙形:“这招叫游龙步,不需要靠蛮力,唯独要求身体要灵活!”
此刻蔡冠杰的直拳再度袭来,徐智瞳孔骤缩,瞬间将身体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
他想起温羽凡的警告:“空手道又快又狠,以你的身板只怕扛不了一击,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一下都不能让对方打中!”
少年猛地侧身,借着对方出拳的惯性旋身滑步,衣角几乎要扫到蔡冠杰的鼻尖。
场边的黑田突然按住泽井的手腕!方才徐智那记拧腰闪避的动作,他想要捕捉只怕也难如登天。
拳台四周骤然响起细碎的私语声,宏图拳馆的学员们交头接耳,目光中满是惊惶与疑惑。
他们盯着场上那个身形矫健的身影:徐智的每一次后退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恰好落在蔡冠杰攻击范围的盲区;每次侧身闪避时,对手的拳脚只能堪堪掠过衣角,掀起一阵凌厉的风声。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操控,将所有致命攻势都化解于无形。
这诡异的身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要知道,赵宏图师傅教给他们的招式里,根本没有这样的闪避技巧。
众人心中翻涌着不安的猜测:以师傅的功力和见识,恐怕也无法使出这样的身法。那么,徐智究竟是从何处习得这般精妙的技艺?又是在什么时候,瞒着所有人完成了蜕变?
“但就算你掌握了游龙步,也最多只是立于不败之地。但这最后一场,绝对不能以平局收场。平局,宏图拳馆还是零胜,这跟输了没有任何区别。你要赢,必须要赢。”温羽凡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打在徐智的心上。
“但以你的力气,任何攻击打在对方的身上,只怕都如挠痒痒一般。所以你绝对不能轻举妄动。要把握机会,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温羽凡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徐智,仿佛要将这些话刻进他的灵魂深处。
温羽凡突然将少年的手掌按在自己太阳穴上:“往这里打,这个地方一拳下去就有可能将人打死……空手道将身体锻炼得再坚固,也挡不住要害受创。”
徐智指尖触到温羽凡凸起的青筋,不禁浑身一颤。
温羽凡温和地笑道:“呵呵,别怕,你跟对手差距很大,以你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打死那边空手道馆的任何一个人……最好的结果是一拳将对手打晕……当然如果这拳打轻了或是稍偏了……”他猛地攥住少年手腕,“游龙步一旦变守为攻,你就会暴露在对方全力反击之下。”
此刻赛场上,紧张的氛围几乎凝固成实体。
蔡冠杰的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突然变招,身形一沉,右膝如闪电般抬起,一记“岚山崩”的膝撞,挟裹着劲风,直取徐智腹部。
这一击势大力沉,角度刁钻,正是空手道中极具杀伤力的招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徐智瞳孔骤然收缩,他的身体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某种神秘的力量,游龙步瞬间施展到极致,身形一矮,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贴着地面滑出半米,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蔡冠杰的膝撞。
然而,在起身时,他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身体微微踉跄了一下,仿佛失去了平衡。
蔡冠杰果然中计,他眼中精光一闪,认为机会来了,欺身上前,左手握拳,手肘下沉,右手一记势大力沉的手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向徐智猛劈而去。
这一击,蕴含了蔡冠杰的全力,势必要将徐智击倒在地,这一刻,他心里便只剩下了赢得胜利,已忘记了要手下留情的自我约束。
就在闪过对方一击的刹那,一直处于防守状态的徐智,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体中仿佛潜藏的猛兽被唤醒,他猛然暴起,原本看似柔弱的身躯,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
他的右拳如毒蛇吐信般挥出,带着决绝和狠厉,刺向蔡冠杰的太阳穴。这一拳,是他凝聚了所有力量的全力一击,也是他根据温羽凡的教导,精心策划的制胜一击。
“小心!”刘铁山见状,惊呼一声,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他知道这一击的后果,也明白徐智这是在孤注一掷。
场边的赵宏图却依然眉头深皱,脸上没有丝毫轻松之色。他太清楚徐智与蔡冠杰之间的实力差距了,这一拳,虽然看似致命,但在他看来,更像是飞蛾扑火,自不量力。
场边众人尽皆露出紧张的神色。
唯有温羽凡,依旧静静地躲在门后,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乓!”的一声闷响,清晰地在赛场中回荡。
徐智的一拳,精准无比地击打在了蔡冠杰的太阳穴上。
然而,徐智的力气终究还是太小了,这一拳虽然击中了要害,但并没有当时就将蔡冠杰放倒。
蔡冠杰受了这一击,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像被巨锤击中一般,大脑一阵震荡,顿时天旋地转,头昏眼花,眼前一片金星。
但即使在如此紧急的时刻,凭借着多年练武形成的本能反应,他仍然下意识地反手一拳,毫无章法地挥出,带着残余的力量,重重地砸在了徐智的身上。
少年如遭重锤,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地板上,那沉闷的声响仿佛要震碎周遭的空气,听得人牙根发酸。
木屑四溅,尘土飞扬,徐智蜷缩成一团,痛苦地颤抖着,嘴里溢出丝丝殷红的鲜血。
蔡冠杰摇晃着单膝跪地,他的呼吸急促而紊乱,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就在他刚要撑住身体,试图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双眼突然一翻,如同一座倾倒的铁塔,直挺挺地栽倒在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又是平手吗?”赵宏图望着场中的惨状,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没有失望懊恼,却满是疼惜与不忍。
他太清楚徐智所面临的艰难处境,这孩子已经拼尽了全力,在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下,能有这样的表现,实在无可挑剔,更没有任何理由去苛责他。
倒在地上的徐智,意识渐渐模糊,可温羽凡那坚定而充满期望的话语却如同洪钟般在他耳畔回响:“你要赢,必须赢!……小智,去成为英雄吧!”那声音仿佛带着一股神奇的力量,不断冲击着他的灵魂。
徐智嘴角挂着血迹,身体的剧痛让他几乎失去了知觉,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断了几根肋骨,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但他的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不屈的坚毅,指尖倔强地抓着地板,在粗糙的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徐智。
只见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他的双腿在颤抖,身体摇摇欲坠,却依然顽强地站了起来,宛如一座屹立不倒的丰碑。
场边先是一阵死寂,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宏图拳馆的学员们纷纷冲进场内,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为徐智的勇敢和坚持而欢呼喝彩。
而山岚流的众人,也不禁对这个瘦弱却充满勇气的少年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黑田微微眯起双眼,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那是欣赏与感慨交织的意味。他用樱花国语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喟叹:“素敵だね!これこそ青春だ(真好啊!这就是青春啊!)。”
他的目光追随着徐智那虽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立的身影,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在武道之路上拼搏的模样,那份热血与坚韧,即便岁月流逝,也依旧能触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而泽井的表情却截然不同,他的双眼像鹰隼一般锐利,死死地盯着温羽凡所在的那扇房门,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忌惮。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口中喃喃自语:“扉の向こうの怪物(门后的怪物)!”
那扇看似普通的房门,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隐藏着无尽的危险,门后那股若有若无的强大气息,让他的脊背泛起阵阵寒意,仿佛有一头蛰伏的怪物随时可能破笼而出。
之后,刘铁山带着他的弟子们准备离开,在临行前,他们全体转过身,面向宏图拳馆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弯腰的弧度,带着几分不甘,却也有着对对手的尊重。
刘铁山直起身子,看着赵宏图,认真地说道:“赵馆主,你的徒弟比你出色。”
最终的比赛结果是八胜一平一负,对于刘铁山来说,这样的结果他也没什么不满的,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甚至还超额完成了任务。
赵宏图闻言,嘴角一阵抽搐,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当然明白刘铁山这句话的含义,这分明是在讽刺他不如自己的徒弟,讽刺以他的实力教不出这种徒弟。
他心里憋屈得要命,却又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他只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好气地说道:“这还用你说啊。”
黑田和泽井则始终保持沉默,他们在鞠躬之后,也默默地转身,跟着队伍离开了赛场。
然而,在离开之前,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诡异的房门。那一眼,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忌惮,也有深深的疑惑。
他们知道,那扇门后,隐藏着一个真正的强者,一个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看透的“怪物”。
宏图拳馆这边,经过这一天激烈的比试,可谓是伤亡惨重,馆内一片狼藉。
虽然最终保住了些许颜面,但几场比赛下来,拳馆的学员们伤患不少,有的鼻青脸肿,有的腿部受伤,更有甚者,像徐智那样,内伤不轻。
以赵宏图那点三脚猫的医术,实在难以应对如此多的伤员。无奈之下,他只得宣布结束当天的授课,带着这群伤者前往医院就医去了。
这一行人,或搀扶,或拄拐,走在路上,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也成为了宏图拳馆历史上,一段难以磨灭的回忆。
而这场比试,虽然落下了帷幕,但由温羽凡所引发的波澜,才刚刚开始……
第125章 去成为英雄吧!
第六场比赛画上句点,宏图拳馆已然深陷败局的泥潭,难以挣脱。
随后的第七场、第八场比赛,宏图拳馆的拳手们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地轰然倒下,在对手凌厉的攻势下,接连败下阵来。
然而,在如此严峻的形势,拳馆的学员们却展现出了令人动容的一面。
他们或许是因为羞耻感而激发了斗志,或许是对拳馆未来的担忧让他们奋勇争先,亦或仅仅是因为骨子里的倔强和不服输。
这几场出场的学员,哪怕实力不济,处于下风,但没有一个轻易认输的。
他们收起了之前的嬉笑怒骂,散漫轻松,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神情和坚定的眼神。
他们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和对手缠斗到再也无法动弹为止,如同风中飘摇的烛火,即使即将熄灭,也要发出最后的光芒。
第六场比赛终场锣声响起,宏图拳馆的学员被对手压制在地,指节深深抠进地板缝隙,鲜血顺着指甲缝渗出,在青灰色的地面晕开暗红的痕迹。
第七场,身形瘦小的女学员迎战身高近一米九的壮汉。
她像灵巧的燕儿般在对手攻势间腾挪,发梢早已被汗水浸透,却在被逼至角落时突然翻身跃起,膝盖狠狠撞向对方腹部。
尽管最终被反手压制,她仍咬着对方的手臂不肯松口,直到赵宏图强行将两人分开,齿间还残留着对方衣料的碎片。
第八场,对决堪称惨烈。
少年的眉骨被击中,鲜血糊住了眼睛,却仍凭着感觉挥出拳头。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不断闪过重影,却在被击倒后三次挣扎着爬起。
最后一次,他几乎是用牙齿咬住对手的脚踝,任对方拖行着在地板上划出长长的血痕,嘶哑的怒吼震得在场众人耳膜生疼。
“好了!好了!够了!”赵宏图突然扔掉裁判旗,大步冲进场地。
他颤抖着扶起瘫倒的学员,粗糙的手掌抹去少年脸上的血污,眼眶泛红却放声大笑:“这才是我宏图拳馆的学员!这才是我华夏的好男儿!”
他看到了学员们身上的血性和韧性,看到了他们不屈不挠的精神,这比赢得比赛更加重要。
他知道,这些学员们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些懵懂无知的少年,他们正在经历磨砺,正在成长,正在成为真正的武者,真正的男子汉。
这场比试,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已经赢得了尊重,赢得了未来。
空手道馆的学员们虽陆续得胜归来,脚步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那个方才用扫堂腿掀翻对手的少年,垂头盯着自己沾满尘土的道服,喉结不住滚动,像是吞下了满嘴的碎玻璃。
当刘铁山抬手要拍他肩膀以示嘉奖时,少年竟下意识地瑟缩着躲开,脸上的笑意比哭还难看。
场边扎着马尾的女学员攥着护腕的手指关节发白,方才她用锁喉技迫使对手认输的画面,此刻在脑海里不断回放。看着宏图拳馆学员们即便倒地仍倔强伸手的模样,她忽然想起父亲说的“武者当护家国”。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师傅,我们……真要帮樱花国人打压国术吗?”
人群中最年长的学员默默解下黑带,将它揉成一团塞进背包。他瞥了眼山岚流两位樱花国武者傲慢的神情,又瞥见赵宏图颤抖着为受伤弟子包扎的背影,喉咙发紧:“这场‘胜利’,真比输还难受。”
刘铁山那双精明的眼睛如探照灯般扫过众学员,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满,他严厉地呵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比试,切磋武艺而已,什么时候上升到国仇家恨的程度了?他这是道德绑架,想要用大帽子压人……”
他见学员们依然神色暗淡,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一般,于是话锋一转,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好吧。如果你们还这么想,那可以……下一场就轮到你了,蔡冠杰。我同意你故意输掉比赛,给他们保留一点颜面,也算是对同胞的一点照顾。”
蔡冠杰闻言,脸色却更加不好看了,像吃了黄连一样苦涩,他原本是打算故意输掉的,以武会友,胜负乃常事,况且他也想借此机会,缓和一下双方的关系。
但这种事情如果明说出来,那性质就完全变了,他之后如果真故意输掉,那可是真的赤裸裸的羞辱对方了,这和直接打对方的脸有什么区别?岂不是指着对方的鼻子说,国术的脸面还得靠施舍?
他一时竟有些进退两难了,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难受,不知该如何是好。
蔡冠杰脚步虚浮地走向赛场,道服下摆被冷汗浸得发沉,活像一具被抽走魂魄的空壳。
他机械地活动着僵硬的手腕,余光瞥见刘铁山抱臂冷笑的模样,耳畔仿佛还回荡着那句“我同意你故意输掉比赛,给他们保留一点颜面”的羞辱。
见对方选手上了赛场,赵宏图知道自己应该选人了。
他的脸色无比难看,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仿佛能拧出水来。
这将是最后的一场比赛,决定着宏图拳馆的命运。
他的视线扫过自己的学员,心中黯然,像被一块巨石压着,沉甸甸的,他知道,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赢下这场比赛。
宏图拳馆在这场比赛之后就彻底完了,多年的心血将付诸东流。
就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木门轻响,惊得赵宏图浑身一颤。
徐智瘦小的身影从门缝钻出,晨光在他发梢碎成金箔,衣角还沾着墙灰。
赵宏图瞳孔猛地收缩,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真是祸不单行啊!我明明告诫过所有人不准靠近房间的。这个徐智怎么这么不听话!这下温兄弟和李小姐的行踪不是就暴露了吗。”
徐智入门才不到一年,赵宏图对这个孩子也不是很了解,心中充满了担忧和自责。
但想到这里,他表情微变:“不对啊。徐智闯进去,以温兄弟的身手,要抓住他轻而易举啊,怎么放他出来了?是看在我的面上不伤害他?但他那么谨慎,应该会等我过去了再跟我商量怎么处理才对啊。”心中的疑惑更甚了几分,还有一些不安。
此时徐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以略显稚气,但却无比坚定的声音请战:“师傅,最后一场让我来。”
同时,门缝里突然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拇指稳稳竖起。
赵宏图浑身血液瞬间沸腾,目光在徐智和门缝间来回游移:“难道!”
他猛地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按住少年颤抖的肩膀,声音里裹着不敢置信的狂喜:“徐智,里面的……是不是……”他死死盯着那扇虚掩的门,仿佛要将门板看穿。
徐智重重点头,晨光映得他鼻尖冒汗,却挺直脊背像棵倔强的青松:“嗯!我一定能赢!”
话音未落,赵宏图已霍然起身,裁判旗在空中划出锐利的弧线:“好!第十场,徐智出战!”
场边爆发出一阵骚动。
刘铁山斜睨着徐智单薄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赵宏图这是黔驴技穷了?派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上场,倒省得我们费心演戏。”
然而这时,泽井原本散漫搭在椅把上的手指骤然收紧,黑田扶眼镜的动作也猛地一顿。两人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那扇虚掩的木门,瞳孔里泛起警惕的冷光。
“澤井君、何か感じた?(泽井君,你感觉到门内的东西了吗?)”黑田压低声音,喉间溢出的樱花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泽井缓缓起身,运动服下的肌肉紧绷如弦。他凝视着那扇门,喉结艰难地滚动:“扉の向こうには、血を求める野獣がいる...いや、怪物だ(门后好像有一只嗜血的野兽。不,是怪物!)”他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敬畏。
徐智踩着满地碎光走进赛场,单薄的道服在穿堂风里簌簌作响,与蔡冠杰壮硕如铁塔的身形形成刺目对比。
场边传来零星的嗤笑,和担忧的言语。
蔡冠杰喉结滚动,视线扫过少年泛红的指节和倔强抿起的嘴角,心头泛起一阵钝痛。
他半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与徐智平齐:“小弟弟,快回去吧。”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长辈般的叹息,“空手道讲究一击必杀,我怕收不住手……”话尾的颤抖泄露了真实情绪,这场被迫的“胜利”,早已成了他心口的刺。
徐智突然挺直脊背,瞳孔里跳动着灼人的光。
他想起温羽凡在昏暗角落里的嘱托:“小智,去成为英雄吧!”
于是攥紧拳头,指节发出脆响:“我一定会战胜你。”少年的声音虽稚嫩,却像根钉子般钉进空气里。
蔡冠杰看着徐智那双明亮而坚定的眼睛,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坚毅和执着,让他不禁有些动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不禁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虽然看似瘦弱,但内心却拥有着一颗强大不屈的灵魂。
他向徐智深深地一鞠躬,这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武道的敬畏:“好,那就请指教吧。”
第124章 局势不妙
汗水浸透的衣衫紧贴着两人颤抖的身躯,王泽和马尾少年如风中残烛般蹒跚着向前。
王泽的右拳带着最后的力气,软绵绵地砸在邵嘉勇肩头,而马尾少年反手甩出的掌劈,也只是无力地擦过王泽的脖颈。
这看似绵软的两击,却似两座大山,彻底压垮了他们最后的体力,两人轰然倒地。
赛场一片寂静,唯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他们四肢抽搐着,手指在地板上艰难地抓挠,试图撑起身体。
王泽的指甲深深抠进木纹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马尾少年则咬着牙,脖颈青筋暴起,一寸一寸地挪动着身体,谁都不愿先放弃这场艰难的较量。
赵宏图快步上前,蹲在两人中间,眼中满是心疼与欣慰。
他伸手轻轻按住两人颤抖的肩膀,声音温和而坚定:“你们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随后,他起身看向刘铁山,目光恳切:“刘馆主,这场不如就当平局好了,没必要让孩子们拼命啊。”
刘铁山双手抱胸,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他瞥了眼场边自家的学员,心中盘算着后续的比赛,不急不躁地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好!那我宣布,这场比赛,平局!”赵宏图高声喊道,声音在拳馆内回荡。
之后他连忙转头对两边的学员们吩咐:“你们,快扶他们下去休息。”
两边的学员们如梦初醒,纷纷冲入场内。
王泽被两个师兄弟架着胳膊,脚步虚浮地向外走。可刚走几步,他突然猛地转头,对着马尾少年喊道:“喂你!我叫王泽,你叫什么?”
马尾少年被同伴半拖着,闻言也回过头,脸上满是汗水,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爷叫邵嘉勇!”
“好,我记住你了。下次我一定赢你!”王泽瞪大眼睛,眼神中燃烧着不甘与斗志。
“这话该我说才对!”邵嘉勇毫不示弱地回呛,眼中闪烁着同样炽热的光芒。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激烈碰撞,仿佛擦出了火花。
这一刻,胜负已不再重要,他们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与自己同样炽热的武道之心。从此,对方都成了自己武道之路上最值得期待的对手,也必将是一生的劲敌。
泽井原本散漫搭在椅把上的手猛地攥紧,灰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场中挣扎起身的两道身影,喉间溢出一声带着惊讶的喟叹:“おお、これは本当に美しい(哦!真是美丽)。”
他不自觉地坐直身体,香烟在指间明明灭灭,却浑然不觉,眼前少年们用尽全力的模样,竟让这个见惯生死较量的武者也生出几分动容。
黑田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微微发亮。虽然他的华夏语学习的并不好,但此刻却像是听懂了两人的对话:“若者はこうやって熱血であるべきだ(少年就是要热血啊)!”
他抬手推了推西装领口,看着两个少年隔着人群较劲的模样,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在道场里和同门挥汗如雨的自己。
当然,后面的八场比赛还将继续进行。
但之后拳馆内的空气开始变得凝重,如同被无形的巨石压迫着。
第三场比赛结束,宏图拳馆的学员踉跄着被搀扶下场,嘴角渗出的血丝滴落在青灰色地板上,洇出刺目的痕迹。
赵宏图握着裁判旗的手微微发颤,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
第四场对决,宏图拳馆派出的少年在对手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下,不到三分钟便被击倒在地。
赵宏图听见身后传来山岚流学员压抑的窃笑,而刘铁山双臂抱胸,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傲慢笑意,时不时与黑田、泽井低声交谈,眼神中满是嘲讽。
第五场、第六场……败局如同汹涌的潮水,将赵宏图最后的希望彻底淹没。
他看着自家学员被打得节节败退,心中既心疼又绝望。那些曾在训练时刻苦努力的孩子,此刻在对手面前却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汗水混着泪水从少年们通红的脸上滑落,他们不甘心地捶打着地板,却无法改变失败的结局。
当第六场比赛的哨声响起,赵宏图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他望着场边列队等待的学员,喉结艰难地滚动——精心挑选的“精兵强将”接连落败,此刻剩下的,要么是刚入门还未掌握要领的新人,要么是资质平平、进步缓慢的弟子。
他知道,剩下的四场比赛,不过是徒增屈辱的过场。
十战一平零胜,而且还是输给来自樱花国的空手道,这个将会到来的结果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外界的反应:拳馆的招牌将被人踩在脚下,师门多年的声誉会因他毁于一旦,江湖同道的唾弃与鄙夷,也将如潮水般涌来。
“赵馆主,还要继续吗?”刘铁山故意提高音量,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要是觉得为难,现在认输也不迟。”
赵宏图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不甘的怒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比!就算只剩最后一人,宏图拳馆也不会退缩!”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拳馆中回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却也难掩其中的颤抖与苦涩。
温羽凡现在处境艰难,如同风雨飘摇中的一叶扁舟,时刻面临着被巨浪吞噬的危险,他受到多方势力的追杀,每一刻都走在刀尖上,如履薄冰。
他知道自己此时应该低调行事,夹起尾巴做人,保全自身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不应该再多生事端。
然而,他身为炎黄子孙,流淌着华夏民族的血液,骨子里刻着华夏民族的印记,他又怎么可以忍受这种国家民族的屈辱,眼睁睁地看着华夏武者的尊严被践踏?
而且,他与赵宏图虽然交情不深,但他欣赏赵宏图的为人,更敬佩他身为武者的担当和骨气。如今赵宏图身处困境,他又怎么可以再袖手旁观、无视赵宏图所处的困境?
所以,纵使前路荆棘,危机四伏,他还是选择冒险相助了,他要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为赵宏图,为宏图拳馆,为华夏武者的尊严,做些什么。
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也许赌上的是自己的性命,但他义无反顾。
在众人的目光都紧紧聚焦在场地中央,关注着比赛局势的时候,房门的缝隙之中,一条极细的鱼线如同鬼魅般悄然射出。
那鱼线细如发丝,在昏暗的光线中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股隐秘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朝着离房门最近的一名少年学员缠去。
那名少年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比赛,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透露出紧张与期待,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就在鱼线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一股巨大却又缓和的力道猛然传来,少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向后拖去。
由于速度实在太快,门口距离他也不过几米远,他甚至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身边的同门也毫无所觉,就被拖进了房门之中。
当少年回过神来,刚要张嘴惊呼,一只手已经迅速捂住了他的嘴巴。
一个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响起:“别怕,我是你师傅的朋友。”那声音带着一丝安抚,让少年原本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少年一脸茫然,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了眨眼睛,眼神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不过,或许是感受到了对方话语中的真诚,又或许是被那只捂住嘴巴的手传递出的力量所震慑,他并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温羽凡见对方如此配合,缓缓松开了手,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你好啊,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哦,我叫温羽凡。”他的目光像冬日暖阳,细细描摹着少年稚嫩的眉眼。
“我……我叫徐智。”少年缩了缩脖子,喉结不安地滚动着,潮湿的刘海下,一双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温羽凡听到这个名字,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闪电劈中般僵在原地。
记忆如汹涌的潮水,瞬间漫过心脏——那一天是小智的生日,小智站在椅子上,高呼着生日愿望:“我要成为超级英雄,守护世界和平!”
此刻眼前少年青涩的面容,与记忆中温小智十三岁那年的模样渐渐重叠,连说话时微微颤抖的尾音都如出一辙。
“小智……”温羽凡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少年肩头迟迟不敢落下,仿佛触碰的是易碎的梦境。
最终,手掌还是轻轻覆了上去,带着颤抖的温度:“你想当英雄吗?”
徐智愣住了,一脸茫然。
但很快少年人的眼睛又突然亮得惊人。他想起平日里师傅讲述的大侠故事,想起自己在练功房挥汗如雨的夜晚,喉咙里像有团火在烧。
“想!”他用力点头,头发上的呆毛跟着一晃一晃,“我要保护拳馆,保护师傅!”
温羽凡看着徐智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仿佛看到了儿子温小智的影子。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沉声说道:“好,现在我教你一招功夫,但你的时间不多,能不能保护拳馆,保护师傅,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徐智郑重点头,眼中满是认真与坚毅,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充满了决心和勇气。
第123章 学员战
宏图拳馆的规模着实不大,赵宏图也有些手头拮据,实在请不起助教。此时无奈之下,作为拳馆馆主的他,只能亲自下场担当比赛裁判。
赵宏图一声令下:“开始。”那声音洪亮有力,犹如战鼓擂动,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比赛刚刚开始,那少女便主动发起了进攻。她身形矫健,恰似一只敏捷的燕子。只见她飞身而起,施展出一个极为标准的飞踢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小朱身材高大壮硕,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并不惧怕对方。他双臂护在身前,宛如两扇厚重坚实的盾牌,打算凭借蛮力硬生生地抵挡住对方的这一脚攻击。
少女这一脚力道不俗,踢在小朱手臂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让小朱不禁身体晃动了一下,像是一棵被狂风撼动的大树。
然而除了手臂有些痛之外,也只是晃动,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小朱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嘴上也不闲着:“嘿嘿,没用没用。女孩子就是力气小,还是回家学舞蹈去吧。”
然而,少女神色丝毫未变,依然是那副冷漠的表情,落地之后猛然矮身,一记扫腿直攻小朱下盘,动作迅速而凌厉。
小朱沉腰立马,仍是不闪避,他依然相信自己的防御力,认为对方无法攻破。
“啪!”的一下,清脆而响亮,这一腿扫中,竟是比之前更加势大力沉,顿时痛得小朱龇牙咧嘴,抱着腿直蹦,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狼狈不堪。
赵宏图在一旁看着,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心里清楚,小朱这小子虽然身材高大,先天条件优越,但平时总是习惯依仗自己的优势,忽视了下盘的锻炼,导致下盘功夫不够扎实。
而这小姑娘仅仅两招就找到了小朱的破绽,并且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实乃天资聪颖之人,他对此场比赛,便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但他身为裁判,必须保持公正,不能出声对小朱进行现场指导,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台下小朱的师兄弟们见状,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各种调侃取笑的话语如连珠炮般射出:
“哎呀,你行不行啊!平时吹得那么厉害,结果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朱哥,你是兔子啊!只会蹦跶不会打!”
“什么兔子,我看像龙猫,圆滚滚的,中看不中用!”
“哈哈……好形象啊!”
小朱听到这些话,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仿佛有一团熊熊烈火在胸腔中燃烧。
他双眼通红,怒目圆睁,大喊一声,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决定主动发起进攻。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味防御,而是使出一招饿虎扑食,如同一头发狂的猛虎般,气势汹汹地扑向小姑娘,妄图凭借自己庞大的身躯和体重,将对手直接压垮。
然而,那小姑娘却依旧镇定自若,眼神中没有丝毫惧色。
就在小朱扑过来的瞬间,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朱的衣领,顺势向后一倒,紧接着右腿用力向上一蹬。
借助小朱自身的体重和冲势,小姑娘竟然将这个比自己高大强壮许多的对手向后抛了出去。
小朱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如同一颗被射出的炮弹,直直地飞出场外,“砰”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赵宏图看到这一幕,只觉一阵眩晕,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中满是懊恼和尴尬:“我平时可不是这么教他的啊!”
小朱一脸茫然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中满是困惑,他甚至都没弄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场外的边界线,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已经出界了。
顿时,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边冲回场中,一边大声喊道:“不算不算,刚刚我大意了。这局不算!”
赵宏图脸色阴沉,厉声喝道:“好了!输了就是输了。废什么话,给我回去。”语气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小朱耷拉着脑袋,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怏怏地回到了自己的阵营,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我真的是大意了……”
少女则礼貌地向裁判和观众鞠了个躬,举止优雅得体,随后才转身返回自己的阵营。
李玲珑在门缝后,眼中满是赞赏,再一次夸赞道:“这小姑娘,真是大有前途啊!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身手和心性,将来必成大器!”
温羽凡也不禁点头,由衷地赞叹道:“确实,她不仅实力出众,而且在场上临危不乱,懂得运用巧劲,假以时日,不可限量。”
而观众席位上,两边的氛围截然不同。
宏图拳馆的学员们围绕着小朱,你一言我一语,有调侃的,有安慰的,嬉笑怒骂,场面热闹而随意。
空手道馆的学员们虽然很多都难掩胜利的喜悦,眼神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但他们却没有大声祝贺和庆祝,只是安静地坐在原位,彼此交换着眼神,显得规矩森严,训练有素。
“第二场,王泽,你上。别像小朱一样疏忽大意了。”尽管第一场比赛遗憾落败,但赵宏图深知比赛才刚刚拉开帷幕,后面还有九场对决,没必要过分介怀这一时的得失。
他迅速收拾好心情,眼神坚定地开始调兵遣将。
“好的师傅!”王泽比小朱年长一些,十七八岁的年纪,留着利落的板寸头。
他的身材虽然不算高大威猛,但浑身散发着一股精壮的气息,肌肉线条紧实而有力,举手投足间已经颇具练武之人的神韵和风采。
他可是赵宏图最为得意的弟子,无论是基本功的扎实程度,还是对各种招式的领悟能力,在一众学员中都出类拔萃。
赵宏图在第二场就果断派出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务必拿下这一场胜利,为拳馆找回颜面,也为后续的比赛提振士气。
再看空手道馆这边,派出的是一名扎着马尾辫的精悍少年。他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
当他和王泽站在场地中央时,两人的气场相互碰撞,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火花,真真切切地有了一种练武之人针锋相对、一决高下的紧张氛围。
周围的观众们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他们身上,期待着这场即将展开的精彩对决。
“开始!”赵宏图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拳馆,第二场对决在这声令下中骤然爆发。
王泽右腿猛地蹬地,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双臂呈虎爪之势,直取马尾少年咽喉,正是「工字伏虎拳」中“饿虎扑食”的起手式。
拳风裹挟着破空之声,带起地面细碎的尘土,气势凌厉至极。
马尾少年瞳孔骤缩,身体如折柳般向后仰去,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
他旋即借力翻身,左腿横扫如钢鞭,膝盖微屈,以「山岚流空手道」中的“岚风扫”还击。
王泽双臂交叉成十字,挡下这凌厉一腿,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后退半步,脚下的木地板都发出“咯吱”的呻吟。
王泽稳住身形,大喝一声,左拳如炮弹般轰出,拳路暗含虎啸之势。
马尾少年侧身一闪,右掌成刀,朝着王泽手腕切去。
王泽却突然变招,左手架住对方手刀,右手化拳直击腹部。
马尾少年反应极快,迅速收腹提气,同时屈肘下砸,堪堪挡下这一击。
王泽一套「工字伏虎拳」打得刚猛霸道,每一招都似有千斤之力;马尾少年的「山岚流空手道」则以快制敌,拳脚如疾风骤雨,让人眼花缭乱。
两人招式变幻莫测,攻守转换间不过瞬息,这一场打得不互相让,精彩至极。
马尾少年瞅准时机,一个箭步欺身上前,右拳直取王泽面门。
王泽头一偏,躲过这一拳,同时左手抓住对方手腕,右手成拳,狠狠砸向对方胸口。
马尾少年却不慌不忙,膝盖猛地抬起,撞向王泽腹部。
王泽被迫松手,向后跃开。
短暂的对峙后,两人再次冲向对方。
马尾少年率先发难,双腿连环踢,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腿影。
王泽咬紧牙关,双臂不断挥舞格挡,身体却在这密集的攻势下连连后退。
就在众人以为王泽要落入下风时,他突然大喝一声,使出「工字伏虎拳」的杀招“虎啸山林”。
只见他身形猛地旋转,双拳如虎爪般疯狂挥舞,带起的拳风竟在身前形成一道气墙。
马尾少年脸色微变,连忙施展“山岚护壁”,双臂交叉,调动全身力量抵挡。
两股强大的力量相撞,爆发出一声巨响。
王泽和马尾少年同时被震得后退数步,脸上都浮现出痛苦之色。
但他们很快又站直身体,眼中的战意愈发浓烈,稍作调整后,再次冲向对方,展开了新一轮的激烈厮杀。
围观的人群中,喝彩声、助威声此起彼伏。
宏图拳馆的学员们扯着嗓子为王泽加油鼓劲,声音震耳欲聋;空手道馆的学员们也不甘示弱,为自家选手呐喊助威。
泽井百无聊赖地瘫坐在座椅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叩击着扶手,喉间溢出带着轻蔑的樱花国语:“子供たちの喧嘩を見るのは、本当に退屈だな(看小孩子打架,真无聊啊)。”
他微微眯起眼睛,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场中缠斗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仿佛眼前激烈的对决不过是孩童过家家。
黑田闻言,挺直脊背,神色瞬间变得肃穆。他推了推笔挺的西装,目光透出一丝严厉:“澤井君、私たちもかつてこのような青澀な少年だった(泽井君,我们当年也是这种青涩的少年)。”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注视着场中少年们涨红的脸庞和浸透汗水的衣衫,眼中浮现出追忆的神色,“彼らはすでに非常に優れています。未来、彼らも立派な武者になることでしょう(他们已经非常不错了,相信未来,他们也会成为了不起的武者)。”
泽井懒洋洋地耸耸肩,随手扯松领带,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まあ、たぶんだろう(哦,也许吧)。”他仰起头,目光投向拳馆斑驳的天花板,声音里带着几分沧桑与倦怠,“しかし、武者の道はどれほど険しく、苦しいことか。途中で諦める人も、若くして折れる人もいる。最終的に本当に強者になれるのは、鳳の羽角のような極わずかな少数にすぎない(然而,武者之路何其坎坷艰辛,途中有人放弃,有人夭折,最终真正能够成为强者的只是凤毛麟角的少数人而已)。”
说罢,他摸出香烟点燃,袅袅烟雾中,那抹嘲弄的笑意愈发明显。
第122章 宏图拳馆的麻烦
温羽凡和李玲珑正细细品尝着早餐,那热气腾腾的食物渐渐填满了他们空虚的肠胃,带来了些许温暖与满足。
可这份宁静转瞬即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仿佛一阵不和谐的音符,让人心生烦躁。
紧接着,房门被重重拍响,那拍门声急促而沉闷,“砰砰砰”,好似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即将来临,扰得人心慌意乱。
一个略带惊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赵师傅,不好了,刘铁山那孙子又来了!”
赵宏图听到这话,脸色陡然一变,仿佛晴朗的天空瞬间被乌云笼罩。
原本轻松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与无奈:“这刘铁山,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他提高音量回应门外的人:“别慌,我这就来!”
说罢,他转头看向温羽凡和李玲珑,眼神中闪过一丝歉意:“温兄弟、李小姐,实在对不住,我得去会会这刘铁山。”
温羽凡见状,放下手中的食物,关切地问道:“赵大哥,什么事啊?这个刘铁山是什么人?”
赵宏图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在讲述一件令人头疼的琐事:“唉,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刘铁山,是隔壁街空手道馆的馆主,我们两家拳馆之间有些竞争。每个月我们都会进行一场比试,说是切磋交流,可实际上,我们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你们就安心待在这里,我去把他打发走,很快就回来。”
说完,赵宏图推门而出,迈着大步,朝着拳馆的教学区走去。
到了教学区,赵宏图一眼就看到了刘铁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厌烦的情绪。他微微拱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说道:“刘馆主,咱们之前约好的切磋时间可不是今天,你怎么这时候突然来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赵宏图总觉得刘铁山今日的神态格外张狂,那股子傲气似乎比以往更甚。他在心里暗自嘀咕着:“这家伙以前就挺狂的,但今天怎么感觉特别嚣张呢?”
刘铁山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十名身着空手道服的学员,他们眼神锐利,浑身散发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仿佛随时准备大打出手。
而在刘铁山身旁,那两名男子更是气场不凡,给人一种压迫感。
那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衣服的每一处剪裁都恰到好处,衬得他身姿挺拔。他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眉眼低垂,神情严肃,嘴角紧抿着,周身萦绕着冷峻的气息,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另一个穿着名牌运动服的男子,则显得随意放松,可那肆无忌惮四处打量的目光,透露出他的不羁与好奇。
温羽凡在房间里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心中泛起一阵不安。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两名男子身上时,心中猛地一紧,瞳孔微微收缩:“内劲武者!”
他从两人头顶的系统对话框中,清楚地分辨出:西装男的内劲已达五重,而运动服男的内劲也有二重。这让温羽凡意识到,此次刘铁山前来,恐怕并非简单的切磋那么简单,心中不禁为赵宏图捏了一把汗。
刘铁山脸上那倨傲的笑容愈发明显,微微拱手,姿态看似有礼却难掩挑衅之意:“还请赵馆主见谅,实在是事出突然……哦对了,先让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他侧身指向身旁那身着西装的男子,神情带着几分得意:“这位是从樱花国山岚流空手道本部远道而来的黑田先生。”
黑田神情庄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虽然他实力强大,但态度谦逊,丝毫没有流露出对赵宏图的轻视之意。他说了一句樱花国语:“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刘铁山又转向那穿着运动服的男子,大咧咧地介绍道:“这位同样是从总部来的,泽井先生。”
泽井漫不经心地抬手,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随意地打招呼道:“你好!”
赵宏图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怒声质问道:“刘铁山,你到底几个意思?找这些小日子过来,是打算砸了我这宏图拳馆不成?”
刘铁山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脸上挂着一抹傲然的笑容,解释道:“诶,你可别误会啊。都什么年代了,干那种砸场子的事有什么意义呢?再说了,我要是真想砸你拳馆,还用得着从本部找帮手吗?”
赵宏图的脸色瞬间变得红一阵青一阵,像被人当众掴了耳光般难堪。他紧咬着牙关,心中又气又恼,却无法反驳刘铁山的话。毕竟,在以往和刘铁山的比试中,尽管双方都点到即止,但他确实输多……甚至可以说从未胜过。
他怒目圆睁,恼怒地开口道:“你小子不要太过分了!今天到底想干什么,痛快点说!”
刘铁山摊开双手,脸上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可那眼底深处却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哎,你先别着急嘛。实际上,这两位先生是从本部过来考核我业绩的。而我们山岚流空手道是实战空手道,要展现业绩就只能通过实战。所以我就想到你了,毕竟你这拳馆可是号称少林正宗啊。”
赵宏图的脸色愈发难看,如同罩了一层寒霜,他义愤填膺地说道:“刘铁山,平日里我们关起门来切磋切磋、抢抢学员也就算了。可你现在这样做,分明是故意要让国术丢脸!”
刘铁山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叫屈道:“诶,可别往我头上扣帽子啊,我可没那么想。再说了,你要是不想丢人,赢下比试不就好了嘛。”
赵宏图气得双眼通红,睚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好好,刘铁山!今天我赵宏图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对不会让国人的脸面在我这儿丢了!放马过来吧!”说着摆好架势就要和对方决一死战。是真的死战,不胜就死的那种,他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刘铁山却急忙连连摆手,脸上露出一副嫌弃又略带得意的神情,说道:“诶诶诶,你又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早就说了嘛,这是考验业绩……可不是考验实力。这次啊,主角是这群小崽子们。”他一边说,一边朝着身后那群身穿空手道服的学员扬了扬下巴,眼神中满是挑衅。
赵宏图闻言,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缓缓收起了拳架,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些:“学员之间的对战吗?这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他在心里暗自盘算着,自己身边有几个跟随他学拳两三年的老学员,平日里训练刻苦,实力也还算不错,他对他们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刘铁山看到赵宏图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呵呵笑道:“哦,看来你是答应了。那行,我这边这十个学生呢,是我那儿最不成器的十个。你就挑出十个你这儿最优秀的学员出来,跟他们打上十场吧。”
赵宏图听着刘铁山的话,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一股无明火在心中升腾。但一时之间,他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只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应下道:“你这孙子,说话真是……好,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转过身,目光在身边的学员中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一名身材最高大的学员身上,说道:“小朱,第一场就由你来出战。”
那名叫小朱的男孩不过十五六岁,却生得虎背熊腰,身高足有一米八,浑身散发着一股青春的朝气和力量。
听到师傅的吩咐,他右手握拳重重地撞在左手掌上,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跃跃欲试地说道:“好的师傅,您就瞧好吧,我一定会把对面那些兔崽子揍得下不了床!”
赵宏图眉头一皱,表情严肃起来,认真地训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学武之人要宅心仁厚,出手一定要点到为止,记住了吗?”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厉,希望小朱能明白习武的真正意义。
小朱连忙点头,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哦,知道了师傅,我下手会轻点的。”说完,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拳馆的教学场地迅速被清理出来,原本杂乱摆放的训练器械被快速移到一旁,宽敞的场地中央空出了一大片区域,足够选手们进行比赛。
众人怀着兴奋的心情,纷纷围在场地四周,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神情,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山岚流空手道馆来的那群人,被赵宏图礼貌地安排在了进门右侧的看台上,这也算是尽了主人的待客之道。
第一场比赛的选手缓缓走进场中,宏图拳馆这边派出的是小朱,他那虎背熊腰、身高一米八的壮硕身躯,在场地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然而,他的对手却是一名身材瘦弱的女孩子,身形娇小,与小朱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小朱看到对手是这样一个女孩子,不禁微微皱眉,心中暗自犯难:“这让我怎么下得去手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忍和犹豫,似乎在纠结该如何应对这场比赛。
台下师兄弟们则开始起哄,各种调侃之声不断:
“小朱,你要是连个女孩子都赢不了,可就丢人丢大了。”
“小朱,别怕啊,不行换我来。哈哈……”
“朱哥,用体重,用你的体重一下就把她压扁了!”
……
这些调侃声不断响起,不过从另一方面也能看出,师兄弟们对小朱赢得这场比赛充满了信心,认为胜利唾手可得。
然而,对面的小女孩却神情冷漠,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平静地看着小朱,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站在场地中,身姿虽然显得柔弱,但却透露出一种沉稳的气质。
在温羽凡上方的门缝里,李玲珑也正好奇地偷看着比赛,她微微皱起眉头,不禁轻声评价道:“这小姑娘,可不简单呐。那个大胖子,估计要倒霉咯。”
温羽凡微微点头,眼神专注地看着场中的两人,赞同道:“喜怒不形于色,单从心态上就稳压小朱一头。而且我们这边的人又有些轻敌,这场比赛确实不太妙啊。”
第121章 真假铜镜
温羽凡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这铜镜竟然是假的?”
毕竟对他而言,这铜镜的真假本身并无太大意义,可其中所隐藏的内情却如磁石般紧紧吸引着他的好奇心。
没等李玲珑回答,他便微微前倾身子,膝盖几乎要抵住床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急切地再次发问:“李姑娘,既然这铜镜是假的,那为何洪门要这般大费周章地抢夺?而你们又何苦……”
后半句“赔上整个蛟龙帮”卡在喉咙里,他看着李玲珑憔悴的面容,终究不忍将这血淋淋的事实再撕开。
李玲珑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黯然的神情,眼神中满是无奈与疲惫。她微微垂下眼帘,轻声说道:“不是的,温先生。我只是说这枚铜镜是假的,真正的铜镜应该在左少秋那里。”
温羽凡双眉微微一蹙,随后眼中光芒一闪,顿时恍然大悟。
他微微点头,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缓缓开口道:“哦,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们一开始就想着算计我,是吧?在宴会厅上演的那一出挑衅的戏码……”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锐利如鹰:“还有码头那次。是你动的手吧?那两次都是为了让我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行踪。说不定码头那次,你们还想着考验我的身手,毕竟没有点本事,是没法带走铜镜的。”
他低头沉思片刻,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原本你们的计划大概是这样的:我带着这枚假铜镜逃走之后,你们就对外宣称铜镜是被我偷走的。只要放出当晚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画面,再加上我在宴会上露过面,这些就足以成为铁证。如此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我身上。”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与此同时,左少秋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真正的铜镜离开,找个极为隐秘的地方藏起来。这样一来,就算我遭遇意外,任务失败,洪门哪怕手段通天,也很难找到那枚真正的铜镜了。”
他语速不紧不慢,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仿佛是在将整个精心谋划的阴谋一点点地剖析开来。
李玲珑没有否认,她低垂着头,脸上满是愧疚之色,声音轻如蚊蝇般说道:“对不起,温先生,都是我的错,害了你,还害了我的爸爸,害了全帮所有的兄弟。”她的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神中满是悲伤与自责,仿佛下一秒便会再次崩溃大哭。
温羽凡见她这般模样,赶忙说道:“诶,这可未必是你的错。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主意是左少秋跟你提的吧?”
李玲珑轻轻点了点头。
温羽凡嘴角浮现出一丝弧度:“这么看来,这个计划很可能是李帮主和左少秋一起谋划的。”
“啊!我爸爸他……”李玲珑惊愕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
温羽凡解释道:“这铜镜是你李家的宝贝,我不相信李帮主会不派人严加看守。而且我发现隐蛟岛上的监控可以说全无死角,就算左少秋轻功再好,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铜镜偷走。再加上那个岩壁上的涂鸦。别人也许认不出来,但李帮主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出自谁的手笔吗?”
“爸爸……”李玲珑瞬间恍然大悟,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不过这次,她的泪水里除了悲伤,更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她意识到,父亲还是爱她的,并没有把她当作可以随意牺牲的筹码。
温羽凡见李玲珑沉浸在悲伤之中,心中不忍,便刻意转移话题。
他神色轻松,脸上挂着洒脱的笑容,抬起手,用袖子轻柔地擦拭着手中那枚假铜镜,眼神饶有兴致,缓缓开口:“你瞧这铜镜,看着倒是古色古香,想来是个古董,说不定还挺值钱呢。既然它是假的,那我日后把它卖了换些钱财,你不会介意吧?”
泪眼模糊的李玲珑微微一怔,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温羽凡,语气带着哽咽与疑惑:“温先生,我们这般算计你,你居然不生气?”
在她的想象里,温羽凡知晓自己被算计后,定会怒火中烧,可此刻眼前的他却如此淡定从容,这让她大感意外。
温羽凡嘴角上扬,露出爽朗的笑容,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轻松:“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当初答应了左少秋将这东西带走,如今我只要完成自己的承诺便好,至于它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温羽凡这番话,李玲珑心中的愧疚愈发浓烈。她紧咬着嘴唇,再次低下头,声音微弱:“温先生,真的对不起。”
温羽凡轻轻叹了口气,再度摆了摆手,温声说道:“哎,别再道歉了。这样的情况其实也没那么糟,说起来反倒轻松了些。原本我还忧心忡忡,怕保不住这铜镜呢,现在倒好,压力一下子减轻不少,而且还白得了这么个物件,算起来我还赚了呢。”
李玲珑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对不起,温先生,这铜镜其实是做旧的,要是行家一看便能识破。”她的声音怯生生的,眼神里满是担忧,生怕温羽凡会因此而彻底动怒。
“厄……”温羽凡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表情变得极为怪异,那神情仿佛活生生吞下了一只苍蝇,难受极了。
不过,这简短的交谈,好似一阵轻柔的微风,缓缓吹散了笼罩在李玲珑心头的阴霾。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原本黯淡的眼神也重新焕发出一丝光彩,不再如之前那般绝望无助。
“咕噜……”寂静的房间里,李玲珑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了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叫声,仿佛在抗议着主人的亏待。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番茄,眼神中满是尴尬与羞涩。并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尴尬的声音再次响起。
温羽凡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轻笑出声:“呵呵……饿了吧?其实我也有点饿了呢。不过咱们现在要是出去找吃的,还是有些冒险。门外有不少来学拳的学员,被他们瞧见了,虽说不一定会有什么危险,但还是小心点为妙。”
李玲珑有些害羞地摇了摇头,眼神闪躲,嗫嚅着说道:“我不饿,真的没关系,我不饿。”然而,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抬头问道,“温先生,我们这究竟是在哪里啊?”
温羽凡耐心地解释道:“这里是宏图拳馆。”
“宏图拳馆?”李玲珑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眼中的茫然清晰地显示出她对这个地方的陌生。
毕竟,赵宏图武徒二阶的实力在岳阳武林中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身为蛟龙帮大小姐的她,又怎么会知晓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拳馆呢。
温羽凡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这其中的缘由,只好简单说道:“这里在岳阳市区,拳馆的馆主赵宏图是我的朋友。”
“哦。”李玲珑轻轻点了点头,眼中的疑惑并未完全消散,但既然已经身处此地,她也明白此刻多说无益,便不再追问。
温羽凡一时也没什么话题可说了,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唯有门外偶尔传来学员练武时的呼喊声。
尴尬的沉默如同一团无形的迷雾,在空气中弥漫着,持续了一小会儿。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清晰地传进了房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温羽凡和李玲珑的心上。
紧接着,门把手被人轻轻拧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温羽凡眼神瞬间锐利如鹰,一个箭步闪身到了门后,身体紧贴着墙壁,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心中暗自警惕,若是敌人进来,他便能在第一时间出手制敌。
李玲珑见状,也急忙在床上蹲起,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透露出紧张与戒备,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变故。
房门并未被完全推开,仅仅打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一道身影便如鬼魅般快速地闪了进来。
温羽凡反应极快,瞬间出手,如同钳子一般扣住了那人的咽喉。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把进来的赵宏图吓得脸色煞白,脱口而出:“哎呦妈呀!”他的身体本能地想要挣扎,却被温羽凡死死控制住。
“是赵大哥啊!”温羽凡看清来人后,连忙松开了手,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同时略带埋怨地说道:“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
赵宏图有些抱歉又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苦笑着说道:“这不我家嘛,我习惯了就……不好意思,下次会注意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尴尬,毕竟被自己的客人当成敌人攻击,换做谁都会有些不自在。
温羽凡也觉得有些尴尬,微微低下头,说道:“啊……不,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愧疚。
赵宏图摆了摆手,脸上露出豪爽的笑容,说道:“嗨,怎么又客套上了。来来来,我买了早餐给你,趁热吃。”说着,他将一个塑料袋递给温羽凡,袋子里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看着赵宏图手中的塑料袋,温羽凡不禁想起了表哥杨诚实,心中涌起一股思念之情:“不知道表哥一家最近怎么样了?”
这时,赵宏图的余光也看到了蹲在床上的李玲珑,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连忙热情地招呼道:“诶,李小姐醒了!那真是太好了。李小姐,也请来吃早餐吧,就是普通的包子豆浆油条,不知道您吃得习惯不。”
李玲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些尴尬,脸上微微泛红,连忙跳下了床。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敬地躬身拱手道:“这位就是赵馆主吧?谢谢赵馆主收留。”
赵宏图急忙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说道:“诶,李小姐不要多礼了!李小姐能来我这小拳馆做客,是我的荣幸才是。”
赵宏图递过来的塑料袋沉甸甸的,里面装着不少食物,很明显他在购买时就考虑到了多人的食量,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温羽凡接过塑料袋,将里面的食物一一拿出,整齐地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热气腾腾的包子、香气四溢的豆浆、金黄酥脆的油条,这些普通的食物在此时却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李姑娘,你不是饿了吗?快来吃吧。”温羽凡抬头看向李玲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轻声招呼道。
李玲珑听到这话,原本就微红的脸颊瞬间变得更红了,仿佛一朵盛开的桃花。
她的眼神有些躲闪,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不知道该如何迈步。
赵宏图敏锐地察觉到了李玲珑的局促,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连忙再次招呼道:“是啊,快,趁热吃。这些东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嗯,好。”李玲珑微微低下头,声音细弱得如同蚊蝇,几乎让人听不见。
她缓缓抬起脚步,朝着桌子的方向走去,脚步轻盈而缓慢,仿佛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小心翼翼。
第120章 真豪杰
赵宏图和温羽凡合力将李玲珑轻轻放平在床上,动作轻柔,生怕加重她的伤势。
安置妥当后,赵宏图立刻投入诊断。
他半躬着身子,目光如炬,先是仔细检查李玲珑身上每一处可见的伤口,指尖轻轻触碰周边肌肤,确认没有持续出血或明显骨折。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用拇指与食指翻开她的眼皮,凑近观察瞳孔对光线的反应,试图从细微变化中判断脑部是否受损。
最后,他将三根手指轻轻搭在她腕间,屏息凝神,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脉搏跳动,全神贯注地诊脉,每一次指尖的起伏都牵动着他的心。
片刻后,赵宏图收回手,眉头拧成一个结,对温羽凡说道:“在我看来,这小姑娘倒是没什么事情,除了一些皮外伤,应该就是脑震荡了,过段时间应该自己能醒。不过我学的医术基本是跌打方面,她有没有内伤我还真不好说,最好还是把送到医院仔细检查一下为好。”
温羽凡如同散了架般瘫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老旧的椅腿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呀声响。
听到赵宏图的话,他抬手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哎,不行啊,她被杀手盯上了,去医院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医院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那些杀手无孔不入,到了医院,只怕她更危险。”
赵宏图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惊异:“啊!她什么人啊?怎么会……”
“她叫李玲珑,李蛟的女儿李玲珑。”温羽凡吐出这几个字时,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啊!”赵宏图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动作太急,直接带翻了脚边的矮凳。
他满脸难以置信,惊呼道:“李帮主的女儿?那个跟洪门定亲的大小姐?……这怎么可能?谁又敢追杀她啊?”在他看来,蛟龙帮是岳阳一等一的势力,树大根深,一般人根本不敢招惹他们的人,更别提是帮主的女儿了。
温羽凡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忧虑:“估计,蛟龙帮此时也不复存在了。”虽然他并没有亲眼目睹隐蛟岛上的风云变幻,但从夺命指那冷漠无情的话语中,他已经隐约有了不详的预感,恐怕李蛟凶多吉少,蛟龙帮也危在旦夕。
赵宏图闻言,彻底惊呆了,他张大了嘴巴,震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羽凡看着赵宏图,神色凝重,语气诚恳地说道:“抱歉了,赵馆主,我们也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厚着脸皮找上了你。你放心好了,等李姑娘醒了,我们马上就走,绝不会拖累你,更不会连累你的拳馆。”
赵宏图听到这话,原本还沉浸在震惊中的神情瞬间一变,脸上浮现出恼怒之色。他双眉紧皱,眼睛微微瞪大,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你当我是做什么的?我赵宏图是那种见死不救,或者贪生怕死的孬种吗?”
温羽凡连忙摆了摆手,眼中满是真诚:“不,赵馆主,我只是不想连累你。我们这次的麻烦,恐怕也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赵宏图神情一肃,脸上的表情变得庄重而坚定。他大步上前,目光如炬直视温羽凡,字字铿锵:“我赵宏图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自幼习武,学得一身本领。虽说平日里做不到惩奸除恶,匡扶正义,但为朋友两肋插刀还是能做到的。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下,不必有任何顾虑。要是有人敢来这里动你们,我赵宏图拼了这条命,也会跟他斗到底!”
温羽凡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眼前这个身形不算高大的汉子,看着他眼底燃烧的炽热与坚定,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敬佩。
尽管他闯荡江湖的时日不算长久,却也在这波谲云诡的江湖中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
有的人贪婪成性,为了一点利益便不择手段;有的人狠辣无比,视人命如草芥;有的人霸道蛮横,仗着自身势力欺压弱小;还有的人狡诈多端,在背后耍尽阴谋诡计;即便遇上心怀善意的人,也难免在权衡利弊时犹豫退缩。
赵宏图在高手如林的江湖里,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既没有震慑四方的深厚功力,也无强大势力作为靠山。虽说自称少林俗家弟子,可如今少林广收门徒,像他这般没有正式门籍的人,在江湖中一抓一大把。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平凡的人,面对可能引火烧身的杀局,竟连一丝惧意都未流露。非但没有避之不及,反而毫不犹豫地要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仗义执言、伸出援手。
这般胆识与气魄,让温羽凡不由得为之震撼。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喉咙,这份敬意来得汹涌而炽热,令他不自觉挺直了脊梁:“这不正书中是那令人钦佩的‘真豪杰’吗?”
在这个充满算计与背叛的江湖里,赵宏图的这份侠义与担当,犹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温羽凡连日来被恐惧与迷茫笼罩的内心。
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一股暖流从心底腾起,驱散了多日来萦绕在心头的阴霾。
赵宏图目光落在温羽凡身上,原本慷慨的神情瞬间一紧,眉头深深皱起,眼神中满是担忧:“金兄弟,你身上的伤可也不轻啊。别再硬撑着了,赶紧把衣服脱了,我先给你处理处理伤口。”话音未落,他已经快步走到柜子前,翻找起医药用品,动作急切得仿佛温羽凡身上的伤口正在滴血。
温羽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望着赵宏图真诚的模样,坚定地说道:“赵大哥,你这份仗义相助的情谊,我温羽凡记下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啊,温羽凡?你不是叫金满楼吗?”赵宏图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愕然的神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疑惑。
温羽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苦笑:“看来,赵大哥还真是没认出我来啊。你难道没看过暗网的悬赏令?”
赵宏图连忙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警惕:“快别说了!那暗网我碰都不敢碰,就盼着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可不想惹一身麻烦!”他说话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憨厚的模样倒像是怕暗网里的危险顺着空气飘过来。
这份质朴让温羽凡好感更甚,他向前一步,郑重地一拱手:“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正式重新自我介绍。我叫温羽凡,瓯江城人。今后,还望赵大哥多多关照。”
赵宏图爽朗地笑了笑,也拱手回礼,脸上洋溢着热情:“哈哈……我叫赵宏图,岳阳本地人。温兄弟,以后咱们就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说着,他一把拉过椅子,不由分说地按温羽凡坐下,抄起酒精棉球就准备处理伤口,那架势,仿佛要把温羽凡身上的伤都当成自己的来治。
夜幕如潮水般褪去,黎明的曙光悄然刺破苍穹。
晨光顺着拳馆的百叶窗倾泻而入,在地板上切割出一道道明暗交错的条纹,宛如时光的刻度。
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哼哼,哈哈……”练武呼喝声,似有节奏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
李玲珑在这喧嚣中缓缓转醒,睫毛微微颤动,如同受惊的蝶翼,慢慢掀开眼帘。然而,头部的骤然动作却牵扯到脑内的钝痛,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五官因痛苦而微微扭曲。
“啊!我……这是怎么了?好难受……”她捂着额头艰难地支起身子,浑身像被无数细针同时扎刺,连指尖都泛着麻木的钝痛。结痂的伤口与衣料摩擦,每一下触碰都在无声诉说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恶斗。
温羽凡原本安静地盘坐在床边,周身萦绕着内敛沉稳的气息,像一座沉默的山岳。听到动静的瞬间,他猛地睁眼,起身时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
他的目光里满是关切:“李姑娘,你没什么事吧?”
“我……”李玲珑睡眼朦胧中,突然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陌生男子面孔,本能地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啊!”
尖锐的声音如利剑般刺破空气,惊得门外练武的学员们都瞬间噤声,整个拳馆陷入短暂的死寂。
温羽凡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掌心稳稳捂住她的嘴,温热的手掌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他压低声音急促道:“嘘,李姑娘,小声点!”
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凌乱的鬓发,惊得李玲珑瞳孔骤缩,眼中满是警惕与不安。
待看清眼前人是温羽凡,李玲珑紧绷如弓弦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释然,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温羽凡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他警惕地瞥向虚掩的房门:“李姑娘,我们现在虽然还算安全,但你千万不要大喊大叫,免得惹来麻烦。”
李玲珑迷茫的眼神渐渐聚焦,她望着四周陌生的陈设,苍白的唇瓣颤抖着:“温先生,我这是……”话音未落,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抽痛。
温羽凡捕捉到她骤然僵直的脊背,轻声试探:“昨晚的事情你不记得了?”
李玲珑如遭雷击,浑身剧烈颤抖。那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回,她眼眶瞬间涨满泪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李姑娘,我明白你的痛苦,但是,现在还是不要那么激动为好。”温羽凡一边安抚,一边侧身贴向门边。他耳尖微动,捕捉着门外任何细微的动静。
李玲珑突然将左手狠狠咬进齿间,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蜷缩成一团,肩膀剧烈起伏,泪水大颗大颗砸在被褥上,却生生将哭喊声咽回胸腔,只发出压抑的、抽气般的呜咽。
门外并无任何一个人过来查看,安静了片刻,“哼哼,哈哈……”的练武呼喝声重又响起,显然,赵宏图已经交代过学员们不要靠近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终于,李玲珑压抑的哭声渐渐平息,她微微颤抖的身躯,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那么孤单和凄凉。
她的身体蜷缩着,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躲避这残酷的现实。
温羽凡默默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无奈和心疼。他缓缓走到桌子旁,伸手拿起上面的碘伏,那半透明的塑料瓶子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沉重。
他又拿起棉球,脚步轻缓地走到李玲珑身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着刚刚咬出来的伤口。
碘伏接触到伤口的瞬间,李玲珑的身体微微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但她咬着嘴唇,强忍着疼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姑娘,你有什么地方感觉不舒服的没有?”温羽凡轻声问道,声音温柔而关切。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李玲珑,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丝异样。
李玲珑双眼空洞,眼神中没有一丝光彩,仿佛失去了灵魂。她木然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温羽凡一眼。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显得无比憔悴。
温羽凡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明白李玲珑此刻的感受,那种失去亲人、失去一切的痛苦,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进她的心里。
他自己也曾经历过类似的痛苦,那种无法言说的伤痛至今仍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记忆中。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因为他自己都还没有从痛苦中走出来,又怎么能去安慰别人呢?
温羽凡轻柔地为李玲珑处理完伤口,动作小心翼翼。
随后,从怀里取出一个被毛巾小心翼翼包裹着的物件,轻轻地放在李玲珑身前的被子上:“你拿着它吧。”
他希望,这李家的家传之宝,这枚承载着家族记忆和荣耀的铜镜,能多少带给李玲珑一丝心灵的慰藉,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力量。
然而,当李玲珑的视线缓缓落在那包裹之上时,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她的眼神中,愤怒、不甘与绝望交织在一起,几乎是在瞬间,她猛地抬手,带着满腔的愤懑,用力将那包裹打落在地。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一枚巴掌大小的铜镜瞬间从毛巾中滚落出来,在地板上“咕噜噜”地滚动着,发出清脆而又刺耳的声音,仿佛是命运无情的嘲笑。
温羽凡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缓缓蹲下身子,捡起那枚造型古朴的铜镜。铜镜入手,质感温润,其上雕刻着精美的八卦纹路,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古朴而神秘的气息。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铜镜的纹路,喃喃自语道:“唉,一切皆因它而起,也难怪你……”
然而,就在他话音未落之时,李玲珑的一句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响,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它是假的。”李玲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决绝与疲惫。
温羽凡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铜镜,仿佛要从那纹路中找出一丝破绽。
他的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这铜镜究竟是何时被调包的?又是何人所为?而这背后,又隐藏着怎样错综复杂的阴谋与秘密呢?
第119章 宏图拳馆
破旧的二手摩托车在空旷的道路上缓缓前行,发出“突突”的声响。
温羽凡双手紧紧握住车把,眼神中满是焦虑与谨慎。他不敢将车速提得太快,因为背后的李玲珑依旧昏迷不醒,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背上。
摩托车每颠簸一下,他的心就紧紧揪起,生怕会弄疼她。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那片危机四伏的码头一段距离,周围的环境看起来似乎暂时安全了些。
然而,温羽凡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李玲珑的状况让他心急如焚,她那苍白的脸色和毫无反应的样子,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狠狠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心里明白,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晃悠了,必须尽快找个地方安置李玲珑,还得找医生来为她诊治。
但去医院是绝对不行的,医院里人多眼杂,一旦行踪暴露,那些穷追不舍的杀手很可能会立刻追来。
旅馆也同样不安全,很容易被敌人追踪到。
在岳阳这个陌生的地方,他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一时间,他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完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正当温羽凡心急如焚、毫无对策之际,一个人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赵宏图。
还记得酒席之上,赵宏图满脸热情,真诚地邀请自己去他的拳馆做客,当时递来的名片,此刻正安静地躺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温羽凡与赵宏图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实在不确定这个人是否值得信任。但回想起赵宏图当时的言行举止,感觉他为人似乎还算忠厚老实。
如今自己已经走投无路,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只能去宏图拳馆碰碰运气,希望赵宏图能够伸出援手,帮助他们渡过这个难关……
宏图拳馆并不难找,它与那些藏于深山老林、充满神秘气息的门派截然不同。这拳馆坐落在市区的一处公园边上。
白天,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拳馆的存在也为周边增添了一抹别样的活力。
平日里,赵宏图靠着招收学员,收取学费维持生计。严格来说,它算不上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门派,而更像是一个私营的教育机构,致力于传授拳法技艺,培养学员的身体素质和武术修养。
赵宏图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为了节省些开支,他直接就住在拳馆里。这拳馆对他来说,不仅是个赚钱谋生的地方,更像是他的家。
温羽凡将摩托车停在大厦旁,抬头望去,目光很快便锁定在了二楼的广告位上。那是一块醒目的广告牌,占据了二楼外墙的显著位置。
广告牌的中央,“宏图拳馆”四个大字格外醒目,字体遒劲有力,充满了武者的豪迈之气。
在这四个大字的周围,还环绕着一些小字介绍,诸如“少林正宗”“俗家弟子”“弘扬华夏国术”等字样,意在强调拳馆的武学渊源和办学宗旨。
最引人注目的,是广告牌上还附有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位身穿僧袍、神态庄严的少林高僧和赵宏图并肩站着,两人脸上都带着微笑,看上去关系很不一般。
这张照片无疑为宏图拳馆的“少林正宗”之名增添了不少信服力,也让温羽凡对赵宏图的来历更加好奇。
最后,温羽凡轻声念出了广告牌最底部的那行小字:“宏图拳馆请上二楼咨询电话:XXXXXXXXXXX”。
毫无疑问,宏图拳馆就在这栋大厦的二楼。温羽凡深吸了一口气,毅然迈步走向大厦入口,准备上楼去拜访这位少林俗家弟子。
此时正值夜半三更,整座城市仿佛都陷入了静谧的沉睡之中。
那栋大楼的大门竟未上锁,透着些许随意与疏忽。
前台处本该履行职责的保安,此刻却毫无形象地趴在自己的工位上,鼾声如雷,睡得正酣,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全然不在意是否会有人趁着这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摸入大厦行窃。
说来也是,华夏的治安向来良好,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犯罪率极低。而且这办公楼里除了一些普通的电脑设备,确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值钱、值得冒险去偷的东西。
所以,这些保安平日里在这里站岗,大多也只是走个过场,混日子罢了。
温羽凡微微弓着背,小心翼翼地背着昏迷不醒的李玲珑,每一步都走得轻缓而谨慎,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脆弱的薄冰,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打破周围的宁静,惊醒了酣睡的保安。
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缓缓从保安面前经过。
那保安毫无察觉,脸上的表情松弛而惬意,嘴角不时咂动几下,还伴随着轻微的呼噜声,似乎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做着什么令人愉悦的美梦。
温羽凡下意识地瞥了保安一眼,那一瞬间,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当保安时与那群朝夕相处的兄弟,想起了一起值班、相互打趣的日子。那些场景仿佛就在昨日,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对过往的怀念,也带着对当下处境的无奈。
随后,他迅速收回思绪,眼神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加快了脚步,坚定地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找到宏图拳馆,为李玲珑找到一处安全又温暖的安身之地,让她能够得到妥善的照顾和治疗。
夜色浓稠如墨,拳馆内一片寂静。
玻璃大门的内部拉手上,挂着一把长 U型锁,很明显是有人从里面锁上了门。
温羽凡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李玲珑靠在门边的墙上,在没有确认周围是否安全之前,他丝毫不敢让拳馆里面的人发现李玲珑的存在。
随后,他伸出那布满伤痕的手,指节微微弯曲,轻轻地叩击着拳馆的玻璃大门。
他不敢使力,生怕惊动楼下酣睡的保安,或是惊扰了楼中其他可能的住户,然而急促的敲击声,却如骤雨般在深夜里断断续续地响起,在这深夜里格外清晰。
此时的赵宏图,原本正沉浸在梦乡的温柔怀抱中。但作为练武之人,那超乎常人的敏锐听觉,如同最灵敏的探测器,让他瞬间从混沌的睡梦中惊醒。
他猛地翻身坐起,眼神中透露出警觉,望向门口,沙哑的嗓音中还带着未消散的睡意:“谁啊?大半夜的?是小东吗?”在他的认知里,在这深更半夜敲响拳馆大门的,大概率是楼下值班的保安,毕竟这个时间点,鲜少会有其他人出现。
赵宏图本就有着古道热肠的性格,见不得旁人陷入困境。即便此刻困意还缠绕着他,他也没有丝毫犹豫。
他迅速掀开被子,趿拉上拖鞋,随手抓起一件外套往身上一披,那凌乱的衣摆还在身后晃动,便迈着大步,流星般地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拳馆中仅有一盏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毕竟电费能省则省,在这昏黄的光晕中,他快步朝着大门走去,心中暗自猜测着门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宏图匆匆赶到大门处,脚步还未完全站稳,目光透过大门那明亮的落地玻璃,瞬间被门外的景象惊得瞪大了双眼。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周身血迹斑斑,衣服上沾染的鲜血早已干涸,呈现出一片诡异的黑褐色,将原本的衣物颜色完全掩盖。
那人的头发凌乱不堪,几缕发丝黏在满是血污的脸上,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仿佛是从恐怖的丧尸片中走出来的角色,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温羽凡隔着玻璃,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微微拱手,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恳切:“赵馆主,温某今夜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还望您能仗义出手,施以援手。”他的眼神中满是期待,紧紧地盯着赵宏图,仿佛赵宏图就是那绝处逢生的希望。
赵宏图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他的目光在温羽凡身上打量了一番,心中暗自琢磨着眼前这人究竟遭遇了什么。
不过,他仅仅犹豫了片刻,便迅速伸手打开大门,语气中带着关切:“啊,金先生?快请进,快请进,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
温羽凡见赵宏图如此爽快地打开了门,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感动之余,他意识到自己果然没有找错人。
他急忙转身,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抱起靠在墙边的李玲珑,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赵馆主,我这伤并无大碍,只是李姑娘的情况不容乐观。”温羽凡的声音中透着焦急,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啊!李……姑娘?”赵宏图这才惊觉,在墙边竟然还靠着一个人。
他的目光迅速扫向李玲珑,看到她那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和昏迷不醒的状态,心中猛地一紧。
但赵宏图没有流露出半点不满,而是立刻焦急地说道:“快快,带她进来……来,到我房间……快……放床上……我在少林时也学过一些医术,让我来给她看看……”
话音刚落,他便迅速转身,脚步匆匆地在前面引路,心中满是对李玲珑病情的担忧。
第118章 粉尘与血腥
温羽凡重重地摔在地上,耳边好似有无数蜜蜂在疯狂地嗡嗡作响,那尖锐嘈杂的声音,如同一根根尖刺,狠狠地扎进他的耳膜。
他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就像被一团乱麻紧紧地缠绕住,思绪根本无法集中。
双眼努力地想要看清周围的景象,可无论怎样,都无法聚焦,眼前的世界如同被一层浓厚的迷雾所笼罩,只能隐约看到光影在晃动。
身上的疼痛感如汹涌的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袭来,火辣辣的感觉,仿佛有无数根钢针深深地刺入他的肌肤。
胳膊和腿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不断地往外渗,与地上的尘土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狼狈。后背仿佛被重锤狠狠砸过,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钻心的疼痛。
他咬了咬牙,强忍着剧痛,用手肘艰难地撑着地面,想要坐起来。
可刚一动弹,全身的肌肉就传来一阵酸痛,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即将散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如同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袭来,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晕了过去。
“李……李姑娘……”温羽凡强撑着,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他的心中满是担忧,不知道李玲珑在这爆炸中是否安好。
他紧咬着牙关,深吸了一口带着粉尘和血腥气息的空气,胸腔剧烈起伏着。
紧接着,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萦绕在脑海中的混沌与眩晕,努力让自己尽快恢复清醒。
眼前原本模糊不清的景象,在他的坚持下,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些晃动的光影也逐渐有了真实的轮廓。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强忍着身上如烈火灼烧般的痛楚,再次尝试着起身。每挪动一下身体,都仿佛有无数根钢针深深刺入他的肌肉和骨骼。
可他的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坚毅。
他双手用力撑地,手臂上的青筋暴起,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滴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这一次,在他顽强的意志支撑下,他终于缓缓地爬了起来。
刚一站稳,他的双腿便止不住地颤抖,身体也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再次倒下。
他强撑着站稳身形,急忙环顾四周,迅速扫视着这片狼藉的战场,很快便发现了倒在不远处的李玲珑。
她静静地躺在那儿,仿佛一朵被暴风雨无情摧残的柔弱花朵。
温羽凡的心中猛地一紧,顾不上身上的伤痛,跌跌撞撞地朝着她跑了过去。脚下的地面坑坑洼洼,他好几次险些被绊倒,但他都凭借着顽强的意志稳住了身形。
终于跑到李玲珑身边,他顾不上喘息,立刻蹲下身子,伸出颤抖的手一探对方的脉搏。
感受到那有力的跳动,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心中也随之松了口气。虽然李玲珑此刻昏迷不醒,但生命体征平稳,这让他高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温羽凡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眼神中透着一丝紧张。
他清楚地意识到,尽管眼下局势看似趋于平静,实则暗藏汹涌,黑暗中或许正有其他杀手伺机而动。
不仅如此,虽说此刻已至深更半夜,但刚才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和激烈的打斗声,声势如此浩大,谁也无法保证不会惊动警察,或是那些好奇心旺盛、爱多管闲事的群众。
而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还要照顾昏迷不醒的李玲珑,一旦被卷入这些麻烦之中,想要顺利脱身,谈何容易。
想到这里,他不敢有片刻耽搁,当机立断,决定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迅速在这片狼藉的战场上搜寻起来,目光如炬,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长刀和李玲珑的软剑。他将长刀和软剑依次入鞘,动作虽因伤痛而略显迟缓,但依旧透着一股利落。
随后,他强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勉强弯下腰,打算抱起李玲珑。她的身体很轻,软绵绵地毫无力气,完全倚靠在他怀中。
然而,即便李玲珑身形娇小,温羽凡还是觉得手臂一阵酸痛,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此时只能坚持,他咬着牙,艰难地将她抱起。
抱着李玲珑,他一步一步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艰难挪动。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脚步踉跄,跌跌撞撞。
那辆二手摩托车还停在停车场里,那是他此刻唯一的希望,是他带着李玲珑逃离这片危险之地的唯一依靠,他必须尽快赶到那里。
终于,温羽凡拖着沉重的步伐,找到了停在停车场角落的那辆二手摩托车。
他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好不容易挪到摩托车旁,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地把怀中的李玲珑放在地上,自己也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瘫坐下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把体内的疲惫和伤痛随着呼吸一同排出体外。
这短短几十米的路程,在他看来却如同跨越了万水千山,过度的劳累让身上的伤口愈发疼痛难忍,每一道伤口都仿佛在发出痛苦的哀号。
当然,他不敢在这里休息太久,夜长梦多,必须尽快离开。
他只是稍微喘息了几下,便伸出手指,用力地掐着她的人中,满心期盼着她能立刻清醒过来,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李玲珑依旧毫无反应。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探了探李玲珑的呼吸和心跳,发现还算平稳,只是仍处于昏迷状态。既然如此,他也无需进行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毕竟李玲珑只是昏迷,并非呼吸和心跳骤停。
李玲珑迟迟未能苏醒,而摆脱危险的紧迫感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温羽凡紧紧笼罩,令他心急如焚。
他的目光急切地落在那辆破旧的二手摩托车上,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怎样才能让昏迷不醒的李姑娘安稳地坐在车上!”这无疑成了摆在他面前的一道极为棘手的难题。
时间紧迫,根本不容温羽凡有过多的思考。
无奈之下,温羽凡咬了咬牙,迅速脱下自己那件沾满尘土和血迹的外套。他双手颤抖着,将外套用力拧成一股,当作临时的绳索。
在把李玲珑紧紧捆在自己背后的过程中,他的动作虽然显得有些笨拙,却无比轻柔,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他对李玲珑的关切,生怕稍有不慎就会弄疼她。
然而,这看似简单的一连串动作,对于身负重伤的温羽凡而言,却艰难无比。每挪动一下身体,身上的伤口就如同被撒上了一把盐,传来钻心的剧痛,仿佛无数根钢针深深刺入肌肤。
他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滴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将李玲珑稳稳地固定好了。
此刻的温羽凡,早已疲惫到了极点,脸色白得如同一张纸。然而,他强忍着浑身的剧痛,牙关紧咬,艰难地爬上了摩托车,缓缓地坐到了驾驶座上。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李玲珑的姿势,确保她安稳且牢固。
深吸一口气,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努力让那颗狂跳不止的心恢复平静。
一手紧紧地握住车把,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另一手颤抖着拧动了摩托车的钥匙。
发动机发出一阵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摩托车缓缓启动,刚驶出没多远,尖锐的警笛鸣叫之声便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传进了温羽凡的耳中。
他的心猛地一颤,紧接着竟涌起了一丝宽慰。
毕竟,警察及时出现,意味着这片区域大概率不会再有潜藏的杀手。要知道,哪怕是那些胆子大到没边的杀手,在警方的威慑之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虽然那片狼藉的码头和满地的尸体无疑会被警方发觉,但温羽凡并不为此过分担忧。
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他深知警方对于江湖上的种种纷争,其实早已是心知肚明。
出于某种默契,他们通常会采取一种默许的态度,将这些江湖恩怨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并不会大张旗鼓地深入调查,更不会让这些事成为舆论焦点,以免引发更大的社会恐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微妙的平衡,是各方势力长期博弈的结果,也是江湖得以继续存在的规则之一。
所以,温羽凡相信,码头那里发生的一切,最终会被警方低调处理,不会闹得满城风雨。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带着李玲珑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她好好休息,等待她醒来。
想到这里,温羽凡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加大了油门,摩托车如同一道黑色的残影,在夜色中疾驰而去……
另一边,隐蛟岛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惨烈的战斗已然接近尾声。
阴沉的天色仿佛也在为这场厮杀而默哀,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熊千仇满脸凶相,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狠厉的光芒,他如同一头残暴的恶兽,猛地捏住了李蛟的脖颈。那只大手仿佛铁钳一般,死死地卡住李蛟的喉咙,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熊千仇冷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交出铜镜,饶你一命。”
李蛟此刻狼狈至极,双手无力地垂下,原本紧握的剑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他已无力反抗,眼神空洞且绝望。余光扫过满地帮众尸体,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如今已永远沉睡在这片土地。
巨大的悲痛如重锤般狠狠击打着他的心,他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强忍着悲痛,咬了咬牙,微弱却坚定地说道:“要杀便杀吧……”
原本,蛟龙帮的成员数量是熊帮杀手的数倍之多,可谁能想到,这场战斗的结果竟是蛟龙帮遭到了一面倒的屠杀。
其中缘由,一方面是熊帮的杀手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他们训练有素,出手狠辣;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蛟龙帮中出现了几名叛徒。
这时,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令人厌恶的笑容。他正是接引温羽凡上岛的那个人。
只见他上前一步,眼中满是得意与轻蔑,开口说道:“帮主,不要再挣扎了。洪门不是你可以违逆的。”很明显,熊帮根本没有让他背叛的本事,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唯有势力庞大的洪门。
李蛟听着赵云帆那嚣张的话语,心中的愤怒与仇恨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瞬间被彻底点燃。他的双眼瞪得如同铜铃,充满血丝,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叛徒,眼神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满心都是想要立刻扑上去,将这个叛徒碎尸万段的冲动,以解心头之恨。
然而,此刻的他早已伤痕累累,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双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根本动弹不得,更何况脖颈还被熊千仇紧紧钳制着。
满腔的怨恨和不甘,最终也只能化作从牙缝中挤出的一句话:“赵云帆!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那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决绝,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赵云帆听到李蛟的狠话,不但毫无惧意,反而得意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满是尸体的岛上回荡,格外刺耳:“哦?哈哈……是谁来让我付出代价?是玲珑吗?”
他稍作停顿,笑容愈发狰狞:“别痴心妄想了!放心,我早就在她的小舟上做了定位。今晚,她也插翅难逃……哈哈……”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李玲珑被熊帮抓捕的场景,那场景让他无比的兴奋和快意。
他太清楚了,李蛟根本就不是那种拿女儿换富贵的人。他最在意的就是李玲珑,打击李玲珑,无疑是对李蛟最致命的折磨。
李蛟听着赵云帆的话,心中猛地一紧,原本绝望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
他的思绪瞬间飘到女儿李玲珑身上,想到她可能遭遇的危险,担忧和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此刻,无尽的无力感和深深的自责将他紧紧包围,他痛恨自己的无能,无法保护好女儿,更痛恨这个叛徒的卑鄙手段……
熊千仇一脸不耐烦,可没心思在这儿看这两人勾心斗角。
他本就因李蛟的顽固而怒火中烧,此刻双眼一瞪,凶光毕露,抓着李蛟脖子的手瞬间加大了力道,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扣住:“少废话,赶紧把铜镜交出来!”他的声音低沉凶狠,犹如闷雷,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威胁。
李蛟的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呼吸急促而艰难。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做……梦……”那声音微弱却透着一股不屈的倔强,眼中喷射出的怨恨如同实质,直直地射向熊千仇。
熊千仇见李蛟如此顽固,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恶狠狠地咬了咬牙,暗自发狠:“既然如此,留你也没用了。”
话音未落,他的手臂肌肉猛地隆起,手上猛地一发力,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
李蛟的脖子应声而断,他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赵云帆冷冷地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嘲讽的冷笑,眼神中满是不屑。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对于李蛟的死,他没有一丝同情。
熊千仇漫不经心地将李蛟的尸体狠狠甩在地上,缓缓扭过头来,那目光犹如冰冷的利刃,在那些不属于蛟龙帮的江湖人物身上一一扫过。
众人只觉得心头猛地一紧,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们心中暗自揣测,莫不是熊帮要连他们这些人都杀了灭口,以绝后患?
然而,熊千仇却并没有如他们所担心的那样动手。
他微微扬起下巴,陡然朗声说道:“都听好了,从现在起,谁能把铜镜找回来,赏一千万!”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战场上回荡,清晰而有力。
众人听闻此言,心中又是一阵惊愕,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这赏钱肯定不是熊千仇自个儿出的,背后出资的无疑是势力庞大的洪门。
一时间,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对巨额赏金的贪婪,又有几分犹豫,还隐隐透着一丝期待……
第117章 必须死!
夺命指脸上挂着一抹得意又带着些许嘲讽的笑容,缓步走到李姑娘身旁。他伸出手,看似轻柔,实则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傲慢,帮李姑娘擦掉了嘴角的鲜血。
那手指在她脸上划过,如同冰冷的蛇信,让李姑娘忍不住一阵战栗。
“你便是李蛟的女儿李玲珑吧?呵呵……说来还真的要谢谢你呢,若不是为了抓你,我们今夜还真的没办法干掉温羽凡呢。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夺命指声音低沉而戏谑,刻意拖长尾音,双眼紧盯着少女苍白的脸庞,像是在欣赏一件任他把玩的猎物。
李玲珑这才知道,这里的这场埋伏竟是为自己准备的:“什么?为什么抓我?”
她的美眸中满是惊恐与不解,慌乱的眼神在杀手们的刀光和温羽凡虚弱的身影间来回游移。冷汗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滑落,打湿了鬓边碎发,颤抖的睫毛下,难掩被卷入阴谋漩涡的茫然无措。
“洪门要的东西,你们早该乖乖交出来。偏偏不识好歹,耍这些小把戏。好好一个百年帮派,说没就没了,啧啧……”夺命指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可那眼底却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他摩挲着淬毒的钢指套,回想起自己熊帮一路走来的艰辛,背井离乡,在江湖的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才好不容易有了立足之地。
再看蛟龙帮这样传承百年的老帮派,如今却一朝覆灭,胸中不禁腾起一股扭曲的快意——江湖从来只论输赢,哪有什么百年基业不可撼动?
“洪门!”李玲珑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她虽深知江湖的险恶,却怎么也没想到现实竟残酷到这般地步。她的脑海一片混乱,无数念头飞速闪过,可怎么也理不出一丝清晰的头绪。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切地询问:“等等,你说什么?没了?什么没了?”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自然是你蛟龙帮啊……就是不知道此时此刻,那隐蛟岛上还没有一两个活口存活了。”夺命指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
李玲珑听到这话,只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崩溃。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不!不!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不过是为了一个铜镜……我错了!爹!赵叔!大家……是我害了你们!呜呜……”她凄厉而绝望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犹如杜鹃啼血般悲戚。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仿佛是她破碎的心在滴血。
她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双手无力地垂下,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仿佛看到了蛟龙帮那曾经繁华却已化为乌有的景象……
就在夺命指得意洋洋地看着崩溃的李玲珑时,他的背后,突然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不是一声,而是接连好几声,在这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惊悚。
“什么!”夺命指心中一惊,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妙,急忙回头看去。
只见原本半跪在地上,看似已命不久矣的温羽凡,此刻竟来到那具身上插着他武士刀的尸体旁边,正动作干脆利落地拔出了长刀。
而刚刚还气势汹汹地冲过去,打算给温羽凡最后一击的几名刺客,此时却全都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夺命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他惊慌失措地开口喝问:“怎么可能?你明明中了我的黄蜂尾后针!还是刺在心口之上。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没事。”
温羽凡微微喘着粗气,脸上还残留着中毒时的苍白,但眼神却坚定而锐利。
他用力一甩手中的武士刀,刀上残留的血水如飞溅的墨点般被甩在了码头的地面上,在昏暗的月光下,好似绘制出了一幅狂野而又诡异的画作。
“黄蜂尾后针吗?确实很毒啊。可惜比起五毒教的五毒掌来说,还差了点意思。”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话语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屑。
话虽这么说,温羽凡的心里实则后怕不已。若不是身上带着神秘人赠予的解厄冰蝉,刚刚那致命的毒针,早已让他命丧当场。
回想起那惊险万分的一幕,他的手心不由得又冒出一层冷汗。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刀,眼神警惕地盯着夺命指,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绝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大意轻敌了。
夺命指的面容因愤怒与惊慌而扭曲得狰狞可怖,双眼瞪得圆如铜铃,布满血丝。他声嘶力竭地吼道:“上!杀了他!”那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充满了恨意。
话音刚落,他便率先冲锋,好似一头疯狂的野兽,凶猛地朝着温羽凡扑去。此时的他,早已将李玲珑忘得一干二净,心中唯有一个坚定的念头:温羽凡必死无疑!
剩下的四名杀手接到夺命指的命令,没有丝毫的迟疑。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决绝之意在眼中闪过,随后如同饿狼般,张牙舞爪地朝着温羽凡猛扑过来。
温羽凡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刀。他的呼吸变得沉稳而有节奏,身体微微前倾,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尽管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恶战,还中过剧毒,但此刻的他,斗志依然昂扬。他心里清楚,这是一场关乎生死的战斗,容不得自己有半点的疏忽大意。
当夺命指和四名杀手如饿虎扑食般冲到近前,温羽凡周身气势陡然一变。
他的身形瞬间如鬼魅般闪动,手中长刀如同一道血色的流光,在月色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血影九连斩」狂猛施放而出。
他之前偷学的诸多招式中,「血影九连斩」并非最强,与威力惊人的「天刀诀」或是变化莫测的「柔云十三式」相比,都要逊色不少。
可这招却偏偏是他的心头好。
其一,施展这招时,相较于其他耗费大量内力的招式,它更为省力,能让温羽凡在持久战中更好地保存体力。
其二,它的攻速极快,如同疾风骤雨一般,令人防不胜防。眨眼间,刀光便已连成一片,让敌人难以捕捉其攻击轨迹。
其三,这「血影九连斩」本就是为血影刀量身定制的。与手中长刀颇为契合,施展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血色刀光犹如鬼魅般连闪九次,寒光闪烁之际,伴随着四声沉闷的闷哼声,四名杀手的身躯恰似失去灵魂的木偶般,呆立不动。
鲜血从他们身上的创口处如泉涌般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殷红的弧线,而后重重地摔倒在地,没了任何动静。
至于夺命指,虽说侥幸躲开了那致命的攻击,可他的身上也新添了两道狰狞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汩汩地往外流,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衫。
不过,他依旧强忍着伤痛,如同一只受伤却依旧凶悍的野兽般,硬撑着没有倒下。
此刻的夺命指心里明白,眼下自己已然不是温羽凡的对手。可他压根没打算就此逃走,更不会轻易放弃。为了熊帮,为了自家老大熊千仇——温羽凡必须死!
不是明天,不是以后,而是今日,现在!
“可恶!温羽凡!今日老子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要跟你同归于尽!”夺命指双眼通红,愤怒与仇恨在眼中熊熊燃烧,好似两颗滴血的珠子。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疯狂,身上的内力如汹涌的潮水般不断鼓动,原本消瘦的身躯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肌肉高高隆起,皮肤也变得紧绷发亮。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自爆?”温羽凡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神情瞬间变得极为凝重。他心里清楚,寻常招式自己尚可从容应对,可这自爆乃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范围之内皆受波及,自己能否全身而退还真不好说。
在武者的世界里,自爆可不是谁都能施展的。只有修炼了特殊功法才有可能做到。
而夺命指所修炼的功法恰恰能使出这自爆之术,就如同黄蜂射出毒针后便会死亡一样,他这自爆一旦施展,定要拉着温羽凡一起陪葬。
温羽凡心头警铃大作,强烈的危机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来不及做任何盘算,脚下一蹬便朝着一旁失神落魄的李玲珑狂奔而去,同时大声疾呼:“李姑娘!快跑!”
然而夺命指岂会让猎物轻易逃脱?他那膨胀如气球的身躯猛然弹射而起,裹挟着呼啸的风声直扑温羽凡,口中还发出恶狠狠的咆哮:“死吧!”
令人心惊的是,这具变大的躯体非但没有迟缓,反而比先前更为迅猛,宛如一只巨型黄蜂,眨眼间便拉近了与温羽凡的距离。
温羽凡在奔向李姑娘的途中,瞥见夺命指扑来的身影,看到他双手张开的架势,心中顿时一紧。他清楚地知道,爆炸中心和边缘的伤害有着天壤之别,若被抱住,身处爆炸中心必死无疑。
他哪敢有半分迟疑,立即施展精妙的游龙步,身形如灵活的泥鳅般扭动。
在夺命指利爪落下的瞬间,他堪堪躲过,只听“嘶啦”一声,衣角被锋利的指爪狠狠扯去一大片,露出内里参差不齐的布料边缘。
夺命指这奋力一扑却落了空,因收势不住,失去目标的他一头撞进了岸边那艘乌篷船里。
“不!”他发出了最后那声凄厉又满是不甘的嘶吼,声音里满是绝望,还有对温羽凡的深深恨意。
“轰!”紧接着,乌篷船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巨大的爆炸声如同闷雷般在夜空中回荡。
这爆炸的威力着实惊人,堪比 C4炸药。乌篷船瞬间被炸得粉碎,化作无数碎片四散飞溅。码头边缘也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大片大片地坍塌,碎石纷纷落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爆炸产生的气浪犹如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直接将温羽凡和李玲珑双双掀飞出去。两人在空中接连翻滚了好几圈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第116章 黄蜂尾后针
“杀!”夺命指一声暴喝,声如平地惊雷,震得人耳膜生疼。
几乎就在“杀”字出口的瞬间,他身影如电,疾掠而出,率先朝着温羽凡发起攻击。
只见他手指微动,套在手指上淬了剧毒的钢指套寒光一闪,两枚细小的毒针好似夺命的寒星,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以极快的速度直刺向温羽凡的双眼。
毒针速度奇快,在空中留下两道淡淡的残影,眨眼间便已逼近温羽凡眼前。
温羽凡瞳孔猛地一缩,眼神中闪过一抹警惕。他反应极为迅速,立刻将手中长刀一横,刀身在空中迅速划过一道弧线,试图以此挡住那两枚毒针。
“当!当!”两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毒针重重地撞在刀身上,被弹飞进黑暗之中。
然而,夺命指的攻击并没有就此结束。
趁着温羽凡抵挡毒针的间隙,他的身影如鬼魅般欺近,右手成爪,带着凌厉的劲风,抓向温羽凡的咽喉。
温羽凡心中猛地一紧,身体下意识地迅速向后仰去,双腿微微弯曲,以一种极为巧妙的姿势惊险地躲过了这凶狠的一爪。
紧接着,他的双脚在地面轻轻一点,身体宛如一道黑色幻影,快速向后退出数步,与夺命指拉开了一段距离。
就在这时,周围的九名黑衣人也纷纷动手,他们从不同方向朝着温羽凡猛扑过来,手中兵器寒光闪烁,有的刺、有的砍、有的劈,招式狠辣凌厉。
眨眼间,温羽凡便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一旁的李姑娘,眼神中满是焦急之色,她紧紧握着手中的软剑,虽然内心急切地想要出手帮忙,但温羽凡之前已经表明态度,她也只能强忍着,按兵不动。
熊帮自从入驻瓯江城以后,就像一头贪婪无度的巨兽,倚仗着新到手的地盘和产业,肆无忌惮地扩充着自己的势力,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
新收编的这些杀手,实力的确不容小觑,和往日那些诸如黑蜘蛛、钓鱼人之类的乌合之众相比,要强上不少,每个人都达到了武徒五六阶的水准,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了能站稳脚跟的资本。
然而,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今日站在他们面前的温羽凡,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随意拿捏的小人物了。
温羽凡历经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在生死之间来回穿梭,他的实力和心境都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此时,在这个危机四伏、充满肃杀之气的战场上,夺命指身为内劲武者二重,身上散发着凌厉逼人的气势,的确还能给温羽凡带来一定程度的威胁。
而其余的杀手们,尽管他们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兵器,气势汹汹地猛扑过来,招式看起来凌厉非常,但在温羽凡的眼中,他们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根本不堪一击。
温羽凡的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牢牢锁定着夺命指,将他视为唯一的对手。对于那些蜂拥而至的其他杀手的攻击,他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轻轻一侧身,便躲过了一名杀手刺来的长剑,脚尖轻点地面,身体如同一道黑色的残影般向后飘退,轻松避开了另一名杀手砍来的大刀。
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在这混乱的战场中翩翩起舞,举手投足间尽显高手风范。
而那些杀手的攻击,在温羽凡面前纷纷落空,只能无奈地看着他在人群中穿梭,却拿他毫无办法。
夺命指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惊怒交加。
几个月前那个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般的温羽凡,才武徒六七阶的实力,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可如今,这小子竟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修为看上去竟似已达内劲境界。
“这不可能!”夺命指心中怒吼,脸上的肌肉因愤怒和震惊而微微抽搐。他心里清楚,一般人想要在短短数月内实现如此巨大的实力跨越,简直是天方夜谭。
看着温羽凡在众多杀手的围攻下,神态自若,如同在闲庭信步,从容不迫地化解着每一轮攻击,夺命指心中那股危机感愈发强烈。
在他的认知里,哪怕是天赋异禀之人,也绝不可能有如此恐怖的进步速度:“他究竟是什么怪物?”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闪过。
他心里清楚,倘若今日不能将温羽凡置于死地,过不了多久,别说是自己,就连熊帮老大,在温羽凡面前也毫无胜算可言。
“不行,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夺命指眼神中闪过决绝的光芒,牙关紧咬,暗自下定决心,“今日哪怕拼上这条命,也得把他留在此处!”
念及于此,夺命指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震惊与恐惧,周身内劲汹涌流转。
他微微眯起双眼,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死死盯着温羽凡,仔细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准备发动那足以致命的一击。
温羽凡眼神冷若寒霜,周身弥漫着肃杀之气。他心里明白,继续和这些杀手缠斗下去,只会增添更多麻烦,必须速战速决。
巧妙地躲开了那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后,温羽凡眼神陡然一凝,闪过一道寒光,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只见他手臂肌肉瞬间紧绷,力量如汹涌潮水般灌注到手臂,猛地挥出一刀。
刀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和森冷的杀意。
一名倒霉的黑衣杀手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这凌厉的一刀斩中脖颈。
他的头颅应声飞起,鲜血如喷泉般冲天而起,喷洒在周围的地面上,也溅到了其他杀手身上。
就在这时,另一名杀手瞅准了时机,像鬼魅一般从温羽凡的后方悄无声息地攻来。
那杀手脚步轻盈,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准备给温羽凡致命一击。
然而,温羽凡的感知极为敏锐,几乎就在杀手动手的那一刻,他便察觉到了背后的危险。
他手腕猛地一拧,那把武士刀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他手中灵活地翻滚起来。下一刻,温羽凡已经反手持刀,动作连贯流畅,快如闪电。
紧接着,他手臂往回一拉,刀刃闪过一道红光,瞬间贯穿了那名杀手的胸口。
那名杀手身体猛地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然而,他也是个极为狠辣的角色,胸口插着刀,不仅连哼都没哼一声,反而在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后,果断地将手中兵器一扔,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牢牢扣住温羽凡的武士刀,试图阻止温羽凡抽刀,为同伴创造机会。
“干得好!”夺命指目睹这一幕,口中发出一声冰冷的夸赞,眼中却闪过一丝阴冷。
几乎在话音刚落的瞬间,他的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黑色的幻影般迅速穿梭在血雾之中。紧接着,他的手指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迅如奔雷地向温羽凡点来,目标正是温羽凡的心脏,意图一击致命。
其他杀手见到这难得的机会,眼中闪过贪婪与凶狠的光芒,毫不犹豫地纷纷冲杀而来,他们的兵器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逼温羽凡。
此时的温羽凡,见那被杀手死死握住的刀一时无法抽出,心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纠结,当机立断地弃刀。
然而,夺命指那快如奔雷的一指已经近在咫尺,根本来不及躲避。
温羽凡的眼神瞬间锐利得如同苍鹰,翻手化作利爪,在夺命指的手指离自己胸口不到三寸的距离时,如同一条灵活的毒蛇般疾扑而出,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与此同时,他脚下仿佛踏着无形的疾风,与其说是被夺命指的力量带动着疾速后退,倒不如说他是在主动牵引着对方,如同风筝断线般向后疾飞,眨眼间便挣脱了包围圈的束缚。
那些杀手们的致命攻击纷纷落了空,有的甚至因为收招不及,手中的刀锋险些划过夺命指的身体。
夺命指手腕被扣,原本以为志在必得的杀招竟被破解,可他脸上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浮现出狡诈的笑意,仿佛这一切都尽在他的算计之中。
就在温羽凡以为危机暂时得以化解之时,夺命指突然手指一曲一伸,藏在钢指套里的一枚毒针激射而出,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防备。
温羽凡心中暗叫不妙,立刻松开了对方的手腕,身形急速向后闪退,试图躲开这致命的毒针。
然而,距离实在太近了,尽管他反应敏捷,却还是无法完全避开。
只听他闷哼一声,那枚毒针狠狠刺入他的胸口。他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瞬间露出痛苦的神情,胸口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
温羽凡强忍着胸口如同烈火灼烧般的剧痛,迅速伸手一把拔掉刺入胸口的毒针。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那剧毒如同凶猛肆虐的洪水,在他体内迅速蔓延开来。
温羽凡体内的力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点点地抽空,他的双腿再也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噗通”一声,单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左手紧紧捂着胸口,指缝间隐隐渗出丝丝鲜血,右手用力按在地上,青筋暴起,勉强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完全倒下。
额头上冷汗不停地往外冒,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洇湿了地面。
“哈哈……我这的毒针见血封喉!温羽凡,你今夜必死。”夺命指看着半跪在地上、虚弱不堪的温羽凡,眼中满是得意与张狂,仰头大笑起来。
在他看来,温羽凡中了这致命的毒针,已经回天乏术,这场战斗的胜利已经毫无悬念地握在了自己手中,因此他甚至都不再急于上前追击。
周围的杀手们被夺命指的张狂所感染,脸上纷纷露出兴奋的神情,就像饥饿的野兽看到了猎物,准备一拥而上,趁着这个绝佳时机将温羽凡彻底斩杀。
而此时,站在船上的李姑娘,眼睁睁看着温羽凡中了毒针后的凄惨模样,美眸中瞬间盈满了焦急与担忧,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她来不及有更多的思考,娇喝一声:“温先生,我来帮你!”
话刚出口,她便紧紧握住手中的软剑,脚尖轻点船板,整个人犹如一只轻盈的羽燕,飞身朝着离温羽凡最近的那名杀手急速冲去,手中的软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既优美又凌厉的弧线,带着丝丝彻骨的寒意。
刹那间,双方交战在了一起,兵器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此起彼伏,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夺命指瞧见李姑娘出手,眉头不禁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之色,紧接着冷冷地下达命令:“你们几个,赶紧把她给我拿下。不过这女人不能杀,洪门要的是活口。”
“是!”三名杀手听到命令,毫不犹豫地齐声回应,旋即舍弃温羽凡,朝着李姑娘猛扑过去。
李姑娘一人对抗四人,纵然她的修为已达武徒九阶,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在场上明显处于劣势。好在对方并不打算取她性命,不然她早已性命不保。
尽管她拼尽全力抵抗,手中软剑不停地挥舞,试图挡住敌人的进攻,然而终究寡不敌众。没几个回合,她便被敌人的兵器抵住脖子,那冰冷的刀刃紧贴着她细腻的肌肤,让她无法动弹分毫。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与不甘,用力紧咬着嘴唇,一丝鲜血从嘴角缓缓渗出……
第115章 再遇熊帮
众黑衣人抵达蛟龙帮大门口,还没等他们开口叫门,一道如洪钟般的声音便从门内传出,那声音震得众人耳膜生疼:“不知是哪路贵客大驾光临我隐蛟岛?李某未能远迎,还望海涵呐。”
话音刚落,大门轰然开启,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彰显着蛟龙帮的威严气势。
一个身影迈步走出,正是蛟龙帮帮主李蛟。他身材魁梧壮硕,周身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气势,脸上带着疑惑与警惕之色。
在他身后,近百名帮众迅速排好队列,分成两队走出,每个人都精神抖擞,手中明晃晃的刀剑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那整齐的阵势丝毫不逊色于前来的黑衣人。
这突如其来的紧张局势,不仅让蛟龙帮严阵以待,也吸引了岛上其他江湖人士的目光。
那些今夜留宿在岛上的江湖中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后,纷纷赶来查看情况。他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相互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眼神中满是好奇与观望,似乎在猜测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黑衣人群中,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缓缓迈出步伐。他身形高大,比李蛟整整高出一头,肩宽背厚,虎背熊腰,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势,仿佛一尊行走的煞神。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地面似乎都跟着微微震颤。随后,他朗声开口,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四周:“李蛟,别说我没给你机会。现在立刻交出铜镜,我们或许还能饶过你们蛟龙帮众人的性命。”
李蛟的瞳孔猛地一缩,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之色:“是你?熊千仇!你怎么会……”
但多年在江湖中摸爬滚打所培养出的沉稳,让他迅速镇定下来,他拱手致歉道:“熊大当家,你应该清楚,我李家的家传铜镜前几日已经被小贼盗走了……”
“放屁!”熊千仇怒目圆睁,声若雷霆,那喝骂声如炸雷般响起,瞬间打断了李蛟的话。
他的声音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尽显威严与愤怒:“这样的借口也就只能骗骗那些没用的家伙,你觉得能骗过我吗?洪门的几位大佬又怎会信你这套鬼话?”
李蛟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是洪门的人指使你们来的?”
熊千仇昂首挺胸,满脸的傲然之色,眼神中满是不屑之意:“你清楚我是做什么的,所以也别怪我心狠手辣。那位下了命令,今日你要么交出铜镜,要么蛟龙帮上下一个都别想活!”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和浓烈的杀意,根本没有给李蛟任何辩解的机会。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压抑的氛围中火药味愈发浓烈,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蛟依旧坚持着那番说辞,脸上满是无奈,却又透着一股坚定。他的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夜空中清晰地传开:“铜镜真的被偷走了。”
“哼哼!”熊千仇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残忍的光芒,活像一头饥饿的恶狼嗅到了猎物的血腥味,充满了贪婪与凶狠。
他不打算再与李蛟废话
“杀!”熊千仇简短而有力的命令响起。
随着这声令下,熊千仇身后的黑衣杀手们如同一群蓄势待发的猛兽,齐刷刷地弹射而出。
衣角翻飞间,凌厉的劲风呼啸而起,他们的速度极快,如同子弹般向着蛟龙帮众人扑去,身上散发着刺骨的杀意。
紧接着,刀剑相交的铿锵声、惨叫声、怒吼声瞬间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一场血腥的厮杀在隐蛟岛上激烈地展开。
“熊千仇!你胆敢如此!”李蛟双眼通红,愤怒地暴喝一声,周身气势陡然间急剧攀升,恰似一头发怒的雄狮般,朝着熊千仇迅猛扑杀过去。
他重重地踏在地面上,扬起阵阵尘土,手中的长剑寒光闪烁,径直刺向熊千仇的咽喉。
熊千仇看到这一幕,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的冷笑,嘴角微微扬起,眼神中满是轻蔑之意:“就凭你也妄想反抗?简直是自不量力!”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嘲讽,一边说着,一边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脸上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紧接着,挥拳向前,迎着李蛟就冲了上去。
刹那间,两人激烈地战在了一起,拳风与剑气相撞,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声。
李蛟的剑法凌厉无比,剑招如同疾风骤雨般密集,每一剑都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试图在熊千仇的防御中撕开一道缺口。
而熊千仇凭借着强壮的体魄和刚猛的拳法,犹如一座巍峨不可撼动的山岳,全然不惧李蛟的凌厉攻击,每一拳都势大力沉,直逼李蛟的要害之处。
在这混乱不堪的战场之上,有的人被敌人逼到了墙角,绝望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有的人则趁着混乱瞅准时机偷袭,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鲜血顺着兵器不断地滴落在地上,渐渐汇聚成一滩滩殷红的血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激烈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令人胆寒的死亡乐章,久久地回荡在隐蛟岛的上空,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残酷厮杀的惨烈景象。
乌篷船在夜色中缓缓前行,船桨划破平静的湖面,留下一道道细碎的波纹。
温羽凡静静地坐在船头,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岳阳楼,心中思绪万千。
李姑娘手持船桨,动作娴熟而沉稳,将船稳稳地驶向岳阳楼渡口。
终于,乌篷船缓缓靠岸。
深夜时分的岳阳楼渡口显得格外冷清,四周一片寂静,空无一人。唯有洞庭湖的风,不知疲倦地吹着,带着湖水的湿润和凉意,轻轻拂过温羽凡的脸庞,撩动着他的发丝。
岸边的垂柳在风中摇曳,枝条相互交错,发出沙沙的声响。
不远处的岳阳楼,在夜幕中隐隐约约,犹如一位沉默的巨人,默默守护着这片湖水。
温羽凡缓缓站起身,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背上鱼竿包,随后转身对着李姑娘抱拳:“多谢李姑娘一路送我到这儿,温羽凡定会铭记这份情谊。日后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温某定当全力以赴。”
李姑娘轻轻点了点头,放下船桨,也站起身来,目光平静地看着温羽凡:“温先生一路保重。”
“有缘再见了。”温羽凡道了别,便一个箭步跃上了码头。
但他刚踏上岳阳楼渡口的石板路,还没走出几步,一连串细密且急促的系统提示音骤然响起,好似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他的耳膜上。
刹那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心里清楚,要是普通的武者路过,一来数量不会这么多,二来也绝对不会刻意隐藏身形。
眼前这异常的状况,无疑指向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有埋伏!
几乎在意识到危险的同一时刻,他的手如闪电般探出,紧紧握住背后的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一股森冷的杀意,从他的周身缓缓升腾起来,在这寂静得有些诡异的夜色中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黑暗中,几道寒芒如流星般一闪而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逼温羽凡而来。
温羽凡双眼寒光一闪,动作迅猛,手中长刀如电般抽出,刀身在空中划出一道令人目眩的弧线,凌厉的刀风呼啸而过,狠狠斩向那几道寒芒。
紧接着,“砰砰砰”几声脆响传来,五支弩箭在半空中被精准斩断,箭镞纷纷散落一地,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泛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啊!”李姑娘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忍不住惊叫出声。
她清秀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来不及多想,迅速扔下刚刚握在手中的船桨,果断抽出腰间的软剑:“温先生,我来帮你!”
温羽凡身姿挺拔,稳稳横刀而立,那血色刀身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森然的寒意。
他微微转头,目光坚定而沉稳地看向李姑娘,语气平静却充满力量:“李姑娘,你无需插手,我能应付得来。”
说罢,他的眼神重新聚焦在前方黑暗之处,那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历经无数战斗的从容与自信,仿佛眼前的埋伏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麻烦。
温羽凡话音刚落,十名黑衣人如同鬼魅般从暗处飞身而出,矫健的身姿带着凌厉的气势,瞬间将温羽凡团团围住。
他们手中的钢刀明晃晃的,刀刃上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浑身散发着腾腾的杀气,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高手。
为首的黑衣人面色阴沉得可怕,仿佛笼罩着一层厚重的乌云,怨毒和仇恨在他的眼神中翻涌,他死死地盯着温羽凡,语气中满是怨恨地说道:“温羽凡!这次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嗯?居然是你。”温羽凡眼神微微一凛,很快便认出了对方,竟然是熊帮的夺命指,“仔细想想也不意外,你们本就是干暗杀这一行的,出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夺命指冷笑一声,笑声中满是得意与嘲讽:“之前在宜昌我们等了你好久,没想到你突然改变路线南下苗地,这才让你侥幸逃过一劫。不过这次,我们并非专门为你而来,可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老天爷都要你死!”
温羽凡却是淡然一笑,笑容中透着不羁与洒脱,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那可不一定,我倒觉得,今天你杀不了我。”
第114章 洞庭湖雾起夜如霜
成功拿到铜镜的温羽凡,强装镇定,没有立刻逃离现场。
他步伐沉稳,重新回到放置钓竿的地方,顺手将脚边的保温箱当作凳子缓缓坐下,若无其事地继续垂钓。
清冷的月光倾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表面平静的轮廓,然而他的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被无尽的为难和焦虑所充斥。
“我现在被困在这岛上,四周全是水。我又不会游泳,到底该怎么逃出去?”温羽凡在心里暗自叫苦,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慌乱,“要是现在返回蛟龙帮的庄园,感觉就像自己主动往危险里钻,实在不敢轻易回去。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做贼心虚?”想到这儿,他自嘲地摇了摇头。
无奈之下,他决定暂时留在原地,等待天亮:“也只能在这儿坐到天亮,等明天有船来了再想办法了。哎……可离天亮还有这么久,这漫长的夜晚,叫我如何能安心啊!”
温羽凡的思绪杂乱无章地缠绕在一起,手中的钓竿微微颤动,仿佛也在倾诉着他内心的不安与焦虑。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呆滞地望着水面,却根本无心留意是否有鱼上钩,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才能安全脱离眼前的困境。
正当温羽凡满心焦虑,思绪杂乱得如同缠绕的麻线时,平静的洞庭湖面上,一艘乌篷小舟好似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漂了过来。
夜色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将小舟完全笼罩,只有船尾那个头戴斗笠的船夫,身影在微弱的月光下若有若无。
船夫微微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发出好似砂纸摩擦般刺耳的声音:“客人,在这岸边钓鱼哪有去湖心畅快,那儿的鱼儿又肥又多,保管您能满载而归。”
这深更半夜的,哪有正常人会在这个时候出船招揽生意?
温羽凡心中顿时响起了警报,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紧紧地盯着那船夫,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暗自做好了戒备。他清楚地知道江湖险恶,这突然出现的船夫,肯定不怀好心。
好在温羽凡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夜视能力,在这漆黑的夜晚,他的双眼如同猫眼般明亮。
他迅速地扫视了一下乌篷船,目光突然停留在船舷的一侧。
只见那里雕刻着一只模样丑陋的“小鸡”,歪歪扭扭的线条,与岩壁上的那只小鸡啄米图竟然有几分相似,仿佛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看到那熟悉的图案,温羽凡心中的警惕瞬间烟消云散,原本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
他迅速收起鱼竿,忍不住纵声大笑,那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湖面上悠悠回荡:“好!那就听你的,去湖心碰碰运气!”
话刚说完,他脚尖轻轻点地,身影如同一缕黑色的轻烟腾空而起,动作矫健敏捷,稳稳地落在了船头之上。
“客人坐好了。”船夫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几分沉稳。
船夫手臂微微发力,划动船桨,乌篷船缓缓离开岸边,朝着湖心方向缓缓驶去。
平静的湖面被船尾破开,一道长长的波纹荡漾开来,银色的月光倾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泛起细碎的银光。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似无的淡雅清香钻进了温羽凡的鼻腔,那股香气清新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花香,与夜晚湖水的腥味截然不同。
温羽凡心中猛地一动,开始仔细端详起面前的船夫来。
眼前的船夫头戴斗笠,宽大的帽檐将脸庞完全遮挡住,苍老的嗓音听起来仿佛是个七八十岁的老翁,可她那娇小的身形却与嗓音极不相符。
尤其是她握着船桨的双手以及从衣袖中露出的半截手臂,皮肤细腻光滑得如同羊脂玉一般,温润异常,这与那苍老的嗓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再结合这飘来的淡淡香风,温羽凡心中有了几分推测,他微微眯起双眼,试探着开口问道:“姑娘,你是左少秋派来的?”
听到温羽凡的话,船夫的身子微微一颤,原本划动船桨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乌篷小舟悠悠前行,短暂的沉默弥漫在空气中。
船夫轻轻掀开斗笠,一张清丽的脸庞在月光的轻抚下逐渐展露出来,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一口洁白如玉的皓齿显露出来:“准确来说,他算是为我所用。”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与之前那苍老嘶哑的嗓音截然不同,话语间隐隐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自信与霸气。
温羽凡斜靠在船舷边,借着舱内摇曳的烛火,细细打量着船夫的容貌。
月光顺着斗笠的边缘流淌下来,在她的眉骨处投下一片阴影,可那微微上挑的眼尾、紧抿时带着倔强的唇角弧度,竟与李蛟有七分相似。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船板上的木纹,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姑娘,是不是姓李?”
船夫划船的动作微微一顿,紧接着将船桨重重地压在水面上,溅起的水花在月光的映照下宛如碎银一般四散开来:“温先生可真是目光如炬!”
“原来是这样……”温羽凡望着船尾翻涌的浪花,从喉间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长叹。
那些故意挑衅的对峙场景、藏在涂鸦之后隐秘、深夜里突然出现的接应船只,此时就像散落的珍珠被丝线串联起来。
他偏过头,目光落在对方握桨时紧绷的指节上:“李姑娘,如果你不想嫁人,直接跟你父亲明说就好了,何必费这么大周折呢?”
李姑娘轻轻叹了口气,手中的船桨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悠长的波纹,桨叶破开水面,发出轻微的划水声。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下来,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泛起层层细碎的微光。
她微微侧头,目光望向远处那朦胧的湖岸,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哀愁,仿佛有无数的心事难以言说,那些隐藏在心底的苦涩,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江湖从来就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别人都觉得我嫁入洪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又有谁能明白,这背后到底有多少……苦涩……”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坚定而决然,话语中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我要是直接反抗这门婚事,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给帮里的兄弟们带来麻烦。所以,我只能用铜镜失窃这一招,搅黄这门亲事。”
她心里明白,这桩婚事背后牵扯着复杂的利益关系,自己不过是被当作棋子或者筹码罢了,但她不甘心就这样任人摆布。
说完,她转过头看向温羽凡,目光中满是感激之情:“这次多亏了温先生的帮忙,要是没有你,我的计划恐怕很难成功。”
温羽凡微微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船舷,那有规律的轻响,仿佛是在回应着李姑娘的无奈。
忽然,他拧紧眉峰,目光带着几分困惑,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开口问道:“这铜镜真有那么重要吗?没了它,这婚就一定结不成了?”
李姑娘的神色黯淡下来,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从喉间发出一声轻叹:“我也不太清楚,但洪门指定要用这铜镜作为我的嫁妆,没了它,这婚肯定是结不成的……”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和悲哀,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苦涩的笑意:“呵呵,这场婚姻与其说是娶我,倒不如说我才是那个陪嫁的物件。”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痛了温羽凡的心。他终于明白,这桩婚事背后隐藏着多么深的阴谋和算计。
李姑娘不只是一颗被随意摆弄的棋子,更像是一件被物化的商品,一个用来谋取利益的工具。
这残酷的现实,让温羽凡对她的遭遇生出更多的同情,也让他对这江湖的黑暗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温羽凡挺直脊背,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眼神里满是郑重。
他伸手隔着衣料,重重拍了拍藏着铜镜的位置,发出沉闷的声响,语气坚定地说道:“姑娘放心!只要我温羽凡还有一口气在,这铜镜就绝对不会落到别人手里。等姑娘哪天需要它了,我一定完璧归赵!”
起初,当他应下这个任务时,仅仅是出于要偿还左少秋的人情,想要履行自己许下的承诺。可此时此刻,他内心的想法已然截然不同。
与李姑娘的这番对话,让他对眼前这位此前从未谋面的女子,生出了浓浓的敬佩与深切的同情。
他看到了她在困境中所展现出的坚强,以及为了摆脱命运摆弄而显露的智慧,同时也感受到了她背后那无法言说的无奈与辛酸。
从这一刻起,这件事早已不再只是单纯地履行承诺那么简单。它变成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是对处于弱势地位之人的扶持,更是对这充斥着黑暗与不公的江湖的有力反抗。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自己所能,帮助李姑娘摆脱这命运的枷锁,让她不再成为利益交换的牺牲品。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严严实实地笼罩着洞庭湖。
乌篷船渐行渐远,缓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然而,隐蛟岛上却风云突变,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原本寂静无声的渡口,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骤然响起,仿佛一把利刃,划破了夜的帷幕。
一艘通体漆黑的客轮,犹如一头蛰伏已久的巨兽,出现在薄雾之中。
按照常理,这艘客轮根本不该在此时靠岸。它冲破湖面的薄雾,船首激起的浪花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森冷的白光。
客轮尚未完全停稳,数十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甲板上飞跃而出。
他们动作矫健敏捷,落地时稳如磐石,没有丝毫的迟疑,径直朝着蛟龙帮的据点狂奔而去。
破空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在夜色中,他们的身影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在行进的途中,又有几道身影突然从暗处窜出,迅速融入到队伍当中。
这些人穿着普通,看起来毫不起眼,显然是早已潜伏在岛上的内应。
如此大的阵仗,蛟龙帮的人自然不可能毫无察觉。
刹那间,岛上的警报声尖锐地响了起来,那刺耳的喇叭声如同利刃般划破夜空,在整个岛屿上空回荡。
正在岛上巡逻的蛟龙帮帮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们纷纷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从岛屿的各个角落迅速汇聚而来。
不过片刻,据点周围便灯火通明。一盏盏灯光相继亮起,照亮了据点周围的每一寸土地。
众人严阵以待,神经紧绷,紧张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一场激烈的大战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第113章 钓鱼不为鱼
温羽凡最初计划在明日一早离岛前,前往藏匿处取出铜镜。
然而,一番深思熟虑后,他意识到明日离岛时,众人汇聚,人多眼杂,自己贸然脱离队伍去取铜镜,必定会招来他人的怀疑。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权衡利弊之下,他决定即刻动身去取那枚铜镜。
虽说此时出门同样会引人起疑,但温羽凡心中已然有了应对的说辞。
他迅速穿好衣物,将武士刀稳稳背在背上,而后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门,迈步走了出去。由于上岛之时他本就未携带行李,所以此番前去取镜,倒也不会背着大包小包惹人怀疑。
温羽凡刻意放慢脚步,不经意间看到转角处有蛟龙帮的帮众在巡逻,他心中一动,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他指了指远处泛着微光的湖面,开口说道:“这位兄弟,我想问问,贵帮这里有没有鱼竿卖或者出租的?我突然心血来潮,心里直痒痒,就想趁着这月色去试试运气,钓几条鱼。”
那蛟龙帮帮众听了,咧嘴大笑,露出一口黄牙,热情地说道:“这个自然是有的。朋友是想去夜钓吧?出了大门往右走,可以看到一家 24小时便利店,那里就有鱼竿卖。”说着,他还兴致勃勃地比划了个甩竿的动作,善意地提醒道:“夜里湖边湿气重,钓鱼可得多注意,别着凉了!”
温羽凡连声道谢,随后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心中暗自庆幸这借口顺利蒙混过关,脚步不紧不慢,可内心却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到铜镜。
守在门口的两名帮众腰间别着电棍,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当听闻温羽凡声称要出门钓鱼时,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
其中一人上前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兄弟,好兴致啊!不过这湖边可有些偏僻,万一遇到点‘野兽’,我们可没法及时照应你啊!”
这话看似随意,实则意有所指。
在这个有人定居的小岛上,真正的豺狼虎豹几乎不可能出现。
但在这江湖之中,所谓的“野兽”,可能是心怀恶意的仇敌,可能是觊觎悬赏的杀手,亦或是隐藏在暗处、尚未露出真面目的威胁。
短短一句话,如同一把利刃,将江湖行路的凶险展露无遗,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警示意味。
温羽凡不动声色,拍了拍身后的剑袋,袋中的武士刀随之发出清脆的铿锵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是在向周围宣告自己的实力,也让自己安心了不少。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放心,带着家伙呢。”
守卫们见状,也不再过多阻拦,点了点头,话语中带着几分江湖人之间的默契:“行,客人你自己小心些。”说罢,便示意温羽凡可以离开。
温羽凡朝着守卫抱了抱拳,转身朝便利店走去。他心里清楚,虽然钓鱼是个幌子,但鱼竿必须得买,毕竟要想不露出破绽,就得把戏做足。
“欢迎光临!”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一声打开,机械合成的欢迎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冰冷而礼貌,与周遭的静谧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此时,原本背对着门口整理货架的店员也转过头来,脸上迅速挂上了职业性的微笑,目光落在了走进店内的温羽凡身上:“欢迎光临,请问要买点什么?”这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僵硬,却也算得上热情。
温羽凡扫视了一圈店内,便利店的陈设和内陆的并无差别,货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零食、饮料以及各种日常用品。他径直走向柜台,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这儿有鱼竿卖吗?”
“有的,请问客人是要买还是租?”店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显然这个时间点还营业,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温羽凡想想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恐怕还需要风餐露宿一段时间,要是有根鱼竿在身,说不定还真能靠钓鱼解决几顿伙食问题。于是他开口道:“买吧,有什么推荐的?”
“我们这儿有两款很受欢迎的鱼竿。”店员一边说着,一边动作娴熟地从身后的货架上抽出样品展示给温羽凡看,“这款售价 99元的 XX牌鱼竿,是用玻璃钢材质制作的,长度为 3.6米,性价比相当不错;还有这款 499元的 XX牌鱼竿,采用的是碳素材质,长度是 4.5米,不仅竿身更轻便、更有韧性,而且还赠送三个不同型号的吊钩、三条备用鱼线、一盒鱼饵,另外还有一个手提保温箱。”
温羽凡捏了捏口袋里的现金,目光在两款鱼竿之间来回游移,开口问道:“哪款会配鱼竿袋子呀?要是单买鱼竿袋子的话,得多少钱?”
“两款都会赠送配套的鱼竿包,不过这 499元的这款,背包是加厚的防水材质,做工也要精细得多。”店员适时地补充着,手指还轻轻叩了叩那装着高价位鱼竿的包装盒。
“那就这款吧。”温羽凡没有再多做犹豫,迅速抽出五张百元钞,“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钞票与玻璃柜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店员动作利落地扫码收款、找零,在把鱼饵等物品装袋时,还不忘微笑着附赠一张优惠券:“祝您钓鱼愉快!”
走出便利店时,温羽凡已经是全副武装,身背崭新的鱼竿包,里面装着那根价值499元的碳素鱼竿,手上还提着一个手提保温箱,里面装着赠送的鱼饵和一些杂物。
这身行头让他看起来完全一副资深钓鱼佬的造型,却也成功地掩盖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夜色更浓了,海风带着一丝咸腥味,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抬手将鱼竿包的背带往上紧了紧,确保背包贴合后背,不会在行动时晃动。他仰起头,望向天空,星光黯淡,仅有几颗微弱的星星在厚重的云层间闪烁。
没有再多做停留,温羽凡迈步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他清楚,自己必须争分夺秒,尽快找到那面铜镜。
码头的夜风裹着湖水腥气扑面而来,温羽凡蹲在锈迹斑斑的铁架旁,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鱼线与钓钩之间。
说明书在膝头翻开,他却早已将组装步骤烂熟于心,不过是借由这繁琐的流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当最后一粒鱼饵被他捏成一团挂到钓钩上后,他身子向后仰,手臂发力,鱼线“嗖”地划破夜色,铅坠“咚”地一声砸进水面,惊起一片细碎的水花。
他心里其实急得不行,恨不能马上找到铜镜然后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但理智告诉他,越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越要保持冷静,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一路走来,他早就留意到这岛上的监控摄像头分布得密密麻麻的,要是就这么直接去铜镜的藏匿之处,肯定马上就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所以他必须沉得住气,让自己的每个举动都看起来合情合理,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他紧紧握住鱼竿,指节都微微泛白,这细微的变化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情绪,可表面上他依旧神色镇定,不露声色。
突然,他猛地用力扬起鱼竿,动作幅度极大,好似真的钓到了一条大鱼。可实际上,钓钩上仅仅挂着几缕翠绿的水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又落回了海中。
“还是没鱼啊……”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声音里带着几分懊恼与自嘲,对着不远处另一位正在垂钓的人影抱怨道。这人早早就在这里了,虽然不确定是否是蛟龙帮的暗哨,但还是得多加小心为妙。
那名钓友似乎被他的动静惊扰到了,语气中略带责备地说道:“诶,你小声点,我的鱼都被你吓跑了。耐心点,哪有你这样钓鱼的。”
“诶,不好意思。我离您远点。”温羽凡满脸歉意地说道,紧接着顺势拎起手中的保温箱,往右侧挪动了数米。他巧妙地借助这个机会,不着痕迹地朝着目标位置靠近。
他不断重复着抛竿、起竿的动作,看似毫无目的,实则正沿着码头边缘,以一种不易被察觉的速度,朝着那面岩壁靠近。
每迈出一步,他都经过了精心的考量,既要表现得自然随意,又要尽可能地接近目标位置。
当第三次钓起一个半截的塑料瓶时,他已悄然站在了距离目标点不足二十米的地方。
低头看向水面,浮标在朦胧的月光下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就如同他此刻剧烈跳动却又努力镇定下来的心脏一般。
温羽凡的目标岩壁,坐落在一片开阔滩涂的一侧。
此处地势平坦,周围的情况一览无余。想要靠近岩壁,看似容易,实则困难重重。
那些正对着岩壁的摄像头,如同一只只警惕的眼睛,稍有异常便会引起注意。
而且,岩壁与水边之间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若大大咧咧地径直走过去寻找铜镜,实在太过可疑,势必会立刻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温羽凡深知,自己迫切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一个能让他顺利靠近岩壁的借口,否则,他的行动必将暴露,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将付诸东流。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鱼竿,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裤腰处摩挲着。
表面上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东张西望的,一会儿皱着眉头盯着水面,一会儿又挠着头看向远处的便利店,脚步也不停地来回挪动着,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他突然双手猛地捂住腹部,五官因“痛苦”而紧紧拧成一团,脸上露出一副难受至极的表情。
他一边解着腰带,一边跌跌撞撞地朝着岩壁的方向奔去,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嘟囔着:“不行了……得找个地方……”
夜晚的风轻轻吹起他那凌乱的衣角,此刻,他捂着肚子的身影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投出一道扭曲的影子。
他刻意加快了脚步,脚下带起了阵阵沙砾,在摄像头的监视下,活脱脱像一个被突如其来的腹痛折磨得狼狈不堪的倒霉蛋。
毕竟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还有什么借口能比“人有三急”更加自然呢?
摄像头的红点依然在闪烁着,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狡黠光芒。
当他刚解开腰带的时候,他已经顺利地踏入了岩壁的阴影区域,成功地躲开了摄像头的监控。
只一瞬间,温羽凡的目光如电,迅速而仔细地扫视了整个岩壁,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然而,他并没有发现预期的飞鸟图案,倒是清晰地看到一个“小鸡啄米”的图案刻在岩壁之上。
那小鸡的线条扭曲,风格稚嫩,如同孩童涂鸦,出现在这里倒是一点也不突兀,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又仔细地寻找了一番,确认再无其他可疑标记后,便装作腿软般踉跄到涂鸦旁,解开裤带时故意发出难耐的闷哼。
左手还很自然地按在岩壁之上,像是在支撑身体,实际上,他的这只手已经迅速探入小鸡涂鸦边上的岩石缝隙之中。
他的手指像是有生命的触角,在黑暗中敏锐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黑暗中,柔软的触感传来,像是裹着织物的包裹,用力一捏,硬物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没错了!”温羽凡心中一喜,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他迅速缩回手,并借着提裤子的动作,将那物件巧妙地塞进了肚子前的衣服里,贴身藏好。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连甩动衣角的弧度都精准地挡住摄像头视角,仿佛真的只是解决完生理需求。
夜风卷起岸边细沙,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表面上慢悠悠系紧腰带,余光却死死盯着最近的监控死角。
他清楚,此刻铜镜已经得手,而如何在蛟龙帮的眼皮子底下安全脱身,才是真正的生死考验。
第112章 竟是故人来
浴室里,水流冲击着地面,哗哗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似单调却又带着舒缓韵律的乐章。
温羽凡立于淋浴喷头之下,滚烫的水流倾洒而下,如同无形的手掌,抚过他的身躯。
那热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沿着脸庞蜿蜒而下,仿佛是时光的溪流,试图冲走他一路逃亡所沾染的风尘与血腥气息。
他微微闭着双眼,感受着水流的冲击,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
当他不经意间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时,不禁微微一怔。不知从何时起,那原本健硕的身躯上,竟已是伤痕遍布。
一道道狰狞的刀伤,仿佛是岁月刻下的残忍纹路,记录着曾经与利刃的交锋;几处箭伤虽然已经结痂,但依旧清晰可见,诉说着往昔躲避暗箭时的惊险;还有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仿佛一条条扭曲的蛇,盘绕在肌肤之上,每一道都承载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许多伤口其实都尚未完全愈合,热水一接触到那些脆弱的肌肤,便如同针尖刺入,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温羽凡紧咬着牙关,身体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刺痛感在身体里蔓延,仿佛这疼痛能够唤醒他麻木已久的神经,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在这残酷的江湖中顽强地生存着。
清洗完毕,温羽凡裹着客房中提供的睡衣,感觉柔软的布料轻触着肌肤,带着一丝沐浴后的暖意和舒适。
他刚走出浴室,准备放松一下疲惫的身心,突然,一阵劲风从窗户的缝隙中猛地吹进来,带着湖水的湿气和一丝寒意。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叮”的一声轻响,好似暗夜中的鬼魅发出的诡异信号。
温羽凡瞬间如临大敌,全身肌肉紧绷,眼神锐利如鹰,立刻朝着窗户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道身影正悠闲地依坐在窗台之上,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那人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正是之前在酒宴上向他挑衅的青年。
温羽凡脸色一沉,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与怒意,冷冷开口:“你果然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青年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挑衅,语气轻慢地说道:“知道我会回来找你,你还敢慢悠悠地洗那么长时间的澡……”他伸出手指,先是指向温羽凡,随后又指向床头放着的那把长刀,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现在,你在这儿,刀在那儿。我倒是很想知道,在我杀了你之前,你有没有本事拔出那把刀来?”
温羽凡毫不畏惧地迎上青年的目光,体内内气如汹涌的暗流般迅速奔涌起来,周身气势陡然攀升。
他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坚定而沉稳:“你可以试试。”此刻的他,刀虽在远处,但他明白,刀不过是手中的武器,并非自己实力的全部,他有信心,即便不用刀,也能应对眼前的危机。
陡然间,青年的手中已然多了一柄折扇,动作之快,如同变戏法一般。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抖,折扇“唰”地一下展开,扇面上山水花鸟的图案隐隐约约,仿佛在墨色之中灵动地穿梭。
他潇洒地将折扇一翻,那折扇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庞,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朗声笑道:“温先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啊!是你!”温羽凡见状,脸色瞬间大变,满脸惊愕。原本周身紧绷的戒备之意,也随之消减了几分,声音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惊讶与放松,“陈……”他自然认出,此人正是川中八大家之一陈家的陈大公子陈天宇。
陈天宇目光一闪,抢先开口道:“现在我叫左少秋。”他微微眯起眼睛,那被折扇半遮的脸庞下,神色有些复杂,显然那个曾经的名字,是他不愿意被人提起的过往。
温羽凡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管你叫什么,谁知道哪个名字是真的。话说你之前干什么故意挑衅我啊?还装作不认识我?”
陈天宇,不,现在该称他为左少秋,嘴角挂着一抹笑,反问:“我就不能真的想杀你?”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似在试探温羽凡的反应。
温羽凡微微眯起双眼,略作思索后,迅速分析道:“首先,以你的身家背景,钱财对你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那悬赏的金额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吸引力;其次,我们之间有着共同的敌人,至少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是这样;其三,咱们相识一场,好歹也能算半个朋友吧。”
左少秋并未否认温羽凡的这番分析,反而饶有兴致地继续追问道:“为什么只算半个朋友,而不是一个?”
温羽凡直视着左少秋的双眼,眼神中既有警惕又带着一丝无奈:“你这样的人,我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左少秋听闻此言,不仅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反而仰头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哈哈……”
温羽凡迈步走到窗边,随手拉过一把椅子缓缓坐下。表面上神态随意,可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微微侧向窗户,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他目光紧紧盯着左少秋,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究竟为什么之前要故意挑衅我?”
左少秋手腕轻抖,折扇“唰”地合拢,扇柄一下下有节奏地轻敲着掌心。他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直截了当地说道:“找你自然是有事相求。”故意拉长了尾音,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温羽凡闻言,心中泛起一丝疑惑,眉头微微蹙起:“既然有事相求,何必上演先前那一出挑衅的戏码?……码头上也是你?不对啊,你当时不在啊。”他实在搞不明白左少秋的意图,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左少秋神秘一笑,没有直接回应温羽凡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李家失窃的那枚铜镜,你可知道是谁偷的?”他紧紧盯着温羽凡,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像是在探究对方的真实想法。
“哦……”温羽凡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瞬间明白了左少秋的来意。他强装镇定,反问道:“原来是你。你没事偷那铜镜做什么?”
谁知道左少秋却是一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诶,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没偷啊。”说话间,他突然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温羽凡,将矛头引向了他,“是你偷的。”
温羽凡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你这……”
左少秋对着温羽凡眨了眨眼睛,那眼神仿佛在示意他配合自己的计划。
温羽凡瞬间明白了左少秋的意图,想也没想便断然拒绝道:“不行,绝对不行。你也清楚我现在的状况,再给我扣上偷铜镜的罪名,这锅我可背不动。”
左少秋是打算将偷盗李家铜镜的罪名栽赃到温羽凡头上,可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实在不敢再招惹这样的麻烦。
左少秋身子倚在窗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扇骨,那模样似乎早就料到温羽凡会拒绝。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开口:“老话说得好,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还。你这一身麻烦,也不差这一桩。”
“你说的是人话?”温羽凡撇了撇嘴,对左少秋的说法嗤之以鼻,“而且我看那李帮主为人还不错,你何必找他麻烦?”他依旧没有妥协,试图从道义的角度来劝说左少秋放弃这个打算。
左少秋突然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神色,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直起身子,目光如炬地盯着温羽凡:““江湖的水很深,远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不瞒你说,我也只是这盘棋里的一颗棋子,具体的内情我不能透露分毫。但这个忙,你必须得帮我。”
温羽凡别过头去,语气冷淡:“我凭什么帮你?就因为你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左少秋向前一步,声音低沉而有力:“就凭你欠我一条命。”
温羽凡心中一震,回想起当天在仓库的那一战,左少秋应该是看出了自己陷入肌无力的状态,但他却没有落井下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想到这里,温羽凡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左少秋的感激,也有对自身处境的无奈。
他沉默良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与释然:“罢了,就当是还你这个人情。”
“有你帮忙,这事情算是稳了。”左少秋闻言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仿佛放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
他转身指向窗外夜幕:“铜镜在码头以南约百米的岩壁缝隙之中,以飞鸟图案为记,很好找到。你找到之后就立即将铜镜带走,去哪里无所谓,只要不被抢回去就好。日后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去找你。”
温羽凡郑重点头:“好。”他向来说一不二,既然答应了左少秋,就一定会做到。
左少秋对着温羽凡一拱手:“那就祝你好运了。”说罢,他身形一闪,从窗口翻了出去,动作矫健得如同一只灵猫,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窗外风卷残云,将左少秋留下的檀香气息吹散,唯有远处码头的灯火明明灭灭,映照着这即将展开的江湖迷局。
第111章 奇怪的挑衅
听到李蛟公布的悬赏,温羽凡与其他人却是完全不同,他非但没有露出丝毫兴奋,反而暗自松了口气:“是这么个悬赏啊,那跟我就没关系了。”
他本是怀揣着搅乱他人追杀行动的目的来到此处,然而此刻看来,先前的推测不过是一场误会。
实际上,他早就隐隐猜到了几分。
毕竟自己未曾易容,在这江湖中,看过暗网通缉令的人一眼便能将他认出。
他原本满心戒备,想着一登上这隐蛟岛,便会遭遇围杀,故而时刻警惕。可从登岛到现在,不仅酒食丰盛,甚至连一点下毒试探的迹象都没有。
如此情形,他又怎会猜不到,今夜这场洪蛟夜宴,并非冲着自己而来,与自己的被追杀之事也毫无关联。
不过,既已来到这隐蛟岛,面对眼前的好吃好喝,他也不打算委屈自己。闯荡江湖以来,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难得有这样可以安心享受美食美酒的机会,他又怎么会白白错过呢?
正想着,身旁一个带着淡淡压迫感的声音突然响起:“阁下好像对这悬赏毫无兴趣啊?”
温羽凡心中一紧,警惕地看向发声之人。
此人是个青年男子,周身散发着内敛却危险的气息,内劲三重的实力让温羽凡一直有所提防。此前,这人虽坐在身旁,却一直未与自己搭话,温羽凡便只在暗中留意,并未太过在意。
此刻,青年男子主动开口,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温羽凡立刻戒备起来。
“我这人不大喜欢凑这种热闹。”温羽凡语气平淡,轻描淡写地回应着,说罢,缓缓拿起筷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夹菜吃喝,试图掩盖内心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
赵宏图见缝插针地接过话茬:“是啊是啊,有些热闹还是不要瞎凑的好,免得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嘛。”
然而青年男子对赵宏图的话充耳不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地盯着温羽凡,眼神中满是探究之意:“阁下看起来好面善啊,不知道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不知怎么称呼?”
温羽凡心中一紧,表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随口答道:“我叫金满楼,我们应该没有见过。”与此同时,体内内劲悄然运转,全身肌肉微微紧绷,已然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他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人很可能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金先生是吗?”青年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中满是嘲讽,“但金先生可不像是那种不爱凑热闹的人啊。您身上散发的血腥之气如此浓重……这股气息,怕是连洞庭湖水底沉睡的恶蛟都能被唤醒了。”
温羽凡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眼神瞬间锐利如鹰,与青年男子对视,一场无形的较量在两人之间悄然展开,宴会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宴会厅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紧,眼见气氛剑拔弩张,其他宾客瞬间如惊弓之鸟般做出反应。
这些在江湖风雨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个个眼神机警,像被驱赶的兽群般迅速挪动身躯,尽可能远离温羽凡与青年男子这两个风暴中心,甚至有人暗中握紧了腰间兵刃,摆出随时夺门而逃的架势。
谁都清楚,江湖纷争一旦爆发,刀剑无眼,绝不能让自己沦为无辜遭殃的牺牲品。
唯有赵宏图,这个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通透的拳馆馆主,急步上前试图化解僵局。
他高高举起酒杯,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刻意放得轻快:“哎哟!这位兄弟说笑了不是?金先生莫往心里去,酒桌上的玩笑话,左耳进右耳出……来来来,我敬二位一杯!”
然而,他的热情如同滚烫的酒液泼进冰窟,瞬间凝结成霜。
温羽凡与青年男子恍若未闻,两人的目光死死纠缠,仿佛两把淬毒的利刃在空中激烈交锋。他们周身散发的凛冽气势,让周围的空气都泛起细微震颤,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赵宏图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显得无比尴尬。
这时,边上一位老者拉了他一把,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呵斥:“你个愣头青!莫要找死!”
赵宏图浑身一震,看看对峙的两人,又看看老者布满警惕的眼神,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他虽然满心想要平息这场纷争,可看着那两人周身翻涌的杀意,也不得不承认,以自己武徒二阶的修为贸然插手,无异于飞蛾扑火。
宴会厅内杀机如铁幕般沉沉压下,就在两人即将动手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爽朗大笑轰然炸响,如惊雷劈开凝滞的空气:“哈哈……两位何故如此动怒啊!可是我李某招待不周了啊!”
循声望去,李蛟魁梧的身影拨开人群,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那气度既似安抚晚辈的长者,又像威慑群豪的霸主。
他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无形威压,宴会厅里紧绷的气氛竟如烈日下的薄冰,迅速消融。
那青年男子脸色一变,瞬间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整个人佝偻着腰,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哈哈……瞧李帮主说的!刚才,在下只是说了一个笑话……怎么?我的笑话真的那么不好笑吗?哎呀,金先生千万不要见怪啊。在下真的没有其他意思。”他急忙端起桌上的酒杯,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意,“这样,在下自罚一杯,就当给金先生赔罪了。”说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看似轻松,可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与隐忍。
满座宾客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戏剧性的转变,有人惊得忘了合拢嘴,有人下意识交换眼神——谁都没想到,方才还咄咄逼人的青年,在李蛟面前竟温顺得如同家犬。
温羽凡心思敏锐,见此情形,自然明白此刻不宜再针锋相对。他微微颔首,脸上挂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端起酒杯朗声道:“呵呵,哪里,是在下太过敏感了,方才多有得罪。这里自罚一杯,向这位仁兄赔罪了。”语毕,他也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尽显洒脱豪迈。
方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竟被李蛟轻飘飘几句话便轻松化解。
满座宾客顿时暗自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终于放松,此起彼伏的轻吁声中,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原处,这场眼看就要爆发的冲突,暂时被压了下去。
李蛟瞧着两人握手言和,局势得以缓和,不禁纵声大笑,那笑声爽朗洪亮,在宴会厅中回荡:“哈哈,如此甚好。老话说得好,出门靠朋友。咱们走江湖的,还是少些仇怨纷争,多交些知心朋友才是正理。”
说罢,他也高高举起酒杯,目光扫视全场,眼神中透着一股豪迈与豁达:“李某人也在这里敬大家一杯,只愿这江湖之中,多些美酒,少些刀兵。
李蛟这番话情真意切,掷地有声,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此言一出,不仅温羽凡这一桌的宾客纷纷响应,整个宴会厅的众人都被感染,纷纷端起酒杯,一时间,叫好声此起彼伏。
“好个多些美酒,少些刀兵。李帮主果然是豪爽之人!”
“对对,李帮主说得太对了,就该如此!”
“敬李帮主!愿江湖太平,大家都能快意恩仇!”
众人纷纷举杯相敬,欢声笑语再次回荡在宴会厅中,方才的紧张与压抑一扫而空,宴会又恢复了热闹欢快的氛围。
然而,温羽凡心中却依旧保持着警惕。他深知,这看似平静的江湖,实则暗潮涌动,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表面的和谐之下,不知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阴谋与算计,而那失窃的铜镜,以及蛟龙帮与洪门的联姻,背后的真相更是迷雾重重。
令人庆幸的是,自那次冲突之后,那青年男子好似完全忘却了之前的针锋相对,不仅没有再刻意靠近温羽凡继续找麻烦,也没有在暗地里耍弄任何手段,仿佛之前的试探与挑衅从未发生过,彻底放弃了对温羽凡的关注。
时光流转,这场热闹非凡的洪蛟夜宴也渐渐接近了尾声。
在觥筹交错之间,宾客们有的已微微醺醉,脸上泛起红晕,有的则谈笑风生,气氛显得颇为融洽。
就在此时,先前负责接引众人的蛟龙帮男子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舞台,他身姿挺拔,声音清朗有力:“洪蛟夜宴已近尾声,感谢各位的大驾光临。今夜,岛上已备好房间,诸位若愿意可在此留宿。若有客人不想留宿,此刻便可前往码头,会有船只送诸位返程。”
温羽凡听了这番话,微微点了点头,暗自思索起来。
他本就不是这附近的居民,一路逃亡来到此处,对这里的情况并不熟悉,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隐蛟岛上,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暂时还没有人对他抱有恶意。留下来好好休息一晚,恢复体力,的确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想到这里,温羽凡便打定了主意,准备暂且留宿。
他随着众人一同朝着安排好的房间走去。行走间,他伸手调整了一下肩带,让背后剑袋的位置更加舒适。每一步迈出,他都小心翼翼,脚步极轻。
表面上,他看似已融入人群之中,可实际上,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敏锐,将周围的环境一丝一毫都记在脑海里。
闯荡江湖已久,他早已遍尝其中的险恶。隐蛟岛上那暗藏的波云诡谲,在他看来,不过是又一场充满挑战的试炼罢了。
?
第110章 巴陵全鱼席
温羽凡刚一坐下,紧接着又有好几拨人陆续到达。没过多久,整个宴会厅便已座无虚席。
原本还显得有些空旷的大厅,瞬间变得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就连温羽凡所在的角落这一桌,也很快坐满了人。
时间刚好到了八点整,正如主人家所承诺的那样,洪蛟夜宴准时开始。
身着湘绣旗袍的服务员们鱼贯而入,她们手中白瓷托盘上蒸腾而起的热气,与厅内弥漫的檀香相互缠绕,营造出一种独特的氛围。
当第一盘松鼠鳜鱼被摆上桌面时,油亮的酱汁包裹着酥脆的鱼身,在 LED灯的照射下,泛着诱人的琥珀光泽,让人垂涎欲滴。
“巴陵全鱼席!”坐在温羽凡对面的,是一位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他看着桌上摆满的琳琅满目的菜肴,忍不住发出赞叹,“早听说隐蛟岛藏着宋代御厨的后人,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服务员便端上了洞庭银鱼羹。
雪白的汤汁里,游弋着细若银丝的银鱼,袅袅升腾的热气中,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江湖秘辛,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一名留着板寸头,身着运动衫的男子忽地站起身来,手中酒杯高高举起,朗声说道:“这一桌有不少陌生面孔,想必都是外乡来的朋友,能在这一桌相聚,那便是缘分。在下乃岳阳宏图拳馆的赵宏图,作为本地人,就冒昧代主人迎接各位,敬大家一杯!”
赵宏图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那眼神中满是亲和力,可他的这番热情,却好似石子投入了冰湖,丝毫没能激起众人的回应。
同桌的其他人,大多脸色冷漠,有的甚至微微皱起了眉头,流露出明显的不耐烦。
他邻座的老者轻轻哼了一声,捻着胡须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随即将酒盏往转盘内侧推了推。
这其中的缘由倒也不难理解。
赵宏图不过武徒二阶的修为,而在座的众人,哪一个不是武道高手?莫说温羽凡这一桌,就算是整个宴会厅里,他的修为也是偏低的。那些熟知他底细的人,自然没把他的敬酒当回事,甚至还带着几分轻视。
面对这尴尬的冷场,赵宏图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毕竟自己的实力摆在那里。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温羽凡以及另外几个一看就是外乡来的武者。
果不其然,只有温羽凡和那几位外乡武者出于礼貌,举起了酒杯,轻轻回应了一下。
这一幕映入温羽凡的眼中,让他对眼前的赵宏图多了几分兴趣。他能真切感受到赵宏图的热情并非假意,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虽说修为不高,但这份坦荡与热情,在这充满江湖算计的地方,实在是难能可贵。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端上桌,诱人的香气瞬间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增。
“蝴蝶飘海”造型别致,宛如灵动的蝴蝶翩翩起舞;“清蒸鳜鱼”,那鲜嫩的鱼肉,光是看着就仿佛能感受到入口即化的美妙;“菊花财鱼”,精湛的刀工让财鱼栩栩如生;“酱汁回头鱼”,浓郁的酱香让人回味无穷。
每一道菜都如同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精致得让人都有些不忍心下筷。
温羽凡这段时间东躲西藏,风餐露宿,哪有机会好好吃顿饭。此刻面对满桌的美味佳肴,早已饥肠辘辘的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形象,直接狼吞虎咽起来。
他吃得风卷残云,那饕餮的模样,与周围正襟危坐、细嚼慢咽的宾客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同桌的宾客们看到温羽凡的吃相,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
有的人皱着鼻子,满脸嫌弃;有的人则窃窃私语,显然对温羽凡的行为很是不满,觉得他粗鲁、失礼,与这场高端宴会的氛围极不协调。
只有赵宏图脸上笑意不减,还殷勤地指着菜品介绍:“这道蝴蝶飘海,鱼片薄得如同蝉翼,汤鲜味美;这菊花财鱼,刀工精妙,外脆里嫩……”
说着,他又为温羽凡斟满了酒,热情地招呼道:“兄弟,来,再尝尝这杯洞庭特酿!”
温羽凡虽然只顾着埋头猛吃,但也察觉到了周围人的目光以及赵宏图的热情。
他心中暗自苦笑,明白自己的吃相确实不太好看,有失风度,可在这江湖漂泊的日子里,能有这样一顿饱饭,实在是难得。
他一边吃着,一边暗暗观察着赵宏图,对这个热情的拳馆馆主又多了几分好感,觉得赵宏图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倒真像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厅里的气氛愈发热烈。宾客们的交谈声与碰杯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热闹的景象。
就在此时,宴会厅后方那原本空无一人的小舞台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去,只见一名中年男子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上台来。他的出现,恰似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宴会的喧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位中年男子身着一件绘制着蛟龙图案的长衫,与先前温羽凡所见到的蛟龙帮成员的服饰截然不同。
他的长衫之上,用金线绣着繁复而精美的纹路,在灯光的映照下,那些金线闪烁着淡淡的金光,仿佛蛟龙即将破壁而出,气势非凡。这独特的金线纹路,无疑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足以表明他在蛟龙帮中绝非普通成员,必定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知道他身份的本地人,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崇敬的神情,眼神中满是敬畏之意。那些不认识他的外乡人,则在心中暗自猜测他的身份,仅仅从他内敛却又隐隐散发着强大气息的模样,就知道此人修为不凡,绝非等闲之辈。
随着中年男子的上台,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宴会厅,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笼罩,瞬间安静了下来。
宾客们纷纷停止了交谈,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舞台,就连正在大快朵颐的温羽凡,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起了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突然出现的蛟龙帮高层。
温羽凡目光如炬,只是稍稍打量了一番,便看出眼前此人的修为达到了内劲五重。他心中暗自警惕,深知在这江湖之中,像这样的高手必然有着不简单的背景和实力。
那身穿金线长衫的男子,面对台下众多江湖豪杰,神态自若,不骄不躁。他抱拳行了一礼,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朗声开口问道:“各位江湖同道,不知今夜的洪蛟夜宴,可还合各位的心意?”
他的声音洪亮清晰,在宴会厅中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威严。这简简单单的一问,既表达了对在场宾客的尊重,也暗含了作为东道主的傲气。
话音刚落,台下便有人回应。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多谢李帮主盛情款待了!”
紧接着,又有几人纷纷附和:
“今夜的酒宴甚好!”
“李帮主太大气了!”
一时间,赞美的声音此起彼伏,将宴会推向了一个小高潮。
温羽凡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听到“李帮主”三个字,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气度不凡、身穿金线长衫的中年男子,便是名震江湖的蛟龙帮帮主——李蛟!
而洞庭李家向来以李唐后裔自居,那份与生俱来的傲气似乎也有了出处。
李蛟身上的长衫,金线纹路精致繁复,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不仅是其身份的象征,更是权力的彰显。这金线纹路,宛如蛟龙出海,气势磅礴,仿佛在诉说着李家曾经的辉煌。
李蛟身姿笔挺,那股威严从他每一个动作中自然流露,那份由内而外的自信与从容,仿佛真的是皇族血脉赋予的底气。
他再次抱拳,动作利落,眼神坚定地望着台下的宾客,声音清朗:“承蒙各位同道赏脸,李某感激不尽。”话语落下,他微微一顿,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全场,那眼神仿佛能洞察每个人心中的想法。紧接着,他继续开口:“我想,诸位心中必定都在揣度,李某今日摆下这洪蛟夜宴,究竟所为何事。”
温羽凡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紧,暗自警惕起来,心中忖道:“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吗?”
他端坐于席位,表面上神色平静,内心却如同波涛翻涌,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李蛟接下来的话语。
与此同时,宴会厅内的其他宾客也都交头接耳起来,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有的人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眼神中透露出期待;有的人则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还有的人环顾四周,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
整个宴会厅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李蛟并不打算刻意卖关子,紧接着便开口揭晓了夜宴背后的缘由:“今日这场夜宴,实则是为了两件大事。其一,便是我那宝贝闺女,已与洪门门主的三公子缔结了婚约。为此,李某特设此宴,与各位江湖同道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这番话犹如一颗威力十足的重磅炸弹,瞬间在台下人群中炸开了锅。
“洪门?这是个什么门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一名满脸疑惑的江湖客询问邻座道。
旁边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立刻嗤笑一声,不屑地啐道:“你懂个什么!洪门那可是一等一的大势力。早在华夏建国之前,在国内那声势,几乎能与几大宗门相提并论。只不过,建国之后,他们便前往境外拓展势力,如今已然发展成了一个庞大的跨国组织。”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蛟龙帮这次可是要彻底崛起,鱼跃龙门,化蛟为龙了啊!”又有人惊叹道。
“那是自然!有洪门这样强大的援手,蛟龙帮的未来简直不可限量!”
宾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脸上纷纷露出震惊和羡慕的神情。毕竟,洪门的威名,在座的许多人都早有耳闻。谁都未曾料到,蛟龙帮竟能与这样的庞然大物联姻,这无疑就像是鲤鱼跃龙门,一朝实现了华丽的蜕变。
而温羽凡对于这种江湖联姻的八卦之事,着实提不起兴趣,他依旧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神色平静,耐心等待着李蛟说出那第二件事。
在这喧闹之中,李蛟身后的墙面突然传来齿轮咬合的细微声响,伴随着一阵机械运转的嗡鸣,一块巨大的投影幕布自天花板缓缓降下,如同一道厚重的帷幕遮蔽了半个舞台。
李蛟脸上原本和煦的笑意骤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如霜的神色。他抬手轻咳两声,沉声道:“第二件事,是本帮要发布一条悬赏。”
这话一出,宴会厅再次安静了下来。
霎时间,厅内的灯光尽数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众人尚未反应之际,一道雪亮的光束骤然打在幕布之上,仿佛一柄利刃划破了浓稠的夜色。
投影画面有些模糊,显然是监控录像的回放——画面中,一座古朴的祠堂内,供桌上摆放着一枚泛着青幽光泽的青铜古镜,镜面映着烛火,隐隐流转着神秘的纹路。
“三日之前,”李蛟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压抑的愤怒如同绷紧的弓弦,“我李家世代相传的这枚铜镜,竟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之辈给盗走了!”
话音刚落,画面中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过,速度快得几乎只剩残影。下一秒,供桌上的铜镜已然消失不见。
紧接着,画面切换至另一处监控视角,虽然场景有所不同,但相同的黑影与失窃瞬间再次上演。
“这枚铜镜,虽非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李蛟的语气中满是惋惜与不甘,“却承载着我李家数代人的记忆与传承,意义非凡。此次,更是早已定下,要作为小女的嫁妆,随她嫁入洪门。”
当影像循环播放三遍后,宴会厅的灯光重新亮起。
宾客们这才如梦初醒,面面相觑间,窃窃私语声如同惊蛰后的虫鸣般此起彼伏。
李蛟向前跨出一步,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声如洪钟:“今日,我蛟龙帮在此郑重悬赏——若有哪位英雄豪杰能够寻回我李家家传的这枚铜镜,本帮愿以一百万现金作为酬谢!”
此言一出,宴会厅内顿时炸开了锅。
众人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那枚失窃的铜镜已然触手可及,那一百万赏金也即将落入自己的口袋。
有人摩拳擦掌,有人低声盘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
?
第109章 小试身手
楼船破浪前行,船头劈开粼粼波光,在洞庭湖浩渺的水面上犁出一道半里长的银练,那翻滚的水花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二刻钟的航程,对于船上的江湖客们而言,时间虽短,气氛却凝重。
众人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彼此间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没有人主动开口搭讪,甚至连相互打量都显得小心翼翼。
他们有的静坐,目光深邃而警惕;有的站立,身姿挺拔,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他们各自为政,互不干扰,安静地等待着船只驶向目的地,仿佛这短暂的航程里,每一秒都暗藏着危机。
江湖的规矩,在这一刻显露无遗。这些老江湖们心里都明白,在这看似平静的氛围下,实则暗流涌动,过多的言语交流不仅毫无意义,还可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暮色如墨,将湖面染成深邃的靛青色时,那艘楼船缓缓朝着一座隐没在雾霭之中的岛屿靠近。
月光如水,洒落在嶙峋的礁石上,那些礁石宛如蛟龙露出的嶙峋脊骨,透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令人诧异的是,竟不见半处可供泊船的码头。
身着带有水蛟纹大褂的接引男子向前踏了一步,大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朗声道:“隐蛟岛到了。”说罢,他抬手虚引,船舷与岸石之间那五米宽的水域泛起了微光,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涌动,“请各位自行上岛。”
楼船稳稳地停住,不再向岸边靠近,显然这是一场对众人的小小考验。这看似短短的五米距离,却仿佛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足以区分出武者与普通人。毕竟,并非所有人都有能力轻松跨越这充满未知的水域。
当然,也不是所有武者都精修轻功,但对于那些真正的高手而言,这点距离不过是小菜一碟。他们只需运足力道,便能一跃而过,稳稳地落在对岸。
水面之下,突然传来一阵“咕嘟咕嘟”的声响,好似有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在水底吐纳气息,令人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破水而出。
几名江湖客相互交换了眼神,他们闯荡江湖多年,深知在这种情况下绝不能露出丝毫退缩之意。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猛地提气纵身而起,朝着对岸飞跃而去。
其中一人瞅准了水中的礁石,借着礁石的反弹之力,巧妙地增加了跃出的距离,身姿矫健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另一人则甩出了手中的软鞭,精准地卷住了岸边的古树,借力使力,以一种巧妙的身法弥补了自身内力的不足,宛如一只轻盈的燕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众人衣袂飘飘,身形矫健,纷纷在空中展现出各自独特的身法技巧。他们稳稳地落在了岛岸之上,动作或潇洒或沉稳,尽显武者风范。
这看似简单的一段距离,实则暗藏着重重玄机。
修为不足的人,落点虚浮不稳,身体也随之摇晃不定,暴露了自己的实力短板;身法不纯的人,姿态狼狈不堪,甚至险些失足落水,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笑柄。
这短短的五米距离,如同一条无形的分界线,将三流武者与高手之间的差距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这场无声的较量,宛如一场公开的实力检验,让每个人的实力都无所遁形。
温羽凡孑然伫立船头,目光如炬,将众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中对那神秘的隐蛟岛愈发好奇。
看着众人鱼贯上岛,竟无一人落水,他微微颔首,心中暗自思忖,能来到此处的果然都非泛泛之辈。
有人施展“燕子三抄水”,身姿轻盈如燕,脚尖轻点浪尖,激起细碎的水花;有人则踩着断木,借力而起,衣袂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较劲之意。
待众人皆已登岛,温羽凡才不紧不慢地准备行动。
他本就不喜出风头,更深知在这江湖之中,太过招摇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目光扫视水面,选了一块看似稳固的礁石,深吸一口气,脚下发力,一只脚稳稳地踏了出去。
礁石在他的踩踏下微微晃动,他却不为所动,眼神专注,跃向下一处礁石。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当温羽凡行至中段,左脚才刚触碰到湿滑的礁石之时,岸边突然传来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那声音虽轻,却好似一把利刃,划破了这紧张而寂静的氛围。
紧接着,一颗石子宛如脱缰的野马,带着凌厉的气势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地撞击在温羽凡脚下的礁石上。
“轰”的一声,礁石不堪重击,瞬间化为齑粉,碎石四溅。
温羽凡万万没想到会有此变故,身形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朝着水面跌去。
他心中暗叫不好,微微皱眉,深知若是落入水中,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在这众多江湖客面前成了落汤鸡,面子上实在挂不住。
千钧一发之际,温羽凡强自镇定,丹田处真气汹涌澎湃,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体内流转。
他手掌猛地拍向水面,掌风呼啸,水面顿时炸开,激起一道丈余高的水柱。
借着这股反震之力,他身形灵活地扭转,恰似鹞子翻身,动作矫健而敏捷,险之又险地稳住了身形,成功上了岸。
“谁?”温羽凡上岸后,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怒意从双目中迸发而出,他怒视着周围的众人,声音冷冽如冰,带着丝丝寒意。竟有人敢在暗处偷袭,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些先上岸的江湖人士,被温羽凡的怒喝惊得面面相觑,脸上表情各异。
有的人一脸茫然,仿佛对刚才的暗算毫不知情;有的人露出惊讶之色,显然被温羽凡刚才凭借真气借力上岸的身手所震撼;还有的人面露赞叹,似乎在心中暗自佩服温羽凡的应变能力。
但不管是何种表情,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是自己暗中出手,仿佛那暗算之事与他们毫无干系。
就在这时,负责接引的蛟龙帮之人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般飞身跃上岸边。
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仿佛刚才那暗流涌动的紧张氛围从未出现过,他朗声打圆场道:“哈哈……诸位英雄都是好身手啊!之前那小小的意外,实乃本帮招待不周,还请诸位海涵,见谅见谅啊……来来来,此处夜凉风大,诸位还请移步前行,洪蛟夜宴不久就要开始了。”
那些江湖人士本就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对这暗算之事也不想过多纠缠。听了蛟龙帮之人的话,他们便纷纷转身,朝着岛内继续前行,将刚才的风波抛诸脑后。
温羽凡站在原地,看着众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也无可奈何。
毕竟,刚才那石子偷袭的瞬间,他全力应对,注意力高度集中,无暇去寻找偷袭者。况且,那石子的力量虽让他身形不稳,却并未有致命的杀意,更像是一次试探、恶作剧,又或者是某种隐晦的警告。
他无奈地暗自叹息,苦笑着轻轻摇头,口中喃喃自语:“江湖,果然是变幻莫测,人心更是深不可测啊……”
既然偷袭者的身份难以查明,其中缘由也无法参透,他只好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暂且放下,不再深究。
深吸一口气,他毅然决然地迈开步伐,跟上了众人的队伍。此刻,他心中充满了好奇,这洪蛟夜宴到底是怎样的一场盛会,背后又隐藏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正等待着他去揭开那神秘的面纱。
身后的湖水剧烈翻涌,仿佛是一头沉睡的巨兽在梦中呓语。湖面倒映着他的身影,那身影渐渐融入夜色,如同滴入深潭的墨汁,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杀意正如同涟漪般悄然扩散开来,预示着今夜必定不会平静。
众人沿着蜿蜒的石阶前行,随着深入岛屿,一座规模宏大的庄园逐渐呈现在眼前。
其建筑风格与之前的那艘楼船极为相似,皆是古色古香之貌,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处处透着古朴典雅的韵味,仿佛让人瞬间穿越回古代的繁华盛景之中。
然而,毕竟这是现代社会,即便庄园极力营造古风,却也难以完全摒弃现代文明的痕迹。
朱漆大门上,那衔环的铜兽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犹如忠诚的卫士,默默守护着这座神秘的庄园。
门楣之上,一块鎏金匾额高悬,上书“蛟渊阁”三个大字,字迹笔走龙蛇,气势非凡。只是匾额的接缝处,崭新的水泥纹路清晰可见,如同一个突兀的音符,打破了庄园整体的古朴意境。
穿过长长的长廊,雕花的木窗棂间,隐约能看到 LED灯带发出的冷白色光芒,与廊下看似传统灯笼的物件相互映衬。
那些灯笼表面用红绸包裹,内里却是防水灯泡,暖黄色的灯光中,带着现代科技特有的冰冷质感,让人在领略古风雅韵的同时,也真切感受到了现代文明的强烈冲击。
白石铺就的步道曲折向前,延伸至湖心的亭子。金属材质的护栏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色的光,与岸边盘根错节的古槐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仿佛不同时空的元素被硬生生地拼接在一起。
远处,宴会厅里传来丝竹之声,悠扬的乐声在夜空中飘荡。然而,空调外机低沉的嗡鸣声也随之传来,破坏了这份原本的宁静与和谐。
这座庄园看似穿越千年而来,实则是古今元素的奇妙融合,表面流淌着水墨丹青般的雅致,内里却暗藏着钢筋水泥的现代气息,恰似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江湖,处处充满了矛盾与神秘。
两扇朱漆大门缓缓打开,腰悬“十万伏特”电棍的守卫宛如两尊铁塔般矗立在两侧,金属器械散发的冷光与他们腰间青铜兽首佩饰的古朴相互碰撞,愈发凸显出这里的奇特氛围。
接引男子抬手虚引,蛟纹长衫轻轻扫过门框,声音沉稳地说道:“请……”
温羽凡踏入宴会厅的瞬间,一股暖黄的灯光裹挟着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
穹顶之上,水晶吊灯垂落,与仿古宫灯相互辉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LED灯带隐匿在雕花藻井之间,若隐若现,为这古雅的氛围增添了一丝现代的气息。
红木圆桌搭配着皮质座椅,青花瓷器旁边摆放着无线话筒,墙上悬挂的《韩熙载夜宴图》复制品在射灯的照射下,泛着科技感的光晕,古今元素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一百零八座,除了最靠前那两桌,诸位可随意就坐,宴会八点准时开始。”接引男子说罢,微微躬了躬身,便不再理会众人,转身离去。
温羽凡的目光在宽敞的宴会厅内扫视着,十二桌酒宴整齐地摆放着,圆桌直径颇大,每桌至少能容纳十人以上。
此时,半数的席位已经坐满了形色各异的人。有的是抚弄着唐横刀的粗豪汉子,脸上透着一股江湖的豪迈之气;有的是摆弄着平板电脑的青衫书生,身上散发着文人的儒雅之风……
温羽凡不想太过引人注目,于是寻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缓缓坐下,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第108章 岳阳楼记
当温羽凡的车轮碾过湘南界碑时,苗疆那潮湿黏腻的雾气已被甩在百里之外。
永州城郊的老槐树下,他褪去染着血渍与蛊毒痕迹的苗服,深色风衣裹住伤痕未愈的身躯,牛仔裤沾着细碎的山岩砂砾——这副都市人的装束,与之前在蛊阵中厮杀的狠厉模样判若两人。
引擎轰鸣声突然调转方向。原本向东的轨迹在永州地图上划出突兀的折线,摩托车如同离弦之箭向北疾驰,卷起的气流将路边野菊压得伏地不起。
长沙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湘江倒映着这座千年古城的灯火,沉默地目送这位风尘仆仆的旅人擦身而过。
温羽凡甚至未作停留,只任由车轮掠过橘子洲头的晚风,便朝着更遥远的北方奔去。
因为他早已经关闭了手机,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又因他两次变道,那些如附骨之疽的追杀者突然失去了目标。
曾经公路上此起彼伏的追踪车辆、山林间若隐若现的黑影,在他巧妙的计策下尽数消失。
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唯有车轮碾过柏油路面的声响,清晰地提醒着这场逃亡仍在继续。
夕阳缓缓西沉,橘红色的余晖倾洒在岳阳楼上。那飞檐翘角仿佛被点燃,勾勒出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为这座饱经岁月沧桑的古老建筑披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金色薄纱,如梦似幻。
此时,温羽凡终于在洞庭湖畔猛地勒紧车闸,摩托车戛然而止,结束了这一天马不停蹄的奔波。发动机的轰鸣声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湖水轻柔拍打着湖岸的声响,以及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他突然心血来潮将车停在了停车场,打算一登这闻名遐迩的岳阳楼,一览那洞庭风光。
石阶旁,湘妃竹在风中摇曳生姿,竹叶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来自远古的低语,诉说着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故事。
温羽凡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柱子上“南极潇湘”的刻字。指尖摩挲着那凹凸不平的纹理,仿佛能触摸到历史的脉络,感受到岁月的沉淀。
有人曾说,湘水有灵,能够洗去江湖人的杀伐之心。温羽凡不知道这说法是否属实,但此刻,他内心的那份焦躁与不安,的确如湖面的涟漪般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平静。
远处的湖面之上,几艘归帆的剪影缓缓靠近。夕阳的余晖倾洒下来,那帆影摇曳间,竟恍惚似苗疆的吊脚楼,让他的思绪瞬间飘远,那段充满危机与神秘的苗疆之旅,如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
“衔远山,吞长江……”雕梁画栋之下,一个孩童正跟读着《岳阳楼记》。那奶声奶气的语调,与浪涛拍岸的声响相互交织,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檐角处,一只宿鸟被惊起,扑棱着翅膀向着远方飞去,逐渐消失在天际。
温羽凡倚靠着栏杆,极目远眺。目光越过波光粼粼的湖面,落在了远处的君山岛上。
君山岛在波光中若隐若现,恰似一位神秘的仙子,静静地伫立在湖心,仿佛在等待着有缘人的探访。
望着这如诗如画的景致,温羽凡心中感慨万千。
未来的道路该如何前行,他尚不知晓。但此刻岳阳楼的美景,洞庭湖的浩渺,已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底,成为他人生旅程中一段难以忘怀的回忆,在岁月的长河中熠熠生辉。
然而,这难得的宁静犹如易碎的琉璃,转瞬便被打破。
不过须臾,一阵“叮叮……”的系统提示音在温羽凡耳畔尖锐地响起,那声音好似催命的符咒,令他瞬间如临大敌,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哎,可惜了这么好的风景!”他无奈地轻叹一声,原本沉醉于湖光山色的心境,被这突兀的提示音搅得支离破碎。
他的手掌缓缓探入身后的剑袋,指尖紧紧握住冰冷的剑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警惕。身体进入高度警戒状态,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丝潜在的威胁。
温羽凡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
然而,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缓缓流逝,预期中的激烈战斗并未如他所想般爆发。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去,在渡口附近,十几名身上闪烁着系统提示框的人映入眼帘。
有男有女,他们或三两成群地交谈着,话语声在湖风的吹拂下若隐若现;或伸长脖子张望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
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对近在咫尺的温羽凡毫无察觉,又或者是根本不屑一顾。他们的注意力全被渡口方向吸引,仿佛那渡口承载着他们全部的期盼,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温羽凡仔细观察了片刻,确认这些人确实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他不禁自嘲一笑:“我倒是成惊弓之鸟了。”原来只是一场虚惊。
刚才还紧握着刀柄的手也松了开来,他收回了手,将手搭在了栏杆上,继续欣赏着眼前的湖景,但心中却已不再像刚才那般轻松写意了。
温羽凡本无意偷听几人的对话,只想静心享受这片刻的宁静。然而,他已是内劲修为,耳力远胜于常人,即便不刻意运功,不远处几人的对话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入他的耳中,想不听都难。
“今日蛟龙帮召集江湖群雄,不知道有什么大事?”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我也不清楚啊。我只是听说有免费酒席吃,就来了。”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轻松和调侃,显然对所谓的“大事”并不关心。
“你就来蹭饭的呀。”第三个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似乎对那人的直白感到好笑。
“诶,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好像要悬赏什么。”一个压低的声音说道,带着几分神秘感。
“悬赏什么呀?快说说。”先前那个满是疑惑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多了几分急切的好奇。
“我不知道啊……”那神秘的声音故意拖长了音调,一副吊人胃口的模样,似乎在享受着众人被勾起好奇心的感觉。
“那你不是等于没说一样。”疑惑的声音有些无奈地说道。
“着什么急啊,去了不就知道了。”那神秘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人抓不住重点,却又无法反驳。
温羽凡听着这些话,心中好似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漾起层层涟漪。
蛟龙帮召集江湖群雄,还设下悬赏,这些信息如乱麻般在他脑海中飞转,让他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躁动不安。
他开始思考,这所谓的悬赏,是否与自己有关?还是另有隐情?无数念头在他心中闪过,让他如坐针毡。
“看来这地方也是不能久留了。”温羽凡喃喃低语,心中已然做出决定。他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离开,骑上摩托车,继续自己的旅程,远离这即将到来的江湖纷争。
可最近这段时间,他在江湖中历经腥风血雨,九死一生的经历,早已让他的心境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曾经的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避,可现在,一种不甘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总是被人追杀,心里也好憋屈。”他紧紧握着栏杆,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决然,似乎在积蓄着某种力量,准备迎接未知的挑战。
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那令人胆寒的五毒阵,阴森的毒气、诡异的蛊虫,还有那如影随形的死亡威胁,每一个画面都如重锤般敲击着他的神经。
一味地躲避,确实让他暂时苟全性命,却也让他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与不安之中。敌暗我明的处境,让他防不胜防,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既然他们要算计我,为什么我不能先下手为强呢?”一个大胆而冒险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打破了他内心的犹豫与恐惧。
曾经那个温和内敛的他,在江湖的血雨腥风中,也逐渐染上了一丝狠辣与决绝。
他开始在心中盘算,与其像只惊弓之鸟般四处逃窜,被动地等待着敌人的追杀,不如主动出击,掌握这场博弈的主动权。
“不如去会会这个蛟龙帮,看看他们到底想搞什么鬼,顺便……”这个念头一旦种下,便如同野草般在他的心中疯狂生长,一发不可收拾。
温羽凡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锐利,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他深知,这一去必定危机四伏,但他已不再畏惧,因为他明白,唯有直面敌人,才能在这险恶的江湖中求得一线生机。
不多时,一艘装饰得别具一格的楼船在暮色中缓缓地靠近了岸边,原本平静如镜的洞庭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打破了那片宁静。
眼前的这艘船,绝非平日里常见的客轮。
它的造型古朴而又典雅,恰似一件从久远的古代画卷中悠然驶出的艺术品,带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独特韵味。船身之上,雕刻着精美繁复的图案,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精湛的工艺。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栏画栋精美绝伦,飞檐翘角宛如飞鸟展翅,尽显奢华与贵气。
这艘楼船的出现,与周围那质朴自然的湖光山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仿佛它本就不属于这个平凡的世界,而是来自遥远神秘的另一个时空。
楼船轻轻晃动了一下,稳稳地停靠在岸边。
舱门打开,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从船舱内稳步走出,缓缓踏上船头。
男子气质卓然,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气场,仿佛这片天地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身上的大褂极为惹眼,下摆处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水蛟,那水蛟好似拥有生命一般,仿佛下一秒就会破衣而出,直入云霄,遨游四海。
男子双手抱拳,面向码头上围观的众人,声音洪亮且不失礼数:“若是普通游客,请止步,这艘船是私人船只,不接待外客。若是‘线上朋友’,也就是那些通过特定渠道收到邀请,参加洪蛟夜宴的客人,请上船吧。船只停留五分钟,过时不候。”
此话一出,码头上瞬间热闹起来。
那些纯粹是来看热闹的普通游客,自然不敢贸然登上私人船只,只是在原地停留,纷纷拿出手机,对着这艘造型独特的楼船拍照,嘴里还不时发出阵阵惊叹,随后在朋友圈分享这难得一见的场景。
船上的男子对此并未加以阻拦,似乎早已对这种情景司空见惯,只是平静地看着游客们的举动。
而那些江湖人士,听到“洪蛟夜宴”四个字的瞬间,眼中闪过贪婪而兴奋的光芒,仿佛心中的欲望被瞬间点燃。
他们没有丝毫迟疑,毫不犹豫地朝着船舷奔去,生怕去晚了就会错过这场盛宴,那急切的模样,恰似饿了许久的狼群看到了可口的食物。
温羽凡却显得格外淡定,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抹充满玩味的笑容。
他步伐稳健,从容地朝着船舷走去,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独特的自信,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第107章 冰蝉解厄
温羽凡身上的毒力借由巫咒之力愈发肆意蔓延,好似无数蚂蚁啃噬着他的骨骼,又如同熊熊烈火灼烧着他的经脉,剧痛让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他心里清楚,时间紧迫,每耽搁一刻,便离危险更近一分。
温羽凡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施展开身法,足尖轻点在刻着诡异蛊纹的石碑上,借力腾空而起。
他的身形矫健如猎豹,手中的武士刀裹挟着凌厉的刀气,向着那蛊师迅猛疾斩而去,刀风呼呼作响。
那蛊师也绝非泛泛之辈,不仅擅长用蛊,武功也颇为高强,有内劲二重的实力。他反应极为迅速,一个利落的翻身,身姿轻盈地跃下石碑,巧妙地躲开了温羽凡势大力沉的一刀,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温羽凡紧追不舍,手中长刀挥舞,招式大开大合,每一刀都透着决然与狠厉。他深知,这场战斗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否则自己必将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蛊师侧身灵巧地闪过温羽凡的凌厉一刀,眼中凶光毕露,被温羽凡的强攻彻底激怒,心中的杀意如熊熊烈火般燃烧。
“自寻死路!”蛊师怒喝一声,身形鬼魅般一闪,瞬间出现在温羽凡身侧。他的手掌裹挟着凌厉的气势,闪电般拍出,掌心之中青黑色的毒气翻涌,腥风扑鼻,令人作呕。
温羽凡反应极快,迅速旋身挥刀格挡。刀刃切入毒气的刹那,“滋滋”作响,白色的烟雾升腾而起。
蛊师这一掌自然不是平平无奇的攻击,这掌风之中混杂着蛇毒、蝎粉以及蜈蚣涎液,正是五毒教那失传已久、令人闻风丧胆的“蚀骨五毒掌”。
温羽凡心中大骇,仓促间撤步后仰,竭力想要躲开这致命的毒气。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的肩头不可避免地擦过毒气的边缘。
就听“滋滋”几声,肩头的衣物瞬间被腐蚀得焦黑蜷缩,露出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青。那钻心的剧痛如同无数钢针猛刺,令温羽凡忍不住闷哼出声。
这“蚀骨五毒掌”果然名不虚传,仅仅是毒气的边缘,便拥有如此恐怖的腐蚀力。
毒气如活物般在经脉中肆虐,温羽凡身形一晃,踉跄着扶住身后石碑。指腹刚触到碑面雕刻的蟾蜍蛊纹,滚烫的灼痛骤然传来,仿佛那狰狞纹路化作了烧红的烙铁,要将他的皮肉生生烫穿。
喉间腥甜翻涌如潮,眼前的灌木丛开始扭曲变形,化作重影在雾气中晃动;猎头寨伏兵们的苗银头饰,也幻化成数不清的光斑,在迷雾里明明灭灭——毒发的倒计时已然归零。
他知道,生死悬于一线。尽管四周猎头寨喽啰如狼似虎,苗刀在浓雾中泛着幽光,可他别无退路。唯有以命相搏,方能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
“睚眦之怒!”温羽凡暴喝一声,体内蛰伏的杀招轰然发动。这是他压箱底的底牌,更是一场以命换命的豪赌!
丹田之中,真气如沉寂的地火突然迸发,在混着毒素的血液里撕开猩红裂痕。
他仰天长啸,啸声撕裂雾霭,夹杂着血沫与蛊毒的腥甜,震荡着整片山林。
剧痛中,他强行凝聚溃散的真气,将如坠深渊的力量重新勒紧成坚韧的铁索,眼中燃起决绝的死志。
蛊师眼中凶光毕现,哪肯轻易就范?双掌猛然一翻,青黑色的毒气如活物般翻涌而出。
“蚀骨五毒掌!”随着阴森喝声,腥臭气浪裹挟着蛇毒的阴寒、蝎粉的辛辣、蜈蚣涎的黏腻,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大网,朝着温羽凡当头罩下。
掌心腾起的幽蓝毒雾所过之处,枯叶瞬间化为黑水,连空气中都泛起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
温羽凡足尖轻点地面,山道碎石骤然被磅礴真气震得腾空而起,在身后交织成一道细密的尘雾屏障。那是速度突破极限时的残影具象,飞沙走石间仿佛一幅流动的血色水墨画,将他的身影笼罩在朦胧的杀机之中。
武士刀在掌心烫得灼人,刀身映出的瞳孔里,幽蓝鬼火忽明忽暗,似有厉鬼在其中叫嚣。
“血影九连斩!”他暴喝出声,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决绝与疯狂。
第一刀劈出的刹那,空气发出尖啸般的哀鸣,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抗拒这足以撕裂虚空的力量。刀刃在高速震颤中渗出细密血珠,沿着刃纹蜿蜒汇聚,最终凝成狰狞的血色图腾,昭示着这一招的霸道与惨烈。
紧接着,第二刀至第七刀在同一呼吸间连贯而出。
温羽凡的身形化作七重虚影,每一道虚影都精准无比地斩向蛊师的七处大穴,仿佛九柄厉鬼镰刀同时出鞘,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席卷而去。
第八刀裹挟着破釜沉舟的决意,将温羽凡体内最后一丝真气化作燎原之火。刀光如电,掠过蛊师肋下时,竟将对方护体的毒雾瞬间引燃。
青黑色毒气遇血爆燃,在山道上空绽开妖艳的紫焰,映得四周如同炼狱。
第九刀落下,蛊师的头颅已然高高飞起。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温羽凡的脸上,他手持武士刀,静静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睚眦之怒”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他的身体陷入肌无力状态,连一根手指都难以抬起。
然而,四周的喽啰兵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不敢上前半步。
主持大阵的蛊师已死,他们的军心瞬间溃散。
不知是谁带头转身,众人顿时如惊弓之鸟,一窝蜂似的四散奔逃。
一分钟的时限转瞬即逝,温羽凡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黑血。秽物落地时发出“啪嗒”闷响,泛着诡异的油光,腥臭气息直冲鼻腔,竟还夹杂着细碎的蛊虫残肢。
随着这口淤血吐出,紧绷的肌肉终于松弛下来,可毒气却如同破闸的洪水,顺着经脉直冲心脉。五脏六腑像是被无数钢针猛刺,又似浸泡在滚烫的毒酒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钻心剧痛。
他强撑着颤抖的双手扑向蛊师尸体,枯枝在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翻找间,散落的苗银配饰硌得掌心生疼,却始终没摸到半瓶丹药。
直到扯开对方染血的衣襟,只看见贴身藏着的竟是半块刻满咒文的蟾蜍骨牌——这哪里是解药,分明是催命的蛊毒图腾!
温羽凡的指尖无力地松开,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瘫倒在枯叶堆里。冷汗浸透的衣衫贴着后背,寒意与毒火在体内交替翻涌。
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耳畔传来远处山涧流水声,却像极了死神的呜咽。
绝望如潮水般漫过全身,连抬手擦拭嘴角血污的力气都再没有了,只能任由毒发的剧痛将意识一点点吞噬。
当毒火在五脏六腑中肆虐,温羽凡已嗅到死亡的腥甜。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深渊的刹那,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割裂雾气,悄然降临在他身侧。枯叶被劲风掀起,却未发出半点声响。
他努力睁眼,视线却被血雾蒙住,只隐约看见灰影笼罩头顶。
苍老而沙哑的笑声裹着冰碴滚落耳畔:“呵呵……倒是有几分本领……既然岑老鬼恨不得你死,我就偏要救你。”
话音未落,一股森冷气息逼近,温羽凡甚至来不及挣扎,便有一物被强行塞入齿间。
那东西触感怪异,柔滑似玉却透着刺骨寒意,甫一入口便化作冰流直冲咽喉。寒意如同千万根冰针,瞬间贯穿七窍,连思维都被冻得迟缓。
温羽凡瞳孔猛地收缩,刺骨的冰寒如潮水般漫过灵台,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凝成冰晶。
紧接着,剧烈的眩晕袭来,世界在眼前扭曲、破碎,他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山月不知何时已攀上碑顶,银辉如纱漫过战场。
温羽凡骤然惊起,下意识去抓背后的武士刀,掌心却扑了个空。转头望去,那刀斜插在三尺外的碎石堆里,冷冽的刀身映出他苍白如纸的面容,倒像是另一个魂魄在窥视自己。
四周死寂得可怕,唯有露水从叶尖滴落的“嗒嗒”声,在空谷中格外清晰。
方才惨烈厮杀的痕迹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伏兵尸首、断箭残网皆被清扫一空,仿佛一切都是场荒诞的噩梦。
唯有蛊师的头颅孤零零地滚在石碑阴影里,空洞的眼窝里,两只荧光蚰蜒正缓缓爬动,绿莹莹的触须在月光下轻轻颤动。
“是谁……”温羽凡沙哑着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才惊觉喉间灼烧感尽消,体内肆虐的毒气也已荡然无存。而救他的神秘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山风掠过林间,似在嘲笑他的困惑。
温羽凡下意识吐出嘴里的异物,一枚三寸长的玉蝉落在掌心,凉意瞬间蔓延。
蝉翼薄如冰片,流转着细碎虹光,在月光下闪烁不定,触手沁凉透骨,仿佛握着一块凝结千年的寒冰。
更奇异的是,玉蝉腹部刻着个古篆“解”字,笔画间凝着一丝暗红血线,似是用指尖血精心祭过,透着股说不出的神秘与诡异。
“岑老鬼……”温羽凡摩挲着玉蝉腹部的刻痕,指腹触到那道血祭过的纹路时,竟隐隐传来一丝温热。昏迷前那句带着森冷笑意的“岑老鬼恨不得你死”在耳畔回响,他忽而低笑出声。
江湖诡谲如渊,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明白,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而这枚带着神秘气息的玉蝉,不仅是救命符,更是撕开迷雾的利刃。
他将玉蝉贴身收好,布料隔着沁凉的触感,却似有团火在胸口灼烧。
随后,他又去捡回了自己的武士刀,刀身上交错的刮痕与凝固的血渍,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厮杀。
他用衣袖仔细擦拭刀刃,寒光映出他微蹙的眉峰,当刀身“咔嗒”入鞘的瞬间,远处山峦突然亮起几点星火。
火把如散落的寒星在悬崖摇曳,忽明忽暗的光晕里,不知是敌是友。
温羽凡的瞳孔微微收缩,指节捏得发白,方才消散的警惕再度绷紧成弦。
他转身走向掉落在灌木丛中的摩托车,这辆老旧的二手坐骑布满泥污,车把上还缠着半截断裂的麻网。
蹲下身检查一番,他发现轮胎干瘪的褶皱里嵌着淬毒的箭头,好在引擎与车架完好无损。
他伸手扣上那顶布满划痕的头盔,裂痕间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他推着老旧的摩托车在碎石路上缓缓挪动,车身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极了征战多年、疲惫不堪的老马,每一声响动都伴随着金属与碎石的摩擦震颤。
温羽凡低头看着车链上凝结的黑油,又望向前方隐没在雾霭中的山道。夜色浓得化不开,唯有远处火把的微光在山间盘旋明灭。
他拍了拍车身锈迹斑斑的油箱,沉声道:“老伙计,咱们还得撑下去。”
轮胎碾过尖锐的石块,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却固执地向前滚动。
月光洒在他肩头,将一人一车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坑洼的山道上拖出一道蜿蜒的轨迹,仿佛在黑暗中书写着未竟的征程。
此后三日,温羽凡的行程异乎寻常地顺遂。
山间雾霭似乎淡了三分,往日令人烦扰的山蚊都踪迹全无,唯有山风裹挟着野菊的清香,一路相伴。
当他抵达黔东南的布依寨,寻到那间隐匿在青石板路旁的修车铺时,白发苍苍的修车老汉瞥见车把上暗红的血痕,浑浊的眼珠微微颤动,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最终,老汉只是默默往油箱里多灌了半壶烈酒,浑浊的酒液顺着油箱口飞溅出来,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这是山民们对历经生死的江湖客,最质朴却也最真挚的敬意。
摩托车重新发动的那一刻,引擎的轰鸣声惊起竹篱上的灰雀,扑棱棱的翅膀声与机械的嗡鸣交织在一起。
温羽凡的手掌抚过车把上用火漆修补的划痕,粗糙的触感下,指尖突然触到了什么异物。
他俯身仔细查看,发现前胎内侧不知何时嵌入了一片银箔,上面刻着苗族巫术中特有的“辟毒”符文,银箔边缘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寒意。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层层叠叠的梯田。
就在不远处的田埂上,一个戴斗笠的身影静静伫立,青布蓑衣在晨风中轻轻摆动。
温羽凡刚要开口,那人却已转身,身影如一缕青烟,转瞬便消失在氤氲的晨雾中。只留下几片金箔般的枯叶,散落在湿润的泥土上。
夕阳的余晖洒在蜿蜒的山道上,温羽凡的摩托车轰鸣着,车轮扬起尘土。当车轮碾过第七道山梁时,一位鹤发老者静静地立在暮色笼罩的山巅。
老者身形瘦削,简朴的灰色长袍在山风中轻轻摆动,不怒自威的气势仿佛与这苍茫群山融为一体。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皱纹,然而那双眼眸却明亮如鹰,似能看穿这世间一切隐秘。
温羽凡的身影在远方逐渐模糊,扬起的烟尘渐渐消散在天际。
老者嘴角微微上扬,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浮现,低沉的声音仿佛从岁月深处传来:“呵呵……小兄弟……你可要多给岑老鬼添点麻烦啊!”
这看似平凡的老者,实则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他正是这片土地上最神秘、最强大的存在——巫王。
他见证了这片土地上无数的纷争与杀戮,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可能改变江湖的格局。
而温羽凡,这个误打误撞闯入这纷争漩涡的男子,正成为巫王手中的一枚关键棋子,即将在这风云变幻的江湖中掀起一场风暴。
第106章 勇闯五毒阵
山间的风带着丝丝寒意,温羽凡紧了紧身上的衣衫,阿朵那轻柔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猎头寨已布‘五毒阵’,客人取道犀牛谷可避过。”
可如今,猎头寨已被远远甩在身后,若要折返回去,重新踏上犀牛谷的路,不仅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还要消耗不少精力。
温羽凡微微皱眉,抬眼望向东方。
此时正值十一月,深秋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万物凋零,原本繁茂的植被也变得稀疏。他深知,在这萧瑟的季节里,毒虫们大多蛰伏起来,那令人闻风丧胆的五毒阵,威力想必也会大打折扣。
脑海中思绪翻涌,温羽凡咬了咬牙,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不再犹豫,坚定地跨上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山间回荡。
他相信,凭借着自己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以及阿朵赠予的护身铃铛,就算真的与五毒阵正面交锋,也能化险为夷。
摩托车扬起一阵尘土,温羽凡朝着东方疾驰而去,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他的眼神中透着坚毅,仿佛要将前方的一切未知都踩在脚下。
温羽凡紧紧地裹着那件藏青色的外套,呼啸的山风裹挟着草屑,用力地拍打着他的护目镜。
那风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想要将他从这条充满未知的山道上扯下来,可他却如同一棵扎根于山间的苍松,坚定地驾驭着摩托车。
当行至一处狭窄的隘口时,温羽凡猛地勒紧了刹车,摩托车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他的目光如鹰,瞬间锁定了前方山道转角处。
几丛枯黄的蕨类植物间,一具遍覆青苔的白骨静静地卧着,腕骨上那半条褪色的苗银手链在风中微微晃动,发出哑哑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岁月掩埋的故事。
温羽凡眯起眼睛,望向远处层叠的山峦。
雾气如同轻纱,从谷底缓缓漫上来,将整片山林染成了青灰色,宛如一幅被水洇开的古旧画卷,神秘而又充满危险。
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嘴角反而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这种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感觉,让他的血液沸腾,让他感受到自己旺盛的生命力。
“五毒阵?我便闯上一闯。”温羽凡低声自语,他的指尖骤然发力,将油门拧至极限。
摩托车如同离弦之箭,咆哮着向前窜去,引擎的轰鸣声震得山道两旁的枯枝簌簌坠落。车轮卷起半尺高的枯草,在山道上甩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仿佛要将这山间的寂静彻底打破。
温羽凡望着那逐渐逼近的雾障,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阿朵送他铃铛时的情景。那串银饰在阿朵的腕间晃出细碎的光影,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而此刻,剑袋里的武士刀微微震颤,仿佛在提醒着他,危险正步步紧逼。
“来吧。”温羽凡轻声说道,话音未落,他便一头扎进了那漫天的雾霭之中。
摩托车的尾灯在阴翳中忽明忽暗,如同他那颗跳动的心脏,带着决然的勇气,朝着未知的险境,朝着下一场生死赌局,碾过满地的霜华。
“哗啦!”山道上枯枝败叶纷飞,一张粗粝的麻网如一条蛰伏已久的巨蟒,猛地昂首,朝着温羽凡迅猛兜来。
温羽凡双眼瞳孔瞬间紧缩,还没来得及拧动油门逃离,整个人连同摩托车便被麻网狠狠掀离地面。他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身体失去平衡,心脏猛地一紧。
麻绳狠狠勒进掌心,钻心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与此同时,四周草丛里传来“嗖嗖”的弓弦震颤声,那声音好似夏夜蚊蚋振翅,轻柔却挟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不好!”温羽凡心中暗叫一声,旋即屈身死死扣住网绳。丹田之中,真气如汹涌的暗流狂涌而出。
麻绳与掌心摩擦,很快便冒出焦糊味,整张麻网在他的操控下,如同一架高速旋转的陀螺。草屑与落叶被卷成了一道涡流,在山道上疯狂飞旋。
激射而来的箭矢,带着凌厉的风声,撞上旋转的网面。大部分箭矢被强劲的力道弹开,“噗噗”几声,钉入树干,箭尾犹自震颤不止。
然而,还是有两支利箭无比刁钻地穿透了网眼。
一支擦过右肩,锋利的箭头划开一道三寸长的血口,鲜血瞬间渗出,洇红了肩头的衣衫;另一支径直扎进后背,所幸被肩胛骨偏开,箭头透过布料,带出星点血珠,触目惊心。
而那辆摩托车更是倒霉,五支箭矢贯穿车身,“砰砰”两声,前后轮双双爆胎。
剧痛如汹涌的浪潮般席卷而来,温羽凡却无暇顾及身上的伤痛。丹田内真气鼓荡,他暴喝一声,双臂灌注着汹涌的内力,掌缘恰似利刃一般,向着粗粝的麻网狠狠劈去。
伴随着一阵“噼啪”作响,麻网竟被他生生撕开了一道三尺长的裂口,断裂的麻绳如灵动的蛇信般,带着凌厉的气势甩过他的面颊。
借着麻网旋转产生的离心力,温羽凡猛地朝着山岩滚去。落地的瞬间,肩头蹭过那布满苔藓的石壁,钻心的疼痛让他眉峰狠狠一拧,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
身形尚未站稳,温羽凡右掌如电般重重拍向心口。
内劲激荡,如层层涟漪般扩散开来,嵌入后背的箭矢在这股强劲的内力作用下,“铮”地一声弹出,带着点点血珠,如利矢般钉入五步外的树干,发出沉闷的声响。
然而,当指尖触及伤处时,温羽凡瞳孔蓦地一缩。一股麻木感顺着经络迅速蔓延开来,仿佛是一条隐匿的毒蛇,正吐着信子,无情地噬咬着他的肌理——箭上有毒!
“好个五毒阵。”温羽凡舔去唇角的血迹,低笑出声,那笑声混着咳出的血沫,在弥漫的晨雾中破碎成几缕,带着几分自嘲与决然。
温羽凡警惕地环视着四周,山道两侧的灌木丛毫无征兆地晃动起来,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很快便捕捉到了几簇苗银打造的头饰,在枝叶间若隐若现,冰冷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伏兵已经将他团团围住,这层层嵌套的陷阱,先是麻网剥夺了他的行动能力,接着淬毒的箭矢把他逼入了绝境,最后伏兵合围,对方显然是算准了他的自负,算准了他习惯用蛮力破局的习性。
然而,温羽凡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慌乱之色,反而愈发冷静。他深知,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慌乱只会加速自己的灭亡。
面对步步紧逼的危机,温羽凡迅速从怀中掏出阿朵赠予的药粉。这药粉是阿朵精心准备的,专门用来对抗五毒阵中的毒虫之毒。
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一些药粉,轻轻撒在手臂上的伤口上,希望能借此缓解毒性。
可是,背后的伤口他根本无法触及,无法自行上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形势越来越危急,容不得他有半分犹豫。他紧咬着牙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一把甩掉头盔,抓起一把药粉就塞进了口中。
他心里清楚,这药粉原本是用来外敷的,内服可能会带来未知的后果,甚至有可能加重体内的毒性。但在这强敌环伺的绝境中,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如果只是坐以待毙,等待毒性发作,那无疑是死路一条。只有拼死一搏,或许还能让他在这九死一生的困境中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温羽凡双眼紧闭,强忍着口中苦涩的味道,将药粉硬生生咽下。
那药粉一入喉,一股热流迅速蔓延,如同一团烈火灼烧着他的喉咙,紧接着扩散至胃中,热流顺着四肢百骸游走,仿佛无数细小的针在他体内肆虐。
腹中传来一阵剧痛,如同被无数把利刃绞动,温羽凡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还死不了……”但他强忍着痛楚,用粗糙的手掌抹去嘴角残留的药粉,“唰”的一声抽出背上的武士刀。刀光闪烁间,他手腕翻转,在掌心利落转了个刀花,寒光四溢,映照着他那坚毅而苍白的面容。
四周伏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沙沙”的声响仿佛死神的脚步,步步紧逼。
灌木丛中,竹箭上弦的轻微响动传入耳中,那声音好似琴弦被轻轻拨动,然而这“琴弦”奏响的却是死亡的乐章。
温羽凡背靠着一棵歪脖树,缓缓站起身来,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这颤抖,一半是因为伤口传来的剧痛,另一半则是药粉带来的异样感觉。
不过,他能感觉到伤口处的麻木感褪去了几分,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但他心里清楚,这药粉最多也只能让他多撑半刻,命运的天平依旧摇摇欲坠,生死一线间,容不得他有丝毫懈怠。
那一抹血色刀光猛地亮起,在昏暗的山道上格外耀眼,透着一股狠戾的气息。
温羽凡的手紧紧握住武士刀,刀刃在地上拖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一步一步朝着山道中央走去,身姿宛如一尊从地狱深处走出的杀神,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势。
靴底无情地碾碎了地上的药粉和落叶,“咔嚓咔嚓”的声响在寂静的山间回荡,惊得几只蛰伏在枯叶中的毒蝎慌乱逃窜。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猎头寨伏兵,原本以为中了蛊的温羽凡已是瓮中之鳖,可眼前这一幕却让他们的包围圈不自觉地迟滞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惊讶和错愕的神情。
温羽凡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牙床,尝到了药粉残留的辛辣味道。
刹那间,一股热流在他体内疯狂奔涌,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滚烫的热血直往脑门上涌。腹中药力如同烈火般灼烧着,身上的伤痛也在不断提醒着他处境的危险。
然而,阿朵赠予的那枚银铃,此刻正紧贴着他的肌肤,传来丝丝温热,如同黑暗中的一丝曙光,给予他力量。
他在心中默默掐算着毒性蔓延的刻度,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的灼痛与伤口的麻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自己的气力。
他深知,若是再等伏兵收紧包围圈,自己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只有主动出击,凭借着手中的刀势打破这困局,才能在这五毒绞杀的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
温羽凡眼神锐利如鹰,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一道闪电,借着松枝的反弹之力,迅猛地旋身跃入左侧的灌木丛中。
就在他的身形消失在茂密枝叶间的瞬间,那几点苗银头饰的反光还在闪烁,手中的武士刀已然如毒蛇吐信般刺出,凌厉的杀气四溢。
寒光一闪而过,伴随着几声轻响,三缕油亮的发髻被削断,缓缓飘落在地。
那名伏兵只觉头皮一阵凉意,恐惧瞬间蔓延全身,魂飞魄散。他下意识地惊惶后退,却不料脚下踩到一根枯枝,“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灌木丛中格外刺耳。
温羽凡突然单膝跪地,巧妙地卸去前冲的势头,手中的刀背顺势砸向对方的膝窝。
那伏兵吃痛,惨叫一声,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还没等他挣扎起身,冰冷的刀锋已然抵住了他的喉结,令他丝毫不敢动弹。
“交出解药!”温羽凡压低了嗓音,声音如同从九幽之地传来,冰冷而又决绝,不带一丝感情。他微微用力,手中的刀刃划破了伏兵的皮肤,一串血珠渗了出来,仿佛是死亡的预兆,逼得伏兵几乎停止了呼吸。
那名伏兵喉结剧烈滚动,眼神中闪过转瞬即逝的挣扎,却突然扯出一抹诡谲笑意。
温羽凡心头警铃大作,脊背发凉的瞬间已本能后仰。
三支淬毒短箭擦着下颌破空而过,深深钉入身后树干,箭簇腾起的绿烟在雾中翻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甜。
他旋身一脚将人质踹飞,同时武士刀划出血红弧光,一片灌木齐刷刷断裂。
五六个蒙着黑帕的苗人自蕨类植物中暴起,手腕缠绕的斑斓毒蛇吞吐信子,鳞片在雾气中泛着幽蓝冷光。
“区区毒蛇。”温羽凡冷笑未毕,脚踝突然传来刺骨凉意。
他急忙低头一看,只见蛊藤如黑色活蛇破土而出,顺着裤管疯长,黏液滴落在皮肤上竟泛起阵阵灼痛。
温羽凡刀锋过处,蛊藤断成数截,腥红的汁液溅在手背上,顿时浮现出点点又麻又痒的红斑。
但他已无暇顾及这些,蛊藤如蛇般扭动着再度缠来,毒蛇也吐着信子从四面八方扑来。
他极速挥刀,寒光在雾气中划出凌乱的弧线,且战且走。
然而,就在不断后撤之时,后背却突然重重地撞上了冰凉的石碑,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窜头顶。
温羽凡抬头的刹那,瞳孔猛地一缩。
高处的蛊师脖颈青筋暴起,脸上扭曲的纹路与手中铜铃上坠着的风干毒蟾蜍相映成趣。
随着铜铃摇晃,令人牙酸的嗡鸣声在山谷间回荡,竟与他腰间阿朵赠予的银铃产生共振。
丹田处气血翻涌如沸,温羽凡踉跄着扶住石碑,却见上面诡异的蛊纹在雾中忽明忽暗,好似千万双窥视的眼睛,密密麻麻地将他笼罩,寒意顺着毛孔渗入骨髓,令人不寒而栗。
第105章 是幻是真
猎头寨第三栋吊脚楼内,竹编的窗棂筛进细碎月光,在斑驳的木梁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屋内陈设简陋如常:褪色的蓝布幔子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墙角陶罐盛着半坛酸汤,火塘里的余烬偶尔迸出几点火星,将墙上悬挂的干辣椒串映得忽明忽暗。
温羽凡却毫无察觉这真实的平静,直挺挺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的眉头深深拧成死结,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浸透的青布衣下,隐约可见蛊纹正沿着血管蜿蜒游走,如同蛛网般将他困住。
突然,他脖颈猛地绷紧,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手指痉挛般抓挠着地板,仿佛正与无形的敌人殊死搏斗。
昏暗的节能灯在墙面上投下幽绿的光晕,苗族青年阿当的影子在斑驳的墙皮上反复拉扯,仿佛困在蛛网里的飞蛾。
他赤足踩着潮湿的水泥地来回踱步,绣着银线图腾的绑腿在脚踝处簌簌作响,铜铃脚链随着急促的步伐发出细碎而杂乱的颤音。
“怎么办?怎么办?下一步该怎么做?”
“是要联系发布悬赏的人吗?”
“还是要直接杀了他,拿他的人头去换钱?但我没杀过人啊……”
“怎么办?怎么办?”
“但是杀人啊……”
木桌上横陈着温羽凡的行李,裹着鲛鱼皮的刀鞘泛着冷光,鳞片状的纹理在幽暗中流转,仿佛蛰伏的毒蛇。
阿当突然跪坐在地,指尖抚过刀鞘凸起的纹路,瞳孔里跳动着扭曲的贪婪:“一千万啊!这么多啊!拿了钱,我要盖全寨最好的楼,要娶全寨最漂亮的姑娘!不!要娶全苗疆最漂亮的!”他像是在为自己打气,心中的决心渐渐坚定。
阿当猛地一把抽出了温羽凡的武士刀,刀身如血,带着森森杀意。刀锋在他掌心划出细痕,血珠顺着纹路渗入刀身,将原本暗红的刀芒染得更加妖异。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将他的身影劈成狰狞的剪影,手中的利刃已然化作修罗的獠牙。
阿当的脚步如同灌了铅,一步一滞地朝着温羽凡挪动。明明不过丈许的距离,在他眼中却漫长得如同永无尽头的深渊。
每踏出一步,都像是要挣脱无形的枷锁,膝盖在颤抖,呼吸在紊乱,胸腔里翻涌的恐惧与欲望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死死缠住。
当带着寒意的刀刃终于贴上温羽凡的脖颈时,阿当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裳,剧烈的喘息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喉结上下滚动,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只要……只要……”心脏仿佛要冲破胸腔,擂鼓般的跳动声震得他耳膜发疼。
可下一秒,阿当却像被烫着似的猛然弹开,跌跌撞撞退回桌边。
他撑着桌子大口喘气,额前的碎发黏在冷汗涔涔的额头上。懊悔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双手狠狠揪住头发,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挣扎:“我在干什么啊!我到底在干什么呀?”
“你的运气很好,不……应该说,做了正确的选择。”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如同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阿当猛地一惊,身体瞬间僵硬,仿佛被定格。手中的武士刀差点滑落,他的心跳如鼓,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骇然转头,目光中满是惊恐与疑惑。
只见温羽凡缓缓睁开双眼,那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看穿阿当内心的恐惧。更让他震惊的是,温羽凡竟缓缓坐了起来,尽管动作迟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一只沉睡的猛虎苏醒。
阿当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疑惑,他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士刀,横在身前,像是一道脆弱的屏障,试图给自己带来一丝安全感。
阿当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你……你……你中了幻蛊,怎么可能……怎么能醒过来的?”虽然他手里握着刀,但身体依然止不住地颤抖,像是在风中摇曳的枯叶。
温羽凡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过阿当,看向了吊脚楼那被虫蛀的屋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茫,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啊……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一直杀,一直杀,将所有敌人杀得一个都不剩,然后……我就回来了。”温羽凡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疲惫,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斗。
阿当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嘴巴一张一合,却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你……你……怎么可能啊!”他的内心被震撼填满,温羽凡的话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让他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温羽凡转过头,看向阿当,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这方面我是一点都不懂,你问我也是没用。”
昏暗的吊脚楼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温羽凡缓缓起身,关节活动时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沉稳而强大的气场,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我……我要杀了你……我……我要赚钱娶媳妇……我要盖全寨最好的楼……”阿当的声音颤抖着,带着绝望和不甘。
温羽凡不紧不慢地靠近,步伐坚定而从容。
阿当瞪大了眼睛,试图看清他的动作,可眼前只闪过一道模糊的黑影。下一刻,原本握在自己手中的武士刀已经到了温羽凡的手上。
那刀在温羽凡的掌握下,寒光闪烁,仿佛有了灵魂一般。
“这不是你该玩的玩具。”温羽凡的声音冰冷而低沉,不带一丝感情。他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阿当的心底。
阿当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牙齿也开始打颤。他望着温羽凡,眼神中满是恐惧和绝望,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然而,温羽凡并没有动手。他冷冷地看了阿当一眼,然后绕过他,将武士刀稳稳地插回刀鞘。
阿当只觉得自己像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衣衫,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像一条搁浅的鱼,只能无助地挣扎着。
昏暗的吊脚楼里,气氛依旧紧张而压抑。
温羽凡走向放着食盒的桌子,动作随意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场。
他打开食盒,抓起一个糯米粑粑就往嘴里塞,大口咀嚼着,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那粑粑是能驱散恐惧与疲惫的良药。
尽管刚刚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惊悚的噩梦,可他的身体却真切地被饥饿感所占据,仿佛灵魂都被抽空了一般。
“喂,你知道哪里有汽油吗?”温羽凡一边嚼着粑粑,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阿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阿当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木然地点了点头,眼神空洞,身体还保持着刚才惊恐时的僵硬姿态,仿佛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像。
温羽凡擦了擦嘴角,继续说道:“麻烦帮我把油加满。”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钞票,手指灵活地数出五百块,随意地扔到阿当面前的地上。
“啊?”阿当一脸茫然,眼神从地上的钞票移到温羽凡身上,又移回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能如此自然地发号施令。
温羽凡却丝毫不在意阿当的反应,自顾自地又说道:“今晚我在你这儿住一晚,明早再走。”
他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吊脚楼是他自己的家,而阿当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仆人。
阿当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呃……”声,嘴唇嚅动着,却一个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助地看着温羽凡。
……
夜色如墨,山里的风带着丝丝寒意。阿当骑着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心也跟着悬了起来。给温羽凡的二手摩托车加满油后,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生怕温羽凡等得不耐烦。
山路崎岖,坑坑洼洼,摩托车的车轮扬起阵阵尘土,阿当却顾不上这些,尽量加快了速度,只想尽快回到吊脚楼。
很快,阿当就回到了那间昏暗的吊脚楼。屋里,温羽凡已经吃饱喝足,正盘腿坐在地板上,双眼紧闭,身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阿当站在门口,双手紧紧地捏着那剩下的四百块钱,指关节都泛白了。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嗫嚅着开口:“那个……花了一百……我们山里油贵……还多……多四百……”声音颤抖,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温羽凡依旧闭着眼睛,淡淡地说了句:“你竟然没跑。”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探究,仿佛能看穿阿当内心深处的想法。
阿当苦涩地扯了扯嘴角,脸上满是无奈,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这里是我家……”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无奈。
温羽凡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如鹰,冷冷地问道:“你没有同伙吗?听说你们猎头寨有人布了五毒阵对付我,你们不是一起的?”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阿当的内心看穿。
阿当被这目光刺得心中一颤,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慌乱地摆着手,急忙否认:“不是不是,五毒阵什么的,我没听过。”他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生怕温羽凡不相信自己。
温羽凡静静地打量着阿当,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释然的笑意,语气平和地说道:“也是,瞧你这副模样,确实不像是在江湖里闯荡的人……”他微微顿了顿,目光随之落在阿当紧攥着钱的手上,继续说道,“剩下的钱你就收着吧,就当作是我在你这儿的住宿费用。以后啊,开个民宿,踏踏实实地挣钱,总会娶上媳妇的。”
温羽凡的话仿佛是一缕温暖的阳光,轻柔地洒进阿当那原本满是阴霾的心田。
阿当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感激地望着温羽凡,喉结上下滚动着,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这之前,他满心想着的都是用手中的刀换取钱财,可如今,眼前这个险些被自己伤害的人,却如此温和地给予他生活的建议,还把钱留给了自己,这让阿当的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阿当默默在心中做下决定,以后一定要照着温羽凡说的那样,开一家温馨的民宿,在这大山里安稳地生活下去,娶个温柔贤惠的媳妇,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此刻,山里的夜愈发深沉,黑暗中透着一丝静谧。对于阿当而言,这个夜晚注定是他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是他告别过去那个满心被金钱诱惑的自己,走向全新生活的开始。
翌日拂晓,柔和的阳光穿透氤氲的薄雾,轻柔地洒落在猎头寨错落的屋顶上。
温羽凡悠悠转醒,目光扫过简陋却整洁的屋子,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迅速起身,利落地收拾好行囊,向阿当讨了些干粮,便准备踏上未竟的旅途。
阿当默默地跟在温羽凡身后,眼中满是不舍,那眼神里交织着感激与敬畏。
温羽凡察觉到阿当的目光,微微转头,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阿当的肩膀,似是在给予他鼓励。
随后,他毅然转身,踏出了院门。
当踏出院门的那一刻,温羽凡的脚步陡然顿住,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景象,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昨天那阴森恐怖、仿若群魔乱舞的猎头寨,此刻竟宛如脱胎换骨。
苗寨的房屋井然有序,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曲径通幽,带着古朴的韵味。
过往的苗民们脸上洋溢着和善的笑容,那笑容真诚而温暖。
孩子们在空地上肆意嬉戏打闹,银铃般的欢声笑语在空气中欢快地跳跃,仿佛一首动人的乐章。
“这……”温羽凡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试图确认眼前的一切并非幻觉。
他的眼神中交织着惊异与后怕,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天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景象——扭曲的房屋仿佛张牙舞爪的怪物,狰狞的面孔透着诡异的气息,整个寨子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氛围,仿佛一个无形的深渊,随时准备将他吞噬。
温羽凡心中感慨万千,喃喃自语:“若不是阿朵姑娘的护身铃铛,我只怕已命丧那幻蛊制造的恐怖梦境,再无醒来的可能。”
他的思绪不禁飘向阿朵那温柔的面容,眼神中满是感激。那个善良的苗家姑娘,宛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不仅在生死边缘拉回了他,还赠予护身铃铛,让他得以识破猎头寨那诡异的幻蛊。
这份救命之恩,如同镌刻在心底的铭文,难以磨灭。
温羽凡静静地伫立着,任由山间的风轻柔地拂过脸颊,仿佛要将昨夜的血腥与恐惧一并带走。
远处,传来苗家少女那悠扬的山歌,清脆的歌声宛如山间的溪流,澄澈而动人。几只雀儿被歌声惊扰,扑腾着翅膀,从竹篱上飞起,在空中盘旋。
温羽凡低头看着手腕上那淡青色的蛊纹,那是与幻蛊抗争的印记。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随后,他将干粮迅速塞进背包,跨上摩托车。
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山间的宁静,他回头望了一眼阿当那幢青瓦木墙的吊脚楼,那是他死里逃生的地方,承载着恐惧与温暖。
他深吸一口气,毅然调转车头,朝着山间初升的朝阳驶去。
晨雾在车轮下翻滚消散,而关于猎头寨的一切,无论是恐怖的幻蛊,还是温暖的善意,都将如同幻蛊织就的梦境一般,渐渐淡去,却又在他的人生长卷里留下一道隐秘而清晰的纹路,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磨灭的记忆。
第104章 虫蛊女尸
这个从棺材中爬出的女人,她那空洞的眼眶中,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绿色的鬼火在跳动,如同地狱深处燃起的磷火,死死地盯着温羽凡,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看穿,都吞噬殆尽。
温羽凡虽历经无数生死厮杀,见惯了血腥与恐怖,但此刻,那股寒意仍顺着脊梁骨悄然蔓延,令他的毛发都微微竖起,头皮一阵发麻。
他不敢有丝毫的犹豫,猛地转身,双脚重重地踏在地面,朝着门口拼命狂奔,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吱呀……”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那扇木门突然剧烈晃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轰!”紧接着,门板重重地合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一双冰冷的巨手,将他困在了这阴森的房间里,与那恐怖的女人共处一室。
“乓!”温羽凡铆足全力,狠狠撞向那扇木门。
褪色的门环在撞击之下,发出沉闷钝响,仿佛是老旧岁月的哀鸣。指尖触及门板的瞬间,一股寒意如同利箭般穿透肌肤,门板冷得如同生铁,透着丝丝阴森。
“嘭!”紧接着,第二声闷响如重锤敲击,惊落了梁上积灰。
整栋吊脚楼的木板不堪重负,发出阵阵呻吟,仿佛有无数枯瘦如柴的手在地板下疯狂抓挠,想要冲破束缚破土而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又是“嘭”的一声,第三次撞击之下,木门发出诡异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而邪恶的诅咒在空气中回荡。
就在木门即将打开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其轰然闭合。门框与门板相撞,激起的气浪如同风暴般卷起飞扬的尘土,沙尘弥漫间,迷乱了温羽凡的双眼。
“噌……”温羽凡急切之下,将刀尖重重磕在门扉之上,却仅仅擦出几点微弱的火星。
那看似腐朽脆弱的木板表面,陡然泛起一层暗青色的幽光,细密的蛊文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透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这门后的诡异与恐怖。
也不知是否因温羽凡的破门之举触怒了她,身着嫁衣的可怖身影骤然仰起头,发出一声撕裂空气的尖啸。
那声响如生锈刀片刮擦玻璃般刺耳,又如万千蛊虫同时振翅的轰鸣,直钻耳膜,震得温羽凡太阳穴突突跳动,脑袋仿佛要被这声波炸裂。
温羽凡猛地转身,瞳孔瞬间收缩!
只见女人七窍中竟涌出猩红虫潮!红头蛊虫的薄翼在幽暗中泛着诡异的金属冷光,密密麻麻的虫足摩擦声里,她腐烂的嘴角可怖地咧至耳根,两排牙齿上爬满蠕动的蛊虫,宛如一张血肉织就的网。
“嗡嗡……”
虫群如汹涌的红色潮水漫过棺盖,在空中迅速汇聚成直径丈许的漩涡,层层叠叠的虫躯搅动着,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恐怖深渊。
电光火石间,温羽凡突然想起阿朵临别时塞给他的油纸包,心中顿时燃起一丝希望:“或许这就是破解危机的关键!”
他急忙伸手探入包裹,指尖触到靛青色布条的瞬间,一把扯开油纸包,将里面的橙黄色粉末奋力扬出。
刹那间,橙黄粉末如金色屏障在空中划出绚丽弧线,与扑面而来的蛊虫正面相撞。
最前排的蛊虫刚触及粉末,便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如同火星坠入积水,炸开细小的荧光,转瞬化作青烟消散在空中,空气中弥漫起刺鼻的焦糊味。
然而,蛊虫数量实在太多,更多的蛊虫已经扑到温羽凡的眼前。
腥风裹挟着腐臭扑面而来,密密麻麻的蛊虫如黑云压城般涌来,猩红的虫潮几乎遮蔽了眼前的一切。
温羽凡瞳孔微缩,却不闪不避,足尖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腾空而起。武士刀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仿佛撕裂黑暗的血色闪电,重重劈入虫群洪流。
刀锋过处,蛊虫纷纷被斩成两截,还未等残缺的虫尸落地,便在空气中迅速融化,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顺着青砖缝隙蜿蜒流淌,在地面勾勒出诡异的红色纹路。
然而,这只是杯水车薪,更多的蛊虫如同汹涌的潮水,前赴后继地扑来。
就在温羽凡全神贯注对付蛊虫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穿过虫群。女尸肿胀变形的手指突然穿透猩红虫雾,十根指节扭曲得如同腐烂的萝卜,指甲缝里凝结的紫黑色脓血不断滴落,恶臭熏得人几欲作呕。
千钧一发之际,温羽凡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寒芒,战意如烈焰般熊熊燃烧。
他的手腕如灵蛇般翻转,血色武士刀在狭小的空间内飞速舞动,瞬间旋出十三道凌厉的弧光——正是周家老剑师的绝学「柔云十三式」。
刀身上的龙形暗纹骤然亮起,幽蓝的光晕如活物般吞吐闪烁,将女尸挥来的利爪和蜂拥而至的蛊虫,尽数卷入这「柔云式」如漩涡般的刀势之中。
泛着金属光泽的红头蛊虫刚触及凛冽的刀风,透明的翅翼便如被烈火灼焦般蜷曲皱缩,发出阵阵噼啪声响,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女尸的利爪在刀光交错间诡异地扭曲,仿佛融化的蜡油重塑形体。指尖迸溅的脓血尚未飞散,竟在半空凝结成细小的蛊虫,通体泛着暗红光泽,顺着刀身鳞次栉比地攀爬,如同一支逆流而上的血色军团。
温羽凡瞳孔骤缩,足尖轻点地面借力旋身,刀锋在空中划出半弧,原本连贯的「柔云式」陡然变招为凌厉的「逐箭式」。
刹那间,十三道弧光轰然炸裂,化作漫天刀影如同暴雨梨花针倾泻而下。
每一道刀芒都精准刺入蛊虫最密集之处,伴随着“嗤啦”的撕裂声,蛊虫组成的红色浪潮如同被利刃划开的绸缎,瞬间溃散成无数细小的碎块,在空气中蒸腾起刺鼻的腥雾。
温羽凡借势欺身而上,刀锋直指女尸咽喉。
却见女尸空洞眼眶里的幽绿鬼火突然分裂成四团,如四盏鬼灯死死锁定他四肢大穴。
而她发间缠绕的脊椎骨蛊饰剧烈震颤,每一节椎骨缝隙都渗出黑血,在她肩头凝聚成一个狰狞的人面虫身虚影,六只附肢正朝着温羽凡迅猛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温羽凡手腕翻转,刀势化作「风卷式」,凛冽的刀风如旋风般将四团鬼火和虫群吹散。
紧接着,刀锋如闪电般直斩而出,使出「分金式」直取女尸要害。
然而,当武士刀擦着她腐烂的喉间皮肤划过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迸发,刀身竟被弹开数寸。
温羽凡心头一震,这才发现女尸周身悬浮着密密麻麻的细小蛊文。那些蛊文泛着暗紫色幽光,如同无数微型锁链交织缠绕,在她身周编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结界,将致命一击悄无声息地化解于无形。
温羽凡暴喝一声,手腕如灵蛇翻卷,刀势陡然化作「穿花式」。刹那间,刀影如蝶翼纷飞,银芒点点接连点向蛊文结界的七处要害节点。
然而符文破裂的脆响未落,断裂处竟渗出蛛网般的血丝,如同活物般缠绕住刀刃,顺着刀身疯狂蔓延。
“噗!”腐臭气息骤浓,女尸更是趁机张开爬满蛊虫的嘴,喷出黑红色毒雾。
温羽凡瞳孔骤缩,腰部如弯弓般后仰,刀锋在半空划出「逆风式」的圆弧,将毒雾一劈为二。
毒雾触地瞬间腾起青色烟雾,地面发出滋滋腐蚀声响,石板上顿时出现狰狞的焦黑凹痕。
下一瞬,温羽凡的刀势已至第七式「流星式」。他猛地咬破舌尖,将含在舌下的花椒混着鲜血喷向刀身,腥甜的血气与辛辣的麻意瞬间浸透龙形暗纹,原本幽蓝的纹路顿时染上刺目血色。
随着一声震破耳膜的暴喝,他整个人如陨星般撞进蛊虫洪流,高速旋转的刀刃形成真空漩涡,所过之处蛊虫纷纷被吸入绞碎,在空中炸开细碎的荧光,宛如燃烧的星屑。
女尸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叫,宛如夜枭悲鸣。
刹那间,她发间缠绕的脊椎骨突然暴起,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温羽凡的面门激射而来,骨节上暗红的蛊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千钧一发之际,温羽凡当机立断,松开手中长刀,双掌迅速结印,掌心雷光萦绕,猛地拍出一记「龙雷劲」。
掌力如雷霆万钧,与飞来的脊椎骨轰然相撞。
骨节上的蛊文红光大盛,与掌心的雷霆之力激烈纠缠,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响,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正所谓雷法破万邪!在雷霆之力的冲击下,脊椎骨顿时在半空停滞,表面蛊文如沸腾的热油般疯狂翻滚。
须臾之间,这蕴含着邪恶力量的脊椎骨便寸寸崩解,化作齑粉消散在空中。
失去了这一重要支撑,女尸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虚幻,周围的虫群也发出阵阵哀鸣般的振翅声,仿佛在为它们的主人哀悼。
然而,温羽凡并未因此放松警惕。他身形疾动,凌空抓住倒飞而回的血色武士刀,手腕一抖,长刀在半空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随着内力注入,刀身上的龙形暗纹泛起赤金光芒,宛如一条苏醒的巨龙,蓄势待发。
当温羽凡施展出「分金式」,刀势如惊鸿般锁定女尸脖颈的刹那,整个空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蛊虫突然集体静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刻凝固,预感到某种禁忌即将被打破。
女尸空洞眼眶里的幽绿鬼火剧烈明灭,闪烁不定。她发间残留的脊椎骨碎末突然蒸腾成细雾,在空中盘旋涌动。
就在刀刃切入腐肉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松脂与铁锈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
出乎意料的是,女尸的脖颈并未喷溅出鲜血,而是涌出大量缠结的红头蛊虫。
这些虫子在凌厉的刀风下纷纷化作荧光粉尘,消散之际,竟露出她皮下隐约可见的银蝶刺青,那刺青泛着微光,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温羽凡紧绷的脊背骤然松弛,膝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冷汗浸透的青布衣紧贴着后背,掌心的血痕与刀鞘上的纹路深深嵌合,武士刀「铛」地钉入地板,震颤的刀身嗡鸣不绝,似是在宣泄方才鏖战的余威。
他大口喘息着,喉间腥甜翻涌,却在铁锈味漫上舌尖时猛然僵住。
楼外突然炸开密集蛊铃,如惊蛰的闷雷自山谷深处滚滚而来。铃声由远及近,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击在神经末梢。
温羽凡瞳孔骤缩:“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更强的敌人?”他强撑着发麻的双腿踉跄起身,警惕地望向窗外。
只见浓雾中亮起点点幽绿,宛如鬼火浮动。
蛊铃节奏陡然加快,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啸,震得耳膜生疼。
地面突然传来细微震颤,整栋吊脚楼发出“咔咔”的怪响,梁柱接缝处渗出暗褐色黏液,顺着木纹蜿蜒而下,如同建筑本身在渗血。
温羽凡面色瞬间煞白,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只听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响起,周围的木板墙壁竟如活物般集体翻转。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人骨展露出来,有的完整,泛着森冷的白光;有的残缺不全,带着干涸的血迹和腐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那些人骨层层堆叠,仿佛一座阴森的小山,几乎将吊脚楼内的空间填满。昏暗的光线照在人骨上,泛着诡异的幽光,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仿佛这里是被死神眷顾的地方,充满了邪恶与恐怖。
温羽凡瞪大了眼睛,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心中暗叫不好,原来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这看似普通的吊脚楼,实则是一座藏满邪恶的尸骸魔窟。
那越来越近的蛊铃声,如同催命的音符,敲响了战斗的前奏。
温羽凡紧了紧手中的武士刀,刀身闪烁着寒光,他的眼神中再次燃起熊熊战意。
尽管前路充满未知与危险,但他已无路可退,唯有奋勇一战,才能在这恐怖的境地中寻得一线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第103章 第三栋吊脚楼
苗疆腹地蒸腾着氤氲湿气,仿若一张无形的轻纱,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其中。
苍翠的山峦层层叠叠,宛如凝固的绿色海浪,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山风裹挟着腐叶与泥土的气息,混合着不知名野花的馥郁,在鼻腔中交织出一股神秘的味道。
脚下的道路像是被岁月啃噬过的巨蟒,蜿蜒盘绕在山林之间。青石板上爬满墨绿的苔藓,表面湿润滑腻,每走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稍不留神便会摔倒。
藤蔓从路旁的古树垂下,如同巫婆的长发,不时拂过脸颊,带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
枯木横亘在路上,树根如虬结的青筋凸起,有的路段甚至被经年累月堆积的落叶完全覆盖,踩上去松软塌陷,仿佛随时都会坠入未知的深渊。
山涧溪水在岩石间奔涌,发出轰鸣的咆哮,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增添了几分诡异与不安。
腐叶下藏着无数碎石,每当脚步落下,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惊起栖息在枝头的鸟儿,扑棱棱的振翅声在空谷中久久不散。
温羽凡在崎岖的道路兜兜转转,原本指南针的指针稳稳指向犀牛谷方向,然而当腐叶下的碎石突然发出脆响,他鬼使神差地转向了另一条被苔藓覆盖的小径。
潮湿的雾气在蕨类植物间游走,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铜铃轻响,像是山神在暗处窃笑,引着这个异乡客走向命运的岔路。
摩托车徒劳地挣扎着,轮子疯狂地在泥泞的山路上空转,红色的泥浆像一条条愤怒的蛇,紧紧缠绕着挡泥板,最终迫使温羽凡熄火下车。
他推着摩托车,踩着厚厚的腐叶前行,每一步都像是在腐朽的记忆上行走。
腰间悬挂的铃铛突然发出一阵不规则的轻响——三长两短,那是阿朵姑娘提过的“危险警示”。
他猛地抬头,只见山道两侧的树木上,挂满了风干的兽耳,每一只耳朵都穿着细银线,在风中摇曳,闪烁着细碎而诡异的银光。
最前方的一棵老松树上,一块木牌如同某种古老的警示碑,上面“猎头寨”三个朱砂写就的大字已被虫蛀得残缺不全,隐约可见底下斑驳的旧字:“擅入者——剜目饲蛊”。
摩托车再次启动时,油表指针已经逼近红线,发出刺耳的警告。
温羽凡摸出阿朵给的花椒,几粒饱满的果实被他含在舌下,辛辣的味道瞬间刺激着味蕾,却无法压制住喉间那股越来越浓的铁锈味。
转过山腰的刹那,整片猎头寨如同一个沉睡的巨兽,猛然撞进他的视野:上百座吊脚楼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每一栋楼的飞檐下都挂着风干的兽头。(原本应该是人头,但在这太平盛世,挂人头是违法的,所以改成了兽头)
兽头上插着的蛊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群魔在举行一场盛大的祭典舞会,阴森而诡异。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苗疆的湿冷空气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未知蛊毒的气息,灌入他的鼻腔。
他知道,他已经深入虎穴,每一步都可能是生与死的考验。但他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向前,去面对这未知的挑战。
村口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牛头图腾,牛角上缠绕着暗红色的布条,在阴风中轻轻摆动,仿佛某种古老的警示。
在牛头图腾的阴影下,站着一个身穿兽皮的老人,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腰间挂着一串银质骷髅头蛊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而诡异的声响。
当他的目光落在温羽凡背上的剑袋时,缺了门牙的嘴咧开,露出黑紫色的牙龈,像是一道干涸的血痕。
“外乡人,”老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虽然现在是太平世道,但猎头寨能不进最好还是不要进。”
摩托车在寨口停下,温羽凡注意到地面铺着的并非寻常的青石板,而是密密麻麻的人骨,这些骨头不知被什么力量所浸染,洁白得可怕,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腰间的铜铃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发出急促而刺耳的声响,如同某种危险的预警。
他这才猛然惊觉,自己刚才竟然产生了幻觉,那满地的人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空旷。
“车快没油了,得找地方加油。老人家,哪里可以加油啊?”温羽凡伸手按住腰间剧烈震动的铜铃,试图让它平静下来,同时也在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震惊和不安。
老人发出一阵嗬嗬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寨子里回荡,听起来格外诡异,仿佛混杂着无数蛊虫振翅的沙沙声,让人不寒而栗:“你非要进便进去吧。第三栋屋檐下放着个铁皮桶,那是‘他’的家,他那里应该会有汽油。”
他的话语中透露着古怪的信息,“他”是谁?为何不直接说出名字?温羽凡心中疑窦丛生,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然后跨上摩托车,朝着老人所指的方向驶去。
摩托车在由“人骨”铺就的道路上颠簸前行,每发出一声轰鸣,都仿佛在叩问着这个寨子的秘密。
温羽凡紧紧握着车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腰间的铜铃虽然不再剧烈震动,但依旧发出轻微的、不祥的声响,仿佛在提醒他,危险并未远离。
第三栋吊脚楼在一片浓雾中若隐若现,温羽凡将摩托车停在了屋檐下,果然看到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桶,上面沾染着不知名的污渍。
他正要上前查看,忽然,一阵阴冷的风从楼内吹出,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仿佛是某种生物腐烂的气息。
温羽凡心头一紧,握紧了背上的武士刀刀柄,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温羽凡上前,修长手指轻轻扣响了斑驳的木门:“有人吗?”
屋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但木门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自行打了开来,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仿佛是在邀请他进入这未知的领域。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涌起的不安,小心翼翼地迈步而入。
眼前的空间极为空旷,除了根根立柱支撑着屋顶,整个空间之中只有最中心放着一口黑色的棺材。那棺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静静地矗立着,却又隐隐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棺材轻微地颤动着,有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从棺材里面传出,一下,两下,像是要破棺而出,又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和怨恨。
温羽凡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缓缓靠近那口棺材。他握紧了背上的武士刀,手心已经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什么东西?出来!”温羽凡沉声喝道,试图用声音来震慑棺材里的未知存在。
棺材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又或者是正在积蓄着力量。唯有某处传来水滴声,“啪嗒、啪嗒……”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回荡在温羽凡的耳边,让人毛骨悚然。
只是不知道,滴落的液体,是水?还是血?
他反手用力,刀鞘与刀刃摩擦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出鞘三寸,刀刃上的龙形暗纹在腐臭气息中泛起微光,仿佛沉睡的巨龙被唤醒,随时准备腾飞而出。
“我好恨!”棺材板缓缓移开少许,从缝隙中传出沙哑的女声,那声音充满了怨恨和痛苦,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帮我杀了她……她抢了我的银蝶……”
“谁?”温羽凡皱眉。
这时,上方楼板突然吱呀作响,像是有重物在上面移动。
温羽凡下意识抬头看去。
楼板的缝隙间,有液体开始渗透出来,正好有一滴滴落下来,落在了温羽凡的脸颊之上。触感有些温热,带着一股腥甜的气息。
温羽凡伸手一抹,再看向手中时,已是猩红一片。
“血!”温羽凡心中一惊,意识到情况变得更加诡异和危险了。
滴落下来的血滴越来越多,小部分落在了地面之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大部分都砸落在了棺材之上,与那抓挠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诡异而恐怖的乐章。
滴落在棺盖上的血水仿佛被赋予了邪恶的生命,贪婪地蠕动着,不断涌入棺材的缝隙,争先恐后地汇聚入棺材之中,就像无数条细小的血色毒蛇,钻入那黑暗的巢穴。
“乓!”棺盖被从内部重重顶了一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一头弹起少许,又重新落下,但并未完全打开,只是留下了一条更大的缝隙。
“乓!”又是一下更猛烈的撞击,棺盖弹起的幅度更大,那缝隙也更大了,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破棺而出。
温羽凡心中一凛,意识到里面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来。
他迅速后退两步,拉开与棺材的距离,但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着棺材,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他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决定他的生死。
“嘭!”一声巨响,沉重的棺盖彻底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掀飞,重重地砸在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声,木屑飞溅。
棺盖飞落的方向,赫然是温羽凡刚刚站立的位置,如果他晚退一步,恐怕已经被棺盖砸中。
温羽凡瞳孔骤然收缩,他再次急退两步,后背几乎贴到了身后的立柱上,但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住一般,不敢离开棺材分毫,紧紧地盯着那片黑暗之中。
一道身影,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又仿佛带着无尽的怨念,从那口渗满血水的棺材中缓缓升起。
那是一个女人,温羽凡发现,她惨白的面容竟然与阿朵有七八分相似。
她穿着一身褪色的苗家婚服,原本应该鲜艳夺目的红色,早已被岁月和血污侵蚀成暗沉的褐红,像干涸的血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那婚服上精致的刺绣,也早已分辨不清图案,只留下扭曲的线头和斑驳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她生前遭受的苦难。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发间缠绕的饰物。
那不是苗家女子常见的银饰,而是一串人的脊椎骨!一节一节的椎骨,森白而冰冷,带着死亡的气息,紧密地缠绕在她的发间,像一条由白骨构成的蛇,死死地勒住她的脖颈。
每一节椎骨上,都刻着诡异的蛊文,那些文字扭曲变形,仿佛活物一般,在昏暗的光线下蠕动着,闪烁着幽幽的绿光,散发着邪恶而古老的气息。
第102章 阿朵民宿
接下来的三天,那辆锈迹斑斑的摩托车,像是一头不知疲倦的老兽,驮着温羽凡在川渝的山地间艰难地颠簸着。
车把上的皮质缠带早已磨破,露出了底下斑驳的金属骨架,可温羽凡的手掌却像是生了根一般,紧紧地握住它。
他昼夜不停地赶路,清晨的巴中,晨雾弥漫,吊脚楼群在雾中若隐若现,他的摩托车像是一条黑色的鱼,迅速地掠过;达州的暮色里,他穿过货运隧道,排气管喷出的青烟与路边摊飘来的辣椒香气混合在一起,在风中凝聚成了他流浪的轨迹。
当车轮碾过重庆的界碑时,温羽凡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霞姐的短信。
他停下车,掏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疲惫的脸。
“凡哥,我和满仓哥已经顺利到达京城,一切安好。期望你也能平安!我们在京城等你。”温羽凡静静地看完短信,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随后他默默地关闭了手机。
突然,他猛地拧转车把,车头甩开了正东方向的朝阳,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扎进了南下的国道。
摩托车的齿轮在山路上摩擦,啃出一道道火星。
温羽凡嚼着从便利店买来的压缩饼干,干涩的饼干在嘴里被艰难地咽下。他看着路牌上的汉字渐渐染上了苗文的墨色。
夜色渐深,当月亮缓缓升上中天,轮胎在崎岖的道路上轧碎了最后一缕沥青,前路未知,但他无所畏惧。
入黔第二日,温羽凡骑着那辆锈迹斑斑的摩托车,在山道上艰难前行。就在某个转弯处,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大片靛青色的梯田从云深处倾泻而下,宛如天神失手打翻的靛蓝染缸,顺着山势层层叠叠,漫成了一片波澜壮阔的蓝色海洋。
苗家吊脚楼的飞檐翘角,如同一支支锋利的箭,刺破了弥漫的雾霭。檐下悬挂着的铜铃,在山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仿佛是谁用指尖拨响了半阙沉睡的古歌,在山间悠悠回荡。
摩托车的车轮缓缓碾过被露水浸润的青石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惊起了两三只花翅膀的蝴蝶。蝴蝶扑棱棱地飞向远处被云雾缠绕的吊脚楼,那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酸汤香气,混合着新擂的木姜子味道,令人垂涎欲滴。
温羽凡摘下头盔,任由山风卷着汗湿的发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浮动着艾草香与火药味,那是苗地特有的气息,既藏着蛊毒的神秘秘辛,又飘着猎枪留下的余烟,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古老与沧桑。
他知道,这里是贵省,是岑家的势力范围。但他也知道,这里表面上看似危机四伏,实则已经背后空虚。
岑家的两大高手因伤闭关,追兵如同撒网一般被派去围堵东线,却没想到,他温羽凡会突然转头冲入这看似“三不管”的苗地。
而岑家自以为掌控了蛊师联盟的眼线,却忘了苗疆的规矩:毒师的蜂巢从不向外来者效忠,他们只认能喝下一整碗蛊汤的狠角色。
摩托车在青石板路上剧烈颠簸着,一路前行。当路过那依山而建的苗寨时,从错落的竹楼里传出织布机有节奏的咔嗒声,仿佛在编织着岁月的纹理。
三三两两的苗人少女,身姿轻盈,挎着竹篮从旁闪过。她们身上的银饰在阳光的照耀下叮当作响,犹如一串流动的音符。
可当她们瞥见温羽凡背后那装着武士刀的剑袋时,原本轻快的步伐陡然停下,眼神中瞬间闪过警惕的光芒,仿佛温羽凡身上带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温羽凡自然明白,自己一路厮杀,染血的气息早已深入骨髓,在这宁静的苗寨里,他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必然会掀起不小的波澜。
行至黄昏,群山间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气息,细密的雨丝悄然飘落。
温羽凡在一处悬索桥边停下了摩托车,他远眺着云雾缭绕的雷公山主峰,那座山峰宛如一个神秘的巨人,被云雾笼罩着,看不清全貌。
而他剑袋里的武士刀突然微微震颤发烫,仿佛在与苗疆深处某股隐秘的力量产生共鸣,那股力量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摩托车再次启动,在雨幕中,断断续续的古歌尾音传来。
那调子粗犷而苍凉,仿佛是用牛骨在树皮上艰难刻出的,带着股狠劲。雨滴敲打着头盔,发出“咚咚”的声响,与古歌的韵律相互交织,仿佛是山野间独特的节奏,诉说着这片土地的神秘故事。
温羽凡突然想起苗族古经里的“送阴调”,传说那曲调既能送亡灵归乡,也能引活人入彀,而此刻这歌声在雨幕中回荡,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
夜幕如同泼墨般,迅速浸透了群山。
在一片黑暗中,温羽凡终于在山坳里看到了一簇暖黄的灯光。
那是一栋三层的木质吊脚楼,飞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已经褪色,灯笼穗子在夜风中摇晃,拉出一道道残影。
木牌上“阿朵民宿”四个朱砂字,虽被风雨磨去了边角,但仍散发着热辣的苗家风情,仿佛在向他招手,又像是在警告他,这里既是暂时的栖息之所,也可能隐藏着未知的危机。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声音在静谧的民宿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位身着靛青色百褶裙的少女正坐在火塘边,专注地鞣制着兽皮。听到响动,她抬起头来,银项圈随着动作发出细碎而悦耳的声响。
“客人要住店吗?有房间!”她的声音清脆,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过温羽凡背后的剑袋,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牛皮蛊囊,目光中闪烁着苗人特有的机敏与警惕,仿佛在评估着温羽凡这个外来者的威胁程度。
民宿里弥漫着木柴燃烧的清香,那是岁月沉淀的味道,还夹杂着酸汤鱼的辛辣气息,让人闻之食指大动。
二楼的走廊上,几串干辣椒在穿堂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宛如给每个房间都系上了一条火红的腰带,为这古朴的民宿增添了一抹亮色。
“来一间。”温羽凡简短地说道,目光平静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他选了临窗的阁楼间,竹床看上去质朴而坚实,床上铺着蓝底白花的粗布床单,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气。枕头边摆着一个绣着蝴蝶纹的香囊,凑近细闻,艾草与雄黄混合的气息钻入鼻腔,显然是用来驱蛊防虫的,这小小的香囊,也透露出苗家独特的生活智慧与神秘的文化底蕴。
温羽凡倚着窗棂,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叩击着雕花窗格。下方苗寨正沉入夜色,星星点点的灯火如散落人间的萤火,将木质吊脚楼的轮廓晕染成暖黄的剪影,仿佛给这座深山里的村寨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幔。
远处,雷公山主峰依旧裹着厚重的云雾,时而有月光穿透云隙,照见山体嶙峋的轮廓,宛如沉睡的巨人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那些云雾似是被山巅神秘的力量牵引,时聚时散,给这座苗疆圣山更添几分诡谲莫测的气息。
楼下突然传来哄笑声,几个背着登山包的年轻人将苗家老汉围在火塘边。老汉布满皱纹的手在空中比划,讲着蛊术传说里的骇人故事,火光照得他脸上的沟壑明暗交错。
女孩们举着手机拍摄,镜头不时扫过火塘上翻滚的酸汤鱼,氤氲热气中,苗家腊肉的焦香与木姜子的辛香混着年轻人兴奋的低语,飘进了温羽凡的窗口。
他垂眸望着剑袋在月光下投下的暗影,手指轻轻按住微微发烫的刀柄——这喧嚣与他无关,只希望蛰伏在苗疆深处的暗流,不要找上自己。
忽闻楼下传来阿朵急促的苗语叱骂,尾音带着尖锐的颤音:“莫乱碰火塘第三块砖!”
温羽凡循声探头望去,只见穿荧光冲锋衣的男孩触电般缩回手,砖缝里半截竹筒若隐若现,筒口棕红色的蛊虫正扭成诡异的螺旋状,密密麻麻的足须在火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阿朵旋即用铜盆扣住砖面,金属碰撞声惊得火塘火星四溅。
她抬头看向温羽凡时,笑容却瞬间甜腻如蜜:“客人想尝酸汤鱼么?我家火塘炖的鱼,最能驱山岚湿气。”少女说话时舌尖轻抵上颚,尾音带着苗语特有的婉转,耳后蛇形刺青随着动作蜿蜒起伏。
“好,给我来一份。”温羽凡应声下楼,鞋底踏过木梯的声响与火塘的松枝爆裂声交织。
阿朵递来的粗陶碗腾起白雾,酸汤表面翻滚着红亮的油花,野山椒碎里若有若无地混着几星雄黄粉,在火光中闪烁如细碎的金砂。
温羽凡舀起一勺酸汤送入口中,热辣酸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炸开。他挑眉赞叹,喉结滚动时露出颈侧淡疤:“这酸汤的力道够劲,鱼鲜里还透着木姜子的野香……地道。”
话音未落,阿朵已笑得银项圈叮当作响,眉眼弯成月牙:“客人是会吃的!这酸汤是用百褶裙边的老坛泡了三年的,鱼是今早从后山水潭捞的活物。”她说话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牛皮蛊囊,袖口滑落处,一截蛇尾刺青与耳后纹路遥相呼应。
“实不相瞒,想借身干净衣裳换洗。”温羽凡皱着眉扯了扯那染血的衣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酸汤的热气钻进鼻腔,确实破坏了酸汤鱼原本的美味。
“客人稍等。”阿朵听闻,立刻起身,裙摆轻轻扫过火塘边的第三块青砖,发出闷闷的空响,仿佛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敲出一道神秘的节奏。
“现成的男装只有阿爹留下的旧衫,客人莫嫌弃。”她很快从二楼抱来一件青布对襟衣,粗麻布料散发着阳光晒过的草木香气,清新而自然。
她的指尖轻轻掠过温羽凡袖口那刀割的破口,眼神微微一凝,随后压低嗓音,那声音如同丝线般传入温羽凡耳中:“您这身……”她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只怕要单独用皂角水煮三遭才能洗干净。”
午夜时分,周遭一片静谧,唯有窗外虫鸣断断续续。
温羽凡假寐着,敏锐的听觉捕捉到走廊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猫爪轻踏在木地板上。他瞬间翻身,手如闪电般扣住刀柄,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盯着房门。
就在他蓄势待发之时,阿朵的声音从楼下悠悠飘来,那语调带着苗家女子特有的软糯与威严:“这位客人是带刀的贵人,你们这些打黑拳的小崽子,莫要找死。”
紧接着,传来一阵金属碰撞声,似是短刀与什么硬物相触,伴随着几声压抑的闷哼,显然是有人被短刀抵住咽喉,被强行拖走。
门外,阿朵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如同山间潺潺的溪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客人尽管安心睡着,阿朵的店是全苗疆最安全的店,住在阿朵的店里,定然不会有任何闪失。”
也不知道为什么,本应对任何陌生人都戒备的温羽凡相信阿朵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声音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让温羽凡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阿朵民宿定然会生意兴隆。”温羽凡松开握刀的手,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缓缓说道。
这一夜,温羽凡终于可以安心入睡。
阿朵的话语,如同温暖的毛毯,包裹着他。他睡得很沉,很香,仿佛这一夜,所有的疲惫与担忧都已消散,这是他逃亡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梦乡里,没有追杀,没有血腥,只有苗疆宁静的夜色。
醒来时,温羽凡觉得自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轻松。他坐起身,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色,苗寨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鸡鸣声,那声音仿佛是生命的召唤,带着希望的力量。
他起身穿上阿爹留下的旧衫,虽然有些宽大,但却透着一股熟悉的温暖。
晨光斜斜切过天井,在阿朵肩头镀上金边。她弯腰时,靛青色百褶裙如绽放的鸢尾花,银项圈垂落的弧度里,细碎的金饰随着动作轻颤。
听见木楼梯传来吱呀声,她直起身的刹那,发梢扫过干辣椒串,沙沙声响混着火塘木柴的爆裂声,像是苗疆独有的晨曲。
温羽凡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在这个陌生的苗疆,他遇到了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客人昨夜睡得可好?”她转身时,眼角带着苗家女子特有的笑意,腕间银镯相碰发出清响。
“托阿朵姑娘的福,”温羽凡指尖拂过楼梯扶手的蛊文刻痕——那是昨夜新添的“安睡符”,“这里的竹床是我睡过最舒服的床了,一觉睡到大天亮。”他望向窗外,晾衣绳上的血衣已干透,在晨风中轻轻晃着,宛如一面褪色的战旗。
“那就好。我家这床板是用雷公山的香樟木打的,虫蚁不蛀,还能镇心安魂。”阿朵笑得眯起眼,从火塘边端来青瓷碗,里面是刚煮好的苗家油茶,浮着炒米与核桃仁,“早上要吃点什么?酸汤鱼还是竹筒饭?”
“有什么吃什么,”温羽凡接过油茶,滚烫的茶汤熨着掌心,“再劳烦打包些干粮,要经饿的,最好能顶三天路。”
“客人这就要走?”她转身去橱柜取竹编食盒,背对着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雷公山最近起了山岚,摩托车怕是难走……”
“还有人在等我,”温羽凡低头搅动油茶,炒米吸饱了汤汁沉到碗底,“不能让他们久等了。”
阿朵不再说话,双手熟练地将糯米粑粑、腌肉干和用荷叶包的杂粮饭团装入食盒。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苗家女子的细腻与温情。
温羽凡注意到她往最底层塞了个油纸包,边角露出靛青色布条,那是苗人用来包裹蛊药的特有形制。他心中一动,明白这是阿朵在暗中帮助自己。
“路上若遇着雾气,”阿朵将晾好的衣服和食盒用布包了,交到温羽凡手中,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就嚼颗包里的花椒。”
她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混着蛊香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猎头寨已布‘五毒阵’,客人取道犀牛谷可避过。”
温羽凡感激地道谢:“多谢阿朵姑娘。”萍水相逢,皆是过客。阿朵只是个商人,本没有理由帮助温羽凡。而她愿意施以援手,或许,仅仅是因为她的善良。
付完钱,温羽凡转身离去,摩托车发动的轰鸣声惊起了檐下的麻雀。
摩托车缓缓驶出阿朵民宿,温羽凡回头望了一眼,阿朵站在民宿门口,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愈发清晰,那靛青色的百褶裙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山路转过第一个弯时,风里传来极轻的歌声,那熟悉的苗家古调《送郎调》,歌词被山风扯得支离破碎:“……金竹扁担软溜溜,妹挑郎走千里路……”
摩托车剧烈地跃过坑洼,食盒里的糯米粑粑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似是在提醒温羽凡阿朵的心意。
温羽凡低头看了看腰间晃动的铜铃,那清脆的铃声,夹杂着阿朵未唱完的古调尾音,仿佛是一条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在这布满危机的苗疆土地上,在刀山蛊海之间,一步步朝着未知的黎明前行。
晨雾渐渐散去,前方路牌上“鹰嘴崖还有五里”的字样被新喷上的红漆,覆盖在旧有的“小心落石”警告之上。
温羽凡拧动油门,青布衣襟被风高高卷起,露出腰间的铜铃。
那铜铃在风中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和着风声,和着阿朵的歌声余韵,似是在为他加油鼓劲。
第101章 一刀在手
当第一波攻击携着凌厉风声呼啸而至时,温羽凡身形一闪,恰似灵活游鱼般迅猛地跃上树杈。他稳稳地立在枝头,如同一尊孤傲的雕像,俯瞰着下方好似蚁群般密密麻麻涌动的人群。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站在土坡上的“黑豹”。“黑豹”双手挥舞着双拐,帽檐下那双阴鸷的眼睛如同夜枭一般,正紧紧地盯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厉与贪婪。
就在这时,一道金属反光从左侧的死角处一闪而过,温羽凡反应极快,足尖轻点树干,借力一个旋身。一柄飞斧擦着他的腰侧堪堪掠过,紧接着,飞斧深深地嵌入树干之中,震得枝叶簌簌掉落,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
他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包围圈已经急剧收缩,如今距离他仅仅十步之遥。近百道冰冷的杀意如同无形的锐刺,在暮色的笼罩下,从四面八方汹涌地朝他刺来,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面对如潮水般蜂拥而至的杀手群,即便是有着内劲武者身手的温羽凡,此刻也清晰地感受到后颈处泛起的丝丝凉意,一场恶战已然迫在眉睫。
温羽凡目光如电,深知单凭拳脚难以突出这如铁桶般的包围,指尖用力,猛地扣住背后长条包裹的牛皮绳。
那包裹跟随他长途跋涉,风餐露宿,始终不离不弃,此刻在昏暗的暮色中泛着陈旧的深褐色,隐约能看到边缘那磨损的鲛鱼皮纹路,透着一股沧桑的气息。
他用力一扯,包裹在胸前划出一道圆弧,两枚破空而来的箭矢精准地撞在包裹表面,发出“砰砰”的闷响。
温羽凡借势旋身,右掌如铁钳一般紧紧攥住包裹末端,丹田处内劲翻涌,如同江海奔腾,澎湃汹涌。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陈旧的包裹轰然炸裂,碎片如黑色的蝴蝶般四散飞舞,一柄三尺长的武士刀显露出来,散发着摄人的寒意。
这柄武士刀刀鞘由完整的鲛鱼皮包裹,尽管历经漫长岁月的洗礼,却依然泛着珍珠母般柔和而幽邃的光芒。
刀柄缠绳处,隐约可见那暗红色的血迹,仿佛在诉说着曾经无数次的生死厮杀,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刀镡处嵌着的鸽血红宝石,在黑暗中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犹如恶魔的眼睛,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既然你们想杀我……”温羽凡单指轻轻一弹刀镡,清越的颤音如同一缕寒芒,带着丝丝杀意扩散开来,“那就别怪我了!”
刀刃出鞘三寸,寒芒乍现的瞬间,刃身泛起的妖冶红光,好似有炽热的鲜血在冰面下涌动,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最前排手持钢叉的杀手瞳孔猛地一缩,那诡异的红光映在他眼底,仿佛无数冤魂在刀身里痛苦地翻涌,让他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惧。
温羽凡握住刀柄,手腕轻轻一振,鲛鱼皮鞘“呛啷”一声飞出,如同一道闪电,直撞向侧边冲来的一名少年。那少年慌忙举臂格挡,然而鲛鱼皮鞘上蕴含的强大力量,震得他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地摔落在地。
刀身完全展露的刹那,四周喧嚣的喊杀声诡异地凝滞了半拍,唯有刀刃上的红光愈发明亮,犹如一盏在夜幕中摇曳的引魂灯,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血影九连斩!”
温羽凡的暴喝声如沉雷般滚过荒林,在夜色中回荡。
不等包围圈合拢,他足尖轻点地面,如同一道黑色的疾风腾空而起。
武士刀在暮色中划出一道血色弧光,那红光不再是先前的幽微闪烁,此刻竟如岩浆喷薄而出,刀身周围隐隐浮现出九道虚影,恍若九柄血刀同时出鞘,带着凌厉的气势和强烈的杀意,向着四周的杀手席卷而去。
第一斩迅猛落下,那最前方手持弩机的壮汉,连扣动扳机的机会都没有。温羽凡的身影快如鬼魅,瞬间穿透人群。
刀光闪过之处,链甲如同薄纸般被劈开,血肉翻卷,温热的血雾溅上他的下颌,而他却连眼睫都未颤动一下,眼神冰冷得如同寒夜中的孤狼。
第二斩斜挑而出,刀身上的红光陡然暴涨三寸,散发着摄人的气息。左侧扑来的持短刀杀手,还未靠近,便被这凌厉的刀势掀飞出去。
杀手的脊椎骨重重撞在槐树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与刀身的嗡鸣声交织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从第三斩到第七斩,温羽凡的刀势如狂风卷叶般凌厉。九道刀影在空中交错,编织成一张血色的罗网,笼罩着周围的杀手。
他足不点地,巧妙地借着树干反弹之力,在人群头顶腾挪翻转。
每一次挥刀,都带起一片扇形的血幕。
有的杀手持斧格挡,却如同螳臂当车,连人带斧被一劈为二;有的杀手掷出飞镖,可飞镖在触及刀光的瞬间,便被斩成两截。
当第八斩如闪电般划破“黑豹”掷来的双拐时,那对由精铁打造的兵器,竟如同黄油般被轻易切开,飞溅的火星中,温羽凡已欺身至包围圈的核心。
第九斩带着自上而下的雷霆之势,武士刀上的红光几乎凝成实质,在空中拖出丈许长的血芒,宛如天神挥剑斩落冥河。
三名杀手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这恐怖的刀气震得内脏爆裂,鲜血从他们的七窍中喷涌而出,场面血腥而震撼。
温羽凡落地时单膝触地,武士刀深深插入泥土中,溅起的血珠在月光的映照下划出一道道猩红的轨迹,仿佛是死亡的纹路。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令人作呕。
此刻,他周身三丈之内再无一个站立之人,满地都是残肢断臂和断刃,仿佛是修罗场一般。
唯有“黑豹”捂着断掉的右臂,面色惨白,踉跄着向后退去,他的瞳孔中映着温羽凡身后那道由鲜血铺就的突围之路,眼神中满是恐惧和绝望。
“还有谁?”温羽凡抬袖抹去刀刃上的血污,刀刃嗡鸣未止,红光随着他的喘息微微明灭,仿佛是嗜血的魔器。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令远处的杀手群心生怯意。
远处层层叠叠的黑影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吞咽声,杀手们望着温羽凡,眼中满是敬畏和恐惧。
他们原本以为凭借着人多势众,能够轻易地将温羽凡乱刃分尸,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凶悍,一柄妖刀在手,便如入无人之境,轻易地撕开了他们精心布置的包围圈,让他们见识到了死亡的恐怖。
温羽凡知道,这血影九连斩已一次耗费了他三成内劲,同样的招式他只能出再用两招。
但眼前这道浸透鲜血的生路,是他今夜唯一的希望。
夜色依旧浓稠如墨,朝阳尚在地平线蛰伏,可他要让这些藏在阴影里的鬼魅,先目睹地狱的晨光。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残余内劲压制翻涌的血气,掌心紧握刀柄时,瞳孔里跳动的杀意凝成实质。
当冷冽目光扫过包围圈,那些与他对视的杀手仿佛被毒蛇盯上的猎物,纷纷惊惶偏头,连呼吸都屏住了,仿佛看见死神在瞳孔里张开漆黑羽翼。
“不想死的,就给我让开!”温羽凡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山岳般不可撼动的威压,字字句句砸在众人心头,在寂静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人群中几个持短刃的喽啰双腿发软,踉跄着后退,包围圈如同被虫蛀的竹帘,裂缝从西北角开始蔓延,逐渐扩大。
温羽凡眼中精光爆闪,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武士刀被他牢牢握紧,刀身红光再次亮起,不同于先前的妖冶,这一次是如同凝固的鲜血般深沉凝重的血色。
“天刀断江山!”(这是岑玉堂的刀法)
暴喝声震得四周树叶簌簌掉落,他的身影化作一道血色残影,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包围圈。
武士刀劈开空气的尖啸声刺耳欲聋,地面竟被这恐怖的刀气震出蛛网状的细纹。
当刀光在包围圈边缘绽开时,一道比夜色更浓的猩红弧光闪过,持盾杀手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连人带盾便被斩成四段,飞溅的血雨在月光下宛如绽放的恶之花。
这一斩,温羽凡将五成内劲灌注其中,刀光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宛如人间炼狱。
那道猩红弧光如死神镰刀划开夜幕,原本犹豫的杀手们瞳孔骤缩,手中兵刃当啷坠地。
有人转身时被同伴绊倒,在地上连滚带爬;有人将兵器抛向身后,妄图阻挡追兵,却只换来温羽凡更快的追击。逃窜的脚步声、哭嚎声混着树枝断裂的脆响,将夜色撕扯得支离破碎。
军心乱,但还未彻底崩溃,温羽凡知道此时必须乘胜追击。
他无情地踏着尸体堆叠的血路疾驰,武士刀在月光下吞吐寒光。他的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溃散的人群中,刀光所至,不是精准切开脖颈动脉,就是直取心口要害。
每一次挥砍都带起半弧形血雾,动作行云流水,招招致命却又干净利落,宛如在演绎一场残酷的死亡圆舞曲。鲜血溅上他的衣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黑豹”倚着歪斜的树干,看着自己精心组建的杀手团如潮水退去,断臂处血珠不断滴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当温羽凡的脚下鲜血汇聚成湖泊的时候,这个向来以心狠手辣著称的赏金猎人终于发出破锣般的惨叫:“快逃……”
众人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旷野深处。
夜风拂过,卷起血腥气扑面而来,旷野里只剩下寂静与月光,仿佛方才的杀戮只是一场噩梦。
温羽凡单手握刀,身姿笔挺,刀尖斜斜指向地面。他的衣物早已被鲜血浸透,那武士刀的红刃之上,血浆黏稠,沿着刀身缓缓滑落,凝聚在刀尖,“啪嗒”一声滴落在地,在杂草间洇染出一朵朵暗红的花。
明月悄然升至中天,清冷的银辉倾洒而下,落在他那染血的发梢之上,将他周身那股凌厉的戾气,镀上了一层苍白而柔和的光芒。
远处,夜枭发出一声悠长而尖锐的啼叫,在这死寂的氛围中回荡,却无法惊起满地尸体上那已然凝固的血痂。
温羽凡微微俯身,动作沉稳而缓慢,擦去刀身上的血浆。在这寂静中,他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并非恐惧,而是劫后余生的热血沸腾,心脏在胸腔中有力地跳动,仿佛是生命不屈的鼓点。
他寻回刀鞘,反手轻轻一转,武士刀带着寒光,如灵蛇归巢般顺滑地滑入鲛鱼皮鞘,发出一声清越的“呛啷”声,在这空旷的原野上格外清晰。
他又从一具尸体上找到一个还算完好的剑袋,剑袋上沾染着斑斑血污,他简单清理了一下,勉强还能使用。
他将武士刀装入剑袋,背在身后,那沉甸甸的重量,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温羽凡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辆老旧的二手摩托车,靴底碾碎枯叶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头盔扣上的刹那,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挡风玻璃上暗红的血渍像干涸的泪痕,记录着方才厮杀的惨烈。
他跨上锈迹斑斑的摩托,关节处的金属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引擎轰然启动,轰鸣声撕破黎明前的寂静,排气管喷出的尾气裹挟着血腥气,在月光下凝成一团淡灰色的雾霭,如同死神吐出的叹息。
拧动油门的瞬间,摩托车后轮无情地碾过一枚带血的弩箭,金属摩擦的尖啸声中,温羽凡瞥见东方天际泛起蟹壳青的微光。
蜿蜒的道路像条盘踞的巨蟒,通向未知的黎明,后视镜里,满地杀手的尸体正被晨雾轻柔地吞噬,宛如一场荒诞的梦境正在消散。
然而他比谁都清楚,这场噩梦远未结束。
项上高悬的千万赏金,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将吸引更多嗜血的秃鹫。
车轮卷起碎石疯狂飞溅,减震器在坑洼路面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温羽凡却将车把握得更紧。
头盔面罩下,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盯着地平线——那里不仅有即将升起的朝阳,更酝酿着足以将他吞噬的风暴。
晨雾散尽时,摩托车的尾灯如同最后的星火,消失在山道的尽头。
唯有路边草丛里斑驳的血迹,在朝阳的映照下泛着暗红的光,如同这条血色之路上永不褪色的注脚,默默诉说着这场厮杀的残酷,也预示着前方更加凶险的征途。
第100章 围杀
二手摩托车的排气管再次发出低沉轰鸣,碾过省道开裂的柏油路面。
温羽凡握着车把的指节突然发白——后视镜里,五辆黑色 SUV如同从地底钻出的铁兽,正以相同的间距呈一字长蛇阵排列,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这些车辆像是经过精密计算般,与摩托车始终保持着两百米左右的距离。
车身棱角分明的轮廓、车窗玻璃上隐约的倒影,甚至连车牌都用相同角度的泥巴遮挡,阵仗之大却又刻意暴露踪迹,倒像是猎人故意向猎物展示獠牙。
温羽凡望着这滑稽的“迎亲车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油门却纹丝未动。
暮色如墨,渐渐浸透整片天空。
远处连绵的山峦化作浓黑剪影,路灯开始在公路两侧亮起昏黄的光。
随着最后一辆大货车消失在弯道尽头,空旷的省道上只剩下摩托车的引擎声与五辆 SUV的低吼声交织回响。
温羽凡伸手摸了摸背后的长条状包裹,在车灯照亮的路面上,他故意压出一道笔直的车辙,像是在为身后的“尾巴”指明方向。
也许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当先那辆黑色 SUV突然撕开凝滞的空气,引擎爆发出的轰鸣震得路旁树叶簌簌颤抖。
温羽凡单手轻拧车把,摩托车灵巧地向右侧偏移,轮胎在柏油路面擦出半米长的焦痕。
黑色金属洪流裹挟着茉莉香薰的甜腻气息掠过,温羽凡鼻尖微动——这股刻意掩盖血腥味的香氛,倒像是给杀手戴上了珍珠项链。
透过磨砂车窗,他瞥见寸头男子墨镜下紧绷的下颌线,青龙纹身沿着袖口蜿蜒至虎口,车厢里黑压压的人影如同叠罗汉般挤作一团,膝盖上泛着冷光的金属器械若隐若现。
不等他细想,第二辆 SUV已如恶犬扑食般贴了上来。驾驶座的青年死死咬住后槽牙,脖颈青筋暴起如盘虬的枯藤,太阳穴突突跳动的模样,活脱脱被挑衅的斗牛。
两车并行时,温羽凡甚至能听见对方副驾传来的粗重喘息,混合着廉价烟草的辛辣味,随着车窗缝隙漏进晚风里。
“这是要逼停我吗?”温羽凡摩挲着油门的指节微微发力,摩托车发出不甘的呜咽。后视镜里,剩下三辆 SUV依旧保持着精准的阵型,像三根钢钉,正将他往预设的陷阱里死死钉牢。
然而事态急转直下!前方弯道突然爆发出刺目车灯,那辆方才擦身而过的 SUV如厉鬼回魂,竟在百米外急刹掉头,金属摩擦声中扬起半人高的烟尘。
“够狠啊!”温羽凡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双腿如铁钳般紧紧夹住摩托车车身,猛地发力,摩托车像是听懂了主人的指令,瞬间腾空而起。
后轮擦着 SUV的车顶飞过,排气管与车身摩擦,火星四溅,在 SUV的车顶盖上留下几个焦黑的斑点。
而那两辆试图包夹的 SUV,显然对温羽凡的动作估计不足。它们之间的距离计算也出现偏差,在擦身而过的瞬间,金属与金属剧烈摩擦,刺耳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迸溅的火花如同流萤般,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炫目的光轨,照亮了这紧张刺激的追逐场景。
温羽凡的脸上没有丝毫惧意,相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他深知,这不过是这场生死追逐中的一个小插曲,更大的危机还在前方等着他。
摩托车在空中短暂停留后,稳稳落地,他迅速调整方向,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前方疾驰而去,将那几辆 SUV远远甩在身后。
一计不成,引擎的轰鸣骤然加剧,四辆 SUV如黑色恶狼追着猎物气味蜂拥而上。
先前被刮花车身的那辆更是疯狂,车头歪斜着直撞而来,金属剐蹭声与司机癫狂的嘶吼混作一团。
这种程度的撞击自然不会对温羽凡造成任何伤害,不过,他可不想自己新修好的摩托车受到损伤,于是猛地一捏刹车,摩托车的后轮在地面犁出一道深痕,停了下来。
失控的 SUV擦着他肩头掠过,轮胎与地面发出绝望的哀鸣,最终冲破防护栏,在灌木丛中翻滚出漫天枝叶。车身金属扭曲变形的声响中,夹杂着司机的惊叫。
还好灌木丛离地面只有不到一米高,这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之后,温羽凡却并没有继续逃跑,他摘下头盔,任由山风掀起凌乱的发丝。他将头盔随手抛向空中,又落回手中接住,目光平静地望向追来的车辆。
四辆 SUV呈扇形将他包围,车灯在夜色中组成囚笼,引擎的震颤让地面都在微微发颤。
温羽凡却像是早已预料到这般局面,伸手拍了拍身后长条状包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猎物终于把猎人围进了陷阱。
五辆 SUV的车门发出沉重的声响,几乎同时弹开,那栽进灌木丛的车辆也不例外。
二十三个黑影如同从黑暗中爬出的鬼魅,鱼贯而出。手中的器械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钢管的黑灰、砍刀的银白、匕首的寒光,交织在一起,在夜色中微微抖动,恰似杂乱的凶器展览。
跌跌撞撞从灌木里钻出来的青年,脸上带着痛苦的神情,捂着额头,迷彩裤上沾满了草汁,还有蜜蜂蛰痕。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露出缺了颗犬齿的黄牙,愤怒地吼道:“妈的,还摆了老子一道!靠!”此人正是之前驾车的司机,声音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温羽凡望着这群人,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是满满的失望。
二十三人中,那个最壮的汉子,看似孔武有力,却不过是能举起两三袋大米的普通角色。
他们握刀的手势笨拙,如同捏着锄头,脚下的间距也暴露了他们常年久坐麻将桌的习惯。一股劣质白酒味混杂着汗酸,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如同一个移动的废品站。
温羽凡轻蔑地“切”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又是一群来凑热闹的。”
一名身着不合身西装的矮胖男人,像只笨拙的企鹅般往前蹭了蹭,领带卡在凸起的肚腩上,那块看似名贵的金表在夜光下却泛着塑料的廉价光泽。
他堆起假笑,眼神中却透着贪婪:“我说,这位兄弟,你可别怪我们为难你……一千万呐,谁看了不眼红啊,只能委屈你了。”
温羽凡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如寒芒般锐利,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在驱赶一群令人厌烦的苍蝇:“赶紧滚,这事情不是你们这种人可以掺和的。”
“哎呦,还威胁起我们来了!”带着墨镜、手臂上纹着青龙的大汉闻言,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脸上满是不屑。
他向前跨出一步,身上散发着一股嚣张的气息:“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什么人。我就告诉你,好让你今天下去了,也能够做个明白鬼。我们是苍溪帮的,苍溪县这一亩三分地,我们说了算!我告诉你,我们在场的这些兄弟,每一个手上多多少少都有着一两条的人命。你今天死定了!”
周围响起参差不齐的哄笑,有人摸出匕首在掌心拍得啪啪响,却连刀鞘都没拉开,那故作凶狠的模样显得格外滑稽。
温羽凡将头盔扣在车把上,指腹按在太阳穴缓缓画圈,听着这群人扯着破锣嗓子吹牛,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废话真多!”
“靠!还他妈嚣张!老子现在就让你知道爷的厉害!”驾车青年满脸涨红,额角青筋暴起,双眼充血,挥舞着钢管,朝着温羽凡猛冲过去,钢管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
温羽凡神色淡然,甚至都没多看青年一眼,只是微微侧身,用肩峰轻撞对方手肘。
那青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整个人像断线木偶般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手中的钢管脱手而出,在路面上划出半米长的火星,最终“当啷”一声掉进排水沟,发出清脆的声响。
“别废话了,一起上。后面还有人排队呢。”温羽凡歪了歪脖子,活动了一下手脚,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神情轻松自在,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一场生死搏斗,而是一次寻常的晨间锻炼。
矮胖老大见状,涨红了脸,扯着领带,声嘶力竭地嘶吼道:“上!给我干掉他!”
现场顿时“乒乒乓乓”响成一片,各种器械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似杂乱的交响乐。
片刻之后,二十三名暴徒横七竖八地全部趴在地上呻吟,有的捂着肚子,有的抱着脑袋。
钢管被折成了诡异的问号形状,砍刀深深嵌进护栏里,而那唯一把开了刃的匕首,正稳稳地插在矮胖老大的皮鞋与脚趾之间,距离皮肤只有毫厘之差,吓得矮胖老大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
矮胖老大瞬间脸色煞白,先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像只卑微的蝼蚁般苦苦求饶:“大……大哥饶命啊!我们不敢了!”
说着,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西装裤也蹭上了柏油路上的油渍,整个人狼狈不堪,活脱脱像条拱土的胖蛆。
温羽凡微微蹲下身子,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对方不住颤抖的指尖,冷冷地问道:“你们真的每个人都杀过人吗?”
矮胖老大像拨浪鼓似的拼命摇头,双下巴随着动作甩出层层叠叠的褶皱,声音带着哭腔:“没有啊,都是吹牛的!我们平常就是做点高利贷生意……”
得知这些人并非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徒,温羽凡微微皱眉,轻叹一声,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滚吧,别在这儿瞎掺和。”
众人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如获大赦,强忍着浑身的剧痛,相互搀扶着,脚步踉跄地朝着车子走去。
引擎轰鸣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五辆 SUV拖着歪斜的车身,如丧家之犬般冲向省道,尾灯在夜色中拉长成惊慌的细线,仿佛他们身后真有洪水猛兽在追逐,生怕走得慢了,便会遭受更可怕的惩罚。
见那群乌合之众慌不择路地逃窜,温羽凡微微眯起双眼,活动了一下筋骨,骨骼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响,仿佛在宣告着他的力量与自信。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然后突然抬头,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四周:“躲够了就出来!”说罢,他扯了扯领口,后颈那道淡疤暴露在空气中,如同一条蜿蜒的小蛇,“一千万摆在这儿,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
温羽凡十分清楚,周围隐匿着不少人。系统不断传来的“叮……”的提示声,像尖锐的针一般刺激着他的耳膜,让他愈发警觉。
后方的草丛如同波浪般剧烈晃动,一道黑影裹挟着草屑腾空而起,手中钢刀在暮色中闪烁着森然的幽光,刃口泛着淬毒的暗蓝,带着死亡的气息。
温羽凡甚至来不及转身,右腿如同一根绷紧的弹簧,迅猛地踢出。脚尖精准地撞上对方的膻中穴,巨大的冲击力让那人如同被投石机抛射的沙袋,倒飞出去,撞断了三株碗口粗的槐树。
钢刀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带着使用者的不甘与恐惧。
在转体的瞬间,温羽凡颈后皮肤骤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强烈的危机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凭借着本能,他侧身一闪,耳际擦过一道冰凉的金属,那是弩箭破风的寒意。
他反手一抄,指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捏住弩箭箭杆,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弩箭在他掌心急速旋转半圈,借着旋身的力道,温羽凡屈指一弹,弩箭如同流星般激射而出,带着凌厉的气势,没入左侧三丈外的灌木丛。
紧接着,灌木丛中响起一声闷哼,伴随着枝叶断裂的轻响,显然是击中了什么。
不远处的土坡上传来粗哑的叫嚷:“这家伙是内劲武者!我们单打独斗都得死!一起上!”
喊话的男人戴着一顶印着豹子头的鸭舌帽,背后腰间插着一对拐棍,此人正是在赏金猎人一行颇有名气的“黑豹”。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充满了狠厉与决绝。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听豹哥的!”“就这么办!”“宰了他!”声音嘈杂而疯狂,仿佛一群饥饿的野兽,即将扑向猎物。
灌木丛突然发出簌簌轻响,仿佛地下蛰伏的巨兽正在苏醒,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最先探出头的黑影佝偻着腰背,粗布衣裳沾着半片枯叶,手中锈刀在月光下划出冷硬的钝角,刀刃上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下一秒,更多身影如破土的竹笋般接连窜出:有人背着三股钢叉,尖齿上还挂着未干的血渍,显然是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杀戮;有人攥着锯齿短刀,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凶狠;最前方的壮汉肩头架着连发弩机,金属部件在运转中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仿佛死神的脚步声。
他们如潮水漫过沙滩般涌来,最初的零星黑影很快汇集成黑压压的人墙。
温羽凡瞳孔微缩,看见最前排的杀手额角纹着骷髅图腾,那图腾仿佛是死亡的象征;右侧斜刺里冲出的少年顶多十五六岁,却咬着匕首狞笑着扑来,衣襟下隐约露出蛇形刺青,那刺青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人群踏碎枯枝的脆响、粗重的喘息声、兵刃相击的清响,交织成一曲死亡前奏曲,预示着一场激烈的战斗即将爆发。
第99章 一路向东
第二天,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清新的泥土气息。天色还未完全亮透,城市仿佛还在沉睡,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打破这寂静。
温羽凡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眼神中透着决绝与坚定。
他看了看躺在床上仍在熟睡的金满仓,又看了看站在窗边的霞姐,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他知道,此时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活着,才是对彼此最好的承诺。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鸿兴旅馆,脚步轻盈而迅速。旅馆的门轻轻合上,发出微弱的声响,却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霞姐独自一人站在窗边,默默地目送着他远去,目光紧紧地盯着温羽凡的背影,仿佛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她的手中紧紧握着温羽凡留给她的那一枚一元硬币,硬币边缘的棱角有些硌手,却仿佛能给她带来一丝微弱的安慰和力量。
那枚硬币,就像他们之间的羁绊,虽然微小,却无比珍贵。
她将硬币紧紧地攥在手心,指甲都嵌入了肉里,却浑然不觉。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温羽凡消失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着他能平安无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她知道,此时她不能哭,她要坚强,她要带着温羽凡的希望活下去。
温羽凡背着那个长条状的包裹,独自一人行走在北川县的街头。
晨曦初露,阳光洒在街道上,给这座小城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街道上人迹寥寥,偶尔有几只麻雀在街边的电线杆上跳跃,发出清脆的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他先去了一家服装店,店里的灯光柔和,各种款式的衣服整齐地挂在衣架上。
温羽凡在店里挑选着,他知道,自己需要改变形象,不能再让人轻易认出。
他选了一件深色的风衣,一条黑色的牛仔裤,还有一双棕色的皮鞋。十月底的天气已经转凉,街头的人们纷纷换上了风衣外套,这股潮流他也顺势跟上了。
走出服装店,他目光一扫,突然瞥见街角一家早餐店门口,停着一辆有些陈旧的老款摩托车。摩托车车身斑驳,车头左侧挡泥板凹进去半块,露出底下暗红的底漆,后视镜上还挂着褪色的平安符,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正弓着背卸牛奶箱,蓝色工装上沾着星星点点的奶渍,油腻的马尾辫用橡皮筋松松束着。男子的脸上带着疲惫,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喘着粗气,将牛奶箱一个个搬到店里。
温羽凡走了过去,男子也刚好从店里出来,准备继续搬货。他抬头看了温羽凡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警惕,又继续忙碌起来。
温羽凡站在摩托车旁,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他决定和这个男子谈谈,也许这辆摩托车能成为他离开这里的工具。
温羽凡直接开口询问,语气平淡:“兄弟,这摩托车卖吗?”
男子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一脸诧异地看着温羽凡:“什么?”
他的眼神中满是疑惑,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人为何会对自己这辆破旧的摩托车感兴趣,心中不禁警惕起来,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着温羽凡。
“卖不卖啊?”温羽凡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男子咽了口唾沫,喉结在晒黑的脖颈上滚动:“你想怎么买啊?”余光瞥见车把手上布满裂纹的头盔,忽然想起上周暴雨夜,这车在积水潭里熄火三次,推回家时排气管咕嘟咕嘟冒黄水。
温羽凡报价道:“两万。”
空气突然凝固。
男子觉得耳朵在发烫,心脏像被人攥住般狂跳。他一脸惊诧又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温羽凡,心中暗自嘀咕:“这人是真不懂行情还是骗子啊?”
温羽凡见他不信,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动屏幕:“卖的话,我直接就付钱。不卖就算了。”
“你真要啊?”男子心想自己这摩托车本来也是从卖废品的朋友那里拉回来的,当时花了不到三千,修修补补还用了一年多,现在反手卖两万,那不是赚翻了?这么好的买卖哪里能不做,当即拿出手机打开收款码,“卖……卖啊!当然卖!”
温羽凡笑了笑,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操作起来。
男子的手机刹那间响起清脆的到账提示音,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原本还带着狐疑的脸上瞬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嘴巴微张,略带惊讶地说道:“真买啊!”
温羽凡没有多做停留,也懒得再多说些什么,伸手迅速拿起挂在摩托车把手上的头盔,语气平淡地说道:“这个也归我了。”
“行,行,给你给你。”对于这点小小的要求,男子自然不会拒绝,忙不迭地点着头,脸上还残留着那尚未消散的惊喜。
温羽凡将头盔往头上一套,一股混合着烟味与陈年汗臭的味道猛地钻进鼻腔,可他丝毫不在意这些。
只见他利落地翻身跨上摩托车,目光坚定,对着男子说道:“谢了。”
话落,他用力一拧油门,摩托车发出一阵轰鸣,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街道尽头,只留下一阵尾气在空中飘散。
男子呆呆地望着摩托车远去的方向,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来,脸上依旧带着那惊喜与意外交织的神情,嘴里喃喃自语道:“真没想到,我这辈子居然能发上这么一笔横财啊!”
(温馨提示:根据《民法典》第 225条,机动车物权转让自交付时生效,但未登记不得对抗善意第三人。建议交易后及时办理过户手续,规避法律风险。)
温羽凡骑着那辆二手摩托车冲上省道时,排气管喷出的蓝烟裹着机油味,在身后扯出条歪歪扭扭的尾巴。
十月末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过来,锐利地切过挡风玻璃,将里程表上“98666”的数字照得发亮发白。看到这串数字,温羽凡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霞姐总挂在嘴边的“六六大顺”,他的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油门把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对同伴的牵挂,也是对前路的担忧。
摩托车碾过江油界牌时,路边的梧桐树正簌簌地飘落着金叶,宛如一场金色的雨。那些叶子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落向地面,仿佛是时光的碎片,带着秋天特有的寂寥。
他在加油站停了下来,给油箱补满油,顺便买了包烟。他并不抽烟,只是故意在付款时微微抬起头,让收银员能清楚地看清他的脸。在后视镜里,那个穿着红围裙的女孩正对着他的背影拍照,手机壳上的卡通小熊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显得格外醒目。
过了涪江大桥,地势渐渐起伏,道路也变得蜿蜒起来。他故意压着中线行驶,似乎在向周围的人宣告自己的存在,让对面来车的司机都能注意到这辆挂着旧牌照的摩托车。
山道转弯处,后视镜里闪过一辆黑色 SUV,车牌被泥点遮了半边,显得有些神秘,而那辆车在他减速时突然加速超过,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山间回荡,给这趟旅程增添了一丝紧张的氛围。
行至巴中段,暮色如同泼翻的墨汁,不由分说地漫了上来,迅速笼罩了整个天地。
他拐进路边的大排档,周遭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他要了碗麻辣香锅,动作随意却又似别有深意,故意把头盔搁在桌上显眼的位置,那黑色的头盔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邻桌三个卡车司机围坐在一起,正眉飞色舞地吹着牛。
话题从“夜总会的小姐”不知不觉转到了“悬赏一千万的逃犯”,温羽凡听到“温羽凡”三个字时,夹着香锅食材的筷子微微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缓缓抬头,却正好撞上其中一人突然凝固的表情,那人左眉上方有道狰狞的刀疤,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狐疑与探究。
摩托车再次启动时,后货架上多了个红色塑料袋,里面装着没怎么动过的麻辣香锅。那袋子在风中轻轻晃动,里面的汤汁似乎也在不安地摇晃。
他沿着国道向东行驶,故意在每个红绿灯前停留超过十秒,任由路口的监控完整地拍下自己的侧脸。
路过废品回收站时,他顺手将那红色塑料袋扔进了铁皮垃圾桶,袋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仿佛带着他的踪迹,被掩埋进那堆废品之中。
夜如浓稠的墨汁,山路在月光下蜿蜒成扭曲的蛇形,越是深入,坡度越陡。
温羽凡在一处观景台猛地捏下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惊飞了栖息在岩石缝隙里的夜枭。
远处巴中市的灯光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明明灭灭。
他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才调出霞姐的号码。编辑框里的光标跳动如心跳,最终按下发送键:「已过三溪口,明日正午到苍溪」。
他知道,霞姐此刻正带着金满仓奔赴京城,手机必然处于关机状态,但这条消息本就不是为他们而发——暗网的悬赏令下,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任何可能的线索。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山谷里传来汽车引擎的低吼。声音由远及近,在某个弯道处突然消失,仿佛巨兽隐匿于黑暗。
温羽凡重新戴上头盔,陈旧的皮革里混着铁锈味,那是危险逼近的气息。
他故意拧了两把油门,摩托车发出震天轰鸣,震落了悬崖边的碎石,才如离弦之箭冲下盘山公路。后视镜里,观景台的指示牌越来越小,「前方施工」的警示灯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宛如死神的眼睛。
轮胎碾过一枚石子,迸出的火星照亮路边的里程碑「K137+450」。
温羽凡伸手摸了摸背后长条状的包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在某个急弯处,他猛地拉起车头甩尾,后轮在柏油路上画出漆黑的弧线,扬起的碎石砸在山壁上叮当作响。
这一夜,二手摩托车的车灯如利剑般刺破十七个隧道,颠簸着碾过四十二处减速带,震得油箱里的汽油泛起白沫。
当黎明前的薄雾漫过苍溪县界牌时,「东」字在初升的太阳下镀上一层薄金。
温羽凡摘下头盔,任由晨风吹乱汗湿的头发。
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喇叭声,像猎人追踪猎物时吹响的号角。
他眯起眼睛望着远处山峦,掌心的汗水浸透了车把——诱饵已经撒下,那些在暗网觊觎赏金的杀手,该循着血腥味找上门了。
温羽凡骑着浑身异响的二手摩托车驶入苍溪县城时,正午的日头像枚滚烫的铜饼悬在中天。
摩托车后货架的铁皮震得哐当作响,颠得他尾椎骨发麻,仿佛车肚子里藏着个永不停歇的闹铃。
十字街转角处,褪色的“老字号修车铺”木牌在风中摇晃,生锈的千斤顶图案下,歪歪扭扭写着“补胎打气,兼修电脑”,最后四个字被红漆粗暴地打了个叉,反倒让字迹更醒目了。
斑驳的招牌旁,晾晒的抹布滴着机油,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师傅,给这车做个大保健。”温羽凡一脚踢下支架,车身猛地一震,排气管刮擦着青石板,溅起几点暗红漆皮。
这声响惊动了趴在车底检修的修车匠,那人探出张油光发亮的脸,鼻尖还沾着块凝固的机油,活脱脱像只花脸猫。
“你这车怕不是从废品站拖来的?”修车匠抹了把脸上的油污,露出嫌弃的表情,“修还不如买辆新的。”
温羽凡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两根递过去:“没事,您尽管修,多少钱无所谓,零件用好一点的……另外帮我赶着点时间,我傍晚来取。”
他说话时目光扫过店铺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抹弧度,阳光恰好落在他刻意露出来的半张脸上。
在修车期间,温羽凡将双手插进口袋,迈着闲散的步子大大咧咧地在街头闲逛,嘴角挂着轻松惬意的笑,俨然一副普通游客的模样。
正午的阳光洒在他肩头,将影子拉得老长,混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之中,倒也不显突兀。
空气中飘来阵阵诱人香气,他寻着味道走到路边小吃摊前,炸得金黄酥脆的春卷、滋滋冒油的烤肉串、热气腾腾的豆花,无一不刺激着他的味蕾。
他毫不犹豫地在矮凳上坐下:“老板,每样都来一份!”
说着便大快朵颐起来,油渍沾在嘴角也浑然不觉,吃得酣畅淋漓,还时不时发出满足的赞叹声,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路过一家装潢精致的头盔店时,他驻足片刻,随即推门而入。
店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头盔,他精心挑选了一个崭新的银灰色头盔,款式时尚且线条流畅。
付款后,他随手将那个满是烟臭味的旧头盔,毫不犹豫地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动作潇洒利落,仿佛要彻底抛开过往的痕迹,以全新的姿态继续这场充满未知的旅途。
按照常理,光天化日之下,杀手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然而,当温羽凡踩着树荫在人行道上晃悠时,突然一股劲风袭来——一个身穿套头卫衣、帽檐压得极低的青年男子突然猛地撞了过来,与此同时,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直刺温羽凡的腹部。
那瞬间空气仿佛凝固,行人的喧闹声突然变得遥远。温羽凡步伐未停,连眼神都没偏一下,任由匕首刺来。
卫衣青年瞳孔骤缩,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嘴角疯狂上扬,喉咙里几乎要迸出狂喜的嘶吼:“成功了!一千万是我的了!”
“算了吧,兄弟,这笔钱不是你能挣的。”温羽凡的声音轻飘飘擦过青年耳畔,带着几分惋惜。两人错身而过的刹那,金属扭曲的脆响刺破凝滞的空气。
听到这话,卫衣青年连忙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匕首,只见上面竟然连半分血迹都没有,更可怕的是,原本锋利的匕首尖端竟然被弯成了九十度,就像一根软绵绵的铁丝。
冷汗顺着他后颈滑进衣领,双腿突然发软,匕首“当啷”坠地,在滚烫的地面上迸出细小的火星。
这个卫衣青年只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温羽凡并没有选择反杀他。
街道依旧人来人往,提着菜篮的妇人、嬉笑打闹的孩童、骑着电动车呼啸而过的外卖员,没人注意到这个僵在原地的年轻人。
温羽凡的背影很快融进涌动的人潮,只留下路边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不过是场荒诞的白日梦。
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蜜糖,温柔地淌过苍溪县城的大街小巷。透过枝叶交错的梧桐树,细碎的光斑在温羽凡身上跳跃,如同撒落的金箔,在他深色的风衣上织就一幅流动的图案。
他斜倚在公园的长椅上,木质的纹理带着自然的温度,后背被晒得微微发烫。周遭孩童嬉笑追逐的声音、远处传来的蝉鸣,都化作朦胧的背景音。
温羽凡合上双眼,任由轻柔的风拂过脸颊,带着青草的芬芳与阳光的暖意,将紧绷的神经一点点熨平。他的呼吸渐渐绵长,在这闹市中的一隅,独享着难得的宁静。
当夕阳将天边染成瑰丽的橘红色时,温羽凡缓缓睁开眼睛,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光。
他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动。
腹中传来的饥饿感提醒着他时间的流逝,于是他起身漫步街头,寻了家烟火气十足的小店,大快朵颐了一番。麻辣鲜香的滋味在舌尖散开,也驱散了残留的倦意。
暮色渐浓,街边的路灯次第亮起。
温羽凡拍了拍鼓胀的肚子,慢悠悠地朝着修车铺走去。昏黄的路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树影交叠在一起,在地面上勾勒出一幅神秘的轮廓。
修车铺的铁门上还沾着午后的余热,在暮色里微微发烫。
那辆二手摩托车宛如重获新生,虽外壳依旧留着斑驳旧痕,锈迹在阴影处若隐若现,但新换的链条在暮色中泛着幽蓝冷光,轮胎纹路里还嵌着新鲜的木屑,显然修车匠用高压水枪细细冲洗过,连轮毂缝隙都透着清爽。
温羽凡踢了踢支架,金属碰撞声清脆利落,再没有先前拖沓的杂音。
他满意地点点头,知道这钱花得值。
“五千。”修车匠用油污的抹布擦着手,油渍在晚霞里折射出细碎的虹彩,“可是你让我尽管修的啊……化油器拆下来泡了三遍,刹车片换的是进口货……”他絮絮叨叨地解释着费用明细,手指还沾着未擦净的机油。
没等他说完,温羽凡已经对着墙上贴着的收款码扫码付了款:“钱过去了,有劳您了。”
“呃,这……”修车匠攥着抹布的手僵在半空,原本准备好的讨价还价的说辞全堵在喉咙里。他听到手机的到账提示,看着温羽凡如此爽快,粗糙的脸上泛起一丝不自在,甚至萌生了想退还一部分钱的念头。
然而,温羽凡已经利落地跨上摩托车,新头盔在路灯下泛着微光。
引擎轰然启动,轰鸣声震得路边碎石轻颤,摩托车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卷起一阵尘土,只留下淡淡的汽油味在空气中飘散,转眼便消失在街角转弯处。
第98章 话别
温羽凡推开 302室的门。
房间里,一张折叠桌已经被精心地撑起,放置在房间正中央,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仪式。昏暗的灯光下,折叠桌显得有些破旧,却承载着此刻的期待。
温羽凡的出现,让霞姐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快速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塑料袋,嘴角挂着温暖的笑意:“买了这么多啊!”
温羽凡将折叠伞轻轻搁在门边,脱下被雨水浸湿的外套,挂在墙上的挂钩上。雨水顺着伞尖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看着霞姐忙碌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有钱了,吃点好的。”
霞姐小心翼翼地将烤鸡、骨头煲和炒粉干一一摆在折叠桌上,食物的香气迅速弥漫整个房间。那浓郁的香味,混合着烧鸡的油香、骨头煲的肉香和炒粉干的蒜香,刺激着三人的味蕾。
她转身朝床上喊道:“老金,吃饭了。”
金满仓换过药后,药力的作用让他有些犯困,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听到霞姐的呼唤,他猛地睁开眼,睡意全无:“嗯,啊!饭,吃饭,我的肚子早饿扁了。”
说着,他不等别人来扶,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单腿蹦着就来到了桌边。由于动作太大,他的伤腿扯动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就被对美食的渴望掩盖。
温羽凡看着金满仓的动作,忍不住调侃道:“看来你是真的饿了。”
金满仓圆眼一瞪,嘴角却挂着笑:“那可不。”
他也不矫情,伸手就撕了个鸡腿,张嘴便咬,吃得津津有味。鸡肉的汁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却毫不在意,大快朵颐着。
霞姐也笑着打趣道:“嘿,别说,这几天,满仓哥都瘦了。”
金满仓假装生气地圆眼一瞪:“干什么呢?你们两夫妻合起来欺负我是吧。”
霞姐双手叉腰,笑得更加灿烂:“就欺负你,怎么了。”她的笑声清脆,难得的恢复了一些原来的做派。仿佛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暂时忘却了外界的危险与压力。
温羽凡抬腿轻轻踢了下金满仓的屁股:“吃你的吧。”
三人围坐在折叠桌旁,食物的香气和笑声交织在一起,驱散了房间里的阴冷和潮湿,也暂时驱散了他们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酒足饭饱后,温羽凡才将街头偶遇罗家兄妹的事娓娓道来。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神色凝重,语气却仍是不急不缓。
“我的老天爷!一千万?我这辈子连这数的零头都没摸过啊!”金满仓惊得筷子都差点戳进鼻孔,喉结上下滚动着,浑浊的眼珠在灯光下泛着水光,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霞姐的眉头拧成了麻花:“本来要躲避岑家的眼线就非常不容易了,现在出了这悬赏,我们可以说是全民皆敌,路边的随便一个人,哪怕是普通人都可能对我们动刀子。这下可糟糕了!”
雨声突然在寂静中变得震耳欲聋,雨滴敲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三个人的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在斑驳的墙面上晃成一片模糊的墨团,仿佛预示着未知的命运。
沉默片刻,霞姐指尖轻轻叩着木桌,打破了沉默:“我虽然和罗家兄妹接触不多,但好歹还是见过的,他们虽然有些神经质,但感觉不是坏人,我觉得去龙门洞也未必不是一个好主意。”
温羽凡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如果霞姐信得过他们,那你明天倒是可以带着老金过去找他们。”他的声音沉稳,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似乎已经做好了某种决定。
“什么叫我带着老金?”霞姐突然捕捉到话中的不对劲,猛地瞪大了双眼,尖锐地问道,“凡哥,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明显的疑惑和不满。
温羽凡摸出一直带在身上的那两枚一元硬币,将它们平放在桌面上,硬币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仿佛承载着他们的命运。
“被悬赏的人只有我。”说着他将其中一枚硬币推到霞姐面前,眼神中透着坚定与无奈,“分开来走,你们应该更安全一些。”
霞姐一拍桌子怒道:“我不同意。”
金满仓也急了,叫嚷道:“大哥你又想扔下我!我不怕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脸上满是焦急。
温羽凡微微一笑,示意他们冷静,但他的笑容中带着苦涩:“你们别急,我倒是没有那么伟大。这个决定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那你倒是解释一下。”霞姐恼怒地盯着温羽凡的双眼,沉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质疑和不满,仿佛他的解释不能让她满意,她便会狠狠地扇他两巴掌。
温羽凡轻轻用手指摩挲着自己面前的那枚硬币,眼神坚定:“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我现在是内劲武者,寻常武徒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如果是我独自一人,哪怕被数百人包围,我想要逃走也是轻而易举的。就算遇到修为比我高的,我想要逃,那也不是难事,毕竟在逃跑方面,我还是很有心得的。但是如果带着你和老金,我将寸步难行。”他的声音沉稳,一字一句都透露着现实的残酷。
“这……你……”霞姐没想到温羽凡竟然会给出如此冰冷而现实的解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气呼呼地瞪着他,眼中的愤怒与不舍交织在一起。
金满仓则是低下了头,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都是我的错,我没用,是我拖累了你们。”
“老金,我不是那个意思。”温羽凡安慰道,眼神中满是愧疚,“我只是从现实角度出发,进行了一番理性的分析。当然,这么做也有个弊端,如果敌人冲着你们去的话,没我在身边,你们只怕就危险了。”
“用不着!我可以保护自己!”霞姐气鼓鼓地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窗外,玻璃的倒影中,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显然是在强忍着泪水。她的语气中带着倔强,不想承认自己的脆弱。
温羽凡叹了口气,假装没看见她的情绪,继续说道:“明天一早我先出发,你们可以等个一两个小时,或是下午再走。因为离开后,我会打开手机,再去消费几次,这样应该就可以把大部分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我身上……”他的声音平稳,似乎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霞姐闻言陡然转身,猛地一拍桌子,把外卖盒里的骨头汤都震得洒了出来。她的动作带着愤怒,仿佛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温羽凡!”她吼道,“你还是要拿自己当诱饵啊!”
温羽凡抬起头,看着霞姐,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我的计划很周详,有九成的几率可以活下来。相信我,我会没事的。”
“你放屁!你……”霞姐的嘴唇剧烈颤抖着,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留下道道月牙形的红痕。她想破口大骂他的冥顽不灵,想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让他看看自己泛红的眼眶,可喉咙里像堵着一块烧红的炭,让她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终,她只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疯子”,便抓起门边那把折叠伞,气冲冲地甩门而出,门板撞在墙上,震得墙皮簌簌掉落。
金满仓看着霞姐的背影,转头对温羽凡劝道:“大哥啊!你要不去哄哄霞姐……她那边脾气你也知道。”
温羽凡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站起身,径直走向床边。他边走边说:“我好几天没睡,接下去的路不好走,我得先睡一会儿,养足精神。”
他的语气平淡,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疲惫,仿佛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睡眠成了他唯一能恢复精力的方式。说着,他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竟是片刻间便已入梦,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窗外的雨刮过防盗网,发出类似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刺耳声响,与远处夜宵摊传来的嘈杂人声混在一起,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这狭小的空间笼罩其中,令人窒息。那雨声和人声仿佛是命运的交响曲,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回荡,让人感到一丝压抑。
“哎……”金满仓看着床上已经熟睡的温羽凡,又望了望门外,无奈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这叹息声中,充满了担忧、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悲凉。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助,在这艰难的处境中,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祈祷一切平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金满仓抵御不住疲惫,也倒在温羽凡身边沉沉睡去,鼾声渐起。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条缝,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没有系统提示音,因为温羽凡让系统在霞姐出现的时候不用进行提示)
温羽凡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吵醒你了?”霞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惊扰了这紧张的氛围。
温羽凡抬眼看去,在黑暗之中,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见霞姐的眼眶有些浮肿,那红肿的眼眶仿佛诉说着她内心的担忧与不舍。
“哭了?”他的声音轻柔,带着关切。
霞姐轻轻关上门,走到椅子边缓缓坐下,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仿佛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奏响了一曲沉重的乐章。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才缓缓开口:“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好吗?”
温羽凡看着她,郑重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之后,他对霞姐说出了自己计划的后半部分:“明天我会先往东去,这样别人会以为我想回瓯江城。但实际上,半道上,我会再次关闭手机,隐匿行踪,改道北上去京城。而你们,最好是包一辆车,去龙门洞或是直接去京城。”他的声音沉稳,眼神坚定,仿佛对这个计划充满了信心。
霞姐听后,微微点头道:“那我们去京城等着你。”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那温柔的声音仿佛在这黑暗的房间里洒下了一缕温暖的光,让温羽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们彼此的信任与牵挂,在这昏暗的房间里蔓延开来,成为了他们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最坚实的依靠。
第97章 两个消息
十月底的北川县城裹着层灰蒙蒙的雾气,仿佛给整座城蒙上了层厚重的纱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寒意,就连阳光都变得绵软无力。
班车停靠的城郊站台空荡荡的,只有锈迹斑斑的金属站牌在风里晃出吱呀声,像是垂暮老人的叹息。站台旁的杂草肆意生长,从裂缝中钻出来,在风中摇曳,透着几分荒凉。
温羽凡扶着金满仓下车,鞋底碾过站台裂缝里的杂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远处传来电子钟报时的“叮咚”声,上午十点整,时间的刻度在这陌生的地方悄然划过。
温羽凡蹲在汽车站门口的石阶上,指尖摩挲着地面上斑驳的水泥纹路,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仿佛藏着岁月的故事。这里的阳光带着川中特有的灼烈,和老家的海风味道截然不同——海风咸涩湿润,裹挟着海浪的气息,而此刻的阳光炽热干燥,晒得人皮肤发烫。
金满仓靠在生锈的栏杆上,伤腿上的药布渗出淡淡草色,那是赵大爷敷的草药留下的痕迹。
两人望着街上来往操着方言口音的人群,听着那些陌生的话语在耳边掠过,像两枚被海浪冲上陌生沙滩的贝壳,孤独又无措,不知该漂向何方,也不知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的前路。
霞姐盯着街角蓝底白字的路牌,“北川县客运站”五个字被晒得发白,边缘卷着毛边,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作为土生土长的川中人,她认得这个地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感慨:“没想到那晚一路疯跑,竟逃出了安州地界。”
温羽凡抬头望向远处青灰色的山峦,思绪不禁飘回到那晚,两大宗师刀光撕裂长空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当时就顾着逃命了,哪里想那么多。”
金满仓用拐棍敲了敲路边的垃圾桶,惊飞两只绿头苍蝇,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这个不重要,问题是之后呢?”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虑,毕竟伤腿未愈,前路茫茫。
温羽凡摊开手掌,两枚一元硬币躺在掌纹里,像两片风干的鱼鳞,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他用食指弹了弹硬币边缘,金属光泽在阳光下一闪而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现在这情况,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打开手机,要么就直接去银行取钱。你们觉得哪个保险点?”
霞姐毅然转身走向街对面的工商银行,步伐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果敢:“我觉得手机还是尽量不要开了。去银行吧,岑家势力再大总不能渗透到银行系统里吧。”
“就听霞姐的。”温羽凡扶起金满仓拄着拐棍跟上,三人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但他们的步伐却充满了坚定,朝着银行走去,迎接未知的挑战。
虽然到柜台能取出更多现金,但三人顾忌着越少与人接触越好,于是默契地选择了ATM机。
温羽凡心里七上八下,插卡时手指止不住微颤,屏幕散发的蓝光映出他眼下浓重的青黑,那是多日来担惊受怕、疲惫不堪留下的痕迹。
每张卡每天最多取现两万,三人轮流操作。
ATM机的塑料钞箱吞吐间,六叠百元大钞陆续吐出,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金满仓把钱分成三股,小心翼翼地用赵大爷给的膏药油纸仔细包好。油纸上“每日换药”的字迹被压得发皱,混着钞票的油墨味,像某种荒诞的护身符。
他的动作轻柔,眼神专注,仿佛这包着钱的油纸能为他们抵挡未知的危险。
随后,他将包好的钱都装进了霞姐的帆布包里。
霞姐攥着装有现金的帆布包,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纸钞的温度。那温度传递到她的掌心,让她的手心微微出汗。
“走。”温羽凡扯了扯她袖子,声音低得像怕惊醒什么潜在的危险,“找间旅社先换药,顺便买身干净衣服。”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暴露他们行踪的地方,寻找一处暂时的安身之所。
在如今这个社会,按规定住旅馆都是需要出示身份证进行登记的。然而三人因为害怕被追踪,心里满是担忧,自然是不敢轻易出示身份证的。
于是他们在这座城市里四处寻找,找了好久,却始终未能找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兜兜转转间,天色渐晚,暮色渐渐笼罩了整座城市。
三人在雨幕中前行,直到遇到了一位旅馆服务员,在其指引下,他们来到了一处外来务工人员聚集的老街。
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成模糊的色块,散发着微弱而又朦胧的光。
温羽凡望着“鸿兴旅馆”歪斜的灯,“兴”字的三点水只剩一点,在风中晃出虚影,显得有些破败和孤寂。
这家藏在务工人员聚居区的旅馆,是栋由五层落地房改建的老式建筑。
外墙爬满了爬山虎,那翠绿的叶子在雨中微微颤动。铁锈色的防盗网里晾着工装裤,裤脚还滴着洗过衣服的肥皂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透露着生活的气息。
金满仓拄着拐棍迈上台阶时,铁扶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这栋建筑的老旧与沧桑。他每走一步都显得有些吃力,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但眼神中仍透着坚定。
“不用身份证。”老板娘坐在一楼堂屋择菜,脚边的煤炉上炖着中药,那股淡淡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她抬头时,发间的银发卡晃了晃,银发卡上的碎钻掉了两颗,露出底下斑驳的铜色。
霞姐攥着帆布包的手紧了紧,目光扫过堂屋墙上的营业执照,照片被油烟熏得泛黄,经营者姓名处盖着模糊的红章。她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这看似简陋的旅馆是否真的安全。
“好,来一间房,先住三天。多出来不用找,都当押金。”温羽凡摸出两张崭新的百元钞票,声音沉稳。
“302房,楼梯陡,小心点。”老板娘扔来一串钥匙,那随意的动作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交易。
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三人摸黑往上走。
黑暗中,只能听见他们轻轻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霞姐的膝盖撞上台阶边缘,闷痛让她倒吸凉气,她咬着牙,强忍着疼痛。
就在这时,却听见楼上飘来婴儿的啼哭,那是那种初生婴儿才有的尖厉哭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突兀。
温羽凡余光一扫看见墙面上的涂鸦:“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旁边,不知谁用红笔写着“XXX我爱你”。
302房的木门漏着光,门缝里挤出廉价香水混着烟味的浊气,那气味令人有些不适,仿佛这房间承载了无数过客的故事。
金满仓用拐棍捅开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看到窗户上的玻璃缺了一角,用塑料布糊着挡风,塑料布在风中微微颤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床头柜上摆着半瓶没盖盖的矿泉水,瓶身上凝着水珠,似乎在诉说着上一位住客的匆忙。
“将就一晚。”温羽凡扶着金满仓坐到床上,廉价床垫的弹簧在重压下发出抗议,“吱呀吱呀”的声音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金满仓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霞姐站在窗口,目光望向街对面。
她看见街对面的小炒店亮着“牛肉炒饭 10元”的LED灯,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微弱。
厨师在灶台前挥舞铁锅,火光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那熟练的动作仿佛在诉说着生活的不易。
她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这一路的艰辛,不知道这样漂泊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
金满仓掏出赵大爷给的膏药,在昏暗的灯光下缓缓展开,那油纸上用水笔写着的“这药不能停”几个字映入眼帘,赵大爷关切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
门外忽然传来争吵声,川中话混着云贵口音,激烈的话语在雨夜里炸响,打破了这狭小房间里的寂静。
温羽凡听到声音,警惕地走到门口,从猫眼望出去,只见一个醉汉被工友架着上楼,那醉汉的皮鞋后跟磕在台阶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在楼道里回荡。
楼下的电视机突然爆发出笑声,是某个小品的罐头笑声,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刺耳,与这充满着不安和疲惫的氛围格格不入。
身后忽然响起金满仓的叹息,他望着窗外飘摇的雨丝,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眷恋和感激,没来由地说:“等这事过去,我要回去给赵大爷买个电磁炉。”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憧憬,仿佛那小小的电磁炉能承载着他们对赵大爷满满的谢意,也能让赵大爷的生活多一份便利,而此刻他们只能在这简陋的房间里,默默期盼着危险能早日过去,他们能安心地去表达这份感激之情。
温羽凡转头看向霞姐,昏黄的灯光在她发间镀了层金边,她的脸庞在光影中显得柔和而坚毅。
“霞姐,老金换药就交给你了。”他摸了摸裤兜里新取的钞票,眼神中透着一丝欣慰,“一会儿我出去给你们买点东西吃,烧鸡怎么样?”他的声音里带着关切,希望在这艰难的时刻,一顿热乎的饭菜能驱散所有的疲惫。
金满仓立刻来了精神,挣扎着要坐起来,脸上露出孩子般的期待:“我还要吃酱牛肉!”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兴奋,仿佛忘记了腿上的伤痛。
霞姐笑着骂了句,指尖捏着棉签在酒精里蘸了蘸,眼神里满是无奈和宠溺:“得了吧你,赵大爷说你这腿要忌发物。还是给您老买根棒子骨熬汤实在。”
温羽凡闻言笑了笑,开门走了出去,那轻轻的关门声仿佛隔绝了外面的危险,留下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的温暖。
霞姐开始拆新药包,艾草混着樟脑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散开,那熟悉的药香仿佛带着赵大爷的关怀。
金满仓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忽然笑出声音:“电磁炉做饭轻松,赵大爷就不用蹲在灶台前扇风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对赵大爷的心疼,仿佛已经看到赵大爷用上电磁炉时轻松的模样。
“行,到时候再买个好点的电饭煲。”霞姐用竹片刮着膏药,热气蒸腾中,她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先把这疗程的药敷完,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温羽凡撑开新买的折叠伞,在旅馆周边绕了个大圈。
雨滴敲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响声,和着路边大排档传来的油锅爆香,竟也在这陌生的地方衬出几分烟火气。
这片区域街巷狭窄,墙皮剥落,看似破旧,却藏着不少充满生活气息的铺子。
陕西肉夹馍的烤炉滋滋冒油,那香味直钻鼻腔;云南过桥米线的蒸汽漫过玻璃,模糊了窗外的景象;就连东北铁锅炖的招牌,也在雨幕里泛着暖黄的光,仿佛在诉说着家的温暖。
温羽凡先在街角的卤味摊前停下,称了只烧鸡。烧鸡油亮的表皮在伞下泛着琥珀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卤味摊老板热情地多抓了把花生米塞进料袋,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小哥,配酒吃美滴很!”那声音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却让温羽凡心里一暖。
接着,他又拐进巷尾的骨头煲店。砂锅里的筒骨炖得酥烂,骨髓油浮在奶白的汤面上,热气腾腾。他特意叮嘱老板多放葱花和香菜,仿佛这样就能让汤更鲜美。
路过“白鹿炒粉店”时,玻璃柜里的粉干一下子勾住了他的脚步。透明的粉干在灯光下晃着,像极了老家夜市里阿婆炒的那口,勾起了他对家乡的思念。
“老板,来两份炒粉干!”他心中念起家乡的味道,看着老板往铁锅里倒油,“一份加小米辣,一份清炒。”他交代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油星溅上灼热的锅底,发出刺啦的爆响,老板娘从竹筲里抓起粉干抖进锅,手腕翻动间,酱油与蒜蓉的香气劈面而来,那熟悉的味道让他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打包好的餐食堆在塑料袋里,烧鸡的油汁渗出来,把纸袋子洇出不规则的晕染。
温羽凡拎着袋子,在雨中加快了脚步,想着快点回到旅馆,和同伴们一起分享这份带着烟火气的温暖。
温羽凡拎着打包好的餐食正要折返旅馆,拐过街角时,耳际突然响起两声清脆的“叮,叮”——那是系统特有的提示音。
这声音在雨声中格外突兀,惊得他后颈汗毛瞬间竖起。
与此同时,昏黄的路灯下,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对面阴影里,一男一女共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水珠在路灯的映照下划出银线,像是命运的丝线,交织在这雨夜之中。
两人不过二十出头,男子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女子眸若点漆,头上左侧一搓头发系着红绳,在风中轻轻摇晃,透着一股灵动。眉眼间七分相似,倒像是双生兄妹,周身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温羽凡眉峰微蹙,伞面倾斜间,路灯将两人身影拉长在潮湿的青石板上。那影子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刃,横亘在他的归途中央,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莫非是追兵?”他喉间发紧,紧张的情绪蔓延开来。余光扫过两人头顶浮动的系统对话框,两个「武徒九阶」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他体内内气即刻翻涌,掌心的塑料袋被攥得发出簌簌声响,随时做好了出手搏杀的准备。
然而下一秒,兄妹二人竟同步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得如同镜像,让温羽凡微微一怔。
不过是两个武徒,温羽凡身为内劲武者自然无所畏惧。他定了定神,走上前去,目光锐利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罗青寒抬眸,瞳孔里映着街角昏黄的路灯,眼神中透着一丝沉稳:“温先生您好,我是罗青寒,她是舍妹罗青烟。”
“罗家的?”听到这两个名字,温羽凡心中的戒备稍减。
毕竟在川中地区,与他们一样痛恨岑家的,便是罗家了。他亲眼目睹罗家家主被岑天鸿一刀劈成两半,尸体更是被付之一炬,尸骨无存,罗家与岑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你们认识我?”他疑惑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罗青烟轻轻颔首,声音轻柔却不失坚定:“上次您与奔雷手的比斗,我兄妹有幸前往观赛。”她的话语如同细雨,在这雨夜中缓缓流淌。
“哦……”温羽凡点点头,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自己在地下格斗场上的经历,想来自己如今在武道界也算小有名声了,便开口问道:“你们是专门来找我的?有事吗?”
罗青寒抬起左手,罗青烟同时抬起右手,两双修长的手指在雨幕中比划出相同的“二”字手势,动作整齐划一,透着一股别样的默契。
“有两则消息禀告先生。”罗青寒指尖凝着雨珠,声音沉稳而有力,“其一……”
罗青烟接过话头,眼神专注而认真:“前两天岑天鸿与朱雀的黄队长一战,两人激斗一天一夜……”
“哦!”温羽凡向前半步,皮鞋踩过积水里的落叶,发出“咔嚓”脆响,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谁胜谁负?”
罗青寒回答道:“生死未决,胜负未分。”
罗青烟补充:“但岑氏集团已昭告天下,其家主需闭关百日。”
温羽凡闻言心中大喜,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看来黄队长赢了!”
罗青寒摇头,神情严肃:“未必。”
罗青烟解释道:“黄队长之后也隐匿了行踪。”
“嗯……”温羽凡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其二。”罗青寒忽然压低声音,那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寒意,让伞下的气氛骤然冷凝,就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沉重起来。
罗青烟面色严肃,郑重地宣布:“岑天鸿闭关前在暗网挂出「青铜级悬赏」——取您首级者,赏金一千万。”
“一千万!我都想把自己捆了去领赏了!”温羽凡先是一怔,随即半开玩笑地说道。不知为何,他并不害怕,反而生出几分自豪,仿佛这悬赏是对他实力的一种认可,“我还挺值钱的嘛!”
罗青寒指尖轻叩伞骨,那“哒哒”的声音在雨声中透出几分凝重,他神色认真地说道:“悬赏是一个小时前才发出的,短时间内大概不会有人找上门。”
罗青烟微微一笑,眼神中却满是关切,她轻声提醒:“但先生以后务必当心。”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仿佛在提醒温羽凡,危险随时可能降临,绝不能掉以轻心。
温羽凡点头,但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疑问:“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他眼神中透着一丝警惕,毕竟在如今这种被悬赏的情况下,自己的行踪被人知晓可不是一件小事。
罗青寒解释道:“这里有我罗家的产业,我们兄妹此次前来是为处理这些产业,因为罗家也要尽快离开川中。至于找到先生,纯属巧合。”他的声音沉稳,眼神中透着诚恳,似乎并不像是在说谎。
罗青烟补充道:“我兄妹并非贪图那赏金,只因你我有共同的敌人,才来提醒。”
温羽凡点了点头,觉得这个解释还算合理。
罗青寒忽然开口邀请:“若先生不嫌弃,可随我兄妹前往龙门洞。家师隐居洞中清修,定能为先生提供容身之所。”
罗青烟唇角微扬,露出清甜笑意:“龙门洞虽小,却是道家正宗传承之地。山门禁法森严,寻常人难以窥探。”她指尖轻轻拂过伞面上的云纹刺绣,“家师常言‘邪不胜正’,先生若肯同行,至少能保周全。”
温羽凡垂眸凝视掌心的雨水,指腹摩挲着掌纹陷入沉默。
金满仓那受伤的模样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还有霞姐小心翼翼珍藏着赵大爷药方的情景,这些画面如同电影般在他心里放映。
若真跟随罗家兄妹前往龙门洞,虽说能暂时躲避岑天鸿的追杀,可谁又能保证不会给那清修之地带来麻烦,万一引来了敌人,岂不是连累了无辜之人。
再者,虽说初次见面时,罗家兄妹给他的印象还不错,甚至心中对他们颇有好感,但在这危机四伏的江湖中,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在这样的处境下,他实在不敢轻易地相信他人,毕竟一旦信错了人,付出的可能就是生命的代价。
“不了,多谢两位好意。”他抬头时目光坚定,雨水顺着伞骨滑过棱角分明的下颌,眼神中透着决绝,“我不想再连累他人了,他日若有机会,我再去龙门洞拜访。”
罗青寒并未勉强,只是淡声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强求。日后若有缘分,自会再相见。”他的声音平静,却也带着一丝遗憾。
罗青烟轻声道:“后会有期。”
说罢,罗青寒与罗青烟转身离去,步伐竟出奇地一致,两人的身影在雨幕中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巷子尽头的薄雾中。
十月的冷雨越下越急,豆大的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温羽凡却感觉掌心发烫,那是因为他心中有牵挂。
他清楚,从今晚开始,那一千万的悬赏就如同高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威胁着他的安危。
但此刻,他心中更惦记着旅馆里等着他的烧鸡、骨头煲,还有那两个与他生死与共的同伴。金满仓和霞姐,他们是他在这乱世中最珍视的人,也是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人。
至于那对神秘的罗家兄妹,或许就像这雨夜中转瞬即逝的流星,虽然短暂地照亮了前行的道路,最终却还是会消失在茫茫的江湖之中。
不过至少,他们曾在同一片雨幕之下,为了同一个敌人,有过短暂的并肩时光,这份经历,也会成为他江湖生涯中一段独特的回忆。
第96章 班车
小山村的夜来得格外早,暮色像泼翻的墨汁,眨眼间便将天地染成黛青色。村民们早早地掩上柴扉,唯有草里小虫的浅吟低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温羽凡抱来一张斑驳的木凳,缓缓坐在小楼前的空地上。
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仿佛一幅水墨画,朦胧而静谧。溪流冲刷石头的声响,宛如夜的琴弦被轻轻拨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的目光穿透暮色,紧紧盯着蜿蜒的山道,仿佛能看到山道上那未知的危险与希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板凳边缘,那里还留存着白日阳光的温度,像是握住了一丝温暖与踏实。
他的思绪飘远,想起了过往的种种,那些逃亡的日子如同噩梦般挥之不去。而此刻,在这宁静的小山村,他却感到了片刻的安宁。
但他知道,危险并未远去,他们还不能放松警惕。金满仓的腿伤尚未痊愈,他们还得继续寻找出路,离开这里,摆脱那些如影随形的威胁。
夜渐深,月光洒在地上,像铺上了一层银霜。
温羽凡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孤单,他微微叹了口气,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能尽快结束这颠沛流离的生活。
霞姐从小楼里推门出来,木扉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夜风轻轻掀起肩头的衣角,像在诉说着夜的凉意。
她走到温羽凡身边:“你打算守夜吗?”
温羽凡点头,目光仍凝着远处的山道,眼神中透着警惕:“岑家的追兵要是追过来,早就该出现了。他们要么是跟丢了我们,要么就是被黄队长或其他事耽误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要是他们冷不丁给我们来一下,那就麻烦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摸着搁在腿上的长条状包裹,仿佛那是他最后的防线。
霞姐默默站在他身边,听着远处山风掠过竹林的沙沙声,那声音像一首凄凉的夜曲。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涩然:“满仓哥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我们要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吗?”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眼神中透露出对未来的迷茫。
温羽凡摇头,喉结在暮色中微微滚动:“当然不行,最好明天就走。昨天你也看到了,岑天鸿疯了,丝毫不管普通人的死活。我们在这里待着,只会连累赵大爷这样的老实人。”
他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仿佛要将岑家的阴影捏碎在掌心里,对岑家的恨意溢于言表。
霞姐轻轻点头,月光落在她发间,将几丝早生的华发照得发亮,显得格外刺眼。
她正要开口,温羽凡却先一步转头,目光扫过她眼下的青黑,满是心疼:“霞姐你也去休息吧,昨天就一宿没睡。”
“好。”霞姐答应着,却在转身时顿了顿,“昨天你也一宿没睡,下半夜我来替你。”
温羽凡笑了笑,笑容在阴影里忽明忽暗:“不用,你只管睡到大天亮。”
他望着她走进小楼的背影,直到木门再次合拢,才将视线重新投向远山,眼神中透着坚毅,准备独自面对这漫长而未知的黑夜。
夜空中有流星划过,拖出细长的光痕,像是在黑暗中短暂的希望,却又转瞬即逝。
然而回到小楼后,霞姐并没有去睡觉。她反手闩紧房门,在床上盘膝坐下,掌心向内轻贴丹田。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她沉稳的呼吸声。
乾坤功的口诀在舌尖反复咀嚼,呼吸吐纳每运转一周天,指尖便多出一分麻痒的热意,那热意顺着手臂蔓延,仿佛是力量在一点点汇聚。
她知道,危险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吐着信子扑上来。而她能做的,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强!强到能挡在温羽凡身前,强到能护着金满仓和赵大爷这样善良的人,在这浊世里寻得一线生机。
她想起温羽凡疲惫的眼神,金满仓受伤的腿,还有赵大爷那布满皱纹却满是关切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坚定的信念。
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振翅声音,也不知是哪只老猫惊扰了息在树上的夜鸟。
那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霞姐睁开眼,眸光里跳动着未熄的战意。她望向窗外,远处,温羽凡的身影依然坐在板凳上,像一尊守夜的石像,孤独却又坚定。
她清楚,有些黑暗,必须由他们共同面对,他们三人,是彼此的依靠,是在这困境中相互支撑的力量。
一夜无事。
次日拂晓,晨雾还未从青瓦上散去,整个村子仍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温羽凡三人已在堂屋门前束紧行囊,准备踏上未知的旅程。
金满仓靠在竹椅上,伤腿缠着赵大爷新换的药布,那药布散发着艾草与樟脑的混合气息,带着一丝淡淡的药香。
赵大爷拧着眉头,布满老茧的手掌按在金满仓膝盖上,眼神中满是担忧:“胡闹嘛这是!”他的川音带着岷江号子的顿挫,烟杆在土墙上敲出闷响,“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腿骨才接上,你们慌里慌张要走,路上颠簸磕碰,万一骨头长歪了,这辈子就废了!”
温羽凡弯腰鞠了一躬,额前碎发被露水打湿,脸上满是感激与无奈:“大爷,实不相瞒,我们是惹了大麻烦。不能在你这里久待,不然会连累您的。”
“不就是放高利贷的嘛!”赵大爷挥了挥手,烟袋锅里的火星溅在粗布围裙上,语气中满是不屑,“我在这山沟沟里活了六十八岁,连熊瞎子都没怕过,还怕几个要账的龟儿子?”
金满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抵着嘴角泛白,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事情比那严重。大爷,您就别留我们了,会要人命的。”
赵大爷手里的烟袋猛地一抖,火星子落在他开裂的手背上。
他沉默片刻,转身从碗柜里摸出个蓝布包,声音低沉而有力:“等着。”
半个时辰后,赵大爷背着药篓从后山归来,篓子里的接骨草还沾着晨露,仿佛带着山林间的清新气息。
他在灶台前支起砂罐,柴火噼啪声中,浓重的药香漫过堂屋,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
“给你们备十贴外敷的膏药,再写个内服的方子。”他用树棍拨弄着砂罐里的药汤,火光映得他眼角的皱纹更深了,那皱纹里仿佛藏着岁月的故事,“当年我在伐木场摔断腰,就是靠这方子捡回条命。”
温羽凡看着老人往膏药上撒朱砂粉的背影,喉咙发紧,心中满是感动。他知道,赵大爷为他们付出了很多,这份恩情难以言表。
直到日头爬上东山,赵大爷才将油纸包好的膏药塞进霞姐怀里,又往金满仓裤兜塞了俩烤洋芋,眼神中满是不舍:“记得啊,药需要每天换,可不能偷懒耽搁啊。”
三人走到院门口时,赵大爷突然喊住他们,又从鸡窝里摸出五个温热的鸡蛋塞进霞姐手里。那鸡蛋还带着母鸡的体温,仿佛承载着赵大爷满满的关爱。
黑狗黑子蹲在门槛上,尾巴扫起细小的尘埃,安静地目送他们踏上石板路。那眼神里似乎也透着一丝不舍,仿佛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存在。
三人一步三回头,看着赵大爷和黑子的身影越来越远,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此去又会面临怎样的艰难险阻,但赵大爷给予的温暖和帮助,将成为他们前行的动力。
翻过山梁时,温羽凡回头望去,只见赵大爷还站在晒谷场上,身影被晨雾揉得模糊。老人佝偻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旱烟杆斜斜别在腰间,像棵倔强的老树扎根在熟悉的土地上。
金满仓趴在温羽凡背上,伤腿随着步伐轻轻晃荡,他凑近温羽凡耳边,声音压得很低:“我把那一百块钱压在他酒瓶子底下了。”话语里藏着小心翼翼的忐忑,仿佛生怕被风听见,传回老人耳中。
“他会骂人的。”霞姐走在右侧,手里攥着赵大爷塞的烤洋芋,油纸包装上的草绳结被指尖摩挲得发潮。
她忽然加快脚步,帆布鞋尖踢飞一粒石子,石子骨碌碌滚进路边草丛,惊起两只蚱蜢。
温羽凡肩头沉得发紧,却仍腾出一只手往后拍了拍金满仓的屁股:“干得好!那就走快两步,一会儿大爷拄着拐棍追过来塞钱,咱仨可跑不过他。”他刻意说得轻快,可嗓音里仍裹着没化尽的酸涩。
山风掠过树梢,吹得金满仓后颈的绷带微微鼓起,远处传来零星的狗吠,恍惚间像是黑子在追着晨雾欢叫。
土路扬起的灰尘钻进鼻孔,温羽凡望着前方蜿蜒的山道,在心里估算着距离,这会儿该走了五里地。
山坳后的竹林尽头,隐约能看见班车停靠点的铁皮棚。那铁皮棚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陈旧的光。
山道转过一个急弯,班车停靠点的红顶突然撞入眼帘。那红顶在一片绿意中显得格外显眼,仿佛是希望的象征。
温羽凡放缓脚步,让金满仓滑下后背,三人靠在斑驳的广告墙下喘气。墙上“要想富,先修路”的标语褪成浅粉色,字迹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出曾经的鲜艳。
那标语像是时光留下的痕迹,见证着这里的变迁。
时间掐得刚刚好,一辆开往县城的班车正歪歪斜斜地停在路边喘着粗气。
车身漆皮斑驳脱落,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皮,车窗玻璃缺了两块,用塑料布糊着挡风。车内飘出劣质烟草混着汗味的气息,二十几个座位挤得满满当当,引擎声像老黄牛爬坡般吭哧作响。
那班车看起来破旧不堪,却承载着他们离开这里的希望。
一名中年妇女从车门探出头,肥厚的下巴挤在门框上:“去县城不?加你们仨就满员咯,踩油门就走!”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温羽凡回头望去,山道拐弯处果然晃出个佝偻的身影,他的心猛地一紧,焦急地催促:“快快快!先上车!”声音中带着紧张与不安。
赵大爷拄着竹棍,深一脚浅一脚地追来,蓝布包在肩头颠得左右摇晃,裤脚还沾着晨露打湿的草屑。老人抬起胳膊想喊,却被咳喘呛得弯下腰,竹棍差点戳进路边水沟,他那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着急的神色。
金满仓单脚跳上车,用树枝制作的简易拐棍撞在铁皮台阶上发出刺耳的“咣当”声,他咬着牙,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还是努力往车厢里挤去。
霞姐扶着他往车厢里挤,臀部刚蹭到座椅边缘,司机就不耐烦地拍打方向盘:“坐稳了!”语气中满是催促。
车门“哐当”一声合拢,把赵大爷模糊的怒吼关在车外:“龟儿子些……”
班车猛地蹿出去,排气管喷出黑烟。
温羽凡扒着后窗望去,只见赵大爷渐渐缩成个小灰点,还在山道上蹒跚着挥手,他的眼神中满是眷恋。
“大爷也真是……”霞姐攥紧车窗把手,指节发白,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她的心里满是对赵大爷的愧疚与感激。
金满仓低头摸着兜里的烤洋芋,油纸包装上仿佛还留着赵大爷的体温,他的眼眶微微泛红,脑海中浮现出赵大爷那慈祥的面容,心中满是温暖与不舍。
“买票了买票了!一人十块!”中年妇女攥着油腻的钞票夹子,在摇晃的车厢里艰难地走来走去,她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在嘈杂的车厢里回荡。
温羽凡背靠车门坐在小马扎上,听见这话下意识摸向裤兜,脸上露出一丝紧张。他的手在兜里摸索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三十二。”他低头数着掌心的钞票,两张十块、两张五块,还有两个硬币在指缝间硌得生疼,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些钞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还剩俩钢镚。”
阳光透过车顶破洞照在他手背上,汗毛根根分明,像覆着层金粉,那金色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他们的艰辛。
班车在崎岖的山道上一路前行,车身剧烈地摇晃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远处县城的楼群在地平线上起伏,像一堆堆摞起来的火柴盒,那些楼群看起来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遥不可及,仿佛他们的希望就在前方,却又充满了未知。
第95章 兽医赵大爷
买完东西后,温羽凡三人并未急着离开。
温羽凡面带忧虑,向老太太搭话:“大娘,村里有卫生院不?我兄弟这腿……”说着,他轻轻拍了拍金满仓的腿。
金满仓心领神会,立刻配合地在温羽凡背上龇牙咧嘴,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活像伤处突然剧痛无比。
老太太看着金满仓那夸张的表情,笑得直拍大腿,眼中满是慈祥:“卫生院可没有,要看腿啊……”
她抬起织毛衣的竹针,朝村西头指了指,慢悠悠地说道:“前头第三个路口右拐,有个带栓马柱的青瓦院子,那是老赵家。别看他挂的是兽医牌子,治跌打损伤比县城医院还灵!去年隔壁村老李头从牛背上摔断三根肋骨,老赵头给他敷了三副草药,如今能扛着锄头追孙子跑二里地!”
金满仓闻言,原本因“疼痛”而扭曲的脸瞬间垮了下去,语气中满是嫌弃和担忧:“兽医啊!”
温羽凡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眼神里透着从容:“兽医,成啊,只要能治腿,管他是医人还是医牲口。”
说着,他弯腰调整金满仓的姿势,故意让夹板蹭到柜台边缘,发出吱呀一声响,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就怕人家嫌我们是外乡人,不肯接诊。”
“嗨!”老太太摆了摆手,银镯子在腕间晃出细碎的光,脸上满是不在意的神情:“老赵头那人面冷心热,早年在镇上兽医站干过,见惯了生离死别。你们去就说是村东头小卖部的周婶子介绍的,他保准给你们治。”她忽然压低声音,凑近霞姐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对了,他院子里拴着条黑狗,叫的时候别慌,那畜生就是嗓门大,实际胆子比芝麻还小。”
金满仓趴在温羽凡肩头,听着老太太絮絮叨叨地指路,思绪不禁飘远。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总说“远亲不如近邻”。此刻他望着老人鬓角的白发,一股酸涩涌上喉间……上回见外婆,还是十年前在医院走廊,老人插着鼻饲管,瘦得只剩层皮,那虚弱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三人告辞时,老太太又往霞姐兜里塞了把旱烟丝,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给老赵头的,他就好这口。”
“谢谢您了大娘。”霞姐往老太太手里塞了张十元钞票,却被老人推了回来。
老太太的手掌粗糙却温热,指腹上结着织毛衣磨出的茧,她轻轻拍了拍霞姐的手:“多大点事儿!不就指个路嘛,要啥钱!”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大伯父常跟她说的“人情比银子贵”。
温羽凡背着金满仓转过路口,一眼就瞥见了前方不远处的栓马柱,不由得低声说道:“但愿这兽医真有两把刷子。”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又夹杂着些许担忧。
金满仓脸上露出苦涩的神情,无奈地附和道:“但愿吧……”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兽医到底靠不靠谱,只希望自己的腿能快点好起来。
他们路过一处晒谷场的时候,一个穿花裙的小姑娘正欢快地追着一片落叶跑。
那叶子打着旋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轻轻落在她脚边,像一只栖息的蝴蝶。
小姑娘咯咯地笑着,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晒谷场上回荡。
温羽凡刚抬手敲门,老赵家的黑狗便在门里狂吠起来,那声音闷重如擂鼓,震得空气都跟着颤动,惊得墙头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黑狗的叫声仿佛在宣示着领地主权,让人不禁有些紧张。
温羽凡和金满仓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忐忑,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怎样的情况。
院中立即响起一声喝骂:“黑子,叫什么叫!别叫了,吵死了。”
紧接着,拖鞋踩过石板,发出“踢踏踢踏”的声响,门闩“吱呀”一声被拉开,半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出现在眼前。
开门的男人七十来岁,腰背微驼,手里握着一支包浆发亮的旱烟杆,铜烟锅上刻着模糊的竹节纹路,岁月的痕迹在他身上清晰可见。
温羽凡见状,立刻往前半步,肩带不经意间蹭过门框上剥落的红漆,他面带诚恳地说道:“是赵大爷吧,我们是村口小卖部的周婶介绍来的。我这兄弟的腿受了伤,想请您给瞧瞧。”
说着,他侧身让开,金满仓那歪斜的伤腿露了出来,夹板缝隙里渗出的血印触目惊心。
赵大爷叼着烟锅凑近,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他上下打量着金满仓的伤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周婶子介绍的?”
还没等温羽凡回答,他便侧身让出路来,声音沉稳地说:“进来吧。”
三人刚一踏入大门,那原本凶狠吠叫的黑狗,此刻竟摇着尾巴亲昵地蹭了过来,丝毫没有了之前隔着一墙时的凶悍模样,仿佛刚才的狂吠只是一场玩笑。
“去去去,别在这添乱。”赵大爷抬脚作势驱赶那黑狗。
可黑狗却半步不离地跟着众人,直到他们都进入了屋内。
霞姐从包里摸出旱烟丝递过去,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大爷,这是周婶让我带给您的。”
赵大爷接过包着旱烟丝的纸包,放在鼻前嗅了嗅,满意地点点头赞道:“嗯,今儿个这烟草是真不错啊。”
不过他并未着急打开,而是将纸包放置在了边上的柜子里,仿佛那是一份珍贵的礼物,要等合适的时候再细细品味。
赵大爷抬手指向靠墙的长板凳,声音沉稳有力:“让他坐那儿,我仔细瞧瞧。”
温羽凡扶着金满仓小心落座,那板凳足有两人长,金满仓的伤腿得以平直伸展在粗粝的木板面上。
赵大爷指间绕着绷带尾端的麻线结,铜烟锅斜叼在嘴角,眼神专注地看着金满仓的伤腿:“你这是小诊所包扎的吧?手艺还行,就是用的药不行……”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仿佛对各种伤情和治疗方法都了如指掌。
温羽凡听了,干笑两声,有些尴尬地回答道:“呵呵,确实是这样。”
当解开了所有绷带,开始检查伤情的时候,赵大爷的脸色陡然凝重了起来:“你这腿是被人打断的吧!”
三人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神色,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又强装镇定。
霞姐反应最快,脸上堆起笑容,连忙开口恭维道:“大爷果然是行家,只看一眼就知道了啊!”她的声音清脆,带着恰到好处的敬佩。
“是啊,是啊,神医啊!”金满仓赔着笑连连附和,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讨好之意毫不掩饰。
赵大爷听了马屁,微微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满意和自豪,烟锅在手中轻轻晃动。
于是还不等温羽凡等人编出解释,他已经自行开始脑补了:“欠了钱被人追债了吧?”他的语气笃定,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
温羽凡闻言连忙借坡下驴,脸上露出懊悔的神情:“前两年我们哥俩做生意,周转不开时糊涂借了高利贷。哪成想利滚利滚成了无底洞,一时还不上……”他长叹一声摇头,“唉,也是我们贪心啊……”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无奈和悔恨,仿佛真的是被债务逼到绝境的可怜人。
“对对……”霞姐和金满仓纷纷点头附和,霞姐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担忧,金满仓则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像是被追债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赵大爷毫不怀疑接受了这个理由,他晃了晃旱烟杆,竹节纹路在煤油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包浆光,悠悠说道:“这世道,生意不好做啊!”说罢掀开墙上褪色的粗布门帘,里屋药柜的斑驳漆色里,隐约透出几味草药的苦香,“先敷三副活血散拔拔瘀,明日再瞧骨缝对位的事儿。”
温羽凡往前半步,喉结动了动,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大爷,实不相瞒……我们兜里统共就剩一百来块钱了。”他指尖捏着裤兜边缘,磨破的布茬儿在指腹下簌簌响,声音里带着一丝窘迫。
赵大爷挥了挥旱烟杆,脸上满是豁达:“行了,谁还没个难处啊。这次不收钱。”铜烟锅磕在药柜沿上,惊起几星碎末落进捣药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霞姐忙摆手,脸上满是过意不去的神情:“那怎么行啊,我们不能够白看病啊!”
老人弯腰从药斗里抓出把深绿的叶子,指尖沾着的药粉落在粗布围裙上,缓缓说道:“山里人讲究个互帮衬。这些艾草、接骨草都是后山上采的,要啥本钱?”他往牛皮纸包里抖搂药材,干枯的草根蹭着纸壁发出细碎的响,仿佛在诉说着山里人的质朴与善良。
温羽凡又往前蹭了半步,脸上满是诚恳:“自己采的也要费功夫啊。不行啊大爷,要不这样,您看我给您干活怎么样?您这里有什么事我能干的吗?”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仿佛只有通过干活才能减轻心中的不安。
霞姐跟着帮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是啊,好歹让我们干点什么,不然我们心里不安啊。”
赵大爷往纸包里抖搂丹参的手忽然停住,转过头时烟锅险些从嘴角滑落,皱纹堆起的眼角漏出笑纹:“成啊!那小子……”他冲温羽凡扬了扬下巴,语气中带着长辈的亲昵,“去把东墙根的柴垛劈成细条,码齐在屋檐下。闺女……”又转向霞姐,旱烟杆指向堂屋侧门,“你会动火不?厨房出了门左转,灶台上有刚摘的豆角。”
温羽凡立刻应下,眼神中透着一股利落:“好!”
霞姐把布包往板凳上一甩,袖口挽到肘弯,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我可是轻易不下厨的,今天你们可瞧好了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俏皮,仿佛准备大显身手。
金满仓单腿支着板凳想起身,脸上带着些许急切:“那我干什么?”
“你个瘸子,还是老实待着吧。”温羽凡笑着踢了踢他的好腿,转身出去院子里找柴堆去了,那笑容里满是关切与调侃。
八仙桌,却只有四个边,正好够四人各据一方。
午饭时间,四人默默坐在桌边,谁也没动筷子,谁也没端起饭碗。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偶尔传来的黑子的低吠声打破寂静。
金满仓看着面前那盛放着不明物质的两个瓷碟,喉结滚动着开口:“霞……霞姐啊……您这两个菜什么讲究啊?这是七进七出火焰山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打破了压抑的氛围,眼里却透着无奈。
霞姐半边脸沾着锅底灰,横眉时却带了几分心虚。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却又闭上了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这能够怪我吗?我又没用过这种土灶,掌握不了火候啊。”
赵大爷端起碗抿了口夹生饭,腮帮刚动两下便皱着眉吐回碗里。米粒混着焦糊的锅巴,在白瓷碗里显得格外刺目。他放下碗,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霞姐耳尖发烫,幸亏煤灰覆着瞧不真切。她低着头,不敢看其他人的眼神,心里满是愧疚。
温羽凡夹了一块不明物质丢给蹲在桌下的黑子,黑狗嗅了嗅,尾巴夹着往桌底更深处缩。
他看着黑子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要不,晚上还是我做饭吧。”他用筷子戳了戳碟子里的碳化物体,“虽说我炒鸡蛋能炒成蛋花汤,但至少能咽得下去……”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轻松,试图缓解尴尬的氛围,眼神中透露出对做饭的自信。
此后,赵大爷便将三人留在家中住下。
老人虽独居,却并非无依无靠。
他有个儿子早年去了大城市,凭借自身努力,如今已成家立业,在一家公司谋得管理层职位,日子过得颇为顺遂。
儿子孝顺,本想接父亲去城里享清福,可赵大爷在村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去城里不到一年,他就觉得电梯太闷,车流声太吵,实在不适应,执意扛着旱烟杆回了老宅,继续过着悠闲的乡村生活。
赵大爷安排温羽凡等人借住的,是后院那幢两层小楼。这房子是儿子衣锦还乡时盖的,意在“光宗耀祖”。外墙贴着锃亮的瓷砖,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铝合金窗棂雕着仿古花纹,透着一股雅致。
可除了春节老人的儿子一家会回来住三五天,大部分时候这房子都空着。玻璃蒙着一层灰,门锁上结着蛛网,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痕迹,也见证着主人的来去匆匆。
赵大爷摸出钥匙打开房门时,一股霉味混着新木料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窗格,在地板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格子,给这略显冷清的屋子增添了一丝温暖。
他站在门口,指了指屋内,对温羽凡他们说道:“你们就住这儿,有啥缺的尽管说。”
第94章 金色稻田
三人不敢有片刻的松懈,仿佛背后有洪水猛兽紧追不舍,拼了命地扎进那浓稠如墨的黑暗中奔逃。
碎石硌得靴底生疼,尖锐的刺痛一下一下传来,而杂草如同隐匿的陷阱,无形的手反复扯住他们的脚踝,每迈出一步都艰难无比,仿佛死神正紧紧攥着他们的后颈,稍有迟缓便会被吞噬。
夜风裹挟着荒草的气息,不由分说地灌进他们的喉咙,冰冷的气流让肺叶仿佛燃烧起来,如同两片焦土,干涩又疼痛。他们大口喘着粗气,却怎么也无法满足身体对氧气的渴望。
终于,夜色被晨光碾出细碎的裂痕,那一丝蟹壳青的微光,恰似深海中漂来的浮木,成了他们此刻唯一的希望。
他们拖着仿佛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一片满栽沉甸甸稻谷的稻田。
成熟的稻穗勾着饱满的谷粒,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丰收的喜悦,金浪在熹微的天光里翻涌,穗尖上凝着的露珠如同未落的星辰,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田埂上的野菊顽强地绽放着,淡紫色的花瓣沾着夜露,在稻浪的间隙里颤巍巍地挺立着,像是在这艰苦的环境中坚守着自己的美丽。
水渠里的溪水漫过新割的稻茬,倒映着渐次亮起来的天空:靛蓝的天幕上,白云被晨光染成蜜色,与田里的金浪相互映衬,仿佛一幅流动的琥珀画卷,美得惊心动魄,却也让疲惫不堪的他们感到了一丝宁静与希望。
温羽凡在稻秆的支撑下摇摇晃晃,指尖不经意间蹭到了稻穗上柔软的绒毛,儿时帮着家里收割稻谷的场景如同一幅画卷在脑海中缓缓展开。
那时的阳光浓烈而炽热,晒得后颈发烫,远处布谷鸟清脆的叫声仿佛还萦绕在耳畔。
然而此刻,熟悉的稻香弥漫在四周,他的喉间却泛起一股铁锈般的味道,丰收的景象之下,仿佛隐藏着如影随形的追兵,还有那比夜色更为黑暗、未知的前路。
霞姐从帆布包里掏出那盒捂了整夜的盒饭,铝箔餐盒的边缘还凝着一圈发白的油星,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明显:“凡哥,垫垫肚子吧。”
温羽凡掀开盒盖,红烧牛肉的酱汁早已冻成了琥珀色的胶状物,紧紧地黏着惨白的米饭,看上去毫无生气。他的目光瞥向金满仓膝盖上渗血的夹板,指尖在餐盒边缘停顿了片刻,又将餐盒推回了霞姐的掌心:“这是老金的饭,让他吃吧。”
“别啊大哥,”金满仓扯着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可伤腿却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脸上的肌肉也跟着微微颤动,“你背着我在野地里跑了一整宿,腰杆子都快压折了!快吃,不然我这心里堵得慌,比饿还难受。”他故意把“堵”字咬得很重,尾音却因为冷汗浸湿了后槽牙而微微发颤。
霞姐忽然笑出声,用手指尖捏起一块裹着油冻的牛肉,在两人之间晃了晃。
“好了,两个大男人矫情什么,来,大家分着吃几口。”说着,她自己先咬了一口,腮帮鼓得像含了颗石子,酱汁顺着下巴滴在沾满草屑的裤腿上,却丝毫不影响她大快朵颐的模样。
温羽凡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着,也伸手取了一块牛肉。
牛肉在嘴里咀嚼出干涩的咸腥味,还混着些许草根碎屑,可不知为何,这味道却比记忆里任何山珍海味都来得实在,仿佛承载着此刻他们之间深厚的情谊与共患难的决心。
金满仓见两人吃了,才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般,抓过餐盒,直接用手捏起冷透的米饭往嘴里塞。他心里清楚,以自己这断了腿的身子骨,若不趁着这时候积攒点力气,怕是难以熬过接下来那段充满艰险的逃亡之路。
晨雾如轻纱般缓缓漫过田埂,轻柔地包裹着三人。此时,他们的指尖都沾着油星和饭粒,那是刚刚分食盒饭留下的痕迹。
霞姐把空餐盒折成小块,小心翼翼地塞进背包,仿佛那是一件珍贵的物品。她忽然指着远处电线杆上跳动的麻雀,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道:“你们说,这玩意儿要是烤了吃,够不够塞牙缝?”她的声音带着些许调侃,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金满仓望着她发梢上挂着的稻芒,眼神中透着一丝温柔。
他忽然觉得喉咙里的冷饭竟有了几分暖意,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这危机四伏、随时可能断命的荒野里,能和同伴们分着吃一盒冻成块的盒饭,竟成了一种奢望已久的团圆。
那简单的食物,此刻却承载着他们对生的渴望,和彼此间深厚的情谊。
这时,田埂深处传来细碎的踩踏声,枯枝断裂的脆响混着泥土被碾碎的沙沙声,仿佛有条蛇正顺着晨光悄然靠近。
温羽凡瞬间做出反应,伸手紧紧按住背上的长条包裹的一端,身体紧绷,眼神警惕。
霞姐也迅速行动,手伸入帆布包之中,指尖紧紧握住匕首的握把,身体微微前倾,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金满仓则慌忙往稻丛里缩,却因伤腿不小心扯到夹板,疼得发出一声闷哼,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三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极为沉重,仿佛结成了冰,眼睛死死地盯着雾霭弥漫的田垄尽头,神经高度紧张。
直到那个戴着斗笠的身影从稻浪中缓缓浮现。来人肩上扛着锄头,锄头晃着铁锈,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蚊虫叮咬的小腿,看起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村夫。
温羽凡松开按在长条包裹上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霞姐却仍紧盯着对方腰间隆起的布料,眼神中满是戒备,直到那人抬手抹汗,露出粗布腰带上别着的旱烟袋,她才敢长舒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是种地的。”金满仓瘫坐在稻草堆里,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因为紧张,竟攥断了两根稻穗,心中的恐惧这才渐渐消退。
远处的村民哼着跑调的川江号子,锄头磕在田埂上迸出火星,惊起几只藏在稻丛里的蚂蚱。阳光终于穿透薄雾,在那人佝偻的背上洒下一片碎金。
温羽凡盯着村民蓑衣上渐淡的草绿色,心中思绪万千。他忽然蹲下身,拨弄着金满仓腿上的夹板,渗血的纱布已经和稻草黏在一起,掀开时扯得伤处泛出青白,令人触目惊心。
他指尖压了压肿胀的膝盖骨,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几粒稻壳,脸上满是担忧:“这么跑下去,老金的腿得废。再说人家有直升机,咱们靠两条腿……我看,不如我们去附近村子里,试着搞点吃食和交通工具。”
霞姐的眉头紧锁,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但是我怕打开手机会……”
温羽凡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果决:“看情况吧,万不得已的时候该打开就打开。再说了,也未必需要用到手机。”
金满仓往田埂上一靠,伤腿伸直时扯得夹板吱呀响,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还不忘开玩笑:“大哥,你该不会想打劫农民伯伯吧。”
“去你的!”温羽凡抄起团稻草砸过去,草屑扑簌簌落在金满仓炸开的袖口上,他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口袋里还有百八十块,买几个热乎的烧饼,总还是够的吧。真找不着车……”他下巴朝远处地头蹭草的灰驴一扬,那畜生正甩着尾巴驱赶苍蝇,“打个驴的总行的吧。”
霞姐的笑声在清晨的田野中回荡,惊飞了一群停在稻穗上的蜻蜓,它们振翅高飞,划破了清晨的宁静:“行,那我们进村。”
温羽凡再次背起了金满仓,他的动作格外小心,生怕不小心触碰到他受伤的腿,加重他的痛苦。
金满仓趴在温羽凡的背上,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竟哼起了那首耳熟能详的“鬼子进村”进行曲。他的哼唱声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在困境中难能可贵的活力与乐观,仿佛在这危机四伏的逃亡路上,给自己和同伴们带来一丝轻松的氛围。
温羽凡听了,不禁笑骂道:“你小子……要是一会儿我们被村民撵出来,我就直接把你扔田里头去。”他的声音中带着责备,却又透着亲昵,像是在嗔怪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金满仓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故意压粗嗓子,模仿着大佐的口音说道:“太君滴,开路滴干活!前方花姑娘滴……”他拖着长音打了个响指,指尖虚虚地往霞姐的方向一勾,“呦西,花姑娘大大滴有!”他的表演滑稽又夸张,仿佛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欢乐氛围中。
温羽凡当场笑弯了腰,背上的金满仓的伤腿也跟着乱晃,疼得他龇牙咧嘴,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戏瘾,不愿放弃这难得的轻松时刻。
霞姐抄起一把稻草作势要打,却在扬起手时忽然变招,指尖捏了个兰花指甩过去:“我说太君……这里花姑娘的没有……脑瓜崩的要不要!”她的动作和话语充满了戏谑,让整个氛围更加欢乐。
三人笑作一团,惊得田埂边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所惊扰,也像是在为这短暂的欢乐时光增添一抹生动的色彩。
金满仓借着那股笑劲儿,脑袋往温羽凡后颈蹭了蹭,假装擦汗的指尖迅速抹过眼角。那一瞬间,没人说得清他眼中的湿润究竟是止不住的笑意,还是伤腿传来的钻心疼痛。
三人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朝着眼前的小村庄迈进。
此时,村庄的轮廓在他们眼中逐渐清晰,炊烟袅袅升起,好似给村庄披上了一层温暖的纱衣。
那欢声笑语,在寂静的田野上空回荡,仿佛给这充满未知的逃亡之路增添了一丝希望的色彩。
紧张与恐惧,在这一刻,似乎真的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们暂时忘却了身后的追兵,忘却了前路的艰险,只专注于这片刻的轻松与愉悦。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像是在大地上勾勒出一幅充满温情的画面,那画面中,是他们相互扶持、彼此陪伴的身影,是在困境中依然坚守的希望。
……
村口的小卖部在晨光的映照下,犹如一块甜蜜的方糖,散发着温暖而诱人的气息。那褪色的红色招牌上,“春梅商店”四个字被阳光晒得发白,却依然清晰可辨。
玻璃柜台上,积灰的铁皮饼干盒静静摆放着,旁边的瓶瓶罐罐里,水果糖、薄荷糖以及裹着白芝麻的花生糖色彩斑斓,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金满仓的目光紧紧盯着柜台里的玻璃罐,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着。伤腿上传来的疼痛,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舌尖的甜腻所掩盖。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的场景,自家附近也曾有这样一家小卖部,那时赊账买糖被追着跑的画面,此刻竟让他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亲切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台后织毛衣的老太太缓缓抬起头,老花镜滑到了鼻尖,她透过镜片,目光像一团温水般柔和地打量着三人。
“要啥?”老太太放下毛衣针,柜台上的收音机正播着评书,“啪”的一声惊堂木响,那突兀的声音吓得金满仓差点从温羽凡的背上掉下来。
温羽凡的目光扫过货架上的泡面、火腿肠,还有角落里落灰的白酒,他指了指最上层的饼干,说道:“来两包那个,再来三瓶矿泉水。”
“小伙子气色不好啊。”老太太看了眼金满仓苍白的脸,慢悠悠地踮脚拿饼干,蓝布围裙上沾着毛线碎屑,关切地说道,“昨儿夜里闹肚子了?婶子这儿有藿香正气水……”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目光落在金满仓腿上的夹板,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哎呦,这是咋弄的?”
温羽凡连忙赔着笑解释,脸上堆满了善意的谎言:“山里路滑,我这兄弟一个没站稳,就从坡上滚了下去。”
“这年头,你们这些来旅游的,怎么净往山沟里跑。摔了吧不是……”老太太啧着舌,轻轻摇了摇头,满是心疼与责备。她顺手用塑料袋装了把散装冰糖,递了过来,“泡点水喝,去去惊。一共十五块。”
金满仓攥着塑料袋的手微微颤抖,那是紧张与疲惫交织的体现。耳畔传来收音机里的评书声,那熟悉的声音,竟像极了小时候外婆家的午后,温馨又令人安心。
霞姐默默往柜台上放了一张十元一张五元钞票。
温羽凡接过饼干时,不经意间看见老太太身后的墙上挂着张泛黄的全家福。
画面中,穿军装的男人抱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背景是片金灿灿的稻田,那灿烂的金黄,仿佛承载着岁月的故事,温暖而又充满希望。
第93章 朱雀与刀神
墨绿色的火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在空旷的空间回荡,带着巨大的气流从两人之间穿梭而过。
岑天鸿双眼紧紧盯着对面,透过忽闪而过的车窗玻璃,尽管对面的人影模糊,看不清具体的面容,但那股森冷的气机如同出鞘的利刃,直直地穿透空气,让他的神经瞬间紧绷。
两股绝顶的内力在铁轨上方无声地交锋,仿佛两只无形的巨手在拉扯。
铁架信号灯左右剧烈摇晃,似乎随时都会被这股力量扯落。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放慢了速度,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不消片刻,当最后一节车厢的红色尾灯掠过眼前时,两人的四目终于在碎玻璃折射的月光中相撞。那对视的瞬间,仿佛能听到彼此内心的战意,火花在空气中四溅。
黄队长懒洋洋地扶着刀柄直起身子,肩章上的金星在弥漫的蒸汽中若隐若现,他眼神平静,语气悠然:“川中地区值守朱雀,见过刀神前辈。”那语调里带着几分特有的慵懒,仿佛此刻所处的并非生死对决的战场,而是悠然自在的茶馆,正悠闲地品茗论道。
“滚!”岑天鸿的回应中裹挟着刺骨的杀意,他的刀重重磕在地面凹陷处,迸溅的火星顺着地面如同蛛网般的裂纹游走,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在他眼中,任何阻挡自己血债血偿的存在,都不过是即将成为刀下亡魂的蝼蚁。
黄队长的目光坚定,不避不让,指尖有节奏地叩击着刻有“朱雀”二字的刀背,眼神中透着沉稳:“前辈不要动怒嘛,我可是在帮你。你可知,适才的那一刀若是斩实了……白虎便要登门拜访了。”
白虎作为国之凶器,其威力巨大,所过之处,宗门家族都将灰飞烟灭,即便是千里山河,也能轻易踏为齑粉,这是一股令人胆寒的力量。
“什么朱雀白虎……”岑天鸿脸上现出不屑之色,手腕轻抖,刀锋嗡鸣震颤,强大的气场瞬间扩散开来,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撕裂,“尔等不过是权贵豢养的鹰犬!想拦我?先看你有没有这能耐!”
言罢他举刀向天,青色火焰腾地窜起数丈,在夜空中凝结成丈许长的冰刃,裹挟着刺骨罡风轰然斩落,那冰刃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仿佛要将一切都斩碎。
“烈阳功第九重——凝火化冰!好手段!”黄队长瞳孔骤缩,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势,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旋刀成圆,军刀上的金星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宛如将整轮明月纳入刀身,那光芒照亮了黑暗,也预示着一场激烈的交锋即将展开。
两股截然不同的内力在铁轨正中央相撞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都为之颤抖。
方圆十里的铁道如同海中翻滚的波浪,纷纷向上拱起,枕木断裂的脆响接连不断,好似大地痛苦的呻吟。
远处的摩天岭传来沉闷如雷的崩塌声,那直径三尺的松树在强大的气劲下,如同脆弱的稻草般被拦腰斩断。裹挟着碎石的泥石流犹如一条愤怒的黄龙,顺着山势奔腾而下,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月光在激斗的气劲冲击下,仿佛被震成齑粉,化作万千银鳞在两人之间纷飞,如梦如幻,却又暗藏杀机。
空中的直升机在这恐怖的气劲中剧烈震颤,旋翼叶片承受不住强大的撕扯力,发出金属扭曲的哀鸣。
那坚固的玻璃幕墙应声爆碎,燃油管线在高压下崩裂开来,蓝白色的火焰裹着旋翼碎片冲天而起,炽热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夜空。
坠落的机身拖曳着长长的火尾,宛如陨星般砸向铁道旁的山脊,爆炸产生的气浪掀起数十米高的土石,烟尘弥漫。
刀光在火光的映照下,染上了一层猩红,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让人不寒而栗。
这场激烈的战斗,已然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了毁灭的漩涡。
温羽凡没能目睹这场对决的终局——墨绿色的列车正以惊人的速度将他带离这片刀光肆虐的险地。
破碎的车窗玻璃外只剩模糊的夜色,他跌跌撞撞冲到最后一节车厢,推开车门时,只见极远处的天地间,两簇寒芒仍在如困兽般纠缠撕咬,刀光映着漫天星斗,恍若天河倾泻人间。
身后传来霞姐鞋跟敲击金属地板的脆响:“凡哥,黄队长能赢吗?”
她的发丝被穿堂风扯得凌乱,眼底满是惶惑,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轻。
温羽凡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无奈与担忧,这个答案他无法给出。宗师级的战斗,那等层次的力量交锋,以他现在的眼界根本无法分辨出孰强孰弱,胜负实在难以预料。
温羽凡瞳孔突然剧烈收缩:“糟了!”
霞姐被他陡然变调的嗓音惊得一颤:“还有追兵?!”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恐惧。
“是火车!”温羽凡转身时带起的风撞得壁灯剧烈摇晃,他踉跄着撞开座椅扶手向前狂奔,皮鞋在光滑的金属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我去车头驾驶室,你去找老金。快!”他的声音急促而坚定,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话音未落,整列火车突然发出齿轮错位的闷响,车厢连接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吱呀声,仿佛巨兽正在轨道上痛苦抽搐。
远处刀光映亮的天幕下,蜿蜒的铁道如银蛇般在夜色中扭曲,那扭曲的铁轨仿佛随时都会断裂,下一秒火车可能就要脱轨颠覆,情况万分危急。
温羽凡在车厢间急速穿行,过道里横七竖八躺倒的乘客成了他前进路上最大的阻碍。不过好在这些人都被强大的气机震晕了过去,他也不必再顾忌自己的动作是否惊世骇俗。
只见他足尖在座椅靠背、顶棚横梁、金属扶手与行李架间来回轻点,身形矫健得如同游龙一般蜿蜒穿梭。鞋尖擦过某位乘客的帽檐,公文包带差点勾住他的袖口,可他丝毫没有停滞半步,转眼间就已经掠至驾驶室门前。
厚重的金属门从内反锁着。
温羽凡不及多想,拧着眉抬起膝盖,一脚狠狠踹在门锁处。轰然的闷响传来,门框应声迸裂出蛛网状的裂纹,整扇门歪斜着向内侧倒下,扬起一团灰尘。
踢倒车门的刹那,温羽凡目光扫过歪倒在座椅上的司机。
那人双目翻白如同死鱼一般,下颌松弛地垂着,涎水顺着下巴滴在制服纽扣上,显然是被刚才那恐怖的气机震得失去了意识,生死不明。
“醒醒!”温羽凡一个箭步扑过去,指尖死死掐住司机凹陷的人中穴,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将声音砸进对方耳鼓,“列车要脱轨了!给我睁眼!”他掌下的皮肤触感虚浮,像按在充气的皮囊上,唯有颈动脉微弱的搏动,艰难证明这人尚存一息生机。
司机喉咙里滚出含混的呻吟,眼皮重得像坠着千斤砝码,好不容易掀开睫毛,朦胧视线里浮现出一张沾着尘土的苍白面孔。
“发、发生……”他的舌头僵硬得如同冻住的木块,每个字都艰难地从凝固的泥浆里往外拔,“什么事了?”
“控制好列车!”温羽凡一把抓住对方手腕,重重按在操控台上,金属按钮硌得掌心生疼。应急灯的红光在两人脸上疯狂跳动,像极了末日的倒计时,“快!”
司机迷茫而又紧张地迅速环顾四周,凭借周围的环境,很快判断出了当前的危急状况,心中猛地一惊,瞬间从迷糊的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
他的双手立即熟练而迅速地操作着,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
“谢谢啊!多亏了你……”当他带着冷汗的掌心终于握住制动杆时,却发现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刚才还在耳边嘶吼的男子,仿佛被列车的气浪瞬间卷走,唯有操控台上残留的掌纹里,嵌着几粒细碎的冰晶,在仪表盘的蓝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留下的唯一印记。
他愕然转头望向空荡荡的驾驶室门口,走廊尽头的阴影里,隐约有片衣角一闪而过,仿佛是个无声的告别。
温羽凡返回先前的车厢时,一眼便望见霞姐与金满仓同坐在靠窗的皮质座椅上。
廊灯在碎玻璃间漏下冷白的光,那光线将两人的影子切割得支离破碎,仿佛他们此刻的处境一般凌乱。
金满仓瘫在椅背上,他的瞳孔仍蒙着层白茫茫的雾气,手指机械地摩挲着座椅扶手,整个人仿佛还沉浸在梦境之中。
方才被刀气震晕的余韵仍在他的血管里翻涌,让他觉得整个人都漂浮在半空中,就连霞姐唤他名字的声音都显得遥远而模糊,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先喝口水……”霞姐递了一瓶拧开瓶盖的矿泉水过去,声音轻柔,带着关切。
恰在此时,列车汽笛撕裂了沉寂的荒野,那尖锐的声音仿佛要划破夜幕。
金属车轮与铁轨摩擦出刺耳的尖啸,最终,列车在一片荒芜的山坳间缓缓停稳。
窗外,唯有稀疏的灌木在夜风里簌簌发抖,仿佛在诉说着这荒野的孤寂。
金满仓举起矿泉水瓶,仰头灌了几大口,喉结上下耸动,脸上露出畅快的神情。
温羽凡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眼神中满是焦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啊!”金满仓惊得差点打翻水瓶,脸上满是错愕的表情,“我这才刚缓过神……”
温羽凡的目光掠过窗外阴影里摇曳的荆棘丛,眼神瞬间警惕起来,恍惚间,仿佛看见无数双眼睛藏在阴影中,紧紧盯着他们:“他们已经知道咱们在这列车上了,再晚恐怕就走不成了。”
他知道,虽说黄队长挡住了岑天鸿,但岑家的追杀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金满仓可怜兮兮地望着桌上一口未动的盒饭,塑料餐盒上的红烧牛肉图案在应急灯下泛着青灰的光,眼神中满是不舍:“好歹让我吃口饭吧。”
霞姐笑着拿起盒饭,温柔地说道:“行,我给你拿着就是了。”
“别磨磨蹭蹭的了,快点,到我背上来。”说着,温羽凡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金满仓爬到自己背上,语气不容置疑。
金满仓哭丧着脸趴了上去,可温羽凡身后背着的长条包裹硌得他胸口生疼,忍不住抱怨:“你这破东西别背着了。”
温羽凡脸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调侃道:“要不你下来自己跑!”眼中却满是对金满仓的关心。
金满仓满脸郁闷地嘟囔道:“要不你给我换条腿。”一边说着,一边还微微动了动受伤的腿,脸上露出痛苦又无奈的表情,仿佛真的在认真抱怨这受伤的腿给自己带来的不便。
此时的他们,在这紧张的氛围中,还能有这样带着些诙谐的言语,也让略显压抑的气氛有了一丝轻松的意味。
在列车上乘客尚未醒来的寂静中,三人如同敏捷的猎豹般迅速而无声地跃入车外那片黑暗的荒野。
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瞬间便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唯有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仿佛是命运的鼓点。
霞姐紧跟着温羽凡,眼中透露出紧张与不安,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担忧:“凡哥,我们这是往哪里逃?”
温羽凡脚步不停,回答简洁而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笃定:“不知道,总之一路向北就对了。”
金满仓趴在温羽凡的背上,感受着剧烈的颠簸,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恐惧:“你确定这是北?”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在这个陌生得如同异世界的地方,连方向都难以辨认,他的心中充满了不安。
温羽凡沉默了片刻,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减慢,然后说道:“不管了,总之先离列车越远越好。”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决绝和紧迫,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们清楚地知道,每一秒的延误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危险,死神仿佛就在身后紧紧追赶。
第92章 有怪兽
绿皮火车咔嗒咔嗒地在铁轨上疾驰,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趴在车窗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外头浓稠的夜色。玻璃上凝着薄薄的雾气,远处的树影在雾气的映衬下,映成一团团灰墨,显得格外模糊。偶尔几簇灌木在车灯扫过的瞬间,像被惊醒的兽类般飞速倒退,小男孩看着这一切,思绪却早已飘远。
他忽然想起昨晚上看的《XXX》动画,一股紧张的情绪从心底涌起,喉间不由得发紧,指尖在玻璃上无意识地划出几道模糊的水痕。
“咯咯咯……”邻座的年轻女子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手机屏幕的蓝光在她脸上跳跃,形成细碎的光斑。她三十来岁,一头烫着波浪卷的头发,指甲上的亮片蹭过屏幕边缘,兴奋地说道:“哎哟这主播太逗了……”
“妈妈!呜呜……”小男孩突然尖叫着,脸上满是恐惧,猛地扑进女子怀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小小的身体因害怕而不停战栗。
“咋回事?”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慌乱中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她赶紧稳住手机,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周围的乘客纷纷转头,有人嗑着瓜子,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有人从报纸上方投来探询的目光,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
“有、有怪兽……呜呜……”男孩把脸深深埋在妈妈的花衬衫里,含含糊糊地说道,那声音带着哭腔,满是恐惧,“就在窗户外面……呜呜……”他伸出短胖的手指,指向窗外,手指微微颤抖。
“啥怪兽?”女子扭头看向窗外,入目只有漆黑的原野和偶尔掠过的电线杆,她不禁捏了捏男孩后颈的软肉,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
“瓜娃子又看乱七八糟的动画片了?外头哪有怪兽,都是树影子。”她抽出一张餐巾纸,轻柔地给男孩擦着眼泪,纸角蹭过他沾着鼻涕的鼻尖。
“不是树影子!”男孩急得直摆手,短胖的手指又指向车顶,眼中满是惊恐,“在上面!车顶上有个黑影,长着爪子……”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车厢里响起零星的笑声。
斜对面穿中山装的大爷摇摇头,把报纸翻得哗啦响,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现在的娃娃胆子真小,我家孙子以前天天爬树掏鸟窝,哪像这样……”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
“好好好,有怪兽。”女子笑着拍了下男孩的屁股,故意把声音拖得老长,脸上满是宠溺,“怪兽是奥特曼的好朋友,专门趴在车顶保护小娃娃。等会儿到了站,妈妈给你买个怪兽糖人,咱们把它吃掉好不好?”
男孩还在抽噎,身体微微颤抖着,却慢慢松开了抓着她衣领的手,眼神中还残留着恐惧。
女子掏出手机继续刷视频,笑声又一次响起来,混着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在闷热的车厢里织成一层喧闹的网,将男孩心中的恐惧掩盖。
窗外,清冷的月光如银纱般偶尔掠过车顶,在黑暗中勾勒出三个紧贴着铁皮的影子。
这三个影子随着车身的起伏而微微晃动,其中一道影子小心翼翼地扒在车顶边缘,缓缓地微微探头下来。
此时,车厢里的小男孩正仰着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与恐惧。
那扒在车顶的影子透过蒙着雾气的玻璃,与小男孩短暂对视,随后投以一个善意的微笑,仿佛在安抚着小男孩不安的内心。
小男孩猛地缩回脖子,心脏剧烈跳动,目光中满是惊惶。鼓起勇气再看时,他只看见车窗上自己那惊惶失措的脸,充满了恐惧。
火车轰鸣着驶入隧道,黑暗瞬间笼罩了一切。
在黑暗中,他听见头顶传来极轻的、布料摩擦铁皮的声响,那声音好似某种巨兽甩动尾巴的声音,令他浑身一颤,紧紧地拽着女子的袖子,想要寻求一丝安全感。
“妈妈……”他扯了扯女子的袖子,声音颤抖,却在对方转头时,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刚才看到的一切,也不确定妈妈是否会相信自己。
当隧道尽头的光涌进来时,车顶上的影子已经消失了,只留下小男孩呆呆地望着车顶,心中满是疑惑与恐惧,不知道那影子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刚才扒在车窗上向内窥探的正是温羽凡。
凛冽的风从车顶呼啸而过,裹挟着砂砾扑进他的领口,他微微眯起眼,避开玻璃反光,指尖紧紧抠住窗框边缘的铁条,缓缓探下身子,动作极为小心。
之所以冒险如此,是因为金满仓伤腿上的绷带已经被冷汗浸透,若是继续在车顶被风吹着,极有可能会发烧。
此刻的他,就像片贴在玻璃上的影子,随着车身颠簸而起伏。
他的目光在车窗间扫视,小心翼翼地掠过十几扇车窗。
有些车厢里亮着白色的灯,能看见乘客嗑瓜子的手,动作悠闲;有些车厢拉着窗帘,缝隙中漏出手机屏幕的蓝光,透着一种神秘。
直到第七节车厢,他才眼前一亮,发现了一扇半开的厕所窗户,玻璃上凝着雾气。
他伸出手掌,在玻璃上抹出一块清晰的区域。确认里面空无一人后,他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紧张与坚定,准备实施接下来的计划。
“就这儿。”他压低声音,声音被呼啸的风声吞噬了一部分。
金满仓被霞姐用力拽着手臂往下送,伤腿擦过窗框的刹那,他闷哼一声,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温羽凡迅速伸出手,紧紧拽住他的裤带,猛地将他往厕所里一推。
金满仓虽因在山上砍柴挑担瘦了不少,但那扇窗户实在狭窄,他挤进去时,响起一阵布料摩擦窗框的声响,不过很快就被火车轰鸣的声音所掩盖。
霞姐进入厕所的时候,帆布包不小心挂在了窗钩上,她用力一扯,带子断开。就在那一瞬间,温羽凡瞥见包角露出半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抱着个小女孩,画面透着一丝温馨。
“小心。”温羽凡先将一个长条状包裹塞进窗口,随后自己敏捷地翻进窗台。厕所空间十分狭小,他尽量寻找着能落脚的地方,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太大声响。
厕所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冲水阀滴答滴答地响着,外头传来乘务员推车的轱辘声,那有节奏的声音仿佛是时间的刻度。
三人挤在这不足两平米的空间里,金满仓的伤腿蜷在马桶旁,膝盖几乎顶到了霞姐的帆布包,狭小的空间让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极为艰难。
“你们先躲这儿。”温羽凡把那长条状包裹稳稳地背在身后,随即趴在厕所门上,耳朵紧紧贴住门板,仔细聆听着门外的各种声响,眼神中透着警惕,“等下我去前头车厢探路,你们随后一个一个出来。”
金满仓喘着粗气,靠在水箱上,月光斜斜地从窗户照进来,在他汗湿的额角镀上一层银边,他的脸上满是担忧:“大哥你当心……别被乘警抓了。”
温羽凡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放心,车上人多,只要不表现得慌里慌张鬼鬼祟祟,像个正常人一样,谁也不会怀疑我们的。”
霞姐忽然轻笑出声,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你这都跟哪儿学的呀。”
“铁道游击队。”温羽凡挤了挤眼,门缝漏进的光在他鼻梁上划开一道亮线。
他猛地拉开门,肩膀擦过门框时带起一阵风,随即迅速闪身出去,动作干脆利落,仿佛一只敏捷的猎豹,消失在昏暗的车厢中。
走廊里,乘务员的推车正“吱呀吱呀”地缓缓靠近,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温羽凡迎着车走去,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在地面拉长成斜斜的楔子。
“有什么吃的吗?”温羽凡摸了摸肚子,故意让语气里带上长途旅客特有的疲惫,脸上还露出一丝饥肠辘辘的神情。
乘务员满脸热情,立刻介绍道:“有饼干,饮料,矿泉水,小零食,对了还剩几盒盒饭。”那声音带着职业性的亲切。
温羽凡从兜里抽出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随意地递了过去:“盒饭来三个,水三瓶,其他东西你随便凑个一百块钱的。”他的动作看似随意,眼神却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好的。”乘务员利落地在推车上层码好盒饭,又将三瓶水摆在边上,接着抓了几包瓜子和豆腐干,“东西有点多,要不要给您送到座位上?”
“不用,多麻烦啊。”温羽凡拿起三瓶水揣进怀里,用左臂紧紧压紧,右手一次托起三盒盒饭,那姿势有些狼狈却又透着一股沉稳,“其他的小零食你塞我怀里吧。”
“好嘞。”塑料袋窸窣作响间,瓜子、豆干、火腿肠被一股脑塞进温羽凡已不太空余的左臂之上,东西堆得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会掉出去。
“您可拿好了啊。”乘务员提醒道。
温羽凡捧着一大堆东西,微微侧身绕过乘务员和推车,脚步尽量放轻。
“谢了啊,您忙您的。”他冲乘务员点头,刘海垂下来遮住眼底的锐利,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乘客。
乘务员笑着点点头,推手推车继续向前,金属车轮在地面碾出规律的轱辘声,很快消失在相邻车厢的连接处。
这时,霞姐已整理好帆布包从厕所出来。
她特意将碎发别至耳后,步伐轻稳,像一只优雅的猫,悄无声息地走到温羽凡身旁。
她的指尖自然地从他怀中接过三盒盒饭,嘴角扬起一抹赞许的笑,眼神里满是欣赏:“还真有你的啊。”
温羽凡整理着怀中摇摇欲坠的零食袋,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眼神里透着从容:“哪里,在下只是有丰富的观影经验而已。”
两人并肩往车厢深处走,泡面的热气混着盒饭香气弥漫开来,那味道在狭窄的车厢里萦绕。远处有小孩哭闹着要糖果,乘务员的报站声透过喇叭传来,模糊成背景里的白噪音,给这紧张的氛围添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霞姐忽然用手肘碰了碰他,目光掠过他怀里露出一角的火腿肠包装,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接下去怎么办?”
温羽凡侧过身避开迎面走来的旅客,衬衫里的矿泉水瓶硌得肋骨生疼,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先找个能落脚的地儿,别让那胖子在厕所闷出痱子。”
话音未落,前方硬座车厢的绿皮座椅已在廊灯下若隐若现。
霞姐看见他鬓角新渗出的汗珠,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指尖触到他后颈尚未褪尽的伤疤,心中涌起一阵心疼。
“小心点。”她低声道,眼神里满是关切,“总感觉这列车开得太顺了。”
远处传来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那有节奏的声响仿佛是火车的心跳。
温羽凡忽然想起刚才在车顶看见的小男孩,那双在雾气后睁得大大的眼睛,满是恐惧与好奇,仿佛能看穿他们的秘密。
“顺不好吗?”他摸出颗糖果塞进霞姐手里,包装纸在指间发出脆响,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放心,没人知道我们在这儿。”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试图安抚她的担忧,眼神中却也藏着一丝警惕。
火车继续向前,车厢里满是鼾声与低语,像是一首杂乱的交响曲。它朝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缓缓而行,仿佛在穿越无尽的黑夜,而他们的命运也随着火车的前行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四周的黑暗仿佛一只巨兽,将火车包裹其中,而他们就像是巨兽腹中的蝼蚁,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但温羽凡的话,像是黑暗中的一丝光亮,给了霞姐些许安慰,她紧握着手中的糖果,默默祈祷着一切平安。
“哒哒……”
温羽凡的指尖刚触碰到硬座的扶手,金属所传递出的凉意还未完全浸透掌心,头顶上方猛然炸开一阵高频震颤。
那声音尖锐得好似无数根细针在耳膜上肆意攒动,远比铁轨的咔嗒声要锋利百倍,正是直升机旋翼撕裂空气所发出的尖啸。
螺旋桨搅动的气流强劲有力,震得车窗玻璃嗡嗡作响。
霞姐手中的矿泉水瓶“砰”地滚落,瓶身在地面上滚动了几下。
她与温羽凡同时抬头,两人的心中齐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螺旋桨的声音如乌云般压顶而来,在列车上方徘徊不去,那强大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下一刻,一股惊人的威压自空中陡然压落而下。
温羽凡瞥见邻座乘客手中的扑克牌散了一桌,那些纸牌在桌上随意散落,而乘客却再没了动静,整节车厢的人在瞬间软倒,歪头靠在座椅上,瞳孔翻白,如同濒死的鱼一般。
“糟了!”温羽凡喉间挤出的音节被罡气震得发颤,脸上满是紧张与恐惧。
霞姐的指甲几乎掐进他小臂的皮肉,她的指尖用力,显示出内心的慌乱。
两人对视的瞬间,都在对方眼底看见了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恐惧与不安。
那股压得人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的威压,分明是化境宗师特有的真气外放,整个川中能有这般气势的,除了被称作“刀神”的岑天鸿,再无他人。
“凡哥!怎么办?”霞姐用力抓着温羽凡的手臂,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那颤音细不可闻,却透露出深深的绝望。
温羽凡攥紧拳头,只觉丹田处那丝微弱的内劲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化境宗师与内劲武者之间的巨大差距,又何止是云泥之别?在这强大的威压下,他深知自己连逃跑的机会都微乎其微,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无力感。
直升机舱门轰然滑开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气流卷着金属碎屑扑面而来,那气流带着一股寒意,仿佛死神的气息。
一道银发身影如苍鹰扑兔般迅猛冲出,岑天鸿的眼中跳动着猩红的杀意,充满了复仇的渴望。
他的足尖尚未点上车顶,腰间的古刀已带起凄厉的破空声,那声音仿佛是死亡的号角。刀气在月光下凝成青灰色的匹练,森冷的刀势瞬间将整节车厢笼罩其中,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要将它彻底碾碎。
“温羽凡!”岑天鸿的怒吼混着旋翼的轰鸣,如同洪钟般响彻四周。
刀气未至,车顶的铁皮已被罡气压得凹陷开裂,那凹陷的铁皮仿佛在诉说着岑天鸿的强大与恐怖。
温羽凡在窗后看见那道足有十丈长的刀光,正对着自己藏身的车厢中部劈落,他心中一紧,深知这一刀若劈实,整列火车上的数百乘客都将性命不保,而他们也在劫难逃。
千钧一发之际,西侧铁轨尽头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一道雄浑的罡气如同铁壁般横空出世,与岑天鸿的刀气在半空中激烈碰撞。
空气发出沉闷的爆鸣声,两股强大的能量激荡出的气浪,将道旁的灌木纷纷掀飞。
在车厢内的温羽凡和霞姐也被这股强大的气劲震得耳内嗡鸣不止,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岑天鸿如陨石坠地般重重砸向车顶,铁皮在他脚下不堪重负,发出吱呀的声响,凹陷的纹路如同蛛网般迅速向四周蔓延,显示出他恐怖的力量。
尚未等他足下站稳,一道黑影裹挟着凌厉的劲风,如鬼魅般掠至他身侧,带起的气流将他鬓角的白发都掀动起来。
岑天鸿瞳孔骤缩,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反手便是一记“逆风斩”,刀身泛着冰寒的光芒,仿佛能冻结空气,带起的刃风将车顶铁皮削出半尺深的裂痕,碎末飞溅。
然而预想中的血肉横飞并未发生,反震之力如同汹涌的浪潮般顺着岑天鸿的手臂炸开。他与黑影各自被震飞数丈,却如同鸿雁掠空般,身形矫健地旋身落地于列车的左右两侧。
温羽凡紧贴着碎裂的车窗,眼中满是震惊。
月光下,那道身影的剪影映入他的眼帘:一身笔挺的军装代替了曾经油渍斑斑的围裙,肩章上的金星在夜色中闪耀,手中制式长刀的刀背隐约刻着“朱雀”铭文。
他的喉间情不自禁地溢出一声惊呼:“黄队长!”声音中满是惊喜与难以置信,那是在绝境中看到的一丝希望。
第91章 逃出川中
岑氏大厦顶层的会客室内,水晶吊灯散发出冷冽的光,仿佛能冻结空气。
岑夫人安静地躺卧在长桌之上,身上的血污已然被擦拭得一干二净。她那猩红的裙裾,如同怒绽的曼珠沙华,妖冶地侧铺展开,似是用鲜血绘就的纹路。
她双目轻轻阖上,唇角的那点朱砂尚未完全凝定,若不是面色苍白如宣纸,倒真像是枕着柔光浅眠的美人,眉梢间还残留着未褪的妍丽。
岑家少爷岑家贝蜷缩在一旁的雕花真皮椅里,肥硕的脸颊埋进掌心,干嚎声中掺杂着刻意的颤抖,肩膀因恐惧而如筛糠般剧烈乱颤。
他低下头,死死盯着鞋面,只敢用余光偷偷瞥向长桌边。在那里,一尊铁塔般的身影笔挺伫立,正是岑家老祖、江湖中人人敬畏的西南刀神——岑天鸿。
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掌缓缓抚过女儿的鬓角,粗糙的指腹擦过她耳后那颗朱砂痣时,动作骤然顿住,喉结滚动,试图咽下那即将喷薄而出的碎裂哽咽,却难掩眼底的悲恸与怒火。
“带上来。”岑天鸿那低沉的声音,仿佛淬过冰的刀刃。
两名黑衣保镖架着团血污踉跄入门。
梁展鹏膝盖重重砸在地面,那脆响中还混着骨骼错位的沉闷声响。他浑身血痂与碎发黏连,艰难地叩首,额角的伤口迸裂,血珠飞溅,滴落在岑夫人的裙边,那殷红竟比裙上的猩红更加刺眼三分。
“老、老祖……”梁展鹏牙关不住打颤,视线慌乱地落在岑天鸿的鞋面上,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连瞳孔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三十六个死士,三十五具尸体。”岑天鸿背对着他,指尖轻柔却又带着无尽的悲怆,抚着女儿的发尾,那动作仿佛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城北棉纺厂的监控全毁了……而你是唯一的活口。”
梁展鹏突然猛地以头抢地,大理石地面上瞬间绽开朵朵血花:“是温羽凡……温羽凡干的。”
岑天鸿声如寒潭,不带一丝温度:“还有吗?”
梁展鹏的声音带着哭腔,侥幸与恐惧在眼底疯狂搅动:“我跟他对了一掌就昏死过去……再睁眼时……就只剩我一个了……”
岑天鸿眼中寒光骤闪,杀意如实质般蔓延:“留你何用?”
话音未落,众人甚至都没看清他抬手的动作,梁展鹏便觉眉心一阵剧痛——那是刀气刺破皮肤的锐利之感。
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扩散,双眼神采如残灯骤灭,身体重重地栽倒在地,鲜血缓缓地在大理石地面上洇开。
岑天鸿死死盯着梁展鹏的尸体,牙关紧咬,牙缝里像是挤牙膏一般碾出三个字,那声音带着彻骨的恨意,仿佛要将这名字刻进自己的骨头缝里:“温……羽……凡!”
他顿了顿,缓缓抬眼,望向窗外那暗沉如墨的天色,阴云翻涌,似是酝酿着一场风暴。他的声线冰冷得仿佛能冻结空气,森冷的杀意如实质般弥漫开来:“老夫必剜其心、拆其骨,将他碎尸万段,为我女儿魂祭!”
……
温羽凡从城北棉纺厂惊险脱身之后,依照约定,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城郊的一栋空置毛坯房,准备与霞姐和金满仓汇合。
这毛坯房内,混凝土墙面上的腻子尚未刮完,几扇光秃秃的窗框大开着,呼呼的风灌进屋内,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是房子在低声呜咽。
三人见面,匆匆互道了各自的安危,便直奔主题。如今局势紧张,他们仍未彻底脱离险境,必须尽快谋划出一条逃生之路。
“要不去投奔闲云居士?”金满仓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肥厚的手掌下意识地摩挲着伤腿上刚固定好的夹板,绷带边缘还渗着些未干的血渍,苍白的脸上满是焦虑。
温羽凡指尖轻轻叩了叩墙面,剥落的腻子粉簌簌地落在鞋尖,他微微皱眉,目光深邃而冷峻:“觥山县依旧处于川中地界,我们若是去了,岑家迟早会找上门来。况且那个岑天鸿实力已达化境宗师,闲云居士和酒鬼前辈恐怕也难以护住我们,说不定还会连累他们。”
“那……黄队长那边呢?”金满仓喉结滚动,眼神中闪过一丝希冀,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无门的门框之外,似乎在期盼着黄队长能突然出现。
温羽凡叹了口气,指节抵着眉心揉了揉,脸上露出疲惫与无奈:“黄队长的本事自然是没得说,又是体制内的人,原本是最好的选择。可我和霞姐之前去过那家快餐店,根本不见他的踪影。而且川中局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官方那边却毫无动静,显然是不打算掺和到这件事里。”
金满仓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像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不安。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仰头猛灌两口,喉结剧烈滚动着,却仍难压下心底的恐慌:“那可怎么办啊?”
一直沉默的霞姐突然直起身子,指尖有节奏地叩击窗台,发出清脆声响。她眼神坚定,沉声道:“不如去京城。我堂哥在京大教书,我们能投奔他。说不准还能在那里找到周家其他幸存者。”说到最后,她尾音不自觉地发颤,眼底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希冀光芒。
温羽凡眼神瞬间一亮,猛地一拍大腿:“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岑天鸿就算能在云贵川翻云覆雨,到了天子脚下,也得收敛一下爪牙!”
金满仓忙不迭点头,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好好,那我马上订机票!”
话音未落,温羽凡如鹰隼般探出铁钳似的手掌,死死按住他的手腕。
“不行!”他声音低沉但异常冷静,目光如利刃般扫过亮屏的手机,“岑夫人既然敢对你下手,说明你早被他们盯上了。现在的你,和我一样,只要出现在机场、火车站,甚至只要有一笔消费记录,岑家的追兵就会立刻扑上来!”想起此前因疏忽暴露行踪的惨痛教训,他浑身肌肉紧绷,眼中警惕的火焰熊熊燃烧。
金满仓闻言,手指猛地一颤,手机在掌心划出一道弧线,他慌了神,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捞手机,眼神中满是惊恐。
“这么邪乎?!那、那他们会不会顺着手机定位摸过来?”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那手机成了一颗定时炸弹。
温羽凡指尖抵着下巴,眉头紧锁,沉吟片刻:“我早就将手机的定位关闭了,你们也赶紧关了吧……但如果对方能打通运营商的关节,或是有体制内的内鬼搭手,咱们的位置迟早还是会暴露。保险起见……”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如炬,灼灼地扫过金满仓和霞姐,眼神中透着决绝,“从现在起,除非断水断粮,谁都别开机。”
金满仓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手指颤抖着按向关机键。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瞳孔发灰,关机动画闪动了几秒后,机身彻底陷入静默。
霞姐鬓角的碎发被穿堂风轻轻掀起,她的手指在手机电源键上悬了两秒,脸上浮起一抹苦笑:“倒像是被逼进绝境的困兽,连爪子都得自己掰断。”说罢,她手指轻轻滑动,屏幕骤然暗了下去。
屋内的气氛愈发压抑,三人如同置身于一场无声的风暴中心,危机四伏。
金满仓喉头上下滚动,目光紧紧盯着黑屏的手机,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声音带着一丝焦虑:“不过凡哥,现在我们手机都关了,等于钱也没有了,之后该怎么逃啊。”
说着,他受伤的腿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夹板边缘与水泥地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也在诉说着此刻的困境。
温羽凡目光扫过金满仓缠着绷带的腿,又转向空荡荡的门框,眼神中透着思索:“老金这腿别说走路,连爬都爬不出这栋楼。就算腿脚利索,单凭两条腿也跑不出川中地界。”他微微皱眉,忽的抬头看向金满仓和霞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你们谁会偷车的手艺?”
金满仓和霞姐对视一眼,而后齐刷刷地摇头,脸上皆是无奈之色。
温羽凡仰头靠在粗糙的墙面上,天花板裸露的钢筋交错,像是某种巨兽的肋骨,透着一股压抑。
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那我们只能想办法搭顺风车了。”
那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意味,三人的命运,似乎就系在这顺风车上,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不过温羽凡口中的顺风车,可不是简单地站在路边,竖起大拇指那么轻松。要是真这么做,他们还不如直接拦一辆出租车呢。
虽说没了手机支付,可三个人身上加起来,几百块的现金还是有的。
月落时分,三个人影猫着腰潜到北郊一条荒僻的铁道边。铁轨在夜色中泛着青灰色冷光,枕木间的杂草被踩得簌簌作响。
月落时分,夜色如墨。
三个人影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潜到了北郊一条荒僻的铁道边。
铁轨在夜色中泛着青灰色的冷光,仿佛一条蛰伏的巨蟒。枕木间的杂草被他们踩得簌簌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命运的鼓点。
“凡哥,你该不会想让咱们……”金满仓盯着远处蜿蜒的铁轨,喉结不住地滚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眼神中满是恐惧与不安。
温羽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安抚的笑意:“放心,印度三哥天天挂火车,咱们就当体验把异国风情。一会儿车来了,我背上你,嗖一下就上去了。”
金满仓吞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着:“我们这的车可比印度的快,时速两百多公里呢!”他的额头上不禁冒出细密的汗珠。
温羽凡露出自信的微笑,眼神坚定:“但我会功夫呀。”
金满仓咬了咬牙,心中满是无奈,却也只能认命:“好……好吧,一会儿你悠着点。别把我给颠下去了。”说罢,他紧紧地盯着铁轨延伸的方向,心怀忐忑地等待着那未知的挑战。
一直沉默的霞姐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夜色中的什么:“爬上去容易……”她轻轻踢了踢脚边的碎石,那碎石滚动了几下,消失在黑暗中,“谁知道下一班车开往哪儿?”
温羽凡望向铁轨延伸的方向,远处的信号灯忽明忽暗,像某种巨兽的眼睛,散发着诡异的光。
“开到哪里都可以,只要出了川中地界,咱们就有转机。大不了……”他顿了顿,眼神坚定而决绝,“一路往北,总能到京城。”
一阵风卷起铁轨旁的枯叶,枯叶在三人脚边旋出个小漩涡,发出沙沙的声响。
金满仓听见自己心跳如鼓,那心跳声混着远处隐约的铁道轰鸣声,像擂在耳膜上的战鼓。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家扒运煤车的日子,那时车很慢,煤很烫,如今……
“来了。”温羽凡忽然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铁轨的尽头,像是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那即将到来的列车,承载着他们的希望与恐惧,在黑暗中缓缓逼近。
远处铁轨开始剧烈震颤,起初那只是极轻的嗡嗡声,好似从地底深处传来的低鸣,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响,犹如闷雷滚滚,仿佛巨兽即将破土而出。
金满仓紧张得手心冒汗,他看见温羽凡单膝跪地,后背挺得笔直,月光洒在他身上,镀出一道冷硬的轮廓,好似一尊坚毅的雕像。
他自然明白温羽凡的意思,于是咽了口唾沫,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扶着夹板,艰难地趴上温羽凡的后背。
金满仓能听见温羽凡胸腔里传来沉稳的心跳声,那节奏比自己慌乱的心跳慢得多,却无比坚定。
“抓好!”温羽凡的声音裹挟着铁轨震颤的轰鸣,如同洪钟般炸开,胸腔震动的闷响透过脊背传来,“我数到三就会跳。”
金满仓闭上眼,强忍着恐惧,从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好”字,指甲深深掐进温羽凡的肩膀,仿佛那是他在这动荡中唯一的依靠。
然而,突然之间,金满仓只觉腰腹猛地一紧,双脚瞬间离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喉间的惊呼声就被迎面扑来的气浪撕成了碎片。
与此同时,霞姐弓身如猎豹般敏捷,紧紧贴紧路基,帆布包带在夜空中甩出破风的锐响,如同利刃划破空气。她指尖擦过铁轨,借着一股巧劲跃起,碎石子在月光下溅起银亮的弧光,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金满仓只听见耳畔风声呼啸,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他猛地睁眼,正看见温羽凡单脚点在碎石堆上借力的刹那,月光将他侧脸削成冷硬的剪影,那身姿矫健而果敢,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下一秒,三人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一节车厢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不过这响声很快就被铁轨上火车轰鸣的声音所掩盖。
“你没数到三!”金满仓的指甲用力抠进温羽凡的肩膀,冷汗不停地从掌心冒出,声音带着恐惧和愤怒,“差点把老子晃下去!”
温羽凡眉毛一挑,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火车轰鸣着切入弯道,路基旁的荒草在飞速后退,化作一片模糊的墨绿烟浪,仿佛是涌动的暗流。
霞姐忽然指向斜前方,她的唇形开合,然而声音却被车轮撞击铁轨的巨响所吞噬,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低头!”温羽凡低沉的低喝穿透风鸣,宛如洪钟。
隧道的阴影压下来时,金满仓本能地蜷起身子,听见霞姐的帆布包擦过隧道顶部,发出刺啦的声音,碎石簌簌地落进衣领,带来一阵凉意。
隧道尽头的微光撕开黑暗时,金满仓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那心跳声仿佛是生命的鼓点,在黑暗中奏响。
火车冲出阴影的瞬间,月光倾泻在车顶,金满仓看见霞姐转头冲他们笑,她的乱发被风扯向后方,笑容里带着一丝坚韧和从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而在霞姐的视线之中,远处城市的霓虹在视野里拉成斑斓的光带,恍惚间,她竟觉得那光带像极了川中老茶馆里晃动的灯笼穗子,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却又越发变得遥不可及。
第90章 恩恩怨怨了不了
“铛啷啷……”
血红色武士刀在青石板上翻滚出细碎火星,最终坠入积灰的墙角。刀身覆满尘屑,连那抹摄人的血色都褪成暗红,恰似岑夫人此刻逐渐涣散的眸光。
岑夫人剧烈咳嗽着,指缝间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下颌,好不容易翻过身来,便看见温羽凡踩着碎石快步冲来。看见那冰冷的眼神,她知道,温羽凡这是要给她最后的致命一击。
“踏踏……”那双沾着血污的皮靴每一步都碾出脆响,竟比阎罗催命的锁链还要骇人。
“死、死士……杀了他!”她向后摸索着后退,猩红长裙的裙摆被地面的碎石划破,喉间涌上的血沫让她的嘶吼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你们聋了吗?给我杀了他!”
“杀啊!”
刹那间,梁柱阴影里腾起幽影,货箱间隙窜出暗芒,二十一道黑影如蛰伏的夜枭骤然发难。
九环刀破空声裹挟着凌厉寒光,恰似寒鸦振翅蔽日;软鞭撕裂空气发出尖锐锐响,宛若毒蛇吐芯索命。激荡的劲风如飓风过境,震得梁上积尘簌簌如雨,在昏暗中翻涌成一片呛人的尘雾,将整个空间搅得杀机四伏。
最前方的刀手暴喝一声,九环刀裹挟着凌厉风声,直取温羽凡面门。铁环撞击声混着粗重喘息如催命鼓点,却在距面门三寸处骤然凝滞……
温羽凡左手倏然探出,修长指尖竟生生捏住泛着寒光的刀刃。与此同时,右手如灵蛇出洞,轻按刀手胸口。
那持刀者浑身剧震,仿佛被雷霆当胸劈中,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后背撞在石柱上发出闷响,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猩红弧线,溅湿了大片青灰色地面。
余下二十人尚未从惊骇中回神,温羽凡已化作鬼魅般欺身而上。
他掌沿劈落时风声呼啸,恰似开山巨刃劈开虚空;肘尖前顶迅猛如铸,恍若重锤砸向山岳。
不过三次呼吸的短暂瞬间,刀枪零落满地,淌着血的躯体横七竖八堆叠,温热的鲜血顺着石板缝隙蜿蜒流淌,在温羽凡脚下汇聚成一条暗红溪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今日的温羽凡,出手狠辣决绝,毫无留情之意。只因他曾立下狠话:“每一个碰过他的人,都要拿命来填。”
“就这点能耐?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温羽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蜷缩在地上的岑夫人,眼中满是不屑,“岑家,不过如此。”
此刻,三十秒前那睚眦的暴怒,已如狂风骤雨般宣泄而出,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那是力量宣泄后的余韵。但他并不在意,因为岑夫人的腰骨已然移位,瘫倒在地,再无还手之力。只需再等上一分钟,便是她的死期。
然而,岑夫人猛然抬头,瞳孔里迸出的求生欲近乎癫狂:“陈天宇……陈天宇!”她染血的指尖深深抠进青砖缝隙,指甲断裂处渗出的血珠顺着砖纹蜿蜒,仿佛那三个字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温羽凡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寒意自尾椎窜上后颈。
“我竟然把他给忘记了。”他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惊觉冷汗早已浸透内衫。
此刻他的四肢使不出半分力气,站立不倒已是竭尽全力,若陈天宇此刻出现……不,哪怕只来个提刀的小卒,都能轻易取他性命。
阴影里转出个白色的身影。陈天宇折扇掩唇轻咳,躬身时金丝眼镜滑至鼻尖,露出眼底狡黠笑意,语气却谦逊得虚伪:“夫人莫喊了,温先生神功盖世,在下这点微末道行……实在力有不逮啊。”
“浑蛋!我定要陈家上下鸡犬不留!”岑夫人指甲抠进砖缝,血珠混着泥土渗出指缝。
陈天宇歪头眨眼,折扇“啪”地展开挡住半张脸:“哎?夫人方才说的是‘陈’家……还是‘岑’家来着?这字音听着竟有些像……呵呵……”
时间在这剑拔弩张中缓缓流逝,三十秒、五十秒……温羽凡数着自己的呼吸,感受着体内气力一点点回笼,那是死里逃生后的复苏。
修长的影子慢慢爬上岑夫人头顶,如死亡的阴影。
温羽凡掌心之中隐隐有电弧跳动,蓝色的电光闪烁,带着毁灭的气息。
“岑夫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你我之间,该做个了断了。”
岑夫人仰起满是血迹的脸,眼尾那颗朱砂痣,红得像要滴出血来,透着一股决绝:“了不了。”
“是啊,还有周家的血债……不过那笔债就由岑家其他人来还吧。”温羽凡的目光冰冷如霜,掌心印上岑夫人印堂的刹那,岑夫人喉间涌出细碎血泡。
她瞪圆的双目里,倒映着温羽凡身后刺目的阳光,还有陈天宇摇着折扇凑近时,嘴角那抹凉薄的笑,如同来自地狱的嘲讽。
陈天宇望着满地狼藉,那嘴角微微上扬,忽然轻笑出声:“温先生这一掌,倒让陈某想起一句话。”
“哦?”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陈天宇弯腰,修长的手指捡起那把染尘的武士刀,指尖轻轻抚过刀镡处的红宝石。
随后,他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手腕一抖,武士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血光弧影,朝着温羽凡飞掷而来。
温羽凡眼神一凛,稳稳地接住刀身。
此时就听陈天宇道:“这刀该属于能掌控它的人。”
温羽凡屈指一弹,刀刃嗡鸣,震颤的气劲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轻颤。
“确实是柄好刀。”温羽凡点头低语,声音低沉而冷冽。
陈天宇折扇轻敲掌心,似笑非笑地开口:“不过,你杀了岑夫人,接下来怕是要迎接刀神的雷霆之怒了。”
“借你方才的话……”温羽凡指尖摩挲刀身,眼中毫无惧色,“神挡杀神。”
陈天宇忽然仰天大笑,金丝眼镜顺着鼻梁缓缓滑下。却在笑声戛然而止的刹那,眼中寒芒骤起!折扇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温羽凡立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甚至连眼皮都未曾眨动分毫。
折扇擦着他的耳畔飞过,“噗”的一声钉入柱子。
紧接着,一声闷哼从阴影中传来,岑夫人的侍女捂着咽喉,脸色煞白,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她藏在袖中的短刀刚拔出半寸,此刻正随着抽搐的手指缓缓滑落,侍女的身躯也随之瘫倒在血泊之中。
“何必呢。”温羽凡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是惋惜,又似是感慨。
陈天宇缓步上前拾回折扇,鞋尖随意地一挑将侍女的尸体翻转过来,眼神冷漠而淡然。随后,他捡起滚落在一旁的刀鞘,朝着温羽凡抛去,冷冷开口:“她若活着,陈家便将是下一个周家了。”
温羽凡目光灼灼,紧盯着陈天宇:“你这样回去,他们难道就不会起疑?”
陈天宇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折扇:“呵呵……那我就不回去了。”
话音刚落,只见他用扇面轻轻拂过脸颊,那原本温润的月白面皮竟如蝉蜕一般剥落。新露出的面容棱角分明,左眼角还带着一道浅浅的疤痕,哪里还有半分先前温润公子的模样。
温羽凡瞳孔骤缩,眼神中满是震惊,脱口而出:“你,你怎么……为什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但就算你失踪了,他们依然会怀疑陈家。”
陈天宇并不回答,俯身从尸堆中拖出一具身形与自己相仿的尸体。
紧接着,他动作迅速,三两下便剥下了尸体身上的衣服。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染血的长衫,套在了尸体身上。
最后他又迅速地穿上了从尸体身上剥下来的衣服。
温羽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担忧,有些理解陈天宇的计划,却又觉得这个计划异想天开,忍不住开口道:“这……行吗?”
陈天宇没有回应,只是用手中的折扇在尸体面门虚晃而过。
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原本青肿的脸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眉骨缓缓隆起,眼角微微上挑,瞬间变成了方才陈天宇的模样,栩栩如生,毫无破绽。
温羽凡震惊不已,瞪大了双眼,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脱口而出:“这……莫非你那扇子是什么法宝不成?”
陈天宇甩袖抖开折扇,新面容上的刀疤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温先生保重。青山不改,后会有期。”言罢,他对着温羽凡拱手,身姿挺拔,气势非凡。
而后,他转身大步迈向仓库大门,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而有力,靴底碾碎碎石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里,还混杂着他尚未散尽的轻笑,似是对这江湖的嘲讽。
“好个陈天宇……”温羽凡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抚过刀鞘上的红宝石,那殷红的血色纹路在他指尖下仿佛有了生命,“这江湖真是越发有趣了。”
……
在川府城,岑家并不似其他世家拥有独门大宅,他们的根基深植于云贵崇山之间。
然而在这繁华都市的金融街上,却矗立着一整栋冠以“岑氏“之名的玻璃幕墙大厦。鎏金 LOGO在阳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大理石门廊刻着隐晦的刀纹图腾,正是岑氏控股有限公司的中枢所在。
大厦顶层被铁灰色帷幕般的防弹玻璃包裹。普通员工的权限止步于 38层,唯有搭载专用电梯或从天台直升机坪降落,才能触及那片禁地。
尽管岑夫人多数时候栖身于城郊的玫瑰别墅,这里却始终是岑家在川中腹地的权力心脏。
此刻,顶层的休息室内,黄花梨博古架上的唐刀泛着寒芒。
岑家贝捏着袖口鎏金袖扣转了两圈,听着楼下主干道传来的车流轰鸣声,眉峰不耐地拧起:“我妈跑哪儿去了?小爷一觉睡醒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身段窈窕的女秘书踩着细高跟走近,指尖轻轻搭上他肩头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刺青,那是岑家死士独有的标记:“夫人昨晚带了‘血影刀’出门,说是要替您料理那个叫温羽凡的杂碎。”
“呵呵,母亲亲自出手?”岑家贝眼底掠过阴鸷的光,肥硕的手指在真皮座椅扶手上敲出节奏感,“那小崽子这回怕是要被挫骨扬灰了。”
女秘书低眉顺眼地颔首,耳垂上的碎钻随着动作轻晃:“自然。”
“对了,外公和大伯呢?”岑家贝忽然扯松领带,肥腻的掌心在办公桌上敲出两声闷响。
“家主昨夜乘直升机回云贵了,”女秘书眼睫微颤,避开他直勾勾的目光,“至于老祖宗……此刻应在天台打坐。”
话音未落,岑家贝突然爆发出一阵浪笑,粗短的手臂直接将女秘书拽进怀里。
“既然都不在……”他呼吸喷在她耳垂上,指尖已扯开她衬衫第一颗纽扣,“咱们不如……”
“少爷!”女秘书娇嗔着推拒,却不敢真的用力,“这大白天的,若是夫人回来撞见……”
“她哪里会管我这些?”岑家贝捏住她下巴强迫其抬头,肥硕的拇指碾过她唇瓣,“来,让少爷亲亲你的小嘴。”
岑氏大楼的玻璃幕墙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是谁!谁杀了我的女儿!”
惊雷般的怒吼骤然穿透云层,震得岑氏大楼顶层的水晶吊灯剧烈晃动。
岑家贝的肥腻手指正死死攥住女秘书的领口,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惊雷乍起的瞬间,他整个人如遭高压电流劈中,触电般从真皮大班椅上弹起,肥胖的身躯在半空划出滑稽的弧线。
“少爷!”女秘书瞳孔骤缩,下意识伸手拽住他后腰的定制西装,指尖几乎掐进他软塌塌的皮肉里,才将这具摇摇欲坠的庞大身躯从倾覆边缘拉回。
岑家贝扶着桌面剧烈喘息:“这、这是外公的声音?他怎么了……”
女秘书望着落地窗外乌云翻涌的天空,眉头深深皱起:“怕是出大事了!”
第89章 红裙与血刃
一场生死较量在凝滞的空气中轰然引爆。
陈天宇折扇轻扬,玄铁扇骨裹着破空锐响,如灵蛇吐信般直取温羽凡咽喉。折扇未到,森冷劲气已激得颈侧寒毛倒竖。
温羽凡左手划圆,太极劲意如水墨晕染,柔劲缠上扇尖,借力打力将攻势引向旁侧;右手却陡然变招,掌心雷光乍现,龙雷劲裹挟着裂空轰鸣,如开山巨斧劈向对方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陈天宇手腕诡谲翻转,折扇回护胸前,纸面“唰”地展开如满月。
温羽凡雷霆掌力轰在扇面,竟似投入深潭,只见银丝般的内劲顺着扇骨蛛网般蔓延,将刚猛力道层层拆解。素白纸面震颤如弦,却连褶皱都未起一道。
“好个内劲化劲!”温羽凡瞳孔骤缩,指尖瞬间化掌为钩,擒龙爪劲气如铁索横空,带起尖锐破空声锁向对方腕脉。
陈天宇折扇如灵蛇归鞘,瞬息间收于身后,暴露出看似空门大开的胸膛。
温羽凡踏步欺身,拳风裹着龙吟之势直击要害。
却见陈天宇身形突然后仰成满月弯弓,右腿如离弦重箭闪电踢出,脚尖直指丹田死穴。
劲风擦着小腹掠过,温羽凡只觉衣料被气劲割裂,寒意透体。他急施游龙步,身形如惊鸿掠水,在间不容发之际拧身避开杀招。
错身刹那,两人同时发难。
陈天宇折扇横扫如银虹贯日,温羽凡指爪如钢钩破空。
扇骨与指尖相撞迸出星火,两股雄浑内劲轰然相撞,地面浮尘如雾升腾,翻涌成惊心动魄的尘暴。
“好身法!”陈天宇折扇轻叩掌心,眼中精芒微闪。
温羽凡活动脚踝,唇角扬起战意:“原以为你是用扇子的行家,想不到腿法才是杀招。既然如此便来试试我这招。”
话音未落,他已借地力腾跃而起,云龙腿法裹挟着破空锐响,如神龙穿云般朝陈天宇当胸踏来!
“来得好!”陈天宇不退反进,旋身时右腿扫过地面,沙尘卷着内劲冲天而起,恍若猛虎出柙,带着雷霆之势迎向那道破空而来的身影。
两股劲风在半空相撞,竟爆发出金石相击般的脆响。
温羽凡只觉小腿传来一阵麻痒,似有万千针尖同时扎入;而陈天宇亦被云龙劲的余波震得连退三步,月白裤脚已被踢风撕出数道裂口。
“这腿法暗含龙吟劲?”陈天宇折扇敲肩,眼底笑意更浓,“温先生果然了得。”
温羽凡落地后足尖轻碾地面。回想适才对碰的刹那,他分明感受到对方腿劲里藏着虎啸般的刚猛,竟与自己的云龙劲形成龙虎相争之态。
“陈公子能将内劲融入沙尘造势,倒是让在下开眼了。”他甩了甩发麻的右腿,战意却愈发炽热,“不过……”
话音未落,两人已同时欺身而上。
腿影如疾风骤雨般交错,空气中爆起一连串闷响,竟将周围货箱震得咔咔作响。
拳风腿影间,两人身形如鬼魅般交错,难分高下,这场龙虎斗,恰似一场永不停歇的风暴。
反观岑夫人,那姣好的面容上,阴云密布,随着战局的不断推进,那眼中的寒意更甚。
她死死地盯着陈天宇一招一式,早看出他每一招看似凌厉,却刻意偏开半寸锋芒,那扫向温羽凡破绽的腿法,在千钧一发之际转攻为守,如同在刀尖上起舞。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用力,那沙发的扶手,在她的怒力之下,竟被掐出数道深深的指痕。
耐着性子,岑夫人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双眼紧紧地锁住场上的局势。可终究,那怒火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闹够了没有……你当老娘瞎吗?”那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威压。
随着这一声厉喝,她掌心猛地拍向身侧的茶几。
霎时间,澎湃的内劲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而出,那檀木茶几,在这股巨力之下,瞬间化为齑粉,而茶几上的玻璃酒器,更是如同脆弱的水晶,化作漫天碎屑,四散飞溅。
“退下!”
陈天宇如闻大赦,身形疾退三丈,收势时衣摆轻扬,竟连呼吸都未乱半分。
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落在岑夫人眼中,直如火上浇油:“陈天宇!你莫不是想让你陈家也落得和周家一样的下场!”
“夫人错怪在下了!”陈天宇连忙低头,作惶恐状,手中的折扇,也在袖下轻轻颤抖,似是那内心紧张的写照,“在下确实已经是竭尽全力,只是实力……”
“滚!”岑夫人的声线冷得能刮下霜来,那眼神,仿佛能将陈天宇千刀万剐,“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陈天宇背脊发寒,忙不迭如避雷霆般退至阴影角落,然而他颤抖不已的嘴角却在没入阴影后微不可查的微微上翘。
岑夫人抬眼,猩红指甲缓缓划过沙发扶手,笑意森然:“这样也好……温先生,我儿子的账,就让我亲自向你讨回吧。”话音未落,她已扶着沙发缓缓起身,猩红长裙的金丝裙摆扫过满地碎玻璃。
侍女见状,立刻碎步上前,呈上一柄裹着鲛鱼皮刀鞘的狭长武士刀。那刀刀镡处嵌着的鸽血红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妖冶的光。
她指尖抚过冰凉的刀鞘,忽然轻笑出声:“到底是女子力薄,用不惯父兄那套开山刀。”说着手腕轻旋,“呛啷”声中刀身如血色游龙出鞘,映得她眼角那颗朱砂痣愈发艳丽,“这东瀛刀嘛……倒像为我量身定做的。”
刀刃轻颤,嗡鸣声如十月的寒蝉。刀身流转的寒光里,红裙与血刃交相辉映,竟比地狱修罗场还要摄人三分。
岑夫人虽仅内劲二重修为,持刀而立时却似换了副模样。
那森冷杀意凝成实质,如无形刀刃刮过温羽凡后颈……他此刻方知,为何岑夫人一介女流可孤身一人闯这川中之地。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掌心老茧,目光扫过四周堆积的木箱、货物,心中暗叹:若有柄剑在手……
不及细想,眼前红影已如厉鬼扑来!岑夫人足尖点地腾跃,武士刀划破空气发出刺耳锐响,刀势之快竟在身后拉出残像。
温羽凡就地一个懒驴打滚,指尖触到冰冷铁链,正是方才捆绑金满仓的半截锁链!他手腕翻转间铁链已缠上右臂,锈迹斑斑的铁环碰撞出声,倒像是给苍白皮肤套上了层铁血甲胄。
“当!”
刀链相击迸出尺长火花!
温羽凡虽用手臂上的铁链挡下一刀,但他也清楚感知到,岑夫人腕力之强远超寻常内劲武者。
温羽凡借势后跃半步,游龙步踩出诡异弧线,想要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却见岑夫人刀势不停,竟如狂风骤雨般连劈七刀!每一刀都带着刁钻角度,或斩咽喉、或削膝盖,招招奔着致命处去。
温羽凡只能以铁链缠臂不断格挡,铁环连接处被刀刃削得火星四溅,右臂传来阵阵麻痛!
“再这么下去,铁链怕是撑不了多久!”
“温先生倒是灵巧。”岑夫人舔了舔唇角,刀锋突然变招,竟舍弃上盘直取脚踝,“可这血肉之躯,能比得过我的‘血刃’么?”
温羽凡足尖点地向后空翻,铁链在半空划出银弧。待得身形稳落,右臂如绷直的弓弦骤然挥出,就如钓鱼甩竿,生锈的锁链脱腕而出,竟似活物般直奔岑夫人面门而去!
“雕虫小技。”
岑夫人冷笑中刀影骤盛,血色刀光如匹练横空。
锁链与刀刃相触的刹那,竟如薄纸遇火般“噼里啪啦”寸寸崩裂!
铁屑纷飞间,岑夫人已欺身近前,刀锋斜挑直取温羽凡下颌。
温羽凡脊柱骤然绷直,仰身如弯弓倒悬。寒刃擦着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眼皮生疼,甚至能看清刀身上细如蚊足的煅刀纹路。
岑夫人手腕翻转如灵蛇,刀势未老便已变招,寒光化作匹练直劈而下!
温羽凡心中大骇,双脚下意识猛蹬地面,整个人向后贴地滑出。
“嗤啦”声响中,刀锋劈开他裤腿的刹那,他甚至能感受到刀刃贴近肌肤的森冷。待狼狈滚出三尺开外,才发现裆部已被划成两片破布,冷风灌得大腿根发麻。
“躲得好!”岑夫人刀尖斜指地面,“可次次靠耍滑头,能躲得过我这‘血影九连斩’么?”话音未落,刀身竟在掌心旋转出夺目光圈,空气被切割得发出蜂鸣。
“妈的!”温羽凡骂骂咧咧间连滚带爬扑向墙面,指尖抠进砖缝的刹那,借着反作用力猛地蹬墙跃起!
岑夫人的“血影九连斩”如影随形,第一刀劈在温羽凡方才趴伏的地面,水泥地面顿时爆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第二刀擦着他鞋底斩在墙面上,火星四溅中竟削下拳头大的一块青砖。
温羽凡贴着墙面腾挪如猿,在垂直墙面上连踏七步。
岑夫人的刀势紧追而来。
第九刀落下时,整面墙体已被斩出八道深可见骨的裂痕,最中央那道竟将墙壁贯通!
晨光如利剑般刺破尘埃,在地面之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痕,温羽凡这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连后颈的碎发都黏成了一缕。
“温先生这招‘壁虎游墙’倒是有趣。”岑夫人收刀而立,刀锋上还滴着墙灰,“不过,你打算一直待在墙上吗?”她忽然抬眸望向破洞外的晨光,嘴角扬起渗人笑意,“来人,‘请’温先生下来。”
话音未落,库房梁上、窗下、货箱阴影处骤然响起弓弦震颤声。十三道寒芒破风而至,箭头泛着幽蓝淬毒之光!
温羽凡在墙面上如履平地,双掌翻飞间竟如磁铁吸铁,将弩箭尽皆收入掌心。
随后他反手一甩,铁箭带着尖啸倒射回阴影,十三声闷哼过后,暗处再无动静。
岑夫人见状秀眉微皱:“倒是好手段。”
温羽凡淡淡一笑,然后飞快地向库房一扇敞开的窗户爬去。
岑夫人看出温羽凡是要逃了,她倒也不追赶,而是不紧不慢开口:“温先生尽管逃……只是不知,今日你逃得了,来日你的亲人朋友是否能逃得了?”
温羽凡攀爬的动作陡然僵住,指尖抠进砖缝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青砖。
他缓缓回过头来,眼底翻涌的幽蓝冷光,恰似深潭底部暗礁翻起的寒芒,直教人心底发颤。
“呵呵……”岑夫人的笑声裹着冰碴,红艳艳的指尖摩挲着刀镡红宝石,“温先生可曾见过,困在蛛网里的苍蝇,哪有飞出去的道理?”
“我杀了你!”怒吼声中,温羽凡四肢骤然发力,墙面青砖在掌力下寸寸崩裂,他整个人如绷紧的弓弦弹射而出,带起的劲风扫得梁上积尘簌簌而下。
岑夫人却纹丝不动,长刀斜指地面,刀锋映出温羽凡充血的瞳孔,倒像是一条等着猎物撞进陷阱的毒蛇。
然而,温羽凡欺身到五步之内时,掌心突然扬起一片灰色粉尘,正是方才抓破墙体时积下的粉末!
岑夫人惊觉灰雾扑面,刚要闭眼屏息,辛辣粉尘已刺入眼鼻。
她惊呼一声:“卑鄙!”
慌乱中急忙挥刀舞出半圆光弧护住身前。
“睚眦之怒!”
温羽凡使出的游龙步速度陡增,身影一闪,顿时身化残影绕至岑夫人侧后方。
此时岑夫人依然刀势密集地护住身前,然而,一记裹挟着龙吟之声的重拳已结结实实砸在她的腰眼!
“乓!”
岑夫人喉间血沫狂涌,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向前抛飞,半空之中便喷出猩红血雾。
第88章 独闯龙潭
城北那座旧棉纺厂,作为岑家世代经营的产业,往昔整日里人声鼎沸、机杼轰鸣,即便夜幕深沉,厂房内依然灯火通明,机器不知疲倦地日夜运转,似永不停歇的工业脉搏。
然而此刻,厂区却陷入了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都在此凝固。
锈迹斑斑的铁栅栏上,“施工重地”的警示牌在料峭寒风中不住摇晃,发出吱呀的呻吟。
曾经震耳欲聋的纺织机器,此刻尽数陷入沉默,如同被抽走灵魂的钢铁巨兽,静静地伫立在空旷的厂房内。
那些平日里主动申请加班、渴望多挣些工钱的工人,也都被主管神色冷峻地强行驱离,只留下空荡荡的车间,诉说着今日的不同寻常。
当暮色如浓稠的墨汁般浸透整个厂区,四周愈发显得静谧阴森。
唯有西北角的仓库,透出刺目的灯光,那光芒如同一把利刃,在无边的黑暗中生生剖开一道狰狞的伤口,猩红的光晕仿佛汩汩流淌的鲜血,在夜色中弥漫开来,为这座沉寂的工厂增添了几分诡谲神秘的气息。
金满仓被倒吊在仓库中央的工字钢梁下,指尖距水泥地面仅有三寸距离。
破碎的衬衫下,新旧伤痕交叠成青紫色的地图,膝盖骨被钝器敲出的凹陷还在渗血,后背鞭痕里嵌着未落的木屑。缠绕双腿的铁链泛着幽蓝光泽,延至天花板的滑轮组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重新拽向深渊。
不远处,岑夫人斜倚在真皮沙发上,猩红裙摆如水般漫过脚踝。
她转动着水晶酒杯,杯壁上的唇印与杯中红酒形成相得益彰的呼应。
作为西南刀神岑天鸿的次女,她指甲上的金凤图腾随着手腕晃动忽明忽暗:“那家伙还没到?”她的尾音拖得极长,像毒蛇吐信般嘶嘶作响。
“回夫人,还没。”一名黑衣保镖躬身答复。
岑夫人轻哼一声,涂着丹蔻的指尖划过杯沿:“我就说嘛,这世上哪里来这么多英雄,不来倒也是明智的……可惜啊,让我在这里白等了一夜。”
黑衣保镖低声询问:“那这个人质怎么处理?杀还是放?”
岑夫人抬头,看见仓库的天窗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哎……这倒是让我有些为难了。没修为的普通人可不好杀啊……”
话音未落,仓库顶灯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电流杂音,随后几乎所有的灯泡发出一连串“咔嚓”声,全都失去了光芒。
黑暗来得猝不及防。
金满仓听见头顶滑轮组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紧接着是铁链断裂的脆响。
身体坠落的失重感让胃部痉挛,背部撞击地面的瞬间,所有伤口同时炸开剧痛,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压抑的闷哼,咸腥的血沫顺着嘴角流淌到地面。
“抱歉,让你受苦了!”工字钢梁上跃下的身影带着破风之声稳稳落地。温羽凡单膝跪地,伸手一抓就解开了绑在金满仓脚上的铁链。
金满仓鼻尖酸涩,可他心里清楚,这个仓库实是龙潭虎穴:“大哥!你不该来的!快走啊!不要管我。”
“嘘……”温羽凡按住他颤抖的肩膀,掌心温度透过破碎的衬衫传来:“没事没事,你安心好了。”
岑夫人斜倚在阴影里,红酒杯在指尖转出妖冶的弧度。
她看着温羽凡搀扶金满仓起身的背影,听着铁链落地的清脆声响,忽然觉得这场狩猎变得有趣起来,猎物竟然主动跳进陷阱,还贴心地帮同伴松绑,真是前所未见的天真。
“解开了?”她轻晃酒杯,红酒在杯壁留下蜿蜒的血痕,“温情戏码演完了?”
温羽凡缓缓转身,指尖还沾着金满仓腕间渗出的血珠。他抬手对阴影里的猩红身影一拱手:“想必你就是岑夫人吧?抱歉,来晚了。”
岑夫人转动酒杯的动作顿了顿,丹蔻在水晶杯壁划出细碎声响:“迟到总比不到好。”
温羽凡淡淡一笑道:“我既然来了,那我这兄弟可以走了吗?”
岑夫人眉眼低垂,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杯壁上的唇印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请吧。”
金满仓急得喉间发紧:“大哥,我怎么能……“
温羽凡脸色沉了下来:“快走,你在这里只会拖累我。你还嫌自己害我害得不够吗?”
“我……”
温羽凡突然反手挥开他的手:“滚!”
金满仓眼眶骤热,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他自然明白温羽凡是为了救他才故意这样对他的,他也明白自己确实帮不上忙,于是他重重颔首:“那大哥,你自己小心。”
金满仓拖着伤腿尽量快的前行,在地面拖出蜿蜒的血痕,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库房铁门吱呀开启时,晨光割开阴影,在他佝偻的背上镀了层薄脆的金。
岑夫人的手下果然纹丝未动,任由这只脱网的猎物踉跄着撞进日光里。
待铁门重新合拢,她转动酒杯的指尖突然发力,杯壁映出她微扬的唇角:“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陈年旧账了。”
红酒在杯中晃出危险的漩涡,仿佛即将吞噬一切的深渊。
见金满仓蹒跚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闭合的铁门之外,温羽凡暗中松了口气。因为霞姐正在外面等着接应,他相信,霞姐一定能将金满仓安全带离这个险地。
他转身对岑夫人再次抱拳,语气平静:“岑夫人,我当初也只是打断你儿子一条腿而已。现在那条腿应该已经完全好了吧。你又何必一直苦苦相逼呢?”
岑夫人冷笑如冰裂:“我是刀神之女,我儿子是刀神外孙,岂是你等贱民可以折辱的?伤我儿子便是辱我岑家脸面,辱我岑家者……”她眼尾扬起森冷杀意,“只有死!”
温羽凡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好霸道啊。”
“因为我姓岑。”岑夫人眼中寒芒骤闪,带着几分傲然。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从她身后腾跃而出。
来人铁塔般的身形自带压迫感,指节捏得噼啪作响:“夫人,上次我不小心输给了这家伙,这次请允许我讨回颜面。”
来人正是奔雷手梁展鹏。数月前在擂台上以一线之差输给了温羽凡,一直让他心有不甘。
“先废了他的四肢,要一条一条碾碎。”岑夫人咬牙切齿,“我要他尝尝我儿子十倍、百倍的痛楚。”
“是。”梁展鹏沉声应下,大步向温羽凡逼近。
温羽凡望着对方,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他自然知晓梁展鹏的实力不容小觑,可时过境迁,如今的自己早已脱胎换骨……这人,早已不是他的对手了。
梁展鹏岂会轻敌?暴喝声中已施展出压箱底的杀招:“奔雷手!”掌心裹挟着破空锐响,如迅雷般劈向温羽凡面门。
温羽凡眼神微凝,轻吐三字:“龙雷掌。”掌势舒展间,竟暗含雷霆之威。
这龙雷掌虽然是温羽凡自对方的杀招演化而来,却融八极拳的刚猛、太极劲的绵柔于一体,掌心翻涌处似有龙吟隐隐,威力只会更强。而且,此时温羽凡已经是内劲武者,一掌之力哪里是武徒的梁展鹏可以抗衡。
双掌相触的刹那,空气爆出闷响。
梁展鹏如遭雷击,铁塔般的身躯竟被震得倒飞而出,重重撞在身后如山的货箱上。木屑纷飞中,他喷出三口鲜血,眼球上翻,就此晕厥。
岑夫人瞳孔骤缩!
她如何能想到,不过数月光景,这贱民竟从籍籍无名的武徒,蜕变成了内劲流转的武者?那掌间迸发的雷霆气机,分明已触达武道新境!
“你什么时候成的内劲武者?”
温羽凡嘴角勾起一抹幅度:“不久,不久。”
岑夫人眼底惊色转瞬化作阴鸷:“内劲武者又怎么样?我岑家少吗?刚好,最近我新得了一条‘恶犬’,还没让他咬过人,就用你的血,喂喂他的牙口。”
“哎……”叹息声从阴影处荡开,一道白影携着檀香步入光亮。
来人手持折扇,月白西装剪裁得宜,金丝眼镜下眸光似笑非笑:“岑夫人,虽然我陈家投效了岑家,但陈某可不是狗啊。”来人正是陈家大少爷陈天宇。
岑夫人脸色骤寒:“我说是狗,你便是狗。要么摇尾听命,要么……”
“哎……”陈天宇折扇轻敲掌心,眼底掠过一丝痛楚。八大世家昔日荣光不再,如今寄人篱下,终究是……
他来到温羽凡身前五步外站定,恭谨拱手:“金先生,哦不,温先生。在下陈家陈天宇,之前多次想找机会与温先生结识,却一直无缘得见。然而没想到,却是以这般境况相见。”
温羽凡抬手还礼:“陈少爷有礼了。不需要介意,川中形势如此,在下理解。”
“砰!”
岑夫人手中酒杯猛然砸出,砸在陈天宇的身上,暗红酒液顺着他挺括的白西装蜿蜒而下,宛如一道渗血的伤口:“我是让你来给敌人摇尾巴的吗?”
陈天宇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神色,终究只是垂眸掩去情绪,再度拱手:“温先生,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周身气势骤然一变,内劲流转间,月白西装竟隐隐泛起肃杀之意。
温羽凡瞳孔微缩,系统提示中跳动的「内劲三重」四字,如重锤敲在心头。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双足错步间已摆开拳架,周身气血翻涌如潮,掌心暗含龙雷劲。
空气里骤然响起细若游丝的颤音,仿佛暴雨前的雷鸣。
第87章 基因锁第二阶
两个小时的时间转瞬既逝。然而,温羽凡还是没有从修炼中醒来。
霞姐内心五味杂陈:她悲痛周家的灭亡,担心族人们的生死,希望有人能跟她一样逃了出来;她忧心金满仓的安危,唯恐岑家人痛下杀手;又暗自庆幸温羽凡如果修炼不成功,也或许能避开仓库那显而易见的陷阱。
可这份侥幸随即被愧疚感淹没,她深知自己不该用旁人的险境换心上人的平安。
随后她又想到,岑家人之后见温羽凡未赴约,极可能循踪寻至此处,毕竟金满仓显然之前就是在这里被带走的。若那时温羽凡仍在闭关修炼,局势将凶险万分。
恰在此时,温羽凡猛然睁眼,他清晰感知到真气如活泉般在体内奔涌:自丹田澎湃而出,贯通四肢百骸后又循脉回流,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成了!”他难掩喜色,唇角扬起志得意满的弧度。
霞姐眼中掠过三重光芒:震惊于温羽凡修炼神速,喜悦于心上人突破,更有一丝难以自持的迷恋。
“凡哥,你竟真的练成了!”短短两小时参透内功心法,这早已超越天才范畴,堪称妖孽般的资质。
温羽凡挺直身躯,指尖轻轻拂过丹田位置,唇角扬起一抹自信弧度:“嗯,现在我已经是内劲一重了。”
“太好了!”
霞姐的声音犹在耳畔,温羽凡视网膜上骤然绽开幽蓝光芒,半透明的系统对话框如冰晶般凝结在空中:「检测到宿主成为内劲武者,是否开启基因锁第二阶?」
温羽凡眼底掠过精光:“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他立即选择:“开启。”
下一刻,整座城市的电流突然发出濒死般的哀鸣。千伏高压瞬间瘫痪整片街区电网,方圆数千米顿时陷入墨玉般的浓稠黑暗。
温羽凡瞳孔化作两簇幽蓝鬼火,骨骼肌下的血管突突跳动,如蓝色蚯蚓般在苍白皮肤下蜿蜒游走。
当那道由电弧编织的凶兽虚影在身后昂首长啸时,他终于听见骨骼深处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就如千万根银针同时扎入骨髓的剧痛如潮水般漫过神经,让他闷哼着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实木地板。
“凡哥!你怎么了?”霞姐看到这个情况吓了一跳,她惊呼着想要上前帮助温羽凡,然而当她颤抖的指尖触碰到那层噼啪作响的电弧屏障时,整个人瞬间如断线木偶般被掀飞,后背撞击墙面发出一声闷响。
温羽凡见状心急如焚,他牙关紧咬,牙槽渗血,但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少女瘫软在阴影里,发梢沾着墙皮碎屑微微颤动。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但实际上,持续也没有一分钟时间。温羽凡身上的电流很快消退,只是身体上的痛楚犹在,让他一时不得行动。
“乓乓……”爆豆般的砸门声打破死寂。
门外,传来焦急的询问:“客人?屋里是不是出事儿了?”是旅馆老板听到动静赶来。
“没……没事,不小心绊了一跤。”温羽凡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开口回应道。
旅馆老板这才放心下来:“哦,那就好,这片街区突然停电了,有点黑,您小心点啊。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送蜡烛过来。”
温羽凡拒绝道:“不用了,等电路恢复吧。”
“好,那不打扰您了。”说完,旅馆老板便离开去安抚其他客人去了。
温羽凡急忙爬起来,跌跌撞撞来到霞姐身边,指尖触到她颈动脉的瞬间,发现她只是晕过去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他如断线木偶般跌坐在霞姐身边,问系统:“系统,这次什么情况啊?怎么这么疼啊!”
系统弹出一连串的对话框:
「基因锁二阶激活完成」
「获得血脉能力:睚眦之怒」
「睚眦之怒效果:宿主的仇恨情绪将会对自身实力产生加成,对目标仇恨越大,加成越多。」
「基因锁解锁每解锁一级都会提高能量量级,内劲武者量级是武徒量级的十倍,产生一点痛楚是理所当然的。」
温羽凡扯动嘴角露出苦笑:“呼,这叫一点啊。按你的说法,下一次,我承受的痛苦岂不是还要强十倍。”
系统回答:「宿主推测错误,三阶解锁将承受百倍痛感」
温羽凡已经无力吐槽了:“好吧,闭嘴。”
“不过这个睚眦之怒看起来有些意思,终于有点外挂的感觉了。”对于这个新能力,温羽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然而他又想起了系统的尿性,“不对!系统,你肯定有什么没跟我说吧。比方说使用睚眦之力的代价。”
系统如实回答:「睚眦之力每次使用持续三十秒,冷却期一分钟内全身肌无力。」
温羽凡的笑声无比苦涩:“哈哈……我就知道。”
“哎呀……”霞姐发出一声低吟,指尖下意识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缓缓睁开眼。
温羽凡见状立即关心询问:“霞姐,感觉怎么样?”
霞姐晃了晃脑袋,记忆如碎玻璃般拼接成型。
她猛然抓住温羽凡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凡哥!你后背有电……还有那道影子……”
“嘘……”温羽凡抓住她手,指尖扫过她掌心的淡淡灼痕,“说来话长,等安全离开这里再细说。至少现在……”他扯动嘴角露出苦笑,“我们没事。”
霞姐心中犹是惊魂未定,她打了个寒颤,注意到窗外依旧浓稠的黑暗,依然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停电……还有那些电流……”
“是我练成乾坤功后获得的‘特殊能力’。”温羽凡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理由搪塞,“总之不是坏事。”
霞姐半信半疑,还想细问,但这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
当那张金满仓被踩在泥泞里的照片跳上屏幕时,温羽凡瞳孔骤缩:画面里,老友的左眼肿得只剩一条血缝,嘴角还挂着半颗断齿。讯息文字更是像毒蛇信子般嘶嘶钻入脑海:「滴答,滴答!时间不等人」
“凡哥?”霞姐惊觉温羽凡攥手机的指节泛白,“是金大哥……”
嗡鸣声在太阳穴炸开。温羽凡看着照片里岑家保镖靴底的纹路,忽然听见胸腔里传来睚眦虚影的咆哮。视网膜边缘渗出细密的幽蓝纹路,就像无数根带电的蛛丝正在编织复仇的罗网。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他轻声说出的承诺裹着冰碴,指尖抚过照片里金满仓颤抖的指尖,“每一个碰过他的人,都要拿命来填。”
霞姐从未见过他眼底如此浓稠的杀意。那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冰冷、更具毁灭性的东西,就像蛰伏的远古凶兽,终于嗅到了猎物的血腥。
之后温羽凡冲向门口,就想要立即动身去救金满仓。
但刚握住门把,丹田处突然掀起一阵排山倒海的饥饿感。他的五脏六腑像被塞进了一台绞肉机,胃酸翻涌着灼烧食道,连指尖都泛起诡异的青白色。
“糟了……”温羽凡踉跄着扶住墙,喉间溢出野兽般的低吟。他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是基因锁解锁的副作用。而这次的饥饿感比首次解锁时暴增十倍。
他的视网膜边缘泛起诡异的幽绿,看什么都像浮动的肉块。
他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他能听见骨骼在饥饿中发出的哀鸣,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需要能量填充。
霞姐的惊呼声响起:“凡哥!你的眼睛……你的身体!”她慌忙扶住他颤抖的肩膀,触到他锁骨处凸起的嶙峋骨架,心脏猛地漏跳半拍。
温羽凡往日紧实的肌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褪,衣服下的肋骨根根分明,像即将破土而出的枯枝。
“快……找吃的……”温羽凡喉结在苍白皮肤下剧烈滚动,“再不吃……我会死……”
霞姐扶着温羽凡跌跌撞撞冲进走廊时,廊灯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然而两人已经顾不上在意这些,一下冲下了楼梯。
“老板!有什么能吃的?”霞姐急促地拍响柜台。
旅馆老板从电脑屏幕后探出脑袋,刚要开口就被眼前景象骇住:一名瘦骨嶙峋的男子正趴在柜台上,用指甲疯狂抓挠柜台木板,涎水顺着下巴滴在桌面上。
“泡……泡面行吗?”老板声音发颤,从柜台底下拖出整箱方便面,“还有卤蛋……”
“全部!”温羽凡喉咙里滚出低吼。
老板将食物交出。
温羽凡一把抢过一桶泡面,在徒手扯开包装的瞬间,面饼碎裂声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来不及用开水去泡开,他便抓起干硬的面块塞进嘴里。他甚至已经尝不出味道,只知道机械地咀嚼、吞咽,让淀粉暂时镇压胃部的暴动。
而霞姐在边上马上不停歇的撕开了第二桶,第三桶泡面的包装……
“我的天……饿死鬼啊!”老板见状后退半步撞翻了自己的椅子。
霞姐颤抖着递来第五桶撕开包装的泡面,忽然注意到温羽凡手臂上浮现的淡蓝经络,那些经络像一道道咒印正随着进食频率明灭,更像饿极了的水蛭在皮肤下游走。
当第十桶泡面和二十几个卤蛋被温羽凡啃掉之后,他终于抬起头,瞳孔里的幽绿渐渐退潮,露出眼底猩红的血丝。
“再来……”他扯开浸透汗水的衣服,露出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恢复饱满的胸肌,“有多少,吃多少。”
老板看着空荡的泡面箱,喉结滚动着指向后厨:“还有……半头准备做臊子的猪……”
“带我去。”温羽凡舔掉嘴角的残渣,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老板直觉得自己好像被怪物盯着,生怕不答应温羽凡会一下子扑上来将他给吞噬:“好好!那边,在那边!”
当老板带着温羽凡走近冰柜时,里面的生肉突然好像集体震颤了起来,仿佛感受到天敌逼近的恐惧。
霞姐跟在后面,看着温羽凡后背重新隆起的肌肉线条,忽然想起生物课本里的食人鱼,那些看起来弱小的小鱼,在饥饿时会化作撕碎一切的狂兽。而此刻的温羽凡,像是正在经历某种原始的本能复苏。
后厨冰柜打开的瞬间,血腥气扑面而来。
温羽凡盯着半扇生猪,喉间顿时响起低哑的咆哮。
他直接扑到了那些生肉之上,如野兽般疯狂地撕咬啃噬,就像基因锁里的那头凶兽,终于获得了第一口祭品。
“妈呀!”旅馆老板看着温羽凡徒手撕开生猪肉的场景,肥硕的身躯猛地撞翻身后的调味架。八角与桂皮洒了一地,他连滚带爬地往厨房外逃,拖鞋在瓷砖上发出滑稽的扑踏声。
霞姐叹息着揉了揉太阳穴。
当老板的指尖即将触到后门把手时,她忽然欺身而上,手刀精准敲中对方后颈麻筋。
老板发出含混的呜咽,像被抽走骨头的布袋般瘫软在地,肥厚的脸颊压在血泊里,眼睛还瞪得滚圆。
“抱歉了。”霞姐指尖轻轻拂过他后颈的淤青,“等你醒来,就当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吧。”
第86章 酒里乾坤
温羽凡拽着霞姐的手腕在雨幕中狂奔,一路上击杀了好几波过来拦截的杀手,然而不远处刀刃劈开雨帘的锐响仍在耳畔震荡。
两人跌进祠堂时,供桌上的长明灯被穿堂风卷得明灭不定,映得满堂祖宗牌位忽明忽暗。
温羽凡顾不上擦拭脸上混杂的雨水和血水,直奔供桌而去。但他的指尖在第三层暗格里摸索半晌,却无一所获。
霞姐的泪水早已经止住。她一直都是个理智又坚强的女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悲痛,什么时候该战斗。
“钥匙不见了?”她扶着门框喘息,小臂上的血已经浸透了袖口,在月白长裤上洇开暗红的花。
温羽凡急忙四下搜寻,却见祠堂角落的青砖已被推开半扇,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密道口的石阶上还残留着半枚带泥的脚印。
“有人先一步走了。”他指尖抚过石壁上新鲜的划痕。
祠堂之外,雨声之中混杂的脚步声愈发接近。
来不及细想,温羽凡攥紧霞姐的手便冲入密道。
石阶被雨水泡得滑腻,两人跌跌撞撞往下时,头顶传来凌厉的脚步声。
两人不敢停留,向前急奔。
密道里弥漫着陈年霉味,墙缝里渗着水珠,每隔几步就有一盏昏黄的灯泡,照亮脚下蜿蜒的青砖路。
而身后不断响起的脚步声,让两人无暇顾及这许多,催促着两人一刻也不能停。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透出一丝微光,推开最后一道石门时,扑面而来的雨丝里混着青草气息。
原来周家密道的出口藏在公园假山后的竹林里。
雨夜的竹林寂静得可怕,只有竹叶被雨水打得沙沙作响。
霞姐扶着假山石喘气,忽然看见自己映在水洼里的脸:发丝凌乱地粘在额角,眼角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凡哥……”她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湿透的衣角,“大伯……轩叔……周家……”
“先离开这里,我们还没脱离危险。”温羽凡按住霞姐颤抖的肩膀,不让她胡思乱想下去。之后他伸手拨开挡路的竹枝,“老金在城西旅馆等我们,先和他汇合,再想办法出城。”
霞姐点点头,用坚持下去的信念压过了内心的悲伤,但心神依然有些恍惚,忽然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个趔趄。
温羽凡伸手扶住她腰肢,触到她腰间悬挂的玉佩,周家家主的玉佩。
密道之中有急促的脚步声回响,显然岑家的追兵已追了上来。
“快走,别回头。”温羽凡拉起霞姐的手低声道。
两人猫着腰钻进竹林深处时,忽然传来周家方向的巨响,不知是哪间房舍塌了,火光映红了半边雨幕。
霞姐咬着唇没让自己哭出声,却听见温羽凡忽然在她耳边说:“总有一天,我们会将这些债都讨回来的。”
她抬头看他,看见他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和坚定的眼神。
雨越下越大,落在假山石上溅起细密的水雾,恍若隔世。
温羽凡与霞姐算是劫后余生,密道里追出来的追兵因暴雨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足迹,竟朝着反方向追去,两人踩着泥泞潜行时,能听见身后脚步声渐远。
甩开追兵后,他们没敢松懈,马不停蹄赶往城西旅馆,欲与金满仓汇合。
然而,当二人抵达城西旅馆403房间时,却并没有看见金满仓的踪影。
霞姐面露疑惑:“满仓哥出去了?”
温羽凡语气里透着气恼:“这老金,这节骨眼上竟然四处乱跑,净添乱!”
霞姐指尖抚过冰凉的桌面,忽然瞥见床脚边躺着个深棕色牛皮钱包,赶忙捡起来:“凡哥,这是满仓哥的钱包。”
温羽凡接过钱包打开一看,里面的钱和证件都在。他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眉头紧紧皱起。
随即,他急忙掏出手机,拨打金满仓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温羽凡松了口气,开口便骂:“老金你大爷的……”
话筒里忽然溢出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是女人低哑的笑:“没想到,你们还真逃出来了,呵呵……”那笑声像淬了冰的银针,顺着耳道扎进耳膜。
温羽凡握手机的手骤然收紧:“你!你是谁?”
“哦,对了,我们还没正式聊过。我是一位母亲,我孩子的腿被人打断了,所以现在我是个非常生气的母亲。”电话那头的女人说道。
“岑夫人。”温羽凡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腕间青筋随着话音突突跳动。
电话那头的女人轻嗤一声,背景里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混着金满仓含糊的呻吟:“温先生果然聪明。”
温羽凡扯开浸透雨水的领口,让自己胸口不至于太过憋闷,警告道:“你对我兄弟干了什么?我警告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伤害我的兄弟,他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不然……”
“哟,你这是在威胁我?来人……”电话那头的女人冷声下令。
“啊!”电话那头忽然传来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同时响起金满仓凄厉的惨叫。
温羽凡知道那是金满仓的声音,愤怒地吼道:“你在做什么!你竟敢对普通人下手!”
“哎,我可没动手,你别冤枉我,动手的又不是我。”女人的声音裹着笑意,却比雨声更冷。
温羽凡后槽牙咬得发疼,从齿缝里挤出怒声:“你到底想怎样?”
“聪明人就该说简单话……我要见你一面,其他人么……”女人的话语像钢刀刮过玻璃,“无关紧要。”
听筒里传来金满仓模糊的呻吟,温羽凡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当然知道这是陷阱,岑家必定布下天罗地网在等他,但此刻金满仓的惨叫每分每秒都在剜他的心。
“考虑好了吗?”女人忽然压低声音,背景里传来金属锁链拖在地上的声响。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隐约传来金满仓的呼喊:“大哥,酒!酒!酒鬼前辈的酒!”
女人的笑声穿透电流,带着一丝调侃:“这时候还想着喝酒!呵呵……温先生,听见了吧,若再拖下去,你这兄弟怕是要去阎王殿里赊酒喝了。”
温羽凡喉结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缝间渗出血珠:“地点!”
“爽快!”女人畅快大笑,背景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城北旧棉纺厂仓库。记住……”她忽然压低声音,“过时不候。呵呵……”电话随即挂断。
女人的最后一声轻笑里,混着金满仓模糊的呻吟,像根细针扎进温羽凡太阳穴。
很快,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贴心的岑夫人发来的定位信息。
霞姐的手拽住温羽凡袖口,温羽凡能感觉到从她指尖传来的微微颤抖:“凡哥,这摆明是陷阱……”
温羽凡叹了口气:“我不能不管老金。”
霞姐悲伤地喝问:“在周家的时候,你让我冷静不要回去,可是你自己呢?”
温羽凡闻言一怔,确实,周家灭门霞姐心里的痛楚和担忧比起自己现在对于金满仓的只会更强烈。
“我还劝她冷静,以后再想报仇的事。然而自己现在呢?但我能看着满仓去死吗?这……”
温羽凡的心很乱,目光不自觉落在桌上东倒西歪的酒葫芦上,这个时候,他有些想喝酒。
但突然,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对了,刚才我听到老金喊‘酒’!这个时候他肯定不是真的想喝酒,而是要告诉我们什么。”
霞姐顺着温羽凡的目光看去,看见了那个酒葫芦,她心中也是一激灵,便立刻走过去拿起桌上酒鬼老者送的酒葫芦:“难道这里面有玄机?”
酒葫芦里的酒水早被金满仓喝光了,可当霞姐抓起葫芦摇晃时,却听见里面有奇怪的声响。
“有东西!”她惊呼一声。
温羽凡快步上前,接过酒葫芦摇了摇,确实能听见细微的声响。
“前辈,得罪了。”说完,温羽凡手上猛地发力,名为“醉山”的酒葫芦“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只见里面掉出一个被保鲜膜里三层外三层紧紧包裹的圆柱体。
霞姐屏住呼吸看着温羽凡逐层剥开透明薄膜,陈旧的霉味混着酒香扑面而来,露出泛黄纸卷一角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乾……坤……功。”温羽凡阅读的声音轻得像梦呓,指尖轻轻抚过黄纸上的朱砂字迹。
霞姐眼底迸出惊喜的光:“这是酒鬼前辈送我们的内功心法!”
温羽凡指尖抚过纸卷边缘的酒渍,苦笑道:“直接给我们不好吗?他也不怕放在酒里泡坏了。”
话虽如此,喉间却泛起暖意。他想起老者浑浊却透亮的眼睛,想起那声“没有内功,就是花架子”,手指不由得攥紧了纸卷。
霞姐的兴奋转瞬被阴霾覆盖,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发颤:“就算有这心法……可我们哪来的时间?岑家随时会对满仓哥下毒手……”
“两个小时。”温羽凡忽然握住她的手,指腹擦过她掌心薄茧,“给我两个小时,足够了。”
“怎么可能?”霞姐瞪大眼睛,“就算是武学奇才,也不可能在两个小时内参透顶级心法!凡哥,你别犯傻……”
“我有把握。”温羽凡打断她,目光灼灼,“更何况,我不需要练至大成,只要借着心法冲破‘内劲一阶’的玄关便成。”
温羽凡倒不是对自己的天赋真的这么有信心,只因他有系统,他早就察觉自己的修炼速度比常人快很多。
而且,他也未必需要完全练成乾坤功,他需要的只是通过乾坤功让自己进阶为内劲武者,他猜测,到时候,他的身体必然又会有惊人的变化。
霞姐不禁怔住。
她当然知道内劲武者与寻常武夫的天堑之别,那是江湖中人人趋之若鹜的境界。但多少人穷其一生都困在“外功巅峰”,不得寸进,就算有功法进阶又岂是这般简单。
但温羽凡此刻眼底跳动的火焰,竟让她真的觉得,他办得到。
“好。”她忽然握紧温羽凡的手腕,“我为你护法。若有异动……我拼了命也会护住你。”
温羽凡点头,立即盘膝坐下,思绪掠过纸卷第一行“引气入体,周行八脉”,他感觉丹田处有热流暗涌。
霞姐坐在碎裂的酒葫芦旁,听着温羽凡逐渐绵长的呼吸。
两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她知道,有些奇迹,注定要在绝境中绽放……就像悬崖上的雪莲花,越是冰天雪地,开得越盛。
第85章 落雨落花落血
众人散去后,周家家主亲自收敛老供奉的遗体。
老剑师掌心还紧攥着半片带血的布条,那是与岑玉堂同归于尽的最后执念。
周家家主用袖口轻轻拂过老剑师紧闭的双眼,转身时,地上的断剑发出一声悲鸣,像极了老宅檐角在风中摇曳的铜铃。
之后他们返回周家大宅,将消息传到族中,砸在每个族人的心上。
大宅内瞬间笼罩在一片哀伤的氛围之中。
周家家主站在中堂,望着先祖画像上褪色的笔迹,忽然想起小时候偷拿供桌上的糕点,被老供奉抓包时的场景。
如今,那个会捏着他耳朵说教的老人,已经化作了灵堂上的一捧骨灰。
“收拾行李吧。”他的声音像被雨淋湿的棉絮,“三日后,岑家就要接管老宅了。”
年轻子弟们红着眼眶搬运古籍,妇人们含泪收拾着衣物,唯有几个孩童还在追逐嬉戏,不知大祸临头。
老家主摸了摸门框上的刻痕,那是他十八岁时与老供奉比剑留下的印记,如今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温羽凡和霞姐踏入周家老宅时,门环上的铜狮已被卸下,走廊之上散落着不小心打碎的碎瓷片,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霞姐的指尖划过游廊柱子,那里还留着她儿时用炭笔涂鸦的小兔子,如今已被雨水冲刷得只剩模糊的轮廓。
书房里,老家主正对着空荡荡的书架发呆。
他身后的墙上,“重振门楣”四个大字依然醒目,却在此时显得格外讽刺。
看见霞姐进来,他枯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小霞啊……你回来啦。”
“多看看吧。”老人转身望向窗外的百年梧桐,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过了这三天,连这棵树……都不再属于周家了。”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像爬满枯枝的藤蔓。
“大伯,我们……”霞姐的声音哽咽。
“别说了。”老家主抬手打断,从抽屉中掏出个檀木盒,里面是块刻着“周”字的玉牌,“这是周家最后的体面了。你们带着它走吧,去个岑家找不到的地方……”
这本是周家家主的身份玉牌,但没了周家,这块玉牌便什么都不是了。
想到这里,老家主悲从心中起,他忽然剧烈颤抖,险些摔倒,温羽凡连忙扶住。
夜色渐深,老宅里的灯火一盏盏熄灭。
温羽凡站在庭院中,望着漫天雨幕,忽然想起闲云居士说过的“江湖如棋,落子无悔”。
而此刻,名为周家的这枚棋子,却被硬生生从棋盘上拔除,连带着百年根基,化作尘埃,不免让人唏嘘。
庭院的雨帘中,周柏轩的身影缓缓走近。
他走到温羽凡身侧与他并肩而立,指尖摩挲着腰间的剑鞘,那里插着周家祖传的青锋剑,如今长剑已断,只剩半截插于鞘内。
“当日周家舍弃了你,为的是保全自己。而现在,周家还是落得这步田地……”周柏轩望着漫天雨幕,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你说可笑不可笑。”
温羽凡望着远处雨水顺着瓦当滴落,在地面的青砖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换作是我当家主,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你竟然不怪我们。”周柏轩忽然笑了,笑声混着雨声,显得格外苦涩,“我还以为你至少会骂两句……”
温羽凡淡然道:“有什么好怪的……对了,周家这么多人,之后要去哪里?”
“族人打算散了。”周柏轩望向祠堂方向,那里传来幼童的啼哭,“客卿们早跑了,丫鬟仆人也领了遣散费各奔东西。剩下的二十几口人……老人们想去终南山出家……年轻人……年轻人未来的路他们自己会走。”
“你呢?”温羽凡转头看他。
周柏轩思索了片刻:“嗯……还没想好,也许去其他地方找个大家族,当他们的客卿也不错……我们习武之人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突然,一道青紫色闪电撕裂夜空,将周家老宅照得恍如白昼。
周家大宅青瓦飞檐的院墙上,数十道裹着黑色劲装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如夜枭般蛰伏其上。
温羽凡望着那些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剪影,瞳孔骤缩成针尖状,喉间溢出一声惊呼:“是岑家!他们果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周柏轩循声抬头,瞥见墙头上晃动的刀光,脸色瞬间煞白。
他猛地一推温羽凡:“走,带霞姐走!”
话音未落,他已抽出腰间的半截青锋剑冲进雨帘,水珠在他身后溅起半人高的水幕。
墙头上的黑衣人几乎同时行动,数十柄闪耀幽蓝寒光的刀刃出鞘声刺破雨幕。他们如夜鸦扑食般跃下院墙,刀锋劈开雨帘的声响里,宅中各处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而此刻的书房内,暖黄的烛火将两个身影投在雕花木墙上。
家主抚摸着霞姐的头顶,教育道:“你啊……小时候就泼辣,这附近的男孩子哪个没被你揍过。现在啊,长大了,有心上人了,可要温柔点,别把人家吓跑了。”
霞姐倚着老家主的膝头,抗议道:“大伯总爱拿旧事打趣我,当年我不过是替被抢了糖葫芦的哥哥出头……”
她话音未落,窗棂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一道裹挟着雨水的黑影破窗而入,手中钢刀带着破空锐响劈向案前的老家主。
老家主枯槁的手猛地扣住镇纸,那方刻着松鹤延年的和田玉镇纸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砸黑衣人面门。
黑衣人手中钢刀一翻,寒光闪过,镇纸被劈成两半。
玉屑纷飞中,霞姐已旋身而起,修长美腿带动红色皮鞋的鞋尖精准点在黑衣人太阳穴。
那人闷哼一声撞在博古架上,架上青瓷瓶轰然碎裂,与他额角渗出的鲜血一同染红了青砖地面。
然而,危局却并未就此解除。
“小霞小心!”老家主的惊呼声里,书房木门被踹开的巨响几乎同时传来。
一道黑影破门而入。同时,又有一道黑影翻窗进来。
老家主脚尖勾起地上的钢刀,刀光在烛火下划出冷冽弧光,与左侧冲来的杀手战作一团。
霞姐旋身避开右侧刺来的匕首,绑着马尾的皮筋崩裂,乌发如瀑倾泻而下,她足尖点地跃起,一记势大力沉的旋踢正中对方面门,惨叫声中,又一具尸体重重砸在满地狼藉的书案上。
霞姐一脚踹飞眼前的敌人,正要转身支援老家主,却又见三道黑影如鬼魅般从不同方位破窗而入。
其中一人手持锯齿刀,刀刃在烛火下泛着寒光,直扑霞姐。
霞姐旋身避开迎面刺来的锯齿刀,袖口被划开道口子。
此时,其他两名黑衣人也包围上来,呈三角阵型将霞姐困在中央。
其中一人使的是七十二路疯魔棍,棍影如暴雨般砸向霞姐面门;另一人手持一双匕首,刀势环环相扣连绵不绝。
霞姐虽以云龙腿法连踢数招,却因对方配合默契而难以突围。
而以一敌三首尾难顾,霞姐左臂终是被匕首划中,顿时渗出一条血线。
“霞姐!”
千钧一发之际,温羽凡如鹰隼般掠入室内。
他双掌翻飞间已施展出擒龙手,指尖带起的气流如铁钳般扣住左侧黑衣人的咽喉,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颈骨已断。
另一侧的黑衣人刚要转身,温羽凡掌心雷光乍现,一记龙雷掌正中其后心,肋骨碎裂声中,那人闷哼着撞翻了整排书架。
老家主趁此间隙,手中钢刀挽出一片剑花,直取持锯齿刀的首级。
霞姐则趁机揉身而上,右腿如灵蛇般缠住对方长棍,借力旋身左脚抽出,只听得“咔嚓”声响,竟是生生将那人颈椎踢断。
待这最后一名使棍的黑衣人倒地时,书房内已只剩雨水敲打窗棂的节奏,在血腥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温羽凡瞥见霞姐小臂上蜿蜒的血痕,目光骤然一紧,喉结滚动着开口:“霞姐,你的手怎么样了?”
霞姐抬眼望向他,雨珠顺着睫毛坠落在泛红的眼角,眼底却漾起细碎的柔光。她眼中满是温柔轻轻摇头:“皮外伤,不碍事。”
温羽凡却无暇回应她眼中的情意,急忙俯身捡起地上带血的长棍与匕首,金属触到掌心时还带着体温。
他将短刃塞进霞姐手中,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薄茧,声音里带着急切:“来不及了,必须立刻撤离!岑家看来今晚是想将周家赶尽杀绝!”
“好。”霞姐指尖攥紧刀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毫不犹豫点头,扭扭捏捏从来不是她的做派。
“你们先走吧……”老家主的声音忽然从阴影里浮出来,像一截浸了水的老木。
他靠在紫檀木椅上,腰间玉带已断成两截,露出腰间那道横贯半尺的新伤,此时正有鲜血在丝丝外溢。
“大伯……”霞姐见状,悲戚的声音碎在雨里。
老人轻抚霞姐的脸颊,掌心的厚茧擦过她泛红的肌肤,腕间佛珠随着动作滑到手肘:“我这把老骨头跑不动了,但能为你们争取一点时间。”他忽然笑了,露出缺了颗牙的齿缝,“周家宗祠的密道钥匙在供桌第三格暗格,沿着密道出去就是……”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铁器刮擦墙面的锐响。
“霞姐,走!”温羽凡攥紧霞姐的手腕,触到她脉搏,那频率急促的,竟如窗外的暴雨般。
“但是,大伯……”霞姐被温羽凡拉着前行,出了书房门。她的脚步不禁迟疑,她忽然想起小时候躲在大伯书房偷喝桂花酿,被抓包时老人眼里晃着的烛火,像极了此刻他眸中即将熄灭的光。
“快走!”背后传来硬物砸在门板上的闷响。
温羽凡不敢停留,拽住霞姐,直奔祠堂而去。
霞姐泪如泉涌,却被雨水冲刷,只剩下声声啜泣。
第84章 横扫川中
十月二十日,川府城地下格斗场。
往日喧嚣的格斗场今日笼罩着铁灰色的寂静,四周看台上只散落着零星人影,看客寥寥。
但并非是其他人不想来观赛,而是两名内劲巅峰武者的交锋如行走的雷池,没有武功的普通人自然不必说,就连武徒五阶以下的武者,都可能承受不住两位内劲武者交战的余波。轻则经脉震伤,重则当场爆体。
此刻穹顶垂下的聚光灯忽明忽暗,将观众席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棋盘,唯有真正的武道高手,才敢坐在这“棋盘”上,直面即将爆发的风暴。
至于其他人,便只能透过转播设备,远远的在屏幕前,关注着这场对川中局势至关重要的死斗。
川中八大世家的家主们坐在一侧的看台,掌心不约而同沁出汗来。
场中那幅用陨铁粉末混合朱砂画出的八卦图,此刻正泛着妖异的红光。
八大世家的家主们都知道,岑家邀战周家只是幌子,这头蛰伏二十年的西南猛虎,是要将利爪伸向整个川中版图。
若周家溃败,下一个被撕裂的,便会是他们其中一家的咽喉。
“看,武当山的铁衣真人来了。”有人压低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第七层席位上,一位灰袍道士正抚掌而坐,袖口露出的铁砂掌印记泛着青黑。
更远处的阴影里,京城叶家的家辉闪耀着淡淡的金光。
峨眉派的素心师太带着三名弟子静坐角落,她们膝上的长剑鞘口凝着白霜。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在格斗场北侧大屏幕下方的鎏金座椅上。那里空无一人,却摆着一柄黑鞘长刀,刀身未露,已有森冷刀意沿着地面游走。
“岑天鸿还没来。”铁衣真人的语气听起来略显遗憾。因为他们不远万里赶来,可不仅仅是为了看一场内劲武者境界的比赛,那鎏金座椅的主人才是他们关注的所在。
霞姐攥紧温羽凡的袖口,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两人躲在西北角的阴影里,身上罩着兜帽和风衣,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温羽凡指尖轻颤,却仍用掌心的温度覆住霞姐发凉的手背。
霞姐指节因紧绷而凸起的弧度,在触及他掌心老茧时,微微松弛了些。
今日,擂台四周的钢铁护栏都已经被拆除,因为对于内劲武者来说,这些护栏就如枯树树枝般脆弱,根本就起不到限制的作用。
“周家张承业,应战!”
苍老的声音如古寺钟鸣,从东侧甬道荡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负手而出,三尺青峰斜挎腰间,剑穗上系着半枚褪色的平安扣。
他足尖点地时,扬起的尘埃竟在离地三寸处凝成细小的漩涡,又悄然散成齑粉,这手“踏雪无痕”的功底,已臻化境。
与此同时,西侧入口传来金属摩擦声。
岑玉堂身着黑色劲装,腰悬九环刀迈步而来,他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当岑玉堂跃上擂台时,九枚铜环同时炸响,宛如九道惊雷在地下空间里滚过,震得穹顶落下细碎的石灰。
“岑家岑玉堂,领教高招。”他拔刀半寸,刀身映出张承业颤抖的瞳孔。
看台上,武当铁衣真人抚须的手顿在半空,袖口铁砂掌的青黑印记微微发烫:“烈阳功第七层……这火候已入‘赤焰焚江’之境,竟比二十年前的岑天鸿更盛三分。”
他身旁不远的峨眉素心师太握紧剑柄,却发现掌心全是冷汗。岑玉堂刀未全出,已有这般威势,若其父出手……
就在此时,正北方向的空气忽然泛起涟漪,如沸水煮开的镜面。
众人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网膜上残留的光影竟扭曲成诡异的弧线。待眩晕感消退,鎏金座椅上已端坐着一道灰袍身影,左手托腮,右手搭在黑鞘长刀上,指节泛着常年握刀的青白色。
刀刃未出鞘,凝结的冰花正簌簌坠落,每片冰晶触地瞬间便腾起青烟——那是烈阳功修炼到第九重才能有的凝火化冰异象。
包括铁衣真人在内众人的瞳孔齐齐骤缩:“岑天鸿!”“化劲……他竟真的到了化劲境!”
“开始吧。”岑天鸿开口时,擂台四角的铜炉突然爆燃,青色火焰照亮他鬓角的霜色。
张承业腰间剑鞘轰然炸裂,碎木片如利箭四射,其中一片擦过岑玉堂面门,在他颧骨处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岑玉堂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九环刀彻底出鞘,刀身竟泛起暗红光泽,那是被「烈阳功」内劲灼烤至发烫的征兆。
下一刻,两道身影如雷霆对撞。
张承业的剑先至,剑尖吞吐如灵蛇,直取对方咽喉;岑玉堂不闪不避,刀背斜磕剑身……
金铁交鸣声中,擂台地面的青石纹路如蛛网开裂,裂纹里渗出淡金色光尘——那是建造擂台时嵌入的陨铁粉末,此刻正被内劲震得四处飞散。
两人身形交叠的瞬间,岑玉堂突然旋身错步,刀势由横劈转为竖斩,带起的气浪将张承业长袍下摆撕成碎片。
老剑师不退反进,左手并指如剑,点向对方膻中穴,右手剑却诡异地弯成圆弧,竟似要将岑玉堂连人带刀卷进剑势。
这手「柔云十三式」的变招,让看台上的峨眉弟子们齐齐惊呼。素心师太自问自己也未必能使出如此妙招。
然而岑玉堂不退反进,烈阳功内劲如火山喷发,体表骤然腾起淡红色气焰。他刀柄重击张承业手腕,同时膝盖顶向对方小腹,竟是不顾防御的搏命打法。
张承业闷哼一声,剑势微乱。
岑玉堂趁机欺身而上,九环刀贴身横扫,刀刃几乎擦着老人咽喉掠过,带起的热浪将其眉毛燎得卷曲。
擂台地面的裂纹已蔓延至边缘,靠近观众席的警示线开始发出滋滋声响。
温羽凡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霞姐捂住耳朵,却仍死死盯着战场。
张承业的剑上已缠满岑玉堂的刀气,剑身竟在不住颤抖。
而岑玉堂每劈出一刀,脚下的青石便粉碎一块。
铁衣真人皱眉开口:“再打下去,这擂台只怕承受不住啊!”
话音未落,岑玉堂已抓住张承业破绽,原本砍空的一刀,猛然返挥,刀背狠狠砸在其肩头。
老剑师踉跄后退,踩中一块碎裂的青石,整个人向后倾倒。
岑玉堂眼中闪过狠厉,刀势转向直刺对方心口,这一击若中,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千钧一发之际,张承业突然弃剑,双手结印。那柄脱手的青峰竟在空中急速旋转,剑刃上爆发出刺目白光,如同一轮小太阳升起,直奔对方咽喉而去。
岑玉堂瞳孔骤缩,只能挥刀硬挡。
轰然巨响中,擂台中央的青石如遭雷劈,化作齑粉冲天而起。
气浪裹挟着灼热的罡风,将张承业掀飞至警示线外。
老人后背重重撞在混凝土墙上,咳出大口的黑血,长剑却如有灵智般倒飞而回,剑锋“噗”地插入他身侧三寸处。
剑柄震颤不止,竟在地面犁出半尺深的剑痕。
岑玉堂单膝砸进深坑边缘,九环刀没入青石,铜环剧烈震颤的嗡鸣与他胸腔共振。
他低头望着虎口裂开的血口。
鲜血滴在刀身上,竟腾起淡金色烟雾,发出蛇吐信般的“滋滋”声。
那是烈阳功内劲与张承业残留的剑意相抗,在刀身表面激发出的能量流。
看台上,不知是谁的茶盏坠地,在寂静中碎成齑粉。
岑天鸿坐在高处,手指轻轻敲打着刀柄,冰花已凝结至刀鞘中段。他望向儿子的眼神冷如冬潭:“玩够了吗?”
这四个字像冰锥抛入滚油,让岑玉堂后颈骤起鸡皮疙瘩。
岑玉堂嘴角扯出带血的弧度。
他缓缓起身,九环刀举过头顶时,肩颈处的衣料轰然爆裂。
常年修炼烈阳功的躯体上,古铜色肌肉如岩石堆砌,每条静脉都跳动着熔岩般的内劲。
刀身开始发出暗红色光芒,擂台残留的青石竟被高温烤得冒烟,在他脚下形成白色雾环。
张承业单手撑剑站起,长袍前襟已被鲜血浸透。
他望着岑玉堂刀势凝聚的方向,忽然露出苦笑。
老人指尖抚过剑柄上的刻痕,此刻剑脊震颤不休,竟与他的呼吸产生了共鸣。
“罢了……”他低叹着闭眼,再睁眼时瞳孔泛起妖异的靛蓝色。
最后一口真力注入剑身,整柄剑突然爆发出冰蓝色辉光,擂台地面的裂纹里竟结出蛛网状的霜花。
远处观战的素心师太惊呼:“是「太阴归寂」!他要与对方同归于尽!”
岑天鸿的手指终于停在刀柄末端。他望着场中对峙的两人,忽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杀。”岑天鸿轻吐一字。
岑玉堂的刀先动。
张承业的剑后发。
两道身影在血色雾气中化作流光对撞,格斗场中的多个聚光灯承受不住气浪,轰然炸裂。
烟尘散去,岑玉堂单膝跪地,朝向岑天鸿所在的方向俯首。
他胸前的衣襟已被鲜血浸透,九环刀斜插在身侧,刀刃上还在滋滋冒着热气——那是方才与张承业死斗时,刀身内劲与对方剑意相抗留下的痕迹。
老剑师张承业仰面躺在擂台边缘,喉间涌出的黑血已将颈前银须染成紫褐色。
他右手仍死死攥着那柄断剑,残余的半截剑身深深插入青石地面,剑柄上的平安扣断成两半,其中一半滚到岑玉堂脚边,在灯光下泛着冷寂的光。
岑天鸿指尖轻叩刀柄,望向单膝跪地的儿子,眼神里难得泛起一丝暖意:“干得不错。”这四个字像冬日里的薄冰,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看台上,周家众人面如死灰,今夜之后,周家将一无所有。
川中八大世家的家主们面色各异:有人握紧腰间暗器,有人低头擦拭冷汗,有人则死死盯着擂台中央的断剑。那不仅是周家的败北,更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刀刃。
岑天鸿起身时,黑鞘长刀出鞘。刀身竟无半点金属光泽,反而流转着冰川般的幽蓝,刀刃扫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他望向川中世家的席位,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里藏着的,是猎手对猎物的怜悯,是王者对蝼蚁的俯瞰。
“臣服……或是成为下一个!”岑天鸿的声音裹着硝烟深入骨髓,每个字都像冰锥钉入八大世家诸位家主的后心。
川中罗氏家主猛地起身,腰间金丝软鞭已滑入掌心:“岑老鬼,你当我川中无人……”
他的话戛然而止。
岑天鸿的刀光比眨眼更快三分。
众人只觉眼前寒芒一闪,甚至未看清岑天鸿如何出刀,罗家家主的身体已从眉心处裂开,鲜血如喷泉般溅上穹顶,两半尸体轰然倒地,掌心的软鞭还保持着抽打的弧度。
看台上响起此起彼伏的闷哼。
有人被血溅入眼,有人惊得咬住舌尖,更多人则像被抽去脊骨般瘫在座椅上。
岑天鸿的刀刃上,冰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此刻已爬至刀柄,整柄刀竟似由万年玄冰雕成,刀刃折射的冷光扫过众人面孔,所到之处皆结起细密的霜。
“还有谁?”岑天鸿抬手轻挥,罗家家主的尸身瞬间燃起幽兰的火光,很快烧成灰烬。
李家家主率先扑通跪地,额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李某愿率族人归附岑家!”
武当铁衣真人闭着眼念诵经文,他知道川中势力大势已去。
峨眉素心师太和弟子们握紧剑柄,却发现掌心全是冷汗,连剑鞘都握不住。
八大世家其余家主面面相觑,喉间泛起浓重的苦涩。
“我等愿臣服!”
“愿唯岑家马首是瞻!”
第83章 刀出惊世
这一年十月,云贵高原的乌蒙山巅突现异象。
当第一片霜叶坠地时,一道裹挟着松涛之势的雄浑气浪轰然冲破云层,如同一柄无形巨剑直插九霄,震得山间飞鸟惊惶盘旋,连千里之外的滇池水面都泛起了莫名的涟漪。
此时,贵省深宅中的岑玉堂正将琥珀色的陈酿注入夜光杯。
宾客们谈笑声此起彼伏,忽有家仆疾步上前,附耳低语数句。
岑玉堂握着酒壶的手猛然一颤,酒液泼在紫檀桌面上,竟腾起丝丝白气——那是他修炼的「烈阳功」内劲外泄所致。
“备直升机,去乌蒙山!”岑玉堂抓起黑色外套,径直迈步向门外而去,丝毫不管宾客的纷纷侧目。
宾客中,年轻子弟面露疑惑,商贾富豪交头接耳,唯有席间几位白发老者脸色骤变,手中茶盏不约而同地磕在桌沿,溅出的茶水在大理石地面洇出深色的印记。
“岑老鬼要出关了?”有人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却难掩语气中的震颤。
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翻涌:
青年岑天鸿曾以一人一刀,横扫云贵十三州无敌手。
后又持刀遍访天下宗门,同境之内未尝一败。
五十大寿那日,他约战“剑圣”慕容逸尘于华山之巅。
此战结局无人知。
但自那日后,这位“西南刀神”便退隐闭关,只留岑家独霸西南武林的传说,在茶余饭后被江湖人辗转相传。
直升机的轰鸣碾碎了暮色。
岑玉堂透过舷窗望向渐显轮廓的乌蒙山,想起父亲闭关前那夜的月光。
老人负手站在演武场中央,身周二十丈内的梨花竟在非花期纷纷飘落,每片花瓣都被刀气削成薄片,悬停在空中宛如一场璀璨的雪。
“待为父出关时,必让这江湖……”话未说完,却成了二十年的悬笔。
机舱内,随行武师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老祖当年已半步踏入化劲?今日出关,想必已是化境宗师了!”
“若真是化境宗师,恐怕当今武林能接他一刀者不过五指之数……”
崖顶积雪皑皑,岑天鸿的闭关洞如同一道深不可测的伤口,嵌在山体之间。
岑玉堂踏上雪地的瞬间,忽觉呼吸一滞,仿佛有双无形的巨手按住双肩。这是至强者的威压!
他运转「烈阳功」勉强支撑。
却见前方雪地上,一道灰袍身影正负手而立,其周身丈许内的积雪竟呈放射状凝固,如同一朵巨大的冰莲绽放。
“爹!”岑玉堂单膝触地,额头几乎贴紧冰雪。
身后的武师虽然没有近前,但也早已经跪倒:“见过老家主!”
岑天鸿转身时,鬓角霜色醒目,唯有双眼如寒潭映月,精光湛然:“多久了?”声音似从远古传来,带着岩石般的厚重。
“整整二十年。”岑玉堂抬头,望见父亲身后崖壁上密布的刀痕——纵横交错的纹路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暗含某种天道至理,每一道都深达尺许,边缘平滑如镜,显然是被内劲震碎的岩粉被高温瞬间熔融所致。
宾客们的猜测没错,岑天鸿的确要现世了。
但此刻站在山巅的老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以杀止杀的武道强者。他望向云海的目光中,既有俯瞰蝼蚁的淡漠,又有重塑江湖的野心,恰似崖壁上那柄若隐若现的黑刀——出鞘之日,必是血雨腥风之时。
岑天鸿负手立于崖边,目光投向云海深处,声音低沉如古钟轰鸣:“岑家……如何了?”
岑玉堂喉头滚动,单膝点地:“玉堂无能,二十年经营,岑家仍困于云贵一隅。虽遣二妹入川开拓,然七载光阴,不过夺得川中产业十之一二……”
话音未落,已被岑天鸿抬手打断。
“抬头。”岑天鸿转身,衣摆扫过身后刀痕密布的崖壁,“这世上的财权岂是靠算计得来?”他指尖轻弹,三丈外一块磨盘大的岩石应声炸裂。
“你且记好……”老人踏雪而行,每一步都在雪面留下深达三寸的脚印,“江湖如林,弱者为草,强者为木。斩草伐木……”他望向岑玉堂腰间的九环刀,“靠的唯有手中的刀。”
言罢,他抬手虚握,山风骤然汇聚,在掌心凝成一枚晶莹的冰刀。随后一刀挥向空中云海,那云海被刀气所斩,顿时一分二位。
岑玉堂望着父亲掌心的冰刀,忽然想起江湖传说中“化劲”宗师的手段:摘叶飞花可伤人,聚气成刃能断金。此刻站在眼前的,哪里是血肉之躯?分明是行走人间的刀道化身!
沉寂二十年的刀锋,终于要刺破鞘口了。
而岑家这柄饮过岁月的刀,即将在江湖掀起的,恐怕不止是血雨腥风,更是一场关于“弱肉强食”的铁血法则重写。
七日之后,岑天鸿出关的消息尚未传遍华夏大地,岑家的刀锋已如毒蛇吐信般刺向川中。
首个遭殃的,便是日渐没落的周家。
岑家强势向周家邀战,这次不再是武徒境界关于一间店铺的小打小闹,而是直接开启内劲武者的死斗,由岑玉堂约战那坐镇在周家背后的内劲强者,筹码便是周家所有的一切。
更狠的是,此战周家无法拒绝,因为若是不接战,岑家扬言,岑天鸿将会亲自出手荡平周家,到时候,周家就不仅仅是一无所有,还将寸草不留。
如此霸道的邀战,令川中八大世家震怒,却无人敢言,连武道协会也保持缄默。
年轻一辈或许不知岑天鸿的威慑力,但老一辈怎会忘记二十年前那柄横扫十三州的刀?他们甚至暗自庆幸:岑家至少愿意按川中规矩来。若岑天鸿直接杀来,谁能抵挡?
周家老宅里,枯黄的落叶被狂风卷得漫天飞舞,恰似这个没落世家即将消逝的命运。
周家祖祠前,周远峰佝偻着背跪在青石板上,苍老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面:“张叔!岑家要灭我周家满门啊!”
在他身后,二十余口周家族人皆低伏在地,孩童的抽泣声混着妇人的哽咽,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格外刺耳。
小楼的木门“吱呀”开启,穿堂风卷着药香扑面而来。
被称作“张叔”的老者扶着门框咳嗽两声,虽已是满头霜雪,腰背却挺得笔直。
老者弯腰扶起周远峰,叹了口气道:“哎……起来吧。若不是周家几位大哥将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我早死在鬼子的枪口下了。”他转头望向祠堂里供奉的周家列祖列宗,目光落在先祖佩刀上,“也罢,就让岑家看看,周家的刀,还没锈透。”
约战时间就此定下,十月二十日,也就是七日之后。地点,川府城地下格斗场,方式,死斗。
岑家邀战周家的消息,如暮春细雨般悄然渗进觥山镇的云雾里。
此时的霞姐正坐在竹篱下编花环,指尖缠绕的野蔷薇忽然断成两截。
霞姐虽然早打定了跟温羽凡私奔的打算,但知道家族危难,她又怎么真的能狠下心不管不顾。她咬了咬红唇,将花环扯得粉碎:“凡哥,我得回趟周家。”嗓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温羽凡正在溪边拿着树枝练剑,听闻此言后沉默片刻。
周家虽然对于温羽凡来说并没有什么大恩情,但至少在危难时候他们收留过他一段时间,于是温羽凡便将手中树枝一扔:“我陪你去。”
金满仓蹲在旁边剥橘子,闻言立即把橘子瓣往嘴里塞:“我也去!你们去哪儿我去哪儿!”
橘汁顺着他的胡茬往下淌。这个总把“大富大贵”挂在嘴边的汉子,此刻拍着胸脯的模样,倒像是要去赴一场豪宴。
三人来辞行时,闲云居士正蹲在墙根逗弄那只三花老猫。
老猫懒洋洋蜷成一团,尾巴尖儿扫过他指间的狗尾巴草,惊起几点浮尘。
“要走了?”他头也不抬,草茎在指尖卷出个毛茸茸的弧。
三人躬身一礼,温羽凡道谢:“这段时间,多谢前辈照顾了。”
檐角漏下的光斑里,忽然飞来个青灰色酒葫芦,温羽凡一把接住。
酒鬼老头靠在门框上打酒嗝,浑浊的眼珠斜睨着众人:“这酒烈,慢点喝。”
温羽凡指尖触到瓶身上凹凸的刻痕——竟像是刀刻的“醉山”二字。
三人对两位老者再次躬身,霞姐的发辫扫过青石板:“两位前辈,告辞了。”
闲云居士望着他们走向树林的背影,心中一阵空唠唠的。
酒鬼老头不知何时晃到他身边,往地上吐了口浑浊的酒液:“看你那丧气相,早知道当初别让他们进门。”
老居士没搭话,只盯着三人消失处,风过时,树叶沙沙响,像极了霞姐编花环时哼的小调。
“走就走吧。”片刻后老居士喃喃自语。
空落落的院子里,只有檐角铜铃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响。
闲云居士忽然惊觉,原来日日嫌吵的人声,此后将不再,那期盼已久的寂静,竟让他反而有些不适了。
酒鬼老头又往地上啐了口:“矫情。”可他攥着酒葫芦的手却紧了紧,指节泛出青白。
远处传来金满仓的笑骂,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老居士望着竹林尽头跳动的衣角,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送同门下山,也是这样的秋光,也是这样的人影。
老猫发现林中有鼠辈跑过,便一阵风似的追了过去。
闲云居士用狗尾巴草戳了戳自己的鼻尖。
“痒。”他喃喃自语,却不知是草叶痒,还是心里痒。
酒鬼老头已经晃回自己的破屋,木门吱呀一声合上。
第82章 山中十日
这一夜的山林似被鲜血浸透又被晨露反复漂洗,当第一缕阳光如金箔般贴上树梢时,温羽凡背靠着斑驳的枫树干缓缓滑坐下去。
他指尖抚过脖子上缠着的渗血布条,粗糙的麻布蹭过结痂的伤口,疼得他睫毛轻颤。
远处,那株被内劲震断的香樟树仍保持着炸裂的姿态,惨白的木质纤维裸露在外,像极了昨夜夺命指指尖迸发的狰狞杀意。
霞姐和金满仓的帐篷在晨雾中透出暖黄的光,闲云居士调配的金疮药气味混着艾草香飘来。
金满仓腿上的硬币伤虽然没有大碍,但他只是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恢复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
霞姐小腿上被笑面佛暗藏的毒刃划伤多处,若不是得闲云居士逼出毒素,此刻恐怕已发黑溃烂。
温羽凡知道,现在他们都已经无碍了,需要的是慢慢休养恢复。
昨夜的画面如破碎的镜片在脑海中闪回:
笑面佛扛着钓鱼人撤退时,钓鱼人的鱼竿拖在砾石路上,擦出的火星溅在草叶上,明明灭灭如将熄的鬼火。
夺命指转身前的眼神尤其锋利,那淬毒的阴鸷剜进温羽凡眼底,像根生锈的钉子,虽未见血,却在心底凿出个隐隐作痛的洞。
他不禁低头盯着掌心的老茧,那里还留着昨夜抓握鱼线时勒出的血痕。
“江湖从来容不得侥幸,黄队长的子弹、闲云居士的草药,都不可能是永恒的护身符。”
想到此处,温羽凡抚摸脖子上伤口的手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结痂的伤口被牵动,渗出的血珠将绷带边缘再一次染红。
“下一次。”他对着晨雾轻声说,声音被露水浸得发沉,“我绝不能再这般无能为力。”
他知道,有朝一日他还会遇到他们,他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行,因为下一次,可未必会有人来救他一命。
几日后,阴雨绵绵的瓯江城笼罩着一层灰扑扑的雾气。
夺命指三人拖着狼狈的身躯回到熊帮据点时,正撞上老大熊千仇摔碎的青花瓷茶杯。那抹刺目的白瓷碎片混着茶水在青石板上蜿蜒,像极了他们此次任务中流的血。
“砰!”
熊千仇的铁拳毫无征兆地砸在夺命指面门。后者甚至来不及眨眼,整个人便如破布般飞了出去,后背撞在大宅墙上的瞬间,墙体都承受不住,轰然倒塌了大片。
烟尘中,夺命指吐着血沫爬起,左边颧骨高高肿起,牙齿缝里渗出的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砖上,洇出细小的血花。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起身后直挺挺地站回原位,任由鼻血滴进衣领。
笑面佛缩在墙角,肥大的肚腩随着颤抖不停晃动,往日挂在脸上的笑意早被恐惧碾成粉末。
钓鱼人躺在竹榻上昏迷不醒。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倒像是具提前准备好的尸体。这副模样反而让他躲过一劫——熊千仇扫过他时,目光里只有厌恶,却无杀意。
“废物!都给我死!”熊千仇暴怒的吼声震得梁上灰尘扑簌簌掉落。
他踩着碎瓷片再次向夺命指冲过来,皮鞋尖碾碎了半片茶杯,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夺命指闭上眼,喉间涌起苦涩。
他知道,这次任务失败让熊帮损失了颜面,他需要付起全部责任。死,或许是最轻松的结局。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拳头在离他面门一寸处骤然停住,拳风在他的耳边咧咧作响,四周的烟尘被拳风带动猛然间向他的身后汹涌而去。
夺命指睁开眼,正对上老大充血的瞳孔。那里面除了怒火,竟还有几分忌惮。
“该死的朱雀……”熊千仇咬着牙收回拳头,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既然是官方的人插了手……”他转身走了回去,一屁股坐进雕花太师椅,蟒纹椅垫被压得发出沉闷的声响,“你这次认怂倒不算太蠢。”
顿了一顿,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暂时动不得他,不代表没法教他做人。”
下一刻,熊千仇忽然冷笑,肥厚的手指敲了敲桌案,檀木桌面发出浑浊的闷响:“川府城中不是还有一柄刀可以利用吗?……老二,你说是不是?”
夺命指喉头滚动,立即听懂了话里的意思:“老大是说……岑家那柄‘刀’?”
熊千仇眼里闪过赞许:“还算你脑子没被打坏。”
“我这就去安排。”夺命指低头应下。
熊千仇微微点头,挥手道:“好了,带老九治伤去吧……还有,下次再敢这么没用……”
话音未落,一道惊雷在云层中炸响,照亮了大宅墙面上装饰用的熊头:那畜生张开血盆大口,像是要将他们全都一口吞掉。
雨越下越大,熊帮宅邸的飞檐上垂下串串水帘,像极了江湖里那些斩不断的恩怨。
夺命指和笑面佛拖起钓鱼人,靴底碾过碎瓷片:“温羽凡……你最好祈祷朱雀能护你一辈子。”
在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夜袭后,温羽凡等人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安宁。
山间的晨露与暮色交替流淌,冲淡了伤口的疼痛,却冲不散温羽凡对武道的执念。
因新伤加旧患,温羽凡的治疗整整持续了一个月,而这一个月里,他每日望着闲云居士打太极的身影,听着酒鬼醉酒后哼唱的小调,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闲云居士原以为,待众人伤势痊愈,便可重归清净。
却不想温羽凡治伤疗程结束后,忽然指着山坳处的空地道:“前辈,我瞧着这里背山面水,搭间木屋挺好的。”
于是不出十日,一座质朴的小木屋拔地而起,屋顶的青瓦与闲云居士的道观遥相呼应,像极了粘在陈旧山水画上的两枚新印。
“这世道真是变了……怎么如今的人都爱往山里钻?”老道士时常对着檐角发呆,拂尘甩得比往日用力三分,“贫道的清净日子啊……他们什么走啊?快点走吧!”
酒鬼却捧着酒葫芦大笑,浑浊的眼珠盯着温羽凡练武的身影:“这小子看来是赖上我们喽!”
三个月光阴在晨钟暮鼓间悄然流逝。
温羽凡每日破晓便登上山顶,迎着朝阳推演招式——他将黑蜘蛛的身法揉进酒鬼的醉步,把钓鱼人的甩杆动作和黑蜘蛛的飞刀术化作暗器手法,再以闲云居士的太极理念贯通龙吟拳、奔雷手、八极拳等拳掌变化。再结合弹腿,擒龙爪和夺命指法……
忽然在某个雾气弥漫的清晨,他顿悟了武学的真谛,创出了那套融合七般变化的「云龙七变」。
“这招式像模像样的!”酒鬼凑过来打量,酒气喷在温羽凡脸上,“不过缺了内劲,始终是花架子。”
温羽凡却不气馁,内功心法的缺憾他并非不知道,然而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他坚信总有一天,自己会在某时某地,将这套功法臻至完美。
另外,他还毫不藏私地将自己新创的功法教给了霞姐和金满仓。
霞姐的八阶突破来得毫无征兆。
某个月夜,她在与温羽凡对练时,忽然悟透了「云龙七变」中“变”的真谛,她的云龙腿法使将出来,比之创出这招的温羽凡还要犀利三分。
而金满仓就完全不是学武功的材料,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学了功夫,还是无法迈入武徒境界。
但他虽未入武徒境,却也能在山道上负重奔跑十里不喘,手中砍柴刀耍得虎虎生风,比之寻常人已强上不少。
……
闲云居士负手立在观前石阶上,晨雾漫过他的道袍下摆,将远处挥剑的身影晕染成深浅不一的墨色。
温羽凡正手握树枝在演练那不知名的十三剑,身形辗转间带起的劲风拂过草尖,惊起几只蓝蜻蜓。当他悟出「云龙七变」之后,在拳脚上一时没法再有所提升,便想换换心情,开始修炼那山洞中获得的无名剑法。
这场景忽然让闲云居士想起五十年前的华山,那时他也是这般站在山巅,看门下师兄弟在云海间演练太极剑。
“老道,发什么呆呢?”酒鬼晃着酒葫芦踉跄走来,壶嘴溢出的酒液滴在青石板上,洇出蜿蜒的痕迹,“你看那小子的剑法,像不像你当年刚学剑的时候?”
老道士没搭话,他想起自己的师父,那个总在悬崖边逼他练“倒挂金钟”的老头子。那时他总嫌师父严苛,直到后来在江湖中被人逼入绝境时,才明白那些看似残酷的训练,都是救命的本钱。
“记得你第一次偷喝我的梅花酿吗?”闲云居士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柔和,“你把自己灌得醉醺醺,却在醉态中悟透了‘借力打力’的精髓。”
酒鬼打了个酒嗝,浑浊的眼珠忽然亮起来:“不记得,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你这个小气鬼气得要打断我的腿,结果我抱着酒坛打了套醉拳。”
山道上,金满仓正挥汗如雨地劈柴。他的动作虽不标准,却透着股狠劲,每一刀都仿佛要将过去的软弱斩断。
闲云居士望着他被汗水浸透的后背,忽然想起自己初入江湖时,也是这般怀揣着执念,以为凭借一身武艺就能匡扶正义。
“我们杀了多少人?”酒鬼忽然问,声音低得像是怕惊醒晨雾,“又救了多少人?”
老道士沉默了。
他记得昆仑雪地里的血腥,记得江南烟雨中的暗杀,记得自己掌心的老茧如何从薄变厚,又如何在退出江湖时渐渐软化。
直到遇见温羽凡,这个总在深夜偷学武功的男子,让他仿佛看见一面镜子,映出了自己早已蒙尘的初心。
“看那丫头。”酒鬼肘击了下他的腰,示意远处的霞姐。
她正对着木人桩练习腿法,每一击都精准踢中桩上的红点——那是用朱砂新点的“七处要害”。
闲云居士忽然想起自己的师妹,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喊“师兄”的姑娘,最终却因他的一次失误,永远沉睡在了峨眉山的谷底。
“或许……”他轻声说着转身而去,袍袖扫过石阶上的露水,“这就是宿命吧。”
酒鬼转头看他,却发现老道士眼角有泪光闪烁。
第81章 枪与指
今夜的小木屋内,灯火摇曳,酒香弥漫。
闲云居士与酒鬼黄汤并未如往常般舞枪弄棒,而是对坐于木桌两侧,棋盘上楚河汉界分明,棋子错落有致。
酒鬼黄汤端起酒葫芦猛灌一口,浑浊的眼珠紧盯棋盘,忽然拍案而起,粗粝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得意:“嘿嘿,我吃你的炮!”酒气随着话音喷在棋盘上,震得卒子微微晃动。
闲云居士捻着长须轻笑,指尖轻轻叩了叩棋盘边缘:“臭棋篓子,竟还想着吃我的炮?你且看好了……”他手腕翻转,一枚车棋如离弦之箭斜刺里杀出,稳稳卡住对方马脚,“你的车,怕是保不住了。”
酒鬼盯着棋盘,浓眉皱成一团,肥厚的手指在车棋上来回摩挲,嘴里嘟囔着:“怎么会这样?怎么就这样了呢?老道,你这步棋下得阴损……”随后他抬起头,满脸堆笑地搓了搓手,“那个……老道,我能悔一步棋么?就一步!”
闲云居士大度地挥了挥手,灯光照得他道袍上的云纹泛着微光:“无妨……凭你这棋艺,便是悔上十步,也难赢过我。”
话音未落,忽闻窗外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人拖着重物在石阶上攀爬,其间还夹杂着压抑的呻吟。
酒鬼刚要落子的手陡然顿住,腰间酒葫芦“咕咚”一声撞到木桌边缘:“老道,你听……”
闲云居士指尖轻抚过棋子,目光幽幽望向木门。
下一刻,木门“咣当”一声被撞开,金满仓连滚带爬地摔进屋内,右腿上的鲜血顺着裤管源源不断地滴落,在青砖地面洇出蜿蜒的血线。
他却浑然不觉,喉咙里像是塞着带血的棉絮,只能喘着粗气嘶喊:“前……前辈!救、救命啊!”
闲云居士握着棋子的手顿在半空,眉毛紧紧拧成了疙瘩。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金满仓的求救而扭曲变形。
“哎呦喂!”酒鬼慌忙起身,扶住金满仓摇摇欲坠的身子,酒葫芦在腰间晃出清脆的响声,“小子,你这是遭了什么劫?”
“杀手……有杀手要杀我大哥!”金满仓抓住酒鬼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求你们快去救救他!再晚就来不及了!”
“好好好,放心,我这就去看看。”酒鬼连声应着,并扶金满仓在边上竹凳上坐下。之后,转身就要往门外去。
可刚跨过门槛,闲云居士的声音忽然如一盆冷水浇在了他后颈:“老黄,别忘了咱们已经退出江湖了。”
这句话像无形的锁链,让酒鬼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他望着门外漆黑的树林,喉结滚动了两下,终究还是叹着气坐回棋盘前,酒葫芦重重磕在桌上:“老道啊,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守着那些陈规旧矩?”
闲云居士闭目不语,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叩,“啪”的声响里透着说不出的沉重。
金满仓见两人僵持,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挣扎着要起身:“前辈!求你们……”
“先治伤。”闲云居士忽然起身,身形飘荡见,枯瘦的手掌已如按在琴弦上般轻覆金满仓伤腿。
金满仓尚未反应,便觉一股柔和却沛然的内劲透体而入,嵌入肌肉的硬币“噗”地弹出,在青砖上撞出清脆的响声。
“啊!”金满仓痛得浑身抽搐,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然而未等他喘过气,闲云居士袍袖已拂过木几,取来青瓷药瓶。
居士指尖沾着乳白药粉按上伤口,力道轻得像春风拂柳,却让金满仓动弹不得——那看似温和的触碰中,暗含着武者对力道的绝对掌控:“贫道入山时便立誓,不再过问江湖恩怨。”
药粉渗进伤口的清凉感与剧痛交织,金满仓却顾不上这些,抓住闲云居士的道袍嘶喊:“可那是人命啊!”
闲云居士指尖一顿,药瓶在灯光下投出细长的影子。他望着窗外簌簌作响的竹林,语气平静如水却暗藏涟漪:“贫道有贫道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规矩。破了贫道的规矩,不过是心中有愧;但若坏了江湖的规矩……”居士忽然抬眼,“这天下,便要血流成河了。”
“前辈啊!求求你!求求你了!”金满仓喉间的哭号渐渐消哑。
闲云居士处理完伤口后,正襟危坐于棋盘前,修长的手指抚过“楚河汉界”——那里还凝着未干的血迹,像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坎。
远处树林里传来隐约的打斗声,惊飞了檐下夜枭,却惊不动屋内人的道心。
温羽凡猫腰窜进树林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夺命指的毒刺擦着耳际划过的声响,比淬毒的蛇信更让他心惊。
他足尖点上树干,借力跃上枝头,月光从枝叶间隙漏下,在他脸上织出破碎的银网——正是黑蜘蛛的「蛛网游身步」。
夺命指的指尖第三次刺进树干,木屑纷飞中,他瞳孔剧烈收缩。眼前的男子在树冠间辗转腾挪,起落间竟带着几分黑蜘蛛的阴诡灵动:“老十的独门身法……你怎么会?!”
“不止呢。”
温羽凡蹲在横枝上,指尖扣住两枚鹅卵石。石子出手时带起刁钻的弧度,一枚直击面门,一枚斜打咽喉,竟比黑蜘蛛的飞刀更多了几分野路子的狠劲。
“找死!”夺命指指尖爆发出幽蓝毒雾,两枚石子在半空中轰然炸裂。
他这才惊觉,此前温羽凡的招式里好像还混杂着几分他们熊帮老八的绝学「飞鹰爪」的痕迹。
“你究竟是什么人?!”夺命指暴怒,周身内劲激荡得落叶倒飞。
他好像意识到,这个看似普通的武徒,竟在不知不觉间,将他们一众人的武学路数偷学得八九不离十。
温羽凡却不答话,趁着对方分神的刹那,脚尖猛地踹向头顶枯枝。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带着簌簌落叶砸下来。
夺命指不得不闪退,毒刺在树干上犁出一道焦黑的深痕。等他抬头再看时,树冠间只剩几片晃动的树叶,温羽凡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跑!”夺命指额角青筋暴起,鞋底猛然碾碎脚下碎石,身形如黑色闪电般激射而出。
温羽凡借力树干转折方向时,后颈猛地撞上一股森冷的气浪!他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意识到敌人又追上来了。
出于本能,他提气跃上最近的香樟树。
夺命指的指尖再一次戳进树干。
然而这次却不再是无功而返。
夺命指三角眼闪过狠厉,丹田真气如火山喷发般涌入手臂:“武徒与武者的鸿沟,岂是你这杂学皮毛能跨越的?”说着,狂暴的内劲顺着他的指尖炸开,整棵香樟树发出不堪重负的“喀喇”声,树皮如鳞片般剥落。
“糟了!”温羽凡瞳孔骤缩,脚下树枝突然断裂。
他在坠落瞬间蜷身翻滚,却见漫天木屑中,夺命指的身影已如附骨之蛆般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右腿猛踢斜生的树杈,身体便呈诡异弧度倒悬而下,当左手撑地时已摆出诡异的架势。
夺命指的手指飞速戳刺而来。
温羽凡的身形却如醉酒之人般,跌、撞、翻、滚看似无序,却在夺命指连环戳刺间,次次以毫厘之差避开。
只是未沾酒气的身躯终究少了三分浑然天成的韵律。
夺命指的第七指擦着温羽凡肘尖划过后,他恼怒下便飞起一脚,给了温羽凡一个意想不到的足球踢。
这下势如奔雷,温羽凡没能躲过,被一脚踢中,饶是他蜷身卸力,还是被狠狠踢飞,撞在了身后的树上。
肩胛骨磕在树干的瞬间,温羽凡听见体内传来“咔嚓”轻响,喉间腥甜翻涌,吐出大口血水。
剧痛传来,但他不敢长时间倒地,迅速起身。
夺命指已踩着他咳出的血迹逼近,指尖毒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角眼里的狠戾几乎凝成实质:“杂学终究是杂学……拿命来!”
话音未落,夺命指指尖已裹挟着破风锐响点向温羽凡面门。
哪怕机会渺茫温羽凡仍要奋力求存,他的双掌如沾露秋叶般旋动,在间不容发之际触到对方腕骨——太极拳特有的黏劲顺着经脉游走,竟将那必杀一指生生拨向三寸外的树干。指尖擦着他耳边掠过,在树皮上钻出碗口深的孔洞。
夺命指微微皱眉,尚未及反应,温羽凡右腿已如灵蛇出洞:膝盖微屈蓄力,脚尖绷直如枪尖突刺,正中他的小腹!这招弹腿变招之快,竟让空气在足尖划破时发出蜂鸣。
“砰!”
夺命指消瘦的身躯如断弦风筝倒飞而出,后背撞断三根手腕粗的灌木才堪堪停住。
然而双方实力差距巨大,他自然不会被温羽凡这一脚所伤。
站定后,他低头看着身前衣服的褶皱,伸手用指尖轻轻掸了掸,像是仅仅掸去一抹灰尘:“花样还挺多。”
话音未落,他周身真气如沸水煮茶般蒸腾,震得头顶树枝剧烈摇晃,树叶如雨纷纷而下:“不过……螳臂当车!”
他猛然踏地跃起,飞溅的泥土在半空划出弧线,砸中不远处一棵香樟树,树皮应声剥落。
淬毒的指尖泛着幽蓝光芒,直奔温羽凡眉心!
温羽凡仍想故技重施,他双掌仓促迎上,试图以太极黏劲化开攻势,掌心却在触到对方小臂的瞬间猛然一颤。
他的太极还远修炼不到家,刚刚也只不过是趁对方没有防备才得手。夺命指此刻的内劲如铁铸铜浇,他竟是无法撼动分毫。
指尖幽蓝的毒液在月光下晃成冷冽的弧,眼看便要钉入温羽凡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山林间突然响起“乓”的爆响!一枚黄铜子弹划破夜色,如流星般撞击在夺命指的钢指套上,火星四溅中传来“当啷”脆响。
夺命指手腕猛地一偏,指尖擦着温羽凡额角掠过,在他鬓角削下一缕发丝。
温羽凡趁机向后急滚,后背撞上潮湿的腐叶堆时,鼻中依然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是火药的味道。
“谁?!”夺命指甩着发麻的手指转身,只见阴影里走出个叼着牙签的男子。
那人穿着沾满番茄酱的快餐店制服,手中枪管还在冒烟,满脸胡茬里藏着几分玩世不恭:“抱歉啊,枪这玩意儿我总是用不太顺手。”
“黄队长!”温羽凡踉跄着爬起,冷汗浸透的后背终于有了暖意。
枪这东西,在华夏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拿枪的不是悍匪就是官方人员。
所以夺命指看到来人,并没有轻视,而是肃然开口:“阁下是什么人?是官是匪?”
黄队长懒洋洋回答:“朱雀。”
夺命指瞳孔微缩。他当然知道“朱雀”意味着什么——那是官方特勤局的代号,专司监管江湖势力。
他强压下杀意,抱拳道:“在下熊帮夺命指,不知大人为何插手江湖事?贵方历来……”官方历来都是希望江湖势力间拼个你死我活,对于他们之间的仇杀不止不阻止,反而有时还会故意推波助澜。
“川中规矩不一样。”黄队长打断他,皮鞋碾灭烟头,“内劲二重对武徒七阶,在这里不行。要动手,你们要么都是武徒,或者都是武者。”
“如果我不认这规矩?”夺命指指尖毒刺幽幽蓝光一闪,却发现对方枪口已稳稳对准他的面门。那黑洞洞的枪口里没有杀意,只有懒洋洋的警告,仿佛在说“你可以试试”。
黄队长打了个哈欠:“上个月有个不开眼的在青神县不听劝,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他忽然咧嘴一笑,“不过你要是想试试,我倒不介意活动下筋骨,反正这段时间我也挺无聊的。”
夜风卷起落叶,卷过夺命指僵硬的指节。
先不说黄队长实力如何,单是与官方为敌,这后果就不是他夺命指能承担的。夺命指心里虽然不忿,但这时候也不得不低头。
“算你狠。”夺命指终于咬牙后退,金属指套时发出不甘的轻响,“姓温的,总有一天……”
黄队长忽然抬手一枪射出,子弹擦着夺命指耳际钻进树干,吓得他浑身肥肉一颤:“快滚吧,别让我在川中地界再看见你。”
夺命指差点咬碎后槽牙,阴鸷的目光像是想要在温羽凡脸上剜个洞,最终还是甩袖离去,靴底碾碎落叶的声音里透着刻骨的不甘。
温羽凡方才虽然惊险躲过了那致命一击,但之前一番战斗受到的伤也不算轻,再加上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体验让他心有余悸,此时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膝盖一软跌坐在满是落叶的泥地上。
黄队长瞥了眼地上的温羽凡,摇头轻笑一声,转身往便要离去。他沾满番茄酱的制服后摆被夜风吹起,露出后腰若隐若现的枪套。
“黄队长!”温羽凡强撑着起身,朝着那道背影郑重地弯下腰,“多谢您再次救命之恩。”
脚步声顿了顿,却没回头。黄队长摆了摆手,声音混着晨起的雾气有些模糊:“甭谢,我就是看不得有人在我地盘上坏规矩。”
“可您说的规矩……”温羽凡踉跄着上前两步,“川中真有跨境界不能出手的规矩?而且为什么你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这次黄队长终于转头,月光斜斜切过他满是胡茬的脸:“现在的你还没资格知道。以后吧,等你足够强了,我会告诉你的。”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霞姐带着哭腔的呼喊。
温羽凡转头望去,只见她跌跌撞撞地穿过竹林。
“别死得太早了哦。”黄队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警告,“不然……我可是会失望的。”
温羽凡猛地回头,却只看见晃动的树影,已没了黄队长的踪影。
山林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鸟鸣,仿佛刚才的厮杀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霞姐的拥抱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这次温羽凡却没有闪避。
金满仓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一块带血的石头——那是他从山道上一路爬回来时捡的。闲云居士不来救温羽凡,他便自己来,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大哥!”
“凡哥,你没事吧?”霞姐的声音发颤,手指抚过他脖子上的伤口。
温羽凡摇了摇头,望向黄队长消失的方向。
“没事了。”他轻声回应。
山林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泥土里未干的血迹、折断的树干,以及某个快餐店制服男子留在落叶上的鞋印,默默见证着这个夜晚的血雨腥风。
至于那个男人为何会两次相救?
或许正如黄队长所说,等温羽凡足够强了,自然会明白——有些答案,从来不是问出来的,而是要用拳头砸开命运的门,才能看见的。
第80章 林间恶斗
温羽凡目光扫过新出现的两人,心脏猛地一沉。
虽然那个胖男人有着武徒七阶的实力,自己应付起来倒也不难。当系统提示框在山羊胡男子头顶浮现时,他瞳孔骤然收缩——「内劲二重」四个小字如重锤般砸在心头。
几乎是本能反应,温羽凡手臂一横,将霞姐猛地拽到自己身后。
他掌心沁出冷汗,喉结不自觉滚动,目光却死死锁住夺命指的指尖——那微微凸起的指节带着金属套,那金属套的表面隐隐泛着幽幽绿光,分明还淬着惧毒。
“霞姐,有机会就带老金走。”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像是绷紧的弓弦,“这人……是内劲武者。”
霞姐这才注意到温羽凡反常的僵硬姿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山羊胡男子正似笑非笑地活动指节,每一声“咔咔”轻响都让空气里的压迫感更重几分。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
林间夜风突然转急,吹得篝火火星四溅。
温羽凡感受着身后霞姐微微发颤的身躯,喉间泛起苦涩。他清楚,以自己刚突破的武徒七阶实力,对上武者二阶几乎毫无胜算。但此刻,他退无可退。
“不用你们出手!”钓鱼人阴沉着脸开口,嗓音里带着刻骨的怨毒。
他抬手一挥,一道透明鱼线如灵蛇出洞,精准卷住十余步外掉落的鱼竿,手腕轻抖间,鱼竿便“嗖”地飞回掌心。
他握着鱼竿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竿头如枪尖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他的命……是我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旋身,鱼竿如长枪般横扫而出,鱼竿化作漫天残影,直取温羽凡面门。
然而此刻的温羽凡已非吴下阿蒙,突破至武徒七阶后,他的五感与爆发力都有了质的飞跃。
只见他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如鬼魅般侧闪,钓鱼人全力挥出的一击竟擦着他耳际掠过,带起的劲风掀起几缕发丝。
温羽凡反手便是一拳。
这毫无花哨的一拳却蕴含着恐怖的爆发力。
“砰”的一声闷响,钓鱼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后背重重撞在碗口粗的树上。树皮碎屑纷飞中,他口中鲜血狂喷,眼球上翻,竟直接昏厥过去,手中鱼竿也“当啷”落地。
钓鱼人溃败的速度快得惊人,不过是呼吸间的事。温羽凡甚至未多看钓鱼人一眼,他的视线一直牢牢锁住夺命指,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警惕。
“废物!”夺命指眼神一寒,指尖毒刺因怒意而微微震颤,在月光下划出细碎的幽蓝弧光。他厌恶地瞥了眼晕厥在树根下的钓鱼人,仿佛在看一件破碎的工具。
笑面佛脸上标志性的和蔼笑容凝滞了一瞬,随即又堆得更浓:“呵呵……看来情报有误啊。这小子应该不是武徒三阶吧?难怪能从老九和老十手底下逃掉。二哥,让我来试试他的斤两。”
夺命指微微颔首,三角眼在温羽凡身上打转:“别像老九那样轻敌。”
“呵呵……小弟向来稳重。”笑面佛迈着四方步走近,肥大的肚腩随步伐晃动,却无半分笨拙之感。
笑面佛与温羽凡同境界,温羽凡可不敢小看他,看对方过来,此时也只能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但是部分注意力依然不敢离开夺命指。
笑面佛在温羽凡一步外站定,脸上笑意盎然,右手虚虚一伸,掌心向上做出握手姿态:“呵呵……在下笑面佛,很高兴见到你啊……”
温羽凡眼神冷如冰锥,死死盯着对方。他清楚,这看似友好的动作下,藏着的可能是致命的杀机。
果不其然,“呵呵……”笑面佛笑着,突然,眼中寒芒一闪,本是伸出邀请握手的右手闪电上移到温羽凡胸口位置,翻手为掌,猛然间一掌印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温羽凡左腕如灵蛇般探出,一记擒龙爪精准扣住对方脉门。他指尖用力,竟将笑面佛的手腕捏得青筋暴起:“少来这套。”
“呵呵……有意思。”笑面佛不慌不忙,没有想要挣脱,被扣住的手掌陡然发力,反而向前继续加压。
“拼力气?好!”温羽凡感觉到压力,也立即加大了力道。
两人霎时较上了力,四目相对,笑意与杀意同时在空气中炸开。
地面泥土在双足碾压下发出“咯吱”闷响,四个深陷的脚印如钉入地底的钢桩,裂纹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霞姐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她看见温羽凡脖颈处青筋鼓起,未愈的伤口正在渗血,混着汗水滴入衣领。
金满仓躲在树后,不住哆嗦,颤声祈祷:“大哥,你要赢啊……”
两人一时间相持不下,笑面佛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几乎是同一瞬间,他下垂的左手突然一掌向温羽凡腰间印去。
温羽凡瞳孔骤缩,右拳如迅雷出鞘,龙吟拳带起的气浪卷得地面枯叶倒飞。
两记杀招轰然相撞,“啪”的闷响中,笑面佛庞大的身躯向后急退,靴底在泥地犁出两道深痕;温羽凡则重心下沉,借势后滑三步,石砾在脚底碎裂成粉。
笑面佛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呵呵……二哥,此人我对付起来看来也有些棘手啊。”
夺命指脸色阴得能拧出水来,三角眼危险地眯起。
他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心脏上,指尖毒刺“咔嗒”弹出寸许,幽蓝毒液在针尖凝成水珠:“你退下吧。”话音未落,他忽然欺身而上,速度快得只剩道残影,指尖直取温羽凡咽喉死穴!
温羽凡眼见夺命指的指尖毒刺挟着破空声逼近,喉间泛起剧烈的苦涩。内劲二重的威压如泰山压顶,他甚至能嗅到毒液挥发的腥甜气息。
生死瞬间,他本能地就地一滚,草叶刮过脖颈伤口,疼得他直皱眉头,却堪堪避过了致命一击。
下一秒,他如弹簧般弹射而起,转身便扎进了茂密的树林。他心知,只有借助地形逃遁,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夺命指冷冷一笑,指尖毒液滴落在地,“嗤”地冒出青烟:“想逃?”他足尖点地,身形化作残影般追入林中,沿途灌木如被利刃切割,齐刷刷断成两截。
“凡哥!”霞姐的惊呼被夜风吹散。
她刚要抬腿追赶,却在看清夺命指消失的方向后猛然顿住——以她的实力贸然追入只会成为累赘。
咬碎银牙的瞬间,她忽然想起那条通往闲云居士木屋的小路,眼中闪过决然。
然而刚转身,一道肥硕的身影便如肉墙般横在面前。
“呵呵……美女这是要去哪呀?”他拖长的尾音里带着令人作呕的轻佻,“虽说你不是我们的目标,但……”
“滚!”霞姐的怒吼中带着焦急。
她右腿高抬,弹腿带起的劲风踢得落叶纷飞,鞋尖直奔笑面佛面门而去。这一式“川南燕子腿”暗含十二道暗劲,寻常武徒挨上一脚轻则胸骨断裂,重则当场断气。
笑面佛却不闪不避,掌心翻起如托钵状,竟硬生生接下这记踢击:“呵呵……辣妹子就是够劲!”他油腻的笑声里带着兴奋,“陪哥哥玩玩如何?”
霞姐向后急退半步,随后腿影如狂风暴雨般急射而出。
月光下她的眼眶通红,她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
远处树林里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温羽凡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而她却被这座肉山死死缠住。她要孤注一掷尽快突围而出。
金满仓蜷缩在树后,目睹温羽凡被追杀地窜入林间,又望见霞姐与笑面佛缠斗在一起。
他心中慌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又急又怕地喃喃自语:“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压根帮不上忙啊!谁来救救我们……谁来救救我们……哦对,闲云居士、酒鬼老头!他们能救大哥!我得赶紧去找他们!”
念头一起,金满仓赶忙从树后闪身而出,跌跌撞撞地朝着通往闲云居士小屋的山道狂奔而去。
其实,与霞姐交手的笑面佛早早就察觉到了金满仓的存在,只是看他一副普通人的模样,便没把他放在心上。
此刻见金满仓跑动的身影,他眉头微蹙,随手便甩出一枚一元硬币。
那硬币带着呼啸声,如同一发微型子弹,径直朝着金满仓的右腿飞去。
毫无武功根底的金满仓哪能躲开这攻击,右腿瞬间被硬币击中。
硬币如同利刃般割开他的皮肉,深深嵌进大腿肌肉里。钻心的剧痛袭来,金满仓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重重摔倒在地。
笑面佛冷冷一笑:“呵呵……你就乖乖待在这儿吧。要不是不能对普通人下死手,这一下就能要了你的命。”
“满仓哥!”霞姐见状悲愤交加,嘶声大喊,“我跟你拼了!”便向笑面佛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击。
两人实力不相上下,笑面佛也不敢轻敌,运起大手印,全力应对霞姐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然而打着打着,笑面佛忽然察觉到不对劲——金满仓的惨叫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转头望去,哪里还有金满仓的身影,只见在月光下一道长长的血迹沿着小路延伸向远方。
笑面佛眉头微皱,但很快又呵呵笑了起来:“呵呵……就算你搬来救兵又能怎样?只要再过片刻,二哥就能把那小子解决了。呵呵……”
第79章 鱼线索命
夜幕缓缓降临,如同一幅巨大的黑色幕布,悄然笼罩了这片山林。
林间依旧弥漫着宁静祥和的气息,轻柔的凉风如同调皮的精灵,穿梭在枝叶之间,发出沙沙的声响。
温羽凡、霞姐和金满仓三人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
篝火中,木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跳跃的火苗映红了他们的脸庞。
三人面前的烤架上,几条白天从附近溪水中钓上来的鲜鱼正滋滋冒油,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霞姐一边用竹签给鱼翻面,一边笑着打趣:“凡哥,你看你今天钓鱼的样子,还是那样笨手笨脚的,要不是我帮忙,怕是一条都钓不上来呢!”说罢,她眉眼弯弯,眼神中满是笑意。
温羽凡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钓鱼技术是差了点,以前整天不是工作就是工作的,根本就没玩过这玩意儿。”
金满仓在一旁也跟着乐呵,他接过话茬:“是啊是啊,霞姐钓鱼那叫一个厉害。今天能吃上这烤鱼,都是霞姐的功劳!”
霞姐看着金满仓,心中愉悦,脸上一脸得意:“你这马屁拍得我爱听。要是凡哥能像你一样会夸人就好了。”
说着,她还斜睨了温羽凡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调侃与期待。
温羽凡被霞姐这么一说,不禁有些窘迫,不自觉地挠了挠头,露出无奈的神情,语气诚恳又带着点憨态:“这个……真学不来。”
对于夸赞人的话语,实在是难以从他口中自然地说出来。
金满仓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嘿嘿地笑了起来,打了个圆场:“霞姐,大哥他啊,是实干型的,虽然不太会说漂亮话,可心里都记着呢。而且啊,大哥的本事可比我会说话厉害多了!”说完,他朝着温羽凡竖起了大拇指。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欢声笑语在林间回荡,气氛温馨而融洽。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如同一只隐匿在黑暗中的猛兽,正悄无声息地逼近。
见那烤鱼外皮金黄,油脂滋滋冒出,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显然已经烤好。
温羽凡目光在烤架上一扫,挑出两条色泽鲜亮、卖相极佳的,随即站起身来,开口说道:“你们先吃,我把这两条鱼给两位前辈送去。”
霞姐正盯着烤架上剩下的鱼,随口答应道:“快去快回啊。”
温羽凡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拿着两条烤鱼,转身朝着边上的小路走去。
夜色中,那条小路蜿蜒曲折,通向闲云居士的木屋,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神秘而静谧。
然而,温羽凡刚迈出几步,离开了篝火温暖光芒的照耀,踏入一处浓重的阴影里时,意外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唰”的一声,一道破风声陡然响起,一条透明得几乎难以察觉的鱼线,如同一道鬼魅般的闪电,从旁边的林中激射而出。
鱼线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带着凌厉的杀意,瞬间便逼近了温羽凡。
感受到一股森然寒意如芒在背,温羽凡心中猛地一紧,暗叫不好。他下意识地想要侧身闪避,可事起仓促,先前毫无防备的他已然失了先机,此刻再想躲避,哪里还来得及?
那道透明如丝的鱼线,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如鬼魅般精准地缠绕上了他的脖颈。
刹那间,鱼线那头传来一股极为刚猛且狠辣的拉扯之力,其势汹汹,仿佛要将温羽凡的脖颈当场绞断。
温羽凡只觉脖颈处一紧,被鱼线缠绕的部位瞬间被划破,细密的血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住地向外渗出,与此同时,呼吸也变得愈发困难,胸腔中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出,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
生死一线间,温羽凡心中惊恐万分,但此时他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冷静,并迅速做出反应。
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还散发着热气的烤鱼一扔,双手如电般探出,抓向那道在空中闪烁着幽光的透明鱼线。
然而,鱼线表面光滑异常,且力量极大,他刚一握住,便感觉手上着力不住,险些被鱼线挣脱。
千钧一发之际,温羽凡急中生智,手臂迅速一阵翻转卷动,将那鱼线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自己的右臂之上。
随着鱼线的缠绕,他脖子上的压力终于得到了些许缓解,可右臂却承受了巨大的拉力,被勒出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皮肉外翻,鲜血直流。
但此时的温羽凡哪还顾得上右臂的疼痛,他紧咬牙关,腮帮子因用力而微微鼓起,双目圆睁,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死死地盯着鱼线延伸的方向。
就在那一瞬间,他右臂肌肉高高隆起,猛然发力,全力向回一扯。
这鱼线乃是杀人的凶器,经过特殊制作,材质坚韧无比,远比普通鱼线牢固得多。温羽凡这奋力一扯,只听“嗡”的一声,鱼线剧烈震颤,却并未如他所愿那般被扯断。
不过,鱼线另一头手持鱼竿的人显然在力量上不及温羽凡。
在温羽凡这雷霆般的一扯之下,钓鱼人只觉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连人带鱼竿便被温羽凡从林中硬生生地拉扯了出来。
那人双脚离地,身体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滚倒在地,手中的鱼竿也因握力失控而飞了出去。
温羽凡此时仍处于极度的紧张和窒息后的虚弱状态,呼吸急促而不畅。
他根本没心思去看自己拉出了什么东西,在感觉到手上的拉力一松时,便急忙用颤抖的双手解开绕在脖子上的鱼线。当那束缚着他咽喉的鱼线终于松开,新鲜空气如甘泉般涌入肺部的那一刻,他才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下来。
他剧烈地喘息着,眼神中透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同时也警惕地看向出现的敌人。
霞姐和金满仓原本还在篝火旁等着温羽凡回来,却被刚刚那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担忧之色,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们赶到时,温羽凡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脖子上还留着被鱼线勒出的红印。
霞姐心急如焚,目光紧紧锁在温羽凡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勒痕上,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急切地问道:“凡哥,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手不自觉地伸了出去,想要查看温羽凡的伤势,却又怕弄疼了他,悬在半空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金满仓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原本急切的脚步,在跑出几步后陡然一顿。他心中清楚自己没有武功,冲上去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可能成为温羽凡和霞姐的累赘。
于是,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与焦急,又往后退了几步,在远处扯着嗓子喊道:“大哥,你们小心啊!”
温羽凡微微喘着粗气,朝着霞姐挤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轻声说道:“我没事,别担心。”
而钓鱼人则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嘟囔着:“可恶,这家伙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啊!不可能啊!一个月前,他没这么厉害啊!”他的脸上满是震惊和不甘,显然无法接受温羽凡实力的突飞猛进。
就在这时,钓鱼人身后的草木一阵剧烈晃动,紧接着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身材肥胖,脸上始终挂着笑呵呵的表情,另一个则身形消瘦,留着山羊胡,双眼如鹰隼般锐利,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胖者正是笑面佛,他呵呵笑了两声,那笑声听上去和蔼可亲,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寒意:“老九放心,就算他有些本事,今晚也插翅难飞了。”
瘦者则是夺命指,他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微微弯曲,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仿佛随时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第78章 短暂的安逸
温羽凡三人在林间安营扎寨后,日子倒也过得安稳平静。
每日清晨,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帐篷上,伴随着清脆的鸟鸣声,开启新一天的生活。
除了雷打不动、每日一次的推宫活血治疗外,温羽凡便再无要紧事缠身。
这段日子里,白天的时光总被霞姐变着花样填满。她兴致勃勃地发起各种游山玩水的活动,一会儿拉着两人去溪边垂钓,看波光粼粼的水面泛起涟漪;一会儿又提议漫步山间小道,欣赏漫山遍野的野花。
起初,霞姐压根不想让金满仓这个“电灯泡”跟着,金满仓自己也觉得尴尬,可温羽凡却如惊弓之鸟,实在不敢单独与霞姐相处,哪怕是大白天,也硬拉着金满仓一同前往。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虽说偶尔气氛略显微妙,但欢声笑语倒也没断过。
夜幕降临,山林被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唯有虫鸣声此起彼伏。
这时,温羽凡经常能看到闲云居士与那个叫黄汤的酒鬼老者在空地上切磋武艺。
两人招式变幻莫测,太极拳的绵柔与醉拳的奇诡交织碰撞,在月光下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画面。
温羽凡总会悄悄来到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表面上只是安静旁观,实则将每一个动作、每一股劲气流转都牢牢记在心里——偷学武功。
虽然有所愧疚,但他心中不禁想起了那句名言:“习武之人的事情,怎么能算偷呢。”
而他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的,自从达到武徒六阶后,即便经历了数场生死大战,他的境界却再无提升迹象。
按照系统所说,升级需要提升武道感悟,可这“感悟”二字虚无缥缈,究竟怎样才算有所提升?
他绞尽脑汁,却始终不得要领,只能在心底默默期盼,能在观摩高手过招的过程中,寻得那一丝突破的契机。
而且温羽凡并非鬼鬼祟祟地躲在树丛里偷看,而是大大方方地站在一旁,光明正大地观摩着闲云居士和酒鬼老者的切磋。
他身姿挺拔,眼神专注,紧紧地盯着场中二人的一举一动。
闲云居士和酒鬼老者自然知晓温羽凡的存在,不过他们对此显然并不在意。在他们看来,温羽凡不过是个渴望提升自己的小辈,这等观摩学习的举动倒也无可厚非。
于是,他们依旧自顾自地你来我往,将招式毫无保留地施展出来,仿佛温羽凡并不在现场一般。
得到了两位高手的默许,温羽凡心中愈发心安理得。
他不再有丝毫的顾虑,全身心地投入到对两人武艺的观察之中。他仔细地揣摩着每一个动作的发力点,每一次呼吸的节奏,试图从中领悟到一些武道的真谛。
时光悠悠,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温羽凡每日都认真观摩闲云居士与酒鬼老者的切磋,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其中的武学精髓。
终于,在这一天,温羽凡双眸一亮,似有所悟:“两位前辈的武功,都没有什么固定的套路。酒鬼前辈的醉拳与其说是变幻莫测,倒不如说他压根就没想过怎么出招,只是随着身体的摆动随机出手。闲云居士也是如此,虽然看起来是有一些路数在里面,但实际上,他每次的出招,都是随着酒鬼前辈的攻击自然而然地变化,毫无痕迹可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招胜有招!”他的心中满是兴奋与激动,仿佛发现了武学世界里的一片新大陆。
想到这里,温羽凡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旁若无人地在一旁缓缓演练起自己修炼过的武功来。
一开始,他按部就班,将每一种武学的招式都认认真真地施展出来,力求做到规范标准。
但渐渐地,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动作也愈发大胆起来。
他开始将这些功法都打散混杂在一起,不再拘泥于固定的招式,而是胡乱出手,凭借着自己此刻对“无招胜有招”的理解,随心而动。
他的这番举动,让正在激烈交手的闲云居士和酒鬼老者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两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温羽凡,脸上露出不同的神情。
酒鬼老者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开口道:“哦,这小子,看来是有所感悟了。”言语间透着对温羽凡的赞赏。
而闲云居士则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说道:“看他出手杂乱,分明还没掌握其中的玄妙,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温羽凡的不足。
的确,要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以温羽凡现在对于武道的理解确实还远远不够。
然而,幸运的是,这一晚,或许是因为这份勇于尝试和探索的精神,或许是因为多日来的积累,温羽凡顺利突破了武徒七阶。
当那股全新的力量在体内涌动时,温羽凡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知道,这一晚,自己可说是大有收获了。
山林间的晨雾还未散尽,温羽凡突破武徒七阶带来的喜悦仍萦绕心间,殊不知平静的表象下早已暗流涌动。
短暂的安逸如同脆弱的琉璃,轻轻一触便将粉碎。
就在温羽凡突破的次日,觥山县城的水泥路上响起了三双皮鞋的脚步声。
留着山羊胡的男子双手背在身后,指尖有节奏地摩挲着胡须,眯起的三角眼闪过阴鸷:“应该就是这里了吧。”他袖口暗藏的金属指套泛着冷光,正是熊帮令人闻风丧胆的“夺命指”,杀人只需一指。
身旁肥头大耳的矮胖男子晃着圆滚滚的肚子,脸上却挂着不合时宜的谄媚笑,如同庙里的弥勒佛般和善——可谁能想到这是熊帮排行第五的“笑面佛”,谈笑间便能取人性命:“没错,那家伙最后的消费记录就是在这里。”
第三人身形削瘦,脸上带着面具,背着一杆钓竿,正是与温羽凡有过生死之仇的钓鱼人。
他捂着胸口的旧伤,伤口处传来的刺痛让他眼底燃起熊熊怒火:“我要亲手杀了他!”上次被温羽凡偷袭的耻辱,此刻化作复仇的执念,在他胸腔里疯狂滋长。
三人站在山脚下仰望密林,山风卷起落叶,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即将降临。
第77章 拿捏
之后,温羽凡神色平静,将自己在山中的惊险经历,言简意赅地向众人讲述了一番。
他语气平淡,好似那些遭遇不过是日常小事,可即便如此,众人听来,依旧忍不住啧啧称奇。
原本一直躺在地上装睡的醉酒老者,也被这跌宕起伏的经历吸引,听到妙处,竟一骨碌坐了起来,一边拍手,一边高声叫好:“妙哉妙哉,这故事真是今晚最好的下酒菜了。”
话音刚落,他便伸手一把抓过挂在腰间的酒葫芦,扬起脖子,大大地灌了一口酒。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老者畅快地打了个酒嗝,而后又如同烂泥一般,“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继续呼呼大睡起来,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温羽凡正讲述得起劲,冷不丁被这醉酒老者的举动打断,整个人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目光下意识地朝老者瞥去。
还没等温羽凡从这意外中缓过神来,霞姐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忙不迭地催促道:“别管他,然后呢?”
她双眼紧紧盯着温羽凡,目光中满是期待,恨不得温羽凡能一口气把所有经历都倒出来。
于是,温羽凡定了定神,继续有条不紊地讲述起来,一路说到自己刚刚被闲云居士拒绝,这才停下了话头。
霞姐听闻闲云居士竟如此决然地不愿意为温羽凡医治,原本温柔的柳眉瞬间倒竖起来,眼神中怒火骤燃。
她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盯着闲云居士,那目光好似锋利的刀刃,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闲云居士生吞活剥了一般。
被霞姐这般凶狠的目光注视,原本在边上吃瓜的闲云居士顿时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神色极为尴尬。
他不自在地扭了扭头,实在不敢去迎上霞姐那仿佛要吃人般的眼神。他觉得这样还是不自在,便又像之前那样,转过了身去,将后背留给了众人。
温羽凡瞧在眼里,心中暗叫不好。他深知闲云居士身为内劲高手,实力深不可测,要是霞姐这般冲动,真冲撞了对方,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儿,他急忙伸手轻轻拉住霞姐的胳膊,语气急切又带着几分劝慰:“霞姐,你别冲动啊。前辈不给我治伤,我们也不能强求不是。我们还是再去找找其他人吧。”
说话间,他的眼神不住地在霞姐和闲云居士之间来回游走,时刻留意着双方的反应,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引发一场冲突。
霞姐那火爆脾气,平日里旁人相劝,根本就是油盐不进,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可唯独对温羽凡,那是言听计从。
这会儿听温羽凡这么一劝,她立刻收起了眼中那凶厉的锋芒,瞬间换了副模样,小鸟依人般依偎到温羽凡身旁,柔声道:“嗯,我听你的,不会冲动的。但你的伤……”
霞姐的依偎让温羽凡一阵无所适从,但此时他不敢将霞姐推开,生怕她会去找闲云居士的麻烦,所以只能任她依靠。
下一刻,霞姐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在眼眶里一转,活脱脱一只狡黠的小狐狸,紧接着嘴角一勾,露出个精灵古怪的笑容:“凡哥,不如让我再试试求求前辈。”
话还在空气中回荡,温羽凡都来不及同意或反对,她已然迫不及待,抬脚就朝着闲云居士走了过去。
温羽凡瞧她这风风火火的架势,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股不安,生怕她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待会儿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赶忙提高音量,冲着霞姐的背影喊道:“你别乱来啊!”
可此时霞姐已经走到了闲云居士身后,也不知有没有将温羽凡的叮嘱听进去。
闲云居士自然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还没等霞姐张开嘴,他便果断地一抬手,语气斩钉截铁:“不要说了,谁求情都没用,我是不会为男人治病的。”那模样,仿佛是在坚守什么不可动摇的原则。
可谁能想到,霞姐这次竟出奇地乖巧,全然没了以往风风火火、脾气火爆的样子,就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她亲昵地抓着闲云居士的胳膊,开始软磨硬泡地撒娇:“前辈,求求你了前辈……前辈医术高明,定然心地也最是善良了。前辈……治病救人的前辈才是最帅的……前辈……前辈……”那娇柔的声音,像糯米团子般黏糊,一口一个“前辈”叫得那叫一个甜腻。
这一番操作,听得温羽凡和一旁的金满仓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满脸诧异。
然而,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对于闲云居士而言,女人,尤其是霞姐这般明艳动人的美女,还真就是他难以抵御的软肋。
在霞姐嗲声嗲气的攻势下,闲云居士瞬间丢盔弃甲,之前那仙风道骨、得道高人的形象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色眯眯的模样。
他一边轻摸着霞姐的小手,一边带着几分陶醉地问:“真的?我很帅吗?”
霞姐只觉手背被触碰的地方一阵恶心,心里涌起一股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的冲动。
可为了温羽凡,她咬了咬牙,强忍着厌恶,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微笑,夸赞道:“嗯呢,前辈最帅了,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了。”说着,还俏皮地给了闲云居士一个飞吻。
这一个飞吻,让闲云居士彻底心神荡漾,骨头都快酥了。
他脸上笑开了花,终于点头答应道:“哎呀,你这样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害羞!既然这样……那好,那好!我就给那小子看看。”
目睹这戏剧性的一幕,温羽凡瞬间石化当场,眼睛瞪得滚圆,满是不可思议。
他怎么也没想到,前一刻还坚决拒绝的闲云居士,竟被霞姐这一番操作轻易拿下,心里不禁五味杂陈,既为能得到医治的机会而庆幸,又对霞姐受的委屈感到心疼。
“多谢前辈了。”眼见闲云居士终于松口答应下来,霞姐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一般,立马扔下了闲云居士的手,脚下生风,飞也似的跑回了温羽凡的身边,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兴奋地喊道:“搞定!”
闲云居士看着霞姐那迅速跑开的背影,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懊悔,暗暗责怪自己答应得太过草率。
他不禁开始浮想联翩,琢磨着要是刚才自己再提些更过分的要求,说不定霞姐为了温羽凡也会答应,比如再摸摸她的那什么什么,光是想想,就觉得兴奋不已。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想这些都已经无济于事,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招呼温羽凡道:“那个小子,你跟我到房间里,我给你看看。”
说完,他便率先朝着边上的一条小路走去,脚步中透着些许失落。
这时,原本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醉酒老者翻了个身,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你啊,迟早死在女人手里。”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氛围中还是清晰可闻。
闲云居士听到这话,就当自己没听见,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温羽凡满是感激地看向霞姐,轻声说道:“霞姐,让你牺牲了。”眼神中充满了愧疚与心疼。
霞姐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道:“哎,这有什么。这招我对付我们家那几个老头子都用烂了。哎呀,别傻呆着了,赶紧过去吧。”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推了推温羽凡,催促他赶紧跟上闲云居士。
温羽凡点了点头,不敢再有丝毫耽搁,急忙加快脚步,跟上了走在前面的闲云居士。
他的心中既期待着能治好自己的伤,又对霞姐充满了感激,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的这份情谊。
温羽凡紧紧跟随着闲云居士,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位于林间的小屋。
屋内布置简单,却弥漫着一股草药的清香。
闲云居士倒也爽快,一进屋便依照约定,开始为温羽凡仔细做身体检查。
他手法娴熟,时而轻轻按压温羽凡的伤处,时而闭目感知体内气血运行,神色专注。
一番检查过后,闲云居士原本平和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浮现出一丝纠结之色。
温羽凡一直紧盯着他的神情变化,见此情景,心中陡然一沉,忐忑地问道:“前辈,连您也没办法吗?”
心中不禁升起几分焦急与绝望。
闲云居士缓缓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你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伤病,贫道怎么可能治不了。若论医术,就是我那师弟也有法子医好。只是有一点,除了常规的治疗外,你这伤需要内劲以上的武者每日给你推宫活血才能好得了。”说着,他脸上的嫌弃愈发明显,“我一想到每天要给你这个大男人运功治疗半个小时,还要持续半个月,我这心里就非常的不舒服。”言语间满是不情愿。
温羽凡闻言,嘴角不禁一阵抽搐,满心无奈。
尽管闲云居士满脸的不情愿,可终究还是信守承诺,答应了为温羽凡治疗伤势。并且,当天他便着手进行了第一次的推宫活血。
治疗结束后,温羽凡对闲云居士再三道谢,便与霞姐、金满仓三人一同在附近寻觅了一片较为开阔的空地。
三人齐心协力,很快便将帐篷搭建起来。
那帐篷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馨,仿佛是他们在这山林之中临时的家。
在瓯江城,曾经声名显赫的余家大宅,如今已然易主。
其新主人正是杀手熊千仇及其一众手下。
余家惨遭覆灭后,韩、薛、熊帮三方如同饿狼一般,不择手段地吞并了余家的产业。而这座象征着余家往昔荣耀的大宅,便落入了熊千仇手中。
此刻,熊千仇悠然自得地坐在余家家主曾经的太师椅上,神情惬意。那椅子似乎还残留着其主人往昔的威严,却被熊千仇以一种霸道的姿态占据着。
他微微眯着眼,享受着这份胜利者的滋味,仿佛整个世界都已被他踩在脚下。
这时,留着山羊胡的二当家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小心翼翼说道:“大哥,那个杀了老八和老十的家伙离开了川府城。”
原来哪怕温羽凡如何小心隐藏自己,他的行踪却一直都在敌人的掌控之中。
熊千仇原本半眯的双眼瞬间猛地睁开,眸中凶光毕露,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好,现在是时候为老八和老十讨还血债了。”
他们一直忙着瓜分余家的产业,和追杀余家的漏网之鱼,所以才一直没搭理温羽凡这个小角色。
直到最近,他们才终于有所空闲了。
他双手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个仇人碎尸万段。
二当家站在一旁,看着熊千仇的模样,心中暗自凛然,他深知大哥一旦动了杀心,必定会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76章 不离不弃
两位高手在空地上你来我往,招招带风,直打得难解难分。
太极拳的柔与醉拳的诡谲相互碰撞,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然而,就在这激烈的争斗正酣之时,那身着道袍、黑发长须的道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如电般迅速扫向温羽凡藏身的方向。
他的脸上微微一变,急忙开口叫停:“老黄,快停手,有人来了。”
那原本醉态十足、招式变幻莫测的醉拳高手听到这喊声,也是反应极快,瞬间便停了下来。
只是他收招的方式颇为古怪,竟借着刚才的动作就势往地上一躺,仿佛真的是喝醉了一般,四肢随意地伸展着,嘴里还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嘟囔。
温羽凡被发现后,心中微微一紧,但还是尽量保持着镇定,缓缓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两位高手,立即一抱拳,礼貌地说道:“两位前辈,实在抱歉,打扰了你们切磋。我只是路过此地,并无恶意。”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两人不是在拼命,只是在日常切磋而已。
那道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袍,上下打量了温羽凡一番,脸上露出了一丝和善的笑容:“无妨无妨,不知小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温羽凡见对方询问,觉得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单纯,确实没有隐瞒的必要,便坦诚地说道:“晚辈是来这里找寻闲云居士的。”
那道人闻言表情并未有所波动,而是微微颔首道:“贫道正是闲云居士,不知小友找贫道何事啊?”显然,时常会有人来找他。
温羽凡听到这话,脸上反而露出讶异的神情。毕竟在他来之前,听到的关于闲云居士的传闻可不算好,印象里这人应该是个色眯眯、行为不检点的家伙。
可眼前之人,身着道袍,黑发长须,神态从容,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活脱脱是个得道高人,与他想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闲云居士见温羽凡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不禁轻咳一声,出声提醒道:“小友。”
温羽凡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一躬身:“我是聂大夫介绍来的。我身上有一处旧伤,难以治愈,听说居士医术精湛,所以特来求医。”
“哦,小聂介绍来的啊。”闲云居士点了点头,但脸上随即露出为难之色,“但是他没有告诉你,我是看妇科的吗?”
温羽凡心中暗自思忖:“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呀。不过聂大夫既然让我来,那闲云居士肯定是有能力治我的伤的。”
念及此,他将身体压得更低,行九十度躬身礼,求道:“前辈,晚辈的伤势严重,实在无法再拖了,还请前辈救我啊!”
闲云居士态度十分坚决,毫不犹豫地挥了挥手,语气冷淡地说道:“不看不看,规矩不可破。你还是赶紧另请高明吧。慢走不送。”
“前辈!”温羽凡心中着急,那处旧伤对他的困扰极大,此刻好不容易找到可能治愈的希望,他怎肯轻易放弃,还想再求求情。
可是闲云居士根本不给温羽凡机会,已经转过了身去,以宽阔的后背对着温羽凡,那姿态分明显示出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就在温羽凡满心失落又无计可施的时候,身后的树林之中突然传来一阵草木沙沙作响的声音。
闲云居士皱起了眉头,低声自言自语道:“今晚的客人怎么有些多啊。”
温羽凡也戒备地回头看去,因为他知道,来人之中有武者存在:“难道又是追杀我的人?”
只见在他来时的那条路上,两道手电筒的光芒正缓缓朝着这边靠近,在黑暗的树林中显得格外显眼。
随着那两个人影越来越近,温羽凡的心也越发忐忑。
可当那两人走到近前的时候,温羽凡不禁惊讶地叫出了声:“你们怎么来了?”
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霞姐和金满仓。
霞姐一看到温羽凡,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神情,眼睛亮闪闪的,立即热情地冲了上来,张开双臂就想要一把抱住温羽凡,嘴里还喊着:“凡哥!”
然而温羽凡反应迅速,眼疾手快,一个滑步就朝着边上闪了过去,动作十分敏捷。
霞姐一下子扑了个空,身体因为惯性往前冲了几步,差点摔倒。
霞姐站稳身子后,嘟着小嘴,脸上满是气恼的神色,嗔怪道:“你这个坏男人!”她跺了跺脚,眼神中带着一丝委屈和不满,紧紧地盯着温羽凡。
温羽凡看着眼前的霞姐和金满仓,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开口问道:“哎……你们怎么来了呀?”
这时,金满仓气喘吁吁地从后方赶了过来,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一开口便抱怨道:“大哥啊,你离开周家怎么不带上我啊?”他微微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温羽凡心中有些愧疚,略带歉意地说道:“在那里你总比跟我东奔西逃要好些。”
金满仓直起身子,认真地说道:“没有你,我一个人怎么在周家混得下去啊,我又不会功夫。而且就算周家不赶我走,我也只能当一个普通员工而已,我还想跟着大哥大富大贵呢。”
温羽凡拍了拍金满仓的肩膀,劝道:“还大富大贵,你跟着我,只怕这条小命迟早不保。我是找个安稳的工作……”
没等温羽凡说完,金满仓便拍着胸口,一脸豪迈地说:“不怕!老金我年纪一大把了,有什么可怕的?为了荣华富贵,何惧搏上一搏。”
温羽凡听了,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深知自己的前路充满危险,不想让金满仓跟着自己冒险。
就在这时,霞姐不满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怒气,娇嗔地说道:“你们……就只顾自己聊了,完全不理我了是吧!”她双手叉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委屈和怒意。
金满仓看到霞姐的样子,缩了缩脖子,连忙退后几步,陪着笑脸说道:“你们聊你们聊,我去边上吹吹风。”说完,他便快步朝着一旁走去,把空间留给了温羽凡和霞姐。
温羽凡看着霞姐那叉腰生气的模样,心里有些发虚,不禁有些胆怯地叫了声:“霞……霞姐。”
霞姐看到温羽凡这副样子,怒火更甚,一下逼近温羽凡,伸出手指着他的胸口,眼神中满是怒色,气势逼人地教训道:“你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直到川府城人尽皆知了,我才最后一个知道。你们全都气死我了!大伯气死我了,你也气死我了!”
她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不满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山林中回荡。
温羽凡听着霞姐的指责,没有反驳,反而为周家家主解释道:“霞姐,家主的这个决定实际上并没有错。留我在周家,会害了你们。”
霞姐听了温羽凡的话,不仅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恼怒,大声说道:“我不管,反正我已经认定你了。周家不要你,我也要你。你这辈子都是我周小霞的人。谁要欺负你,我就跟他拼命!”
她的眼神坚定,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仿佛只要有人敢动温羽凡,她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温羽凡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如此坚定的霞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霞姐看着温羽凡那副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中的怒火更旺了,继续火力输出,语气愈发激动地说道:“怎么又不说话了,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说两句话就说不下去了!你倒是说话啊!”
她的胸脯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着,眼神紧紧地盯着温羽凡,仿佛要从他的脸上逼出几个汉字来。
温羽凡面对霞姐的这一连串质问,心中满是无奈。他知道霞姐是关心自己才会如此生气,可自己确实也有苦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霞姐的怒火,低垂着头,任由她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一旁的金满仓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惹到了正在气头上的霞姐,脚步不由自主地向边上挪开了几步。
而闲云居士则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似乎在欣赏一出有意思的肥皂剧。
霞姐一阵情绪宣泄后,胸中的怒火渐渐平息。
这时她才突然回过神来,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急切地说道:“哦,对了。不好了!凡哥,我之所以赶来这里,是因为我听说岑家得知你被赶出周家之后,立即便派了高手来追杀你。我是特意来提醒你的。”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中满是担忧,视线不住上下打量着温羽凡的身体,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
温羽凡心里清楚得很,霞姐哪里只是单纯来提醒自己的。若是为了提醒,她完全可以通过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的方式告知。她不惜亲自长途跋涉赶到这山林之中,必然是抱着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坚定决心。
想到这里,温羽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没关系,我已经见过他们了。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啊!你一个人都解决了?”霞姐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之色。她可是听说岑家这次抱着必杀的决心,足足派了三名高手前来,没想到温羽凡竟然轻描淡写地说已经解决了。
温羽凡看着霞姐惊讶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所言非虚,并没有夸大其词。
在此,为大家清晰梳理一下时间线:
当温羽凡坐在车站静静等候列车之际,周家对外发布了将“金满楼”(即温羽凡)从周家除名的消息。(周家特意着重强调是除名,而非温羽凡自行离开,这也就解释了为何之前霞姐会说温羽凡是被赶出周家的。)
这一消息传播速度极快,不到十分钟,便传进了岑家耳中。
几乎在同一瞬间,岑家迅速做出反应,即刻派人前去追杀温羽凡。
与知晓温羽凡目的地的霞姐和金满仓不同,岑家通过一些手段,查到了温羽凡购买的车票信息,从而一路追踪,追杀至峨眉山风景区的森林之中,而不是直接来到这边守株待兔。
而霞姐得知此消息时,已然是第二天,也就是今日。她得知消息后,立刻找到金满仓,问清楚温羽凡的目的地,便匆忙赶了过来。
另外,实际上此前他们也曾尝试打电话给温羽凡,可偏偏那时,温羽凡的手机不慎掉进了山崖之下。而在赶来的路上,温羽凡购物的那个时间,两人的手机又都恰巧没电了。
还有,霞姐两人是比温羽凡更早一步进入这边山里的,不过他们没问路,在山上迷路了小半天。
种种巧合作用下,这才让他们始终未能联系上温羽凡。
第75章 下山上山
温羽凡一脸无奈,心中虽满是失望,但也清楚眼下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寻找聂大夫师兄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怕是无法实现了,他只能暂且改变计划。
目光转向身旁的灰毛猴子,温羽凡带着期许说道:“猴哥,闲云居士找不到,那就麻烦你先带我回到正常的旅游路线吧。”
猴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眨了眨眼睛,叫了几声后便转身开始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温羽凡跟在猴子身后,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
他知道,这座森林广阔且充满未知,若想再次深入探索,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先回去准备好充足的物资再来挑战这座森林,得准备些高热量的食物、趁手的工具……或许应该找个当地向导……对了,还得买个新手机。”他在心里细细思量着,将所需物品一一罗列。
猴子灵活地穿梭在林间,时不时回头看看温羽凡,确保他跟得上。
温羽凡也尽力跟上猴子的步伐,虽然身体还有些疲惫,但心中充满了对走出这片陌生区域的期待。
大概不到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周围的景象逐渐有了变化。原本寂静、充满未知危险的丛林,开始出现一些人工铺设的石板路和指示牌。
温羽凡知道,他们已经回到了正常的旅游线路。
他不禁感慨道:“感情我在林子里晃悠了半天,都是在原地打转啊!”想到自己之前在森林里的种种遭遇,又看了看身旁的灰毛猴子,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温羽凡停下脚步,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猴子的脑袋,眼神中充满了感激:“猴哥,多亏了你,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在里面困多久呢。”
猴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欢快地叫了几声,用脑袋蹭了蹭温羽凡的手。
随后,温羽凡站起身来,与灰毛猴子道别。他知道,自己和猴子的这段缘分也许就到此为止了。
猴子看着温羽凡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叫了几声,似乎在为他送行。
温羽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悄悄混入了人潮之中。他随着人群一起下山,周围游客们的欢声笑语传入耳中,让他感觉恍如隔世。
温羽凡顺利下山后,一刻也不敢耽搁,直奔移动营业厅。
补办手机卡的过程还算顺利,随后他又精心挑选了一部新手机。毕竟在这个时代,现金有限的情况下,手机不仅是通讯工具,更是支付的重要媒介,没了它,诸多事情都难以开展。
离开营业厅时,温羽凡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他找了家口碑不错的餐馆,大快朵颐了一番,各种美食下肚,才总算满足了饥肠辘辘的胃。
吃饱喝足后,他才精神饱满地前往附近的商超。
在商超里,温羽凡仔细挑选着所需物品。
他买了一个结实耐用的背包,以便装下各种装备;又购置了一些简易却实用的野营设备,像帐篷、睡袋、防潮垫等;还采购了不少食品罐头,这些高热量的食物能在野外为他提供充足的能量。
等一切物资准备齐全,温羽凡才开始着手打听闲云居士的下落以及寻找合适的向导。
然而,这一打听,却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起先他询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就在他有些沮丧的时候,一位颇有姿色的大姐(是你想的那种)向他透露了一些情况。
原来,聂大夫的那名师兄——闲云居士,在当地小有名气,尤其擅长妇科,是大家公认的医术妇科圣手。
可这人却有个毛病,不太老实,曾多次因性骚扰被告,没少进出警察局。
至于要找他的方法,大姐也告诉了温羽凡:“不能从峨眉山景区上山,得绕道附近的一个小县城……我记得叫觥山县。再从那边的山道上去才行。”
温羽凡听了大姐的话,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这位老前辈的为人是这样,可又想着自己是去看病的,管他人品如何呢。”
温羽凡满心感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那位大姐,作为感谢。
大姐喜笑颜开,表示温羽凡以后要是来照顾她生意,能给他打九折。
温羽凡尴尬一笑,急忙逃跑。
之后,温羽凡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就这样往那个名为觥山县的小县城匆匆而去。
出租车一路疾驰,终于抵达了觥山县。
当温羽凡下车时,天色已近傍晚,橙红色的余晖洒在街道上,给这座小县城披上了一层温暖的纱衣。
然而,温羽凡并没有心思欣赏这美丽的景色,他心中记挂着寻找闲云居士的事,没有在县里找旅馆留宿,而是决定立即登山。
对于温羽凡来说,黑暗并不可怕,甚至不会对他产生任何阻碍。他的双眼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仿佛夜晚对他来说与白昼无异。而且,根据之前那位大姐所说,闲云居士的住处不会太过偏僻,毕竟偶尔还是会有人上山找他看病的。
有了上次的教训,温羽凡这次不敢莽撞行事,而是打算先询问路人。
他走向一位正悠闲散步一看就是本地人的大叔,礼貌地开口问道:“大叔,您好!我想上山去找闲云居士,您能告诉我该怎么走吗?”
大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思索片刻后,指了指远处的方向,说道:“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看到有个路口拐进去,就能找到上山的路了。那路不太好找,你仔细点。”
温羽凡连忙道谢,便朝着山的方向快步走去。
没走多久,他就发现了一条蜿蜒的小路。那小路两旁的草木被踩踏得有些低矮,泥土上还留着清晰的脚印,显然是经常有人走动。
温羽凡没有丝毫犹豫,眼神坚定,立即沿着这条小路进入了山中。
小路在山林间曲折延伸,随着深入山林,身后都市的灯光早已消失不见,仿佛被那层层叠叠的树木和夜幕彻底隔绝。
周围的世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只有虫鸣声在耳边低吟,以及风拂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就在温羽凡沉浸在这静谧氛围中时,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声音噼啪作响,清晰而尖锐,凭借他的经验,一听便知是有人正在交手。
温羽凡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和疑惑,心中暗自思忖着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很快,他意识到此时自己距离闲云居士的住处应该已经不远了。所以他猜测很可能是闲云居士遇到了什么麻烦,这他可不能不管。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加快了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速赶去。
穿过一片树丛之后,温羽凡的前方出现了一片空地。
他的目光瞬间被空地上正在激烈搏斗的两名男子所吸引。
其中一位男子,黑发长须,身着一袭质朴的道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道人的动作看似缓慢,双手在空中轻柔地挥舞,仿佛在与空气共舞。然而,就是这样看似随意的动作,却能巧妙地将对方凌厉的攻击一一化解。
温羽凡一眼便认出,他使用的正是太极拳,那以柔克刚的招式,尽显太极的神韵。
而另一位男子,头发花白,满脸醉意,身形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但他的出手却诡异多变,每一招都出人意料,让人防不胜防。
温羽凡心中一惊,这明显是一位擅长醉拳的高手,那醉态之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和变幻莫测的招式。
温羽凡看到这二人激烈的过招,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为何会在此大打出手,但凭借自己的眼力,他很清楚这场争斗自己根本无法插手。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这两人的头上都浮现着两个问号的系统对话框。
温羽凡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紧紧地盯着场中的两人,心中既紧张又好奇。
他不知道这场争斗会如何收场,也不知道这两人与闲云居士是否有关系。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小心谨慎,以免卷入这场危险的争斗之中。
第74章 真的有秘笈
温羽凡坐在石凳上休息了片刻。
他不知道这眼泉水为什么会有如此神奇的功效,也不知道这个神秘的石室里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但他决定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好好探索一下这个神秘的地方,也许还能发现更多的惊喜。
温羽凡怀着好奇与探究的心情,缓缓起身,脚步轻缓地朝着那尊盘坐于石床之上的骷髅走去。他站在骷髅身前,目光专注地上下打量着。
只见这尊骷髅身上的衣物大多已经风化,只剩下几缕布条还勉强依附在骷髅的骨架之上。
但就是这几缕布条,却透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它们的材质、纹理以及样式,显然不像是近现代的产物。
温羽凡眉头微皱,仔细思索着,然而以他目前所掌握的知识和经验,实在难以判断出这究竟是什么年代的衣物。
再看那骷髅,骨质已经泛黄,表面还带着一些岁月侵蚀的痕迹,从这些细节足以看出,这具骷髅显然是一位古人的遗骸。
在骷髅的正前方,伸手可及的位置,摆放着一柄带鞘的长剑。长剑摆放得十分工整,仿佛曾经的主人对它极为珍视。
然而,岁月无情,剑柄上的软木早已烂光,只剩下光秃秃且锈迹斑驳的金属剑柄,剑鞘上的木制材质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部分已经腐朽脱落,露出了内里的剑身。
温羽凡凑近一看,清晰地看到这整柄剑已经锈蚀不堪,剑身布满了厚厚的锈迹,原本锋利的剑刃也变得凹凸不平,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了使用的价值。
温羽凡又在那具骷髅身周仔细搜寻了一番,满心期待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或物品,比如一本失传的武功秘籍,或者是一件珍贵的宝物。
然而,他最终一无所获,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开始在石室中四处转悠起来。
他仔仔细细地查看了石室的每一个角落,这里捅捅,那里敲敲。可除了满墙生长得郁郁葱葱的爬山虎之外,再也没有发现其他特别的东西。
温羽凡不禁感慨道:“哎……果然故事里都是骗人的。有老前辈骷髅的山洞,未必有宝藏啊。”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石室里回荡,带着一丝失落。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一阵强风突然从洞口灌入山洞之中。
风声呼啸,吹得满墙的爬山虎剧烈地晃动起来,发出啪啪的声响。
温羽凡目光敏锐,在这晃动之间,他隐隐约约看到在那些爬山虎的后面似乎藏着一些东西。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心中涌起一丝希望。
他急忙快步冲过去,伸手将其中一片爬山虎拨开查看。
这一看,他顿时大喜过望。
原来,在爬山虎的后面果然有东西,看上去像是一些石刻。刀劈斧凿的线条隐隐约约地显露出来,似乎蕴含着某种神秘的信息。
温羽凡心中激动不已,他知道这些石刻可能是解开这个石室秘密的关键。
于是,他立刻开始动手清除墙壁上的爬山虎。
他小心翼翼地处理着,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损坏这些珍贵的石刻。
每清除一片爬山虎,他都仔细观察石刻的情况,动作轻柔而谨慎。
终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爬山虎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背后的石刻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
退后两步,将整面岩壁尽收眼底,眼前的景象让温羽凡顿时一怔。
那是一个个雕工看似粗糙的小人图案,可仔细端详,与其说是粗糙,倒不如用豪迈来形容更为贴切。上面的每一笔一划,都仿佛是直接用利剑劈砍出来的,线条刚劲有力,凌厉无比,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势。
这些小人图案一共有十三组,每组的小人数量各不相同。他们无一例外都手持长剑,姿态各异,并且依照着某种奇妙的变化规律排列着。
有的小人双脚分开,剑指前方,仿佛随时准备出击;有的则侧身而立,剑尖斜指地面,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
温羽凡越看越激动,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的嘴角上扬,忍不住狂喜道:“哈哈……真的是秘笈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练成这神秘剑法后,在江湖中纵横驰骋,再无对手的画面。
不过很快,温羽凡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因为墙壁上除了这些持剑小人,再无任何文字,连这剑法的名字都未曾出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哎……可惜是部剑法,不是我最想要的内功心法。而且这个年代,刀剑是管制品,根本无法带在身上。我得到这剑法,好像没什么用啊。”他的心中有些纠结,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自己这次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然而,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毕竟有总比没有强。
温羽凡施展出灵视之术,那一双眼睛瞬间闪烁起奇异的光芒。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石刻上的小人图案,将每一个动作、每一处细节都牢牢地记在脑海之中,打算等日后有空闲时间了再来好好修炼这部剑法。
完成了对剑法的记忆后,他再次走到那具骷髅面前,身形挺拔,神情肃穆。
他微微弯腰,对着骷髅深深地鞠了一躬,口中说道:“前辈,相信是您指引我找到这剑法的吧。今日弟子收下您的剑法,虽然不知道您的姓名,但也应该称呼您一声师傅。师傅,如今这个世道与以前不一样了,人们不用剑了。在这个世道我也不敢说能将这剑法发扬光大,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将这剑法传下去,必不让您老人家的心血失传。”
说完,温羽凡双膝跪地,挺直脊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每一次磕头,他都饱含着对这不知名前辈的敬重与感激之情。
磕完头后,他缓缓站起身来,再次看了一眼那具骷髅,眼神中满是坚定,仿佛在向前辈承诺自己一定会遵守诺言。
做完这一切后,温羽凡转过身,看向一直陪伴在身旁的灰毛猴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招呼道:“猴哥,我要出去了,你来吗?”
猴子似乎明白了温羽凡的意图,没有用言语回应,而是眼睛一亮,“嗖”的一下,比温羽凡更早一步朝着洞口跑去,那灵活的身影在昏暗的石室中一闪而过,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回到外面的世界。
温羽凡看着猴子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一人一猴来到洞口,熟练地施展起攀爬的技巧,沿着陡峭的崖壁向上攀爬。
不一会儿,他们便爬上了山崖,回到了之前下来的地方。
温羽凡站直身子,长舒了一口气,环顾着四周的景色。
阳光洒在林间,树叶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微风轻轻拂过,带来阵阵清新的气息。
他默默记下了这附近的一草一木,心中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许还会再回到这里。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一种可能性罢了。
他低头看了看身旁的灰毛猴子,猴子也正仰着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温羽凡伸手轻轻摸了摸猴子那毛茸茸的脑袋,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意,柔声说道:“猴哥,谢谢你带我找到那个地方,也谢谢你一直陪着我。现在,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带我去我想去的那个地方呢。”说罢,他从身上掏出手机,熟练地解锁,打开了上面的地图软件。
他将手机屏幕转向猴子,递了过去,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猴子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伸出爪子接过手机,那模样仿佛真的在认真查看。它歪着头,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像是在努力分辨上面的各种图标和路线。
然而,过了片刻,猴子突然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随手就将手机向身后一丢。
温羽凡完全没有预料到猴子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间猝不及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划出一道弧线,朝着悬崖下方坠去。
“呃……好吧。是我想多了!”温羽凡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他这才意识到,灰毛猴子终究只是一只猴子,虽然聪明通人性,但又怎么可能真的看懂手机上的地图呢。
第73章 泉水叮咚
温羽凡的咳嗽声在山林间回荡,他艰难地迈着步子,一边咳得满脸通红,一边跟着灰毛猴子前行。
猴子似乎察觉到他的不适,时不时回头看看他,眼神中满是关切,还放慢了脚步,耐心地等着他。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处山崖边上。
猴子在崖边停下,稳稳地站定,等温羽凡走近后,它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朝着山崖下指了指。
“咳咳……这下面有什么吗?”温羽凡喘着粗气,在山崖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周围是一大片陡峭的岩壁,岩壁上长着一些顽强的植物,在风中轻轻摇曳。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看到,心中满是疑惑。
猴子无法用语言回答他的问题,只能“叽叽喳喳”地叫着,手还不停地比划着。
温羽凡则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它。
但猴子很快意识到温羽凡听不懂它的“语言”,于是,它不再浪费时间,直接手脚并用,灵活地朝着陡峭的崖壁攀爬而下。
温羽凡并不担心猴子的安危,毕竟猴子天生擅长攀爬,身手敏捷。不过猴子显然是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于是他探出头去,紧紧盯着猴子的动向。
猴子在崖壁上如履平地,快速地移动着,而当猴子爬到崖壁的某个位置时,突然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温羽凡心中一惊,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心想猴子肯定不是掉下山崖了,要是掉下去,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唯一的可能是,这山崖之中有个洞口,猴子应该是钻了进去。
他站在崖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跟着猴子下去。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咳嗽也没有完全止住,贸然下去可能会有危险。但他又对猴子消失的地方充满了好奇,不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能让猴子如此急切地想要带他去看。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他决定冒险试一试,看看猴子到底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着紊乱的气息,试图压制住那阵阵袭来的咳嗽。
稳住呼吸后,他定了定神,施展出蜘蛛攀爬术。只见他手脚并用,如同一只敏捷的蜘蛛,迅速朝着猴子消失的方位攀爬而下。
崖壁陡峭,石块尖锐且参差不齐,但温羽凡凭借着精湛的攀爬技巧,身姿灵活地在其上移动。每一次伸手、每一次落脚都精准而迅速,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很快,他的目光捕捉到了那只灰毛猴子。
此时,猴子正从某个洞口探出脑袋,眼睛睁得圆圆的,向上张望着,像是在焦急地确认温羽凡有没有跟来。
当看到温羽凡的身影,猴子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又过了一会儿,温羽凡成功爬到了那个洞口。
仔细打量,这个洞口着实不小,直径足有一米左右,对于身形正常的温羽凡来说,要进去十分轻松。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猫腰便钻了进去。
刚一进入,就听到猴子欢快的“叽叽喳喳”叫声,它一边叫一边兴奋地鼓掌,那模样就像是在对温羽凡能顺利到达这里表示热烈祝贺。
温羽凡看着猴子可爱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笑容:“这也就是我学了攀爬术。一般人哪里来得了这里啊。咳咳……”然而,话还没说完,因为气息一泄,他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身体微微颤抖。
猴子见状,脸上的喜悦瞬间被担忧取代,它急忙挥舞着爪子,示意温羽凡继续跟上,随后自己立即转身,沿着这条幽深的通道,快速跑了进去。
通道昏暗且悠长,一眼望不到尽头,但温羽凡没有丝毫犹豫,他心中笃定猴子不会害他,便立即抬腿跟了上去。
没一会儿的工夫,温羽凡随着猴子一路前行,原本狭窄幽暗的通道逐渐开阔起来。
当他迈出最后一步时,眼前景色猛地一换,竟来到了一个颇为宽敞的空间。
温羽凡有灵视之助,黑暗对他而言如同白昼一般,所以他一进入这个地方,便能将四周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空间估摸有四十多平方米,大小适中,既不算特别大,却也不能说小。而且,这里明显不是天然形成的洞穴,随处可见人工开凿的痕迹。石壁上一道道整齐的凿痕,显示出曾经有人在这里耗费了不少精力。
与其称它为洞穴,倒不如说是一个精心打造的石室更为贴切。
石室内部没有任何的隔断,所有的东西都一目了然。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古朴的石床、几张石桌和石凳,这些石制家具造型简单却不失厚重,表面还带着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在石室的一个角落里,有一眼小小的泉眼,正不断地咕咕冒着水泡,那清澈的泉水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为这个略显阴森的空间增添了一丝生机。
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石床上端坐着的那具枯骨。这具枯骨身着早已破旧不堪的衣物,骨骼泛黄,空洞的眼窝似乎正凝视着前方,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除此之外,整个石室里除了满墙的爬山虎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寂静得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温羽凡站在原地,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涌起了无数的疑问:这个神秘的石室究竟是什么人建造的?那具枯骨又有着怎样的故事?猴子带自己来到这里,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进入这里有没有危险呢?
正当温羽凡在石室入口处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身旁的灰毛猴子突然指着角落里的那眼泉水,“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紧接着,猴子动作敏捷地当先冲了过去,伸长脖子,将头探入泉水中,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那副畅快淋漓的模样,仿佛这泉水是世间难得的美味。
“看猴哥这样子,应该来这里不少次了。所以这里应该不会有机关陷阱才对。”温羽凡看着猴子那副惬意的样子,心中的疑虑渐渐打消,于是放下心来,迈步走进了这个石室。
猴子喝了几口水后,抬起头来,朝着温羽凡连连示意,似乎在催促他也来喝上几口。很明显,它带温羽凡来到这里,就是想让他喝这泉水。
温羽凡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惊异,开口说道:“哦,这莫非是什么千年万年石钟乳!咳咳……”话刚出口,他便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嘲道:“呵呵,这世界上哪里来那种宝贝啊。咳咳……而且石钟乳是从钟乳石上滴落下来的,这个明显是山泉水啊,完全不是一回事。咳咳……”
猴子似乎能感受到温羽凡的犹豫,一个劲地催促着他。为了让温羽凡放心,它又大大地喝了一口泉水,还朝着温羽凡眨巴着眼睛,仿佛在证明这水绝无毒性。
温羽凡看着猴子那急切的模样,哭笑不得地说道:“猴哥啊,我可不是野生的。喝这种水会不会拉肚子啊!咳咳……”
然而,猴子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依旧不停地催促着。
温羽凡看着那清澈见底的泉水,再加上刚才吃了薯片后本就有些口渴,又想着不能辜负猴子的一番好意,于是便不再纠结妈妈曾嘱咐过的“水要烧开了才能喝”的话。
他蹲下身子,双手捧起泉水,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这泉水一入口,一股清冷之意瞬间自咽喉直入肺腑,让温羽凡浑身为之一振,只觉得说不出的舒爽。
他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感叹,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之后他忍不住又喝了好几口,那一股股清凉顺着喉咙流淌下去,仿佛驱散了他身体里的疲惫和不适,让他精神为之一爽。
猴子见温羽凡喝得畅快,也不甘示弱,继续蹲在泉水边,脑袋一伸一缩地喝了起来。
一人一猴就这样尽情畅饮,泉水的清凉滋润着他们的喉咙,仿佛带走了所有的疲惫与不适。
过了好一会儿,温羽凡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被泉水填满,实在喝不下了,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长舒一口气,摸了摸自己胀鼓鼓的肚子,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忍不住说道:“真是饮水饱啊!”话音刚落,他还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那声音在寂静的石室里回荡。
之后,温羽凡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石凳旁,一屁股坐了下去,打算让自己缓一缓。
他一只手靠在石桌上,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胸口不再像之前那样憋闷难受了。
他心中一惊,连忙睁开眼睛,试着深吸了一口气,竟然没有引发咳嗽。
温羽凡顿时心中大喜,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我好像真的不咳嗽了。这泉水虽然不像千年钟乳那样能让人功力大增,但好像真的可以起到治病的效果,难怪猴哥要带我来这里了。”
他看向一旁的猴子,眼中满是感激。
猴子似乎察觉到了温羽凡的目光,也转过头来,朝着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回应他的感激。
第72章 灰毛猴子
解决掉袁盛等人的威胁后,温羽凡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些。
他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提醒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想到袁盛他们的营地或许会有食物,温羽凡便决定回去找点吃的东西。
然而,当他开始往回走时,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之前为了躲避追兵,他一路疯狂逃窜,慌不择路,早就迷失了方向。而四周的山林看起来都一模一样,根本分不清哪条是来时的路。
他在树林里转了好一会儿,试图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找到回去的方向,可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温羽凡无奈地停下脚步,心中有些沮丧。
他知道,在这荒郊野岭中,没有食物和水,自己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难。但此刻,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找个地方休息,恢复一下体力。
他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了一个树洞。这个树洞看起来还算宽敞,足以容纳他的身体。
温羽凡快步走过去,稍微清理了一下树洞里面的杂物,便钻了进去。然后靠在树洞的内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虽然树洞里面有些潮湿,还有些虫子在周围爬动,但温羽凡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太累了,经历了这么多的危险和战斗,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达了极限。他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会儿,等恢复了体力,再想办法寻找食物和离开这里的路。
温羽凡从睡梦中悠悠转醒,睁开双眼时,透过树洞的缝隙,他看到外面已是一片大亮。
清晨的光线柔和地洒进来,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暖。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随后钻出了树洞。
站在林间,他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瞬间充斥着他的鼻腔和肺部,让他的身心都为之一振。
微风轻轻拂过,带着树叶的沙沙声和泥土的芬芳,让他暂时忘却了昨日的疲惫与危险。
然而,肚子适时发出的“咕噜咕噜”声,将他拉回了现实。这声音清晰而又迫切,好像在提醒他,光有新鲜空气是无法填饱肚子的。
温羽凡无奈地轻轻一笑,微微摇了摇头。
他开始四下搜寻起来,目光在周围的草丛、树木间来回扫视。
“要是能找到些野兔、野鸡之类的就最好不过了,好好地吃上一顿,补充一下体力。”他如此想着,可随即他又想起,自己并没有携带火种,就算抓到了猎物,也无法将其烤熟。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懊恼,只能自我安慰道:“算了,能找些野果之类的凑合一下就行了。”
于是,他迈着步子,小心翼翼地在林间穿梭,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有食物的角落,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渴望,祈祷着能有所收获,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温羽凡正全神贯注地在林间搜寻着食物。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林间传来一阵沙沙的草木响动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让温羽凡的心猛地一紧,警惕地循声望去。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会吧,熊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这片山林里还有一头?”
想到那庞大而又凶猛的黑熊,温羽凡的手心不禁冒出了一层冷汗,身体也下意识地紧绷起来,做好了随时应对危险的准备。
然而,当那道身影逐渐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温羽凡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什么嘛?又是猴子啊!”
原来,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可怕的黑熊,而是一只灰毛猴子。
这只猴子毛发蓬松,双眼灵动有神,看见温羽凡似乎也很高兴。它欢快地叫了几声,蹦蹦跳跳地朝着温羽凡跑了过来,那活泼的模样,就像见到了久违的朋友。
看着这只猴子高兴的模样,温羽凡不难猜到这就是之前自己救的那只,于是笑道:“是你啊,我们还真有缘啊。”他的心中也涌起了一丝温暖,在这孤独的山林中,这只猴子的出现,仿佛给他带来了一丝慰藉。
猴子敏捷地蹿到温羽凡跟前,上蹿下跳,嘴里还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一边挥舞着毛茸茸的手臂,一边眨巴着灵动的眼睛,似乎正兴致勃勃地与温羽凡互动。
温羽凡被猴子这活泼的模样感染,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然而,就在这温馨的时刻,温羽凡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声音响亮而急切,仿佛在强烈抗议着主人对它的忽视。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短暂的欢乐氛围。
猴子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愣,随后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竟然拍手大笑起来,那模样像是在故意嘲笑温羽凡。
它的笑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让温羽凡不禁有些尴尬。
温羽凡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没想到还给猴子笑话了。”他看着眼前这只调皮的猴子,心中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
但他知道,现在首要的任务还是得找到食物,解决肚子的问题。
“猴哥,我先不陪你玩了。我要去找点吃的。”他轻轻摸了摸猴子的脑袋说道。
那只灰毛猴子似乎真的能听懂温羽凡的话,听到他略带无奈的话语后,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头想了想,便不再像刚才那样缠着温羽凡玩耍。
只见它身子一转,四肢灵活地在地上一蹬,一溜烟就跑远了,速度之快,让温羽凡都有些反应不及。
温羽凡本以为猴子就这样离开了,便又将注意力放回到寻找食物上,继续在周围仔细搜寻着。
可没过多久,一阵熟悉的动静传来,那只灰毛猴子又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
它迅速地跑到温羽凡身边,伸出毛茸茸的爪子,递给他一样东西。
温羽凡低头一看,脸上顿时露出一脸疑惑和惊讶的神情。
只见猴子递过来的,竟然是一包野生的薯片。
当然,温羽凡心里清楚,薯片不可能是野生的,这肯定是某个游客遗落或者被猴子抢走的东西。毕竟一般游客投喂猴子的时候,都会拆开包装,将食物分给众多猴子吃,而不是整包给它们。
温羽凡不禁笑着嗔怪道:“你这泼猴,是不是抢人东西了?”
灰毛猴子似乎听不懂温羽凡的责怪,只是用爪子指了指薯片,又看看温羽凡,眼神中满是期待,示意他快吃。
温羽凡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不过此时他的肚子正饿得咕咕叫,也没有推辞。
他接过薯片,打开了包装袋,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拿出一片薯片放入口中咀嚼,只听到“咯嘣”一声脆响,味道超级香,让他不禁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随后,温羽凡又拿出一片薯片递给猴子,猴子开心地接过,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就这样,一人一猴在这寂静的山林中,分享着这一小包来之不易的薯片。
在这短暂的时光里,温羽凡感受到了一丝别样的温暖和快乐,暂时忘却了之前的疲惫和危险。
温羽凡正享受着薯片带来的片刻美味,突然,胸口像是被尖锐的东西猛地刺了一下,一阵剧痛袭来。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猛烈的咳嗽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一旁的猴子原本正开心地吃着薯片,看到温羽凡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中满是担忧,紧紧地盯着他。
温羽凡的咳嗽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激烈,他双手紧紧地捂住胸口,身体随着咳嗽不断地起伏。终于,他感到喉咙一甜,一股热流涌上,接着咳出了一口血来。
看着地上的血迹,温羽凡心中暗暗叫苦:“几天没吃药,再加上之前挨了那一拳,病情好像真的恶化了啊!”
灰毛猴子看到那滩血迹,顿时急得在原地跳来跳去,嘴里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似乎在表达着它的焦急和担忧。
“没事没事,老毛病而已。咳咳……”温羽凡强忍着不适,挤出一丝笑容安慰猴子。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不容乐观,但不想让猴子太过担心。
灰毛猴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它不再慌乱地跳动,而是快速地跑到温羽凡身边,伸出爪子拉住他的裤脚,然后指了指一个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期待,示意温羽凡跟它走。
温羽凡看懂了猴子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好啊……咳咳……我跟你去……”
他对这只一直陪伴着自己的猴子没有丝毫戒心,尽管身体虚弱,还是欣然同意跟着猴子前往。
见温羽凡答应,猴子立即跑去在前方引路。
而温羽凡缓缓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虚浮,跟在猴子身后,朝着它所指的方向走去,心中对未知的目的地充满了好奇。
第71章 鹬蚌相争
袁盛拼了命地狂奔,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他的双腿机械地交替着,全然不顾脚下的崎岖。当他终于冲出一片茂密的草丛时,眼前的景象好似一柄冰锥插入他的心脏般,让他的血液瞬间僵住。
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但那并不代表生机,而是死路一条,面前是——万丈深渊。
那深不见底的沟壑仿佛一只巨大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将他吞噬。
袁盛心中猛地一紧,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想要停下脚步,慌乱中双脚用力一阵猛蹬,身体向后一倾,终于在悬崖边缘刹住了车。
几块碎石被他的脚带起,“咕噜咕噜”地滚下悬崖,许久都听不到落地的声音。
若不是这草丛离悬崖还有些许距离,能让他有时间缓冲,只怕此刻他已经一脚踩空,坠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粉身碎骨了。
袁盛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他回头望去,草木的晃动不断由远而近,那愤怒黑熊的咆哮声似乎已在耳边回荡,一步步逼近的危险让他无处可逃。他又看向前方,那是无法跨越的深渊。
他陷入了绝境,心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袁盛虽满心恐惧,但他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面对这生死绝境,反而一股狠劲陡然涌上心头。
他紧咬牙关,心中暗自思忖:“从这悬崖掉下去,必死无疑。可那头臭狗熊,我未必就毫无胜算。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上一拼!”
念及此,他迅速调整呼吸,站起身来。
起身后,他双腿分开,稳稳地扎下马步,双掌抬起,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试图凭借自己多年修炼的一身本领,在这凶猛的黑熊口中寻得一线生机。
就在他全神贯注、严阵以待之时,那只黑熊缓缓地从草丛之后走了出来。
它身躯庞大,四肢粗壮,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颤动,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山。它那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袁盛,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愤怒与杀意。
“畜生!来啊!有种你来吃我啊!”袁盛大声怒吼着,声音在空旷的悬崖边回荡。这吼声,既是为了威吓黑熊,试图让它心生畏惧,也是在为自己打气,给自己壮胆。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但脸上却强装镇定,目光坚定地迎上黑熊的视线。
黑熊自然不会被袁盛的吼声吓退,它反而感受到了袁盛的挑衅,顿时怒不可遏。
只见它后腿猛地一蹬,庞大的身躯直立而起,比高大的袁盛更高上许多。紧接着,它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如同滚滚惊雷,在山林间回荡,震得袁盛的耳膜生疼。
狭路相逢勇者胜,袁盛深谙此道。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怯懦只会加速死亡,唯有奋勇向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眼神坚定,猛地一跺脚,双掌迅速运起全身所有力量,将自身的精气神凝聚于双掌之上。
紧接着,他直冲而出,施展出八极拳的最强杀招——八极崩掌,动作如电,双掌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拍向黑熊的胸口。
“咔嚓”一声脆响,在袁盛这全力一击之下,黑熊那厚实的胸口竟微微凹陷了下去。
不难想象,这一掌的力量之大,黑熊的肋骨至少断了好几根。
若是换做人类,遭受如此重击,必然当场毙命。然而,这毕竟是一头凶猛的黑熊,它的生命力和抗击打能力远超常人想象。
尽管口中喷出鲜血,受伤不轻,但它并未就此失去战斗力。相反,剧烈的疼痛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让它变得更加疯狂。
只见黑熊怒吼一声,双爪猛地向前一扑,凭借着自己五百来斤的庞大体重,如同一座小山般压向袁盛。
袁盛躲避不及,被黑熊扑倒在地,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还没等袁盛反应过来,黑熊已经一口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左边肩膀。那锋利的牙齿瞬间刺破皮肤,深入肌肉。
袁盛只觉一阵剧痛袭来,忍不住惨叫出声。
黑熊却不罢休,疯狂地撕扯着袁盛的肩膀,顿时伤处肌肉撕裂,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地面。
被压在地上的袁盛,尽管疼痛难忍,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奋力反抗。他左臂已经无法使用,但仍不断挥舞着右臂,用尽全身力气攻击黑熊的头部、胸部,不时还用用脚、用膝盖攻击黑熊的腹部。
他的反击如雨点般落下,每一拳都带着愤怒、不甘还有求生的欲望。
这是一场原始而残酷的搏杀,没有花哨的技巧,也没有丝毫的怜悯。双方都拼尽全力,只为了在这场生死较量中活下去。究竟谁能坚持到最后,唯有等待时间给出答案。
在这生死一线的危急时刻,命运似乎眷顾了袁盛一回。
他因疼痛和慌乱而胡乱挥出的一拳,竟鬼使神差般地重重砸在了黑熊的太阳穴上。
这一拳的力量虽不是袁盛刻意精准施为,但却恰到好处。
黑熊的身体猛地一震,顿时脑袋一阵晕眩,原本紧紧咬住袁盛肩膀的熊口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它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庞大的身躯向边上横移了两步,脚步踉跄,显然被这一拳打得有些神志不清。
袁盛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强忍着肩膀上传来的剧痛,单手用力撑地,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脸上满是汗水和血水,眼神中却闪烁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黑熊并未就此善罢甘休。它用力甩了甩脑袋,很快从晕眩中清醒过来。它那血红的双眼再次锁定袁盛,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它可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胆敢伤害自己的人类。
只见它低吼一声,四肢猛地发力,再次向袁盛扑了过来,速度之快,如同离弦之箭。
袁盛自然不愿意再被这头凶猛的黑熊扑倒在地,遭受那痛苦的撕咬。
他急忙侧身一闪,灵活地翻身闪避,成功躲过了黑熊的这一扑。
这一闪动,使得两者的位置发生了戏剧性的互换。袁盛此时处在了草丛这一边,而黑熊的背后,正是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黑熊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它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再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人立而起,高高扬起双爪,准备对袁盛展开新一轮的进攻。
袁盛此时左肩已是血肉模糊,左臂根本无法抬起,只剩下一条右臂还能勉强使用。但在这激烈的搏斗中,他的凶性也被彻底激发出来,面对眼前这头庞大的黑熊,他竟丝毫不惧。
看到黑熊站立起来,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大喝一声,猛地冲了过去,飞身而起,双腿如同两把重锤,重重地踹在了黑熊的胸口之上。
这一脚的力量极大,黑熊被踹得一个立足不稳,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后直退。
下一刻,它的一只脚踩了个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着下方的深渊坠落而去。
“吼!”在下落的过程中,黑熊发出了一声最后的咆哮,这声音中,不知是恐惧,或是愤怒,还是满心的不甘,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间,久久不散。
见那庞大的黑熊终于掉落悬崖,袁盛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心中那口一直提着的气也长长地吐了出来。
同时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双腿一软,整个人“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然而,就在袁盛以为危险已经过去,想要好好缓口气的时候,几声清晰的掌声突然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与此同时,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真是精彩。”
袁盛闻言,心中猛地一惊,恐惧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他此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转动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月光下,一个身影从草丛中缓缓走出,身影逐渐清晰,那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不是温羽凡还能是谁?
“你!你!不要过来!”袁盛心中的警钟疯狂作响,脸上写满了恐惧。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连根手指都难以动弹,在温羽凡面前,就如同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待宰羔羊。
温羽凡冷冷地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凭一人之力竟然能战胜黑熊,确实让人佩服。不过,杀死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是违法的。这个代价你准备好承受了吗?”说着,他缓缓伸出手,朝着袁盛的方向靠近。
“不!不!……”袁盛惊慌失措地叫道,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他想要挣扎,想要逃脱,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羽凡的手越来越近。
温羽凡的手最终落在了袁盛的脖子上,他的手指微微用力。
下一刻,“咔嚓”一声脆响,袁盛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后便瘫软下去,没了动静。
温羽凡站起身来,看着袁盛的尸体,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知道,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狠下心来,除掉一切威胁自己的因素。
他转身,朝着黑暗中走去,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第70章 猎物变猎人
腐叶堆里传来细碎的响动,温羽凡蜷缩在倒木后方,指节因过度用力泛出青白。尽管黑熊的怒吼与追兵的惊惶已渐渐消散在密林深处,他却连呼吸都刻意放缓成若有若无的气流。
他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一走了之。
因为他深知面对像袁盛他们这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绝不能抱有丝毫侥幸心理。倘若黑熊没能成功解决掉袁盛等人,那么一旦他们摆脱了眼前的困境,必定会卷土重来,再次对自己展开疯狂的追杀。
他心里明白,这种可能性极大,毕竟自己曾经就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和机智的应变,轻松躲过了黑熊的攻击,他不敢保证袁盛他们不会想到类似的逃脱办法。
暮色将山林浸染成浓稠的墨色,温羽凡如鬼魅般折返回去。
他的行动迅速却又小心翼翼。
脚下落下的每一步都无比轻盈,踏过腐叶堆也只会发出细微的声响;每一次跃起腾挪都精准计算着风动的节奏,身形在树干与藤蔓间交错隐现;月光掠过他微弓的脊背,在身后拖出细长而转瞬即逝的影子,既不脱离黑熊蹒跚前行的轨迹,又与前方传来惊呼声的袁盛等人保持着危险而精妙的距离。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他告诫自己,自己不能再沉浸在那个和平世界的美好幻想之中。那个充满善意与温情的世界,早已是支离破碎的虚幻。
曾经,他怀揣着一丝天真,以为只要与人为善,便能相安无事。
然而,多次的被人追杀,以及在这山林中遭遇的种种险境,让他彻底清醒过来:这个世道若不能心狠手辣,在关键时刻果断出击,那么最终吃亏受苦的,只会是自己。
他下定了决心,倘若有必要,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将眼前的威胁彻底铲除。
袁盛听到身后传来的那声恐怖的咆哮,心中顿时一紧,头皮发麻。
他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向前跑,双脚不停地交替着,速度快得几乎要飞起来。他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浸湿了他的头发。
他知道,一旦被这只愤怒的黑熊追上,自己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侯显也被黑熊的咆哮声吓得肝胆俱裂。
他紧紧跟在袁盛身后,一边跑一边时不时地回头张望,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他看到黑熊那庞大的身躯如影随形般追在他们身后,距离越来越近,心中不禁绝望地想:“难道我们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侯显心急如焚,大脑飞速运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灵机一动,做出了和温羽凡当时一样的决定。
他猛地一个转折,脚下一蹬,快速冲向旁边的一棵大树,双手紧紧抱住树干,双脚奋力蹬着粗糙的树皮,像只笨拙的考拉般往上攀爬起来。
显然,爬树并不是他的拿手戏。
而袁盛此时却还沉浸在惊恐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侯显的举动。
他双眼圆睁,满脸惊恐,嘴里喘着粗气,只是自顾自地没命向前狂奔。他的双腿机械地交替着,仿佛只要跑得够快,就能摆脱黑熊的追击。
侯显是幸运的,黑熊那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袁盛,愤怒的火焰在它心中燃烧。在它看来,袁盛才是那个胆敢冒犯自己的罪魁祸首,至于那个爬上树的侯显,此刻根本不值得它分心。
于是,虽然它看见了半天爬不上树的侯显,但它丝毫没有停留,继续朝着袁盛的方向直追而去,粗壮的四肢在地面上踏出沉闷的声响。
侯显手脚并用,奋力往树上攀爬,爬到一半时,瞥见黑熊追着袁盛渐渐远去,高悬着的心瞬间落下,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
他不再继续往上爬,也没有急于下树,就那么趴在树干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微微闭着双眼,感受着自己逐渐平稳的心跳,脑海中还回味着刚才惊险的一幕。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他的庆幸还未持续多久,危险便再次降临。
只听“嗖”的一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带着强劲的冲击力,划破空气,呼啸着朝他飞来。
侯显根本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袭击他,所以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只觉后背一阵剧痛!
“啊!”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双手下意识地松开树干。
失去支撑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从树上坠落下来。
“砰”的一声闷响,侯显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他躺在地上,不住打滚,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嘴里发出痛苦的惨叫。
但危机并没有就此结束,正在侯显满地打滚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股森冷的杀意扑面而来。
他猛地抬头,只见月光之下一道人影如鬼魅般迅速逼近。
那身影转瞬即至,未发一言,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势,眼中寒光闪烁。紧接着,对方手臂高高扬起,拳头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径直朝侯显轰击而下,那势头,仿佛要将他砸入地底。
侯显虽已身受重伤,却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多年的厮杀经验让他在生死关头反应极快。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拳中蕴含的致命威胁,于是强忍着后背传来的剧痛,牙关紧咬,身体猛地向一侧翻滚。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这足以致命的一击。
“轰”的一声闷响,拳头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地面瞬间凹陷下去,周围的泥土和碎石四溅开来,扬起一片尘土。那强大的冲击力,让侯显即便已经躲开,仍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浪扑面而来。
他心中暗自庆幸,若是被这一拳击中,只怕此刻已经命丧黄泉。
但他明白,危险远未结束,眼前的敌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于是强撑着站起身来,警惕地摆开架势注视着对方,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攻击。
“你们既然要杀我,就别怪我杀你们。”温羽凡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冷峻的轮廓。
他缓缓转头,目光如鹰般锐利,直直地射向侯显,双眼在月色的映照下,透露出森寒的杀意,仿佛两把利刃,要将侯显的内心看穿。
侯显与温羽凡本是修为境界相当之人,按常理来说,他不该惧怕温羽凡。
然而,此前被黑熊疯狂追逐,早已让他锐气大挫,精神高度紧张。之后又被温羽凡用石头偷袭,后背此刻还传来阵阵剧痛,使得他身体状态大不如前。
此时,面对温羽凡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和冰冷的话语,他的心中竟涌起一丝胆怯。
他慌忙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啊,等一下等一下。我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没必要这样。我以后不追杀你了,我们就此作罢怎么样?”
温羽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他一步一步缓缓向侯显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侯显的心上。
“你当我三岁小孩吗?”温羽凡冷冷说道,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说罢,他不再听侯显废话,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闪电般疾冲向侯显,右手化作利爪,狠狠向侯显的咽喉抓去,空气中都因这迅猛的动作而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侯显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心中一横,左手急忙抬起,挡住了温羽凡的这一抓。
他的脸上露出凶狠之色,恶狠狠地说道:“你当我开碑手侯显是浪得虚名的吗?好,既然如此,就别怪老子手下不留情了。”
说罢,他强忍着后背的疼痛,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右拳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朝温羽凡的胸口击去,试图扭转局势,反败为胜。
温羽凡目光如电,紧盯侯显的一举一动,见对方右拳袭来,他毫不畏惧,左手迅速运起龙吟拳,拳风呼啸,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迎了上去。
刹那间,两人的拳头重重相撞,空气中仿佛响起一声闷雷。
侯显因之前的偷袭伤势不轻,在这硬拼之下,劣势尽显。温羽凡身形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脚下如同生根一般稳稳站立。而侯显却如同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连退好几步,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侯显心中一紧,眼见自己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根本不是温羽凡的对手,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点信心顿时土崩瓦解。这一拼之后,他心中萌生怯意,再也不敢恋战,借着后退的势头,猛地一转身,撒腿就想逃跑。
温羽凡怎会让到手的猎物轻易逃脱,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厉,当机立断,右脚迅速抬起,挑起地上的一块石头。
紧接着,他伸手稳稳接住石头,手臂用力一挥,石头便如同一颗出膛的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朝着侯显的后背狠狠砸去。
石头来势汹汹,呼啸着逼近侯显。
侯显敏锐地感知到了背后的危险,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然而,此时两人距离极近,石头的速度又快得惊人,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太多反应,只能微微侧过身子。
只听“乓”的一声闷响,石头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左肩之上。
侯显只觉得左肩一阵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砸碎了一般,整个人再次失去平衡,“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左肩已经疼得使不上力气,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了。
后方,破风之声愈发急促,如同死神的脚步声般快速逼近。
侯显心中一紧,他知道,温羽凡已经追杀上来了。
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的双腿发软,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让他急忙高声讨饶:“不,不要,放我一马!我愿意做任何……”
然而,他的求饶话语还没说完,温羽凡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温羽凡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给他继续求饶的机会,手臂如闪电般探出,一爪狠狠地抓在了对方的天灵盖之上。
只听“咔嚓”一声,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侯显的身体猛地一颤,双眼瞪得滚圆,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紧接着,鲜血从他的七窍中汩汩流出,他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便瘫倒在地,没了气息,毙命当场。
温羽凡看着侯显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了,但每一次亲手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他的内心还是会涌起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沉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不要怪我,都是你们逼我的。”他像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正当的借口,试图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一些。
山林中,一片寂静,只有微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温羽凡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冷酷。
“是的,要冷酷。”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复杂的情绪强行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冷酷。
他没有再多做停留,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侯显的尸体,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那里,还有一个祸患需要铲除。
第69章 驱熊吞狼
说来也奇怪,在挨了袁盛那重重一拳之后,温羽凡原本因旧伤复发而紊乱的气息,竟渐渐平定了下来,喉咙处那股瘙痒感也随之消失,咳嗽戛然而止。
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奇异的力量,他逃跑的速度再度提升,脚步愈发轻盈,在树林间穿梭的身影也灵活了许多。
然而,温羽凡心中十分清楚,这般一味地逃跑终究不是办法。
他一边狂奔,一边在脑海中飞速思索,暗自分析着局势:“这三个家伙,修为都在我之上,如今我身负重伤,身体又疲惫不堪,在耐力方面,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肯定会被他们追上。与其毫无意义地跑到精疲力竭,最终乖乖被他们抓住,倒不如趁着现在还有几分力气,放手一搏,与他们斗上一斗,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儿,温羽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狠厉。他不再盲目逃窜,而是一边奔跑,一边留意着周围的环境,大脑飞速运转,开始绞尽脑汁地盘算对策。
温羽凡心里明白,自己眼下唯一能称得上优势的,便是灵视赋予他在黑暗中视物的特殊能力。此前,他曾凭借这一独特本领,在危急关头成功反杀敌人,化险为夷。
然而此刻,他迅速权衡一番后,断定这招在当下情境中怕是难以奏效。
后方紧追不舍的三个追兵,手中皆持有手电筒,那一道道刺目的强光,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极大地压缩了他借助黑暗隐匿身形、出奇制胜的空间。
再者,若想破坏他们的手电筒,谈何容易,这一行动不仅风险极大,稍有差池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且他也根本无法在瞬息之间,同时破坏掉三个手电筒,让追兵们陷入黑暗。
就在温羽凡绞尽脑汁、无计可施之时,不经意间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身影正在夜色笼罩下缓缓移动着。
那身影在朦胧的光线中若隐若现,乍一看,竟还有些熟悉。
温羽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若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刹那间,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妙计在他脑海中应运而生。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改变方向,朝着那毛茸茸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
由远及近,草木间传来一阵剧烈的沙沙响动,这动静瞬间吸引了黑熊的注意。
原本正专注于觅食的它,猛地停下动作,警惕地竖起耳朵,双眼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很快,它便瞧见一个身影正朝着自己飞速靠近。
那身影直立着,在黑熊的认知里,这般姿态充满了挑衅意味,它心中的警惕持续攀升。
随着距离拉近,黑熊看清了来人的真面目,这不正是早上将自己戏耍得团团转的人类吗?
刹那间,熊熊怒火在黑熊心中燃烧,它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带着满腔的愤怒与不甘,毫不犹豫地向来人冲了过去。
它粗壮的四肢在地面上踏出沉闷的声响,所经之处,草木纷纷倒伏。
温羽凡看到黑熊气势汹汹地冲来,非但没有丝毫惊恐,眼中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他佯装体力不支,故意放慢了脚步,时不时用余光往后瞥,确保身后的袁盛能逐渐追赶上自己。
“跑不动了吗?”袁盛看到温羽凡速度减慢,心中暗自窃喜。
在他看来,温羽凡是耐力耗尽,体力到了极限。
如此绝佳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会轻易放过?只见袁盛猛地一咬牙,脚下发力,如同一道闪电般冲向温羽凡。
同时他高高举起右拳,带着十足的劲道,狠狠砸向温羽凡的后背,空气都因这一拳的力量而发出呼啸声。
这次温羽凡早有防备,就在袁盛的拳头即将触及自己后背的瞬间,他身体猛地向边上一侧,如同一只灵活的猿猴般高高跃起,轻松躲过了这记势大力沉的重拳。
袁盛这一拳用尽了全身力气,虽然没有打中温羽凡,但由于惯性,拳头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继续向前挥出,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而就在这时,前方一个巨大的身影陡然人立而起。
“轰!”袁盛的重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一个毛茸茸的庞然大物之上。
这一拳力量惊人,即便黑熊身躯庞大、皮糙肉厚,也难以承受这般猛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它那壮硕的身躯竟被这一拳打得向后仰倒,“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什么东西啊?”袁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头雾水,他瞪大了眼睛,满脸茫然,完全搞不清楚自己这一拳到底砸在了什么东西身上。
但那一击带来的手感却显得有些不寻常,让他心中一阵慌乱,便下意识地将手电筒的光束对准倒地的“大家伙”。
刹那间,强烈的光线照亮了眼前的一切,他的瞳孔陡然收缩,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立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粗壮且长满黑色绒毛的大脚,那大脚足有常人的数倍之大,此刻正胡乱地挥舞着,似在宣泄着无尽的愤怒。
顺着大脚往上,是圆滚滚、同样毛茸茸的黑色肚皮,随着粗重的呼吸剧烈起伏着。
再往上,便是宽阔的毛茸茸胸口,在那浓密的毛发之中,一抹白色的月牙形状赫然显现,在手电筒强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
与此同时,一阵低沉、粗重的呼吸声传入袁盛耳中,那声音犹如从地狱深渊传来的咆哮,带着令人胆寒的愤怒与威严。
每一次呼气,都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震颤,袁盛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气息扑面而来,带着野兽特有的腥膻味。
袁盛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手中的手电筒也因过度紧张而晃动起来,光线在黑熊庞大的身躯上摇曳不定,使得眼前的场景愈发显得惊悚恐怖。
就在袁盛被眼前的庞然大物吓得魂飞魄散之时,侯显和顾琛也匆匆赶了上来。
顾琛喘着粗气,脸上还带着因急速奔跑而泛起的红晕,疑惑地问道:“怎么不追了?”
袁盛的手指不住地颤抖着,艰难地指向了前方那个倒在地上的“大家伙”,嘴唇哆哆嗦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侯显和顾琛见状,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手电筒光束投向了袁盛所指的方向。
强光扫过,只见此时,黑熊已经成功翻了个身,四肢用力撑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它的双眼因愤怒而变得血红,犹如两颗燃烧着的红宝石,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愤怒与疯狂如同汹涌的岩浆,在它的胸中翻滚、涌动,仿佛下一秒便会如火山喷发般宣泄而出。
顾琛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忍不住骂了一句:“法……法克鱿!”
侯显也惊得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吐出一句脏话:“我超!”
“吼!”黑熊仰天长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愤怒咆哮。那声音如同滚滚惊雷,在山林间回荡,震得树叶簌簌作响。
袁盛第一个从极度的恐惧中反应过来,他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跑啊!”话音未落,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拼了命地狂奔而去。
侯显听到袁盛那声急切的呼喊,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瞬间回过神来。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迈动双腿,紧跟在袁盛身后,朝着远离黑熊的方向拼命逃窜。
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急促,仿佛有死神在追赶他们的脚步。
而顾琛此时却依然僵立在原地,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迟疑。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个传言:熊是不会攻击不动的人的。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他希望这个传言是真的,能够让他躲过这一劫。
然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传言并不能成为他的护身符。
就在顾琛还在暗自祈祷的时候,突然,一阵风声呼啸而过,一个巨大的巴掌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力量,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巴掌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顾琛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控制,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向了空中。
他在空中疯狂地旋转着,七百二十度,或许更多,只见他的身体打着旋儿,越飞越远,最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顾琛躺在地上,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般,疼痛难忍。他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传言而遭受如此重创。
随后便昏死了过去。
那只黑熊愤怒地甩了甩头,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顾琛,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家伙不值得它再浪费精力。毕竟,真正激怒它、给它重重一击的不是眼前这个软趴趴的人。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在山林间回荡,仿佛要将整个山林都震碎。
紧接着,它那粗壮的四肢猛地发力,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朝着袁盛逃窜的方向直追而去。
它的速度极快,所经之处,树木被撞得东倒西歪,草丛被踩得七零八落,扬起一片尘土。
第68章 只能逃了
暮色四合的山林里,松针腐烂的气息中突然漫入一缕勾人的异香。
温羽凡鼻翼微动,循着香气抬眸望去,只见百米外枯枝间隙里,几点橙红的火星正像狡黠的狐眼般忽明忽暗。
在这片吞没了所有现代文明痕迹的荒野,那簇摇曳的火光恰似暴风雨中永不熄灭的航标灯,瞬间攥紧了他几乎绝望的心脏。
他满心激动,甚至来不及思索火光背后是否暗藏危险,拔腿便朝着火光处兴奋地狂奔而去。
而此刻营地中央,架在篝火上的铸铁锅正咕嘟冒着热气。蹲坐在防潮垫上的三人同时僵住——灌木丛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混着急促的喘息声由远及近。刹那间,他们原本松弛的神经陡然绷紧。
侯显喉结重重滚动,枯枝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他半蹲身子拨开藤蔓,指腹抚过树皮上三道深深的抓痕:“大家小心了,根据这里的踪迹判断,这附近有一头熊出没。”他的话语,如同重锤,砸在袁盛和顾琛的心头。
此话一出,袁盛和顾琛顿时如临大敌,身体紧绷,肌肉下意识地收缩。两人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一般,紧紧锁定响声传来的方向,眼睛瞪得滚圆,一眨不眨,大气都不敢出。
灌木丛突然剧烈晃动,枯叶如同黑色蝴蝶簌簌坠落,三人同时屏住呼吸,连后颈炸起的寒毛都清晰可数。
袁盛甚至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仿佛下一秒,撕裂空气的咆哮就会震碎这片死寂。
下一秒,灌木丛突然裂帛般撕开一道口子,一道黑影裹挟着腐叶破风而出。
“你们好,冒昧打扰一下!”温羽凡佝偻着背钻出灌木丛,双手举在胸前做投降状,沾着草屑的嘴角咧到耳根,连露出的虎牙都透着讨好的弧度。试图消除与他人初次见面的陌生与隔阂。
对面的袁盛、侯显和顾琛三人,原本神经就因那可疑动静而绷得紧紧的,此刻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吓得浑身一哆嗦。他们先是条件反射般地向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可当看清来人竟是温羽凡时,三人均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在原地,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个我想……”温羽凡一边说着,也一边抬眼打量对面三人。
话刚出口,他的目光便与三人交汇,瞬间,笑容在脸上凝固,整个人也愣住了,原本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像是被定格在了时间里。
一时间,四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层无形的胶着,气氛诡异得近乎窒息,尴尬到了极点。
侯显望着近在咫尺的温羽凡,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我们找他半天,就……就这么自己出来了?”那感觉,就像是在大海中盲目搜寻许久的珍宝,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让他一时不知所措。
袁盛则是眼睛一亮,心中暗喜:“得来全不费功夫!”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得意与凶狠交织的神色,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握拳,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向温羽凡扑过去。
顾琛则是满脸惊愕,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哦埋噶!”那语调拉得老长,充满了意外与震惊,像是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岑家人!他们怎么在这里?”温羽凡的心底如同掀起惊涛骇浪,又惊又疑,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闪过。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肌肉紧绷,全身进入戒备状态。虽说他全然不知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深山老林里,但本能告诉他,碰上他们,自己绝无好事。
“告辞!”几乎在念头闪过的同时,他双脚猛地发力,鞋底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转身便朝着来时的方向疯狂逃窜。
袁盛见状,哪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如同饥饿的野狼盯上了猎物,嘶吼一声:“哪里走!追!”话音未落,便朝着温羽凡逃窜的方向疾追而去,那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呼呼风声。
“等一下,带上这个!”顾琛反应也不慢,眼疾手快地抄起手边的强光手电筒,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袁盛扔了过去。这手电筒在这漆黑的山林里,无疑是至关重要的追踪工具。
袁盛奔跑途中,头也不回,凭借着多年磨炼出的敏捷身手,反手一抓,精准无比地将手电筒稳稳拿在手中。之后没有丝毫停顿,拇指迅速按下开关,一道刺眼的强光瞬间划破黑暗。
借着这光亮,他看清了前方温羽凡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朝着那身影冲了进去,誓要将温羽凡拿下。
顾琛又迅速拿出两个手电筒,动作娴熟地将其中一个抛给侯显,另一个则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两人同时按下开关,两束强光瞬间射出,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紧接着,他们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紧紧跟随着袁盛的脚步,一头扎进了那黑暗幽深、危机四伏的森林之中。
一时间,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林间回响,整个山林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陷入了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氛围之中。
温羽凡在前方亡命奔逃,脚步凌乱地踩断枯枝,溅起细碎的泥土。他像一只狡猾的狐狸,频繁地左拐右突,利用树林中错综复杂的地形,试图借助树木的遮挡与阴影的掩护,甩掉身后如跗骨之蛆般的追兵。
然而,后方的袁盛、侯显和顾琛三人就像训练有素的猎犬,紧紧咬住他的踪迹,无论温羽凡使出何种解数,他们始终不离不弃,步步紧逼。
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恰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温羽凡突然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狠狠压住,一阵难以忍受的憋闷感汹涌袭来。
紧接着,喉咙一阵发痒,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剧烈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揪心。
他那旧伤,竟在这最不该发作的时候,毫无征兆地复发了。
随着一阵接一阵的咳嗽,温羽凡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原本矫健的步伐变得沉重而迟缓,逃跑的速度大大减缓。
后方的三人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眼中闪烁着兴奋与贪婪的光芒,迅速缩短着与他之间的距离。
“死吧!”袁盛本就离温羽凡最近,此刻瞅准时机,迅猛地向温羽凡扑去。
他高高举起拳头,带着满腔的杀意,一拳毫不留情地朝着温羽凡的后背狠狠砸下。那拳头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
温羽凡察觉到背后的危险,却因咳嗽而反应不及,根本来不及躲避。
“砰”的一声闷响,袁盛的拳头结结实实地击中了温羽凡的后背。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温羽凡的身体击飞,他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前方扑飞而出。与此同时,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随后洒落在地面上。
好在双方都在高速移动,这一拳的力量有所分散,并未完全发挥出全部威力,否则,以袁盛这饱含杀意的一拳,温羽凡定然非死即残。
温羽凡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树叶和泥土沾满了他的全身。
但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如弹簧般从地上弹射而起。
他甚至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眼神中透着决绝与坚毅,丝毫不敢停留,再次朝着前方狂奔而去,仿佛只有不断奔跑,才能摆脱这致命的危机。
“命还挺大!”袁盛看着温羽凡那摇摇欲坠却仍在挣扎逃跑的身影,不由得低声咒骂了一句,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脚下一蹬,继续朝着温羽凡追击而去,那眼神仿佛在宣告,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温羽凡置于死地。
第67章 走了熊 又来狼
枯枝在熊掌的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团庞大的黑影裹挟着腥风,正沿着歪斜的树干缓缓向上挪动。每挪动一步,都伴随着树枝的微微颤动,仿佛在宣告着危险的临近。
温羽凡后背死死抵住粗糙的树皮,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恐惧,指甲几乎抠进潮湿的木纹里。树上每一次震颤都顺着掌心传来,仿佛死神的脚步正一寸寸丈量着生死距离。
他知道,在这棵摇摇欲坠的树上多停留一秒,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于是,当黑熊毛茸茸的鼻尖几乎触到他悬空的鞋底时,他一咬牙,从树上纵身跳下。呼啸的风声灌满耳际,他在坠落的瞬间蜷起身子,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腐叶堆里,震得牙齿都在打颤。
他刚起身欲跑,就听枯叶飞溅间,身后传来山崩般的轰鸣——黑熊庞大的身躯轰然坠落,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巨兽摇晃着抖落枯叶,琥珀色竖瞳燃起嗜血的凶光,涎水顺着尖锐的獠牙滴答坠落。它死死盯着温羽凡,胸腔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仿佛在宣告这场狩猎才刚刚开始。
冷汗顺着眉骨滑进眼睛,温羽凡的睫毛被咸涩刺痛得发颤。黑熊粗重的喘息声已近在咫尺,潮湿腥气裹着腐烂的肉味扑面而来。
逃跑?他的双腿已经在颤抖,根本不可能跑赢这头凶兽;再次爬树?刚才的场景历历在目,这头黑熊显然不会再给他喘息的机会。
一时间,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
“难道真的要和这家伙正面交锋吗?听说黑熊一掌能拍碎岩石,被它抓到恐怕连骨头都剩不下……”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双腿几乎不受控制地想要迈开。
然而就在转身的刹那,方才黑熊攀爬时的画面突然在脑海中炸开——那庞大的身躯卡在树枝间进退维谷,笨拙地挥动利爪,震落满树枯叶。一个疯狂的计划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求生的本能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有办法了!”
温羽凡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不远处枝桠交错的一棵巨树。
他深吸一口气,肌肉瞬间绷紧,随后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在接近树干的瞬间纵身一跃,双手如铁钳般死死扣住凸起的树瘤,借着惯性灵巧地荡上枝杈。
黑熊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裹着腥风碎石追击而来。看到温羽凡上树,它毫不犹豫地再次开始攀爬。它粗壮的后腿蹬得地面下陷,庞大身躯如竖立而起,利爪在树干上抓出深深沟壑。
这一次,温羽凡早有准备,他静静地等待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静与从容。当黑熊的爪子即将够到他时,他猛然松手,如离弦之箭坠落。枯叶纷飞间,他在空中灵活转身,稳稳落地。
黑熊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激怒了,发出一声怒吼。
“轰隆!”黑熊再次从树上摔落,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它摇晃着脑袋,琥珀色竖瞳燃起暴怒的火焰,獠牙间滴落的涎水在腐殖质上腾起白烟。
而温羽凡则早已跑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下,耐心地等待着黑熊的到来。
当黑熊踏着震颤的大地再次冲来,泥浆在它利爪下飞溅,腐臭的气息裹挟着劲风扑面而来时。
温羽凡反而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巨兽前爪即将触及他衣角的瞬间,他突然旋身,足尖点地借力,如离弦之箭般跃上最近的横枝。
这场惊心动魄的“爬树追逐战”就此拉开帷幕。
温羽凡像穿梭林间的灵猿,在交错的枝桠间辗转腾挪,每一次跳跃都精准无比;而黑熊却因庞大的体型屡屡卡在树干缝隙,笨拙挥舞的利爪只能将树皮撕扯得支离破碎。
此起彼伏的怒吼与断裂的枯枝声中,一人一兽在月光下展开了智慧与蛮力的较量。
渐渐地,黑熊粗重的喘息声变得断断续续,厚实的皮毛被汗水浸透,每一次攀爬都伴随着颤抖。当它第九次从树干上滑落,琥珀色的竖瞳里终于泛起一丝迷茫。
而温羽凡倚着树干,发丝被夜风吹起,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从容的笑意,宛如掌控全局的猎手。
最终,随着最后一声不甘的怒吼,黑熊摇晃着庞大的身躯消失在密林深处。
看着黑熊远去的背影,温羽凡紧绷的脊背终于松弛下来。
他顺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胸腔里还回荡着剧烈的心跳声。
这时,一直蜷缩在他怀中的猴子怯生生地探出头,确认危险远去后,突然兴奋地跃上枝头,叽叽喳喳的叫声在寂静的林间回荡,仿佛在为这场惊险的胜利欢呼。
温羽凡看着猴子这活泼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半开玩笑地对猴子说道:“猴哥,学会了吗?以后要是再被熊追,就用这招。保证它抓不住你!”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毕竟刚刚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成功摆脱了凶猛的黑熊。
出乎意料的是,猴子似乎真的听懂了温羽凡的话,竟双手互拍,鼓起了掌来。它的动作虽然有些笨拙,但那股子高兴劲儿却溢于言表,仿佛真的为自己学到了一个能躲避危险的新技能而开心不已。
温羽凡被猴子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之前与黑熊周旋时的紧张和疲惫也在这笑声中消散了不少。
他伸手摸了摸猴子的脑袋:“好了好了,我也得继续赶路了。希望你以后平平安安的。”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凌乱的衣物,朝着闲云居士可能所在的方向继续前行。
而那只猴子,则站在原地,目送着温羽凡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间,才蹦蹦跳跳地跑开,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中。
太阳渐渐西沉,天边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橙红色,余晖洒在山林间,给整个峨眉山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然而,温羽凡却无心欣赏这美丽的景色。
他在山林中已经摸索了许久,脚步变得有些沉重,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疲惫和焦虑。
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找到闲云居士的居所。
不仅如此,这一路上,他连一个人影都未曾见到。四周除了茂密的树林、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便是一片寂静。
毫无疑问,温羽凡彻底迷路了。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饥饿感如潮水般袭来,让他越发感到疲惫不堪。
温羽凡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哎,这可怎么办啊!我可是一点野外生存经验也没有啊……算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万一在大晚上又遇到那黑熊可就糟糕了。”
他的心中充满了担忧,这山林中危机四伏,不仅有凶猛的野兽,还有可能遭遇各种未知的危险。而他现在孤身一人,又没有足够的食物和装备,处境可谓十分艰难。
于是,温羽凡开始在周围寻找可以栖身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片灌木丛,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山洞或者大树洞。
终于,在不远处,他发现了一棵巨大的树木,树干上有一个宽敞的树洞。
他心中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来到树洞前,温羽凡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里面没有危险后,才放心地钻了进去。
他靠在树洞的内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一些。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山林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温羽凡望着洞口外的黑暗,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明天能够顺利找到聂大夫的师兄,治好身上的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羽凡正靠在树洞内壁,被饥饿感折磨得有些萎靡时,一阵诱人的香气悄然钻进了他的鼻腔。那浓郁的味道瞬间刺激着他的味蕾,引得他口水直流。
这分明是食物的香气,在这荒郊野外,显得格外珍贵。
他下意识地用力嗅了嗅,眉头微蹙,心中满是疑惑:“嗯?这……咖喱味。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咖喱味?”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各种可能性,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眼神一亮:“不对,有人!是有人在附近煮东西。”
温羽凡心中顿时一阵狂喜,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他顾不上身体的疲惫,连忙手脚并用地爬出树洞。
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盘算:“我要找这煮饭的人买点食物,大不了多花点钱嘛!就算人家不卖给我也没关系,我也可以找他问下路啊。”
打定主意后,他迅速从树上下来,顺着那股诱人的香气,小心翼翼地朝着香气传来的方向走去。
在距离温羽凡不远处,一处小小的临时营地已然搭建起来。
此刻,三名男子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眼睛不时望向架在火上的锅,满心期待着食物开锅。
而这三人可不是泛泛之辈,皆与温羽凡有着莫大关联。他们分别是袁盛、侯显,而正手持汤勺,专注盯着锅里食物的,则是负责做饭的顾琛。
顾琛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香气,一脸陶醉地感叹道:“啊!在这广袤无垠的大森林里,能吃上一顿咖喱,简直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侯显撇了撇嘴,满脸嫌弃地回应道:“得了吧,还享受呢,要不是别无选择,谁乐意吃这玩意儿。话说到底啥时候能好啊!”他们所食用的并非正宗的咖喱佳肴,不过是将几个咖喱罐头一股脑倒进锅里加热罢了,要说味道,自然是不怎么的。
顾琛不紧不慢地搅拌着锅里的食物,说道:“就是简单加热一下,再等个一两分钟,马上就能吃了。”
侯显坐在一旁,双腿不停地抖动着。虽说嘴上满是嫌弃,可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仿佛多等一秒都是煎熬。
这时,一直沉默的袁盛突然开口,看向侯显问道:“老侯,在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你真能找到那家伙吗?”
侯显闻言,胸脯一挺,满脸自豪地说道:“别的不敢夸口,可在野外追踪这方面,我绝对是行家。就从一路发现的那些痕迹来判断,我们离那家伙应该已经很近了。要不是天黑了,行动不便,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他。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等咱们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明天肯定能把他给抓住。”
袁盛听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恶狠狠地说道:“好!这次,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他!”
说话间他猛地用力捏紧拳头,指节间传出清脆的“噼啪”响声。
第66章 山中历险
川府城的街道上依旧是风雨交加,雨水如注般倾泻而下,打在地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
在与霞姐不欢而散后,温羽凡心中好一阵五味杂陈,但理智很快占据了上风。
这一场冷雨,不仅打湿了他的身体,也让他因为恼怒和仇恨而有些发热的脑子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清楚地意识到,没了周家的庇佑,自己在川府城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处境将会变得举步维艰。
岑家一直对他怀恨在心,一旦得知他失去了周家的支持,必然会不择手段地找他麻烦。
他深知此刻的形势紧迫,所以没有丝毫的耽搁,甚至都没来得及去找金满仓当面告别。
他必须赶在这个消息传出去,岑家人找上门之前,离开这个充满危险的是非之地。
他在雨中疾行,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可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离开川府城。
终于,他赶到了车站,顾不上擦拭脸上的雨水,便急切地买了一张车票。
他何尝不知道,这会暴露自己的行踪,但比起其他方式,火车班次多,速度快,能让他在被其他人注意到之前尽量远离川府城,是当前最佳的选择。
车轮碾过铁轨的震颤顺着座椅爬上脊背,温羽凡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
雨幕中的川府城正化作斑驳的水墨,站台的灯光在雨痕间扭曲成模糊的光斑,恍若记忆里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金满仓拍着他肩膀时掌心的温度,霞姐手中的毛巾带着淡淡的香气,此刻都被雨水冲散在车窗外。
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苦涩,他垂下眼睫掩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车票边缘,褶皱处已经被雨水浸得发软。身后传来孩童嬉笑与乘务员的报站声,却仿佛隔了层毛玻璃般遥远。
复仇的念头在胸腔里灼烧,像团永远浇不灭的火。
列车钻进漆黑的隧道,车厢瞬间陷入黑暗。
温羽凡望着车窗映出的自己,苍白的脸在幽暗中忽明忽暗。
当光明重新撞碎黑暗的刹那,他挺直脊背,目光穿透雨雾望向远方。
前路或许荆棘遍布,但后退即是深渊,他唯有握紧双拳,将所有眷恋与不甘都淬炼成刀刃,斩断命运的枷锁。
约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后,列车缓缓停靠在峨眉站。
温羽凡起身,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走出车厢。
他身上的衣物依旧带着未干的水渍,黏糊糊地贴着皮肤,让人浑身不自在。然而,此刻的他满心忧虑,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步出站台,他发现外头已然云消雨住。原本被阴霾笼罩的天空,此时已渐渐放晴,几缕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大地上。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弥漫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气息。
可温羽凡却无心感受这份清新。
峨眉,作为川省声名远扬的著名景点,向来游人如织。
眼前的峨眉站更是热闹非凡,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游客。
他们或是三两成群,背着行囊,脸上洋溢着对即将开始的旅程的期待;或是全家出动,欢声笑语回荡在车站的每一个角落。
人群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行李箱滚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咕噜”声,人们交谈的嘈杂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市井乐章。
温羽凡置身于这喧嚣之中,却仿佛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他的眼神中透着凝重与焦急,脚步匆匆,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穿梭前行。
温羽凡随着熙熙攘攘的游客一同登上了公交车,车内人头攒动,各种方言的交谈声此起彼伏,游客们兴奋地讨论着峨眉山的美景与传说。
而他默默坐在角落,眼神平静却又透着一丝急切,对周围的热闹置若罔闻。
公交车一路行驶,终于抵达了峨眉山景区的大门口。
一下车,便能看到景区门口人潮涌动,售票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们脸上洋溢着期待与兴奋。
温羽凡默默排队购票后,径直朝着登山的方向走去,开始了他的登山之旅。
一路上,游客们欢声笑语,欣赏着峨眉山的秀丽风光,时不时停下脚步拍照留念。
而温羽凡却无心观赏这美景,他的心思全在那位隐居在峨眉山某处的聂大夫的师兄身上。
他深知,自己要找的人并非在那热闹的峨眉金顶,也不是在声名远扬的峨眉派,而是在这山林深处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他跟着人流一路向上攀登,山路蜿蜒曲折,两旁树木郁郁葱葱,山间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当走到某处山道时,他左右环顾了一下,见周围游客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便突然翻过了护栏,踏入了一条旅游路线之外的道路。
这条道路显然鲜有人迹,杂草丛生,荆棘遍布,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以免被划伤。
但温羽凡没有丝毫犹豫,他坚定地迈着步伐,朝着未知的深处走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聂大夫的师兄,治好自己的病,为复仇之路扫除障碍。
尽管聂大夫为温羽凡指明了其师兄闲云居士所在的大致方位,可这峨眉山绝非都市那般道路规整。
踏入山林,温羽凡便真切体会到这里的复杂。
山路蜿蜒崎岖,脚下的小径时常被繁茂的杂草与突兀的岩石掩盖,每一步都得格外小心。
走着走着,冷不丁地,前方就会毫无征兆地变为陡峭山崖,或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人胆战心惊。
即便手里有手机定位,在这山峦起伏、沟壑纵横的地方,要抵达目标方位,也谈何容易。
温羽凡在山上兜兜转转,耗费了大把时间。
起初,他还能凭借着大致的方向感勉强前行,可渐渐地,周围的景致愈发陌生,他的脚步也变得迟疑起来。
直到此时,他才惊觉自己已然迷失在这片山林之中。
望着四周层峦叠嶂、遮天蔽日的树木,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悔意,暗自思忖:要是带着霞姐一同前来,会不会情况要好些?毕竟霞姐是当地人,说不定能帮自己少走些弯路。
但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他便迅速摇头,将其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他深知,自己已然亏欠霞姐太多。如今自己要面对的是如此危险的局面,怎能再将她牵扯进来,让她置身于可能的险境之中。
想到这儿,温羽凡咬了咬牙,重新振作精神,眼神坚定地望向远方,决心凭借自己的力量,在这茫茫山林中寻得闲云居士的隐居之处。
正当温羽凡在心中暗自思索着该如何走出困境时,周围的草木陡然间发出一阵剧烈的沙沙声响。
这声音来势汹汹,绝非寻常微风拂过所能产生的轻柔响动。
温羽凡心中猛地一紧,警觉瞬间遍布全身。他立刻停下脚步,身体微微紧绷,目光如鹰般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此时,关于这里有黑熊出没的传闻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丝紧张不由自主地爬上心头。
他虽有着武徒六阶的实力,在与人类对手的较量中或许能占据一定优势,但面对一只身形庞大、力大无穷的黑熊,结果究竟如何,他实在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摆出戒备的架势,眼睛死死地盯着发出声响的方向,耳朵努力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动静,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威胁。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如同擂鼓一般在胸腔中轰鸣。
就在这时一道灰色的身影如闪电般从旁边的草丛中蹿了出来。
温羽凡下意识地绷紧身体,目光紧紧锁定那道身影,待看清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身影他在登山途中见过不少,哪是什么令人胆寒的黑熊,分明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大猴子。
这些猴子在峨眉山一带可谓是出了名的大胆,丝毫不惧怕人类,甚至还常常成群结队地“打劫”游客,抢夺他们手中的食物,行径十分嚣张。
然而,温羽凡这口气还没彻底松完,那只猴子却做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举动。
只见猴子猛地冲向他,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说什么也不松开。
“猴哥,我身上可没带什么吃的东西啊。”温羽凡无奈地苦笑着说道。
他此次上山太过匆忙,别说是用来投喂猴子的小零食了,就连自己的食物都没来得及准备,此刻肚子还饿得咕咕叫呢。
但很快,温羽凡就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只扑到他怀里的猴子并没有像往常那些“打劫”的猴子一样,在他身上翻找口袋,寻找食物,反而全身瑟瑟发抖,身体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似乎在寻求庇护。
与此同时,周围草木的沙沙声仍在持续,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
温羽凡心中一紧,缓缓抬起头,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看去。
这次,只见一个毛茸茸的黑色身影逐渐清晰起来,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真的有熊!”温羽凡心中一惊,暗自叫苦。没想到之前只是传闻,如今竟然真的碰到了这山林中的猛兽。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瑟瑟发抖的猴子。
那只黑熊原本正朝着猴子的方向步步逼近,此刻陡然看到前方站立着一个人类。而对于天性敏感且领地意识极强的黑熊而言,人类直立而起的姿态无疑是一种挑衅。
“吼!”它怒目圆睁,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粗壮的四肢猛地发力,庞大的身躯直立而起。
这是一只成年的黑熊,体型壮硕无比。当它站立起来时,竟比温羽凡高出一个头还多,宽厚的肩膀、隆起的肌肉,无不彰显着其强大的力量。
黑熊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嘴里发出低沉的咆哮,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会冲过来发动攻击。
温羽凡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恐惧如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毫不犹豫地立即转身,拼尽全力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脚下的树枝和碎石被他踩得嘎吱作响,两旁的树木飞速向后掠过,可他全然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只可怕的黑熊,保住自己的性命。
怀中的猴子也被吓得不轻,紧紧抱住温羽凡的脖子,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身后,树枝折断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一阵阵催命的鼓点,清晰地昭示着黑熊正迅猛追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每一声都仿佛重重地撞击在温羽凡的心头,令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落,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
在极度的焦急与恐惧之下,温羽凡眼疾手快,三两下便攀爬上了身旁的一棵大树。他手脚并用,动作敏捷得如同一只猴子。
他紧紧抱住树干,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这棵大树能够成为他和怀中猴子的庇护所,让他们躲开黑熊的攻击。
那只黑熊很快追到了树下,它围着大树转了一圈,鼻子不停地嗅着地面和树干,试图捕捉温羽凡的气息。
随后,它仰起头,朝着树上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怒吼,声音在山林中回荡,震得树叶簌簌作响。
温羽凡见黑熊只是在树下咆哮,并没有立刻爬上来,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依旧瑟瑟发抖的猴子,轻声安慰道:“猴哥放心,我们安全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现实却如同一个无情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就在他以为安全的时候,只见那只黑熊竟然伸出粗壮的前爪,扒在了树干上,开始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爬。它的动作虽然显得有些笨拙,庞大的身躯在树干上摇摇晃晃,但它却真的在不断靠近。
温羽凡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他万万没想到,这只黑熊竟然有爬树的能力。
第65章 雨一直下
瞧见家主这般反应,温羽凡心中笃定,周家家主必定知晓新神会。他赶忙再次躬身,言辞恳切地请教道:“家主,还望您不吝告知。”
家主眉头紧蹙,陷入沉吟,片刻后,反倒向温羽凡抛出一个问题:“嗯……你可清楚川府城八大世家如今尚存几家?”
“八大世家,不就应该是八家吗?”此问题看似简单,温羽凡几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家主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神色满是唏嘘,叹道:“八大世家,算上我周家,现今实则仅存七家了。”
“这是为什么啊?”温羽凡心中顿生疑惑,可隐隐约约间,又仿佛已经预感到了那个答案,不禁喃喃道,“莫非……”
家主微微点头,随后缓缓说道:“当年小鬼子那般猖獗,都未能覆灭我们八大世家。然而,在三十年前的某一天,八大世家之一的杨家,竟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温羽凡听到这里,心中一震。他虽然早就听说过八大世家,但从未想过其中一家会遭遇如此惨烈的命运。他忍不住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家主神色凝重,缓缓地叙述着:“当年的杨家,堪称我们八大世家之首,其实力之强,绝非我们其他任何一家所能企及,甚至可以说,其余七家合力,都远不及杨家。杨家那时,光是内劲武者就有九人之多,更别提家族之中,还有一位宗师境的族老坐镇。那时候的杨家,风头无两,在川府城自不必说,即便是与京城的一些大家族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如庞然大物般的家族,竟在一夜之间,被人屠戮殆尽。”
温羽凡心中一紧,追问道:“是新神会干的?”
家主再度点头,继续讲述:“此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直接惊动了官方。那时,武安部刚刚成立不久,还没有四神兽的分系。听闻,当年武安部可谓高手尽出,具体出动了多少人,我并不知晓,只听说连那位武尊强者都亲自出手了。你猜结果如何?武安部倒是杀了几个人,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喽啰,最终,新神会的核心干部全都逃之夭夭了。”
温羽凡震惊不已,失声惊呼:“新神会竟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家主目光深邃,神色凝重,幽幽地说道:“那不过只是当年的情形罢了。后来我听闻,自被武安部全国追缉之后,新神会便逃窜到国外谋求发展。这些年过去,如今的新神会已然今非昔比,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足以与国家抗衡的庞然大物。据说,内劲武者到了新神会,仅仅只能充当守守门的小卒,至于宗师境界的强者,在新神会里也是数不胜数。那等势力,早已不是我们这些普通武者,乃至寻常世家所能触及、抗衡的存在了。”
温羽凡静静聆听着家主的讲述,随着家主的话语,他的脸色愈发阴沉。新神会超乎想象的强大实力,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他深知,自己一直以来背负着的血海深仇,本就沉重无比,而如今知晓新神会的恐怖势力后,那原本就艰难的报仇之路,此刻更是变得荆棘丛生。
“对了,你问新神会做什么?”家主将新神会的过往一五一十讲述完后,心中满是疑惑,不禁开口询问温羽凡。
温羽凡目光坚定,没有丝毫隐瞒,直言回答道:“有仇,血海深仇!”这六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然,仿佛能穿透空气,直击人心。
家主听闻此话,如同遭受一记重锤,脑子瞬间“嗡”地一下,身体猛地晃了晃,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颤声开口:“啊!我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小金啊,今天就聊到这里吧……你先回去吧。”此刻的他,语气中满是惊慌与不安,仿佛温羽凡带来的是一个足以颠覆周家的噩耗。
温羽凡闻言,没有多想,连忙躬身告退:“哦,既然家主不舒服,那晚辈就不打扰家主,先告退了。”
周家主枯瘦的手掌在空中虚晃两下,如同风中残叶般无力,便瘫靠在椅背上。
温羽凡见状不再多留,抱拳行礼后转身大步迈向门口。
就在他刚走到门口的刹那,原本澄澈如洗的天空突然翻涌墨色云涛。“噼啪”一道赤练般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劈裂苍穹,震耳欲聋的炸雷仿佛一柄巨锤,将整个天地都砸得震颤起来。
紧接着,黄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砸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温羽凡站在屋檐下,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两滴雨水。
雨水顺着他的掌心滑落,他喃喃自语道:“下雨了。”
这个时候,他的身后,传来周家家主幽幽的声音:“金兄弟……我们周家庙小……只怕无法为你遮风挡雨啊!”
家主的话语里,满是无奈与担忧,仿佛在向温羽凡暗示着什么。
温羽凡闻言愣了一下,他不是蠢人,如此的明示他自然明白。
随后他缓缓转身,再次对着周家家主郑重地一躬身,语气坚定道:“家主放心,在下必不会连累周家。”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毅,似乎在向家主表明,即便前路荆棘密布,他也会独自承担,绝不将周家牵扯进来。
温羽凡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出了周家大门。
周家的司机早已候在一旁,见他出来,赶忙打开伞上前,拉开车门,恭敬地说道:“金先生,我来送您回去吧。”
温羽凡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平静却透着一股决绝,拒绝道:“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司机面露诧异之色,但也不好多问,只得默默关上车门,目送温羽凡离去。
此时,街道上早已被雨水淹没,雨滴如注,砸在地面上,溅起层层水花。
温羽凡没有撑伞,也没有叫出租车,就那样径直走进雨幕之中。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他的身上,很快,他的头发、衣服就被完全浸湿,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但他仿若未觉,只是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一步步向前走去。
狂风裹挟着雨水,肆意地拍打着他的脸庞,他却浑然不顾。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前路是狂风暴雨又如何,这条路,我温羽凡走定了!”
新神会的强大,无法动摇他报仇的决心。他深知,这条复仇之路,必将充满艰难险阻,但他已做好准备,哪怕孤身一人,哪怕面对的是惊涛骇浪,他也绝不退缩。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的身影在风雨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无比坚定。每一步落下,都溅起一片水花,仿佛是他对命运的抗争。
在这风雨交加的街头,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向着那未知却又充满挑战的未来,毅然前行。
此时还未到夜店的营业时间,店内空荡荡的,员工们都还未到岗。
霞姐独自坐在吧台边的圆凳上,她那未受伤的左手轻轻托着腮,眼神空洞,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发呆。
近来,她时常这般失神,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某个人,那人的身影就像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底。
突然,夜店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呀”声。
这动静虽小,却还是惊扰了沉浸在思绪中的霞姐。她木然地转过头去,下意识地随口说了句:“还没开门呢。”
然而,当她的目光聚焦到来人身上时,整个人瞬间怔住了。
她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他——温羽凡。
可此刻的温羽凡,模样却狼狈至极,就好似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衣服上的水不断地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滩水渍。
“哎呀,楼哥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霞姐满脸惊慌,急忙从圆凳上站起身来,快步朝着温羽凡跑去,“你早上不是去见大伯了吗?”
温羽凡只是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他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迈进半步,仿佛生怕自己湿漉漉的身体弄脏了夜店干净的地面。
“哎呀!先不说这些了,小心感冒了,我现在马上给你拿毛巾去。”霞姐心急如焚,刚跑到温羽凡面前,匆匆打量了他两眼,便又慌慌张张地转头,想要去拿毛巾,整个人显得手忙脚乱。
就在这时,温羽凡却突然伸出手,拉住了霞姐的左手。
这是霞姐第一次被温羽凡主动拉住手,温羽凡的手因为淋了雨,此刻有些冰冷,可霞姐的心却瞬间像被点燃了一般,一阵火热。
她的俏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心中既窃喜又兴奋,暗自想着:“楼哥今天怎么这么主动了!”
温羽凡看着霞姐,缓缓开口道:“霞姐,不用了,我跟你说个事情。”
“难道他想……嘿嘿……”霞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怀着满心的激动与期待,缓缓转过身来,双眼深情地注视着温羽凡,眼神中闪烁着光芒,满心期待着对方即将说出的真心告白。
然而,温羽凡只是神色平静,淡淡开口:“霞姐,有件事我得跟你道歉。实际上我不叫金满楼,我真名叫温羽凡。”
霞姐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展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什么嘛。我早就说满仓哥的年纪看起来比你大了,他还叫你大哥。原来你们真的不是亲兄弟啊。呵呵……谜题解开了。那我以后不叫你楼哥,该叫你凡哥喽。”她的语气轻松欢快,似乎对温羽凡的这个身份转变并不在意。
温羽凡微微点头,说道:“随你,都可以。”
话音刚落,温羽凡像是被什么东西呛到,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身体随着咳嗽不断颤抖。
霞姐见状,脸上满是担忧,急忙关心道:“凡哥,你怎么了?着凉了吗?还是赶紧换身衣服吧。”
温羽凡一边咳嗽,一边轻轻摇头道:“不,只是旧疾复发而已。咳咳……这正是我想跟你说的事情……咳咳……我治疗这病的药前几天吃完了,所以想跟你请几天假,去看病……咳咳……”他的声音因为咳嗽而断断续续,听起来十分虚弱。
霞姐毫不犹豫地忙说道:“好好好,你想请几天假都可以的。凡哥啊,要不我现在就陪你去医院看病吧。”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关切,恨不得立刻陪温羽凡前往医院。
温羽凡再次摇头拒绝,解释道:“我这病医院治不了,要离开川府城去找一位住在川中山里的高人才行。”
霞姐听闻,不禁惊讶道:“啊……我们这边的山里可是道路险峻,而且还有黑熊出没。你一个外乡人去山里寻医可不容易啊,我也陪你一起去吧。”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担忧与坚定,一心想要陪着温羽凡去面对未知的艰难。
又咳了一会儿,温羽凡的气息渐渐平缓了一些。他再次摇头,坚决地拒绝道:“不,我手上有地图和准确的定位坐标,要找到那高人还是十拿九稳的。就不需要霞姐陪我走一趟了。”
霞姐微微嘟起嘴巴,眼中满是期待与不舍,撒娇道:“凡哥,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让我陪你去吧。”
然而,温羽凡的脸色却陡然一冷,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决。他毫不犹豫地说道:“不,你不可以跟来。满仓就拜托你照顾了。”
话音刚落,他便用力地一把甩开霞姐的手,那动作干脆而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转身,一头冲进了如注的暴雨之中,身影很快便被雨幕所吞噬。
霞姐站在原地,原本满怀期待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愕与失落。
她没有等来想象中深情的告白,等来的却是这般无情的告别。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温羽凡消失的方向,心中满是疑惑与不解,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雨水依旧不停地敲打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可霞姐却仿佛听不到这一切。
她的耳边,还回荡着温羽凡那冰冷而坚决的话语;她的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温羽凡甩开她时的那一丝力度。
第64章 周家往事
房间里的气氛轻松融洽,家主顿了一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进入正题道:“嗯……这次啊,你为我们周家可是立了个大功啊。想要什么奖赏啊?”他的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温羽凡,脸上带着一丝亲切。
温羽凡微微低头,脸上露出谦逊的表情,谦虚道:“这次晚辈也只是出了一点点力,不敢居功啊。”
家主听后,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摆了摆手说:“我都知道了。这次岑家的挑战,显然是针对你的。如果你败了,那将是重大的过失,理应受罚。但你胜利了,这就是巨大的功劳,理应受赏。我们周家向来赏罚分明,你不必过于谦逊。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见家主这么说,温羽凡心中明白,再推辞就显得虚伪了。于是,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道:“好,那我想向家主要一部内功心法,可行?”
这个奖赏是他昨晚辗转反侧想了一夜才决定的。他深知自己现在虽然能够凭借灵视偷学别人的外家功夫,但内功这东西,单凭眼睛看是根本无法学到的,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想法。
此时,家主正端起桌上的茶杯,准备喝上一口茶。听到温羽凡这个要求,他的动作猛地一滞,随即“噗”的一口,将喝进嘴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
温羽凡见状,心中一惊,连忙关心地问道:“家主!你没事吧?”
家主一边咳嗽着,一边从衣袖中拿出手帕擦着嘴:“哎呀,你这小子,还真敢提啊……内功心法,老头子我也想要啊!可惜哪有那么容易得到!这个可真的没有啊。”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感慨。
温羽凡悄悄瞥了一眼家主头顶上那「武徒九阶」的对话框,心中暗自思忖:“看来周家确实没有内功心法,不然以家主的地位,若有内功心法,又怎会至今都没能突破成为内劲武者呢。”
不过,此时一个疑问也在他心中悄然升起:“都说周家有内劲武者坐镇啊,既然不是家主,那会是谁呢?难道这只是周家对外吹嘘的?”
就在温羽凡犹豫着是否应该冒昧提问时,周家家主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开始缓缓地叙述起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哎……这其实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就告诉你吧。曾经,我们周家繁荣昌盛,高手如云,内功心法自然也是有的。但后来,战争爆发了。我们周家的先辈们,都是热血男儿,纷纷投身战场。结果……我的爷爷、父亲和叔伯们,都一去不返……我和几个兄弟那时候还小,无法上战场,所以就被留了下来。还记得,小霞的父亲,那时候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家主稍作停顿,似乎在回忆那些久远的往事,然后继续说道:“不好意思,话说远了,年纪大了,就喜欢说这些……要知道,那时候的武功传承,并不是依靠什么秘笈,而是一代代人口耳相传的。我那时候虽然跟着爷爷学了一些招式,但都只是些入门的粗浅功夫,内功心法就……总之,我们周家的传承,就这样中断了。”
家主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和无奈,但随即,他的声音又坚定了起来:“现在,我们周家确实没有一名内劲高手。但并不是没有内劲高手坐镇。战后,有一个人来到了我们周家,他说被我父亲和爷爷救过一命,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他决定在我们周家常住下来,守护我们周家一生一世。外界传闻中,那位在我们周家坐镇的,就是这位前辈了。”
温羽凡听着家主的叙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意和同情。他可以想象到当年周家先辈们英勇赴战的场景,以及家主幼年时失去亲人的痛苦。
同时心中不禁咂舌:“家主年纪看起来起码八九十了,那位老前辈该年纪多大了啊。”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并没有贸然提问,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尤其是涉及到家族的秘密和长辈的隐私,不是他这个地位的人可以随意打听的。
然而,温羽凡心中又冒出一个疑问,他忍不住开口道:“家主,我看轩叔的年纪好像不大啊。还有霞姐……”刚问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这种家族内部的事情自己怎么好随便打听呢,于是急忙说道,“哦,对不起家主,这种事情,我不该问的。”
家主看着温羽凡,眼神中并没有责怪之意,反而露出了一丝宽容的微笑,耐心地解答道:“无妨……柏轩是我小姑姑的儿子,至于我小姑,嘿嘿,跟我差不多大。所以啊,那小子看起来跟我儿子差不多。还有,那时候我周家家训功夫是传男不传女的,所以我小姑姑自然也没学到什么本事。至于小霞,那是我三弟老来得女,全家可宠着呢。”
说到这里,家主原本和蔼的眼神突然微微一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温羽凡缓缓说道:“你以后可得对她好点啊,不然老头子第一个不放过你啊。”那语气看似玩笑,却又隐隐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啊!”温羽凡闻言,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他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家主之所以会对自己说这么多周家的隐秘之事,肯定是周柏轩将昨天在夜店外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家主。
家主这是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不然以家主的身份和地位,又怎会轻易跟一个客卿说这么多家族内部的事情呢。
温羽凡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对家主的信任感到受宠若惊,毕竟能得到周家主的认可,对他在周家的地位有着极大的帮助;另一方面,他又为家主话中所指的“她”——霞姐而感到纠结。
可他心中那沉重的仇恨却如同一座大山,横亘在他与霞姐之间,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微微低下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支吾着说道:“家主,我……我会的。”
家主看着温羽凡那略显局促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哈哈一笑,开口说道:“好了,别紧张。还是说回正事吧。内功心法是没有了,只怕在这川府城中,别说周家了,其他几家只怕也拿不出来。整个华夏,只怕也只有少林、武当、峨眉这些大派或是京城的一些大家族,还有官方才会有……嗯……”说着,他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思考,“若是那位前辈收你为徒……哎,不行不行啊,你这年纪,早过了练武的黄金期,那位前辈铁定看不上你的……你啊,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惋惜。
温羽凡听到家主这么说,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他却不愿意轻易放弃,于是继续问道:“家主,既然其他家族也没秘笈,为什么他们会有内劲武者诞生?成为内劲武者还能有其他方法?”
“有啊,自己领悟啊!”家主看着温羽凡那急切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呵呵,当然这只是玩笑而已。世上能人千千万,也没几个能办到这种事的。而那几家更是没有这个本事。他们之所以能培养出内劲武者,正如我之前所说,是因为他们的族中有子弟拜入了那些大派学艺。所以,他们才...
家主见温羽凡皱着眉头,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关切,开口劝慰道:“诶,小金啊,别想了。你还是说个老头子我能办到的实际点的要求吧。要不这新得的酒楼给你一些股份好了。”
温羽凡听到家主的话,微微一怔,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哦,不了,我对酒楼的股份没有兴趣。不过,家主,实际上除了心法,我还有个小小的问题要问,还请您不吝告知。”
家主见温羽凡拒绝了股份的提议,也没有勉强,而是欣然说道:“那好,有问题就问吧。”
温羽凡微微挺直了身子,正色开口:“家主,您可有听过新神会?”
家主听到这个问题,脸色陡然刷白,原本和蔼的面容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他的眼睛瞪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惊呼道:“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家主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这个名字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恐惧。他紧紧盯着温羽凡,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又似乎在担心他会说出更多的事情。
第63章 见周家家主
正在温羽凡和霞姐陷入这有些凝重的氛围中时,夜店之外的街道上,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来,最终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车门轻轻打开,一道身影从车内走了下来。
只见此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面容沉稳,眼神中透着几分精明与干练。他下车后,先是微微抬头看了看夜店里透出的灯光,然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着温羽凡和霞姐走来。
“抱歉啊,来晚啦。额……这气氛怎么感觉有些微妙啊!”来人一边走近,一边笑着开口打招呼。他的声音爽朗,带着几分亲和力,可一看到温羽凡和霞姐的表情,话语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疑惑。
霞姐听到声音,转头一看,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随即连忙叫了一声:“轩叔。”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尊敬,又有一点见到长辈的欣喜。
温羽凡也连忙转过身,脸上露出客气的笑容,拱手道:“前辈,许久没见了。”见到这人他心中也有些诧异。
来人正是周柏轩。
自从周柏轩将温羽凡安排在这家店之后,对方就像消失了一般,从来没有来看过一眼,今日却突然现身,实在有些意外。
周柏轩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们两个人怎么独自在外面吹风啊。哦……不好意思,我这是有些八卦了。”他的眼神在温羽凡和霞姐之间来回打量,似乎想要从两人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霞姐听到这话,原本因为温羽凡而心情复杂的她,此刻俏脸微微一红。她轻轻跺了跺脚,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地嗔怪道:“轩叔啊!”那声音娇嗔中带着一丝羞涩,宛如春日里含苞待放的花朵。
周柏轩看着霞姐害羞的模样,哈哈一笑,继续说道:“害什么臊啊,你又不是十几二十的小姑娘了。家里对你的婚事可操心了,你要真看上这小子……额,年纪是大了点……但你放心,叔会帮你做主的。”
“你……讨厌!不跟你说了。”霞姐闻言,脸顿时涨得通红一片,仿佛熟透的苹果。
她再也受不了周柏轩的打趣,慌乱地转过身,飞也似的跑进了夜店之中,那背影消失在门后,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气。
周柏轩看着霞姐跑远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转过头,看向温羽凡,开口找他搭话:“这小妮子,看来真的是春心动了,换了平日我说这话,她还得跟我过两招呢。”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似乎对霞姐的变化感到有些意外。
温羽凡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轻声说道:“前辈,玩笑开大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对霞姐心意的感动,又有对自己现状的无奈和纠结。
周柏轩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平日里那副庄严的神情。
他整了整衣领,严肃开口道:“恩,不开玩笑了。你在这里正好,我本来也不是来参加庆功宴的,正是专程来找你的。”
温羽凡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问道:“前辈有事吩咐?”他微微弓着身子,眼神专注地看着周柏轩,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周柏轩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就是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家主明天要见你一面,应该是要对你本次的功劳作出奖赏。”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温羽凡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动,但脸上依然保持着谦虚的表情:“这次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
周柏轩摆了摆手:“诶,这我不管,我就是负责传话。明天早上八点,会有人来接你去周家,你别睡过头了就行。”
温羽凡连忙点头答应:“好的,我会准时恭候的。”
“好了,话带到了,我先走了。”说着周柏轩便转过了身,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停在一旁的轿车走去。
“前辈不进去参加庆功宴?”温羽凡看着周柏轩的背影,开口问道。
周柏轩头也不回地说道:“年轻人这种活动,不适合我。”说着,他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引擎发动,周柏轩便就这样驾车离去了。
温羽凡站在原地,望着周柏轩离去的方向,心中对明天的会面以及将会获得的奖赏产生了些许期待。
第二天清晨,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城市还在沉睡中,温羽凡就已经早早起床,收拾妥当,站在楼下等待。
他身着一件干净整洁的黑色衬衫,搭配着深色长裤,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了温羽凡的住处门口。
车门打开,一位身着制服的司机走下车,恭敬地向温羽凡行礼,说道:“请问是金先生吗?我是来接您去周家大宅的。”
温羽凡点了点头,跟着司机上了车。
轿车平稳地行驶在街道上,很快就来到了周家大宅。
温羽凡透过车窗向外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微微咋舌。周家虽然如今已然没落,但毕竟底蕴深厚,这周家大宅的规模比起以前他见过的余家还要大上一些。
大宅的大门高大而庄重,朱红色的漆虽然有些斑驳,但依然透露出一种威严的气息。
走进大门,一条宽阔的石板路通向深处,道路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花草树木。
抬眼望去,主宅建筑气势恢宏,飞檐斗拱,尽显古朴之风。
与余家那奢华现代的装修风格截然不同,周家大宅一派民国时期的风格,每一处细节都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
温羽凡跟随着司机的脚步,沿着那铺着石板的小路前行。
很快,他们来到了主宅前。
司机在一间房间的门口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金先生,就是这里了。”
温羽凡微微点头示意,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房间。
一踏入房间,温羽凡便发现这里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房间的装修十分朴素,没有华丽的装饰,也没有璀璨的灯光。空间不算大,与一般宽敞的会客室截然不同。
房间的四周摆放着许多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书籍,空气中还隐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香气息。
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古朴的书桌,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以及一些摊开的书卷。
从这些布置来看,这里倒更像是一间书房,而不是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
“来了啊!”温羽凡刚一踏进书房,那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入耳中。
温羽凡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在一个书架的边上,正站着一名身穿素衣短褂的老者。老者手中捧着一册翻开的书卷,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正温和地注视着他。
那老者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透露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睿智与沉稳。
温羽凡虽然此前从未见过周家的家主,但凭借着当前的情景,他心中已然有了判断。既然是家主召见自己,而这房间里又仅有眼前这老者一人,那么毫无疑问,此人必定就是家主。
想到此处,温羽凡丝毫不敢耽搁,急忙整了整衣衫,恭敬地行礼道:“金满楼见过家主。”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对家主的敬重。
周家家主微微颔首,将手中的书卷轻轻合上,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随后,他小心地将书卷放回书架上的一个空位,那位置显然是这本书原本所在之处。
做完这一切后,他缓缓踱步,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来到书桌之后缓缓坐下。他的身姿虽略显佝偻,但一举一动间却自有一股威严之气。
坐定之后,家主开口说道:“不用多礼了……金满楼,是吧。”
温羽凡连忙应道:“是。”
“说来你入周家有月余时间了,过得可还好啊。”家主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温和地看着温羽凡,语气平和,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切。
温羽凡略作思索,如实回答道:“我在霞姐手下做事,霞姐对我很是照顾。”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霞姐平日里对他的关心与帮助,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家主微微颔首,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开口说道:“有什么不顺心的,直说无妨,小霞那丫头我是知道的,泼辣着呢。说出来我会给你做主的。”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关切,仿佛在告诉温羽凡不必有所顾忌。
温羽凡连忙摆了摆手,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认真地说道:“啊,没有没有,霞姐真的对我很好。”
“呵呵……好好好,那就好啊。”家主闻言,满意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欣慰。
第62章 爱与恨心难全
赛后的第二天傍晚,夕阳的余晖还未完全散去,霞姐的夜店挂出了闭店休息的牌子。
然而,与平日里闭店后的冷清不同,此时的夜店内部却热闹非凡,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正在这里热烈举行。
走进夜店,五彩斑斓的灯光闪烁着,欢快的音乐声在空气中流淌。吧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酒和精致的点心,店员们穿着整洁的制服,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忙碌地穿梭在人群中,为宾客们送上美食和饮品。
参加庆功宴的除了夜店的几名店员之外,周家那边也有不少子弟慕名而来。他们穿着时尚的服装,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兴奋地谈论着比赛中的精彩瞬间,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和惊叹声,为这场庆功宴增添了不少热闹的氛围。
高俊凯作为参赛选手,虽然在比赛中遗憾落败,但毕竟不能说他的参赛毫无意义,他的努力为周家争取过机会,也为这场比赛增添了许多看点。因此,他也受到了热情的邀请,参加了这场庆功宴。
此刻,高俊凯正站在人群中,与周围的人谈笑风生。他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比赛的失利而显得沮丧。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与身边的人碰杯,然后一饮而尽,大声说道:“虽然我输了比赛,但能认识这么多朋友,看到金满楼兄弟的精彩表现,也算是不虚此行。来,大家为了这场胜利,干杯!”
众人纷纷响应,举起酒杯,高声欢呼:“干杯!”
酒杯碰撞的声音和人们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在夜店里回荡,久久不息。
而在人群的中心,温羽凡被众人团团围住,大家纷纷向他投来敬佩和羡慕的目光,不断地向他敬酒,祝贺他在比赛中取得的辉煌胜利。
正在众人沉浸在庆功宴的欢乐氛围中时,原本欢快的音乐戛然而止,店内的灯光也在瞬间全部熄灭。
黑暗突如其来,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诶,怎么了?”有人小声地发出疑问,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和疑惑。
“停电了?”有人猜测着,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其他人也纷纷开始小声地窃窃私语,大家都在黑暗中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不过,这种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灯光再次点亮,只是这一次,只有一束聚光灯的光芒柔和地投在了舞台之上。
看到这一幕,大家这才明白过来,看来是有人要表演节目了,于是纷纷将目光投向舞台,期待着接下来的精彩。
就在这时,一首经典老歌的旋律缓缓响了起来,那熟悉的曲调让不少人都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股别样的情绪。
在悠扬的音乐声中,霞姐穿着一件优雅的礼服,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上舞台。虽然她的右手依然打着绷带和夹板被挂在脖子上,但今晚的她格外明艳动人。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期待。
霞姐拿着麦克风,用她那温柔而动听的声音,唱起了那首经典的情歌:“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唱歌的时候,霞姐的目光一直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温羽凡,那眼神中满满的都是爱意,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霞姐这是在公然表白。
她的歌声中,饱含着对温羽凡的深情,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是她内心深处的倾诉。
金满仓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一抹坏笑,他用胳膊顶了顶温羽凡,调侃道:“大哥,你看霞姐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就从了她吧。”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到,引来了一阵轻轻的笑声。
温羽凡的表情却显得格外凝重,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闪躲、不好意思,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向金满仓反击。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纠结。
霞姐的情义,他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呢?而且经过这次比赛的事情,霞姐对他无条件的支持和付出,又怎么能不让他感动呢?
此刻,他的心中真的有些心动了,他能感受到霞姐的爱如同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他那颗早已被仇恨冰封的心。
然而,他却不敢也不能接受霞姐的爱。
因为,支撑他一路走到现在的,是无尽的恨。他是为了报仇才顽强地活到现在的,如果这个时候,他接受了别的女人,又怎么对得起自己死去的老婆和孩子呢?
那份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轻易地做出决定。
霞姐的歌声还在夜店里轻柔地回荡,那饱含深情的旋律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爱意。
然而,就在这动人的氛围中,温羽凡却突然有了动作。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没有丝毫的犹豫,突然转身,顺手拿起放在一旁桌子上的一瓶烈酒,紧紧地握在手中。
下一刻,他的脚步急促而沉重,快步朝着夜店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带着难以言说的纠结。
周围的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却没有人出声阻拦。
温羽凡走到门口,用力地推开门,一股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霞姐原本专注而深情的眼神,在看到温羽凡离去的那一刻,瞬间黯淡了下来。她的手指紧紧地握住麦克风,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心中的失落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再也无法继续演唱下去,声音戛然而止。
台下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写满了尴尬。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原本欢乐而温馨的庆功宴,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夜店里,只有那首老歌的旋律还在不知疲倦地飘荡着,仿佛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叹息。
夜店门外不远的街角,昏黄的路灯洒下微弱的光,将温羽凡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他站在那里,身形略显孤寂,手中紧紧握着那瓶烈酒,仰头大口大口地灌着。烈酒顺着喉咙流下,辛辣无比,好似穿肠的毒药,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此刻的他,满心的纠结与痛苦,多希望这酒能让自己一醉不醒,忘掉所有的烦恼与忧愁。
然而,以他如今的体质,寻常的酒精根本无法将其麻醉。一瓶烈酒下肚,对他来说,不过是酒入愁肠愁更愁罢了。
他心中的伤痛如影随形,丝毫未减,反而在这寂静的夜晚,愈发浓烈。
夜店的门再次被人轻轻推开,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呀”声。
霞姐穿着那件优雅的礼服,缓缓走了出来。她的脚步很轻,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只是此刻,她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心疼。
她默默来到温羽凡身边,静静地站在他身旁,过了片刻,才轻轻唤了一声,声音温柔得如同春风:“楼哥。”
那一声呼唤里,饱含着无尽的深情,还有几分对温羽凡的心痛。
温羽凡听到霞姐的声音,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放下手中的酒瓶。
他的眼神有些慌乱,不敢去直视霞姐的眼睛,只是眼神躲闪着说道:“啊,对不起啊。没有听你把歌唱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内心挣扎。
霞姐轻轻摇了摇头,发丝随之轻轻摆动,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轻声说道,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随后,她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楼哥,你的事情我问过满仓大哥了。”
温羽凡和金满仓来到川府城后,一直都住在一起,平日里朝夕相处,交情日益深厚。
虽然温羽凡并未将自己的所有秘密都毫无保留地透露给对方,但在那些漫长的夜晚,有些憋在心里许久、难受得快要溢出来的事情,确实需要找个人倾诉。
所以,他曾对金满仓谈起过自己些许悲惨的过往。
温羽凡听到霞姐这么说,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恼怒,皱着眉头说道:“这个大嘴巴,什么都胡乱往外说。看我怎么收拾他!”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但更多的是对自己过往被他人知晓的窘迫。
“别怪满仓哥,他也是担心你。”霞姐急忙解释道,眼神中满是诚恳,“我也很担心你。楼哥,你放心好了,总有一天,我会用我的真心,让你放下这些苦痛的。”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像是在许下一个庄重的承诺。
温羽凡听到这话,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的眼睑微微颤抖着,眼中有泪水在涌动,可他紧咬着牙关,倔强地不愿意让泪水流下。
在这寂静的街角,他感受到了霞姐那份炽热的真心,可心中的仇恨与愧疚,却如同一堵厚重的墙,横亘在他与这份爱之间。
第61章 真男人对决
比赛一开始,温羽凡率先行动起来,他采用了和霞姐类似的战术打法。
只见他脚下踏出一连串小碎步,频率极快,如同蜻蜓点水般轻盈,在场中不断地游走。他的眼神始终紧紧锁定着梁展鹏,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变化。
但与霞姐有所不同的是,他在移动过程中,发出的攻击极少。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在寻找时机,偶尔瞅准破绽,才会突然发出一记猛烈一击,那攻击带着十足的劲道,犹如猛虎出笼。
然后,他也会迅速退开,和梁展鹏重新拉开距离,不给对方留下反击的机会。
反观梁展鹏,他的打法与袁盛截然不同。
他所修习的奔雷手,本就是一种以速度见长的功法。尽管他身形高大魁梧,在没有出招的时候,移动起来给人一种略显笨拙的感觉。但当他施展出奔雷手时,整个人就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能量,瞬间化身为一道闪电。
只见他的双手快速舞动,带起阵阵呼呼风声,身形如鬼魅般瞬间就能冲到温羽凡的面前。他的攻击如同疾风骤雨,一招连着一招,密不透风。
温羽凡在他那凌厉的攻势下,很快就从攻势转为了被动的守势,只能不断地闪躲、腾挪,还多次打得陷入险象环生的境地。偶尔寻得一丝间隙,才能勉强做出一些反击。
擂台之下,观众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他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两人的身影,随着比赛的激烈进行,时而发出紧张的惊呼,时而爆发出热烈的喝彩。每一次温羽凡惊险地躲过攻击,或是梁展鹏施展出精彩的招式,都能引得观众们一阵骚动。
此时,霞姐拖着受伤的身体,缓缓走到周家观战的席位上,轻轻地坐了下来。她的目光立刻被擂台上激烈的战斗所吸引,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与期待。
周远博眉头紧锁,满脸担忧地看着场上岌岌可危的形势。
温羽凡在梁展鹏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显得有些狼狈,不断地闪躲退让。
周远博对温羽凡并不了解,见状,心中对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信心。
他忍不住开口询问霞姐,语气中充满了焦虑和无奈:“小霞啊,这个金满楼到底行不行啊?哎算了,武徒六阶对战武徒八阶,能打成他这样,也算不错了。”他微微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和惋惜。
霞姐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战斗,尽管看到温羽凡暂时落在下风,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心中的信心依然毫不动摇:“二伯放心,楼哥一定能赢的。”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充满了力量,仿佛在向周远博,也在向自己证明着什么。
周远博听到霞姐的话,微微一怔,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你就这么有信心?”
“楼哥一定能赢。”霞姐重复道。
为什么她对温羽凡这么有信心,因为,这几天时间,她见证了温羽凡惊人的成长,从几天前的不是自己的一合之敌,到昨天竟然能稳压自己一头,这样的变化仅仅只用了七天的时间,这成长速度简直可以称为恐怖。
然而,霞姐的心中也有一丝疑惑始终无法解开。她微微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可是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楼哥明明有如此天赋,但为什么现在快四十岁了,修为才只是武徒呢?”
周远博刚刚听到霞姐似乎在嘀咕着什么,却没听清具体内容,心中不免好奇,于是连忙问道:“啊,你说什么?”他微微侧过身子,耳朵凑近霞姐,眼神中满是探寻。
霞姐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语气笃定地说道:“没什么,二伯你看着好了,楼哥会给你惊喜的。”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擂台上,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温羽凡获胜的那一刻。
周远博看着霞姐那自信满满的模样,心中虽然依旧有些疑虑,但也不好再多问。
他又将目光投向擂台,看着温羽凡在梁展鹏的猛烈攻击下,依旧顽强地抵抗着,心中默默祈祷着霞姐的话能够成真。他握紧了拳头,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水,随着比赛的激烈进行,他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而此时,擂台上的战斗愈发激烈。
梁展鹏的攻击如同连绵不绝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地向温羽凡涌来。
温羽凡则像一叶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漂泊的小舟,虽然处境艰难,但始终没有被击垮。他灵活地闪避着梁展鹏的攻击,同时寻找着反击的机会,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冷静。
台下的观众们也都被这场精彩的比赛所吸引,他们的情绪随着比赛的起伏而波动,时而紧张地屏住呼吸,时而兴奋地欢呼呐喊。整个格斗场弥漫着紧张而又激烈的氛围,仿佛空气都要被点燃了一般。
“怎么,刚刚的自信呢?不要再躲来躲去了,来打我呀。”梁展鹏攻势迅猛,一边挥舞着双手,施展出凌厉的奔雷手,狂风骤雨般地向温羽凡攻去,一边口中叫嚣着,眼神中满是轻蔑与挑衅,仿佛胜券在握,认定了温羽凡不过是个只能程口舌之快的废物。
温羽凡面对梁展鹏的挑衅,不慌不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呵呵,奔雷手果然厉害。我还真是没有什么招式能跟你硬拼的。不过,若是我使出这招,阁下又当如何应对?”
话音未落,温羽凡突然身形一闪,动作如电。他猛地纵身而起,轻盈地跳到了边上的防护栏上。紧接着,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他竟四足并用,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在防护栏上快速地爬行起来。
他的动作敏捷而灵活,仿佛一只矫健的蜘蛛,在那狭窄的防护栏上如履平地。这独特的招式,正是他从杀手蜘蛛那里学来的,此刻在这紧张激烈的比赛中施展出来,瞬间吸引了全场观众的目光。
梁展鹏看到温羽凡这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先是一愣,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大声道:“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小把戏罢了,看我如何破你。”
他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厉,话音刚落,便猛地运起奔雷手,体内的力量如汹涌的潮水般汇聚到掌上。他大喝一声,重重一掌拍向温羽凡所在的那张防护栏。
这一掌蕴含着强大的力量,空气仿佛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防护栏在这股巨力的冲击下,顿时发出剧烈的晃动,金属与金属之间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然而,温羽凡却像是一只紧紧吸附在墙壁上的壁虎,依然牢牢地扒在防护栏上方,并没有因为这阵晃动而掉下来。他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抓住防护栏,眼神坚定而冷静,注视着下方的梁展鹏。
“再来!喝!”梁展鹏见自己的攻击未能奏效,心中的怒火更甚,他咬紧牙关,再次运气更大的力道,对着防护栏发起攻击。
他的手掌如同一把重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防护栏上,每一次攻击都伴随着一声闷响。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攻击次数的增加,防护栏上的裂痕越来越多,金属碎屑不断飞溅。
纵使这防护栏是由坚硬的金属制造,但在梁展鹏的连番攻击下,终究还是承受不住了。只听“乓”的一声巨响,防护栏竟然被蛮力轰破了一个大洞!
梁展鹏看着这个大洞,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紧接着,他伸手抓住防护栏的破口处,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青筋暴起,猛然发力,试图将这整张防护栏撕扯下来。
而随着不断发力,他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口中发出低沉的吼声,仿佛一头愤怒的野兽。
温羽凡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大惊,暗自咋舌道:“是个狠人啊!”
他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迅速做出反应,四肢并用,快速地在防护栏上爬动起来。他的动作敏捷而迅速,如同一只灵活的猴子,眨眼间便爬到了另一张防护栏之上。
就在温羽凡刚刚逃离的瞬间,只听“嘎吱——咔嚓”一阵刺耳的声响,那张防护栏竟真的被梁展鹏一把撕扯了下来。
断裂的金属碎片四散飞溅,梁展鹏手中握着那残缺不全的防护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然而,当他看到温羽凡已经逃到了另一张防护栏上时,眼中的得意瞬间被怒火所取代。
他将手中的防护栏碎片一扔,立即又冲向温羽凡落脚的那张防护栏,口中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哈哈……等我把这些东西拆光,看你能跑到哪里去!”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嚣张和自信,仿佛认定温羽凡已经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说话间,他伸出大手,就要去撕扯这一张防护栏。
此时的梁展鹏,完全不顾比赛场地的破坏,一心只想抓住温羽凡,赢得这场比赛。
而主持人也并没有阻止他这种破坏产地的行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得反击!”温羽凡一边在防护栏上快速移动,一边在心中暗自思忖。
他清楚地知道,一味地躲避根本无法赢得这场比赛,必须要主动出击,寻找制胜的机会。
于是,就在梁展鹏高高举起双手,准备撕碎他身下这块新的防护栏的时候,温羽凡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这次,他并未像之前那样选择躲避,而是瞅准时机,趁着对方攻击防护栏,注意力稍有分散的瞬间,整个人如同一头蓄势已久的雄鹰,猛然从空中高高跃下。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头下脚上,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梁展鹏俯冲而下,同时伸出右手,五指如钩,向着对方的头顶狠狠抓去。此刻的温羽凡,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和斗志,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这一爪之上。
梁展鹏的反应也是极其迅速。在感受到头顶传来一阵劲风猛袭的刹那,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毫不犹豫地立即变招。
他头也不抬,凭借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和敏锐的直觉,右手瞬间运起奔雷手,体内的力量如汹涌的潮水般汇聚到掌心,而后向上猛然拍出。
“啪!”一声清脆的撞击声瞬间在擂台上响起,紧接着,“啪啪……”的声音接连不断,竟不是一下撞击声,而是两下、三下、四下。
原来,温羽凡的一爪被梁展鹏挡住之后,他丝毫没有停歇,凭借着惊人的反应速度和精湛的战斗技巧,瞬间又连续打出了三爪。
而梁展鹏同样极为可怕,在无法看清对手动作的情况下,仅仅凭借感觉,便连续出手与温羽凡展开对拼。
每一次的对撞,都伴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荡。
一轮激烈的对轰过后,强大的反震力如同一股无形的巨力,作用在温羽凡的身上。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震飞开去,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地撞在了顶上的防护栏上。
防护栏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不堪重负。
紧接着,温羽凡又从防护栏上弹了下来,重重地落在地上。身体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才勉强半跪而起。
此时的温羽凡,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头发也有些凌乱,但他的眼神中依然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梁展鹏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承受了温羽凡那连续的攻击后,他脚下的青石擂台都被踏出了两个深深的大坑,可见其受力之重。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体内一阵气血翻腾,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依然强撑着身体,死死地盯着温羽凡,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甘和倔强。
“好家伙,还说自己没招了,这不是挺猛的吗?来来来,再来与老子大战三百回合。”梁展鹏强忍着体内翻涌的气血,努力稳定下自己的气息。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话音刚落,便立即迈开步伐,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向着温羽凡大步冲来。
刚刚那一轮激烈的对拼,不但没有让他心生怯意,反而像是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的斗志,使他的战意愈发高昂。每一步踏出,他脚下的青石地面都微微震颤,仿佛在为他的勇猛助威。
温羽凡看着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梁展鹏,神色凝重。他用手背缓缓擦掉自己嘴角的血丝,口中轻轻感叹了一句:“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啊!”
在这短暂的交锋中,他深切地感受到,眼前的敌人是他至今为止遇过的最强对手。对方那强大的力量和顽强的斗志,都让他意识到,自己想要赢得这场战斗,难度极大。
然而,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决绝。
他深知,这一战因自己而起。若是他输掉比赛,周家很可能会因此丢掉重要的地盘,沦为他人的笑柄。更重要的是,他不愿意辜负霞姐对他无条件的支持和付出。
霞姐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他身边,给予他信任和鼓励。这份情谊,他铭记于心,绝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败而让霞姐失望。
想到这里,温羽凡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也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向着对手冲了过去。此刻的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这一战,必须要赢!
擂台之下,观众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两人,整个格斗场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这场巅峰对决的继续。
两人如同两头勇猛的野兽,在擂台上狭路相逢,这一次的交手,激烈程度远超以往。
温羽凡不再像之前那样,通过不断游走和试探来寻找战机。经过之前的交锋,对于梁展鹏拳头的威力,他已然心中有数。
此刻,他眼神坚定,毫无畏惧,选择与对方正面互攻,一场拳拳到肉、惊心动魄的真男人之间的对决就此展开。
温羽凡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劲,他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拳头上,猛地挥出。那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直逼梁展鹏的面门。
梁展鹏见状,不但没有躲避,反而咧嘴大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毫不退缩,同样挥出一拳,迎向温羽凡的攻击。
“砰!”两拳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强大的冲击力使得两人的手臂都微微颤抖。
然而,他们都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紧接着又各自挥出了第二招、第三招……
“哈哈……好!就是这样!这样才够劲!”梁展鹏的笑声在擂台上回荡,面对温羽凡的重拳,他照单全收。每一次与温羽凡的拳头相碰,他都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刺激,这让他越打越兴奋,越打越疯狂。
在他看来,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战斗,充满了热血与激情,没有丝毫的保留和退缩。
温羽凡也不甘示弱,他的眼神紧紧盯着梁展鹏,每一次出拳都带着坚定的信念。他知道,在这场硬碰硬的较量中,一旦退缩,就意味着失败。
所以,他拼尽全力,与梁展鹏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对攻。
拳与拳角逐,爪与掌交错,拳与掌互轰,爪与拳交锋!二人恰似两头争斗的猛兽,皆欲将对方彻底压制,分毫不让,浑身解数尽皆施展而出。
擂台之下,观众们被这激烈的战斗场景所震撼,他们的欢呼声、呐喊声此起彼伏,整个格斗场都沸腾了起来。大家都被这两位选手的勇猛和顽强所折服,纷纷为他们加油助威,期待着这场精彩对决的最终结果。
“龙吟拳!”温羽凡大喝一声,体内的力量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汇聚到拳头上。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一头即将怒吼的巨龙,全身的肌肉紧绷,手臂高高扬起,带着破风的呼啸声,猛地挥出这足以决定胜负的一拳。
拳风凌厉,空气中都隐隐传来低沉的龙吟之声,仿佛连周围的空间都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微微震颤。
几乎在同一时刻,梁展鹏也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奔雷手!”
他的双眼圆睁,布满血丝,脸上露出疯狂的神情。奔雷手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涌动,如同雷霆万钧之势,他的手掌瞬间变得通红,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以极快的速度迎向温羽凡的拳头。
那速度快若闪电,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只听到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两人的最强一击终于碰撞在一起。
只听“轰”的一声轰然爆响,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强大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散开来。
擂台周围的防护栏都被这股气浪冲击得摇摇欲坠,一些细小的沙石也被卷起,在空中飞舞。
两人在这股强大的冲击力下,双双倒飞而出。他们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
紧接着,两人同时倒地不起,一动不动地躺在擂台上。
整个格斗场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谁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打破这紧张的氛围。
观众们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擂台上的两人,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紧张,都在等待着最终的胜利者出现。
大家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擂台,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动了,有人动了。”一名观众率先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高声呼喊起来,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与紧张。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擂台上,只见梁展鹏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是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注入了一丝生机。
紧接着,他缓缓伸出手臂,试图支撑起地面,看样子像是要努力爬起来的样子。
台下的观众们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心中暗自猜测着接下来的走向。
就在梁展鹏的身体刚刚坐起,脸上露出那一抹胜利的微笑的时候,变故陡生。
他的双眼突然一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又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擂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瞬间,原本期待着他胜利的人们都愣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而就在这时,温羽凡也有了动静。
他在地上艰难地挪动着身体,努力地翻了个身,随后摆出了俯卧撑的姿势。
他的手臂微微颤抖着,仿佛承载着千斤的重量,但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缓缓将身体撑了起来。这个姿势,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曾经这是他一切努力的开始,而此刻,也将为他带来最终的胜利。
温羽凡缓缓站了起来,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坚毅与喜悦的光芒。
他右手握拳,高高举起,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紧接着,他发出了一声震彻全场的呐喊:“啊!”这声呐喊中,饱含着他一路走来的艰辛、坚持以及此刻胜利的喜悦。
台下的观众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大家为温羽凡的顽强和拼搏而喝彩,也为这场精彩绝伦的比赛而欢呼。
周家众人看到温羽凡高举拳头、呐喊胜利的那一刻,瞬间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周远博原本紧皱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狂喜,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大声叫好。
周围的周家子弟们也纷纷围聚在一起,相互击掌、拥抱,兴奋得又蹦又跳。
霞姐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她紧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喜极而泣的声音太过响亮。回想起这几天温羽凡的刻苦训练,以及他在比赛中展现出的惊人成长与顽强斗志,霞姐满心都是骄傲与感动。
反观岑家那边,众人的脸色阴沉得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却又无力改变这已然注定的结局。
岑家的主事们冷哼一声,转身便走,脚步匆匆,仿佛多在这失败的地方停留一秒都是耻辱。
年轻一辈的子弟们也满脸愤懑,一边小声咒骂着,一边不甘地跟在主事身后。
他们离去时的背影显得格外狼狈,甚至没有人回头看一眼仍倒在擂台上、生死未卜的梁展鹏。
梁展鹏孤独地躺在擂台上,周围是一片空荡荡的寂静,与周家那边热闹欢庆的场景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
在二楼那间装饰得极为奢华的 VIP包厢之中,武道协会的刘会长身着一身笔挺的黑色中山装,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他姿态优雅地举起精致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而后微微眯起眼睛,似在细细品味。
片刻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今天这茶倒是有那么些不一样的味道。”
就在他隔壁的 VIP包厢中,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还伴随着轻轻的打哈欠声:“啊……马马虎虎吧。不过那个大叔倒是真的让我有些意外了。”
说话的人半躺在沙发上,双腿随意地交叠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而在另一个包厢之中,坐着八大世家之一陈家的大少爷陈天宇以及几名陈家嫡系子弟。
陈天宇身着一身剪裁合身的白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听到黄队长的话后,他微微侧头,轻声开口道:“哦,竟然让黄队长意外了。看来此人真的有些意思。”
在第四个包厢里,八大世家罗家的少爷罗青寒和小姐罗青烟静静地坐着。
罗青寒一袭黑色劲装,眼神冷峻,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罗青烟则身着深蓝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面容恬静。
两人都未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擂台上的场景。
不管怎么样,今天之后,金满楼这个名字,都将在川府武道界,在八大世家,小有名气了。
第60章 出错了
在选手休息室里,原本安静地躺在长椅上的温羽凡缓缓张开双眼,微微动了动身子,然后坐了起来。
他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朦胧,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
这时,右手打着绷带和夹板,被挂在脖子上的霞姐,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过来。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用左手递过来一条湿毛巾,轻声说道:“楼哥,你醒了。”
温羽凡伸手接过湿毛巾,道了声谢,然后用毛巾擦了把脸。
清凉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他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舒缓,随后开口说道:“实际上我早醒了,不过还是有点累,就多眯了一会儿。”
霞姐轻轻点了点头,坐到了温羽凡的边上。她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些,轻声说道:“第二场输了。”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安静的休息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温羽凡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我听到了。”
霞姐看着温羽凡,脸上又浮现出了微笑,语气中带着一丝鼓励:“只能靠你了哦。”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温羽凡闻言,眼中瞬间射出坚定的光芒,那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充满了斗志。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简短而有力地回答道:“嗯。”仅仅一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透露出他必胜的决心。
格斗场那巨大的屏幕上,再次亮起刺目的光芒,清晰地浮现出第三场比赛对战双方的详尽信息:「周家金满楼,年龄 39,武徒四阶,武学:未知」VS「岑家梁展鹏,年龄 35,武徒八阶,武学:奔雷手」。这两组信息犹如两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观众席间激起层层波澜,大家纷纷交头接耳,对这场最终对决充满了好奇与猜测。
主持人张耀辉身姿矫健,再次登上擂台中央。他面带微笑,眼神中透着兴奋与期待,手持麦克风,声音洪亮且富有感染力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周岑两家今晚为大家带来的前两场比赛,那可真是精彩绝伦,反转不断呐!”
他微微顿了顿,脸上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半开玩笑地说道:“不瞒各位啊,之前那两场我自己押注都全押错了,差点把裤子都输掉喽。”
此话一出,台下观众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整个格斗场瞬间被这欢快的氛围所笼罩,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愉悦的笑容,暂时忘却了比赛的紧张与激烈。
待笑声稍稍平息,主持人张耀辉神色一正,继续说道:“很快我们就要迎来第三场,也就是最后一场的压轴大战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眼神扫视着全场,“不知道这场比赛会不会也像前两场那样,给我们带来让人激动不已、热血沸腾的精彩瞬间呢?让我们拭目以待……现在,有请双方最后一场比赛的选手入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现场的灯光瞬间聚焦在擂台的入口处,激昂的音乐声响起,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翘首以盼,等待着两位关键选手的登场。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温羽凡不紧不慢地朝着擂台走去。他刚从休息中醒来,神态显得有些慵懒,一边走着,一边活动着自己的手脚。
他的动作舒缓而流畅,每一个关节的转动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预热。尽管他的武徒阶位不高,身形也并不魁梧,但那从容不迫的姿态,却透露出一种别样的自信。
而在擂台的另一侧,梁展鹏则如同一位威风凛凛的巨人,阔步而来。
他的个头足有一米九,身材魁梧壮硕,肌肉在紧身的战斗服下高高隆起,充满了力量感。
他的呼吸声犹如公牛般强劲有力,每一次吸气和呼气,都伴随着胸腔的剧烈起伏。
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沉重而坚定,仿佛地面都会因为他的踩踏而微微颤抖。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强烈的自信和对胜利的渴望,仿佛这场比赛的胜利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两人的登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温羽凡的从容与梁展鹏的霸气,让台下的观众们更加期待这场即将展开的对决。大家都在猜测,这场实力看似悬殊的较量,究竟会擦出怎样的火花,温羽凡能否像前两场比赛中的选手一样,创造出意想不到的奇迹呢?
待双方在擂台中央站定,主持人张耀辉神色严肃,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两人中间,依照惯例,郑重其事地告诫道:“提醒两位一下,本场比赛并非死斗。双方只要一方主动认输,或是失去战斗能力,便要结束战斗。点到即止,不可伤人性命。”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格斗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随后,张耀辉将目光转向温羽凡,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与关切:“金满楼选手,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现在就认输的。”
在他看来,温羽凡不过是武徒四阶的修为,而对面的梁展鹏却是武徒八阶,双方实力悬殊巨大,这场对决几乎没有悬念,温羽凡若强行参赛,极有可能遭受重创,被无情虐杀。出于对选手的保护,他才好心给出这一提醒。
温羽凡听到这话,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瞬间明白过来张耀辉的善意。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对张耀辉的好心颇为感激。
稍作思索后,他不慌不忙地走到张耀辉身边,微微踮起脚尖,凑到其耳边,小声说了两句。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台下观众根本无法听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张耀辉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他抓住温羽凡的手臂,像是在进行某种测试,同时眼中流露出一丝别样的神色。
台下的观众们看得一头雾水,满脸疑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猜测温羽凡究竟在搞什么名堂。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原本就紧张的比赛氛围,愈发显得神秘莫测。
不过,谜题很快便被解开。
与温羽凡小声交谈完毕,张耀辉重新站直身子,举起手中的话筒,声音洪亮地说道:“刚刚金满楼选手向我反应,原来我们选手资料收集有误,金满楼选手现在的修为是武徒六阶,而不是四阶。对此,组委会深感抱歉,现在请技术人员马上更正屏幕上的选手资料。”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观众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这一意外情况感到十分震惊。因为比赛选手资料是组委会在选手名单报上来的时候,也就是六天前刚刚收集并测试过,理应不会出错。
很快,格斗场的大屏幕上,温羽凡的信息便被迅速更正为武徒六阶。那原本显示着武徒四阶的字样,在众人的注视下,悄然变换,好似在预示着这场比赛即将走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双方重新站定,调整好各自的姿态,准备迎接这场备受瞩目的战斗。
梁展鹏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你倒是光明磊落,若是隐瞒修为,比赛开始后说不定能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也没什么意义就是,武徒六阶对上我武徒八阶,还是必败无疑。”他一边说着,一边活动着自己的手臂,发出阵阵关节的脆响,仿佛在向温羽凡示威。
温羽凡听到这话,并没有生气,而是不甘示弱地微微一笑。他的笑容中带着自信与从容,回应道:“我可不想胜之不武。”说罢,他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梁展鹏,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定的信念。
此刻,两人的视线交错在一起,仿佛有火花在空气中闪现。
擂台之下,观众们的心跳也随之加速,大家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擂台,期待着这场比赛正式打响。
就在这时,张耀辉深吸一口气,高高举起手臂,然后猛地落下,高声宣布:“那么,第三场比赛……开始!”
他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划破了格斗场的寂静,宣告着这场决定胜负的最终对决,正式拉开帷幕。
第59章 铁砂掌对柔术
“提醒两位,本场比赛并非死斗。双方只要一方认输,或是失去战斗能力,便要结束战斗。点到即止,不可伤人性命……”张耀辉神色严肃,语气沉稳地重复着赛前的告诫,就如同上一场比赛那样,履行着自己作为裁判的职责。
“比赛开始。”随后,他高声宣布了第二场比赛的开始,声音在格斗场内回荡,宣告着这场新对决的正式启幕。
然而,与上一场比赛一开始就陷入激烈对抗的情形不同,这一场双方选手在比赛伊始,并未立刻展开激烈的战斗。
高俊凯昂首挺胸,脸上带着高傲的神情,伸手朝着对手顾琛招了招,那动作仿佛在说:“就你,也配做我的对手?放马过来吧!”他的眼神中满是不屑,似乎根本没把顾琛放在眼里。
顾琛则只是静静地摆开架势,双脚分开,身体微微下蹲,双手护在胸前,显然是一副准备防守的姿态。他的眼神专注而冷静,紧紧盯着高俊凯,似乎在等待着对手的进攻,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高俊凯见状,轻蔑地一笑,开口说道:“嘿嘿,巴西柔术,传闻只会防守不懂进攻,小把戏而已。”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似乎对顾琛所修习的柔术嗤之以鼻。
顾琛自然不甘示弱,立刻挑衅道:“嘿,MAN,有种你就攻过来试试啊。”他故意用一种带着洋腔的口吻说话,眼神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显然是想激怒高俊凯。
“假洋鬼子,老子还怕你不成。”高俊凯果然是一点就着,仅仅是被顾琛这么一激,便恼怒非常。
他的双眼瞬间瞪大,脸上青筋暴起,双掌迅速运起铁砂掌的功力,掌心微微泛红,仿佛蕴含着炽热的力量。
紧接着,他大喝一声,双掌如同一对重锤,带着呼呼风声,直向顾琛拍击而去,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要将顾琛一举击溃。
顾琛眼见高俊凯那裹挟着千钧之力的双掌迅猛袭来,心中暗叫不好。那凌厉的掌风仿佛能割破肌肤,令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形猛地一闪,如同一只敏捷的猴子,仓惶间躲避着这致命一击。饶是如此,他也只是勉强避开,衣服被掌风扫到,微微飘动,惊出他一身冷汗。
高俊凯见顾琛如此狼狈,心中的轻视之意更甚。他认定对手不过如此,便趁着这股气势,连连发动追击。
他的脚步快速移动,如同鬼魅一般,每一步都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双掌不停地挥舞,或劈、或砍、或拍,招式变化多端,目标直指顾琛的要害,一心想要尽快拿下比赛的胜利,为周家再添一分荣耀。
顾琛在高俊凯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显得极为被动。他几乎做不出什么像样的反击,只能凭借着灵活的身形,不断地躲避着高俊凯的攻击。
偶尔,他会瞅准时机,抬腿踢向高俊凯的小腿。但这微弱的反击,对于高俊凯来说,不过是隔靴搔痒,仅仅只能让他的攻势稍稍减缓片刻,根本无法对高俊凯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高俊凯攻势愈发猛烈,整个人气势汹汹,如同下山的猛虎,步步紧逼。
而顾琛则只能节节败退,不断地向后退去,脸上满是焦急与无奈。
此时的擂台之上,局势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比赛进程毫无悬念可言,让人大失所望。
台下的观众们原本满怀期待,想要看到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可如今这般局面,让他们兴致全无,纷纷发出嘘声,表达着内心的不满与失望。
顾琛在躲避高俊凯的一次攻击时,突然脚下一滑,竟然自己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让台下的观众更加鄙视,纷纷议论起来,觉得顾琛太过不堪,连站都站不稳。
然而,顾琛虽然倒地,但主持人兼裁判张耀辉却并没有按照观众们所想的那样,立刻阻止比赛的进行。他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场上的情况,因为他深知,在这场比赛的规则里,倒地可并不代表丧失战斗能力。
高俊凯见裁判并未叫停比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心中暗喜,如此绝佳的进攻机会摆在眼前,他岂会放过?
刹那间,他如同一头发狂的饿虎,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朝着倒地的顾琛猛扑而去。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渴望胜利的火焰,双掌高高举起,仿佛要将顾琛彻底碾碎。
此刻,台下的观众们都屏住了呼吸,大家都以为这场比赛即将以高俊凯的轻松获胜而落下帷幕。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高俊凯疯狂地挥舞着铁砂掌,朝着顾琛猛烈拍击,每一击都带着强大的力量,似乎要将地面砸出个窟窿。
而倒在地上的顾琛,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只能用双臂勉强护住头部和要害部位,进行着艰难的防御。但他的眼神中却闪烁着冷静与决然。
就在高俊凯以为胜券在握之时,顾琛瞅准时机,突然伸出自己的脚,如同一把钩子一般,稳稳地勾住了高俊凯的腰部。
“乓乓……”高俊凯沉浸在即将获胜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旧一味地强攻,满心想着快点结束比赛,为自己和家族赢得荣耀。他的攻击愈发猛烈,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悄然降临。
突然,顾琛瞅准一个破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抓住了高俊凯的右手。高俊凯心中一惊,但他并未慌乱,毕竟自己还有左手,他毫不犹豫地举起左手,准备继续朝着顾琛发起猛攻。
然而,下一刻,变故陡生。
高俊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紧接着,就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他的右臂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啊!”高俊凯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脸上满是痛苦和震惊的神情。
但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顾琛就像一条狡猾而凶狠的蟒蛇,在高俊凯陷入慌乱之际,他的身体迅速拧动起来,利用高俊凯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巧妙地带动着高俊凯高大的身躯变换了一个姿势。
紧接着,他的手臂如同一道铁箍,从后方迅速箍住了高俊凯的脖子。
高俊凯顿时感觉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他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摆脱顾琛的控制,可是顾琛的手臂如同钢铁一般坚硬,紧紧地锁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高俊凯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眼睛瞪得滚圆,未折的手无助地在空中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来拯救自己,却只能徒劳无功。
张耀辉一直密切关注着场上的局势,当他看到高俊凯被顾琛死死箍住脖子,情况岌岌可危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深知,若是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高俊凯极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迅速冲了上去,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臂大声制止顾琛:“好,停,停下!”他的声音急切而有力,在擂台上空回荡。
顾琛听到裁判的命令,很配合地松开了高俊凯的脖子。
此时的高俊凯,已经两眼翻白,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显然是昏死了过去。他的身体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纸,看上去十分虚弱。
张耀辉快步走到高俊凯身边,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他的生命体征。在确认高俊凯还有气息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甚至都没有按照惯例进行读秒,而是直接站起身来,高声宣布:“这一场,岑家,顾琛胜!”他的声音清晰而响亮,传遍了整个场馆。
台下的观众们原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鸦雀无声。大家都还沉浸在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反杀场景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随后,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场馆内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这掌声和欢呼声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经久不息。
虽然这场比赛在前期的对抗并不像第一场那样精彩激烈,但顾琛最后那一幕绝地反杀,其紧张刺激程度丝毫不逊色于第一场比赛,给观众们带来了一种全新的、别开生面的观赛体验。
大家纷纷为顾琛的精彩表现喝彩,也为这场充满戏剧性的比赛赞叹不已。
此刻,岑家众人的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笑容。
他们相互对视,眼神中满是得意与兴奋,先前因第一场比赛失利而笼罩的阴霾一扫而空。
有人兴奋地搓着手,有人忍不住轻声欢呼,仿佛已经看到了最终胜利的曙光,那即将到手的周家夜店和荣耀让他们心情大好。
反观周家众人,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他们的表情僵硬,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失望与担忧。
尤其是周远博,他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一般,从最初的满怀希望、信心满满,瞬间跌落到了谷底,仿佛从天上重重地摔到地下,摔得粉碎。
原本这一场比赛,在他看来是十拿九稳的,高俊凯实力强劲,且在比赛前期一直占据着上风,可谁能想到局势竟会发生如此戏剧性的逆转,最终输掉了比赛。
而接下来的第三场比赛,周家派出的是只有武徒四阶的温羽凡。周远博心里清楚,以温羽凡的实力,面对岑家,几乎毫无胜算。岑家随便派个人出来,都能轻松将温羽凡碾压。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觉得周家今晚注定要输掉这场赌斗,不仅保不住自家的夜店,还会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他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满是不甘,却又感到无力回天。
第58章 精彩的翻盘
见霞姐毅然决然还要再战,袁盛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迈着缓缓的步伐朝她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他一边走着,一边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你该认输的。虽然在这里我无法杀你,但是,我却能废了你。”话语中满是威胁之意。
“呸!”霞姐闻言,毫不犹豫地吐出口中的一口血痰,那血痰中带着她的不甘与倔强。
紧接着,她伸出左手,用力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动作决绝而坚定,随后目光如炬,直视袁盛,斩钉截铁地说道:“有本事你就来试试。”此刻的她,尽管身体遭受重创,却依旧散发着一股令人敬畏的气场,绝不向对手低头。
“嘿!”袁盛听到这话,只是冷笑一声,在他自大的认知里,霞姐已然如砧板上的鱼肉,是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他不再浪费口舌,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猛然发力,只见他的双掌裹挟着呼呼风声,仿佛化作两把致命的利刃,直逼霞姐要害,誓要将她彻底击垮。
在袁盛那如狂风骤雨般凌厉的攻击下,霞姐的身形不断后退,很快就被逼到了擂台的一角。
边上皆是冰冷的护栏,看上去她已然毫无退路,局势岌岌可危。然而,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慌之色,反而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暗夜中的幽光,让人捉摸不透。
袁盛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不明白为何在如此绝境之下,霞姐还能露出这样的笑容。
但他并没有过多地去思考,在他心中,眼前这个身受重伤的对手早已不足为惧,胜利已然在向他招手。
于是,他眼神一狠,继续朝着霞姐冲杀而去,双掌带起的风声愈发猛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霞姐竟然突然转身,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袁盛面前。
这一举动让袁盛大为不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眨眼之间,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其中的缘由。他只知道,只要自己的手触碰到对方的后背,这场战斗就能画上句号,胜利便属于自己。他将那一丝不安抛在了脑后,手掌闪电般印向对方的后背。
然而,就在袁盛的手即将触碰到霞姐后背的刹那,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霞姐的后背竟然在他眼前消失了,仿佛凭空蒸发一般。与此同时,袁盛只感觉自己的后背猛然袭来一道强劲的劲风,那劲风如同猛虎出山,带着排山倒海之势。
“嘭!”一声闷响,袁盛的后背遭到重重一击。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去,口中一甜,一股热血涌上喉头,紧接着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
“怎么会?”袁盛满脸震惊,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他甚至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已经遭受了如此重创。而他的意识,也在下一刻彻底沉入黑暗之中。
而在场的观众们却是个个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刚刚那千钧一发的时刻,霞姐转身的同时,迅速踏着赛场边的护栏,借助护栏的支撑,向上直冲而起。她的身姿轻盈而矫健,如同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
紧接着,她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完美的后空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而优美。
在翻转的过程中,她瞅准时机,重重一脚踢在了袁盛毫无防备的后背之上,成功地实现了绝地反击。
张耀辉迅速来到袁盛身旁,开始了紧张的倒数读秒:“十……九……八……”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仿佛无比漫长。场馆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袁盛那倒在地上的身躯。
十秒的读秒很快结束了,袁盛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丝毫要爬起来的迹象。
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显然已经因为重伤失去了意识。尽管他之前表现得那般强势,可此刻,命运的天平还是倾向了霞姐。
袁盛败了,他败得有些莫名其妙。在所有人都以为胜利唾手可得的时候,局势却突然逆转,让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重创。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又败得理所当然。霞姐在绝境中展现出的智慧、勇气和顽强的意志,以及那精妙绝伦的反击技巧,都值得这场胜利。
几乎就在十秒倒计时结束的同时,格斗场的大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了霞姐胜利的讯息。那几个醒目的大字在屏幕上闪烁着,仿佛在宣告着霞姐的荣耀。
下一刻,整个场馆都沸腾了。激动的欢呼声如同汹涌的浪潮,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观众们纷纷站起身来,用力鼓掌,有的甚至挥舞着手臂,高声呐喊着霞姐的名字。他们为霞姐的胜利而欢呼,为她在绝境中逆袭的壮举而喝彩,也为这场惊心动魄、精彩绝伦的战斗而赞叹不已。
看台上,周家子弟们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火焰,热烈而激昂。
他们欢呼雀跃,有的相互拥抱,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有的挥舞着拳头,高声呼喊着,声音响彻整个场馆。这胜利的喜悦如同电流般迅速传遍了他们的全身,让他们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
周远博原本紧绷的脸上,此刻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神情。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包含了他之前所有的紧张与担忧。霞姐的反败为胜,无疑给了他一剂强心针,让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慰和自豪。
有了霞姐这一场漂亮的胜利,再加上他本就对第二场比赛也有九成的信心。在他看来,今晚运气似乎真的站在了周家的一边。
他在心中暗自盘算着:“今晚不仅能够保住自家的夜店,还能从岑家手中拿到一家酒楼……”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周家这次总算能够扬眉吐气一回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在岑家面前所受的憋屈,也终于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宣泄一番。
然而,与周家这边的欢天喜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岑家那边众人的表情就不那么好看了。
他们一个个阴沉着脸,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声音中充满了疑惑和不满。他们完全不能理解,明明袁盛在比赛中占据了那么大的优势,怎么就会在最后关头输掉了比赛呢?
他们心中充满了不甘,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只能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扳回一城。
工作人员迅速登上擂台,手脚麻利地对擂台进行清理。
他们快速擦拭着地面残留的血迹,将散落的杂物一一捡起,不过短短几分钟,擂台便焕然一新,重新恢复了整洁与空旷,为即将到来的第二场比赛做好了准备。
很快,格斗场的大屏幕上再次亮起,清晰地打出了第二场参赛选手的信息:「周家高俊凯,年龄 28,武徒八阶,武学:铁砂掌」VS「岑家顾琛,年龄 33,武徒七阶,武学:柔术」。这两组信息在屏幕上闪烁着,仿佛在向众人预示着一场激烈的巅峰对决即将拉开帷幕。
“女士们,先生们!”主持人张耀辉再次登上擂台,他的声音依旧洪亮且充满激情,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场馆,“相信大家在欣赏过第一场精彩至极的比赛之后,对第二场比赛也是充满期待。那么话不多说,现在就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第二场比赛的选手入场!”
他的话语如同点燃了一把火,瞬间将现场气氛再次推向高潮,雷鸣般的喝彩声和热烈的掌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格斗场。
在这如潮的掌声和欢呼声中,高俊凯和顾琛从擂台的两侧大步走出,双双站在了擂台之上。
高俊凯身姿挺拔,眼神坚毅,浑身散发着一种自信与霸气。他双手不断握拳然后松开成掌,铁砂掌的威力似乎已经在空气中隐隐散发出来,让人不敢小觑。
而这顾琛,正是刚才在台下,带着轻蔑的笑容,笑话周家人是傻子,并精准判断出霞姐那种打法无法持久的人。
此刻,他走上擂台,神色却略显凝重。他的目光在高俊凯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暗自估量着对手的实力。
这一场,周家和岑家观众席上的氛围仿佛发生了戏剧性的调转。
周家这边,众人脸上洋溢着自信满满的神情。经过霞姐上一场的精彩逆袭,他们对家族的实力充满了信心,相信高俊凯也能延续胜利的势头。他们交头接耳,相互讨论着,言语中满是对高俊凯的信任和对这场比赛胜利的期待。
反观岑家这边,众人的表情却十分难看。原本轻松得意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忧虑和焦急。
只因高俊凯在周家效力有段时间了,平日里表现一向抢眼,其实力有目共睹。
而这顾琛,是刚加入岑家不久的新人,没什么名气,在众人眼中,他原本只是这场赌斗中的一枚“弃子”。原本这一场安排他打第二轮,上头还特意吩咐他故意输掉比赛,目的是能在第三场让岑家实力更强的选手去折磨温羽凡,好给岑少报仇。
然而,霞姐的反败为胜,却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彻底打乱了岑家人精心策划的计划。
如今,顾琛这场比赛变成了必须要赢,否则岑家在这场赌斗中便会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地,这让岑家众人怎能不忧心忡忡。
第57章 弹腿对八极
格斗场那巨大的屏幕上,瞬间闪烁起光芒,清晰地播放出两位选手的详细资料。
只见屏幕上一边显示着:「周家周小霞,年龄 32,武徒七阶,武学:十二路弹腿」。霞姐的照片映入众人眼帘,照片中的她眼神坚毅,浑身散发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十二路弹腿作为华夏武学中的经典腿法,以其凌厉多变、攻势连绵而闻名遐迩。
VS
另一边显示的是:「岑家袁盛,年龄 38,武徒七阶,武学:八极拳」。袁盛的模样出现在屏幕之上,他面容冷峻,身上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狠劲。八极拳以刚猛暴烈、爆发力强著称,是极具威力的拳法。
主持人张耀辉此刻激情澎湃,手持麦克风,声音激昂地解说着:“各位观众朋友们!场上这两位选手所习武功,皆是在我华夏大地久负盛名的绝技啊!而且他们修为相当,均为武徒七阶。今日,这十二路弹腿对上八极拳,可谓是真正的强强相遇!究竟谁能在这场巅峰对决中技高一筹,脱颖而出,让我们拭目以待!”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火,再次点燃了现场观众的热情,欢呼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整个格斗场仿佛变成了一片欢乐与激情的海洋。
在擂台之上,霞姐仿若一只灵动的羚羊,身姿轻盈且矫健。她以一种极具节奏感的方式,持续围绕着袁盛跳动。脚步轻快而敏捷,每一次跳跃都伴随着身体的微微扭转,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将袁盛困在其中。
她的眼神始终紧紧锁定着袁盛,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和肢体动作。在跳动过程中,她不断巧妙地变换方向,让人难以捉摸她的下一步行动。
而一旦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霞姐便会如闪电般疾冲而出。
她的双腿如同两条迅猛的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朝着袁盛发起一轮又一轮狂风暴雨般的猛攻。每一脚踢出,都带着呼呼的风声,劲道十足,仿佛要将空气撕裂。
而且,霞姐深谙战术之道,在招式即将用老之时,她总能恰到好处地立即后撤。那后退的动作同样迅速而优雅,如同一道幻影般瞬间与袁盛拉开距离,不给对方留下丝毫反击的空隙。
反观袁盛,在速度上与霞姐相比,明显处于劣势。他深知自己这一短板,因此果断采取了稳扎稳打的策略,宛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屹立不动。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锐利的鹰眼,死死地锁住不断移动的霞姐,仿佛要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穿。
他的身体基本保持静止,唯一做出的动作便是随着霞姐的移动,缓慢而坚定地改变自己的朝向,始终让自己正面朝向霞姐,以免被她绕到背后,陷入被动挨打之势。
面对霞姐那铺天盖地般的攻击,袁盛毫不慌乱。他的双手如同两把坚固的盾牌,快速而有力地挥舞着。每一次格挡,都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他精准地判断着霞姐腿法的轨迹,将其攻击一一挡下。
他的防守密不透风,犹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让霞姐的凌厉攻势难以突破。
擂台之上,霞姐与袁盛的精彩攻守,让台下观众们看得如痴如醉,喝彩声、评论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热闹非凡的声浪。
乍看之下,局势似乎是霞姐稳稳占据上风,将袁盛压着打。
她那灵动的身形、迅猛的腿法,仿佛化作一道难以抵挡的旋风,不断冲击着袁盛的防线。每一次进攻,都引得台下一阵惊呼与赞叹,观众们纷纷为她的精彩表现鼓掌叫好。
在周家的坐席区域,周家众人更是热情高涨,叫得最为卖力。他们扯着嗓子,大声呼喊着:“干得好!”“打得好!”“霞姐,干掉他!”
那一张张涨红的脸庞,满是激动与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然而,周远博却与周围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他坐在那里,目光紧紧盯着擂台,脸上的表情依旧严峻,丝毫没有因为霞姐看似优势的局面而放松。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忧虑,似乎在思考着更深层次的问题。
反观岑家那边,岑家众人个个神态自若,脸上依然挂着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他们似乎对眼前的局势有着截然不同的判断,并不为霞姐的凌厉攻势所动。
岑家中一人微微前倾,对身旁的同伴低声说道:“你看周家那群傻子,连这都看不出来。这场上虽然瞧着是那小妞占了上风,可要是继续这么下去,袁盛可就赢定了。”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
他的同伴轻轻点头,附和道:“没错,弹腿确实厉害,不过这姑娘的打法,太耗费体力了。时间一长,等她体力耗尽,必定一败涂地。”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似乎都从对方眼中预见了比赛的最终结局。
果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仅仅没过多久,场上形势便悄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身姿灵动、仿若羚羊般跳跃不停的霞姐,移动速度明显呈现出下降的趋势。她的脚步不再如之前那般轻快敏捷,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变得沉重起来。
甚至于,在激烈的对抗中,她偶尔会被迫停下来,站在原地大口喘息片刻,胸脯剧烈起伏,似乎急需通过这样短暂的停顿来汲取足够的氧气,而后才强撑着重新活动起来。
袁盛一直密切留意着霞姐的一举一动,将她这些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
见到这个情况,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心中暗自冷笑:“哼!看来时机已至。”他那原本沉稳如山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犹如一只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等到了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在霞姐又一次因体力不支而停下的空档,袁盛果断出手,转守为攻。
只见他双掌迅速翻动,带起呼呼风声,猛然向霞姐拍去。这双掌蕴含着他积蓄已久的力量,裹挟着千钧之力,目标直指霞姐的要害部位。
此刻的霞姐,还在大口喘着粗气,身体的疲惫让她的反应速度大打折扣。在袁盛突然发难的瞬间,她根本来不及做出更有效的应对措施,一时之间,只能下意识地举起自己略显娇弱的双臂护在身前,试图以此来格挡袁盛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八极拳素以爆发力刚猛著称,袁盛作为八极拳的高手,这一击更是倾注了全力,毫不留手。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犹如沉闷的惊雷在擂台之上炸响,同时伴随着令人心悸的“咔嚓”的骨裂之声。
在这股强大的冲击力之下,霞姐那原本坚韧的身躯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重重地撞在了擂台边的防护栏上。防护栏被撞得剧烈摇晃,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而霞姐则瘫倒在地上,口中更是不受控制地喷出大口鲜血,染红了她身前的地面。
袁盛一击得手,心中杀意正盛,怎会轻易罢手。他一心想着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将对手彻底击败,全然不顾这只是一场规则限制下的赌斗,而非生死相搏的厮杀。
只见他双目通红,脚下步伐如飞,迅猛地朝着倒地的霞姐冲了过去,高高举起的手掌已然蓄满力量,准备朝着霞姐发出致命一击,欲将其置于死地而后快。
周家众人纷纷脸上露出惊容。
“住手!”周远博更是霍地站起身大喊。
然而,就在袁盛即将冲到霞姐身前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闪过,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原来是主持人张耀辉,他凭借着自身深厚的武学功底,瞬间闪身来到了两人之间。
张耀辉神色冷峻,目光如炬,伸出一只手,掌心对着袁盛,“停!”语气严肃且不容置疑地示意他停止攻击。
袁盛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身处一场有着明确规则、不能分出生死的比赛之中。
他心中满是不甘,暗叫一声可惜,但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杀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悻悻地退到一旁,脸上的肌肉因愤怒与无奈而微微抽搐着。
“周小霞选手倒地,现在开始读秒。十,九,八……”张耀辉迅速调整状态,恢复了主持人的身份,有条不紊地开始对霞姐进行读秒。他的声音清晰而洪亮,在寂静的格斗场中回荡着,每一个数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在众人的心上。
按照规则,一旦十秒结束霞姐还未起身,他就会判定霞姐落败。
刹那间,全场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目光紧紧地盯着躺在地上的霞姐,静静等待着读秒结果。此时,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整个格斗场仿佛被时间凝固了一般。
岑家这边,众人脸上纷纷露出了或是得意,或是意料之中的表情。他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这场赌斗的胜利果实似乎已然稳稳落入他们囊中。
反观周家这边,众子弟们个个心急如焚,眼神中满是担忧与焦急。
他们纷纷握紧拳头,大声地为霞姐加油打气,声音此起彼伏,响彻整个格斗场:“霞姐起来啊!”“加油啊霞姐!”“霞姐不能输啊!”他们的呼喊声中饱含着对霞姐的信任与期望,希望能凭借这声声呐喊,给予霞姐力量,让她重新站起来。
“……七……六……五……”读秒声越来越近,每一个数字都像倒计时的钟声,催促着命运的裁决。
霞姐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低沉的呐喊:“我还能战!”
只见她先是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屈的坚毅。
“……四……三……二……”
就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霞姐咬着牙,单手撑地,晃晃悠悠地挣扎着站了起来。此时的她,口角还挂着鲜血,右臂无力地耷拉在一旁,显然已经折断,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她吹倒。
但她终究是站起来了,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对胜利的渴望,重新站在了这片擂台上。
张耀辉走上前,神色关切地询问:“你还要战吗?”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敬佩,也有着对霞姐身体状况的担忧。
霞姐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她绝不轻易放弃。
张耀辉见状,挺直了身子,高声宣布:“好,比赛继续。”他的声音如同号角一般,划破了寂静的长空。
话音刚落,全场瞬间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声。观众们纷纷站起身来,用力鼓掌,欢呼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声浪。
他们为霞姐的顽强不屈而喝彩,为这场惊心动魄的比赛而沸腾,整个格斗场再次陷入了一片狂热的海洋之中。
第56章 川府地下格斗场
五月十七日晚,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笼罩着川府城。
位于城市隐秘角落的川府地下格斗场,却呈现出一番截然不同的热闹景象。
虽说对于普通民众而言,这里的一切犹如神秘的禁地,他们或许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
但在武者的圈子里,岑家约战周家的消息,早在赌斗协议签订的那一刻,便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迅速传得沸沸扬扬。
各方武者对这场赌斗充满了好奇与期待,毕竟岑家与周家都是川府城有头有脸的势力,这场对决,不仅关乎两家的颜面,更涉及到重要产业的归属。
所以,到了约定的这一天,大量观众如潮水般涌入地下格斗场。
格斗场的入口处,人潮涌动,热闹非凡。有的武者身形矫健,步伐轻盈,一看便是身手不凡之辈;有的则是带着跟班的富家子弟,他们衣着光鲜,眼神中满是兴奋与好奇。众人或是三两成群地交谈着,猜测着比赛的结果;或是急匆匆地朝着场内走去,生怕错过了精彩的开场。
即将展开激烈角逐的场地,是一方比拳击比赛台稍大些许的方形擂台。
擂台四周环绕着由高强度材质打造的防护网,这防护网有着双重作用:一来可有效阻挡比赛中选手们凌厉攻击所产生的波及范围,确保观众们的安全;二来,它如同囚笼一般,阻断了场内选手迅速逃离赛场的可能,营造出一种仿若困兽争斗般无处可遁的紧张情境。
擂台上方,数盏巨型聚光灯倾洒下强烈光芒,将整个擂台映照得亮如白昼,刺目的白色灯光与擂台周边深邃的黑色阴影相互映衬,形成极为鲜明的反差,让现场弥漫着浓郁且令人血脉偾张的紧张刺激氛围。
擂台周遭,一排排座椅以阶梯状层层向上延展,如此巧妙的布局,使得每一排的观众都能毫无遮挡地拥有绝佳视野,不错过赛场上任何一个精彩瞬间。
在这些普通座位之外,场馆的二层更是设有四个 VIP包厢。置身于包厢之中,人们能够居高临下,将整个赛场的全貌尽收眼底,获得一种独特而全面的观赛体验。
不仅如此,在北侧看台的最后方,矗立着一块硕大的屏幕,这块屏幕宛如赛场的信息中枢,不仅能实时展示比赛的各类关键信息,还能精准捕捉并播放那些扣人心弦的精彩特写画面。
周家人虽说被迫接受了这场比赛,可他们对比赛的重视程度却丝毫不减。
早在比赛开始前整整一个小时,周家众人便抵达了现场。此次周家家主并未亲自前来,不过家族中的二号人物——家主的亲弟弟周远博,现身于周家的席位之上,足以彰显周家对这场赌斗的郑重态度。
在选手休息室里,霞姐已然换上了一身干练的劲装,身姿飒爽。此刻的她,正不停地活动着手脚,为即将到来的比赛做着最后的热身准备。因为她将作为周家的首位出场选手,肩负着为家族开个好头的重任。
周家特意派来的高手名叫高俊凯,拥有武徒八阶的不俗实力,江湖传言他练就了一双威力惊人、能够开山劈石的铁砂掌。此刻,他正安静地盘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双目紧闭,凝神养气,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按照安排,他将在第二场出战,为周家稳固战局。
温羽凡则被安排在了第三个出场。他的实力在三人中相对较弱,倒不是周家指望他来压阵,而是家族打算效仿田忌赛马的策略,期望先赢下前两场比赛,如此一来,第三场便无需再打了。此时的他,正躺在休息室的长椅上,陷入沉沉的梦乡。
倒不是他太放松了,而是这段日子以来,温羽凡近乎疯狂地投入修炼,几乎不眠不休。
除了每日与霞姐进行高强度的对练之外,他还别出心裁地让金满仓用棍子敲打自己的身体,以此来锤炼体魄,提升抗击打能力。
稍有空闲的时候,他便沉浸在对与霞姐交手过程的回忆和推演之中,不断总结经验教训,努力精进自己对武道的体悟。
这般废寝忘食的修炼,使得他吃饭和睡觉的时间被大幅压缩,一天下来,仅仅能睡上一两个小时,着实辛苦。
岑家的人直到比赛即将开场,几乎踩着时间点才姗姗来迟。
他们一行人迈着嚣张至极的步伐,那模样仿佛脚下的土地都归他们所有。一个个神色傲慢,大摇大摆地朝着自己的席位走去,就好像已然站在了世界之巅,目中无人。
入座时,他们也是姿态随意,肆意地舒展着身体,将座椅弄得嘎吱作响,丝毫没有把这场比赛放在眼里。
更过分的是,他们的参赛选手连去休息室稍作休整、调整状态的打算都没有,就大大咧咧地站在一旁,有说有笑,对即将到来的激烈对决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态度,好像这场比赛的胜利早已稳稳收入囊中,周家众人不过是他们眼中待宰的羔羊,这场赛事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女士们,先生们,以及在场各位武道界的精英们!”主持人张耀辉身着一袭笔挺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擂台中央,手持麦克风,声音洪亮且富有激情,通过环绕全场的音响系统传遍地下格斗场的每一个角落,“我是张耀辉,来自川府武道协会。今日,我将同时担任本次比赛的主持人与场上裁判。在此,我谨代表川府武道协会,热烈欢迎各位莅临现场,共同观看岑家与周家这一场备受瞩目的协议赌斗比赛!”
他目光如炬,扫视着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现场气氛瞬间被点燃,欢呼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张耀辉的介绍微微停顿了一下,待喧闹声稍歇,才继续说道:“本场比赛意义重大,岑家以城西一家颇具规模的酒楼作为赌注,而周家则押上了城南那家生意火爆的夜店。此赌约经由我川府武道协会全程见证,具备十足的法律效力,双方在事后皆不得毁约。一旦有违约者,我川府武道协会定将依据规矩,予以最严厉的惩处!”说到此处,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比赛将采用一对一的回合制方式进行,共计三场,率先赢得两场胜利的一方将成为本次赌斗的最终赢家。”张耀辉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在空中有力地挥舞,仿佛在描绘着比赛的激烈场景,“现在,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宣布,今晚岑家与周家的赌斗比赛,正式开始!”
随着张耀辉的话音落下,全场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五彩的灯光在格斗场内疯狂闪烁,将气氛烘托至顶点。
“接下来,有请双方第一回合的选手闪亮登场!让我们共同期待这场巅峰对决的开场,究竟谁能拔得头筹,为自己的家族赢得关键的一分!”张耀辉手臂伸直,指向擂台的入口处,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整个地下格斗场都沉浸在紧张而兴奋的氛围之中,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待着选手们的出现。
在周家选手的入口处,一道靓丽的身影如同一颗璀璨的流星般迅速吸引了全场目光。霞姐身姿矫健,迈着自信而有力的步伐,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
她一头秀丽的长发扎成了马尾随着步伐微微晃动,英姿飒爽。身上那套特制的劲装,犹如为她量身打造一般,完美贴合她的曲线,将她凹凸有致、傲人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灯光洒在她身上,更增添了几分夺目的光彩。
刹那间,全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与口哨声。男性观众们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艳与倾慕;女性观众们则既羡慕又赞叹,为霞姐的魅力所折服。欢呼声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格斗场的屋顶掀翻。
与此同时,在岑家的观众席区域,袁盛缓缓站起身来。
他身形魁梧,肌肉线条在紧身衣物下若隐若现,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力量感。脸上带着一丝冷酷的笑意,那眼神仿佛在宣告他对这场对决的胜券在握。
他不紧不慢地迈出脚步,一步一步向着擂台走去,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仿佛脚下的地面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袁盛便是霞姐在这第一回合中即将面对的强大对手。
两人的对决,犹如即将点燃的火药桶,让现场的气氛愈发紧张和刺激,所有人都屏气敛息,期待着这场精彩绝伦的战斗正式打响。
双方选手迅速就位,一时间,擂台之上剑拔弩张。
霞姐与袁盛宛如两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四目相对,眼中迸射出的火花仿佛能将空气点燃。他们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那目光犹如两把锐利的匕首,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洞察出一丝破绽,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向对方发起致命攻击的准备。
此时,主持人张耀辉走到两人中间,神色严肃,声音清晰地对二人说道:“在比赛开始之前,需要提醒两位,本场比赛并非死斗。双方只要一方认输,或是失去战斗能力,便要结束战斗。点到即止,不可伤人性命,知道吗?”他的话语在擂台上空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而,霞姐和袁盛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战斗氛围中,谁都没有回应张耀辉的话。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对手身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张耀辉对此并不介意,在他丰富的裁判生涯中,这样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
只见他站在两人中间,高高举起左手,大声喊道:“那么我宣布,比赛……开始!”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向后撤去,敏捷地躲在了擂台边缘。他心里清楚,这两位选手一旦交手,攻击必定凌厉无比,自己虽然身为内劲强者,普通的拳脚根本伤不到他,但作为裁判要是被战斗波及,传出去总归是件不太光彩的事情。
几乎就在张耀辉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霞姐和袁盛也动了。
霞姐率先发难,她的双腿如同一对灵活的鞭子,带着呼呼风声,朝着袁盛迅猛扫去。
袁盛则毫不示弱,粗壮的手臂猛地抬起,硬生生地格挡住霞姐的攻击。
擂台之下,观众们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这场备受瞩目的对决,终于正式打响。
第55章 不情之请
事后,霞姐深知此事重大,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即便亲自前往周家所在之处,将岑家向周家发起赌斗以及自己代表周家接受挑战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报告给了周家的高层。
温羽凡虽然没有听到霞姐与周家高层沟通的内容,但从霞姐回来时脸上那略带沮丧和无奈的表情,他便不难猜出,霞姐此番定然没少挨周家高层的批评。毕竟,她擅自代表周家接受了这样一场可能会让家族损失惨重的赌斗,周家高层对此不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场喧闹过后,夜店提前早早的散场,此时只有温羽凡等几名员工还在打扫和等待。
看到霞姐回来,温羽凡心中满是愧疚,急忙上前致歉道:“霞姐,你真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自责,觉得自己给霞姐带来了麻烦。
霞姐微微撅起嘴,娇嗔道:“傻男人,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我不值得。”温羽凡低着头,嗫嚅着说道,他感觉霞姐对自己的这份深情太过沉重,实在难以承受。
霞姐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温羽凡的嘴唇上,轻声说道:“嘘,以后你只要对我好,就值得。”
这时,一旁的酒保小豪实在看不下去了,嫌弃地说道:“诶,你们能别腻歪了吗?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他的话语瞬间打破了这略显暧昧的氛围。
温羽凡听到小豪的话,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急忙后退一步,离开了霞姐柔软细腻的手指,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霞姐则瞪了小豪一眼,满脸不满地说道:“去去去,气氛正好呢,又被你搅黄了。吧台收拾干净了吗?收拾干净了赶紧给老娘下班滚蛋。”
她跺了跺脚,嗔怪地看了小豪一眼,随后又将目光转向温羽凡,眼神中依旧充满了爱意。
温羽凡被霞姐那炽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这次可不敢再与她对视了,目光迅速移向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霞……霞姐……家族那边到底是怎么一个说法?”他的心里十分忐忑,既担心周家会因为这次赌斗而迁怒于自己,又好奇家族对于此事的态度。
霞姐轻轻摊开双手,脸上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倒也没什么,事已至此,除了把我骂一顿之外,他们也只能接受喽。”她微微耸了耸肩,似乎并不把周家高层的责骂放在心上,“而且,这次也未必会输啊,只要赢两场,我们或许还能赢回来一个酒楼呢。”
“别看那些老家伙吹胡子瞪眼的,心里指不定还有些高兴呢。”霞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继续说道,“他们说啊,到时候,还会派一个高手给我们压阵。”
温羽凡听了霞姐的话,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一些。他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神色,认真地说道:“那就好,这次我也会尽力而为,绝不会拖累你。”
霞姐见状,伸出芊芊玉指,轻轻戳了下温羽凡的胳膊,娇嗔道:“傻男人,跟我还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温羽凡被戳得微微一颤,急忙抗议道:“哎呀,你别动手动脚的啊。”他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身体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霞姐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调皮地用手指在温羽凡身上不停乱戳,笑嘻嘻地说道:“我就动,就动了,你想怎么着。有本事你动回去啊……动啊……你动啊……”
温羽凡被她弄得有些招架不住,只能连连后退,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神情。
“哎呦!”小豪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快速摩挲着自己的手臂,像是在抚平自己的鸡皮疙瘩,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没眼看啊!”说着转过了头去,不想再看这“腻歪”的一幕。
金满仓站在一旁的柜台边,一只手托着下巴,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摇头晃脑地感叹道:“这下大哥可是逃不出霞姐的手掌心喽。”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温羽凡和霞姐之间的互动,心中暗自觉得有趣。
此时的温羽凡还在躲避着霞姐的“攻击”,听到金满仓的话,不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少在那瞎凑热闹。”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让金满仓收敛,反而引得金满仓笑得更欢了。
霞姐听到金满仓的话,也不禁捂嘴轻笑,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之后她又对着金满仓叉腰一挑眉:“哼,他本来就该是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霸道。
温羽凡见此机会,赶紧开口说道:“霞姐,我有个忙想要请你帮我,不知道……”
霞姐微微撅起嘴,娇嗔道:“哎呀,还跟我客气,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嘛。”似乎只要是温羽凡的事情,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帮忙。
温羽凡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说道:“离比斗还有一段时间,我想趁这段时间再提升一下,所以想请你跟我对练。”他深知,面对即将到来的赌斗,自己的实力还远远不够,而霞姐有着武徒七阶的修为,若是能与她对练,必定能让自己的实力得到很大的提升。
霞姐闻言,两眼瞬间射出兴奋的光芒,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激动道:“双修吗?好啊好啊!”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温羽凡开始“双修”了。
温羽凡听了霞姐的话,不禁一阵头疼,他无奈地捂着额头,说道:“你正经点!”
霞姐看到温羽凡这副模样,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认真地说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跟你对练没问题,我一定会好好帮你的。”
温羽凡深知距离赌斗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贵,于是急切地说道:“时间不多了,我希望马上就能开始。”
“哎呀,真是猴急。”霞姐调皮地瞥了温羽凡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好吧,正好这店的地下室足够空旷,够我们用了。来,我们这就双修去,嘿嘿……”她眨了眨眼睛,故意加重了“双修”两个字的语气,随后扭动着婀娜的身姿,当先向前走去。
“额,我怎么有点不敢跟过去了呢。”温羽凡看着前方霞姐那摇曳生姿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指不定霞姐会做出什么让他招架不住的举动来呢。
但他也清楚,这是提升自己实力的难得机会,不能因为这点小顾虑就退缩。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夜店的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的灯光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霞姐熟练地打开了地下室的灯,瞬间,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整个空间。这里确实十分宽敞,地面上还铺着一层厚厚的软垫,看来是这里也是霞姐平时用来修炼的地方。
“好了,楼哥,我们开始吧。”霞姐转过身来,看着温羽凡,脸上露出了认真的神情,刚才的调皮模样一扫而空。
并摆开了架势,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专注和威严,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见到霞姐此刻认真严肃的模样,温羽凡原本悬着的心反倒放松了下来。他暗暗庆幸霞姐收起了那副爱调侃的性子,这样他们之间的对练才能真正达到提升自己的效果。
于是,他也迅速摆开架势,眼神坚定地说道:“那么,请赐教了。”
话音刚落,两人几乎同时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温羽凡深知霞姐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丝毫不敢有半点轻视。
一开始,他便毫无保留地施展出自己所学,将龙吟拳和擒龙爪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龙吟拳虎虎生风,每一拳都带着呼啸的拳风,仿佛真有龙吟之声回荡;擒龙爪则灵活多变,爪影闪烁,试图寻找霞姐的破绽。
而霞姐的功夫以腿法见长,她那修长的美腿在地下室的灯光下闪烁着矫健的光芒。她的每一脚都快如闪电,温羽凡只能捕捉到一道道残影。
霞姐的腿法不仅速度奇快,而且势大力沉,每一脚踢在温羽凡的身上,都如同被沉重的铁锤狠狠砸过一般,让他感到一阵剧痛。
幸好这只是切磋训练,霞姐刻意收敛了最后的力道,并且避开了他的要害部位,否则,以霞姐武徒七阶的实力,温羽凡只怕瞬间就会落败。
温羽凡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不断调整着自己的防守和进攻节奏。他明白,只有在与强者的对抗中不断磨砺自己,才能在即将到来的赌斗中生存下来。
他咬紧牙关,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韧,继续与霞姐展开激烈的对战。
而霞姐,看着温羽凡如此顽强地抵抗,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赏,同时也更加认真地对待这场对练,要帮助温羽凡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地提升实力。
第54章 不能拒绝的挑战
正当温羽凡绞尽脑汁,不知该如何摆脱霞姐那如影随形的纠缠时,夜店内的气氛陡然一变,一场新的变故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就在这时,夜店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群人迈着嚣张的步伐鱼贯而入。
他们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脸上满是不屑与傲慢。凡是挡在他们前进路线上的男男女女,无一不被他们毫不留情地粗暴推开,并伴随着一声声冷酷的“滚!”“滚开!”。
那些被推倒在地的人,惊恐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哪里还敢有半点反抗的念头,甚至连生气的情绪都被恐惧所压制,只能慌慌张张地连滚带爬地向旁边躲避。
眨眼间,原本拥挤的人群如同被劈开一般,向两边迅速分开,让出了一条宽敞且畅通无阻的道路,仿佛是在迎接这群“贵客”的到来。
而这群人则大摇大摆地沿着这条通道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如此之大,自然不可能逃过霞姐的注意。正沉浸在与温羽凡“亲密接触”中的她,被这无端的打扰弄得火冒三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恼怒。
她猛地一抬手,劲爆的DJ音乐戛然而止。同时她恶狠狠地瞪向来人,口中怒骂道:“是哪个王八蛋坏老娘好事!”
来的这群人之中,有两个人让温羽凡一眼就认了出来。其中一个,正是有着武徒七阶修为的袁盛,那一脸凶狠的模样,让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而另一个,则是那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花花公子岑少。
温羽凡心中猛地一紧,暗自叫苦不迭:“不好,麻烦终究还是找上门了!”他清楚地知道,这群人是岑家的人,而他们此番前来,毫无疑问是冲着自己来的。
在来到周家、进入这家夜店工作之前,温羽凡对岑家了解甚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对岑家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
首先,岑家并非川府城的本土家族,而是外来户。这一点,黄队长之前曾提及过。
不过,温羽凡后来才知道,入驻川府城的岑家,仅仅是岑家的一个分支,并非主家。在川府城这边,岑家的主事人是岑少的母亲,至于岑少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入赘岑家的小人物,在家族中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其次,尽管岑家作为外来户,不被认可为川府城的八大世家之一,但他们的实力却不容小觑。
实际上,岑家的实力丝毫不逊色于八大世家。若是从八大世家中单独挑出一个家族与岑家相比,恐怕没有几家能够在实力上胜过岑家。岑家在川府城扎根之后,迅速发展势力,通过各种手段积累财富和人脉,已然成为了川府城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当然,这只是分家,主家的实力更加恐怖)
最后,再说说这个岑少。岑少全名岑家贝,是家里的独子,单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他的母亲对他是何等的溺爱。
仗着母亲的宠爱,岑少在川府城可谓是横行无忌。虽说他不会功夫,但凭借着岑家的势力,其他公子哥见到他都得敬他三分,甚至大多时候都会刻意绕着他走。他平日里吃喝玩乐,肆意妄为,在川府城的公子哥圈子里,飞扬跋扈的名声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霞姐自然也一眼便认出了这群不速之客,她微微蹙起秀眉,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岑少爷啊。怎么今天有兴致来我的场子里耍啊。”
岑家贝一瘸一拐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的目光径直越过霞姐,死死地盯着温羽凡。
他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腿,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冷冷地说道:“我这条腿里面,到现在还打着钢钉。你别以为本少会轻易放过你。”
温羽凡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霞姐已经满脸恼怒地喊了起来:“靠!想动老娘的男人,你当老娘不存在是吧。小心老娘把你另一条腿打断。”她的声音尖锐而有力,充满了霸气,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劲。
随后,她迅速转向温羽凡,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温柔起来,轻声说道:“楼哥别怕,小霞会保护你的。”
岑家贝的威胁对于温羽凡来说,并不能让他感到畏惧,毕竟他已经经历了不少的磨难和危险。然而,霞姐的这番情话,却让温羽凡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尴尬地笑了笑,心中暗自祈祷着霞姐能够收敛一些,不要再说这些让他浑身不自在的话了。
“哼!”岑家贝看到霞姐如此维护温羽凡,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只是冷冷地发出一声冷笑。从他的神态可以看出,今天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根本不把霞姐的威胁放在眼里,“只怕你保不住他。”
霞姐毫不畏惧地冷冷盯着岑家贝,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质问道:“莫非你们岑家今天要坏规矩?”
这时,袁盛向前迈出一步,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神情,开口说道:“霞姑娘放心,我们岑家自然会按规矩来。今天,我们已请了川府武道协会的刘会长前来。”他的声音洪亮,在夜店内回荡,似乎在向众人宣告岑家今夜行为的“正当性”。
袁盛话音刚落,岑家的众人立刻整齐地分开,向两边站定,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在这条道路的尽头,一名身着中山装的老者,正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来。
他的脚步不急不缓,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上。
温羽凡虽然表面上保持着镇定,但内心却不敢有丝毫的轻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老者头顶上的系统对话框显示为问号,这意味着老者的修为至少在内劲四重之上,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存在。
霞姐见到这名老者,原本泼辣的神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然起敬。她当即收敛了之前的态度,恭敬地行礼:“见过刘会长。”
刘会长稳步走到温羽凡、霞姐等人与岑家众人之间,缓缓停下脚步。
他先是向两边的人微微抱拳示意,展现出一派宗师的风范,随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老夫今日受邀前来,是为了见证岑家向周家发起的一项挑战。为的便是决定我们现在所在这一家店铺的归属权问题。”
霞姐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不甘,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个岑家,不止要动我的男人,还想将我的店也抢去!”她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入肉中,脸上满是怒容。
岑家众人此时,脸上却是露出了得意且狠毒的笑容,仿佛已经胜券在握,那笑容中充满了挑衅和嚣张。
刘会长微微转头,看向霞姐等人,询问道:“那么周家代表,请问你们是否愿意接受挑战呢?”
霞姐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恭敬地问道:“请问刘会长,挑战方式是什么?再请问我们接受如何,不接受又如何?”
刘会长微微点头,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挑战方式为回合制,限武徒境界武者参加,双方各派出三人参加比斗。拿下两场比赛胜利的一方为胜。另外岑家提交了一个附加条件,就是一名叫金满楼的人必须参加此次赌斗。”他的声音清晰,将岑家的条件一一阐述清楚。
顿了一顿,他又继续说道:“若是周家接受挑战,岑家将会拿出城西一家与此店等值酒楼的所有权作为赌斗的筹码。若是你们不接受,岑家表示将另外发起一场复仇战,复仇对象也是那金满楼,此挑战形式为死斗,且此挑战不容拒绝。”
听到这些条件,霞姐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岑家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他们就是要逼周家做出选择,要么交出这家夜店,要么就交出温羽凡的性命。而对于金满仓,岑家自然也已经调查清楚,知道他并没有修为,所以并没有将他列入发难的对象。
温羽凡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一股紧张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十分清楚,自从自己加入周家以来,周家人对他并没有给予太多的重视。在这种情况下,周家很可能不会为了他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放弃一家店铺的利益。如此一来,自己极有可能面临一场生死攸关的危机。
想到这里,他的手心不禁冒出了冷汗,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恐惧和不安。
然而,就在他满心担忧之时,霞姐却没有丝毫的犹豫,语气坚定地说道:“这项挑战,老娘代表周家接受了。”她的声音清脆而有力,在夜店内回荡。
温羽凡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震,脸上写满了震惊,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啊!霞姐!你都不跟家族那边商量一下吗!”他实在无法理解,霞姐为何会如此果断地做出这个决定,毕竟这个决定可能会给周家带来巨大的损失。
霞姐看着温羽凡,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轻声开口:“楼哥,小霞一定会保护你的。至于家族那边,小霞会解释的。”
温羽凡望着霞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在心中蔓延开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总是对他纠缠不休、让他有些无奈的霞姐,竟然会为了保护他而做出这样的决定,愿意为他承担如此巨大的风险。这一刻,他心中对霞姐充满了感激,对她的看法也发生了改变。
刘会长神色庄重地点了点头,随即提高音量,声音洪亮地宣布:“好!那老夫在此以川府武道协会的名义宣布,这场由岑家向周家发起的赌斗正式生效。”
他的话语如同洪钟般响彻整个夜店,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原本喧闹的夜店此刻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气敛息,静静聆听。
“时间定为一周之后,也就是五月十七日的夜晚,地点为川府地下格斗场。”刘会长继续说道,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随后又补充道:“双方参加人员需在当日二十点之前入场,任何一方若是缺席或迟到三十分钟以上都将视为放弃比斗,双方押注的彩头将由另一方无条件获得。”
“此比斗由川府武道协会保证其公平性公正性,事后一方若是反悔,川府武道协会必会介入。”刘会长最后强调道。
川府武道协会在川府城有着极高的威望和影响力,其介入无疑给这场赌斗增添了一份保障,也让众人明白这场赌斗并非儿戏,而是一场有着严格规则和监督的较量。
第53章 夜店的喧嚣
一个月的时光在夜店的喧嚣与忙碌中悄然溜走,温羽凡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工作节奏和环境。
这一天,他如同往常一样,穿着制服,在夜店中来回巡逻。
五彩斑斓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仿佛要将人的耳膜震破,舞池中男男女女尽情地扭动着身躯,欢声笑语与酒杯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充斥着整个夜店。
温羽凡目光敏锐地扫视着四周,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状况。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了夜店某个阴暗角落的卡座上。在那里,坐着一名头发染成醒目的黄色的年轻男子,此人眼神闪烁,鬼鬼祟祟。
温羽凡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不动声色地靠近,想要看清楚男子的举动。
只见那男子趁着坐在他边上的女子不备,迅速地从口袋中掏出一粒药丸,动作娴熟地将药丸偷偷放入了女子的酒杯中。
药丸一接触到酒水,便立刻化开,转眼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连串细微的气泡混入了酒花之中。
女子对此毫无察觉,依旧自顾自地玩着手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酒杯中已经被人做了手脚。
温羽凡看到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深知这种行为的危险性和恶劣性。他没有犹豫,立刻朝着卡座走去。
“来来来,出来玩就别只顾着玩手机了,喝酒,喝酒。”黄毛男子眼看着女子的酒杯里药物已经完全溶解,不见踪迹,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转而殷勤地举起酒杯,劝起酒来,那语气仿佛充满了热情与关切。
“好啊!来,干杯……”女子听到他的话,丝毫没有起疑,顺从地放下手机,欣然举起了酒杯,脸上洋溢着轻松愉悦的神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陷入危险之中。
“干!”两人的酒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女子举起酒杯就要一饮而尽,那姿态显得十分豪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掌如闪电般袭来,“啪”的一声,狠狠地拍在了女子的酒杯上。
酒杯瞬间被打落,“乓”的一声摔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玻璃渣,杯中的酒液也随之流淌而出,浸湿了地面。
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她猛地站起身来,用手指着温羽凡,破口大骂道:“你神经病啊!你干什么啊?”她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在嘈杂的夜店中格外显眼。
黄毛男子的好事被搅和,也满脸怒气地站起身来,愤怒地质问道:“你这浑蛋怎么回事啊?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凶狠与不满,似乎随时准备与温羽凡大干一场。
温羽凡没有理会黄毛男子的叫嚣,而是将目光转向女子,耐心地解释道:“这位美女,我刚刚看到这位先生,往你的杯子里加了点东西,所以情急之下才打掉你的杯子。”
“啊!海哥你……”女子闻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微微一惊,转头看向黄毛男子,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黄毛男子见自己的行径被揭穿,但他表现得十分镇定,显然已经是这方面的老手了。他微微仰头,下巴凸出,强词夺理道:“那又怎么样?维生素 C不行啊。啊,你多管什么闲事啊?”
温羽凡的眼神犀利,紧紧盯着黄毛男子:“是不是维生素 C,搜一下你的身不就知道了吗?我想你身上应该还有那种药吧。”
黄毛男子却是不以为然,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似乎根本不把温羽凡放在眼里,嚣张地说道:“你敢,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搜我的身?一个保安,当自己是警察啊!”
温羽凡脸色一冷,不再多费口舌,朝着黄毛男子逼近过去。
“嘿,你小子还真敢啊,告诉你老子可是练过的。”黄毛男子见状,立即虚张声势地摆开架势,试图吓唬温羽凡。
然而,他的花架子在温羽凡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温羽凡眼疾手快,一个照面就抓住了黄毛男子的手腕,轻轻一拧,黄毛男子顿时痛得“哎呀”一声,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哎呀,哎呀!打人了,打人啦!”黄毛男子见自己敌不过温羽凡,立即改变策略,大声呼喊起来,试图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温羽凡丝毫不为所动,他冷冷地说道:“如果让我搜出那药,你就死定了。”
但就在这时,那个刚刚被温羽凡所救的女子却突然叫道:“你给我住手,快把海哥放开。那就是维生素 C。是我让海哥给我放的。”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完全没有丝毫感激之情。
温羽凡听了,一脸懵逼,惊讶地问道:“啊,美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女子愤怒地对温羽凡吼着:“快将海哥放开!不然我可报警了!”当然,她要报警抓的人是温羽凡。
温羽凡心中大概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原来这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还真的是多管闲事了。
于是,他便将黄毛男子放了开来,心中感到一阵无奈和失望。
黄毛男子刚一被温羽凡放开,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趁着温羽凡还沉浸在失望与愣神之中,他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抓起桌子上的酒杯。那酒杯中还剩着大半的酒液,在他的挥动下,划出一道弧线,朝着温羽凡泼了过去。
温羽凡此时因为心中对那女子的行为感到失望,正处于愣神状态。以他武徒四阶的身手,本可以轻松躲开这突如其来的酒液,但他却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酒液淋得自己满头满脸都是。酒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流淌下来,浸湿了他的保安制服,散发出阵阵刺鼻的酒味。
“什么玩意儿!走,我们别在这家喝了,换个地方继续。”黄毛男子泼了温羽凡一身酒,似乎觉得自己赢回了刚才失去的尊严,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但他心中的怒气仍未完全消散,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招呼着自己的女伴准备离开。
那女子看了温羽凡一眼,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歉意,反而恶狠狠瞪了温羽凡一眼,并低声骂了句:“臭保安!管什么闲事。”便顺从地跟在黄毛男子身后,朝着夜店门口走去。
要是换做别人,被如此挑衅和羞辱,肯定会怒不可遏,非揍黄毛男子一顿不可。然而温羽凡向来脾气好,他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只是默默地抹了一下脸上的酒液,任由黄毛男子和那女子离去。
尽管之前发生了温羽凡与黄毛男子等人的小插曲,可夜店内的氛围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五彩斑斓的灯光依旧在不停地闪烁变幻,节奏强烈的音乐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充斥着整个空间。男男女女们随着音乐的节拍尽情地舞动着身躯,脸上洋溢着兴奋与迷醉的笑容。
而被泼了一身酒的温羽凡,瞬间就已经被人遗忘。
这时,只见一个身影快速移动,朝着温羽凡小跑而来,同时,一道娇滴滴且满含关切的声音响起:“楼哥,你怎么样啊?哎呀,都湿透了,来,让小霞给你擦擦啊。”那声音如黄莺出谷般动听,在这喧闹的夜店中显得格外清晰。
温羽凡听到这个声音,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声音虽悦耳动听,可在他听来,却仿佛是虎豹的嘶吼一般让他心生恐惧。
他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双脚不自觉地想要挪动。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行动,霞姐那千娇百媚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旁。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眼神中满是关切,举起手中的毛巾,便开始小心翼翼地为温羽凡擦拭着身上的酒液。
“啊!霞姐我自己来就好。”温羽凡见状,心中大惊,慌忙说道。
说着,他便伸出手,想要从霞姐手中接过毛巾,自己来擦拭。他实在不想让霞姐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自己。
“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嘛。”霞姐可不是那种轻易就能被拒绝的弱女子,她有着武徒七阶的修为,身手敏捷。温羽凡想要从她手中抢走毛巾,谈何容易。
她一边专注地为温羽凡擦拭着身上的酒渍,动作轻柔而细致,一边巧妙地躲避着温羽凡伸过来的手。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也不老实,在温羽凡的身上一阵乱摸,占尽了便宜。
“霞姐霞姐,我自己来就行。”温羽凡脸上写满了无奈与窘迫,一边奋力躲避着霞姐不老实的手,一边急切地说道。
他的身体向后倾斜,脚步不断后退,试图拉开与霞姐之间的距离,可霞姐却步步紧逼,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不嘛,别害羞嘛。”霞姐娇嗔着,声音柔媚入骨,脸上洋溢着得逞的笑容。她的手依旧在温羽凡身上游移,擦拭的动作越来越暧昧,完全没有要把毛巾递给温羽凡的打算。
边上,金满仓目睹了这一幕,眼神中流露出既羡慕又嫉妒的神色。
他微微叹了口气,嘴里嘟囔着:“哎,什么时候这种好事能轮到我啊!”
第52章 夜店保安
周家,在川府城曾经也是声名赫赫,位列八大世家之一。往昔的辉煌岁月里,周家产业遍布各处,生意兴隆,家族势力庞大,在川府城的各个领域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跺跺脚都能让川府城抖三抖。
然而,世事无常,近年来周家却日趋没落。
其他家族如同饿狼一般,对周家的产业虎视眈眈,纷纷伸出了贪婪的爪子。
周家的产业不断被吞并,曾经繁华的商铺、工厂,如今已易主他人;地盘也被其他家族一点点蚕食,势力范围越来越小。曾经的风光不再,如今的周家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一个摇摇欲坠的烂摊子。
也正因如此,周家早就被毫不留情地从八大世家的名单中除名,成为了其他家族茶余饭后的笑柄。
好在,周家还留有一丝底蕴,家族里还有一位内劲武者坐镇。
这位武者凭借着自身强大的实力,勉力支撑着周家,才让周家不至于彻底覆灭,在这残酷的竞争中勉强保住了一丝生机。
这些情况,温羽凡也是在加入周家之后才逐渐知晓的。不过,即便早知道周家如今的落魄处境,他也依然会选择加入。因为这时的他,正处于岑家的追杀之下,走投无路,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
对他来说,周家虽然落魄,但好歹能提供一个暂时的庇护之所,能让他和金满仓摆脱眼前的危机,至于未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另外,温羽凡和金满仓加入周家后,他们也并没有受到什么重视。别说参与家族的活动,很长一段时间里,连家主的面都见不到,在这个家族里,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卒。
周柏轩虽然姓周,但他是家族旁系子弟,是家主的堂弟,在家族里勉强有那么一点话语权,但也实在有限。而他当初招揽温羽凡二人,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量:或许是出于同情;或许是故意想恶心岑家;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实则并没有对他们的未来有任何考量。
他把温羽凡和金满仓招揽进来后,随手就将两人安置在了一间夜店,让他们充当看场子的人,待遇和普通员工无异。
就这样,温羽凡又干回了老本行,只不过这次的身份是夜店保安。
每天夜幕降临,夜店中灯光闪烁,音乐震耳欲聋,人群在舞池中疯狂扭动。
温羽凡穿着工作制服,表情严肃地在夜店中巡逻,眼神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金满仓则跟在他身边,两人要时刻留意那些可能出现的麻烦,防止有人闹事。
尽管加入周家后的处境并非如温羽凡和金满仓所期望的那般理想,但这份在夜店看场子的工作倒也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
这一段时间,岑家真的没有再找上门来寻衅滋事。
这倒并非是岑家忌惮周家的势力,毕竟如今的周家早已今非昔比,远不能与岑家相抗衡。
而是在川府城,曾经八大世家共同订立了一个规矩,这个规矩在一定程度上约束了家族之间的争斗方式。
按照规定,凡是家族间的矛盾冲突,都不允许私底下偷偷解决,而必须摆到明面上来。
而所谓的“明面”,便是摆开擂台进行决斗。无论是为了抢夺地盘,还是为了报仇雪恨,只要涉及到使用武力,都得遵循这个规矩。
至于决斗的具体形式,比如是单挑还是群殴,采用回合制还是车轮战,那就得根据实际情况来确定了。
也正因为这个规矩的存在,岑家一时之间无法对温羽凡二人采取私下的报复行动。
这对于温羽凡来说,无疑是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在这段相对平静的日子里,他终于有了养伤的时间。除了那难以治愈的顽疾之外,其他的伤势都在逐渐好转,慢慢地痊愈着。
不过在这灯红酒绿的夜店中,温羽凡虽然暂时摆脱了岑家的威胁,却又遭遇了另一桩让他颇为头疼的麻烦事。
“楼哥,来陪我喝杯酒吧。”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一名千娇百媚、穿着极为性感的女子端着酒杯,拦住了正巡逻路过的温羽凡。
她便是这里的店长,大家口中的霞姐。她的妆容精致,身材凹凸有致,那低胸的上衣和超短的裙子,将她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温羽凡心中一紧,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赶紧推辞道:“呵呵,霞姐,工作时间不能喝酒。”他的眼神有些躲闪,不敢与霞姐那充满诱惑的目光对视。
“狗屁!我们这里又不是正规单位,哪里那么多破规矩。来嘛,喝一杯嘛。”霞姐扭动着腰肢,风情万种地撒起娇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她向前迈了一步,靠近温羽凡,身上那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温羽凡看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害怕极了,哪敢多做停留,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啊……呵呵,下次下次啊。”说着,他加快脚步,越走越远,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看着温羽凡远去的背影,霞姐娇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哼,总有一天,老娘会让你臣服的。”
她对温羽凡可谓是一见钟情,几乎在见到温羽凡的第一眼,就被他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所吸引,从此便对他念念不忘。
边上的酒保小豪看着这一幕,满脸疑惑,不解地问道:“霞姐啊,楼哥有什么好的啊?年纪大,长得也一般,你看上他哪点了?”他挠了挠头,脸上写满了困惑。
霞姐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酒杯中的酒液也跟着微微晃动,她的目光仿佛被酒液所吸引,痴痴地开口,仿佛那酒液中正映照出温羽凡的身影:“你懂什么?老娘就喜欢这种有味道的男人。”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陶醉,似乎已经沉浸在了对温羽凡的幻想之中。
小豪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切,我还真的不懂。”然后转身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
留下霞姐一个人站在那里,眼神中依然充满了对温羽凡的渴望。
在夜店昏暗闪烁的灯光下,金满仓和温羽凡在巡逻的途中交汇。
金满仓看着温羽凡一脸无奈的神情,不禁露出了一丝坏笑,调侃道:“大哥,霞姐又找你啦?要我说,你就从了她吧,她长得不是挺漂亮的嘛。”
自从来到周家,温羽凡一直使用金满楼这个名字,并且不再让金满仓称呼他为老板,而是改口叫大哥,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变得更加亲近随意了些。
温羽凡没好气地瞪了金满仓一眼,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不耐烦:“闭嘴,头疼死了。”
他实在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一想到霞姐那热情似火又让人难以招架的模样,他就感到一阵头疼。说着,他便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走去,试图尽快摆脱金满仓的调侃。
金满仓看着温羽凡匆匆离去的背影,嘿嘿一笑,嘴里嘟囔着:“身在福中不知福哦。”他摇了摇头,觉得温羽凡有些不解风情。
在他看来,霞姐长得漂亮又性感,对温羽凡还如此主动,温羽凡却总是避之不及,实在是有些可惜。
不过,他也知道温羽凡有自己的想法,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保安制服,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继续巡逻去了。
夜店里依旧是灯红酒绿,音乐声震耳欲聋,他们的生活还在继续。
这段时间,除了在夜店忙碌的日子之外,温羽凡还发现了一件让他颇感意外的事情。
当身上的伤势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竟自然而然地实现了突破,晋升到了武徒四阶。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温羽凡既惊喜又好奇,心中不禁涌起一连串的疑问。
于是,他在心中呼唤起系统,半开玩笑地问道:“系统,我现在是不是有了类似赛亚人的体质啊。别人打不死我,我就会越来越强!那我如果自残几次,岂不是很快能成神。”他想象着自己如同动漫中的赛亚人一般,在经历战斗和磨难后变得越来越强大,心中满是期待。
很快,系统给出了否定的答复:「宿主并未获得这种体质。之所以宿主会有这种错觉,那是因为宿主在于他人对战之后,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战斗经验,本来就可以升级,但因为伤势的关系而延迟了突破。」
听到系统的解释,温羽凡微微一怔,心中的幻想瞬间破灭。
不过,他也因此对系统的机制多了几分了解,忍不住讥讽道:“原来如此啊。人家都是攒够经验马上升级,你倒好,还给我出个反向延迟。真不愧造神是系统啊!”但他很快又转念一想,“不过,这个积攒战斗经验这点还是不错的,总算有点系统的样子了。下一级我还需要多少经验?”他开始对自己的升级之路有些期待了。
然而,系统的回复再次让他感到无奈:「宿主又误会了,这里的积攒经验只是一个比喻的说法,是为了让宿主更好地理解。要升级,还是需要宿主自身对武道的领悟有所提升才行。」
温羽凡听到这话,不禁“额……”了一声,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我就不该夸你。”
他摇了摇头,心中感慨,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差了,连遇到的系统都是这种奇葩。
第51章 川府梨园会馆
川府梨园会馆,在川府城众多戏曲场馆中,论规模并非最大,可论起资历,却堪称城中最古老的场馆之一。踏入其中,仿若一步迈进了悠悠古韵之中。
整个建筑尽显古色古香之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每一处细节都镌刻着岁月的痕迹。它巧妙地将传统茶楼与表演舞台融合为一体,装修风格精致而考究,每一处装饰、每一件陈设,皆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底蕴。
平日里,这里每日都有精彩绝伦的川剧表演准时上演。
演员们身着华美的戏服,浓墨重彩的脸谱下,是精湛绝伦的唱念做打,一招一式间,将川剧的独特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引得台下观众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
不仅如此,偶尔还会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外来剧团慕名而来,在这里带来几场风格迥异的不同剧种表演,为本地戏迷们打开一扇领略多元戏曲文化的窗口。
正因如此,川府梨园会馆深受川府城老一辈有头有脸人物的喜爱。
对他们而言,这里不仅是欣赏戏曲艺术的殿堂,更是一处老友相聚、谈天说地、联络情谊的绝佳场所。他们在这里品着香茗,听着戏曲,回味往昔,交流当下。
温羽凡脑海中曾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带着金满仓即刻逃离川府城,远远躲开岑家的追杀。
可这个想法刚一浮现,便被他果断否决了。回想起昨晚那惊心动魄的场景,那两名气势汹汹、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的高手轻而易举就找上门来,他心里清楚,岑家在这川府城的势力盘根错节,想要掌控他们二人的行踪,简直如同探囊取物。
若两人慌不择路,一心往城外奔逃,不用细想,不出多久,岑家的杀手定会如同鬼魅般悄然跟上,将他们截杀在出城的半道之上。
到那时,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孤立无援的他们,绝无幸免的可能。
反复权衡之下,温羽凡认定,川府梨园会馆或许是当下他们唯一的生机所在。
尽管对那里的情况知之甚少,但黄队长既然特意提及,想必其中暗藏转机。那里作为城中老一辈有头有脸人物常聚之所,岑家即便权势滔天,或许也会有所忌惮,不敢贸然动手。
怀着这一丝希望,温羽凡深吸一口气,带着金满仓,跨入了川府梨园会馆的大门。当然,门票得先买好。
两人来得着实很早,踏入川府梨园会馆时,馆内还未到演出的热闹时刻。
只见三三两两的客人稀稀落落地分散在各处,有的正悠闲地品着早茶,茶香袅袅升腾,弥漫在空气中;有的则与老友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不时发出几声轻笑,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回荡。
时光仿佛在这里放慢了脚步,一切都显得那么悠然自得。
金满仓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忍不住轻声问道:“老板,现在该干什么?”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不时地东张西望,似乎在担心着岑家的人会突然出现。
温羽凡缓缓转过头,目光在会馆内扫视了一圈。
他敏锐地发现,这里还真有不少头上带着对话框的角色。
然而,此刻的他,根本无法分辨出这些人究竟谁是敌,谁又可能是友。
他心里同样清楚,绝对不能冒昧地冲上去随便抓住一个人就问:“你们跟岑家有仇吗?”这样的举动不仅可能会打草惊蛇,还可能给自己和金满仓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思索片刻后,温羽凡定了定神,对金满仓轻声说道:“先找位置坐下,吃点东西,看看情况再说。”
随后,他带着金满仓在会馆内寻找起合适的座位,目光警惕地留意着周围人的动静,心中默默祈祷着能在这里找到一丝转机,摆脱岑家的威胁。
谁都未曾料到,两人这一坐下,时光便如白驹过隙般悄然流逝。
从晨光熹微的早上,一直坐到了骄阳高悬的下午,又从夕阳西下的下午,坐到了夜幕如墨般降临。
他们先是饶有兴致地看完了早场的精彩表演,紧接着又继续欣赏晚场的剧目。
台上演员们的唱念做打、水袖翻飞,在他们眼中却渐渐失去了吸引力,只因他们一直翘首以盼的那个有缘人始终未曾出现。
尽管川府梨园会馆内有美味的茶点佳肴可供享用,又有接连不断的好戏可以观赏,但随着夜色渐浓,金满仓看着外面街道上被黑暗所笼罩,心中的不安如同藤蔓般疯狂蔓延,再也坐不住了。
他微微颤抖着声音道:“老……老板!我们还要待到什么时候啊?这……这天都黑了啊。”他的眼神中满是焦虑和恐惧,不住地看向温羽凡,仿佛在等待着一个能让他安心的答案。
温羽凡的内心自然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已,但他强作镇定,尽量用平静的口气安慰道:“不慌,等一会儿,我再试试去二楼。”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却也掩饰不住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二楼那边是包房雅座,装饰得更为奢华精致,平日里只有那些真正有身份地位的人才有资格进入。
温羽凡之前也曾好几次尝试着想要上去,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可能帮助他们的人,可每次都被门口的守卫毫不留情地拦住了。
但此时,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愈发渺茫,他决定再去试一试,说不定这次会有转机呢……他暗暗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准备起身再次前往二楼。
然而就在温羽凡准备起身再次尝试前往二楼的节骨眼上,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两人的桌边。
来者是一名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邃。
他微微欠身,语气客气地问道:“两位,我可以跟你们同坐一桌吗?”
温羽凡下意识地抬眼望去,一眼便瞥见了男子头上「武徒八阶」的对话框,心中猛地一震。在这危机四伏的处境下,他深知眼前此人的出现绝非偶然,只是一时之间,实在难以判断对方究竟是敌是友。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脸上不动声色,平静地答道:“没关系,随便坐。”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致谢,动作优雅地坐了下来。紧接着,他抬手行了个标准的武者抱拳礼,拳风带起一丝轻微的风声,显示出其不凡的功底。
礼毕,他面带微笑,自我介绍道:“容在下冒昧自我介绍,我叫周柏轩,很高兴认识两位。”
温羽凡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找上他们的人必定有着明确的目的,绝不会毫无缘由。
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后不慌不忙地自我介绍道:“幸会,我叫金满楼,这是我兄弟金满仓。”他故意报了个假名,以防万一。
周柏轩微微侧过身子,脸上挂着看似随意的微笑,率先开启了话题:“听口音,两位是外乡来的?”他的目光在温羽凡和金满仓身上轻轻扫过,眼神中透着一丝探寻。
温羽凡心中警惕,但面上不动声色,轻轻点了点头,回道:“是啊,刚来川府城不久。”
周柏轩似是来了兴致,接着问道:“旅游吗?”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目光饶有兴趣地看着温羽凡。
温羽凡略作思索,回答道:“不算,如果可以,打算在这边讨生活。”
周柏轩挑了挑眉,继续问道:“哦,工作有着落了吗?”他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眼神专注地看着温羽凡。
温羽凡摇了摇头,说道:“刚来呢,还没来得及找。”他的表情自然,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初来乍到、为生活奔波的外乡人。
听到这里,周柏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没再接话,而是缓缓转过头,看向舞台,一副悠然自得地看起戏来,那模样好像他真的只是单纯来拼座闲聊的,对温羽凡二人并没有其他的意图。
温羽凡心中虽疑惑不解,但也没有催促,同样耐着性子陪他看戏。他的目光落在舞台上,可心思却全在身旁的周柏轩身上,暗暗猜测着对方的真实目的,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状况。
片刻的宁静后,周柏轩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轻响。他神色自若,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头看了起来。
温羽凡原本并未把对方的这一举动放在心上,只当是寻常之事。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周柏轩看着手机屏幕,竟突然将手机推到了温羽凡的面前。
温羽凡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手机屏幕上,只见上面正显示着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全身被绷带层层包裹的人躺在病床上,虽看不清面容,但那虚弱的姿态却让人心中一紧。
温羽凡满心疑惑,不明白周柏轩为何要让自己看这张照片,于是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紧紧盯着周柏轩。
周柏轩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平静,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这是一个正在读大学的花季少女,可惜啊,交友不慎,昨天被好朋友约出去喝酒,结果却被骗上了某个花花大少的床。”
温羽凡听着周柏轩的话,心中警铃大作,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悄然蔓延开来。
就见周柏轩顿了顿,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还好,有人帮了她一把,让她免遭凌辱。不过可惜啊,她躲得了初一,没躲过十五,最终,她还是落得了一个这样的下场。”
温羽凡听到周柏轩这番话,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双眼圆睁,怒目而视着周柏轩,大声质问道:“是你干的?”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质问,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向眼前这个人。
周柏轩面对温羽凡的怒火,神色依旧平静,只是淡淡一笑,语气平和地说道:“不用紧张,我不是岑家的人。”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慌乱,平静地与温羽凡对视着。
温羽凡的脸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他没有立刻坐下,依旧警惕地盯着周柏轩,心中在快速地权衡着对方话语的真假。
周柏轩见状,轻声说道:“不要站着,挡着后面的客人了。先请坐吧。”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说着,他主动拿起茶壶,给温羽凡面前的茶杯里添满了茶水,动作轻柔而自然,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善意。
温羽凡感受到周围客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失态,这才缓缓地坐了下来。
但他的目光依然如鹰隼般锐利,紧紧地盯着周柏轩,神情严肃,问道:“你既然不是岑家的人,那你是什么人?给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目的?”
周柏轩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姓周,自然是周家人。至于目的,说是交个朋友未免虚伪了些……不妨直说吧,我们周家与岑家不对付,而你们两兄弟得罪了岑家,那么来我周家坐客如何?”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等待着温羽凡的回应。
周柏轩的话让温羽凡心中一动,黄队长没有骗他,他果然在这川府梨园会馆里,遇到了与岑家敌对的势力。
但他心中的警惕并未因此而减少,他深知,在这错综复杂的局面下,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他微微皱起眉头,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周柏轩的话的真伪,以及之后的权衡利弊。
金满仓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他偷偷地看了看温羽凡,又看了看周柏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温羽凡做出决定。
周柏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神态自若,仿佛对温羽凡的反应早已了如指掌。他不紧不慢,没有丝毫的催促之意,而是悠然地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吹杯口的热气,缓缓抿了一口茶,那动作优雅而闲适。随后,他将目光投向舞台,饶有兴致地看起戏来,仿佛此刻他们之间的对话并非至关重要之事。
其实,在他主动前来与温羽凡搭话之前,便已在暗中观察他们许久。
他看到两人从清晨坐到夜幕降临,眼神中透着焦虑与无助,在这偌大的梨园会馆中四处张望,似在寻找着什么。他也留意到,其他家族的人对他们二人态度冷淡,毫无招揽之意。
正因如此,他笃定温羽凡和金满仓此刻无处可去,自己提出的邀请,对他们而言极有可能是一根救命稻草。
而温羽凡坐在对面,内心却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久久无法平静。
他看着周柏轩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心中既有所动摇,又充满了疑虑。
一方面,周柏轩所在的周家与岑家敌对,若能得到周家的庇护,或许真能摆脱岑家的追杀;可另一方面,他们去周家可不是真的去坐客的,而是要去给周家当打手,当狗。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金满仓,只见金满仓也是一脸紧张,眼神中满是期待与不安,正紧紧盯着自己,等待着自己做出决定。
舞台上,演员们的唱腔婉转悠扬,台下观众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声,可这一切都仿佛与温羽凡和金满仓无关。此刻,他们的命运正面临着重大的抉择。
而周柏轩则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温羽凡给出那个他早已预料到的答案。
良久,温羽凡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满是无奈与苦涩。是啊,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他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回想起这段时间的遭遇,他深知自己太过弱小,在岑家强大的势力压迫下,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如同风中的浮萍,任凭命运的洪流肆意摆布。
思索再三,温羽凡终于下定决心。他神色郑重,对着周柏轩一拱手,语气诚恳地说道:“好!那么我们兄弟二人以后就要仰仗周家了。”他的声音虽然沉稳,但其中仍隐隐透露出一丝不甘。
周柏轩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不禁哈哈一笑,笑声爽朗而豪迈:“哈哈……以后就是自家人了,不需要如此客气,来,周某在这里以茶代酒,欢迎两位兄弟加入周家。”说着,他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眼神中闪烁着满意的光芒。
温羽凡微微点头,也将茶杯端起,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那是对未知未来的紧张,也是对新开始的期待。
一旁的金满仓见状,赶紧跟着举杯,他的眼神中满是忐忑,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毕竟,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危险和恐惧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暂时的庇护所。
三人的茶杯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轻轻的一碰,仿佛是一个庄重的仪式,标志着温羽凡和金满仓正式成为了周家的一员,也意味着他们的命运从此与周家紧紧相连。
第50章 一条明路
古语有云:“侠以武犯禁。”自古以来,武者这个特殊群体,便一直是历朝历代统治机关极为头疼的大麻烦。他们身负高强武艺,行事作风往往不受常规约束,一旦肆意妄为,便可能扰乱社会秩序,引发诸多不稳定因素。
为了有效管控这些武者,每个朝代都相继设立了与之对应的专门特殊机构。时光流转,步入现代社会,“武安部”应运而生。武安部作为政府管理武者的核心机关,其内部高手如云,更有武尊级别的超级强者坐镇。凭借如此强大的实力,方能镇压华夏大地之上的各方势力,确保武者世界与现实社会的平稳秩序。
而在武安部庞大的体系之下,又细分出四个关键分支:
其一为朱雀。朱雀部门的职责,是对华夏境内的所有武者进行全方位监管,其职能类似于武者世界的警察。但与普通警察不同的是,朱雀成员权力极大,集公安、检察、司法职能于一体,甚至手握生杀大权。一旦发现有武者违反相关法规,他们有权即刻采取行动,予以惩处,以此维护武者世界的法治与公平。
其二为青龙。青龙堪称最为神秘的部门,主要从事谍报工作,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特工。无论何时何地,青龙的成员都严守身份机密,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如同隐匿在黑暗中的影子,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执行任务,收集情报,为国家和武者世界的安全保驾护航,其行动往往关乎重大机密,对局势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其三为玄武。玄武部门肩负着边境防卫的重任。在国家边境地区,他们时刻保持警惕,严防外敌入侵,守护着国家的疆土安全。面对可能来自外部的武者势力侵扰,玄武成员凭借高强武艺和坚定意志,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确保边境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其存在对于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意义非凡。
其四为白虎。白虎作为尖刀部门,类似军队中的精锐力量。当面临需要攻城拔寨,或是剿灭一些危害极大的宗门等特殊任务时,便需白虎部门挺身而出。他们战斗力强悍,战术执行力强,能够迅速且有效地完成各项艰巨任务,以雷霆手段维护社会秩序和武者世界的和谐,是国家在应对特殊危机时的有力武器。
温羽凡听了店员的介绍心中震撼不已,对眼前这位看似平凡,实则身份不凡的店员更是肃然起敬。他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心中既紧张又忐忑,犹豫再三,终于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那么前辈,我犯的事,要怎么处罚啊?”
听到温羽凡又叫他前辈,店员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满,纠正道:“别叫我前辈,都把我叫老了。我姓黄,你们要叫就叫我黄队长吧。”
温羽凡连忙点头,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急忙改口道:“哦,黄队长。您看我这……”
黄队长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地说道:“你这点小事啊……好说,我连那两个家伙都放过了,何况是你呢。你们吃完面随时都可以离开。哦,我看你们的面都凉了,应该不吃了吧。那你们请便吧。”说着,他就伸出手,打算收走两人面前的面碗。
温羽凡见状,心中一急,忙不迭地喊道:“等等等等,这面我们还要吃。”他知道现在这里有黄队长坐镇,无疑是整个川府城最安全的地方。一旦踏出这扇门,那就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了。
黄队长何等敏锐,一眼就看穿了温羽凡打的小算盘。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说道:“你们放心,如果愿意,让你们在这儿待到天亮也没问题。”话刚落音,他动作麻利地一把夺走了两人的面碗,转身大步向后厨走去。
金满仓抬眼望向温羽凡,眼中满是探寻与依赖,轻声询问道:“老板,咱们现在到底该咋办呢?”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朝门口张望,仿佛外面正有危险悄然逼近。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神色沉稳,目光坚定地回道:“那自然是在这儿安心等到天亮。距离破晓还有些时候,咱们正好趁这会儿眯一会儿,养养精神。”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连日来的奔波与惊险,让他也深感倦意。
金满仓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好,都听老板的。”
于是,两人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走到快餐店的长椅旁。温羽凡率先躺了上去,舒展了下四肢,试图让自己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金满仓有样学样,在一旁的椅子上躺好。
因为有黄队长这尊大神稳稳坐镇,他们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不多时,便缓缓进入了梦乡。店内一片静谧,唯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轻轻回荡。
“喂,醒醒,别睡了嘿,天亮了。”黄队长那略带磁性且沉稳的声音在温羽凡和金满仓的耳边响起。
温羽凡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睡眼惺忪间,还带着一丝未完全清醒的迷茫。而一旁的金满仓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身体猛地一颤,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黄队长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开口说道:“这个时候外面应该没人会找你麻烦。赶紧走吧,我这一会儿来客人了。”
“哪里有什么客人来你这儿啊。”金满仓小声地嘟哝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还微微撇了撇嘴,“什么东西都没有。”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快餐店里还是清晰可闻。
温羽凡听到金满仓的话,心中一惊,急忙制止他:“诶,别乱说。”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严厉,同时也有着对金满仓的担忧,生怕他的这番话会惹得黄队长不高兴。
然后,温羽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向黄队长道歉并告辞:“那个多有打扰了,那我们告辞了。”他的语气恭敬而诚恳,说完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但当他走到门口时,却停下了脚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和恐惧,久久不敢去推门。
黄队长将温羽凡的举动看在眼里,见状便催促道:“还等什么,快走吧。”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温羽凡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伸出手,缓缓地推开了快餐店的大门。清晨的凉风吹来,带着一丝寒意,不禁让温羽凡一阵哆嗦,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就在这时候,却听黄队长又开口道:“给你们指条明路吧。岑家是云贵来的外来户,和这里当地的家族多少有些矛盾。怕岑家追杀的话,就去川府梨园会馆碰碰运气吧。”
温羽凡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感激之情,他急忙转身,对着黄队长躬身道谢:“多谢黄队长!”
黄队长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第49章 普法教育
袁盛看着如被定身般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侯显,心中涌起一阵疑惑,不明白侯显为何会突然停下。但紧接着,一种极度的不安如同潮水般迅速将他淹没,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就在他满心疑惑和不安的时候,店员那幽幽的声音在店内响起,言语间明显带着怒意:“你们还真敢在我店里捣乱啊!”
这声音虽不高,却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袁盛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袁盛心中一凛,他瞬间明白过来,自己这次是真的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他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转身,对着店员躬身施礼,脸上堆满了惊恐和讨好的神色,说道:“是我们错了,还请高人饶恕我们的无礼。”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哀求。
店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呵呵,道歉倒是挺快。可惜你们已经犯了错,犯错了可是要挨罚的。当着执法者的面,公然对一个普通人出手,还是下杀手,你们真当你们可以无法无天吗?”
袁盛听到这话,心中更是震惊不已,他瞪大了眼睛,脸色变得煞白,忍不住问道:“阁下到底是?”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店员,究竟是何方神圣。
店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缓缓抬起手。不知道何时,他的手掌心中已经多出了一件东西——一个证件夹。证件夹是关闭着的,并没有露出里面的证件,然而,证件夹外壳之上那一只栩栩如生、浑身缠绕着火焰的神鸟图案却是格外的醒目。
袁盛看到这个图案,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瞬间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颤抖地说出一个词:“朱雀!”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悲惨的下场。
店员缓缓放下手中的证件夹,与此同时,一直像雕像般僵立着的侯显身子一歪,重重地倒在地上。他的眼耳口鼻之中缓缓流出丝丝鲜血,身体在地上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看上去极为痛苦。
袁盛微微扭头,用余光瞥见了这恐怖的一幕,心脏猛地一缩,吓得魂飞魄散。他立刻匍匐在地,像筛糠一样颤抖着,连连磕头恳求道:“我错了,我错了!朱雀大人请饶我一命吧!”
店员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缓缓开口,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懒洋洋的神态:“饶命,没那么严重。刚刚你们杀人未遂而已,要是真把我客人杀了,那可就没救了。本来呢,应该关你们三五年的,不过太麻烦了,就算了吧……现在你只要赶紧带着那家伙给我滚出去就好了。”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袁盛听了这话,如获大赦,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他忙不迭地连连道谢:“多谢大人宽容,我们马上就滚。”说着,他迅速起身,跑到侯显身边,迅速将其背起,一刻也不敢停留,朝着门口走去。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不敢用正眼瞧温羽凡和金满仓一眼,生怕稍有不当的行为便会再触怒了这位可怕的“朱雀大人”。
然而,就在袁盛刚走到门口,伸手准备推门离开的时候,店员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等等,损坏店里财物的赔偿,两千块,先交一下。”说着,他漫不经心地指了指柜台上面的收款二维码。
袁盛哪里敢违抗,而且两千块对他们来说确实只是小钱,他急忙转身跑回来,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扫了码并完成支付,然后声音颤抖地说道:“大人,已经交了。”
店员不耐烦地摆摆手:“走吧。”
袁盛如闻纶音,再也不敢多停留一秒,背着侯显飞也似的逃出了快餐店,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温羽凡目睹着这跌宕起伏的一幕,心中暗自惊叹。他虽不清楚“朱雀”这名号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势力和威严,但眼前店员轻松制服两名高手,还让他们如此惧怕,显然是个举足轻重的厉害角色。再联想到系统之前的说明,若对方修为高于自己两个大境界,系统便不会发出提示,由此推断,这店员的修为最低也得是宗师境。
想到此处,温羽凡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九十度躬身,恭敬地说道:“温羽凡见过前辈。”
然而,店员却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地说道:“得了,什么前辈。要点脸吧,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岁数了,管我叫前辈。我才三十出头好吧。”
“额……”温羽凡听到这话,脸上顿时一阵尴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僵在原地,原本恭敬的姿势也显得有些不自然。
店员双手抱胸,微微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盯着温羽凡,开口道:“说说吧,你们是怎么惹到岑家了。”
温羽凡深知眼前这位店员不好糊弄,也不敢有丝毫隐瞒,于是便将进入川府城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从遇到那少女被欺负,到在停车场与岑少及其手下发生冲突,一五一十、简单扼要地告知给了店员。他的语速适中,条理清晰,尽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楚明白。
“哦,这样啊。”店员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么说你算是见义勇为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肯定,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赞赏。
温羽凡谦逊地摆了摆手,道:“不敢当,只是实在看不下去而已。”
然而,店员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道:“虽然如此,但一码归一码,你之后在停车场打断那小子的腿,那可就有些过了啊,按法律法规,得蹲个半年一年的了。”
“啊!”温羽凡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惊愕,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没想到自己的行为竟然会面临如此严重的法律后果。
店员见到温羽凡的反应,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疑惑:“你这家伙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懂法的样子?”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似乎对温羽凡的法律意识感到失望。
温羽凡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急忙解释道:“我懂啊!可我那应该叫正当防卫啊。”
“哎呀!真是!又一个法盲!”店员捂着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法盲了。算了,正好现在有空,我就给你做一场普法教育吧。”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但也有一丝想要帮助温羽凡纠正错误观念的决心。
说完,他走出柜台,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准备开始他的普法小课堂。
“具体的法律法规呢,我就不给你细说了,毕竟我也没办法全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就挑几个关键的常识给你讲讲。”店员神色严肃,耐心地讲解道。
“首先你得明白,咱们武者世界的法律体系,和普通人所遵循的法律截然不同。你不能以普通法来……来……总之,那个没用了。”
“再者,对于咱们武者而言,有一条铁律是必须时刻铭记于心的,那就是绝对不能随意向普通民众出手。伤人不行,杀人更是大忌。当然了,要是遇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纠纷,像是轻轻扇个两巴掌这种程度的举动,倒也勉强能接受,但前提是一定不能出现任何伤亡情况。不过呢,也存在一些特殊情况是被允许出手的,比如在战场上,或者遭遇了来自普通人群体的刺客暗杀之类的极端状况,在这种情形下,我们武者进行正当反击是被认可的。”
“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虽说武者之间偶尔互相切磋、较量一下是被允许的正常行为,但绝对不可以在大白天的公共场所,尤其是普通人大量聚集的地方公然动手。一旦违反这条规定,必将受到严厉的惩处,绝无姑息。”
温羽凡微微前倾着身子,神情专注,目光紧紧地盯着店员,生怕遗漏掉任何一个字。
金满仓也是挺直了腰板,脸上满是认真,不时地轻轻点头,仿佛在将店员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好了,规则讲太多你们一下子也消化不了。把这几个关键点记住,往后就能大大避免吃官司……”店员摸了摸下巴那杂乱的胡茬,脸上闪过一丝思索,紧接着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不对……在咱们武者的世界,可没有什么官司可打,准确来说,是避免被我们直接抹杀。”他的语气平淡,但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温羽凡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紧,一阵后怕涌上心头。他暗自庆幸,自己在停车场面对岑少的挑衅时,只是打断了他的腿,而没有一怒之下将其杀害。要是当时真的冲动行事,依照店员所说的规则,自己现在恐怕早已性命不保,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就在这时,一直安安静静听讲的金满仓,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疑惑,他挠了挠头,鼓起勇气问道:“那个,小哥,刚刚我听那人叫你朱雀,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诶!你们竟然不知道‘朱雀’?”店员脸上露出十分诧异的神情,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对他们的无知感到不可思议。
金满仓一脸理所当然地回应道:“知道啊,上古四神兽里的朱雀嘛。”
店员无奈地捂着额头,像是被金满仓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他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那武安部,你们总该知道吧?”
然而,温羽凡和金满仓两人对视一眼,随后整齐地摇了摇头,脸上皆是一片茫然,显然对“武安部”这个名字闻所未闻。
店员见状,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看来你们真的是对这些一无所知啊。行吧,反正都讲到这儿了,那就顺便继续给你们科普科普。”
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坐直了身子,准备展开新一轮的讲解。
而温羽凡和金满仓则是坐得更加端正,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等待着店员揭开那些他们从未听闻过的神秘面纱。
第48章 要点餐吗
那两名高手走进店后,目光如鹰隼般在店内迅速扫视,眼神冷漠而锐利,他们的目光没有在店内的任何一处地方多做停留,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温羽凡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他们只是偶然路过。
然而,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
那两人的目光一转,最终竟然定格在了温羽凡和金满仓的身上。他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那是一种锁定猎物的光芒。
温羽凡只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令人窒息。
他心中叫苦不迭,暗自咒骂自己的运气怎么如此糟糕。
他深知,这两人既然找上门来,肯定来者不善。自己目前有伤在身,面对武徒六阶和武徒七阶的高手,胜算实在渺茫。但他也清楚,此刻绝不能慌乱,必须保持冷静,寻找应对之策。
他微微握紧了拳头,身体紧绷,随时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战斗。同时,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金满仓,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能让金满仓尽量远离危险。
下一刻,那两名高手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温羽凡和金满仓所在的方向走来。他们的眼神如同冰冷的利刃,死死地锁定着温羽凡两人,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势。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温羽凡的心上,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温羽凡的身体僵硬得如同雕塑,一动也不敢动。他的神经高度紧绷,全身的肌肉都处于戒备状态,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两名逐渐逼近的高手。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但他却不敢伸手去擦拭,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都会成为对方出手的借口。
“老板,你怎么流了那么多汗,我给您擦擦啊。”金满仓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他只是单纯地看到温羽凡额头满是汗水,还以为是吃面的关系,出于关心,便拿起一旁的纸巾,想要帮温羽凡擦拭。
温羽凡看到金满仓的举动,心中猛地一紧,差点惊呼出声。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微微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
在这种紧张的局势下,金满仓的这个动作极有可能引发对方的攻击,让他们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然而,幸运的是,那两名高手并没有因为金满仓的这个正常举动而有所动作。他们依然保持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继续朝着温羽凡两人靠近。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自信和从容,仿佛已经将温羽凡两人视为囊中之物,不担心他们会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很快,那两名高手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金满仓背后,距离他近到只要一伸手,便能轻易取其性命。
整个快餐店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温羽凡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一直以来都一副懒散模样,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关心的快餐店店员,突然不紧不慢地开口了:“两位,需要点餐吗?”
他的声音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一盆冷水泼进了热油锅里,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两名高手听到店员的话,脚步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转头狠狠地瞪向店员,眼神中充满了威胁,恶狠狠地警告道:“这里没你的事。”
那眼神如同一把利刃,仿佛只要店员再多说一个字,就能将其千刀万剐。换做是普通人,被这样凶狠的眼神瞪上一眼,恐怕早就吓得腿软,瘫倒在地了。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店员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这股威慑力一般,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语气平淡地说道:“如果你们不点餐,就请赶紧离开吧,请不要打扰我的客人用餐。”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在他眼里,这两个气势汹汹的高手不过是两个普通的无理顾客罢了。
“好胆!”那高手被店员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怒喝一声,快步冲到柜台前,猛地一掌拍在柜台上。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柜台的表面顿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掌型窟窿。虽说柜台的表面是由密度板制成,并不坚固,但一般的武者想要在上面留下如此完整且清晰的掌印,也绝非易事,足见此人的掌法造诣不俗。
然而,店员只是微微斜眼看了一下被损坏的柜台,脸上的表情依旧平淡如水,没有丝毫的惊讶或畏惧。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损坏柜台,需要赔偿两千块。”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他关心的只是这被损坏的柜台该由谁来赔偿而已。
那名武徒六阶的高手何曾受过这样的轻视,只觉得一股怒火“腾”地一下从心底蹿起,瞬间弥漫全身。他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冰冷而凌厉,杀机如同实质般涌动,双眼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店员,从牙缝中恶狠狠地蹦出几个字:“你……找……死……”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地狱的咆哮,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店员对此却只是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丝不屑。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仿佛在告诉对方,你这点威胁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这高手被彻底激怒,双手紧握成拳,正要挥拳相向的时候,他的同伴,那位武徒七阶的高手,及时地伸出手,拦住了他。
那人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谨慎。之后转过身,对着店员一拱手,态度还算恭敬地说道:“朋友,请给岑家一个面子。此事请莫要插手,至于之后店内的一切损失,我们会双倍赔偿。”
他心里清楚,这个世界深不可测,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高手,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店员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打算先搬出岑家的名号,希望能震慑住对方,让事情得以平息。
然而,店员却丝毫不买账,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说道:“岑家,没听过。”他的声音简洁而干脆,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仿佛岑家在他眼里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存在。
“给脸不要脸。”那武徒六阶的高手侯显顿时怒不可遏,脸上的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扭曲的青蛇。他用力地挣脱开同伴的手,大声吼道:“袁盛,你不要拦我,就让我将这家伙一掌拍死得了。”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完全失去了理智。
袁盛却依然保持着冷静,他再次伸出手,拦住了自己的同伴,耐心地劝道:“侯显,不可莽撞,这人看起来不一般,小心惹祸。”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担心侯显冲动之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侯显却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哼,哪里不一般?看他毫无修为,只是个愣头青罢了。”
袁盛闻言,急忙说道:“诶,人不可貌相。”
店员见他们还在喋喋不休,不禁有些不耐烦了,他皱了皱眉头,语气生硬地说道:“两位,聊够了没?我可没功夫听你们扯淡啊。”
袁盛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迅速盘算着利弊,他深知此时与店员发生正面冲突并非明智之举,弄不好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于是,他凑到侯显耳边,低声说道:“侯显,动作麻利点,不要损坏店里的东西。”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阴狠。
“嗯?哦!”侯显先是一愣,随即会意,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下一刻,他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突然转身,以极快的速度向金满仓扑了过去。他的动作迅猛而凌厉,空气中都似乎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呼啸声。
此时的金满仓早被这边激烈的争吵吸引,正伸长脖子,眼巴巴地望着这边,像个好奇的吃瓜群众。他完全没有料到,这看似与自己无关的争斗,会在瞬间将致命的危机带到自己头上。而且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丝毫修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傻傻地愣在那里,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温羽凡看到侯显的动作,心中猛地一紧,大骇之下,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救金满仓。他的手迅速伸出,身体也试图从座椅上站起来。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就在他只来得及伸出手,身体还没完全离开座椅的时候,侯显已经如同死神降临,瞬间来到了金满仓的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金满仓即将命丧当场的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个声音清晰地响起:“停!”这个字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侯显却真的停了下来。他的身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顿在当场,一动不动,好似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
而他的手掌离金满仓的额头,只有一厘米不到的距离,只要再往前一点,金满仓就会命丧黄泉。
“啊!”这时候,金满仓才终于回过神来,他惊恐地大叫一声,惊慌失措地向后一仰,整个人从坐的位置上跌到了桌子底下。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脸上满是恐惧的神色。
温羽凡也是惊魂未定,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刚那一刻,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以为金满仓肯定是救不回来了。现在看到金满仓暂时安全,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的余悸却久久无法散去。
第47章 奇葩快餐店
看着温羽凡和金满仓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停车场的尽头,倒在地上原本还痛呼不已的岑少,终于强忍着腿部传来的剧痛,停止了哀嚎。豆大的汗珠从他苍白的脸上滚落,打湿了地面,但此刻,有件事远比疼痛更让他在意。
他颤抖着双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好不容易才拨通了手机联系人中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刚一接通,他便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哭诉道:“妈!妈!我的腿被人打断了,疼死我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委屈,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母亲面前撒娇的孩子。
而在川府城的另一处豪华宅邸中,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人正坐在沙发上。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威严,手中拿着一杯红酒,正悠然地品尝着。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她皱了皱眉头,放下酒杯,拿起手机一看,是儿子的号码。
她嘴角微微上扬,刚准备开口嗔怪儿子这么晚打电话,却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哭诉声。
妇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原本优雅的面容此刻充满了愤怒。她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红酒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声音如同雷霆般响彻夜空:“什么!谁敢动我的宝贝儿子!”
温羽凡和金满仓脚步匆匆地离开了那片充满危险气息的停车场,他们的心中都清楚,必须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才能避开岑少可能带来的报复。然而,这个陌生的城市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一个巨大而复杂的迷宫,他们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找旅馆住宿吧,他们又担心岑少背后的势力强大,很容易就会被找到踪迹,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不安,仿佛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都隐藏着危险。
就在他们担惊受怕的时候,金满仓的肚子突然发出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金满仓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嘿嘿,老板,我好像饿了。”
温羽凡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才感觉到自己也有些饥肠辘辘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是啊,之前晚饭被那小子搅和了,我也没有吃饱。”
说着,他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家快餐店上。此时,那家快餐店的灯光还亮着,招牌在夜色中闪烁着,显得格外醒目。
“正好,那里有家快餐店,我们就去那里买些汉堡充充饥。”温羽凡指了指快餐店的方向,对金满仓说道。
金满仓其实早就看到那家快餐店了,刚才肚子叫估计也和看到那里有些关系。听到温羽凡这么说,他顿时眼睛一亮,欣然点头道:“好好好,老板英明。”
说完,他们便加快了脚步,朝着快餐店的方向走去,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情,仿佛已经闻到了汉堡的香味。
两人推开快餐店的玻璃门,一阵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与外面清冷的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店内的灯光有些昏暗,空荡荡的,一个客人也没有,毕竟此时已经是半夜三更,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
在柜台后面,站着一名三十来岁的店员,他胡子拉碴,头发有些凌乱,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工作服,整个人显得十分不修边幅。他没精打采地靠在柜台上,时不时打个哈欠,眼睛半睁半闭,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看到温羽凡和金满仓走进来,店员也只是斜着眼睛瞟了他们一眼,脸上没有丝毫热情的神色,依旧保持着那副爱搭不理的表情。
温羽凡和金满仓没有在意店员的态度,快步走到柜台前。
金满仓此时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急切地开口问道:“小哥,你们这里还有汉堡吗?”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
“有……吧?”那店员的回答却含糊不清,似乎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店里还有没有汉堡。
听到店员这样的回答,金满仓心中一紧,猜测可能是汉堡已经卖完了。于是他又问道:“那还有炸鸡吗?”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渴望,希望能在炸鸡上找到一丝安慰。
“这个……可能没有吧……”店员转头看了看身后空空入也的食品柜,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
金满仓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做出了最后的尝试:“那薯条、蛋挞、冰激凌呢?”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店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金满仓忍不住悲呼一声:“啊,天哪!那你这里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吃的?什么都行啊!”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店员摸着自己下巴的胡茬,思索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问道:“两位吃面吗?”
“啥!快餐店还卖面?”金满仓听到店员的话,不禁一阵愕然,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快餐店里竟然还能吃到面。
但有得吃总比没有强啊,于是他转头看向温羽凡,问道:“老板,这里竟然有面吃,吃吗?”
温羽凡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有得吃都行,不挑。”
金满仓闻言,立即对店员说道:“那给我们来两碗面,要大碗的。”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终于不用担心挨饿了。
店员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道:“啊……那好,你们自己找地方坐吧,我给你们煮面去。”说完,他便转身慢悠悠地向后厨走去。
“快餐店卖面,呵呵,挺有意思的。”见店员离开,金满仓小声嘀咕了一句。
然后他急忙找了个靠窗的卡位,并来到边上的一张椅子前,用袖子擦了擦椅子上的灰尘,邀请温羽凡道:“来,老板,来这儿坐。”他既然决定一辈子跟随温羽凡,自然要在各个方面都照顾好他。
温羽凡看着金满仓的举动,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坐了下来。他的心中感到一丝温暖,虽然此时身处险境,但有金满仓这样忠心的伙伴陪伴在身边,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孤单的。
通常来说,煮面的时间并不会太长,十几二十分钟便足够了,要是在专业的面店,速度还会更快。可在这家快餐店,温羽凡和金满仓眼巴巴地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那店员才终于慢悠悠地把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了出来。
金满仓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坐立不安了,期间没少伸长脖子往厨房里面张望,眼神中满是期待。
当看到店员终于把面端出来时,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声:“哎呀,怎么这么久啊!”
他也没打算听店员的解释,不等店员开口,便急忙从柜台端起两碗面转身就走。
回到座位后,他将其中一碗面小心翼翼地推到温羽凡面前,热情地说道:“老板,吃面吃面。哦,筷子,我去拿筷子,你等等啊。”说着便又匆匆忙忙地朝着柜台的方向走去。
“小哥,筷子呢?”金满仓再次来到柜台前,向店员索要筷子。
店员听到询问,挠了挠头,一副思索的样子,似乎连他自己都忘记了筷子放在哪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抽屉里拿出两只塑料叉子递给金满仓,有些无奈地说道:“只有这个。”
“啊!”金满仓看着店员递过来的塑料叉子,不禁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惊愕的表情。
还没等金满仓吐槽呢,店员却先淡然开口了,语气中带着一丝理所当然:“你见过哪个快餐店有筷子的?”
金满仓听了这话,一时竟无言以对。
“有道理!”他已经无力吐槽,只能默默接过了两只塑料叉子。
之后,他回到座位,拿着其中一只叉子递给温羽凡,有些尴尬地说道:“老板,只有这个了。”
“呵呵,奇葩!”温羽凡看着金满仓递过来的塑料叉子,笑着摇了摇头,接过叉子说道,“没关系,那我们就用这个吃吧,又不是不能用。”说着,他便试着用叉子挑起面条,虽然有些不太习惯,但还是顺利地送进了嘴里。
金满仓见状,也学着温羽凡的样子,开始用叉子吃面,心中暗自想着,这家快餐店还真是处处充满了奇葩的地方啊。
温羽凡挑起一叉子面条,刚送入口中,眉头便微微蹙起。这面条的口感既不劲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汤底更是寡淡得很,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滋味在口中散开。
再看金满仓,他也是一脸嫌弃的表情,嘴巴微微咧着,似乎在努力适应这奇怪的味道。
可即便这面条的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两人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又咕噜叫了几声。想想之前晚饭被搅黄,又经历了那么多惊险的事,早已饥肠辘辘。
于是,他们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温羽凡正努力咽下口中那味道怪异的面条,试图忽略味蕾上的不适,全身心地投入到填饱肚子这件事上。可就在这时,两声清脆的“叮!叮!”系统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耳边响起,如同两声惊雷,瞬间让他的神经紧绷起来。
他心中猛地一惊,手中的塑料叉子差点滑落,下意识地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缓缓抬起头来。
目光所及之处,快餐店的玻璃门正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
随后两名男子迈着沉稳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店内。
温羽凡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紧紧地盯着这两人。当他的目光扫过两人的头顶时,心不由得一沉。
只见两人的头顶上都浮现出一个对话框,一个赫然显示为「武徒六阶」,另一个则是「武徒七阶」。
这两个等级的出现,让温羽凡的心跳陡然加快。他深知自己目前只是武徒三阶,且身上还有伤在身,面对这两个实力明显高于自己的对手,形势不容乐观。
温羽凡不禁在心中暗自祈祷:“可千万不要是来找我寻仇的呀!”
第46章 表忠心
小破车在混混们的疯狂攻击下,刺耳的警报器声此起彼伏,尖锐地划破了停车场的夜空。
小混混们脸上洋溢着扭曲的兴奋,挥舞着手中的凶器,疯狂地笑着、叫嚣着,在他们眼中,这残忍的暴力行径仿佛只是一场刺激的游戏,充满了肆意的快感。
然而,就在这群小混混砸得正起劲儿,沉浸在破坏的狂欢中时,变故突然发生。
只听“乓”的一声,一名小混混的身形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难看的弧线后,重重地砸在了边上停着的一辆小车上。那辆小车遭受重击,一侧车门瞬间凹陷,车窗玻璃如雪花般四散飞溅。
紧接着,它的警报器也不甘示弱地鸣叫起来,与小破车的警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阵嘈杂的混乱之音。
站在那名倒飞而出的小混混身边的一名同伴,脸上写满了茫然与震惊,他瞪大了双眼,完全搞不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状况。就在他愣神的瞬间,一条缠绕着绷带的手臂,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蟒蛇,突然从面前那辆破损的车体中伸出,以极快的速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小混混吓得脸色煞白,急忙想要将手抽回来,然而无论他如何用力挣扎,那只手却像铁钳一般死死地抓住他,纹丝不动。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离开了地面,腾空而起。
紧接着,他便像一个被随意抛掷的沙包一样,被那只手狠狠地砸向了边上其他的小混混。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重重地撞上了几个同伴,几个人顿时摔倒在地,发出一阵痛苦的惨叫。
其他小混混原本正沉浸在破坏的疯狂中,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倒地的同伴,脸上写满了疑惑不解。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嘎吱!”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如同老旧机器发出的哀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小破车的一侧,那扇原本就已经严重变形的车门,在一阵艰难的晃动后,缓缓地被打开了。
随着车门的开启,一股淡淡的灰尘弥漫开来,紧接着,一个身上缠满绷带的人抬脚走下车来。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尽管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却依然透露出一种不容小觑的气势。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充满了神秘的威慑力。
岑少一看见这人,眼睛瞬间瞪大,脸上的表情从疑惑瞬间转变为惊恐和愤怒,他立即尖声叫道:“你!就是你!我记得你!就是你打的我!”
温羽凡看着岑少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不是打轻了呀。”
面对温羽凡这毫不掩饰的挑衅,岑少只觉得一股怒火“腾”地一下蹿上了头顶,气得脸色涨红,五官都几乎扭曲在了一起。
他恶狠狠地指着温羽凡,对手下们高声怒吼道:“一个外地人,在老子的地界还敢嚣张!你们还等什么?马上给我打断他的腿。让他知道知道,得罪本少爷的下场!”
众混混们听到岑少的命令,原本有些迟疑的眼神瞬间又变得凶狠起来,眼中再次燃起了熊熊的凶光。他们脸上挂着残忍而扭曲的笑意,如同饿狼看到了猎物一般,纷纷摩拳擦掌,向着温羽凡缓缓围拢过去。
温羽凡看着这群逐渐逼近的混混,心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他很清楚,这些人在岑少的指使下,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对自己下狠手,真的会打断自己的手脚。而且凭借着他们那凶狠的眼神和嚣张的态度,他也能肯定,这种残暴的事情,这群人之前一定没少做。
“哎……”温羽凡看着眼前这群在岑少驱使下即将对自己动手的小混混,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的眼神陡然一凛,原本还站在原地的他,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而当混混们反应过来时,温羽凡已经来到了他们中间。
温羽凡的拳头快如闪电,密如雨点般地落在众小混混的身上,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一拳都带着强大的力量,打得混混们毫无还手之力。
有的混混被击中胸口,顿时觉得胸口一闷,眼前一黑,差点喘不过气来;有的混混被打中肚子,疼得弯下腰,双手捂住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有的混混被打中面部,昏头转向中,鲜血混和着口水自口中泼洒而出,不时还有几颗牙齿混杂其中。
仅仅眨眼的功夫,刚才还凶神恶煞、气势汹汹的二三十名小混混,此时已经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不停地哀嚎着。他们有的抱着脑袋,有的捂着肚子,有的痛苦地在地上打滚,仿佛一群可怜的滚地虫。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恐惧和绝望。
岑少站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切,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身受重伤、裹着绷带的人,竟然如此厉害,眨眼间就把自己的手下打得落花流水。
收拾完那群小混混后,温羽凡神色自若地摊开双手,步伐沉稳地缓缓走向岑少,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语气中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位少爷,您刚刚说什么?刚才人多我没听清楚,能不能麻烦你再重复一遍。”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在这寂静的停车场里清晰地传进了岑少的耳朵里。
岑少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温羽凡,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惧,吓得连连后退,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情。他一边退,一边开口威胁道:“你……你不要过来!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会两下三脚猫的功夫,就了不起了。你要是敢动我,你们绝对出不了川府城。”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虚张声势的意味,试图用自己所谓的背景来震慑温羽凡。
“哦,那可真是遗憾了。本来你要是愿意赔偿我们的损失,我倒是可以既往不咎。但现在……”温羽凡说话间,目光逐渐变得冰冷如霜,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让岑少不禁心中一紧。
“你要干什么!我……”岑少刚说出几个字,便顿感不妙,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
“啊!”紧接着便是杀猪般凄厉的惨叫。
只见岑少的左小腿被温羽凡一脚踢断,腿骨扭曲变形,他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断腿,疼得脸色苍白如纸,冷汗不停地从额头上冒出来。
温羽凡冷冷地瞥了一眼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岑少,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回到小破车旁。
他用力拉开那扇已经严重变形的驾驶室车门,一股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传来。
金满仓被困在车内,脸上满是紧张和不安,看到温羽凡来救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
“老金,没事吧?”温羽凡关切地问道,目光中带着一丝担忧。
金满仓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说话都有些结巴:“老……老板,你好厉害!这群人就这么被你摆平了。”
他的眼中虽然还残留着惊恐的神色,但更多的是对温羽凡的敬佩。刚才温羽凡那如猛虎般的战斗场景,让他大开眼界,也让他对温羽凡的实力有了全新的认识。
温羽凡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一群杂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可惜了你的车,这下估计都不好修了。”他看着那辆已经面目全非的小破车,心中也有些无奈。这辆车陪伴他们走过了一段旅程,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金满仓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笑道:“嗨,这破车,我早就想换了。这下正好,可以买新车了。”他的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似乎并不在意这辆车的损坏。
温羽凡点了点头,说道:“好,一会儿我再转给你二十万,算是这段时间的报酬和这车的赔偿。”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豪爽。
金满仓听后大喜,脸上笑开了花:“哈哈,多谢老板。”这二十万对他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他买一辆不错的新车,还能改善一下生活。
温羽凡又接着说道:“你今天就可以买机票回去了。回去买辆新车。好好开,别再酒驾了。”
金满仓闻言,原本喜悦的表情瞬间转为惊讶:“老板,你这就要赶我回去了?”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这段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和温羽凡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温羽凡一路来面对伤痛的坚忍不拔和处事的大方早已经让他心生折服。
温羽凡笑了笑,说道:“你本来就是我临时雇佣的司机啊。现在离目的地不远了,再说你车也报废了,我还让你跟着干什么?”他的话有一半是故意说给不远处的岑少等人听的,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与金满仓撇清关系,避免岑少之后寻仇时牵连到金满仓。他知道岑少这种人睚眦必报,不能让金满仓因为自己而陷入危险之中。
然而金满仓目光坚定地看着温羽凡,语气诚恳地说道:“老板,我决定以后要一直跟着你。就算面前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的老板了,你可千万不能不要我啊!”
温羽凡听到金满仓这番表忠心的话,看着金满仓那一脸坚定的模样,心中既有些感动,又充满了无奈。他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心中暗自思忖:“这老金,我在想办法救你呢,你怎么尽往枪口上撞啊!还跟着我,我之后只怕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上你啊。你这下可真的要进刀山火海了。”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严肃而认真,对金满仓说道:“老金啊,说实话,我兜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你跟着我呢,也不会再有什么油水了。赶紧死了这条心回家去。”
然而,金满仓却像是铁了心一般,认准了温羽凡。他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执着:“老板,我之前没跟你说过,我现在上无父母,下无儿女,老婆还跟人跑了。这辈子活得那叫一个憋屈。跟您的时间虽然短,但是,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快乐的时光。老板,就算以后没钱拿了,我老金也愿意跟你。”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却又充满了坚定。
温羽凡凝视着金满仓,目光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他不曾料到,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的金满仓,背后竟也有着如此坎坷的人生经历。金满仓的那番话,悄然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让他对这份真诚的情谊倍感珍惜。
然而,现实的残酷却容不得他有过多的感慨。他意识到,刚才自己和金满仓的这一番对话,都被不远处的岑少等人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在岑少睚眦必报的性格下,金满仓想要就此置身事外,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温羽凡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咬了咬牙,无奈地说道:“哎,你这家伙。算了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再说。”
说完,他快步走到那辆已经破损不堪的小破车旁,弯下腰,在车里翻找起来。他的动作迅速而熟练,不一会儿便从车里翻出了行李。
随后,温羽凡直起身子,朝着金满仓点了点头。
金满仓立刻会意,两人默契地并肩而行,脚步匆匆地朝着停车场外走去。
第45章 木乃伊
在温羽凡所住的奢华套房正对面,宽敞的走廊另一侧,同样是一间装饰华丽的套房。
就在刚刚,那套房的房门“砰”地一声被猛地推开,紧接着,一阵尖锐而绝望的呼救声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酒店原本宁静的氛围,清晰地传进了温羽凡和金满仓的耳中。
一个年轻女子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赤着脚慌慌张张地从套房里冲了出来。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一边拼命地奔跑,一边声嘶力竭地求饶呼救。
然而,她还没跑出几步远,一个身材高大又略微肥胖的青年男子便如同一头饿狼般从房间里追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男子的动作极为粗暴,他用力一拧,将女子的身体硬生生地扭转过来,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女子的脸上。
这一巴掌的力量极大,女子被打得惨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她的嘴角瞬间流出了鲜血,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却仍不住地求饶:“岑少,请你放过我吧。我真不是那种女孩子啊!”
被称作岑少的青年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眼神中满是轻蔑和不屑:“你是哪种女人我说了算。今天本少爷看得起你才上你,你不要不识抬举。走,给本少进去。”说着,他毫不留情地一把拉住女子的胳膊,根本不等她起身,就用力地将她往房间里拖。
女子拼命地挣扎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嘴里不停地求情:“不要啊,求你放过我吧!”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岑少却不为所动,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容,一边拖着女子,一边发出令人作呕的笑声:“不可能,本少的火已经被撩起来了。现在需要马上泻火,嘿嘿……”
女子因身体柔弱,根本无力做出有效的反抗,瞬间就被拖回了房间内。
随着“乓”的一声,房门重重关闭,女子那绝望的求饶与求救声,也渐渐微弱,几乎听不见了。
岑少粗暴地提起女子,用力将她朝着那宽大柔软的床铺扔去。
紧接着,他连衣服都来不及脱,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容,迫不及待地朝女子扑了过去。嘴巴贪婪地在女子身上乱吻着,双手更是毫无顾忌地四处乱摸……
女子拼命地挣扎着,嘴里不停地求饶,然而她的反抗不但没有让岑少停下,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内心的欲火。
他的笑声愈发张狂、兴奋。
就在这危急时刻,套房的房门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谁?”岑少听到声响,回头望去,脸上满是被人打扰的恼怒。
可当他看清来人时,不禁一下子愣住了。
站在门口的人模样十分怪异,全身上下都缠着绷带,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金字塔里跑出来的木乃伊。
“什么东西啊!”岑少呆呆地看着那人,嘴里嘟囔着,眼神中满是惊愕。
下一刻,那“木乃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突然朝着岑少冲了过来。
“啊!不要过来啊!”岑少见状,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只见那“木乃伊”眨眼间就冲到了他的跟前,迅速抬手,一拳狠狠地砸了下去。
岑少只觉得左眼一阵剧痛,左眼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黑眼圈,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也随之昏了过去。
女子看到这一幕,一时间完全没反应过来,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只能蜷缩在床上,浑身瑟瑟发抖。
这时,“木乃伊”转过头,沉声对她说道:“你还在等什么?快跑啊!”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是获救了。尽管救她的人模样有些奇怪,但她还是急忙开口道谢:“谢谢,谢谢。”说完,便慌慌张张地起身,用尽全身力气跑了出去。
这“木乃伊”不是别人,正是温羽凡。
此时,金满仓听到动静,小心翼翼地从自己所在的套房门口探出脑袋来,目睹女子匆匆跑远的身影,不禁咂了咂嘴,开口说道:“这小姑娘,就这么跑了呀?也不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以后好报答不是。不地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调侃和惋惜,眼睛还直勾勾地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
温羽凡解决完事情后,神色匆匆地快步走了回来,眼神中透着一丝焦急,对金满仓说道:“快收拾东西,我们也马上离开。”
“啊!啊?”金满仓瞪大了眼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张得老大,“这就走啊!八千八百八十八啊,酒店可不会退的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脸上满是心疼和不舍的表情,仿佛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
“当是给他们修门的费用了。”温羽凡简短地说道,语气中透着无奈。
他看到金满仓仍站在原地,一脸的不舍,于是耐心地解释道:“这小子敢在这里胡作非为,要嘛是来头很大,酒店都怕他,要嘛就是这酒店跟他有所关系。不管哪种,既然我们动了他,之后肯定有人会找我们麻烦。所以此地不宜久留。”
金满仓听了温羽凡的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中涌起一阵后怕:“哎呀,那可真是糟糕了,我马上收拾东西开溜。”说着,他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冲进了房间,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东西来,动作比平时快了好几倍,生怕晚了一步就会有危险降临。
温羽凡和金满仓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行李,便匆匆赶到酒店前台退房。
办理退房手续时,美女柜员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热情笑容,眼神中却透露出几分疑惑,似乎在纳闷这两位客人为何如此匆忙地离开,要知道,他们才刚入住没多久。
温羽凡和金满仓顾不上柜员的目光,只是简单地交接完手续,便拎着行李快步走向酒店门口。
早有侍应生将那辆黑色小破车开来停在那里,车身布满了一路奔波的尘土,在酒店奢华的环境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
两人迅速打开车门,爬上了车。
金满仓熟练地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一阵轻微的轰鸣声。
车子缓缓启动,随后加快速度,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快速驶离了酒店。
车窗外,酒店的建筑逐渐变小,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温羽凡靠在车座上,微微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跑得及时,没有被任何人阻拦。当然他心中仍有些担忧,他知道,这次得罪了那个什么岑少,恐怕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身。
金满仓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心中暗暗祈祷着这一路能够平安无事,顺利摆脱可能到来的麻烦。
自从离开了那家豪华酒店,温羽凡和金满仓心里始终悬着一块大石头,他们深知得罪了那个岑少,麻烦恐怕接踵而至。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连旅馆都不敢轻易入住,生怕被对方找到踪迹。
两人驾车在川府城的大街小巷里兜兜转转,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相对偏僻的停车场。
那停车场里稀稀落落停着不少车辆,昏暗的灯光下,影子被拉得老长。
他们将车停好后,便打算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凑合着过一夜。
金满仓累得够呛,停好车不久就靠在座位上呼呼大睡起来。而温羽凡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中的担忧如同潮水般不断翻涌。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睡到后半夜的时候,一阵轻微却又密集的脚步声传进了温羽凡的耳朵里。
他猛地睁开眼睛,身体瞬间紧绷起来,睡意全无。并急忙起身,透过车窗小心翼翼地向外看去。
这一看,温羽凡的心猛地一沉。
只见车外不断有人走过来,这些人个个面目狰狞,眼神中透露出凶狠和残暴。不少人手中还拿着棍棒、砍刀之类的凶器,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们将车子团团围住,如同饿狼一般死死地盯着车内的温羽凡和金满仓,仿佛随时准备扑上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温羽凡知道,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躲开找上门来的麻烦。
金满仓此时也被这阵动静惊醒,揉了揉眼睛,看到车外的场景后,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老板,这……这可怎么办啊?”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绝望。
温羽凡轻轻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镇定,安慰着惊恐万分的金满仓:“诶……别慌,一群混混而已。”
他的目光透过车窗,冷静地扫视着车外那群凶神恶煞的人。让他感到庆幸的是,熟悉的系统并没有在这些人任何一人的头上弹出对话框,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意味着来的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温羽凡清楚,自己身为武徒三阶,虽说身上带着伤,但对付这些小混混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就在这时,“乓!”的一声巨响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一名小混混恶狠狠地一棍子砸在小破车的引擎盖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引擎盖瞬间凹陷下去,那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停车场里格外刺耳。
“妈呀!”尽管温羽凡之前让他别慌,可金满仓看到这一幕,哪里还能保持镇定,当即吓得惊叫了一声。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这时,一个青年从人群中排众而出,他的一只眼睛上带着明显的黑眼圈,模样狼狈却又满脸的嚣张跋扈。
他动作敏捷地爬到引擎盖上,居高临下地指着车内的温羽凡和金满仓,怒目圆睁地怒斥道:“就是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偷袭本少,还坏了本少爷的好事!对吧。别以为躲在这里就能万事大吉了。今天晚上,你们要是还能四肢健全地离开这里,本少爷就不姓岑。兄弟们,给我砸!”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混混如同得到了指令的恶犬,立刻对金满仓的小破车展开了疯狂的攻击。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棍棒、砍刀,用力地砸向车身,一时间,车身上不断传来“砰砰”的声响,玻璃破碎的声音也此起彼伏。
第44章 闲事莫管
在这家奢华的酒店里,一晚八千八百八十八元的房间,还算不上总统套房,但其规格却远非普通客房所能比拟。
打开套房的豪华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由五个独立小房间巧妙组合而成的私密空间。
宽敞舒适的主人房,柔软的床铺搭配着顶级的床品,每一处细节都尽显精致。房间内的灯光设计独具匠心,可根据客人的需求随意调节亮度与色调,营造出温馨惬意的氛围。墙面挂着名家画作,为整个房间增添了浓厚的艺术气息。
与之相邻的是设备齐全的会议室,一张实木会议桌占据了房间中央,周围摆放着符合人体工程学设计的座椅,让在此商讨事务的客人能保持舒适的状态。会议室内配备了先进的投影仪、高清显示屏以及便捷的视频会议系统,满足商务人士的各类需求。
书房则是静谧的知识殿堂,实木书架上摆满了古今中外的经典著作,散发着淡淡的书香。一张宽大的书桌搭配着柔软的坐垫,为喜爱阅读与写作的客人提供了绝佳的场所。柔和的台灯洒下暖黄的光线,照亮了每一页承载着智慧的纸张。
餐室空间布局合理,中央摆放着一张精美的餐桌,搭配着精致的餐具。客人可随时要求酒店提供各类美食佳肴送到套房,无论是精致的西餐,还是地道的川味美食,都能在这里品尝到。
健身房虽面积不大,但器材一应俱全,跑步机、哑铃、健身车等应有尽有,满足客人在入住期间保持锻炼的需求。墙面安装着全身镜,方便客人随时调整锻炼姿势。
房间的内部装饰也极为考究,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酒店的高品质与独特品味。
家具选用高档天然材质精心制作,实木散发着质朴的香气,触感温润。沙发的皮质柔软细腻,纹理清晰,仿佛在诉说着精湛的工艺。
这些家具的设计还融入了浓郁的川省地区文化特色,雕花、彩绘等传统工艺元素巧妙地运用其中,如床头的雕花图案展现了川剧脸谱的神韵,餐室的吊灯造型灵感来源于蜀锦的绚丽色彩,让客人在享受现代舒适的同时,也能感受到川省深厚的文化底蕴。
温羽凡尽管为这高昂的住宿费心疼不已,但当踏入房间,目睹眼前这番豪华且独具特色的布置时,从未见识过这般场面的他,内心还是涌起了满满的满意。房间里每一处精致的细节,都让他这个在平凡生活中摸爬滚打的人感到新奇与震撼,那一丝肉疼也渐渐被抛到了脑后。
就这样,两人在这奢华的房间里安心住了下来。
而入住后的首要任务,便是给温羽凡换药。虽说经过这一周多的调养,温羽凡身上的伤口已有了明显的好转迹象,不再像刚受伤时那般惨不忍睹,可距离完全痊愈仍需漫长的时日,因此按时换药依旧至关重要。
回顾这一路,每次换药都是金满仓帮忙。
起初,金满仓面对温羽凡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紧张得双手直哆嗦,换药过程中更是手忙脚乱、笨手笨脚,不是不小心扯到伤口,让温羽凡疼得倒吸凉气,就是对各种药品和包扎工具的使用不得要领。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练习,金满仓已然今非昔比。如今的他,在换药时镇定自若,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
只见他熟练地打开药箱,取出消毒药水、纱布、绷带等用品,先是小心翼翼地用消毒棉签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动作轻柔且精准,尽量避免触碰到伤口引发疼痛。
接着,他均匀地涂抹老中医特制的药膏,手法娴熟,仿佛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
最后,他迅速而稳当地用纱布和绷带将伤口包扎好,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毫无差错。
这一路下来,金满仓也算是掌握了一门全新的手艺,将来说不得还能跟医护工作者争口饭吃。
“好嘞,老板,您就说我这手艺怎么样?”金满仓手脚麻利地完成包扎,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眼巴巴地望着温羽凡,期待得到认可。
温羽凡嘴角微微上扬,点头称赞:“好活,当赏。”虽是半开玩笑的口吻,却饱含着对金满仓这段时间努力的肯定。
“哈哈……”金满仓一听,脸上笑开了花,笑声爽朗,在房间里回荡。这一路的辛苦付出,在这一刻仿佛都化作了满满的成就感。
笑声渐歇,金满仓一拍脑袋,连忙问道:“哦对了老板,眼瞅着晚上了,您想吃点什么?”他一边问,一边搓着手,眼神里透着几分期待。
温羽凡瞧出了金满仓的小心思,打趣道:“你这一路,老在我耳边念叨川中的火锅有多好吃,说到底,不就馋这一口嘛。行,今晚就吃火锅。”
“那可太棒了!”金满仓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可转瞬,他又面露担忧,小声嘟囔道,“但是老板,您这身子骨还没完全好呢,吃火锅会不会不太合适呀?”他眉头轻皱,眼神里满是关切。
温羽凡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说道:“我不吃辣不就得了,点个鸳鸯锅。”
“诶,这主意妙啊!就吃鸳鸯锅,我这就联系酒店准备。”金满仓眼睛一亮,兴奋地应和着。话音刚落,他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电话机旁,动作麻溜地拨通内线电话,联系前台点餐去了。
没过多久,酒店侍应生推着餐车匆匆赶来。
餐车上,热气腾腾的火锅正散发着诱人香气,十多种配菜整齐码放,荤素搭配得恰到好处。鲜嫩的牛肉卷纹理清晰,羊肉片色泽红润,一看就是上等食材;各类蔬菜水灵灵的,翠绿的生菜、嫩白的金针菇、橙黄的胡萝卜,每一样都新鲜欲滴,仿佛在诉说着自身的美味。
这些食材,别说是两个人,就算是三四个人一同享用,也绰绰有余。
但在这家奢华酒店里,可不讲究什么“节约是美德”,能踏入这里的客人,哪个不是非富即贵?吃不完大可以倒掉,在酒店的经营理念里,让客人满意才是重中之重。
温羽凡瞧着满桌的美食,心里很是满意,可下一秒,却又忍不住微微皱眉,稍感肉痛。
原来,酒店侍应生送完餐后,并未离开,而是站在原地,脸上挂着看似热情的笑容,眼神却有意无意地落在温羽凡身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差没直接开口索要小费了。
温羽凡心里犯起了嘀咕,本就为高昂的房费心疼,如今又碰上这档子事,哪能不糟心。
可他也实在不好暴力驱赶,毕竟初来乍到,不想惹出什么麻烦。
人家又一口一个:“尊贵的先生,您对我的服务还满意吗?”,更是让他拉不下脸。
无奈之下,他只能不情不愿地掏出一百块钱,递给侍应生。
侍应生接过钱,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灿烂,点头哈腰地道了声谢,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温羽凡望着侍应生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一趟消费可真够“奢侈”的,只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能顺利些,别再这么破费了。
尽管心中还为刚才给的小费有些在意,但当温羽凡和金满仓动起筷子品尝火锅时,那些小小的不愉快瞬间被抛到了脑后。
这里的火锅确实名不虚传,锅底一煮开,浓郁醇厚的香气便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
食材的新鲜程度堪称一绝,一片片色泽鲜艳的牛肉、羊肉,只需在锅中轻轻一涮,便变得鲜嫩多汁,入口即化。各种蔬菜水灵灵的,带着自然的清甜,在锅中烫煮后,吸满了汤汁的味道,别有一番风味。
更让温羽凡惊喜的是那种类繁多的调配酱汁。摆满小料台的各种酱料,让人目不暇接。有经典的麻酱、香油碟,也有酸辣可口的泰式甜辣酱、川味的香辣酱。其中还有几种是酒店的秘制配方,味道独特,别处根本吃不到。他尝试着将不同的酱料混合搭配,每一种组合都能带来全新的味觉体验。
金满仓更是吃得满嘴流油,赞不绝口:“老板,这火锅太好吃了,果然没白来!”
温羽凡看着他大快朵颐的样子,也不禁笑了起来。
一顿火锅吃下来,温羽凡只觉得身心舒畅,原本因为消费而有些郁闷的心情也变得愉悦了许多。美食的魅力果然是无穷的,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尽情享受当下的美好时光。
他心想,偶尔奢侈一次,能吃到如此美味的火锅,也算是值得了。
然而,正当两人正沉浸在火锅的美味中,吃得不亦乐乎时。
突然,一阵女子凄厉的惊呼求救声穿透了套房那隔音良好的房门,传进了他们的耳中。
“不!不要,求求你放过我!不要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那声音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仿佛正遭受着极大的痛苦和威胁。
金满仓原本大快朵颐的动作瞬间停下,立即竖起了耳朵,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哎呦,这……什么情况啊?叫得那么惨啊!这里可是五星级大酒店啊。还有人干坏事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好奇,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温羽凡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念头,心中暗自默念着:“闲事莫管,我不能再惹麻烦了。以后要猥琐低调的发展。不要管,不要去管。”他深知自己如今的处境,重伤未愈,还被危险的势力追杀,实在不宜再卷入其他事端。
然而,那女子绝望的呼救声却像一把尖锐的钩子,勾动着他内心深处的正义感和同情心,让他陷入了纠结和挣扎之中。
他的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手中的筷子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第43章 入川
车辆一路朝着西方疾驰而去,对于温羽凡而言,眼下实在没有其他更为合适的去处,因此,此行的目的地便自然而然地定在了川省地区。
川省地区的地形风貌极为错综复杂,集山地、丘陵、平原以及高原这四种截然不同的地貌类型于一体。
在这多样的地貌中,山地占据着主导地位,其占地面积超过了七成之多。西部区域主要为广袤的高原与连绵的山地,海拔大多在 3000米以上,地势高耸,气势磅礴;而东部则是盆地与丘陵的天下,海拔范围大致在 500米至 2000米之间,地势相对和缓,别有一番景致。
整个川省更是幅员辽阔,地跨青藏高原、横断山脉、云贵高原、秦巴山地以及蜀川盆地等五大地形区,造就了其独特而多样的自然环境和景观。
从瓯江城奔赴川府城,路途漫漫,相距大概两千多公里。
换做一般人驾车,算上途中睡觉、休憩的时间,约莫走上三四天也就能够抵达。
可温羽凡重伤的身体状况,使得行程艰难许多。金满仓那辆小破车,即便行驶在平坦的高速路上,也时常颤抖颠簸。时间一长温羽凡的身体也不堪重负,需要经常停下来休息。
就这样,他们走走停停,历经波折,花费了将近一个星期,才总算望见川府城的轮廓。
“啊!总算到了!”金满仓驾驶着车,缓缓驶入川府城区,紧绷许久的神经瞬间放松,不禁长舒了一口气,那语气中满是如释重负之感。
温羽凡看着窗外逐渐热闹起来的街景,轻声说道:“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今晚我们就在城里找家条件好点的酒店住下,好好休息一晚。老规矩,用你的身份证登记,费用我来出。”他的声音虽还有些虚弱,却透着诚恳与豪爽。
金满仓咧嘴一笑,欣然答应:“好嘞老板,马上给您安排。”说罢,他熟练地转动方向盘,眼睛开始留意起路边的酒店招牌,准备为两人寻一个舒适的落脚点。
金满仓驾驶着车,缓缓来到一家酒店前。
这家酒店外观气派非凡,玻璃幕墙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门前的大理石台阶一尘不染,两侧摆放着造型精美的盆栽,彰显着奢华的格调。
金满仓透过后视镜,询问后座的温羽凡:“老板,你瞧这家咋样?瞅这派头,价格指定不便宜,咱住这儿?”
温羽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大方地说道:“再贵,也就住一晚,能贵到哪里去。你要是想住,行,就当犒劳你了,住下吧。”他的语气轻松随意,仿佛金钱在此时不过是身外之物。
金满仓一听,脸上乐开了花,笑道:“哈哈,老板就是阔气。”说罢,便兴致勃勃地将车开入了酒店的门廊。
车辆稳稳地在酒店的迎宾口停下。
一名侍应生原本正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
看到刚开进来的这辆小破车,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在这家高档酒店工作的这段时间里,这侍应生见过无数豪车,那些车辆或线条流畅、造型酷炫,或车身庞大、气势恢宏。可眼前这辆破旧的小车,实在是格格不入,甚至他心里暗自想着,把这车拉去废品站卖了,恐怕都不够支付在这里住一晚的费用。
侍应生满脸嫌弃地走上前来,微微弯腰,透过车窗对金满仓说道:“先生,这里不能停车,请尽快离开。”他连让金满仓把车停到停车场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下了逐客令。
金满仓一时没听出对方话里的轻蔑之意,解释道:“我老板身体不方便,要在门口下车。”
侍应生顺着金满仓的指示,瞥了一眼后座的温羽凡。只见温羽凡穿着朴素,衣服内还缠着绷带,面色有些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毫无贵气,病气倒是不少,于是更加不以为意,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先生,我看你们还是别下车了,这里的房间价格可不便宜。”
“诶,你他妈!”这次金满仓算是彻底听明白了,一股怒火“噌”地一下蹿上心头,当即怒目圆睁,骂道,“你这不是狗眼看人低吗!”
侍应生被骂了倒也没动怒,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地回应:“我这也是为你们好,省得你们上下车折腾。你老板身体不方便,不是更麻烦嘛。”
“我去,真是气死人了。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你,今天非得揍你一顿不可。”金满仓气得血压飙升,头顶上本就稀疏的头发,仿佛都因为这股怒气掉了两根。
侍应生对此只是冷笑,催促道:“还是赶紧挪位置吧,一会儿后面来车堵住路了。”
就在气氛愈发紧张的时候,温羽凡不紧不慢地伸出手,递出一样东西。那是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在阳光下泛着鲜艳的红色。
温羽凡轻声说道:“小兄弟,能帮我开下车门吗?”
侍应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连忙伸手接过百元大钞,点头哈腰地跑到后座,满脸堆笑地为温羽凡打开了车门,态度恭敬得如同换了一个人:“老板,小心碰头。”
金满仓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低声咒骂:“哎呀,真是个狗势利眼!变脸变得可真快啊!”
温羽凡缓缓下车,侍应生则在一旁殷勤地服侍着,一连串的询问脱口而出:“老板有行李吗?”“我来帮你拿行李。”“这边请。”“小心台阶。”此刻,他的服务态度堪称一流,仿佛之前那个傲慢无礼的人不是他一样。
“老板,前台这边请。”金牌侍应生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引导着温羽凡走向前台。
金满仓将车钥匙交给另一名侍应生代为停车后,便跟在后面,像个被遗忘的小尾巴,金牌侍应生对他完全视而不见,他只能气得脸涨得通红,无奈地在后面紧紧跟着。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道路两边,其他侍应生整齐划一地躬身行礼,在温羽凡走过时,那恭敬的架势,仿佛他是一位尊贵无比的大人物。
温羽凡生平头一回享受这般待遇,心中暗自感叹:“到底是大酒店,这阵仗就是不一样。”
前台的漂亮女柜员,远远瞧见温羽凡走近,还没等他开口,就早早地微微躬身,露出职业性的甜美微笑:“欢迎光临,请问先生是要住宿吗?”那声音轻柔婉转,仿佛带着丝丝甜意。
温羽凡微微点头,语气随意:“嗯,给我两个标间。”最近手头宽裕了些,他连价格都没问,话语间不自觉地带着几分豪气。
谁料,美女柜员依旧保持着微笑,语气中却透着一丝遗憾:“实在抱歉,先生,本酒店的标间已经全部订满了。目前店里只剩下几间套房可供选择。”
温羽凡心想,套房就套房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又点了点头:“行,那就开两个套房。”此刻的他,还没意识到接下来会有什么等着他。
美女柜员笑容未改,有条不紊地介绍道:“本店的套房价格不等,有八千八百八十八元一晚的,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一晚的,还有……”
温羽凡一听,只觉脑袋“嗡”的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忙不迭地打断:“诶,打住打住,你说的套房,该不会是总统套房那类的吧?”
美女柜员依旧微笑着,礼貌回应:“是的呢,先生。”那轻柔的声音,此刻在温羽凡耳中却如同惊雷。
“呃……”温羽凡瞬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现在手上确实还有三十多万的积蓄,咬咬牙住一晚,这里倒也不是住不起。可一想到仅仅一个晚上就要花掉这么一大笔钱,对于贫穷惯了的他来说,心里实在是肉疼不已,不禁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就此转身,另寻一家价格亲民的酒店。
“我去……我去……”一旁的金满仓更是惊得合不拢嘴,除了这两个字,啥也说不出来,眼睛瞪得像铜铃,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那个金牌侍应生在一旁呵呵一笑,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语气中带着些许轻蔑:“两位老板,要不我帮你们把行李搬回车上吧。”那眼神仿佛在说,就知道你们住不起。
温羽凡只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众扇了几个耳光,这种羞辱感比身上所有的伤口加起来还要疼。
一股怒火“噌”地从心底蹿起,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温羽凡一咬牙,眼神中透着决绝:“不就是八千八百八十八吗?给我开一间。”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劲儿。
美女柜员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立即再次躬身行礼,声音清脆悦耳:“好的老板,XX大酒店欢迎您的入住。”
第42章 别了瓯江城
杨诚实前脚刚离开,那中年男子便满脸堆笑,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仿佛算准了时间一般。
温羽凡瞥了他一眼,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中年男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惦记着那说好的报酬罢了。
温羽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主动开口道:“你放心好了,现在手机在这里,我立即就可以给你转钱。”
中年男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喜形于色地说道:“欧呦,大哥就是爽快!你等等啊,先容我找一下银行卡账号。”
说着,他便急忙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眼神专注地翻找着相关资料,那副急切的模样,活像个生怕到手的宝贝飞了的守财奴。
温羽凡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那忙碌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开口笑问:“对了,还没问救命恩人尊姓大名呢。”
中年男子很快找到了自己相册里保存的银行卡照片,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将手机递到温羽凡面前,乐呵呵地说道:“我叫金满仓,金子的金,金子堆满仓库的满仓。嘿嘿,这是卡号,您可别输错了哦。”
“好名字。”温羽凡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强忍着身上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抬手拿起手机,熟练地打开网银 APP。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好似一把利刃在他的伤口上划过,疼得他五官都不禁扭曲起来,脸上露出痛苦的狰狞之色。但他依旧紧咬牙关,坚持着完成一系列操作。
金满仓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嘴上连忙说道:“没事没事,大哥您慢点。”可那眼神却紧紧地盯着温羽凡的手机屏幕,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急切与期待,显然心里比谁都渴望那笔钱能快点到账。
没过多久,金满仓的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了银行到账的短信提示。他低头一看,顿时两眼放光,脸上瞬间绽开了灿烂的笑容,整张脸都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
“哈哈……多谢大哥!多谢老板!”他一边兴奋地搓着双手,一边感激地说道,“那老板,既然我在这里的事情完了,我可要告辞了,我这几天都没睡好了,也得去好好休息一下了……”说着,他转身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温羽凡突然开口叫住了他:“诶,金大哥,想不想再赚一笔钱?”
金满仓听到这话,原本已经迈出的脚步猛地一顿,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他迅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急切地问道:“老板还有什么关照?”
温羽凡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地说道:“过几天我打算要离开瓯江城,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当然,报酬好说。”
他之所以会考虑让金满仓送自己离开,自然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他心里清楚,如果选择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自己的行踪很容易就会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查到;而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想要独自开车出行也实在是力不从心。
思来想去,金满仓无疑是个相对合适的人选。毕竟两人已经有过接触,与其再去找一个陌生人,倒不如继续麻烦他,而且他也相信金满仓会为了报酬而尽心尽力。
金满仓一听,甚至连价格都没顾得上问,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好,既然老板有需要。小金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那副急切的模样,仿佛生怕温羽凡会反悔一般。
金满仓离去后,房间里的喧嚣也随之消散,再度陷入了一片寂静。
温羽凡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层层叠叠的绷带束缚着他的行动,每一次轻微的挪动都牵扯着伤口,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只能无奈地躺着,默默忍受着这份痛楚,思绪也在寂静中飘远。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房门缓缓打开。
温羽凡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了老中医那熟悉的身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连忙感激地唤道:“聂大夫!”
老中医这段时间一直忙于诊治其他病人,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来查看温羽凡的情况。他步伐稳健地走到温羽凡的床边,眼神专注而专业,对温羽凡的伤口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检查。
片刻后,他微微点头,语气平和地说道:“嗯,伤口恢复的不错。”
温羽凡脸上露出由衷的感激之色,连忙赞美道:“多亏了前辈妙手回春,不然我这条小命怕是早保不住了。”在他心里,老中医无疑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若不是老中医的精湛医术,自己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老中医听到温羽凡的赞美,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这样的夸赞早已听腻。他的诊所里挂满了各种锦旗,每一面都代表着病人对他医术的认可和感激。
他只是淡淡地开口:“治疗费,药费,护理费,住宿费,一共八万块,记得付一下啊。”
“额……”温羽凡听到这个数字,微微一愣。
但他是知道老中医脾气的,所以很快回过神来,立即拿起手机,说道:“好,我现在就给您打钱。”说着,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开始在手机上操作起来,心中对老中医的感激之情并未因此而减少半分。
温羽凡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一边操作一边开口询问:“前辈,银行账户告诉我一下。”
老中医却没有如他所愿报出账户,而是话锋一转:“听说,你要离开瓯江城?”
温羽凡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心中暗自诧异老中医怎会知晓此事,但还是如实答道:“额,是的。”他微微抬起头,目光与老中医交汇,眼神中透露出无奈与坚定。
老中医微微颔首,神情严肃地说道:“你的伤可不能停止治疗啊。”他担心的并不是这些新伤,而是温羽凡的顽疾,毕竟他清楚温羽凡的旧伤有多棘手,若中断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温羽凡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没办法啊,留下来只怕小命不保。”他想到那些穷凶极恶的杀手,心中不禁一阵发寒,离开瓯江城对他来说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老中医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着话语,随后缓缓开口:“我这里倒是有个去处,既可以让你避祸,又可以让你能够继续治伤。”
温羽凡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原本黯淡的眼神中重新焕发出光彩。他正为不知该前往何处而发愁,老中医的这番话无疑是雪中送炭,连忙急切地说道:“前辈请指个明路。”
老中医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短暂的回忆,而后说道:“我有个师兄在川中山里修行,你要是愿意,倒是可以入川一行。”
“入川!”温羽凡闻言,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川中地区那连绵的山脉、茂密的树林以及独特的风土人情。
他的心中既有对未知旅途的憧憬,又有一丝紧张,但他很快便下定了决心,开始盘算起前往川中的种种事宜。
本来,温羽凡遭受的伤势极为严重,按常理推断,没有十天半月的精心调养,根本无法下床活动。他的身体虚弱不堪,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身体慢慢恢复。
然而,老中医儿子带来的一个消息却如同晴天霹雳,让温羽凡原本平静的内心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消息就是余家被灭门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温羽凡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冷汗不由自主地从额头冒出。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余家众人惨遭毒手的血腥画面,心中一阵后怕。他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真的逃到余家,否则,现在的他很可能也已经跟着余家一起陪葬了。
另一方面,温羽凡的心思十分缜密,他敏锐地意识到那些追杀自己的杀手极有可能和灭掉余家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余家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势力,如今却惨遭灭门,可见对方的实力之强大和手段之残忍。
而在收拾了余家之后,对方完全有精力和能力腾出手来对付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像捏死一只小蚂蚁一样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温羽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深知,自己多在这里停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而且,自己的存在还可能会连累到老中医和表哥一家,让他们也陷入危险之中。
于是,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仅仅三天后,温羽凡就毅然决定离开。尽管他的身体还远远没有恢复,每走一步都疼得他咬紧牙关,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逃生的欲望驱使着他必须尽快逃离这个危险之地。
这天一大早,城市还笼罩在淡淡的晨雾之中,街道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
温羽凡与表哥杨诚实话别后,便拖着依旧有些虚弱的身体,缓缓坐上了金满仓的那辆小破车。
车子发动,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抖动,跟随着车流,在晨曦温暖的照耀下,缓缓驶出了瓯江城,向着未知的远方而去。
“羽凡保重啊!”表哥杨诚实站在路边,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辆黑色小轿车,直到它早已经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失去了踪影,他却依旧久久不愿离开。他的眼神中满是担忧和不舍,心中默默祈祷着温羽凡能够一路平安,早日摆脱危险。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短信声响了起来。不是一声,而是先后两声,清脆的提示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杨诚实本来没打算看手机,但听到连续的短信提示音,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也不禁拿起手机来查看。
这两条短信一条是温羽凡发的,一条是银行发过来的。
银行发过来的信息他自然不在意,在他看来,那多半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通知。
于是,他急忙打开了温羽凡发过来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是:表哥,你给我的,我不推辞,表哥的恩情,羽凡记一辈子。不过,我给表哥的,表哥可不能还给我哦。放心,羽凡现在不缺钱。
杨诚实看到这条短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有些感动。同时,他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心里想着:“羽凡给我什么了?”
他的脑海中快速回忆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温羽凡有给他什么特别的东西。
随后,他随手打开了银行的短信。这一看之下,顿时傻了眼。
只见短信内容显示:“【XX银行】尊敬的客户,您尾号 XXXX的账户,转账收入金额 500000元。”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微张开,脸上满是震惊的神情。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着短信上的金额,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惊喜。
第41章 不再隐瞒
此时的温羽凡,全身上下被层层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活像个巨大的白色粽子,只露出一张苍白且憔悴的脸。
杨诚实乍一进来,目光扫过这个“怪人”,愣了好几秒,一时间竟完全认不出眼前之人就是温羽凡,满是疑惑与担忧地试探着问道:“羽凡,是你吗?羽凡?”那声音微微发颤,带着浓浓的不确定。
“额,表哥……”温羽凡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声音小得如同蚊蝇。
杨诚实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瞬间如遭电击,眼眶瞬间红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关切,脚下一蹬,箭步冲到温羽凡床边,双手紧紧握住温羽凡露在绷带外的手,声音哽咽道:“羽凡,怎么会这样子?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啊羽凡!”一边说着,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簌簌滑落。
温羽凡望着情绪几近崩溃的杨诚实,心中五味杂陈,满是不忍与愧疚交织。犹豫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表哥,这事情说来话长,你先不要激动,听我慢慢说。哎呀,好疼……”话还没说完,温羽凡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闪过痛苦之色。
原来是杨诚实因为太过激动,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温羽凡的手,这一用力,结结实实地牵扯到了温羽凡身上那一道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杨诚实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粗心大意,满脸懊悔,赶忙松开手,声音里满是自责与心疼:“哎,我太糊涂了,都忘了你还伤着呢。不急不急,羽凡你伤得这么重,还是先好好休息,等养好了伤,我们再慢慢聊。”
温羽凡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绝。
他既然已经铁了心要把藏在心底的秘密告诉表哥,就不想再拖,生怕错过了这次机会,往后便更难以启齿了:“表哥,没关系,就现在说吧。我怕过了这会儿,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了。”说完,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中年男子,语气中带着几分客气,“那位朋友,麻烦你先回避一下吧,我和表哥有些私事要谈。”
中年男子心领神会,立刻点头应道:“好好,那我出去透透气。不过咱们之前说好的报酬,你可千万别忘了啊。”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放心地瞥了温羽凡一眼,生怕这到手的鸭子飞了。
温羽凡忍着疼痛,挤出一丝笑容,认真保证道:“放心,该给你的一分都不会少。等我和表哥把事情说完,马上就给你解决。”
听到这话,中年男子这才放心地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顺手带上了门,将空间留给了这对表兄弟。
待中年男子关上门离开后,病房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温羽凡调整了下姿势,尽管每一个动作都扯动伤口,疼得他直皱眉,但此刻内心倾诉的渴望,让他顾不上这些。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将自己从获得系统起,那些跌宕起伏的经历,毫无保留地向杨诚实和盘托出,唯一隐瞒的,是自己曾试图自杀的那段灰暗过往与杀人的那部分。
杨诚实坐在床边,双眼紧紧盯着温羽凡,随着讲述的推进,他的表情愈发复杂。由于平日里甚少接触网络和小说,对于“系统”这个概念,他听得一头雾水,满脸迷茫,可又生怕错过关键信息,只能竖起耳朵,努力理解。
当听闻温羽凡凭借系统之力,早已摆脱双腿残疾的桎梏,重新站了起来,杨诚实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那诧异迅速被汹涌的喜悦所取代。他嘴角上扬,露出由衷的笑容,压根没有半分责怪温羽凡隐瞒此事的意思,满心都为表弟重获新生而感到欢喜,仿佛自己也跟着拥有了新的人生。
讲到温羽凡为救助他人,不顾安危挺身而出时,杨诚实坐直了身子,胸膛微微挺起,眼神中满是骄傲与自豪。在他眼中,表弟一直是个善良勇敢的人,如今这份勇气在新的经历中得到升华,更让他深感敬佩。
而当温羽凡描述起那些在黑夜里如鬼魅般袭来的刺客,讲述自己如何在生死边缘挣扎时,杨诚实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眼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惊心动魄的刺杀现场。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羽凡,那些杀手以后会不会还会来找你?”杨诚实脸上满是惊恐,声音颤抖,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慌张地问道。此刻的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穷凶极恶的杀手再次如影随形,向温羽凡逼近。
温羽凡刚想开口安慰表哥自己会没事的,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心中清楚,那些杀手心狠手辣,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与其安慰表哥,让他处于不可知的危险之中,不如将事情的严重性说清楚,好让表哥能尽量置身事外。
于是,他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是的表哥,我想他们没有那么容易放过我。”
听到温羽凡的回答,杨诚实一下子慌了神,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双手不停地搓动着,嘴里喃喃自语:“那怎么办啊?羽凡,那可怎么办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无助,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完全没了主意。
温羽凡看着表哥焦急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楚,但还是强忍着情绪,开口说道:“表哥,这也是我为什么现在要跟你说这些的原因。我想我不能再待在瓯江城了,留着这里不止我自己会有危险,我最怕的,是可能会牵连到你们。”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决然,同时也带着深深的不舍。
“啊!离开瓯江城!”杨诚实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舍。这里是他们生活多年的地方,有着太多的回忆和牵挂。但很快,他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连忙点头道:“对对,离开,离开。惹不起,躲得起,躲得远远的让那群坏人找不到。”
刚说完,杨诚实微微皱眉,脸上满是担忧,思索片刻后又开口问道:“不过离开了瓯江城,我们要去哪里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中飞速地思索着可能的去处,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个合适的地方。
温羽凡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坚定与决绝,缓缓说道:“表哥,你误会了。之后你并不需要跟我一起离开,这里还有嫂子和你的两个孩子需要你照顾呢。”
“啊,你打算一个人……但你的腿……”杨诚实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一拍脑门,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表情也有点失落。
他这才突然想起,表弟的腿已经恢复,不再像从前那样需要自己的照顾。他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感慨,曾经那个需要自己呵护的表弟,如今已经成长到能够独自面对风雨。
“哦,我差点忘记了,你已经好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也有一丝欣慰。
温羽凡看着表哥的神情,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强忍着情绪,继续说道:“至于之后我要去哪里,暂时还没想到,总之等伤稍微好一点就会走。”他望向窗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他也没有明确的方向,但他知道,离开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杨诚实看着温羽凡那憔悴却又坚毅的脸庞,心中满是不舍,可理智告诉他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他微微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好,表哥这些年存了十来万,一会儿我会全都转给你,这样,不管你去到哪个地方,都能好好的生活。”
温羽凡闻言,心中猛地一震,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他太清楚这笔钱对于表哥来说意味着什么了,那是表哥无数个日夜辛勤劳作、省吃俭用才积攒下来的心血。而且表哥家中还有妻子和孩子要抚养,每一分钱都至关重要。
他本能地想要拒绝,嘴唇微微动了动,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深知,如果此刻拒绝,必然会引发一场关于金钱的推让与拉扯,不仅浪费时间,还可能让表哥伤心。
再者,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便只是满含感激地轻声说道:“谢谢表哥。”那声音虽轻,却饱含着他对表哥深深的谢意与感动。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些生活中的琐碎小事,像是回忆起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些温馨时光,或是谈起最近家里的一些变化。
气氛渐渐变得轻松了一些,可离别的愁绪却始终在两人心头萦绕。
过了一会儿,杨诚实看了看时间,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便起身准备离开。
他决定先回家帮温羽凡收拾些换洗的衣物,再去置办一些远行所需的行李,希望能让温羽凡的旅途稍微舒适一些。
临走前,他又再三叮嘱温羽凡要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眼神中满是不舍与牵挂。
第40章 有劳撬个锁
温羽凡在混沌中沉浮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悠悠转醒。
“呃……我……”他刚一恢复意识,下意识就想挣扎着起身,可这简单的动作却好似触动了全身的剧痛开关。刹那间,钻心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一处神经末梢汹涌袭来,好似无数钢针同时刺扎,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喉咙里发出不成声的惨呼,眼前一黑,差点又陷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哎!大哥,你可算醒了呀!”
一个陌生且略带欣喜的声音,陡然在温羽凡耳畔响起。意识尚有些模糊的他,心中笃定,这绝非自己认识之人的声音。
温羽凡强忍着周身如潮水般翻涌的剧痛,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侧目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双眼放光,满脸堆笑,身子前倾,近乎贴到了温羽凡的面前。
温羽凡见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带着几分惊惶与疑惑脱口而出:“啊!你是谁?呃……好疼……”说话间,牵扯到身上的伤痛,他不禁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中年男人脸上的笑意未减,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开口说道:“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呢?可是我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呀!你可别做那翻脸不认人的事儿啊。”
温羽凡眉头紧蹙,脸上满是困惑,额头上也因思索和疼痛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强撑着,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的碎片。很快,那些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他微微颔首,语气虚弱却带着一丝肯定:“哦,是你,我想起来了。”
中年男人一听,脸上顿时乐开了花,笑容更加谄媚,身子又往前凑了凑,殷勤地说道:“大哥,你瞧,既然你醒了,咱们之前说好的那二十万……能给我了吧?”
说罢,他搓了搓手,眼神中满是期待地注视着温羽凡。他辛辛苦苦在这儿守着,不眠不休地照顾温羽凡三天三夜,可不就是怕到嘴的鸭子飞了(那说好的二十万打了水漂)嘛。
温羽凡对中年男子关于报酬的追问充耳不闻,强忍着疼痛,神色焦急地反问道:“我们现在身处何处?”此刻的他,第一要紧的是确认自己所处之地是否安全。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但还是赶忙解释道:“这不就是你当时拼了命要赶来的中医诊所嘛,这儿是二楼的客房。”
温羽凡听闻,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长舒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呼……看来是逃过一劫,得救了。”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中年男子可没忘记自己心心念念的报酬,见温羽凡情绪稍有缓和,赶忙又旧事重提:“大哥,咱们之前白纸黑字说好的报酬,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我这几天为了照顾你,那可是忙前忙后,一刻都没歇着。”他一边说着,一边搓着双手,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期待。
温羽凡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着道:“你瞅瞅我现在这副模样,像是身上能藏钱的样子吗?”此时的他,虚弱地躺在床上,身上的纱布透着丝丝血迹,哪还有半点能掏出钱的迹象。
中年男子一看这情形,顿时急得跳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一副委屈又愤怒的神情,嚷嚷道:“哎,你这人咋能这样啊!我可是好心救了你,你可不能欺负我这个老实人呐。”说着,还双手抱胸,气得直跺脚。
温羽凡见状,赶忙出声制止情绪愈发激动的中年男子:“诶诶诶,先别着急上火。我什么时候说不给钱了?只是我现在这情况,实在没办法,还得麻烦你再帮我个忙。”
中年男子听了,狐疑地看着温羽凡,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行吧,你说,什么事儿。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你这次可千万别再诓我了。”他心里虽然还是不踏实,但想着温羽凡如今这处境,似乎也没理由骗他。
温羽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就是想麻烦你帮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他们送钱过来。只要钱一到,我立马把报酬给你,一分都不会少。”
中年男子一听这话,原本紧绷的脸瞬间又笑开了花,连连点头应道:“好好好,这事儿简单,我这就帮你打电话。”
说着他立即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一想到马上就能拿到那丰厚的报酬,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已经开始盘算着拿到钱后要怎么花了。
“号码是……嗯……”温羽凡微微皱起眉头,刚要从干涩的喉咙里吐出表哥的电话号码,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他并非是记忆力出了问题,而是脑海中如闪电般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全身上下缠满了绷带,狼狈至极,又该如何向表哥解释这一切呢?
中年男子眼巴巴地等了半天,见温羽凡迟迟没有下文,不禁有些着急,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号码是多少?你倒是说呀。”
“哎,不成。”温羽凡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纠结与无奈。
中年男人心中一紧,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猜测道:“啊,怎么了?你该不会是记不住家里人的号码了吧?”他心里暗暗担忧,要是温羽凡真的记不起来,那这二十万的报酬可就悬了。
温羽凡没有理会他的猜测,只是自顾自地说道:“算了,要不,请你跑一趟我家吧。我手机和钱包就在床头柜子上,你把它们拿过来就行了。”
中年男子一听,心中顿时一喜,欣然答应:“好,小事一桩。钥匙拿来。”在他看来,为了那诱人的二十万,这么多天的辛苦都熬过来了,跑这一趟又算得了什么呢?
温羽凡有些尴尬地看着他,苦笑着说道:“可能需要麻烦你自己撬一下门了。放心,我家的门是老式的三保锁,很好撬。”他摊了摊手,示意自己身上确实没有钥匙。
中年男子一听,顿时苦着个脸,愁眉苦脸地说道:“这哪是好撬不好撬的问题呀?我又不是干这行的,这也不是我的专业啊。”他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万一被人当成小偷可就麻烦了。
温羽凡依然保持着微笑,轻声说道:“有劳了。”
中年男子咬了咬牙,为了那二十万,决定拼了:“好,你确定那是你家啊。要是招来了警察,你可得帮我解释清楚啊。”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毕竟撬门这种事,说起来总是有些不太光彩。
温羽凡点了点头,微笑着保证道:“一定。”
温羽凡已然失踪整整三天。
这三天来,杨诚实整日心神不宁,工作上全然没了心思。每天,他都雷打不动地跑到温羽凡的出租屋,满心期许着能等来表弟突然归来的身影。
这天,他又如往常一般来到这里。狭小的屋内却弥漫着一股空旷的气息,杨诚实缓缓踱步至温羽凡平日里常坐的窗口,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
街头车水马龙,行人匆匆,可他的思绪却早已飘远,怔怔地出了神,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温羽凡的音容笑貌,满心担忧如潮水般蔓延。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且怪异的声响从紧闭的房门处传来。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几分试探与急切,在这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
杨诚实猛地回过神来,心脏瞬间剧烈跳动起来,一股难以抑制的惊喜涌上心头。在这一瞬间,他笃定那一定是温羽凡回来了,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几乎是小跑着冲向房门。
门外,中年男子正满脸涨红,双手紧紧握着一柄一字螺丝刀,眉头拧成了麻花。他歪着脑袋,眼睛死死盯着门锁,使出浑身解数,试图用这简陋的工具打开眼前这扇紧闭的门。
可无奈他压根就不是干撬锁这行的料,尽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腾了好半天,门上也仅仅多出了几道凌乱的划痕,那把锁却依旧稳稳地“坚守岗位”,纹丝未动。
就在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准备再做尝试的时候,“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竟毫无征兆地被打了开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中年男子瞬间僵在原地,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屋内满腹狐疑的杨诚实,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一抹尴尬到极点的笑容慢慢浮现,嘴角微微抽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没过多久。
当温羽凡看到杨诚实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着,脸上的肌肉都拧到了一块儿,眼神中满是惊愕与懊恼。
在心里,他把那中年男子骂了个狗血淋头:“我超你大爷的,我不过是让你去拿个手机,你怎么连我哥都给带来了!”此刻的他,满心的计划和盘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乱,恨不得冲上去给那中年男子几拳。
一旁的中年男子也是满脸的无奈,耷拉着脑袋,眼神中透着一丝心虚。
他偷偷瞥了眼温羽凡,心里默默道歉:“对不住了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呀。我哪能想到你表哥正好在你家呢。我也是怕说不清楚被当成小偷送进派出所,所以就一五一十全跟他说了,总比到警局里解释不清强吧。你可千万别怪我呀。”
他搓着双手,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希望温羽凡能理解他的苦衷。
第39章 余家的末路
余承业脸色铁青,心中的愤怒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
在这时,老管家沉稳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氛围:“大少爷,先不要跟她废话了。拿下她再说,说不定她身上还有解药。”
余承业微微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随后缓缓走向赵晓文,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对,把解药交出来。”
“哎呀,大哥别天真了。解药是不可能有的。而且,你们想抓我,也不可能。”赵晓文轻笑着,脸上满是不屑,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挑衅,似乎在向余承业等人示威。
余承业没再废话,心中的急躁让他不再犹豫,当即伸手向赵晓文的脖子抓去。以他武徒九阶的实力,在他看来,想要抓住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简直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易如反掌。
然而,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赵晓文脖子的瞬间,赵晓文身形一闪,动作如同鬼魅般迅速,向后快速躲开了。她的身姿轻盈而敏捷,丝毫没有一个普通人应有的笨拙。
余承业的手抓了个空,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赵晓文绝非等闲之辈,她的修为看来丝毫不比自己弱。
余宏志看到这一幕,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好功夫!没想到我们之前都看走眼了。”
赵晓文听到余宏志的夸奖,微微欠身,脸上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让老仆来。”老管家心急如焚,深知余宏志身中剧毒,每耽搁一秒就多一分危险。觉得余承业肯定一时难以拿下赵晓文,他便果断决定亲自出手。
说话间,他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迅速冲了出来,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老管家的实力可不是赵晓文能够轻易抗衡的。赵晓文感受到老管家那强大的威压,脸色瞬间一变,心中暗叫不好,只能连连后退,想要躲避老管家的攻击,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
老管家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追上了赵晓文。
他的身手矫健,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自然,一把扣住了赵晓文的肩膀,力量之大让赵晓文根本无法挣脱。
“将解药交出来!”老管家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充满了威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
然而,赵晓文虽然被制住,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之色。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大声喊道:“大哥!还不出手吗?再不出手,三妹可就死定了。”她的声音尖锐而响亮,在房间里回荡,充满了挑衅和威胁。
“哈哈哈……”就在这时,一阵洪亮的笑声从窗外传来,声音中充满了嚣张和得意。
紧接着,“咣当”一声脆响,窗户被强大的力量猛然炸开,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与此同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过窗户,冲入室内。此人来势汹汹,进入室内的同时一拳已向老管家狠狠轰击而去。
拳风呼啸,带着强大的力量,仿佛要将空气都撕裂一般。
面对如此强力的一拳,老管家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深知这一拳的威力不容小觑。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当机立断,急忙松开赵晓文,全身肌肉瞬间紧绷,运起全身功力,将内劲汇聚于掌心,出掌迎上对方的拳头。
说时迟那时快,拳掌瞬间相接,发出“轰!”的一声巨响,这声音犹如惊雷般在房间里炸开。
强大的劲风向四周汹涌扩散,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气流,仿佛一阵狂风呼啸而过。
离得最近的赵晓文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扑面而来,她根本无法在原地立足,身体就像一片树叶一样,被劲风吹得猛然跌飞开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下一秒,劲风渐渐散去,交手的双方也各自显现出身形。只见老管家和那个突然闯入的高大身影同时向后退出了三步。每一步落下,都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可见两人刚刚那一拼,竟然不相上下。
老管家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而那个高大身影则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
“阁下何人?”老管家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眼前的高大男子,开口询问的同时,身体迅速摆出了架势,眼神中透露出警惕,如临大敌。
高大男子见状,微微一拱手,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自我介绍道:“在下贱名熊千仇,混号熊瞎子。”
老管家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因为这个名号他早有耳闻,不禁脱口而出:“原来你就是最近武林中声名鹊起的杀手熊瞎子。”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
只因熊瞎子和他的几个兄弟,起初在东北一带活动,行事狠辣,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凶名远扬,在武林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高大男子听老管家认出了自己,挺了挺胸,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有些自豪道:“哈哈,没想到老先生还听过晚辈的名号,真是荣幸啊。”
老管家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冷冷地说道:“熊千仇,你不在你的东北待着,来我余家捣乱,到底有何目的?”
熊千仇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哈哈哈……我来这里,自然是来灭了你们余家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双手握拳,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
老管家目光坚定,严肃开口:“你是有点本事。但只要老夫在,你就绝对办不到。”他的声音如同洪钟般响亮,充满了自信和威严。
熊千仇微微点头,坦然承认:“确实……比起老先生,在下的修为似乎还差了。”他并非谦虚,刚刚那一次交手,双方已然试探出了彼此的实力。熊千仇本是偷袭,占据着先机之利,然而老管家却沉稳地接下了他的攻击,两人实力的高低,在那一瞬间便已见分晓。
然而,尽管熊千仇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退却之意,反而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因为今夜,参与行动的内劲高手,绝不止他一个。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传来,余家紧闭的大门被人一脚轰然踹开。
那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仿佛是命运的警钟敲响。
之后,一群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他们步伐沉稳,气场强大。
其中走在最前方的是两名老者,他们虽然年事已高,但浑身气息澎湃,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上位者的威严。
“什么人?”余家看门的守卫见状,大喝一声,如离弦之箭般迅猛冲上前去。
可就在转瞬之间,那些悍然冲上去的守卫,便被一股冷酷且强大的力量无情收割了性命,直挺挺地倒下,化作了闯入者脚下的冰冷尸体。
而这些不速之客,神色冷峻,脚步未作丝毫停歇,步伐沉稳地跨过守卫的尸身,仿入无人之境,一路朝着余家书房的方向行去。
余宏志很快看到了来人,原本因中毒而略显虚弱的身体微微一震,眼睛微微眯起,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和担忧:“韩家家主!薛家家主!”
他万万没想到,韩家和薛家不止联合了起来,而且还派出了家主亲自前来,看来他们这次是铁了心要将余家覆灭。
余承业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他深知韩家和薛家的实力,如今两家联合,再加上这个杀手熊千仇的势力,他们余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老管家的眉头紧皱,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凝重。他知道,今天这场战斗将会异常艰难。
韩家家主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朝着余宏志拱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假意的恭敬:“余家主,韩某有礼了。”
薛家家主也跟着拱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假意的歉意:“深夜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两个老匹夫!真要把事情做得如此绝吗?”余宏志被气得眉毛倒竖,脸上青筋暴起,厉声喝骂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对这两个老对手的行为感到无比的痛恨。
韩家家主微微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没办法,谁叫你挡了我们的路呢。”
薛家家主呵呵一笑,脸上带着一丝嘲讽:“余家主啊,可不要怨我们啊。因为这就是江湖啊。”他的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似乎在向余宏志宣告,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中,他们才是胜利者。
余宏志豁然起身,尽管身体因为中毒而虚弱不堪,但他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决绝。
“好好好,看来今夜我余某人是活不了了。罢了,就看今夜谁会陪我余某下这地狱了!”说着,他身上的气息陡然暴涨,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颤。横竖都是一死,他已经顾不得运功会加速毒发的危险了,此刻的他,只想拉着某个敌人陪葬。
“老爷!”老管家见状,悲呼一声,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舍。他深知余宏志这是要拼尽全力,与敌人同归于尽,但他却无法阻止。
余承业也是一脸的悲苦,眼中闪过一丝泪光:“爸!”
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面对父亲和家族面临的危险局面,他感到一阵的无力,此时他也身在局中,唯一的选择只有拼死一搏。
余家的其他人纷纷摆出了拼死的架势,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决绝,准备与敌人展开一场生死搏斗。他们知道,此刻已经没有退路。
只有余承福吓得缩在了墙角,脸色苍白如纸,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不,不要啊!我不想死,我不要死啊!”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与其他人的英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熊千仇嘴角微微一勾,神色间满是淡然,悠悠开口:“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这便开始吧。”
他话音还在屋内悠悠回荡,刹那间,只听窗外传来一阵破风声,十几道黑影如鬼魅般鱼贯而入。这些人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自始至终未吐一字,一落地便如饿虎扑食般,朝着余家众人悍然发起了攻击。
那其中,有个蓄着山羊胡子的男子,身形鬼魅般一闪,欺身到一名余家的武徒四阶护卫身前。
他眼神冰冷如霜,右手带着精钢指套的食指微微抬起,轻点而出。那动作看似轻柔,实则蕴含着致命力量。
余家护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额头便被精准点中。只见一个血洞瞬间出现,殷红的鲜血汩汩涌出。护卫瞪大了双眼,满是难以置信,随即直挺挺地往后倒去,当场没了气息。
一时间,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回荡。
余家这片原本宁静的宅邸,瞬间被浓烈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所笼罩,惨烈的灭门之战,就此轰然打响。
第38章 毒
在温羽凡遇袭的第二天夜里,静谧笼罩着整个城市。
余家的书房中,古朴的气息弥漫,檀香袅袅。
余宏志身着宽松的中式长袍,正悠闲地伏案书写书法。宣纸之上,毛笔在他手中灵动游走,墨香四溢,他沉浸在书法的世界里,神情专注而惬意。
就在这时,余承业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难掩兴奋之色,语气中满是喜悦地说道:“爸,好消息啊。听秀灵说,曼曼这两天修炼很刻苦,这才不到一个月呢,刚刚已经突破到了武徒一阶了。”他的话语中透着自豪,仿佛突破的不是余曼曼,而是他自己。
原来,余曼曼经历那次惊险的绑架事件后,彻底认清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与险恶,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习武之路。
不久前,余秀灵便带着余曼曼前往余家位于某处山中的别墅进行特训。
而余曼曼也不负众望,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取得了显著的成果。
余宏志闻言,原本专注于书法的神情瞬间为之一振,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随即哈哈大笑道:“哈哈……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孙女啊!她这天赋,只怕是余家这几代人中最出色的了。可说百年难得一遇啊。”他的笑声爽朗而洪亮,在书房中回荡,足见他内心的喜悦。
余承业见父亲如此高兴,又接着说道:“还有,余刚这小子也像是突然开了窍,听秀灵说一口气突破到了武徒三阶。”
余刚作为余曼曼的贴身保镖,自然一同前往了山里。
“哦,嗯!”余宏志闻言点了点头,欣喜道,“当年我收养余刚,便是看中他根骨奇佳。可惜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就卡在了武徒一阶,几年毫无寸进。现在看来他是厚积薄发了,将来境界只怕也会进步迅速啊!哈哈,好好好,真是双喜临门啊。”
说罢,他放下手中的毛笔,靠在椅背上,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余家更加辉煌的未来。
正在余宏志和余承业沉浸在余曼曼与余刚突破的喜悦中时,一名女子迈着轻盈的莲步,姿态优雅地缓缓走来。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一丝好奇:“爸,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来者正是三儿子余承福的妻子赵晓文,此时她手中稳稳地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一碗参汤正冒着袅袅热气,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看到赵晓文走进来,余宏志原本满脸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些许。这倒并非是他对这个儿媳妇有多么讨厌,实在是他的三儿子余承福太不争气。
余承福文不能舞文弄墨,武不能强身健体,就连在生意场上也是漫不经心,丝毫不上心,这么多年一事无成,只知道贪图享乐,这让余宏志对他满心都是不满。
再加上赵晓文是余承福的第三任妻子,进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所以余宏志对这个儿媳妇,除了因余承福而生的些许迁怒之外,更多了几分生疏和距离感。
虽然余承福如此不着调,但赵晓文却十分精明,深谙在这个家中的生存之道。她心里清楚,想要在余家站稳脚跟,就必须讨好公公余宏志。
因此,她对余宏志百般殷勤,隔三岔五就会亲自下厨,精心烹制甜汤、参汤之类的滋补品给余宏志送来,还时常在余宏志面前说余承福的好话,极力想要缓和余宏志和余承福之间紧张的父子关系。
此刻,她将托盘轻轻放在一旁的桌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说道:“爸,这是我刚炖好的参汤,您趁热喝了,补补身子。”说着,便拿起汤勺,小心翼翼地搅拌了几下,试了试温度,然后才双手捧着汤碗,恭敬地递到余宏志面前。
余宏志看着眼前的参汤,又看了看赵晓文那满是讨好的神情,心中虽仍有芥蒂,但也不好拒绝,便微微点头,接过汤碗,轻抿了一口。
见余宏志喝了参汤,赵晓文并没有着急转身离开。
她心里清楚,这是一个拉近与家人关系的好机会,于是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又轻声问道:“爸,大哥,刚才你们在聊什么那么开心呢?不知道我能不能也听听啊?”
余承业觉得他们所谈论的内容在自家人之间也并非是什么需要隐瞒的秘密,便微笑着开口解释道:“哦,在谈曼曼呢。她最近很争气,练功很刻苦,现在已经是武徒一阶,让爸很高兴。”
赵晓文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忙不迭地开口夸赞道:“哦,曼曼呀。我们家曼曼就是比别人家的孩子聪明,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武徒,但是她肯定干什么事情都会比别人更出色。”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真诚的赞美,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赵晓文这话说得恰到好处,一下子就说到了余宏志的心坎里。余宏志原本脸上就带着笑意,此时更是心中大悦,忍不住呵呵笑道:“呵呵……不错不错,我们家曼曼就是比别人出色。”他的眼神中满是自豪,仿佛余曼曼取得的成就就是他自己的荣耀一般。
一时间,书房里的氛围变得轻松而愉快。
赵晓文见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心中暗暗高兴,继续在一旁说着一些夸赞余曼曼和讨好余宏志的话。
余承业也时不时地插上几句,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融洽极了。
但突然间,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在瞬间被打破,只见余宏志的脸色陡然一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神情。
他双手紧紧捂住腹部,眉头紧皱,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啊!啊,好疼!”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音中充满了惊愕和痛苦。
余承业见状,心中猛地一紧,慌忙问道:“爸!你怎么了?肚子疼吗?是吃坏什么了吗?”
“我,我……噗!”余宏志刚想要说些什么,突然,一股抑制不住的感觉涌上喉咙,他张开嘴巴,一口鲜血猛地从口中喷出。
那鲜血如同一道黑色的喷泉,溅射到了面前的宣纸上。
余承业看到那黑如墨色且散发着刺鼻恶臭的鲜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惊恐:“啊!这是!爸!你中毒了。”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刚才还好好的父亲,怎么突然就中毒了呢?
赵晓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手中原本端着的托盘“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碗碟摔得粉碎。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知所措:“这……这怎么可能?”
余承业心急如焚,大声呼喊着寻求帮助:“来人,快来人!我爸他中毒了。”
声音在余家大宅中回荡,充满了焦急与慌乱。
余家大宅中的众人听到呼喊声,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朝着书房的方向赶来。
最先到达的是老管家陈伯,他神色匆匆,眼神中满是担忧。
看到余宏志痛苦地靠倒在太师椅上,他急忙掏出一颗药丸,小心翼翼地给余宏志服下。然后,他脸上既有惊恐又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喃喃说道:“怎么会?老爷!老爷怎么会中毒呢?明明老爷所有的食物我都有严格把关的啊!”
余承业见老管家来了,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焦急地问道:“陈伯,这事晚点再说。我爸他怎么样了?”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老管家,期待着一个好消息。
老管家镇定地说道:“大少爷放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毒。但我的药能暂时压制毒性,只要老爷不运功,一时三刻不会有性命之忧。之后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定能查出是什么毒药,并调配出解药来。”他的语气中透着自信,毕竟他不仅是内劲高手,医术也极为高明,在余家多年,处理过不少棘手的情况。
余承业闻言,总算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但就在这时,原本一脸花容失色、惊慌失措模样的赵晓文,突然表情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的眼神变得阴狠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呵……陈伯,你就不用白费力气了。纵使你有本事能配出解药,但是,也得有那个时间才行啊。”
老管家转头狠狠瞪着赵晓文,从对方的话里,他敏锐地发觉这个女人很不正常,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严厉,充满了质问。
此时,余承福也气喘吁吁地来到书房,看到眼前的场景,他先是一愣,然后连忙提醒赵晓文:“老婆啊,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赵晓文冷冷地看了余承福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嫌弃和不屑,淡淡开口:“滚,老娘已经没必要跟你这个废物演戏了。”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仿佛余承福在她眼中已经一文不值。
“原来……是你给我下的毒。”这时,余宏志那虚弱却又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在服下老管家的药之后,他的意识渐渐恢复,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眼神中透露出愤怒和疑惑,死死地盯着赵晓文。
赵晓文一脸无所谓,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是啊。不就是我吗?”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愧疚和害怕,反而带着一丝得意,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这时候,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余承福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大张,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下毒害我爸。就算我爸死了,家产也不会是我们的呀。”
赵晓文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嫌弃,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余承业都快被这个傻弟弟气得说不出话来,怒喝道:“老三你给我闭嘴!”他心里清楚,对方做出这样的事,绝对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家产这么简单。
余宏志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害我?”
赵晓文轻笑着,脸上带着一抹神秘的笑容:“我不重要,我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人。”
余承业立即追问:“你背后是韩家,还是薛家?”因为韩家和薛家都是余家的竞争对手,一直对余家的产业虎视眈眈,自然是首先要怀疑的对象。
赵晓文微笑着,故作神秘地说道:“也许是韩家,也许是薛家,也许两家都有。”
余承业脸色瞬间大变,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最坏的可能性,脱口而出:“是他们两家联合起来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和担忧,如果韩家和薛家真的联合起来对付余家,那余家将面临巨大的危机。
赵晓文见状,举起芊芊玉手,轻轻鼓掌,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仿佛在嘲笑余承业终于猜到了真相。
第37章 风雨欲来
温羽凡在老中医那里接受救治的时候,在瓯江城的另一处,氛围却截然不同。
在一所看似普通却又隐隐透着神秘气息的公寓内,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盘坐在床上打坐修炼。
他的呼吸悠长而沉稳,宛如深山古寺中的钟鸣,有节奏地起伏着。运功之时,澎湃的气息如同一股无形的浪潮,萦绕在他的周身,将他衬托得犹如一尊不怒自威的神祇。
显而易见,他的修为十分不俗。
“大哥!”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打破了房间内的静谧。
高大男子此时并非处于闭关苦修的状态,只是进行着日常的修行,所以并未被这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所惊扰。
他缓缓散去周身萦绕的气息,双眼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缓缓睁开,平静地说道:“进来吧。”
房门应声而开,一名留着山羊胡的男子脚步匆匆地走入房中。他的神色略显慌张,脚步也有些凌乱,与房间内原本的宁静氛围格格不入。
高大男子目光如炬,一眼便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开口询问道:“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对啊。”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蕴含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山羊胡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悲痛与无奈,缓缓说道:“是老九和老十,他们出事了。”
“哦。”高大男子的反应显得十分平静,似乎对这样的消息并不感到在意,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山羊胡见大哥如此反应,心中虽有些诧异,但还是继续说道:“老九重伤,老十……没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哀伤,显然对老十的离世感到十分痛心。
高大男子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沉默了片刻后,缓缓说道:“谁干的?”他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下降了几分温度。
“额……”山羊胡犹豫了片刻,心中纠结着是否该如实说出真相,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他们两个说要给八妹报仇,结果……”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生怕触怒了眼前这位气场强大的大哥。
高大男子双眼猛地一瞪,眼中寒光闪烁,犹如两道利刃般锐利。他的周身瞬间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凝结起来:“大胆,我说过,大事为重,此时不宜节外生枝。他们竟然敢不听我的吩咐。”
山羊胡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表情一阵惶恐,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急忙低下头,不敢直视大哥的眼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招来大哥的怒火:“大哥息怒!他们也只是报仇心切,你也知道,他们和老八关系最亲近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试图为老九和老十辩解几句。
高大男子冷哼一声,眼神中满是不满和愤怒:“我们是杀手,一切以任务为重,哪来那么多儿女情长。”他的语气十分强硬,仿佛在强调着杀手的使命和原则不容置疑,“这次的任务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擅自行动,不仅坏了规矩,若是还影响了这次任务,我必亲手宰了他们。”他越说越生气,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发出“咯咯”的响声。
山羊胡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大哥的训斥。他知道大哥说的没错,作为杀手,就应该以任务为重,不能被感情左右。但他也能理解老九和老十的心情,毕竟他们和老八之间的感情深厚,老八的死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罢了,老九老十虽然折了,但对此次任务影响不大。你安排人送老九回去休养吧。”高大男子很快平复了心情,他轻叹了口气,语气中虽有一丝惋惜,但更多的还是冷静与理智。
“是,大哥。”山羊胡急忙应道,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庆幸大哥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他知道大哥的脾气,一旦发起火来,后果不堪设想。
顿了一下,他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么杀了老十,重伤了老九那个人呢?”他心里还是有些好奇,想知道大哥对于这个仇人的态度。
高大男子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仿佛两把锋利的冰剑,直射向山羊胡:“我说过,不要节外生枝,你是不是也听不懂啊?”他很失望,为什么手下总是不明白,在杀手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牺牲是常有的事,必须以大局为重。
山羊胡心头猛地一颤,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急忙点头道:“是,我明白了。”他不敢再直视大哥的眼睛,低下头,心中暗自懊悔自己不该多嘴。
高大男子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去吧。”他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他去安排和执行。
山羊胡如蒙大赦,转身快速离开房间,脚步匆匆地去执行大哥的命令去了。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安排好人手送老九回去休养,同时也要将大哥的意思传达下去,不能再有人因为老八老十的死而擅自行动,以免影响到此次重要的任务。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平静,高大男子重新盘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但他的内心却并不平静,老九和老十的事情让他心中有些波澜。他在思考着如何更好地完成任务,同时也在盘算着未来的计划。对于那个杀了老十的人,他虽然暂时选择了隐忍,但并不代表他会就此放过。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个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二天一早,晨光熹微,城市还未完全从睡梦中苏醒。
杨诚实像往常一样,手里提着新买的早点,步伐轻快地朝着温羽凡的出租屋走去。他想着温羽凡看到早点时可能会露出的感激笑容,心中满是温暖。
然而,当他打开房门进入房中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房间里一片狼藉,破碎的窗户张着大口,满地的玻璃渣在晨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曾经历过的激烈冲突。温羽凡停在床边的轮椅静静地立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却不知主人已不知去向。
更让杨诚实触目惊心的是,几柄匕首插在床上和地上,刀刃寒光凛凛,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羽凡!羽凡!你在哪里?”杨诚实心中顿时一阵慌乱,他大声呼喊着温羽凡的名字,声音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他焦急地在房间里寻找着,然而,这间出租屋本就很小,一眼便能看到全貌,根本没有温羽凡的身影。
他又急忙掏出手机,拨打了温羽凡的号码。
很快,手机铃声在床头响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床头,除了看见手机,还看到了温羽凡的钱包静静地躺在那里。
看着这一切,杨诚实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温羽凡失踪了,而且情况很可能不妙。一种强烈的不安和担忧涌上心头,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来不及多想,他迅速拨打了报警电话。
在等待警察到来的过程中,杨诚实坐在床边,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温羽凡的身影,回想着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
不一会儿,警察赶到了。
警方在现场进行勘查,破碎的窗户、满地的玻璃渣以及插在床上地上的匕首,这些都无一不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带队的警官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凝重。
虽然按照规定人口失踪不超过48小时一般是不予立案的,但眼前的情况显然不同寻常。温羽凡的失踪伴随着如此明显的暴力迹象,很可能涉及到严重的犯罪行为。
所以他们小心翼翼地收集着可能的证据,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警官转身面向杨诚实,语气严肃但不失温和地说道:“我们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现场的这些痕迹表明情况比较复杂,我们会给予充分的重视,组织警力全力进行调查。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找到你表弟的下落。”
杨诚实听了警官的话,眼中涌起一丝希望的光芒。他紧紧握住警官的手,声音略带颤抖地说:“谢谢你们,警察同志。羽凡他平时为人善良,从不与人结怨,我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拜托你们一定要找到他,他可不能出事啊。”
警官轻轻拍了拍杨诚实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别太着急,尽量回忆一下温羽凡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或者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这些信息可能对我们的调查有很大的帮助。有任何新的发现,你要及时联系我们。”
杨诚实点了点头,努力回忆着温羽凡近期的点点滴滴,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警方继续在现场忙碌着,拍照、取证、询问邻居,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突破口。
一场紧张而有序的调查就此展开,所有人都希望能够尽快揭开温羽凡失踪的谜团,让他平安归来。
第36章 命悬一线
那辆黑色小轿车在夜色中疾驰,中年男人沉浸在八十年代老歌的旋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前方的危险。
突然,他的目光扫到了车灯照亮的区域,看到了路中间摇摇晃晃的温羽凡的身影。
“妈呀!”中年男人吓得惊叫一声,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本能地猛踩刹车。
然而,由于车速过快,刹车距离不够,只听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温羽凡的身体被车撞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天啊!我撞到人了!”中年男人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整个人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惊恐。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的内心十分纠结,不知道是应该鼓起勇气下车去查看伤者的情况,还是应该先拨打报警电话。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不,我喝了酒啊……我完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中充满了绝望。酒驾撞人,这可是严重的违法行为,他不敢想象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肯定没人看到吧?不如……跑!”中年男人心中升起了邪念,他觉得只要自己趁着没有人发现,赶紧开车逃离现场,也许就能逃过一劫。
于是,他咬了咬牙,颤抖着松开刹车,准备踩下油门,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中年男人刚下定决心准备踩下油门逃离现场,就在这时,“啪!”的一声脆响,一只沾满鲜血的手重重地按在了轿车的引擎盖上。紧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身影出现在了中年男人的视线之中。
中年男人原本就被吓得不轻,此刻看到这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恐怖景象,顿时肝胆俱裂,一声惊恐的“啊!鬼啊!”脱口而出。
极度的恐惧如同电流一般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最终,在这巨大的惊吓之下,他双眼一翻,当场吓晕了过去,整个人瘫倒在驾驶座上。
“醒醒!喂……快给我醒醒……”
“啊!怎么了……”中年男人猛地被这呼唤声从昏迷中叫醒,刚醒来时还一脸迷茫。
等他通过后视镜,看向车内后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顿时脸色煞白,急忙悲呼求饶:“啊!大哥,大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害我啊!我不是故意的啊!”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整个人惊恐万分。
“喊什么啊!闭嘴!”温羽凡坐在车后座上虚弱地喝止中年男人。
他捂着腰间那被黑蜘蛛刺伤的伤口,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渗出,浸湿了他的手掌。比起刚才被车撞的那一下,黑蜘蛛的那一刀对他的伤害显然更大,疼得他冷汗直冒,脸色愈发苍白。
中年男人通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看着温羽凡,眼神中满是畏惧,小声求饶道:“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嗯,鬼不是不会出现在镜子里吗?大哥你没死啊?”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侥幸和疑惑。
温羽凡有气无力地回道:“还没死啊。”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中年男人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紧张了起来,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哦,还好……啊!大哥啊,我很穷的,我赔不了你多少钱的。”他生怕温羽凡会让他赔偿巨额的医药费。
温羽凡可没心情跟他啰嗦,不耐烦地喝道:“闭嘴啊!开车……带我去个地方……我……给你二十万……”他强忍着剧痛,艰难地说出这些话。
“啊!”中年男人有些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扭头过来看着温羽凡,一脸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我撞了你,你还给我钱。”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闭嘴,开车。”温羽凡沉声道,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中年男人顿时欣然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说道:“好嘞。去医院是吧,我马上带您过去。”说着便立即发动了汽车,准备出发。
“去……城北老街……”温羽凡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中年男人一脸疑惑,皱着眉头问道:“啊!去那干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温羽凡伤得这么重,还不去医院,反而要去城北老街。
“闭嘴!快……开车……”温羽凡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但语气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
“乓乓……乓乓乓……”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城北老街上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显得格外突兀和响亮,仿佛是命运在急切地叩问着希望之门。
老中医那紧闭房门的诊所内,传出了一个略微恼怒的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悦:“谁啊?这么晚了!”
“开门啊,快开门,十万火急。要出人命了呀!”中年男子焦急的声音中充满了慌乱,他一边用力地拍打着门,一边大声呼喊着,眼神中满是担忧和急切。
过了一会儿,诊所的房门被稍稍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眼睛透过门缝向外张望,警惕地观察着门外的情况。
中年男子见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指着自己勉强搀扶着的、几乎就要失去意识的温羽凡,语速极快地说道:“二十万,哦不,这位兄弟伤得很重,但却不去医院,说什么都要来你这里看病。”
“聂……聂大夫……救……救我……”温羽凡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微弱的求救声。说完,他的意志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死了过去,整个人的体重完全压在了中年男子的身上。
中年男子显得十分羸弱,根本没有足够的力气扶住温羽凡。在温羽凡倒下的瞬间,他也被压倒在地,四肢胡乱地挣扎着,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嘴里还不停地喊着:“诶诶,大哥,你别倒啊!别倒啊!我撑不住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和无奈,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诊所的门缓缓打开,老中医的儿子披着一件单薄的外套站在门后,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
他一眼就认出了温羽凡,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一个月固定来看四次病的病人实在不多。
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么重的伤来我这里!好吧,好吧,老主顾一场。你们等一下吧,我去问问我爸。”
“诶,大夫,先帮我扶一下啊!”中年男子见老中医的儿子要转身离开,急忙向他求助,脸上满是焦急。
可老中医的儿子此时根本没空理会他,心里只想着赶紧去告知父亲外面的紧急情况,于是脚步匆匆地向着里屋走去。
来到里屋,老中医已经迅速起身穿好了衣服。
老中医的儿子刚要开口:“爸……外面那个……”
老中医轻轻一摆手,打断了儿子的话,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医者的仁心:“不用说了,赶紧将人抬进来吧。我辈医者,哪能见死不救。”
老中医的儿子点了点头,转身快步向外走去。当他回到门口时,中年男子还在费力地支撑着温羽凡那沉重的身体,累得气喘吁吁。
老中医的儿子赶紧上前帮忙,两人一起将温羽凡抬进了诊所。
诊所内的灯光有些昏暗,却给人一种温暖而安心的感觉。
老中医已经在诊疗室里准备好了一些急救用品,眼神专注地等待着温羽凡被抬进来。
当温羽凡被放置在诊疗床上时,老中医立刻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看到温羽凡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老中医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自感慨:“哎,武林啊。”
但此刻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老中医深知时间就是生命,容不得半点耽搁。他迅速从医箱中取出银针,随后,将银针放在酒精灯上,进行简单的高温消毒。
蓝色的火焰在银针上跳跃,仿佛在为这即将到来的救治赋予力量。
消毒完毕后,老中医的眼神变得更加专注,他仔细观察着温羽凡的伤口位置和状况,找准穴位后,手法娴熟地将银针一根根快速刺入。每一针都精准无比,仿佛他手中的银针就是拯救温羽凡生命的希望之匙。
老中医的儿子也没有闲着,他同样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救治中。他用酒精棉快速而轻柔地清理着温羽凡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血迹和污垢。同时,他密切关注着父亲的针灸进度,随时准备配合下一步的治疗。
中年男子站在一旁,心中既紧张又担忧。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温羽凡,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毕竟那二十万他还没有拿到手,温羽凡的生死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他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祈祷着温羽凡能够挺过这一关,也期待着自己能够顺利拿到那笔钱。
诊疗室内弥漫着一股紧张而严肃的气氛,只有老中医和他儿子有条不紊的治疗动作以及银针刺入皮肤时轻微的“噗噗”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温羽凡的命运在这小小的诊疗室里悬于一线,而老中医父子俩正全力以赴地与死神赛跑,试图将温羽凡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第35章 拼死一搏
这条老旧的巷道弥漫着一股阴森而诡异的气息。
周围破旧的建筑物楼层都不高,清一色的五层老式小楼,显得有些破败不堪。或许是住户们都早已进入了梦乡,又或许是这地方根本没有几户人家居住。此时,几栋楼没有一家亮着灯,周围环境一片的死寂。
巷道狭长,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而在这黑暗的巷道中,仅有一盏老旧的路灯散发着微弱而昏黄的光芒,灯光在黑暗中摇曳不定,只能照亮脚下一小片区域。
对于一般人来说,走夜路若是经过这里,绝对不敢靠近,因为他们无一不会生出“路边会突然蹦出什么可怕的脏东西来”的恐惧臆想。
巷道中,两名杀手在后面紧追不舍,黑蜘蛛更是展现出了他那如同蜘蛛般的诡异能力,四足趴在墙壁上,动作敏捷而迅速地飞奔着,眼看很快就能追上在前面费力逃跑的温羽凡。
温羽凡拼尽了全力,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流血,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疼痛难忍。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就在接近那唯一一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路灯时,温羽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突然一抬手,一枚小小的石子被他紧握在手中,随后用力飞射而出。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石子精准地击中了灯泡,灯泡瞬间破碎,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霎时间,巷道中陷入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将一切都吞噬其中。
对于钓鱼人和黑蜘蛛这样的杀手来说,他们自然不会像一般人那样害怕所谓的脏东西,黑暗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个可以肆意发挥的舞台。
“嘿嘿,打的这个主意吗?但可惜啊,黑暗可是我们的主场啊。”黑蜘蛛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在这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在他看来,温羽凡打碎灯泡、企图借助黑暗逃脱的行为,不过是自作聪明,滑稽可笑至极。
钓鱼人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黑暗中,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的饿狼,在黑暗中寻找着温羽凡的踪迹。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手中的鱼竿紧紧握着,随时准备发动致命的攻击。
而温羽凡此时则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他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格外清晰。
黑蜘蛛的鼻头微微动了动,凭借着他敏锐的嗅觉,迅速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低声说道:“嘿嘿,找到你了。”话音刚落,他如同一只猎豹,朝着他所判断的方向猛地扑了过去,速度极快,空气中都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破风声。
“不对!在那里!”然而,钓鱼人却有着与众不同的敏锐感知,他凭借着多年杀手生涯所练就的本事,敏锐地捕捉到了温羽凡那微弱的心跳声。他的眼神瞬间一凛,手中的鱼竿猛地一挥,那根细长的鱼线如同一条黑色的毒蛇,带着凌厉的气势,直向他所判断的另一个方向缠绕而去。
黑蜘蛛扑了个空,他所攻击的地方,只有一件满是鲜血的睡衣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在嘲笑他的判断失误。
而钓鱼人这边,他鱼竿上的鱼线确实缠绕住了某个东西,他心中一阵狂喜,以为终于抓住了温羽凡,猛地一拉鱼竿,想要凭借着鱼线的力量将目标瞬间绞杀。
然而,下一刻,他却感觉到鱼竿上传来的手感有些不对劲。那东西的质地略显坚硬,根本不像血肉之躯该有的触感。
他心中一惊,将那东西拉过来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垃圾桶。
还没等钓鱼人反应过来,突然,他只感觉一阵强大的劲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不好!”他心中暗叫一声,右手紧紧抓着鱼竿,在这紧急关头,只能慌忙举起左臂护住自己的面门。
“啪!”的一声,一只拳头砸在了他的左臂上,然而那力道却是意料之外的轻。
钓鱼人没有因此而庆幸,反而心中更加不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乓!”下一刻,一记真正的重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胸口位置,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身体瞬间倒飞而出。他只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九哥,怎么了?”黑蜘蛛听到身后传来那沉闷的撞击声,心中一惊,急忙回身查看。
人在突然从光亮处进入黑暗,或是从黑暗进入光亮时,都会出现短暂的目盲现象,普通人往往需要较长时间适应,而黑蜘蛛凭借着多年杀手生涯积累的经验和特殊训练,适应黑暗的速度远超常人。此时,在这漆黑的巷道中,他的双眼已经逐渐适应,能够看清较为远处的景象。
然而,就在他回头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他的近前。
黑蜘蛛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杀手,对敌经验无比丰富,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瞬间反应过来,意识到这是敌人发动的突袭。他没有丝毫犹豫,右手紧握匕首,手臂发力,带着一股狠劲,猛然朝着那道黑影腰间刺去。
但那黑影却展现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果敢与狠辣,面对黑蜘蛛凌厉的匕首攻击,竟然不闪不避。只见黑影双手瞬间成爪,五指如钩,以一种极为迅猛且连贯的方式,朝着黑蜘蛛快速连环抓出。
同时,黑影口中低喝一声:“擒龙爪!”
声音低沉而有力,在这寂静的巷道中回荡。
这“擒龙爪”正是温羽凡近期苦心钻研、推演保洁阿姨生前使用过的招式后,新练就的绝招。只见他的双手如同两条灵动的蛟龙,爪影翻飞,带起阵阵劲风,目标直指黑蜘蛛的咽喉,攻势凌厉且充满了压迫感。
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双方的攻击几乎同时命中目标。
“噗!”的一声闷响,黑蜘蛛手中的匕首不偏不倚,正中温羽凡的腰部左侧。锋利的匕首瞬间穿透了他的肌肤,直没而入,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那一瞬间,温羽凡只感觉腰部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刺扎着他的神经。
然而,就在黑蜘蛛得手的同时,温羽凡的右爪也精准地落在了黑蜘蛛的咽喉之上。他的五指如钢钩一般,紧紧地扣住黑蜘蛛的咽喉,用力地捏了下去。
黑蜘蛛下意识地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双手捂着自己的咽喉,踉跄着不住后退。他的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鲜血如同泉水一般,不断地从他的口中和咽喉中喷涌而出,在黑暗中形成了一道道暗红色的血雾。
温羽凡捂着中刀的位置,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此时的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绝不能轻易拔出匕首。一旦拔出匕首,伤口处的血管失去了匕首的压迫,大量的鲜血将会喷涌而出,自己的情况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温羽凡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绝。他不再去关注两名敌人是否已经毙命,因为此刻的他也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体力和精力都达到了极限,他必须尽快寻求救助。
他摇摇晃晃地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巷道之外艰难地走去。每走一步,他都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散架一般,好几次险些摔倒在地。
但坚强的意志和心中那强烈的仇恨如同两根支柱,支撑着他不让自己倒下。
“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小智,爸爸……爸爸还没有给你报仇呢!”他在心中不断地默念着,这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终于,在一番艰难的挣扎后,温羽凡离开了那条阴森恐怖的漆黑巷子,来到了大街之上。此时的他,身上满是血迹,伤口还在不停地渗血,脸色苍白如纸,急需得到救治。
然而,空旷的大街上寂静无声,空无一人,根本没有人能来帮助他。
就在他感到绝望的时候,命运似乎第一次对他露出了一丝微笑。
不远处,有灯光快速地接近,那光芒十分刺眼,是车头灯的光芒。一辆黑色的、有些年头的小轿车,正疾驰在夜晚的道路上。
车辆中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一首八十年代的老歌,旋律悠扬却又带着一丝沧桑。
驾驶员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虽然年纪不算太大,但头发中心的区域已经一片荒芜。
中年男人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哼着歌,不时还打一个酒嗝。
没错,他此刻正处于酒驾的状态,丝毫没有察觉到前方正有一个生命垂危的人在等待着帮助。
第34章 双拳难敌四手
温羽凡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直视着面前的黑蜘蛛,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温羽凡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战斗的姿势,随时准备迎接敌人的攻击。
黑蜘蛛看着温羽凡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说着,他的双手如同蜘蛛般灵活地摆动,像是一下子变成了四只手,身体瞬间向前窜出,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来到了温羽凡的面前,一对锋利的匕首朝着温羽凡的咽喉直刺而出。
温羽凡眼神一凛,迅速侧身躲过了黑蜘蛛的攻击。他的反应速度极快,在躲过攻击的同时,右拳猛地挥出,带着一股劲风,朝着黑蜘蛛的腹部击去。
黑蜘蛛没想到温羽凡的反应如此迅速,一时躲避不及,被温羽凡的拳头击中,身体向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钓鱼人也出手了。他手中的鱼竿如同一条黑色的长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动鱼线朝着温羽凡的双腿缠绕而去。
鱼线极细,在黑夜之中几乎看不见踪影。
但温羽凡有灵视的帮助,自然将鱼线的轨迹掌握地清清楚楚,他急忙向上跃起,躲过了钓鱼人的攻击。
温羽凡落地的瞬间,身体还处于微微晃动、尚未完全站稳的状态。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过,一柄锋利的匕首如同黑色的闪电般向他激射而来。
他心中一惊,本能地立即侧身躲避,试图躲开这致命的一击。然而,匕首的速度实在太快,加之他落地时的身形不稳,终究还是没能完全避开。只听“嗖”的一声,匕首擦着他的身体飞过,锋利的刃口在他的左臂上轻轻划过。
一阵刺痛瞬间传遍温羽凡的左臂,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低头看去,左臂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血口,殷红的鲜血迅速渗出,洇红了他的衣袖。
温羽凡咬紧牙关,强忍着手臂上传来的疼痛,目光如鹰般锐利地盯着黑蜘蛛。
黑蜘蛛脸上挂着阴森的笑容,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匕首,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战绩”。
而一旁的钓鱼人则静静地观察着战局,手中的鱼竿微微晃动,似乎在寻找着下一次攻击的机会。
温羽凡清楚,自己现在处境非常危险,这两个杀手配合默契,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否则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内心焦急地自问:“我该怎么办?实力,经验,技术。比起这两个杀手,我都有所不如。我的一线生机在哪里?”每一个念头都像流星般划过脑海,却又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黯然失色。
然而,杀手二人组显然不会给温羽凡留下哪怕一秒的思考时间。
几乎就在他内心挣扎的瞬间,一阵凌厉的劲风裹挟着死亡的气息再次袭来。
这次率先发难的是钓鱼人,他宛如暗夜中的鬼魅,手中那看似普通的鱼竿舞动起来,却有着排山倒海之势。原本透明的鱼线,在月色下闪烁着寒光,仿佛瞬间化作了一条致命的毒蛇,张牙舞爪地朝着温羽凡的脖子缠绕而去。
温羽凡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暗叫不好。生死关头,他来不及多想,凭借着武者的本能,身体迅速矮身闪避。
鱼线擦着他的头顶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凉风,发丝被鱼线扫过,几缕头发悄然飘落。
可危机远未解除,就在温羽凡躲避钓鱼人的攻击时,黑蜘蛛如同一个配合默契的致命搭档,踩着绝佳的攻击节奏紧随而至。
只见他四肢着地,整个人的形态和动作像极了一只在黑暗中快速爬动的巨型蜘蛛,那模样既诡异又可怖。他的速度极快,径直朝着温羽凡猛冲而来,地面在他的冲击下似乎都微微震动。
温羽凡此刻的姿势极为狼狈,身体因躲避而失去平衡,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击动作。在黑蜘蛛迅猛的攻势下,他别无选择,只能就地一滚。
他的身体在地面上快速滚动,尘土飞扬间,堪堪躲过了黑蜘蛛那足以致命的一击。
然而,躲避的代价也是巨大的。黑蜘蛛的攻击虽未尽全功,但温羽凡的肩头却又新添了一道瘆人的血口子。
鲜血顺着肩头汩汩流出,浸湿了他的衣衫,疼痛如潮水般袭来,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而且这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
两名杀手铁了心要将温羽凡置于死地,配合得极为默契。
就在温羽凡刚刚翻滚着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时候,钓鱼人手中的鱼线带着强劲的破风声再次呼啸而至。
温羽凡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束缚,避无可避。鱼线如同一把锋利的利刃,狠狠地抽在了他的后背上。
“啪”的一声脆响,他的后背顿时留下了一条恐怖且狭长的伤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温羽凡强忍着剧痛,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双手死死地抠进地面,指甲都泛白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旦倒下,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恶,我到底有什么可以依靠的?明明有了系统,为什么我还是一无是处!”温羽凡心中满是不甘与绝望,愤怒地在心中呐喊着。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鲜血不停地流淌,将他身下的地面都染红了一片。
黑蜘蛛舔着匕首上沾染的温羽凡的鲜血,脸上露出残忍而又兴奋的笑容,阴恻恻地说道:“嘿嘿,这小子还挺顽强。看来能多玩两下。”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让人毛骨悚然。
钓鱼人依旧是一副冷酷的模样,冷冷开口道:“别玩,速杀。”
黑蜘蛛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那边还有正事要做是吧。好,我们就快点将这小子杀了,早点报了八姐的仇,好去帮大哥的忙。”
“报仇?八姐?”从两人的对话中,温羽凡原本混乱的思绪中突然抓住了一丝线索,他大概明白了这两个杀手为什么会对自己穷追不舍、痛下杀手了,“他们是来为那个保洁阿姨报仇的!”
除此之外,温羽凡还隐隐感觉到,这背后似乎将会发生什么大事,可此时的他根本无暇去考虑那些事情。他的小命正危在旦夕,两名杀手已经再次向他攻了过来,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如同饿狼一般盯着温羽凡这个猎物。
温羽凡只能仓惶躲避,在两名杀手的夹击下,他的身体左躲右闪,狼狈不堪。身上的伤口更是不断增加,鲜血不停地涌出,将他的衣衫染得通红。
“可恶啊!系统只给了我灵视,如果我有更强力的手段就好了。灵视这个时候又能顶个屁用,除了能看得更清楚以外……不对,也许灵视真的有用。”温羽凡在躲避杀手攻击的同时,心中突然灵光一闪。
温羽凡在就地一滚惊险地躲过黑蜘蛛和钓鱼人的又一轮凌厉攻击后,强忍着身上各处伤口传来的剧痛,猛地弹射而起,突然朝着路边那条昏暗的巷道疾驰而去。
“又要跑吗?”黑蜘蛛看到温羽凡的举动,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发出一阵阴森的嘿嘿笑声,语气中满是嘲讽,“刚刚没跑掉,现在你更跑不掉。”
钓鱼人则没有像黑蜘蛛那样多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身形瞬间如鬼魅般紧追而来,口中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追。”
黑蜘蛛微微颔首,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立即加快速度,如同一头敏捷的黑豹般,紧跟在钓鱼人身后,朝着温羽凡追去。
第33章 逃跑
这两名杀手的出现,如同两块沉重的巨石,瞬间让温羽凡的心头压上了一层阴霾。
他深知,若是只有一个与自己同为武徒三阶的敌人,凭借着自己这段时间的修炼成果,自信还有一战之力,甚至有可能将对方击败。
然而,如今面对的却是两个身怀绝技的杀手,实力上的差距让他清楚,自己能赢的概率几乎为零。
就在温羽凡满心忧虑之时,四楼的一间房间突然亮起了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醒目。原来是四楼的王建军夫妻被刚刚激烈的动静给吵醒了。
“楼下的那个姓温的怎么又开始了呀。前阵子他不是好了吗?”王建军那带着抱怨的声音隐隐传来,语气中满是不满和疑惑。
他的妻子李秀兰则轻声劝道:“好了,听这动静是窗户破了,估计也不是他故意的,可能是不小心了。而且也未必是他家啊。”她的声音温柔而理智,试图平息丈夫的怒气。
王建军听了妻子的分析,觉得确实有道理,心中的怒气也消了几分,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嗯,大概吧……嘶,你说,是不是小偷啊?”
“难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李秀兰自然没办法知晓。
“不行,我得去看看。”王建军也是个热心肠,说着,似乎已经有了起身查看的打算。
李秀兰急忙提醒道:“你可小心着点啊。”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
温羽凡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顿时更加紧张起来。他一方面担心自己的秘密就此暴露;另一方面,他更害怕那两个心狠手辣的杀手为了灭口,会对王建军夫妻痛下杀手。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犹豫,当机立断,转身便跑。他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尽快逃离现场,避免无辜的人受到牵连,才是现在唯一正确的选择。
楼顶上的钓鱼人看到温羽凡逃走,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口中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跑了。”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于黑暗的深渊。
黑蜘蛛则发出一阵阴森的嘿嘿笑声,那笑声在夜空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他脸上露出自信而残忍的笑容,说道:“很明智的决定。但是,他跑不了。”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身形一闪,犹如两道黑色的鬼魅。
黑蜘蛛四肢如蜘蛛般灵活地摆动,以一种诡异而迅速的姿态,在楼房的墙壁上跳跃腾挪。而钓鱼人手中的鱼竿轻轻一甩,鱼钩勾住不远处的建筑外墙,身体借着鱼竿的拉力,如同一颗黑色的流星般射向空中。
他们的动作默契而流畅,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空荡荡的楼顶,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冷清。
温羽凡在前方奔跑着,他能感觉到背后那股如影随形的压迫感,仿佛死神的镰刀正随时准备落下。他的心脏剧烈跳动,额头上满是汗水,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如何才能摆脱这两个可怕的杀手。
他赤着脚在黑暗的小巷中拼命狂奔,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不散他心中的恐惧与焦虑。
“我该往哪里逃?”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各种念头如走马灯般闪过。
工厂?那里根本没有能抵御杀手的力量;表哥家?只会连累无辜的亲人。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对,只有去那里才行。”他几乎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心中想到的那个地方,是余家。
余家那里聚集着大批的武者,高手如云。在温羽凡看来,唯有逃到余家,借助他们的力量,自己才有一线生机。虽然之前他拒绝了余宏志的招揽,但此刻,余家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想到这里,他咬紧牙关,猛地改变方向,朝着余家的方向奔去。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的脚步坚定而急促,心中默默祈祷着能在杀手追上之前赶到余家。
温羽凡一边在小巷中疾跑,一边在脑海中快速权衡着各种赶路的方式。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所住的老小区地处瓯江城的城西,而余家则位于城东那繁华的富人区,这两地之间的距离极为遥远,几乎横跨了整个城市。
要是开车的话,都得花费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更何况他现在光着脚,仅凭双腿跑路,这不仅对他的体力是个极大的考验,在时间上更是远远不够。
所以,寻找其他合适的赶路方式迫在眉睫。
首先想到的是打车。此时正值夜晚,街上的车辆确实稀少,但运气好的话,还是能够拦到出租车的。
然而,温羽凡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果断地排除了这个选项。
他深知,一旦自己停下脚步等车,很可能瞬间就会被紧追不舍的杀手追上。就算顺利坐上了车,在途中遇到红绿灯时,车辆不得不停下,杀手依旧有机会追上来。
而且,实在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连累无辜的出租车司机陷入危险之中。
温羽凡心急如焚,眼睛如同探照灯一般在黑暗中快速扫视着四周。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上——那是一辆共享自行车,静静地停放在街边。
在瓯江城的街头,这样的共享自行车随处可见,此刻,它却成为了温羽凡眼中的救命稻草。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有半分犹豫,更没有挑挑拣拣的余地。虽然自行车的速度比不上汽车,但在这危急关头,这已经是温羽凡唯一能够抓住的希望了。
他心中闪过一丝愧疚,深知自己接下来的举动可能有损公德,但求生的本能让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几乎是在瞬间做出决定,温羽凡冲了过去。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决绝,紧紧握住自行车的防盗锁,运起武徒三阶的力量,猛地一把捏下。
“咔嚓”一声脆响,防盗锁应声而毁。
紧接着,他迅速跨上自行车,双脚用力蹬踏踏板,车轮飞速转动起来。
他的身体前倾,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他疯狂地蹬着自行车,每一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汗水不断地从额头滚落,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却丝毫不敢减速。他知道,在他的身后,那两个可怕的杀手正紧追不舍,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他们的手中。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他,从来就没有对他有过丝毫的眷顾。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太过用力地蹬踏,那辆在高速行驶中的自行车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温羽凡顿时感觉到自行车脚踏板上传来的反作用力几乎消失了。
他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完了,链条断了!”
温羽凡猛按刹车,自行车立即停了下来,他的身体也因为惯性向前倾了一下,差点摔倒。不是他想停下,而是现在必须停下,立即换其他交通工具,因为如果等自行车自然停下,那可真的就来不及了。
他咬了咬牙,用力将那辆损坏的自行车扔到一旁。
他瞥了一眼那辆已经无法再骑行的自行车,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但他清楚,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去惆怅和懊恼。
他立即转身便打算继续寻找新的交通工具,试图摆脱这绝境。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和他开玩笑。
他还没来得及迈出几步,就听到两声尖锐而强劲的破空声划破夜空。紧接着,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迅速闪现,一前一后,稳稳地封住了他的去路。
温羽凡的心脏猛地一缩,脚步也随之顿住,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他定睛看去,正是那两个如影随形的杀手——黑蜘蛛和钓鱼人。
“嘿嘿……这小子挺会逃啊。可真把老子累得够呛。”黑蜘蛛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钓鱼人则静静地站在一旁,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闪烁着森冷的光芒,仿佛能看穿温羽凡内心的恐惧。
他冷冷地开口道:“死人不会逃。”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黑蜘蛛听了,点头赞同,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嘿嘿……有理。”
温羽凡紧紧地握着双拳,身体微微颤抖着,心中涌起一股绝望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经陷入了绝境,面对这两个实力强大的杀手,想要逃脱谈何容易。
但他的眼神中依然透露出一丝不屈的意志,他的大仇还未得报,他怎能就这样轻易地死去,让仇人们逍遥法外?
既然已经没有了逃脱的可能,温羽凡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握紧了双拳,体内的力量开始在经脉中涌动。
他知道,这是一场生死之战,胜则生,败则亡。他只能放手一搏,在这绝境中搏出一条生路来。
第32章 人不找事事找人
很快,到了一周一次的看病时间。
这天,温羽凡又被表哥载着来找老中医治疗了。
抵达中医馆后,温羽凡和表哥走进了那间熟悉的屋子。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中药香气,让人闻着便觉得安心。
老中医见到温羽凡,微微点了点头,如上次一样,将他带入了里屋。
里屋的光线柔和,四周摆放着各种中药材和医书。
老中医示意温羽凡坐下,还没等开始治疗,他却突然板起了脸,眼神中透露出严厉,训斥道:“你这条命还想不想要了!”那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回荡,让温羽凡心中一紧。
温羽凡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吓了一跳,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说话也有些结巴了:“大夫……我……我我……”他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老中医看着温羽凡这副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中满是责备:“这还没几天呢,又跟人动手了?你这情况能随便跟人动手吗?”他的眼神如鹰般锐利,似乎能看透温羽凡心中的秘密。
温羽凡知道,自己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心中暗自懊恼,不知道该如何向老中医交代,只能道:“大夫,我也不想的啊……”
老中医抬手,制止温羽凡的辩解,语气严厉地说道:“好了,别说了。你要这样,以后就不要来找我治病了,你死了不要紧,可别砸了我这行医多年的招牌!”
温羽凡心中一慌,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急忙求情并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别啊,您老消消气。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注意。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我绝对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我以后一定会好好配合治疗,努力把这伤养好。”
虽然温羽凡说的这些话在老中医看来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废话,毕竟这样的保证不知道听过多少人说过,可看着温羽凡这副态度诚恳的模样,老中医心中的怒火还是消了几分。
他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说道:“你们这群人,就没几个听话的。好了,脱衣服脱衣服。”语气中虽然还带着些许不满,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严厉。
温羽凡如蒙大赦,赶忙应了一声,开始动手脱衣服。他心里清楚,老中医虽然脾气有些急,但对自己的病情还是十分上心的。
时光悄然流转,又是一个月匆匆过去。
凛冽寒冬渐渐褪去,春日暖阳温柔洒落,大地回暖,万物复苏。街边的树木纷纷抽出嫩绿新芽,鸟儿在枝头欢快啼鸣,处处洋溢着生机与活力。
这段时间里,温羽凡严格遵照老中医的嘱咐,悉心调养身体。每日按时作息,饮食清淡且规律,杜绝一切可能影响恢复的行为。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身体状况有了显著改善,原本苍白的脸色逐渐泛起红润,身形也不再如从前那般虚弱。
更让他惊喜的是,即便在基本未进行刻意修炼的情况下,修为竟悄然突破,自然而然地晋升到了武徒三阶。
温羽凡能明显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愈发充盈,四肢百骸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更强劲的劲道。他觉得,这或许是身体调养得当,使得根基稳固,进而带动了修为的提升。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温羽凡,正所谓“人不找事事找人”。就在他满心期待能过上一段平静日子,享受这身体好转与修为突破带来的喜悦时,麻烦却如影随形,再次找上门来。
这天夜里,月色如水,轻柔地洒在温羽凡的房间里。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为这宁静的夜增添了一丝生机。温羽凡躺在床上,呼吸均匀,正沉浸在香甜的梦乡之中。
突然,原本安静的系统警报声如炸雷般响起:“危险!危险!宿主遇到生命危险!启动强制干预!”
尖锐的声音在温羽凡的脑海中回荡,还没等他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便控制了他的身体。系统再次强行驱使着他的身体猛地翻身而起。
紧接着,“乓!”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地响起,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划破了夜的宁静。
温羽凡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和身体的异常动作彻底惊醒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满是惊恐和迷茫。
当他低头看向地面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地上,而原本整洁的地面上此时散落着许多玻璃碎渣,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但这还不是最让他震惊的,真正让他心头一紧的是,一柄锋利的匕首正插在他刚才躺着的地方,刀刃没入床垫,刀柄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刚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此时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危险的气息。
温羽凡的心脏剧烈跳动,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柄匕首,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到底是谁想要置他于死地。
“嗖!”尖锐而强劲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划破了房间内紧张的空气。
温羽凡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此时神经高度紧绷,凭借着系统的预警和本能反应,他微微侧身,动作敏捷而迅速。
那柄带着寒光的匕首擦着他的衣角飞过,“噗”的一声,精准地插在了他刚刚站立位置旁边的床上。
温羽凡的目光快速方向跟随着匕首的轨迹,大脑飞速运转。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他迅速判断出,出手之人的攻击位置应该是在窗外比二楼窗户稍高一些的地方。
然而,他的心中却涌起一股强烈的疑惑,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窗外是一片空旷的街道,按照设想的位置,那里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立足点。
带着满心的疑惑和警惕,他迅速转身,目光如鹰般锐利地看向窗外。
就在这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只见离窗外三四米外的半空中,一道身影凌空倒挂在那里。
那身影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又散发着一股阴森而诡异的气息。那身体呈现出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双腿倒挂,双手如鹰爪般伸出,似乎正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温羽凡的心跳陡然加快,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冒出。他紧紧握住双拳,身体微微前倾,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道诡异的身影,随时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攻击。
“嗖嗖!”尖锐的破空声再度划破夜空,那声音仿佛是死神的召唤,带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对方出手了,速度极快。
温羽凡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在匕首飞来的瞬间,他的身形如同一道黑色的残影般闪动。凭借着武徒三阶的敏捷身手和系统赋予的灵视,他巧妙地躲过了两柄匕首的袭击。
几乎在同一时刻,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从那扇已经破损不堪的窗户中扑了出去。他深知,在这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唯有主动出击,在对方发动更多致命攻击之前将其拿下,才有可能化险为夷。
“龙吟拳!”温羽凡口中低喝一声,拳头瞬间裹挟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如同一头咆哮的巨龙般朝着那道诡异的身影轰去。空气中仿佛都因这一拳的力量而震颤,拳风呼啸,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
然而,就在温羽凡的拳头即将击中对方的关键时刻,那道原本倒挂在空中的诡异身影突然急速上升。其速度之快,宛如上面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在用力将他往上拽一般。
温羽凡的龙吟拳瞬间落空,他的身体在这股冲力消失之后,开始快速坠落。
不过,温羽凡如今已是武徒三阶,他的身体素质远非常人可比。虽然是从二楼的高度坠落,但这点高度对他来说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
他在空中迅速调整姿势,光着脚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双脚触地的瞬间,他微微屈膝,以缓冲下落的冲击力。
而后他迅速站直身体,抬头目光紧紧地盯着上方的夜空,警惕着对方可能再次出现的攻击。
温羽凡所住这老小区的楼并不高,只有六层。所以只需一眼,便能一览无余。
他的目光瞬间定格在楼顶之上。
只见在那楼顶边缘,正坐着一个模样怪异的人。此人手中拿着一杆长长的鱼竿,姿态悠闲,仿佛真的在进行一场惬意的垂钓,然而此刻的情境却充满了危险与诡异。
杀手“钓鱼人”「武徒三阶」。
再仔细看去,在“钓鱼人”那鱼竿的尽头,正悬挂着一个身影。那正是适才倒挂在窗外对他进行偷袭的人。此人身体扭曲,四肢如蜘蛛般灵活。
杀手“黑蜘蛛”「武徒三阶」。
“黑蜘蛛”此刻被吊在半空中,身体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在皎洁的月光下,那身黑色的紧身衣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他的脸上带着一抹阴森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厉与贪婪,仿佛在嘲笑温羽凡的反抗。
而“钓鱼人”则显得十分镇定,他坐在楼顶边缘,双腿随意地晃荡着,手中的鱼竿稳稳地握着,似乎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他的脸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第31章 薄礼
佣人轻移莲步,动作娴熟且迅速,很快便为老者送上了茶和茶点。与温羽凡面前的红茶不同,老者面前摆放的是一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绿茶。那嫩绿的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沉浮,汤色清亮,宛如一汪碧绿的春水。
老者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伸手做出邀请的手势,热情地说道:“来来,别客气,来喝茶。这糕点也不错,尝尝。”他的语气亲切随和,仿佛对待自家晚辈一般。
“好好。”温羽凡连忙应道,脸上堆满了礼貌的微笑,举起茶杯微微示意,而后轻轻抿了一小口茶,感受着茶香在口中散开。
老者见状,也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缓缓抿了一口绿茶,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细细品味其中的韵味。
片刻后,他放下茶杯,这才开始自我介绍道:“老头子我啊姓余,是余曼曼的爷爷,你叫我余老头就行。”
听到老者的话,温羽凡心中虽然明白这是老者自谦且想拉近彼此距离的说法,但他可不敢真的如此称呼对方。他微微挺直身子,表情恭敬,礼貌地说道:“余老爷子好。我叫……温羽凡。”
余宏志轻轻念了一声这个名字:“温羽凡。”
他端起茶杯,又悠然地喝了一口茶,而后目光如炬,淡淡地开口道:“老头子我在瓯江城武道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不敢说对整个瓯江城里的习武之人都了如指掌,但那些修炼小有所成的,老头子我可都是十分关注的。可看你这年岁,习武应该也挺久了,怎么就把你给漏了呢?”他的语气看似随意,实则带着一丝探究,仿佛要将温羽凡的底细看穿。
温羽凡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紧,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这是要查自己的来历了。他心中暗自焦急,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仅仅修炼了几个月吧,那肯定会引起更大的怀疑。
于是,他定了定神,解释道:“我一直没跟人动过手。”
“嗯,习武多年却不跟人动手,心性不错。”余宏志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但他紧接着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么你师从何人?”
这又是一个让温羽凡难以回答的问题,他心中暗叹一声,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没师傅,自己瞎琢磨的。”
一般来说,普通人从网上买些盗版的武功秘籍或者看看视频来练功是比较常见的事。然而,要是说通过这些途径就能修炼到武徒境界,那简直是异想天开,根本不可能。
余宏志听到这个回答,自然是一千个不相信。
不过,他在江湖中闯荡多年,深知江湖的复杂。有的人怕惹祸上身牵连师门,有的人则是师傅不愿意让徒弟宣扬自己的身份,各种原因都有,隐瞒自己出身的人不在少数。
因此,余宏志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只是微微颔首道:“哦,你倒是天资不凡啊。”
温羽凡听出了对方话中的弦外之音,知道自己的回答并没有完全让对方信服,但也只能尴尬地打哈哈:“啊,哈哈。”
他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心中默默祈祷余宏志不要再继续追问下去,希望能尽快转移话题,缓解这有些紧张的气氛。
所幸余宏志没有继续纠缠在温羽凡的出身问题上,而是话锋一转,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地开口道:“前些天我家曼曼多亏了你出手相救,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可是老头子我的心头肉啊。”他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疼爱之情,还不住地拍着自己的心口,仿佛心有余悸。
温羽凡谦逊地笑了笑,语气诚恳地说道:“我是厂里的保安,保护厂里的人员和财产是我的职责。曼曼小姐在厂里遇到危险,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诶!不管怎么说,我都该好好感谢你啊。”余宏志语气坚定,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说着,他微微侧头,向站在一旁静静等候的老管家递了个眼色。
老管家心领神会,立刻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前来,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动作恭敬地将其放在温羽凡面前的茶几上,随后又悄然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身姿笔挺地站好,仿佛从未移动过一般。
温羽凡的目光瞬间被茶几上的东西吸引过去,他的眼睛顿时一亮。
那是个长方形的物件,薄薄的,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还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原来是一张银行卡。
余宏志面带微笑,语气和蔼地说道:“一百万薄礼,聊表些许感激之情。希望你不要嫌弃,收下这份心意。”
温羽凡闻言,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狂咽了一口口水。
一百万这个数目不算多,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不过那是负的,想当年自己的房贷就有这么多,得还二十年。如今这实实在在的一百万摆在眼前,而且是作为感谢礼送到自己手上,这让他的内心不禁泛起了波澜。
“一百万?这,给我的?这么多!”温羽凡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声音都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余宏志微笑着,眼神中带着温和与真诚,说道:“快请收下吧,一点小钱而已。跟曼曼的安危比起来,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你救了她,就是我们余家的大恩人,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温羽凡心中一阵激荡。他现在的经济状况确实窘迫,连自己的医药费都常常难以支付,生活过得捉襟见肘。而这一百万,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能让他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又怎么能狠下心拒绝呢?
犹豫了片刻后,温羽凡伸出手,动作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稍一触碰就会破碎。
“那我……就就……就拿了啊!”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余宏志微微抬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脸上的笑容始终未变,仿佛在说,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温羽凡握住银行卡的那一刻,手心微微出汗,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是对这笔钱的欣喜和感激,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羞愧。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的生活或许真的要从此改变了。
见温羽凡收下了银行卡,余宏志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那神色难以确切形容,说不上是鄙夷那般露骨的鄙视,却又隐隐带着一种对温羽凡如此轻易收下钱财的看轻。
不过,他很快便调整好了表情,依旧保持着和蔼的面容,再次开口道:“以你的身手,在一个工厂里面当个保安着实有些屈才了。怎么样,想不想要换个工作?我们余家这边的待遇可比你在那厂里好多了。”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小觑的气场,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的橄榄枝。
“啊!来余家。”温羽凡微微一怔,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虽然余宏志并未具体说出薪酬待遇,但他心里清楚,以余家的财力和地位,在这里工作的报酬绝对不会差。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涟漪,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有些心动了。
然而,这种心动的感觉仅仅持续了片刻。
很快,温羽凡便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拒绝道:“不,还是算了,多谢老爷子好意了。”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温羽凡心里有着自己的考量,原因有三。
第一,对他而言,目前的工作只是一个暂时的过渡,在工厂当保安,工作相对自由,他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走,没有太多的束缚。但余家这样的江湖大家族可就不一样了,只怕是进来容易,想要全身而退就难了,说不定还会陷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纠葛之中。
其二,余家高手如云,人才济济,自己即便来到这里,大概率也不过是充当一个普通打手的角色,很难得到真正的重视和重用,无法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也难以实现自己的目标。
其三,虽然余家给出的工资可能会比在工厂多很多,但相应的,所面临的风险也会更大。毕竟余家是混江湖的家族,平日里少不了要参与一些江湖纷争和争斗,一不小心就可能会陷入危险之中,这与他目前想要安稳发展、低调行事的想法背道而驰。
余宏志听到温羽凡的拒绝,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点了点头,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那老头子我也不强求。不过,以后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温羽凡客气地回应道:“好,一定。”尽管他心里清楚,自己十有八九是不会改变主意再来余家工作的,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话说到这里,余宏志觉得该谈的也都谈了,便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道:“那好,既然如此,老头子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温羽凡立刻领会到对方这是在送客了,急忙也站起身来,身体微微前倾,恭恭敬敬地躬身道:“老爷子既然有事在身,那晚辈便先告辞了。”
余宏志轻轻点了点头,发出一声“嗯”,算是对温羽凡的回应。
与此同时,老管家迈着沉稳的步伐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恭敬地说道:“客人,这边请。”
温羽凡跟随着老管家走出了客厅,没走多远,便又见到了余刚。
余刚双手插兜,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说道:“好了,我把你带来的,还是由我把你送回去吧。”
温羽凡也没有推辞,爽快地说道:“好啊,那就麻烦你了。”他心里明白,余刚送自己回去也是余家的一种安排,自己没必要矫情。
于是,他跟着余刚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话,气氛显得有些安静。但温羽凡的心里却并不平静,他还在回味着刚刚与余宏志的交谈,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和打算,而手中紧紧握着的那张银行卡,仿佛也在提醒着他,生活已经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
当温羽凡离开余家客厅没多久,一名身着一袭淡雅旗袍,体态婀娜的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来到了余宏志的身边。她面容姣好,眉眼间透着一股灵动与聪慧,轻声开口道:“爸,这人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不打算继续招揽了?”她便是余宏志的小女儿余秀灵。
余宏志坐在舒适的太师椅上,手中端着那只精致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茶,茶水的清香在口中散开。他微微眯起眼睛,神情显得悠然自得,而后淡淡地开口道:“区区武徒二阶,我余家家大业大,倒也不缺这样的人。”
余秀灵微微蹙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解,轻声反驳道:“可是爸,他能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修炼到武徒境界,说不定有什么特别的机缘或者潜力呢。就这么放弃,会不会有些可惜?”她对父亲的决定有些疑惑,在她看来,温羽凡似乎并非那么简单。
余宏志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解释道:“灵儿啊,你还年轻,有些事情看得不够透彻。他的年纪摆在那里,即便有潜力,能提升的空间也不大了。而且,他不愿意加入我们余家,强扭的瓜不甜,何必强求呢。”
余秀灵听了父亲的话,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想法:“爸说得有道理。”
余宏志看着女儿,眼神中满是慈爱,说道:“好了,别想这些了。你去忙你的吧。”
余秀灵再次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而余宏志则继续端起茶杯,沉浸在茶香之中,仿佛刚刚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第30章 余家
豪车一路平稳行驶,最终在余家大宅那宽敞气派的停车场缓缓停下。
停车场内,各类豪车整齐排列,彰显着余家的雄厚财力。
余刚利落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几步绕到车后,伸手拉开后座的车门,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问道:“在这里,就不需要我抱你出来了吧?”在他看来,温羽凡装残疾这事,从第一次见面起就透着股恶趣味,如今到了自家地盘,他料想温羽凡也没必要再继续演下去了。
温羽凡微微一笑,轻松地下了车。
他挺直腰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故意感慨道:“平时都靠轮子前进,现在要靠两条腿走路,怎么感觉有点不习惯了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活动着自己的双腿,像是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在余刚面前,继续伪装意义不大,只是这一路过来,偶尔调侃几句,倒也能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你就拉倒吧,跟我来。”余刚白了温羽凡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他转身在前,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大宅的方向走去。
余家大宅那高大巍峨的建筑轮廓已然映入眼帘,宏伟的外观、精美的装饰,无不彰显着家族的尊贵与威严。
温羽凡见状,心中感叹了句:“该死的有钱人。”之后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余刚的脚步。
跟着余刚一路前行,温羽凡的内心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波澜。
起初,余家大宅那宏伟壮观的建筑外观和奢华至极的内部装修,已经让他惊叹不已。每一处精美的雕刻、每一件价值不菲的装饰品,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族的富有与尊贵。
然而,真正让他内心为之震撼的,却是那不断在耳边响起的系统提示音“叮叮……”。
「武徒一阶」「武徒二阶」「武徒三阶」「武徒六阶」……这些提示音如同一个个重磅炸弹,在温羽凡的脑海中炸开。
仅仅是这一路走过来,平时不得一见的武者,他就发现了十几个的存在,而且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些武者中有些竟然还穿着佣人、园丁的服饰。这意味着,在这看似平静的余家大宅里,隐藏着一股强大的武者力量。
就在这时,温羽凡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了一个身穿笔挺黑色西服的老者身上。只见老者的头上,顶着一个带着问号的对话框。
“这什么情况?是系统识别不了吗?话说我一路过来,都只看到武徒,难道超过武徒境界的就看不出来了?”温羽凡心中充满了疑惑,不禁暗自思忖起来。
似乎是感应到了温羽凡内心的疑问,系统这次反应迅速,立即给出了答案:「是的宿主,系统会根据宿主本身的境界进行提示。超过宿主本身修为一个大境界,系统就会显示为问号。超过两个大境界,系统不做任何提示」。
温羽凡听了,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苦笑着在心中吐槽道:“额,系统,你果然还是原来的那个系统啊,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就在温羽凡还沉浸在对系统提示和武者境界的思索中时,余刚已经带着他来到了那名身着笔挺西装的老者身前。
余刚微微挺直脊背,神色恭敬,声音沉稳有力地说道:“管家,老爷子请的人到了。”他的姿态和语气中,满是对管家的敬重。
老管家微微颔首,面容平静而和蔼,眼神中透着睿智与威严,缓缓开口道:“好的,你先带客人去客厅稍候,我去禀告老爷。”
说罢,他微微转过身,面向温羽凡,举止优雅地微微欠身,声音温和地说道:“客人请。”那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温羽凡心里清楚,眼前这位老管家可是内劲武者,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哪里敢有丝毫的怠慢。他连忙挺直身躯,微微躬身回礼,脸上带着一丝拘谨的笑容,结结巴巴地说道:“啊,哦,你好你好。”此刻的他,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如此厉害的人物。
余刚见温羽凡有些愣神,便轻咳一声,继续引路,语气中带着些许催促地说道:“好了,快跟我来吧,别杵着了。”他转身当先朝着客厅的方向走去。
温羽凡赶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的目光忍不住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精美的壁画、华丽的吊灯、古朴的家具,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余家的奢华与底蕴。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客厅。
客厅宽敞明亮,装饰得富丽堂皇。柔软的沙发、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幅珍贵的字画,无一不让温羽凡感到惊叹。
余刚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说道:“你先坐这儿等会儿吧,老爷子估计很快就会过来,我就不陪你了。”说完便自顾自离开了。
温羽凡拘谨地点了点头,缓缓坐了下来,心中既期待又有些忐忑,不知道即将与余家老爷子的会面,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他刚坐下,一位身着素雅制服的佣人迈着轻盈且端庄的步伐走进客厅。她双手稳稳地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以及几碟造型精巧、色泽诱人的茶点。
佣人来到温羽凡面前,微微屈膝行礼,动作优雅娴熟。
随后,她轻轻将托盘放置在茶几上,先拿起那有着细腻纹理的茶壶,缓缓倾斜——琥珀色的红茶如丝般流淌而出,落入精致的茶杯之中,升腾起袅袅热气,散发出阵阵馥郁茶香。
紧接着,她又将几碟茶点有序地摆放在一旁,茶点上的雕花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出自名厨之手。
“先生,请慢用。”佣人轻声说道,声音轻柔悦耳,仿若山间清泉,而后再次欠身,这才转身,步伐轻盈地退了出去。
温羽凡望着面前的红茶与茶点,微微愣神。他过惯了平淡的生活,这样精致讲究的招待,对他而言十分陌生。
他伸手拿起茶杯,轻抿一口红茶,浓郁醇厚的茶香瞬间在舌尖散开,温润了他的喉咙,也稍稍舒缓了他内心因紧张而紧绷的弦。放下茶杯,他又瞧了瞧那些茶点,一时间竟有些不忍下口,这精致的程度,已然超出了食物本身的范畴,更像是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
“土包子!”温羽凡在心里暗骂自己,脸上不禁泛起一丝红晕。看着面前精致的红茶和茶点,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那一瞬间的愣神和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人。此刻,他觉得自己与这富丽堂皇的环境格格不入,心中涌起一股自卑。
“哈哈……让客人久等了。”没过多时,一阵爽朗且中气十足的笑声在客厅中回荡开来,紧接着,一名身着宽松丝制练功服的老者迈着矫健的步伐,快步走入了客厅。那练功服随风轻轻飘动,隐隐间竟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温羽凡原本正端着茶杯,听到这声音,手不自觉地一抖,连忙放下茶杯,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
“啊,客人请坐请坐。不要拘谨,当在自己家里一样就行。”老者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一边热情地邀请温羽凡坐下,一边自己也十分随意地在主座上坐了下来。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威严。
温羽凡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恭敬的神情,对着老人微微欠身,这才缓缓坐了下来。
他的动作既谨慎又礼貌,不仅仅是出于基本的礼节,更重要的是,他注意到这个老人的头上,同样顶着一个问号对话框。这意味着,眼前的老者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很可能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想到这儿,温羽凡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敬畏,同时也暗暗提醒自己,在接下来的交流中,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他坐直了身子,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目光专注地看着老者,等待着对方开口说话。
第29章 邀请
回到出租屋,温羽凡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筋骨,瘫倒在床上。
窗外,城市的喧嚣依旧,汽车喇叭声、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欢声笑语,可这些都与屋内的死寂格格不入。
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而又迷茫。
脑海中,杀人的那一幕幕如同被设定了循环播放,不断地反复回放。
保洁阿姨被击中瞬间那扭曲的面容、不断溢出的鲜血,仿佛就发生在眼前,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怎么也挥散不去。
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鼻腔中似乎真的又萦绕起那股刺鼻、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浓重得让他几近窒息。
温羽凡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试图隔绝这一切。
可只要一闭眼,那些血腥场景便如鬼魅般再度浮现。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床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也微微颤抖着。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尽管是为了保护他人,可内心的道德枷锁却将他狠狠束缚,负罪感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让他在这寂静的黑夜里,陷入了无尽的挣扎与痛苦之中,难以入眠。
“不行,绝不能再这么沉沦下去了。”温羽凡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后,猛地坐起身来,眼神中透着几分决绝。
他脸上的疲惫与挣扎虽然依然清晰可见,然而此刻,一股坚定的信念正从他心底缓缓升起。
“我既然早就下定决心要复仇,那么今天这样的事就迟早会发生,这是无法避免的。”他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陷入掌心,声音微微发颤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毅,“更何况,往后的日子里,这样的场面恐怕会频繁出现。我要是一直这么软弱,还谈什么复仇?”
想到这儿,温羽凡伸出双手,狠狠地拍打自己的脸颊。
“啪啪”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每一下都似在驱散内心的恐惧与迷茫。
他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力度越来越大,仿佛要将那些不堪的记忆、懦弱的情绪,通通从身体里驱赶出去。
然而,一番自我激励与拍打脸颊的举动,所起到的效果却不尽如人意。温羽凡只觉心头那团阴霾依旧浓重,恐惧与不安如同附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他。
“不行,我得找点事情做,让自己从这可怕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对,练功,只有练功,才能让我暂时忘却这些。”他在心底急切地呐喊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说做就做,温羽凡紧闭双眼,努力回想着今日借助灵视捕捉到的保洁阿姨出招的每一个细节。那些凌厉的爪影、迅猛的身形变化,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他微微皱起眉头,口中念念有词,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招式拆解、推演。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缓缓舞动。
起初,动作还有些僵硬、迟缓,带着几分生涩与犹豫,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但随着推演的深入,他的动作愈发流畅,渐渐有了几分保洁阿姨出招时的神韵。
他的身形在昏暗的房间里辗转腾挪,时而如猎豹扑食般迅猛,时而似游蛇蜿蜒般灵动。
在这不断的推演与舞动中,温羽凡的呼吸逐渐平稳,原本狂跳不止的心也慢慢沉静下来。
他的眼神不再空洞、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专注与坚定。每一次出拳、每一次移步,都像是在与内心的恐惧进行一场激烈对抗。
渐渐地,练功带来的专注与疲惫,将他从杀人的阴影中一点点拉扯出来,让他那濒临崩溃的心境,总算慢慢趋于平稳,在这静谧的深夜里寻得了一丝安宁。
……
也不知是不是那晚的惊险遭遇对余曼曼惊吓过度,在接下来漫长的好几天时间里,她都没再来工厂上班。
对此,温羽凡并未有过多在意。
在他看来,自己与余曼曼本就生活在不同轨迹上,日常也没什么过多的交集,他依旧日复一日,如往常一样,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工厂保安的角色。每天按时打卡上班,认真巡查工厂的各个角落,在监控室里紧盯屏幕,留意着厂区内的一举一动,日子平淡且规律地过着。
就这样,平静的时光持续了四天。
直到这天,余刚竟突然找了过来。
在乘风机械厂门口,余刚刚一露面,就被门卫张大爷给拦住了。原来,之前余曼曼出于某些考虑,曾特地郑重其事地交代过张大爷,千万别放余刚等人进厂。
张大爷虽然只是个门卫,但对余曼曼的吩咐那是牢记于心,恪尽职守。
余刚见被拦住,赶忙满脸堆笑,急切地说明来意:“不是,大爷,我这次真不是来找小姐的,您看小姐这几天都没来上班不是。”他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往厂区内张望,生怕错过什么。
张大爷目光犀利,审视着余刚,问道:“那你来找谁?”在他眼里,余刚一看就不像好人,可不能轻易放进去,得问清楚了才行。
余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温羽凡的名字呢,一时语塞,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我是来找一个坐轮椅的保安的。”
保安部的成员实际上不是七人,而是八人,这张大爷便是那第八人,而且论资历,他可是最老的。平日里,他性格沉稳,不爱跟那群年轻的保安小伙子们凑在一起玩闹,但和大家关系都还算不错,彼此之间也算熟络。
一听余刚这话,张大爷瞬间就明白对方找的是谁了,脸色微微一变,一脸警惕道:“哦,小温啊。你找他干嘛?”在他心里,小温可是个踏实本分的孩子,这余刚突然找上门,他不得不防。
余刚瞧出张大爷的戒备,连忙解释:“大爷,您放心,绝对不是坏事,是有好处给他的,但具体是什么事儿,实在不方便跟您说。”
张大爷听了,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好吧。那我问问他先。”
说着,张大爷伸手拿起了一旁的对讲机,对着话筒说道:“小温在吗?小温在吗?门口有个叫‘鱼缸’的小年轻找你。”
此时,温羽凡正在监控室里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突然,放在桌面上的对讲机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紧接着便听到了张大爷那带着几分口音的话语。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下连接着厂子大门口的监控画面,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余刚。
他微微一怔,心里暗自思忖:“啊,是这家伙,我之前还琢磨着他们什么时候会找来呢,没想到还真来了。”自从自己暴露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于是,他伸手拿起对讲机,沉稳地回应道:“小温收到,我出来见他。”说罢,他缓缓转动轮椅,朝着厂门口的方向驶去。
在厂门口,余刚远远瞧见温羽凡驱动着轮椅,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过来。他脸上瞬间堆起了热情洋溢的笑容,主动打起了招呼:“嗨,朋友,你这爱好还没变啊。”话语里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显然是在暗指温羽凡伪装成残疾人的事儿。
温羽凡一听就明白了余刚话中的深意,不过他对此并不在意,神色依旧平静如水,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家小姐好像今天没来上班啊,你来干嘛?”
余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说道:“专程来找你的。”
温羽凡其实心里早就猜到了几分,但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继续问道:“哦,找我有什么事?”
余刚挺直了腰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家老爷子要见你,想要当面表达一下感谢。”
温羽凡一听,心中顿时一动。这可是接触余家的绝佳机会,更是深入了解武者世界的大好时机,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便点头应道:“好啊,那就跟你走一趟。”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温羽凡转头看向一旁的张大爷,礼貌地说道:“张大爷,我有事出去一趟,麻烦你帮我请个假啊。”
张大爷关切地看着温羽凡,眉头微微皱起,点头道:“好,包在我身上。不过小温啊,你小心点啊,这小子看起来不像好人啊,你可不要跟他玩啊。”张大爷对余刚的印象不太好,心里满是担忧。
温羽凡忍不住哈哈一笑,回应道:“啊,哈哈,晓得晓得。”
余刚在一旁听到张大爷这么说自己,心中一阵憋屈,暗自腹诽:“这老头,我哪里不像好人了?”但他也清楚,现在不是跟张大爷计较的时候,于是强忍着不满,没有发作。
随后,余刚走到一辆豪车旁,优雅地打开了后座车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邀请温羽凡:“那么请上车吧。”
温羽凡驱动轮椅来到车旁,却并没有立刻上车,而是静静地看着余刚,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你要一直这么玩是吧?”余刚一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快就恍然大悟,明白了温羽凡的意图。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好好好,我配合你,配合你。”说罢,他小心翼翼地将温羽凡抱进了车里,并且十分贴心地为他调整好坐姿,安置得无微不至。
随后,余刚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旁,坐进车里,发动引擎。
车子缓缓驶离了乘风机械厂。
第28章 善后
眼见着穷凶极恶的保洁阿姨已被解决,余刚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如释重负地躺倒在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上露出庆幸的神情,喃喃自语道:“还好,总算赢了。”经历了刚才那一番惊心动魄的恶斗,他的体力和精力都已透支到了极限。
“啊!死人啦!”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惊呼突然传来,打破了现场短暂的宁静。
发出声音的正是余曼曼,她原本被小弟们护在一旁,此时看到保洁阿姨惨死当场,脸上顿时露出惊恐的神色。
边上的小弟们心中暗自感叹:“这个大小姐,真是被保护的太好了。这点事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在他们看来,在武者的世界里,这样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
但他们可不敢把这些想法表现出来,而是立刻满脸堆笑,连忙安抚道:“没事的小姐,没事的,我们可以处理的。”
余曼曼却依旧焦急万分,语速极快地说道:“不是啊,死人了啊!一会儿警察来了我们可怎么办啊?哦对,她要绑架我,我们是正当防卫。”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慌乱,双手不停地比划着,似乎想要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应对即将可能出现的麻烦。
小弟们心中有的暗自偷笑,有的在心里默默吐槽:“你可拉倒吧!什么正当防卫。”
但他们嘴里还是耐心地安慰道:“放心放心,这些都可以搞定的。”他们试图让余曼曼冷静下来,以免她再说出一些更让人头疼的话来。
余刚此时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扫视了一圈周围还处于愣神状态的众人,眼神中透着疲惫却又不失威严,沉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事情解决了,赶紧送小姐回家啊。”
一名小弟反应迅速,连忙毕恭毕敬地走到余曼曼身旁,微微欠身,恭请道:“小姐,你先随我们回去吧。”
余曼曼的眼神慌乱地在地上的尸体和六神无主的温羽凡身上来回扫视,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自己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但……她……他……该怎么……我可以做人证的……我……”她似乎想要表达些什么,却又因为太过紧张和害怕而无法清晰地组织语言。
余刚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脸上露出温和的表情,安抚道:“小姐,没问题的,您先回去。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理妥当的。您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而且我怕还有别的坏人要害你,所以还请您回去吧。”他的声音轻柔而坚定,试图让余曼曼安心。
余曼曼一听竟然还有人可能会害自己,原本就惊恐的神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她不敢再做停留,连忙说道:“那……那好,我们先回家!”
于是,余曼曼被一群小弟小心翼翼地簇拥着,朝着厂房外走去。小弟们将她紧紧地护在中间,仿佛筑起了一道坚实的防线,生怕她会受到任何伤害。
众人离去后,厂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余刚缓了缓神,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然后双手抱拳,向着温羽凡郑重地行了一礼,感激地说道:“多谢朋友拔刀相助,今日恩情,我们余家来日必定相报。”
“啊,哦,我……我……我只是职责所在而已。”温羽凡缓缓转过头来,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余刚,下意识地随口答道。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惊恐与迷茫,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第一次杀人的震撼中彻底回过神来。他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保洁阿姨倒地的画面,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自己行为的困惑,又有对生命逝去的愧疚。
余刚这时才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温羽凡身上,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他。突然,他轻咦了一声,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开口问道:“朋友,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温羽凡,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些熟悉的痕迹。
温羽凡听到余刚这个问题,心中猛地一紧,这才真正回过神来。他清楚,如果自己蒙面人的身份被对方揭穿,那可就尴尬至极了。
他强装镇定,故作轻松地说道:“啊!我是厂里的保安,应该见过吧。”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
“保安吗?哦,是那天晚上。你在……”余刚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回忆之中。
突然,他的目光扫向厂房一角,看到了那辆掉在地上的轮椅,脸上顿时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你!你是……坐……坐轮椅的!”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惊讶,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温羽凡一边快步走过去将倒地的轮椅扶起来,一边尴尬地笑了笑,回应道:“哈哈,见笑见笑。”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心中暗自祈祷余刚不要继续追问下去。
余刚满脸疑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呀?”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好好的人为什么要装作坐轮椅的样子。
“个人爱好。”温羽凡坐到了轮椅之上,随口胡扯道。他不敢看余刚的眼睛,生怕自己的谎言被识破。
余刚嘴角一阵抽搐,心中暗自想道:“江湖怪人多啊!”他虽然对温羽凡的解释感到十分荒谬,但也不好再多问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温羽凡不愿意说,他也不便强求。于是,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将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了下去。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令人不适的寂静,声音是从温羽凡身上传来的。
温羽凡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表哥杨诚实打来的电话,心中顿时一喜。他知道此刻的气氛有些微妙,也不想让余刚听到自己与表哥的通话内容,于是连忙驱动轮椅,快速离开了厂房,来到了外面。
余刚自然明白温羽凡的心思,很识趣地没有跟上来,留在原地打算处理善后事宜。
温羽凡到了外面,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后,表哥杨诚实那略带歉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哎呀,羽凡,不好意思啊。表哥今天忙到现在才出来。你没有等着急吧,我大概还有二十几分钟才能到,你再等等啊!”表哥的声音中满是关切和愧疚。
温羽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笑道:“没事的表哥,我不急的,你慢慢来,开车小心点。”
杨诚实听了温羽凡的话,心中的愧疚稍微减轻了一些,说道:“好好,那你等着啊。在门卫室等,不要待在外面,外面冷,小心又着凉。”
温羽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答应道:“好的表哥,我晓得的。那我先挂了,你注意开车。”
“好的,好的。”杨诚实满口答应道。
挂了电话后,温羽凡坐在轮椅上稍作停顿,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刚才所在的厂房方向,心中想着是不是该回去跟余刚打声招呼再离开。毕竟,他们刚刚并肩作战,一起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虽然彼此并不太熟悉,但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交集。
然而,很快他又摇了摇头,暗自思忖道:“我跟他说什么呀,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与余刚之间的交集或许就到此为止了,也没必要再去刻意寒暄。
于是,他不再犹豫,双手用力驱动轮椅,朝着乘风机械厂的方向缓缓驶去。
余刚察觉到温羽凡悄然离去,却并未加以阻拦,也未曾现身与之话别。在他看来,江湖便是这般,聚散无常,来去匆匆。况且,他心底笃定,以他和温羽凡之间这奇妙的缘分,往后定有诸多再度碰面的契机,又何须拘泥于此刻的分别。
没过多长时间,一辆黑色面包车缓缓驶进那刚刚经历过激烈战斗的毛坯厂房。
余刚心里清楚,这是负责善后事宜的“清洁工”到了。
这些“清洁工”训练有素,专门处理这类棘手之事,会将现场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丝毫破绽。
余刚走上前去,和车上下来的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去做,那便是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中,将今晚发生的这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向家主汇报。
第27章 虎啸龙吟
保洁阿姨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稳稳地推着垃圾桶,在工业园区错综复杂的巷道间穿梭。
那垃圾桶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
温羽凡则全神贯注,小心翼翼驱动着轮椅,尽量与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被发现,又能时刻观察她的动向。
工业园区占地广阔,格局颇为复杂。而且并非所有工厂都已处于正常运营状态,好些区域还笼罩在建设或装修的忙碌氛围中。
夜色渐浓,周遭的景物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影影绰绰。
保洁阿姨走着走着,脚步一转,悄然转入了一处正在施工的工地。
此时,新年的气息尚未完全消散,这个工地还未迎来复工的日子。加之夜幕深沉,整个工地一片寂静,空无一人。只有一些建筑材料随意堆放着,施工设备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仿佛在等待着新一天的喧嚣。
温羽凡心中一紧,犹豫了一下,但强烈的好奇心和责任感还是驱使他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驱动轮椅跟了进去。
保洁阿姨在一间毛坯厂房中停下脚步,动作从容优雅,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诡异。她开口招呼道:“你都跟了一路了,不如出来聊聊吧。”声音不高不低,却在寂静的厂房中清晰地回荡着。
温羽凡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早就料到自己的行踪难以逃过这位武徒三阶的眼睛。想想也是,对方的实力远非普通人可比,自己的一举一动又怎能瞒得过她。
于是,他不再躲藏,挺直了脊背,双手稳稳地推着轮椅,缓缓地从暗处现身。
保洁阿姨微微歪着头,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轻声问道:“这位大哥,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啊?”她的语气轻柔,仿佛只是在闲聊。
温羽凡也回以微笑,眼神坚定地说道:“因为我是厂子里的保安啊。”
保洁阿姨的笑容依旧,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轻声说道:“保安而已,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多管了。”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温羽凡却没有丝毫退缩,笑容更加灿烂,回应道:“那不行,我的职责所在,不能不管。”
保洁阿姨的笑容越发阴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但你未必管得了啊。”
温羽凡的微笑愈发坚定,毫不畏惧地说道:“尽力而为喽。”
保洁阿姨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一个月几千块,拼什么命啊。”她似乎无法理解温羽凡的坚持。
温羽凡还是那个回答,语气坚定而执着:“职责所在。”
两人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可那笑容背后所隐藏的却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肃杀之气所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死瘸子,找死!”保洁阿姨的脸色陡然一变,恶狠狠地骂道。
同时,她身形一闪,右手曲指成爪,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猛然向温羽凡的咽喉抓来。这一招快如疾风,狠辣无比,显然是想要置温羽凡于死地。
温羽凡心中一惊,本能地双手用力转动轮椅的轮子,向后急速退去。
保洁阿姨的手指带着凌厉的风声,在他的咽喉前三寸划过,只差毫厘便要触及。
那一瞬间,温羽凡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梁上升起。
保洁阿姨一击不中,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立即追击而上。双手如同幻影般翻飞,轮番不间断地向温羽凡抓来。
“啪啪……”一连串空气爆响在温羽凡耳边炸裂,每一声都仿佛是死神的召唤。
温羽凡奋力地一退再退,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然而,保洁阿姨双爪进击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追上他。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温羽凡连忙一个侧翻,从轮椅上滚落下来。他的身体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堪堪避过了这一轮凶猛的攻击。
“你果然不瘸。”保洁阿姨看到温羽凡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立即弹起,并摆出了迎敌的架势,脸上露出了一抹早就看透了你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温羽凡微微喘着粗气,目光坚定地看着保洁阿姨,回应道:“你也不是个保洁啊。”
“哼,管你是不是瘸子,反正你很快就会是个死人了。”保洁阿姨冷哼一声,不再多费唇舌,脚下猛地一蹬,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再次向温羽凡冲来,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要将温羽凡生吞活剥。
温羽凡毫不畏惧,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微微握拳,双脚稳稳地站定,以那刚刚领悟并稍有小成的拳法,毅然迎向了保洁阿姨的攻击。
温羽凡的拳法最初源于对虎啸拳的模仿,从招式上看,有着和虎啸拳七八分的相似之处。但他所领悟出来的拳法,却并非只是不完全版的虎啸拳。在不断的研习和思索中,他融入了自己对武学的独特认识和深刻领悟,从而创造出了一套全新的拳法。温羽凡将这套凝聚着自己心血的拳法命名为龙吟拳。
龙吟拳与虎啸拳相比,有着极大的不同。
虎啸拳走的是刚猛霸道的路线,出招快若闪电,每一拳都蕴含着千钧之力,如同猛虎下山般势不可挡,以强大的力量和速度压制敌人。
而温羽凡的龙吟拳却是别具一格,忽快忽慢,快慢招之间的变化毫无规律可循,如同无形的枷锁,轻易地打乱了敌人的节奏。更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变化多端,招式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温羽凡与保洁阿姨在这毛坯厂房中斗在了一处。龙吟拳与保洁阿姨的爪法相互碰撞,拳风与爪影交错,发出阵阵呼啸之声。
温羽凡凭借着龙吟拳独特的变化,巧妙地应对着保洁阿姨的攻击,尽管保洁阿姨攻势凌厉,两人一时之间竟斗得难解难分。
尽管温羽凡的龙吟拳别具一格,变化多端,但他毕竟只有武徒二阶的实力,而且身上的旧伤还未完全痊愈。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力逐渐不支,渐渐被武徒三阶且攻势凌厉的保洁阿姨压制住了。他的动作开始有些迟缓,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温羽凡渐渐处于劣势之时,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群人如疾风般冲入了毛坯厂房之中。
为首的正是余刚,他的身后跟着几名小弟。
余刚看到正在激烈打斗的温羽凡和保洁阿姨,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一时间还搞不清楚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时,一名手下凑近余刚,提醒道:“老大,那个垃圾桶很可疑。”
余刚闻言,目光立即投向了不远处的垃圾桶:“走,过去看看。”
余刚一行人于是暂时不管正在打斗的两人,迅速朝着垃圾桶奔了过去。
“你们给我停下!”保洁阿姨见余刚等人朝着垃圾桶奔去,心中顿时大急,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立即想要冲过去阻止。
“看哪里呢?”温羽凡哪会让她轻易摆脱,抓住这个机会,立即展开了一顿猛攻。
他的拳法虽然因体力消耗而威力有所减弱,但依然凌厉无比,招招紧逼,将保洁阿姨牢牢地牵制住,让她无法脱身。
保洁阿姨只能怒骂了一声:“可恶!”她无法摆脱温羽凡的攻击,只能专心应对。
余刚很快就来到了垃圾桶边上,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打开了盖子。
当看到垃圾桶里的人时,心中顿时大喜,忍不住叫出声来:“小姐,哈哈……小姐真的在这!”
余刚慌忙和手下一起,手忙脚乱地将昏迷不醒的余曼曼从垃圾桶里救了出来。
他轻轻将余曼曼放在地上,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嘴里不停地呼唤着:“小姐,你没事吧?醒醒,醒醒啊小姐!”说着,他掐了掐余曼曼的人中,想要将她唤醒。
“啊……我……”余曼曼幽幽地醒转过来,微微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喃喃道:“我这是……”
余刚见余曼曼醒来,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欣喜又关切地问道:“太好了,小姐你没事吧?”
余曼曼晃了晃有些头疼的脑袋,似乎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回忆道:“我怎么会……”突然,她的眼睛瞪大,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惊叫道:“啊!保洁阿姨!”
然后她抬头向打斗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去,立即惊叫起来:“是她!就是她!是那个女人要抓我!余刚,给我揍她!”
“嗯!原来是她!”余刚闻言,立即转身,双眼圆瞪,怒发冲冠,将拳头捏得“啪啪”响,脸上充满了愤怒和杀意,“你们守着小姐,老子去收拾她!”
说罢,他身形一闪,朝着保洁阿姨冲了过去。
随着余刚如猛虎般强势加入战团,原本一边倒的战斗局势陡然间发生了逆转。
此前,保洁阿姨凭借着武徒三阶的实力,稳稳压制着武徒二阶且有伤在身的温羽凡,打得他只有招架之力。可如今,保洁阿姨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
余刚一上手,便施展出浑身解数,拳风呼啸,每一拳都带着十足的劲道。只见他瞅准时机,大喝一声,右拳如炮弹般轰出,正中保洁阿姨的肚子。
保洁阿姨猝不及防,被这一拳打得身体一弯,差点喘不过气来。
“让你绑架我家小姐!”余刚一边打,一边怒声咒骂。心中的怒火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每一拳都饱含着对保洁阿姨的痛恨。
还没等保洁阿姨缓过神来,温羽凡也抓住机会,趁她身体前倾之际,抬起脚朝着她的后背狠狠踹去。
“砰”的一声闷响,保洁阿姨被踹得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害老子差点失职!”余刚紧接着又是一拳挥出,打在了保洁阿姨的肩膀上,这一拳力量极大,保洁阿姨的手臂差点失去了知觉。
在余刚和温羽凡的前后夹击下,保洁阿姨完全陷入了被动。她左支右绌,根本无法抵挡两人的攻击。一会儿被余刚的重拳击中,一会儿又被温羽凡偷袭得手,身上很快就出现了多处淤青和伤痕。
“干你娘的!”余刚越打越气,拳法愈发凶狠。他此刻满心都是对余曼曼的担忧以及对保洁阿姨的愤怒,出手毫不留情,招招都朝着保洁阿姨的要害部位攻去。
保洁阿姨被余刚和温羽凡逼得节节败退,模样狼狈至极。她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一股狠劲涌上心头,突然大喊一声:“你们够了!”
随着这声怒吼,她周身的气息陡然间疯狂暴涨,原本平凡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显然,她是打算动用自己压箱底的绝技,做最后的挣扎。
“怕你啊!”余刚虽然修为比保洁阿姨低了两个小境界,但他天生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面对保洁阿姨陡然提升的气势,他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他迅速摆开架势,将全身的力量汇聚于右拳,打算以自己最擅长的虎啸拳正面硬刚保洁阿姨的绝技。
温羽凡在一旁见状,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曾经亲身承受过余刚的这一拳,深知这一拳的威力有多么强大。然而,他也非常清楚,保洁阿姨可不是当初的自己,以余刚现在的实力与对方硬拼,未必就能占到便宜。
“飞鹰碎骨爪!”就在众人还在思索之际,保洁阿姨那原本肥胖的身躯,竟然如同一只矫健的雄鹰,猛地腾空而起,从上至下朝着余刚直扑而去。
她之所以优先攻击余刚而不是温羽凡,原因很简单。一方面,余刚从战斗开始就嘴巴不干净,不停地咒骂,早已惹得她心中恼火;另一方面,余刚是余家人,自然是她的重点目标。
“虎啸拳!”余刚毫不退缩,悍然出拳迎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狭路相逢勇者胜,在他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退缩”二字。
他的拳头带着凌厉的风声,仿佛要将空气都撕裂。
“龙吟拳!”双方从蓄力到出招,仅仅不到三秒钟的时间。温羽凡根本没有时间多想,情势已经到了如此危急的关头,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于是,他也迅速出手,施展出自己的龙吟拳,打算和余刚一起拼一把。
温羽凡的龙吟拳凭借着独特的节奏,忽快忽慢,变化无穷,而余刚的虎啸拳刚猛霸道,势如破竹。两种截然不同的拳法,此刻却在这紧张的战斗中相互配合,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龙吟拳的灵动巧妙地弥补了虎啸拳的刚猛有余而变化不足,虎啸拳的强大力量又为龙吟拳提供了坚实的后盾。
随着两人的出招,龙吟拳与虎啸拳的招式相互交织,仿佛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朝着保洁阿姨笼罩而去。
周围的空间中,虎啸声与龙吟声此起彼伏,相互呼应,震得人耳膜生疼。那声音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巨兽在咆哮,充满了威慑力。
“轰!”的一声巨响,如同闷雷般在毛坯厂房中炸开。
三人的招式在这一刻猛烈地撞击在了一处,强大的力量形成了一股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开来。周围的灰尘被震得纷纷扬起,弥漫在空气中。
紧接着,一个肥胖的身影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吐血倒飞而出。正是那保洁阿姨,她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嘴角溢出的鲜血顺着下巴滴落,滴在了地面上,形成了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她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在地面上滑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最终停了下来。
此时的保洁阿姨,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她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恐惧。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在她眼中不堪一击的余刚和温羽凡,竟然能够联手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将她击败。
余刚和温羽凡也不好受。
尤其是余刚,他正面硬接保洁阿姨那蕴含着强大力量的一击,整个人像是被重锤击中,气血翻涌,“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地。他的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短时间内竟动弹不得。
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场战斗还没结束,敌人未除,危险依旧笼罩。此时,绝对不能有半分松懈,一旦让保洁阿姨缓过劲来,他们这边所有人都得遭殃。
余刚咬着牙,强忍着身体的剧痛,抬头看向温羽凡,急切地吼道:“快,快动手杀了她!”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与决绝。
温羽凡听到余刚的呼喊,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口鲜血随着咳嗽喷了出来。但相较余刚,他的情况稍好一些,还能勉强行动。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朝着倒在地上的保洁阿姨走去。
保洁阿姨看到温羽凡一步步靠近,脸上瞬间露出惊恐的神色。她想挣扎着起身逃跑,可身体像是被抽去了力气,只能在地上不断艰难地挪动着,双手在粗糙的地面上乱抓,指甲都翻折了,留下一道道血痕,却依然无法阻止温羽凡的靠近。
温羽凡很快来到了保洁阿姨的面前,他缓缓举起了拳头。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动作却突然僵住了。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各种念头如潮水般涌来。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杀过人。以往在生活里,他只是个普通人,哪怕拥有了武学实力,也未曾想过会面临这样的抉择。
现在,他举起的这一拳,可是要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啊!对他来说,这是多么艰难的决定。
而且,虽然刚刚与保洁阿姨激烈搏斗,但他和对方素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他不禁在心中问自己:“我真的要杀她吗?自己有什么权力决定别人的生死?这一拳下去,自己的内心又能否承受得住?”
“你在等什么?动手啊!”余刚看着温羽凡举着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心中焦急如焚,忍不住大声喊道,“快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眼睛死死地盯着温羽凡,催促他赶紧做出决定。
温羽凡缓缓放下了拳头,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我……我做不到。”他的内心充满了挣扎和痛苦,虽然知道余刚说得有道理,但他还是无法狠下心来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余刚一听,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怒喝道:“妇人之仁!你不杀她,就轮到她杀我们了。”他对温羽凡的犹豫感到无比的愤怒和无奈,在他看来,此时的温羽凡实在是太没用了。
温羽凡愣愣地出神,眼神空洞,仿佛没有听到余刚的话。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法做出清晰的判断。
就在这时,原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保洁阿姨突然动了起来。她猛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原来她刚刚只是在装死,稍微恢复了一口气后,她打算用这口气来解决眼前最大的危机——温羽凡。
警报声在温羽凡的耳边响起,然而别人却听不到,因为那是系统发出来的警报。
「检测到宿主遇到生命危险!启动强制干预!」
温羽凡心中一惊,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下一刻,只见保洁阿姨的身体突然一软,颓然倒地,好似一滩烂泥。她的头骨碎了,鲜血从她的眼耳口鼻流了出来,染红了地面。
“系统,你干了什么?我……我干了什么?”温羽凡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迷茫,脑子更是“嗡”的一声,瞬间乱成了一团。
第26章 保洁阿姨
晚上七点四十分,夜幕已然降临,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而乘风机械厂办公楼三楼的办公室内,依旧灯火通明。
余曼曼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周围堆积如山的文件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其中。
她的眼神专注,手指在文件间快速翻动,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全神贯注地处理着工作。
“啊,不行了,我受不了了。”突然,旁边传来同事王冬雨的一声哀嚎。
只见王冬雨将手中的文件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扔,双手疯狂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脸上满是烦躁和疲惫。“这些今天根本做不完啊!”她的声音中带着绝望,仿佛被这堆积如山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
余曼曼低着头,依旧专注于手中的文件,只是轻声回应道:“没办法,做不完也得做啊。”在这里,她的语气平静而坚定,完全没有大小姐的脾气。
然而,王冬雨显然没有余曼曼这样的毅力和耐心。
她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我今晚和男朋友还有约呢,就先走了。曼曼,你也不要这么拼命了,打工而已,何必呢。”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劝说,同时也透露出对余曼曼的不理解。
余曼曼随口应道:“好的,那你先去吧。我要先把手头这些做个段落才能走。”她没有抬头,只是继续忙碌着手中的工作,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王冬雨挎上自己的小包包,快步向门口走去,嘴里还嘟囔着:“那你自己慢慢来,拜拜了。”说完,她就像一阵风似的迅速消失在了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余曼曼一个人,在这寂静的空间里,继续与那堆积如山的文件奋战。她的眼神坚定,手指不停,仿佛在向这繁重的工作宣告着自己的决心。
尽管周围的环境有些冷清,尽管工作的压力很大,但她依然选择坚守,为了自己的目标,为了那份对工作的责任。
七点五十五分,静谧的办公楼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沉稳而又有节奏。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小推车车轮在地面滚动时发出的“咕噜咕噜”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沉浸在工作中的余曼曼对此并没有过多在意,她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手中的笔不停地在纸上写写画画,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哎呦,姑娘,这楼里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你怎么还在啊。”一个略带关切的中年女性声音在办公室门口响起,打破了这份寂静。
余曼曼这才缓缓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保洁服的阿姨正推着一辆保洁车站在办公室门口。那阿姨身材微微发福,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只是对于余曼曼来说,这阿姨是个生面孔,她以前从未见过。
余曼曼并没有怀疑,只是心想:“可能是今天工厂新招来的员工吧,毕竟今天来了那么多新人。”
于是,她礼貌地微微一笑,回应道:“啊,不好意思啊阿姨,我还有些事情要忙,你管自己进来打扫就行了。”说完,她便又低下头,继续忙碌起手头的工作,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些文件上。
那保洁阿姨点了点头,推着车走进了办公室。
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然后径直朝着余曼曼缓缓走来。
而此时的余曼曼,全神贯注于工作,丝毫没有察觉到保洁阿姨的靠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世界里。
阿姨悄无声息地走到余曼曼身旁,微微俯身,轻声开口问道:“你叫余曼曼吧?”她的声音轻柔,却在这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余曼曼正专注于手头的工作,头也没抬,只是随意地回应道:“嗯,是的阿姨。”她的心思全在那些未处理完的文件上,并未察觉到阿姨语气中的异样。
“啊,那就好,没找错人。”阿姨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笑容。
可那笑声听在余曼曼耳中,却莫名地让人感到一阵寒意,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空气中游走。
余曼曼心中涌起一丝疑惑,终于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阿姨,问道:“阿姨,你找我有事?”她的目光中带着不解,试图从阿姨的表情中探寻出答案。
然而,保洁阿姨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突然伸出手,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余曼曼抓来。那速度之快,让余曼曼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余曼曼惊慌失措,下意识地仰身一躲。阿姨的手指擦过她的胸口,瞬间扯开了她胸口的衣服。那一瞬间,余曼曼只觉得一阵凉意袭来,心中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
“你!你干什么?”余曼曼惊恐地大声发问,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
此时,她突然想起了爷爷曾经的告诫,心中顿时明白,果然有人要对她不利。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袭击她的人竟然会如此大胆,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的工作地点。
她的手悄悄地伸向了桌上的手机,她知道,此刻只有求救才能让自己脱离险境。
然而,她的小动作却没能逃过保洁阿姨的眼睛。保洁阿姨眼疾手快,比余曼曼更快一步拿到了手机。
只见保洁阿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用力一捏,手机在她的手中瞬间变成了一堆碎片。
“小姑娘,我劝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不然,我可无法保证自己不会伤到你。”她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威胁,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低语。
余曼曼看着手中破碎的手机,心中绝望至极。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八点零五分,夜幕已完全笼罩了乘风机械厂,工厂门口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下班后的温羽凡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眼神时不时地望向远处,等待着表哥杨诚实开车来接他回家。
以往表哥总是早早地就等在这里,可今天,却迟迟不见踪影。
“表哥今天是不是也像我这么忙啊?”温羽凡心里暗自想着,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他并没打电话催促,而是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无聊地敲打着轮椅的扶手,继续耐心地等待着。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叮”从系统中传来,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
温羽凡瞬间来了精神,眼睛一亮,心中猜测:“哦!肯定是今天早上那个神秘的武者出现了。”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连忙四下张望起来。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很快就发现了一名保洁阿姨正推着一个大型的垃圾桶,从厂区里缓缓地向工厂门口走来。
那阿姨的步伐沉稳,丝毫不见吃力。而让温羽凡惊讶的是,她的头顶上正清晰地浮现着一个系统对话框「武徒三阶」。
“是她?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温羽凡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他原本以为那个神秘的武徒会是一个身材魁梧、气势不凡的人,却没想到竟然是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保洁阿姨。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阿姨,心中暗自思索着她的身份和来历,不知道她在这工厂里又有着怎样的目的。
保洁阿姨走出大门后,敏锐地察觉到温羽凡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她微微侧头,对上温羽凡的视线,友好地点了点头,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那笑容看起来亲切而无害,随后,她继续缓缓地推着垃圾桶,步伐不紧不慢地朝着远处走去。
温羽凡望着保洁阿姨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却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他微微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不对啊,垃圾桶不是有垃圾处理站的人统一来收的吗?这人为什么推着垃圾桶走?那边也没有倒垃圾的地方啊。”
若换做是一般人,温羽凡或许不会对她的行为想那么多。然而,这次可不一样,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位保洁阿姨是个三阶武徒,如此不同寻常的举动,瞬间引起了他的高度警觉。
他心中的疑惑如同藤蔓般迅速蔓延开来:“她是小偷?偷厂里的铁?武徒还搞这些小偷小摸?不可能吧?但那垃圾桶看来确实分量不轻啊……但应该不是铁,这么大的桶装满铁,那地面都得陷下去。看起来,顶多一人重……一人……人……我超……难道杀人了?”
想到这里,温羽凡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脏也开始“砰砰”狂跳起来。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各种可怕的猜测在脑海中不断闪过。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但眼前的种种迹象却又让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他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温羽凡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一边是自己可能会暴露身份,以及随之带来的不可预测的后果;另一边则是身为乘风机械厂保安的职责,那守护工厂人员和财产安全的使命感如同一团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最终,他咬紧牙关,下定了决心。
只见他双手用力推动轮椅,默默地朝着保洁阿姨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尽管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但他的眼神中却透着坚定。
不久前,余刚正守在工厂门外,神经一直紧绷着。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阵警报声,那尖锐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刃,瞬间划破了周围的寂静。
余刚脸色骤变,立即惊呼一声:“不好!”
紧接着,他迅速对手下说道:“你们分开去这个厂所有的出口守着,注意所有可疑人员。”
话音刚落,他不等手下回应,便一个箭步冲向围墙,双手用力一撑,轻松地翻墙进入了乘风机械厂。
原来,余曼曼的手机经过特殊改造,有着独特的求救功能,并不是一定要打电话才能发出求救信号,当手机被破坏,余刚这里同样会收到警报。
余刚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余曼曼所在的办公室,然而,当他到达的那一刻,心中顿时一沉。
办公室里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他在那一大堆的文件之中快速搜寻,终于找到了一部破损得不成样子的手机。
余刚看到这个手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这是被捏爆的!糟了!”
不过,他迅速冷静下来,环顾四周,发现并未找到血迹,心中暗自猜测,余曼曼也许还未遭到不测,自己也许还来得及救她。
余刚急忙掏出手机,联系手下,焦急地询问是否有可疑人员离开厂区。
很快,手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有,有个保洁,还有个坐轮椅的人看起来很奇怪的样子。”
余刚的心猛地一紧,焦急地追问道:“哪边去了?”
他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手机,仿佛那是他找到余曼曼的唯一希望。
第25章 大家都是打工人
正月初九,凛冽的寒风依旧在城市的街巷呼啸,可乘风机械厂内却早已热火朝天,开启了新一年的忙碌篇章。
经历了春节假期的短暂停歇,此刻的工厂仿若一头苏醒的巨兽,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交织成一曲独特的乐章,工人们穿梭其中,各司其职,动作娴熟且干练。
由于每逢年底,工厂总有不少员工出于各种原因选择离职,另谋出路。这就使得每年年初,工厂都会迎来一波招工热潮。
这不,当下厂门口便热闹非凡,一群群怀揣着希望与憧憬的求职者正络绎不绝地涌入。
他们中有的略显青涩,是初入社会、渴望一展身手的年轻人,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期待;有的则带着岁月沉淀的沉稳,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脚步坚定自信。
这些生面孔的到来,为乘风机械厂注入了全新的活力,让这个略显陈旧的工厂仿佛披上了一层充满朝气的外衣,准备在新的一年里续写属于自己的辉煌。
这段时间,乘风机械厂的保安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之中。
乘风机械厂的大门缓缓打了开来,顿时就如打开了水坝的闸门,浪潮汹涌,大量工人如潮水般涌入工厂。
虽说平日里极少出现闹事状况,可这人潮涌动的场面,依旧让保安们不敢有丝毫懈怠。
人群的疏导工作迫在眉睫,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拥堵混乱。而监督大家排队,更是项艰巨无比的任务,新工人初来乍到,对工厂规矩不甚熟悉,性子又各异,要让所有人井然有序地排队,着实困难重重。
保安们一个个忙得焦头烂额,在人群中来回奔走呼喊,嗓子都快喊哑了,可依旧难以应对这庞大的人流。
就连温羽凡,此刻也被拉了出来。他坐在轮椅上,停在厂子入口处,承担起了指导交通的重任。
“兄弟,三号仓库在哪边?”一个身材壮实、穿着朴素工装的年轻人,脸上带着焦急的神情,凑到温羽凡面前问道。
“大哥啊,应聘仓库保管员去哪里啊?”一个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小伙子,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略显陈旧的衣服,显然对这份工作十分在意。
“大叔啊,食堂在哪边?”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孩,扎着马尾辫,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有些羞涩地问道。她揉了揉微微发红的鼻子,大概是被寒风吹久了,此刻急切地想去食堂吃点热乎的东西。
……
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温羽凡却顾不上这些。
他专注地观察着人流走向,不时抬起手,指挥着工人前往不同区域。
偶尔有工人因不理解指示而驻足询问,温羽凡便耐心解答,哪怕身体不便,他也竭尽全力,努力让这如乱麻般的场面逐渐变得有序起来。
温羽凡忙得应接不暇,只能强打精神,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耐心解答。
不知不觉,到了饭点,往日里,吃饭可是温羽凡一天中最期待的事儿,他总爱琢磨着食堂今天又会有什么可口饭菜。可此刻,他完全顾不上这茬了。肚子早已咕咕叫个不停,发出抗议,可他看着那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涌来的新工人,根本挪不开身。
温羽凡正被如潮水般的人群和接连不断的询问弄得焦头烂额、手忙脚乱之时,突然,一声清脆的“叮”在他耳畔响起。
这声音宛如一道惊雷,瞬间让温羽凡一惊。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的嘈杂,而是那个许久未曾有动静的系统突然又有了反应。
他的心猛地一紧,连忙抬起头,双眼警惕地四下搜寻着。
在这涌动的人潮中,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很快,他的视线捕捉到了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对话框,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武徒三阶」。
他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试图顺着对话框的方向找到对应的人。
然而可惜的是,还没等他看清那人的模样,对话框所指示的对象就如同一条滑溜的鱼儿,瞬间消失在了汹涌的人潮之中。
“什么?难道有武者来工厂打工?”温羽凡心中满是惊异,不禁喃喃自语道。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着疑惑与思索。
但很快,他又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自嘲地说道:“呵呵,有什么奇怪的,我不就在这里打工吗?说不定这人也是和我一样,想隐藏自己的身份呢。罢了,不去管他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再试着接触一下吧。”
尽管心中还萦绕着刚才的疑惑,但他知道,此刻的他更需要专注于疏导这些新涌入工厂的工人。
于是,他再次强打起精神,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只是在心底,暗暗记下了这个神秘的“武徒三阶”。
在乘风机械厂外,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余刚和他的几名手下已然在此守候许久。
从余家一路紧紧跟着余曼曼来到这里,他们肩负着保护的重任,却因无法进入厂区内部,只能在这厂区外的角落,默默坚守。
此刻,工厂门口依然人潮汹涌,新工人如潮水般不断涌入。
余刚望着那密密麻麻的人群,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满是警惕与紧张。他的心头好似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丝毫不敢放松。在这鱼龙混杂的环境里,他深知危险随时可能降临,自己绝不能有半分闪失。
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过了饭点,饥饿感开始在众人的腹中肆虐。
余刚的肚子也时不时发出咕咕的叫声,可他哪有心思去顾及这些。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工厂大门,双脚不停地在原地来回踱步,时不时踮起脚尖,试图透过那层层涌动的人群,看清厂区内余曼曼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个手下匆匆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气喘吁吁地说道:“老大,我买了面包,你吃点吧。”
说着,他便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奶油面包,递到余刚面前。
这面包是他刚刚从小卖部匆忙采购来的,此刻,面包的香气在冷风中若有若无地飘散着。
余刚连头都没回,只是摆了摆手,声音中透着疲惫与焦虑:“哎,不爱吃。”他在这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根本没有胃口。
那手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将面包收了回来,转身分给其他同伴。
同伴们也都饿坏了,接过面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而余刚依旧伫立在寒风中,目光始终紧紧锁定着工厂大门,守护着余曼曼的安全,哪怕饥肠辘辘,也未曾有过丝毫退缩。
下午五点,夕阳的余晖洒在乘风机械厂的厂房上,将整个厂区染成了温暖的橙红色。
随着下班铃声的响起,原本喧闹的工厂渐渐安静下来,人群开始陆陆续续地从各个车间涌出,朝着厂门口或是食堂走去,准备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家享受片刻的安宁。
随着最后一批下班的工人走出厂区,喧闹了一整天的乘风机械厂终于恢复了平静。
温羽凡和其他同事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地朝着一楼餐厅走去。此刻,餐厅里飘出的饭菜香气,对于他们来说,仿佛是世界上最诱人的味道。
众人围坐在餐桌旁,迫不及待地拿起碗筷,开始享用这一天期盼已久的晚餐。
丘咏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哀叹道:“哎呦,这一天给小爷累得呦。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张茂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嚼了嚼,说道:“你又不是没经历过,去年这时候不是也这样嘛。”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习以为常的淡然。
胡军点了点头,赞同道:“几乎年年都这样。习惯就好啦,反正过了这段时间,就没这么忙了。”
丘咏却撇了撇嘴,不满地说道:“我就感觉今年特别的累啊。今年新来的这群人,好像特别的会找事啊,好像都不带脑子的,明明路牌都有,还问东问西。害得我一遍又一遍地给他们解释,嗓子都快喊哑了。”他越说越激动,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情。
小吴也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嘛。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问的问题稀奇古怪的。凡哥,今天你怎么样?没遇到麻烦吧?”他将目光投向了正埋头吃饭的温羽凡。
温羽凡一心只顾着疯狂干饭,嘴巴塞得满满的,听到小吴问他,只是含糊地回答:“啊……嗯……嗯嗯……”他实在是饿坏了,一整天都没顾得上好好吃顿饭,此刻只想尽快填饱肚子。
众人看着温羽凡这副模样,不禁相视一笑。
虽然今天工作很辛苦,但能在这温馨的餐厅里,和同事们一起吃饭聊天,也算是一种难得的放松和慰藉。
在厂区外,余刚已经焦急地等待了许久。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厂门口,每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他都要仔细地辨认一番,希望能看到余曼曼的身影。可是,人潮渐渐散去,他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心中涌起一阵不安,余刚紧张地掏出手机,急忙给余曼曼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在空旷的厂区外响起,显得格外清晰。
很快,电话被接通了。
余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了余曼曼不耐烦的声音:“你干什么,没事打什么电话?”那声音尖锐而急促,带着明显的不悦。
余刚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丝怯意,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已经到下班时间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生怕惹得余曼曼更加生气。
手机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传来了余曼曼不满的声音:“催什么催,我今天忙着呢!晚上加班。”
余刚还没来得及有所回应,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嘟嘟嘟”的挂断声。
余刚拿着手机,站在风中,脸上满是无奈和茫然。他望着手中的手机,仿佛还不敢相信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
可是,余曼曼既然说要加班,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整了整衣领,准备继续在这寒风中等待。
尽管心中满是疲惫和无奈,但他知道,自己的职责就是保护好余曼曼,无论多么辛苦,都要坚守到底。
第24章 余家家宴
正月初七的夜晚,城东富人区被夜色温柔笼罩,华灯璀璨。
余家大宅内灯火通明,一场家族聚餐正悄然举行。
余家的家主余宏志,稳稳地坐在主位之上,周身散发着一家之主的威严。
余宏志膝下育有三子一女,三个儿子均已成家立业,唯有小女儿尚待字闺中。
大儿子余承业一直是家中的脊梁,尽心竭力地操持着家族的产业。而余曼曼作为大儿子余承业的独女,备受家族长辈们的疼爱。
余宏志的二儿子余承志,负责帮家族打理海外的产业,常年不在家,但今天也专程赶回家参加家宴。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余少东刚刚迈出大学校门,朝气蓬勃,正准备在社会的舞台上一展身手;小儿子余少强还在美利坚上高中,正值青春年少,满脸透着少年的青涩与活力。
至于余宏志的三儿子余承福,虽未有子嗣,却因频繁更换伴侣而在家族中成为众人私下议论的焦点。他如今的妻子赵晓文,已是他的第三任妻子。
此刻,一家十口围坐在宽敞气派的圆桌旁。桌上摆满了私人厨师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彰显着余家的不凡格调。
众人安静地享用着美食,偶尔几句轻声交谈,为这温馨的聚餐氛围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余宏志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温和地看向余曼曼,突然开口道:“那个……曼曼啊,听爷爷的话,你那个班啊,明天就不要去上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长辈威严,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宠溺。
余曼曼一听这话,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庞瞬间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满是不满,立即抗议道:“爷爷,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的事情你不要管,不要管。你怎么又管上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尽显撒娇与任性。
余宏志刚要说话,坐在一旁的余承业听到女儿这般无礼的言语,顿时怒目圆睁,“啪”的一声重重一拍桌子,那声响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突兀。
他狠狠瞪着余曼曼,语气严厉地教训道:“你怎么跟爷爷说话的,怎么这么没规矩。”
“哼!”余曼曼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丝毫没有被父亲的怒火吓住,她不服气地撇过了头去,利落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一甩。
余宏志看着这一幕,非但没有责怪余曼曼,反而将矛头转向了儿子,略带责备地说道:“我们爷孙说话,你插什么话。”他的眼神里依旧满是对孙女的疼爱,在他心里,孙女就算任性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余承业一脸无奈,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几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憋出一句:“爸……你这……惯坏了。”他深知父亲对女儿的宠爱已经到了近乎溺爱的程度,可又无法改变。
余宏志轻轻哼了一声,一脸理所当然地回应道:“我乐意。”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余曼曼,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他一脸宠溺地耐心解释道:“曼曼呐,真不是爷爷要插手你的事儿,实在是近来听闻风声,有对头盯上咱们余家,正琢磨着怎么对付我们呢。家里其他人,就连小强,如今都有武徒三阶的修为了,自保不成问题,我自然不担心他们。可唯独你呀,打小就让你习武,你却不上心,到现在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万一那些心怀不轨的对头盯上你,你可让爷爷怎么放心得下哟。”
余曼曼撅着嘴,满脸的不情愿,仍是梗着脖子不愿意妥协:“那我也不能不去上班呀。再说了,我又不会武功,他们盯上我能捞到什么好处。反正这个班我铁定要上,谁劝都没用。”她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执拗,显然早已在心中拿定了主意。
余承业看着女儿这般冥顽不灵,忍不住再次开口教训,语气中满是焦急与无奈:“怎么好说歹说你就是不听劝呢?万一你被人绑了,那些人拿你来威胁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到时候一家人都得为你担惊受怕。”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额头上隐隐浮现出几条细纹,满心都是对女儿安危的担忧。
余曼曼一听这话,眼睛瞬间瞪大,提高了音量反驳道:“报警呗,还能怎么办。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又不是旧社会,到处都是监控,坏人哪敢那么嚣张。咱们得相信政府,相信警察能保护好我们。”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挥了挥手,似乎想要将父亲口中那些可怕的设想都挥散。
余承业被女儿这番天真的言论气得不轻,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半天才憋出两个字:“天真!”
随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懊恼,平日里对女儿太过娇惯,才让她如今这般不知世事的险恶。
其他家人瞧着这父女俩你来我往的交锋,都忍不住心中暗乐,一个个悄悄掩嘴偷笑。有的还赶紧低下头,生怕被余宏志和余承业瞧见自己憋不住的笑意。毕竟平日里严肃的余家,难得有这般“热闹”的场景。
余宏志将众人的偷笑看在眼里,顿时气得瞪大了眼睛,目光如炬般扫视一圈,那眼神仿佛在说:都是自家亲人,这时候还幸灾乐祸,真是家门不幸啊!
众人被他这么一瞪,像是被点了穴,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餐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片刻。
之后,余宏志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将目光投向余曼曼,语气温柔了几分,说道:“曼曼,既然这个班你铁了心要上,爷爷也不拦着你。不过啊,从明天起,余刚以后得随时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余曼曼一听这话,原本稍稍缓和的脸色又垮了下来,满脸都写着抗拒,说道:“爷爷啊,我都说过好多回了。我真不想让他们跟着我,感觉跟个尾巴似的,多不自在啊!”
可这次,余宏志态度坚决,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板起脸,斩钉截铁地道:“那可不行,这次情况特殊,外面危险重重。说什么都得有人跟着你,不然啊,你以后就别想着上班了,连家门都别想出。”
见爷爷这次如此固执,余曼曼知道拗不过,只能无奈地认命,撇了撇嘴说:“好吧,但他们只能偷偷跟着,绝对不能来妨碍我的生活,要是被我发现他们捣乱,我可饶不了他们。”
余宏志见孙女终于松口,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连忙应道:“啊,放心,我会跟他们交代清楚,让他们注意分寸的。”
说罢,他微微点头,像是在为自己成功说服孙女而暗自庆幸。
一场小小的家庭风波,也算是暂时平息了下来。
第23章 看病
正月初七,晨曦初露,清冷的空气中还弥漫着新年的气息。
一大清早,杨诚实便发动了车子,郑小燕坐在副驾驶座上,时不时回头看看坐在后排的温羽凡,眼中满是关切。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瓯江城城北老街,要去拜访郑小燕口中那位医术高明的老中医。
车子在街道上缓缓行驶,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
很快,他们便抵达了城北老街。
老街古色古香,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是古旧的建筑,透着岁月的韵味。
杨诚实找了个地方停好车,三人便步行朝着老街深处走去。
在这里,有一家小小的中医馆,门面不大,宽度仅有两米,甚至门上连牌匾都没有装,显得十分不起眼。
它的位置更是隐蔽,藏在某条小巷的深处。若不是郑小燕带路,温羽凡和杨诚实恐怕很难找到。
然而,就是这样一家看似毫不起眼的中医馆,生意却异常火爆。
此时还不到早上 8点,可中医馆门口已经有三五个大爷大妈在排队等候了。
郑小燕看着眼前已经排起的队伍,脸上露出庆幸的神色,连忙对温羽凡说道:“我们快排队。羽凡啊,今天啊,可算我们来得早,不然啊这队伍要是长了,估计就要等好久了,说不定上午都未必能看得上。”她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焦急,生怕来晚了又要耗费更多时间等待。
温羽凡听着郑小燕的话,目光扫过排队的众人,见大家都耐心地等候着,心中对这老中医的医术又多了些信心。毕竟这么多人愿意一大早就来排队,想必这老中医是有些真本事的。
他忙不迭地点点头,说道:“好,还好听嫂子的早点来了。”
随后,三人快步走到队伍后面站定。
杨诚实站在温羽凡旁边,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对这排队的场景有些无奈,但想到是为了给温羽凡看病,也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不算长的队伍后方又新加入了十多个人,大家都怀着期待的心情,等待着能早点看上病。
早上八点三十分,在众人翘首以盼中,中医馆的门终于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门打开的瞬间,温羽凡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他戴着一副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透着睿智,整个人看起来很有学识的样子。
温羽凡心中一动,下意识地觉得,眼前这位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位医术高明的老中医了。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身旁的郑小燕便轻轻碰了碰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小声说道:“这人不是老中医,而是老中医的儿子。虽然也能看病,但医术可比老中医差远了。”
温羽凡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原本以为已经见到了正主,没想到只是老中医的儿子。
他仔细打量着这位中年男子,只见他礼貌地向排队的众人微笑点头,然后有条不紊地开始安排大家依次进入医馆。他的举止沉稳,颇有几分医者的风范,这让温羽凡对这中医馆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他儿子看着也挺靠谱的,不知道老中医得有多厉害。”温羽凡心中暗自想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中医馆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悠久历史和神奇医术。
由于温羽凡他们来的较早,排在队伍的前面,所以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轮到了温羽凡看病。
老中医的儿子看到温羽凡坐着轮椅,脸上立刻露出关切的神情,热情地走上前来,主动帮忙杨诚实一起抬起轮椅。
要知道,这老式建筑物的门槛比较高,对于行动不便的温羽凡来说,要跨过这道坎着实有些困难。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轮椅抬过门槛,确保温羽凡的安全
进入医馆后,温羽凡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终于见到了那名传说中的老中医。
眼前的老中医确实年事已高,仅仅从外表来看,温羽凡判断对方足有百岁高龄。他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皱纹,却透着一股矍铄的精气神。
老中医面前的诊桌上,旧式的文房四宝摆放得井然有序,毛笔、砚台、宣纸等一应俱全,显然老中医开药方时依旧沿用传统的毛笔书写方式。
温羽凡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老中医那饱经沧桑却又充满智慧的面容,心中对他的医术又多了几分信任。
老中医抬起头,目光温和地看向温羽凡,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伸出手来。
温羽凡依言伸出手,老中医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腕上,开始为他把脉。
“咳嗽两声我听听。”老中医不紧不慢地说道,仅仅通过把脉,他甚至都无需询问温羽凡来看什么病,便能立刻精准地抓住看病的关键方向。
温羽凡心中大为钦佩,对老中医的医术更是多了几分敬畏,连忙依言咳嗽了起来:“咳咳……”他的咳嗽声略显急促,胸腔随着咳嗽微微震动,脸上也因这阵咳嗽泛起了些许红晕。
老中医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聆听着温羽凡的咳嗽声,随后点了点头,似乎心中已有了几分判断。
紧接着,他开口说道:“嗯,后生,跟我到里屋来……家属就不要跟进来了。”说罢,他便缓缓起身,步伐稳健地朝着里屋走去。
温羽凡没有丝毫犹豫,连忙点了点头,双手用力地推着轮椅跟了上去。他的心中既有些紧张,又满怀期待,不知道老中医在里屋会对自己进行怎样的检查和诊断。
看着温羽凡跟着老中医进了里屋,杨诚实不禁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干什么呀?还不让我们跟进去。”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担忧,毕竟温羽凡行动不便,他有些放心不下。
郑小燕瞥了杨诚实一眼,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轻哼一声道:“你懂什么,肯定是要做深入仔细的检查呀。大夫的医术高明着呢,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她对老中医充满了信任,坚信他会为温羽凡找到治愈的办法。
进了里屋,温羽凡还未及开口,老中医便突然转身,目光如炬,静静地盯着他,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问道:“武林中人?”
温羽凡的心猛地一紧,微微一惊,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万万没想到,这老中医不仅能看出自己身上的伤,竟还敏锐地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不一般。
但事已至此,既然已经被对方识破,他也不再打算继续伪装,当下立即抱拳,恭敬地说道:“温羽凡,见过前辈。”
老中医见状,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摆了摆手:“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前辈,就是个普通大夫。不过你这种人我也打过不少交道就是。家里人不知道吧?还装瘸子。”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调侃,仿佛对温羽凡的伪装早已洞悉。
温羽凡的脸上顿时涌起一阵羞愧,微微低下头,尴尬地说道:“额……不敢告诉他们。”
老中医也没有在温羽凡的个人问题上过多深究,而是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你这伤,是跟人比武了吧?打输了?”
温羽凡没有丝毫隐瞒,坦诚地承认道:“是的,不敌落败。”
老中医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感慨道:“你们这群人啊,真是。”
接着老中医神色凝重,缓缓开口道:“你这伤要是一开始就来找我治疗,说不定几贴药下去就好了。可你啊,不止拖了很长时间耽误治疗,显然受伤之后还在拼命的修炼。这下啊,可真的是不好办喽。”
温羽凡闻言,心中猛地一紧,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快不行了,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焦急,连忙抱拳请求道:“前辈,请一定要救我啊,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呢。”
老中医见状,不紧不慢地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安抚的神色,说道:“没那么严重。难治是难治了点,但好在你还算来得及时。只是以后要经常来我这里喽。”
温羽凡听到这话,心中长长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连忙说道:“太好了,能治得好,我一定会遵循医嘱的。前辈的大恩大德,我温羽凡铭记在心。”
老中医满意地点点头,微微眯起眼睛,开始准备治疗,说道:“那好,先把上衣脱了吧。你这情况,得施针。”
温羽凡不敢有丝毫耽搁,听话地立即脱掉了自己上身所有衣服,露出了他那被锻炼得已经颇具肌肉线条的上半身。那坚实的肌肉彰显着他平日里的努力与坚持,只是在他的胸口位置,有着一团乌黑的斑块,颜色深沉,触目惊心,这便是他的伤痛所在。
老中医手法娴熟地为温羽凡扎上针,随后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走出里屋继续为其他病人看诊。
而这扎针治疗是个需要耗费不少时间的过程,在这段时间里,老中医进进出出,已经看过了好几个病人。
杨诚实本就对温羽凡独自在里屋接受治疗放心不下,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七上八下的。他几次想要进去里屋看看温羽凡的情况,可每次都被老中医坚决地拒绝了。
老中医严肃地告诉他:“治疗需要安静的环境,不能随意打扰。”
郑小燕也深知老中医的规矩和脾气,见杨诚实三番五次想闯进去,便板起脸来,对他严令禁止:“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别瞎捣乱。大夫自有分寸,你进去瞎搅和,万一影响了羽凡的治疗可怎么办!”
杨诚实被妻子这么一训,只能无奈地作罢,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在医馆外面来回踱步,时不时朝着里屋的方向张望,眼神中满是担忧。
一个小时的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漫长,终于,温羽凡接受完治疗从里屋出来了。
他的脸色看起来比进去的时候好了一些,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状态明显有所改善。
杨诚实见状,急忙迎了上去,上下打量着温羽凡,关切地问道:“羽凡,感觉怎么样?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温羽凡微微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表哥,我没事,感觉好多了。”
郑小燕也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此时,老中医也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看了看温羽凡,点了点头,说道:“这一次治疗效果还不错,但你这伤毕竟拖得久了,后续还得按疗程继续治疗。回去后要注意休息,按时服药。”
温羽凡连忙恭敬地应道:“是,前辈,我一定照做。”
然后老中医神色平静,语气淡淡地说道:“以后每个星期都要来我这里一次。对了,诊费八百,请付一下,然后找我儿子拿药。”
对于治疗武者的伤势,八百的治疗费并不算高,甚至可以说很便宜。
但温羽凡一听这数字,眼睛瞬间瞪大,差点喷出一口血来,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八百啊!还每个星期要治疗一次。就凭我二千七的工资,一个月光看病,我还要倒欠几百。”想到自己微薄的收入,再看看这高昂的诊费,温羽凡只觉得一阵肉疼,心里充满了无奈和焦虑。
郑小燕同样满脸震惊,脱口而出:“八百!”在她的印象中,以前来看病,每次也就花个一两百块钱,而且药到病除,根本不需要像温羽凡这样反复跑,这高额的诊费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老中医似乎看出了两人的惊讶,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他这病不好治。”态度坚决,意思是这钱一分也不会少。
就在温羽凡正为钱发愁的时候,杨诚实却是毫不犹豫地主动递过了八百块钱,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认真地说道:“好,我们给。”他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道:“羽凡放心,只要能治好病,多少钱都没关系的。”
温羽凡心中一暖,眼眶微微泛红,看着杨诚实那真诚的面容,心中满是感激。他知道,表哥一家的经济条件也并不宽裕,这八百块钱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但表哥却能如此慷慨相助,这份情谊让他感动不已。
“表哥,嫂子,谢谢你们。”温羽凡的声音有些颤抖,“等我病好了,一定努力工作,把钱还给你们。”
郑小燕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跟我们还客气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安心养病,争取早点好起来。”
随后,温羽凡在杨诚实的陪同下,去找老中医的儿子拿药。
拿完药后,三人离开了中医馆,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22章 顽疾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做。
温羽凡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明白,以自己目前的状况,贸然接近余曼曼不仅无法达成目的,还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提升自身实力才是当务之急。
从那以后,温羽凡的生活变得规律而又充实。
白天,他在工厂里认真工作,像往常一样履行着自己保安的职责,与同事们相处融洽,丝毫不让人看出他在武学上的追求和努力。
而到了晚上,当夜幕降临,城市被黑暗笼罩,他便回到自己狭小的出租屋,一头扎进对拳法的钻研中。
他坐在狭小的房间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余刚的招式,身体随着记忆中的动作缓缓摆动。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都反复琢磨,力求做到精准无误。
有时候,一个简单的出拳动作,他就能练习上百次,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手臂也因为长时间的练习而酸痛不已,但他从未有过一丝懈怠。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温羽凡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
这一天,他像往常一样练习拳法,当他一拳猛然挥出时,拳风呼啸,空气中仿佛响起了龙吟之声,那声音威严而又震撼。
与此同时,系统对话框弹出:「恭喜宿主,晋级武徒二阶」。
“哈!成了!”温羽凡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兴奋地大喊起来。
然而,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还没等他从晋级的兴奋中缓过神来,他的胸口突然涌起一阵气息不畅的感觉,紧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他双手捂着胸口,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咳嗽都像是在撕扯着他的内脏。
“这伤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好。也是,最近都没好好休息,看来之后要修养一段时间了。”温羽凡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懊悔自己的疏忽。他也明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先把身体养好,才能继续自己的武学之路。
温羽凡本以为只要稍稍停下修炼的脚步,好好调养身体,胸口的伤势便能逐渐好转。可现实却如同一记沉重的闷棍,无情地敲碎了他的幻想。
养伤的过程远比他想象中艰难得多。
刚受伤的时候,那时伤势虽说不轻,但若是能及时放下一切,安心调理,凭借他基因解锁后的身体底子,或许这伤早就已经痊愈。
可当时的他,满心都被武学的奥秘所吸引,一心想着趁热打铁,在对拳法的钻研中寻求突破。他不顾身体的抗议,一次又一次地勉强自己修炼,每一次强行发力,都像是在给伤口上撒盐,使得伤势愈发严重。
如今,一个月的调养时间悄然流逝,温羽凡每日按时服药(药还是自己偷偷从药店买的),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的身体,满心期待着能看到一丝好转的迹象。
然而,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他的伤势却依然没有任何起色。胸口依旧时不时地传来阵阵剧痛,那股憋闷感如影随形,哪怕只是稍微活动一下,都会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身体在不停地提醒他曾经犯下的错误。
温羽凡坐在床边,眉头紧锁,心中满是纠结。
他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感觉有些麻烦啊!这下可真得找个医生看看了。不过一般医院能治疗这种伤吗?而且被医生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呀?好难办啊!”
温羽凡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床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他在脑海中拼命思索着解决办法,想着是不是能找个私人诊所,找个靠谱的医生,用合理的借口搪塞过去。又或者,有没有懂医术的江湖人士,能够帮他治疗这伤,还能守口如瓶。
想到这些,温羽凡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暗自苦笑。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年关已至,大街小巷都弥漫着浓浓的年味。
大表哥杨诚实深知温羽凡孤身一人,若是让他独自在家过年,那该是何等的冷清与孤寂。
于是,在大年三十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里,杨诚实傍晚时分来到了温羽凡的出租屋,笑着对他说:“羽凡,走,跟哥回家过年去,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才好。”
温羽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微微泛红,他感激地点了点头,跟着杨诚实来到了他家。
一进家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嫂子郑小燕系着围裙,正从厨房忙进忙出,看到温羽凡来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羽凡来啦,不要客气啊,今天嫂子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
不一会儿,嫂子郑小燕就把一大桌丰盛的家常好菜端上了桌。
红烧鱼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糖醋排骨酸甜可口,外酥里嫩;还有那热气腾腾的饺子,一个个饱满圆润,仿佛在诉说着团圆的喜悦。
杨诚实的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上高中二年级和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孩在读初中三年级,也在一旁欢快地笑着闹着。
一家四口加上温羽凡其乐融融地围坐在桌旁,温暖的灯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幸福的笑容。
杨诚实拿起酒杯,满上酒,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情,祝酒道:“来,羽凡,今天是大年三十,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就是图个开心、团圆。这杯酒,祝咱们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温羽凡端起酒杯,眼中闪烁着感动的光芒,他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心中充满了幸福。虽然自己身体有伤,还有着未完成的梦想和秘密,但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仿佛所有的烦恼和疲惫都在这浓浓的亲情中消散了。
几杯酒下肚,温羽凡的脸上泛起了些许红晕。可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不适感袭来,他突然又咳嗽了起来,身体微微颤抖着,左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杨诚实原本正满脸笑意地与大家交谈,见状脸色瞬间一变,眼神中满是担忧。他急忙放下手中的酒杯,探过身来,关切地问道:“羽凡,你之前不是只是着凉了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好啊。”
温羽凡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解释道:“感冒是早好了,但是咳嗽却一直不见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和疲惫。
杨诚实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忧虑,他严肃地说道:“那怎么行啊,你这可能会出大问题的。不行,还是找个医生看看吧。”
温羽凡连忙摆了摆手,推说道:“去医院看了,药也吃了,就是不见好。”
杨诚实听了,忍不住抱怨道:“现在的医院,医生不行啊。光收钱,不治病。”他的脸上露出了不满的神情,为温羽凡的病情感到着急又无奈。
就在这时,一直静静听着他们对话的嫂子郑小燕插话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医生,是个老中医,治疗疑难杂症可在行了。”她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中透着自信,仿佛这个老中医一定能治好温羽凡的病。
“中医啊……”杨诚实低声咕哝了一句,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像是对中医并不抱什么信心,似乎在他的认知里,中医比不上那些现代化的医疗手段。
郑小燕敏锐地捕捉到了丈夫的神情和语气,顿时双眼一瞪,柳眉倒竖,提高嗓音道:“中医怎么了?这是我们国家千年传下来的瑰宝,比现在的医院里那些只会看仪器的大夫强多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能没点真本事?”她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愤怒,对丈夫的态度很是不满,同时也为中医感到不平。
杨诚实被妻子这一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只能赶紧点头附和:“啊,对对……中医好,中医好。”他可不敢在这时候跟妻子顶嘴,不然等下可有的好“受”了。
郑小燕见丈夫服软,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温羽凡,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温和亲切的表情,态度缓和下来道:“羽凡啊,你听嫂子的,准没错。过完年,嫂子就带你过去找那个老中医看看。他在这一片可有名了,治好了不少人的病呢。”
温羽凡现在确实对治疗自己的伤势毫无头绪,尝试了那么多方法都不见效,正感到迷茫和无助。再加上嫂子如此殷勤,为自己的事情操心,他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于是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说道:“那……我试试吧。嫂子,真是麻烦你了。”
“好,那嫂子给你安排。你就放心吧,到时候肯定能把你的病治好。”郑小燕笑着保证,语气坚定而又温暖。
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又变得轻松愉快起来,大家继续吃着年夜饭,欢声笑语在房间里回荡。
第21章 涨工资
温羽凡心里清楚,昨夜与余刚的那场交锋,虽让自己受了伤,却也收获颇丰,已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关于武徒境界拳法的珍贵线索。此时,待在家里一边安心养伤,一边潜心钻研那套拳法,无疑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然而,吃过表哥杨诚实带来的早餐后,温羽凡却做出了一个无奈的决定。
“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练武更是一个需要长期积累、循序渐进的过程,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功。”
他深知表哥对自己的关心无微不至,要是请假在家休息,肯定会引起表哥的怀疑和担忧。为了不让表哥担心,也为了能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生活,尽量不露出破绽,他决定如往常一般让杨诚实送自己去工厂上班。
当然,最主要是因为——他穷啊!不上班,别说练拳了,吃饭都没着落啊。
温羽凡操控着轮椅缓缓进入办公室,目光扫视一圈,发现除了值夜班的李跃和张子远,就只有丘咏在这儿,其他同事都还没到。
丘咏眼尖,看到温羽凡进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调侃道:“呦,凡哥。速度挺快的嘛。”那语气阴阳怪气,显然不是在夸赞温羽凡上班来得早,而是在含沙射影地暗讽他昨晚在打架时“逃跑”的事儿。
温羽凡心里明白丘咏话里的意思,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不悦,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打着哈哈回应道:“见笑见笑,啊哈哈……”他不想在这事儿上过多纠缠,毕竟自己确实提前离开了,虽然有苦衷,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时,李跃听到丘咏的话,眉头一皱,伸手轻轻扇了下丘咏的后脑勺,语气中带着责备,骂道:“不是说好了不拿这事挤兑凡哥的吗?凡哥的难处你看不出啊。”
丘咏被扇了后脑勺,缩了缩脖子,耸了耸肩道:“行行,不说不说。”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上还是带着一丝不服气的表情。
温羽凡见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连忙对几人致歉:“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啊。昨晚的事儿,是我考虑不周到,没跟大家说一声就走了。”
张子远摆了摆手:“好了凡哥,我们没怪你,你别听这兔崽子的,你也知道他嘴巴臭了,别理他。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能真因为这点事儿计较。”
张子远的话让温羽凡心里暖了一下,他感激地看了张子远一眼,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众人正说着话,温羽凡突然感觉胸口一阵憋闷,气息不畅,像是有一团无形的东西堵在喉咙口。
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咳嗽便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捂着胸口,身体随着咳嗽剧烈地颤抖着。
丘咏原本还带着一丝调侃的神色,看到温羽凡咳得如此厉害,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关切:“凡哥,你真着凉了啊。我还以为这是你编的借口呢。”
现在他也不禁觉得:昨晚温羽凡说的着凉并不是随口胡诌,而是真有其事了。这么想着,他心中对温羽凡昨晚提前离开的那点不满也消退了几分。
张子远在一旁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说道:“那是,虽然跟凡哥相处得还不久,但凡哥这人一看就是不会编瞎话的。”他相信自己看人眼光,觉得温羽凡为人老实,不会为了逃避什么而故意找借口。
李跃则满脸担忧,他向前走了几步,靠近温羽凡,轻声说道:“凡哥,看你咳得厉害,要不今天请假得了。身体重要,工作的事儿先放一放。”
温羽凡听着同事们关切的话语,心中却五味杂陈。他的咳嗽确实不是装的,可他一直以来都在众人面前伪装成一个弱者、一个残疾人,现在同事们如此关心他,他却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情况,这让他心中不免有些羞愧。他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摆了摆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咳咳……我……我没事,顶得住。我不能因为这点小毛病就请假。”
时间一点点流逝,办公室里原本空荡荡的,随着其他同事陆续到来,氛围逐渐热闹起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昨晚那场激烈的冲突,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自豪,仿佛在回味着属于自己的英雄时刻。
李悦和张子远到了下班的时间,他们与同事们简单道别后便离开了办公室。剩下的同事们继续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昨晚的事情,有人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自己如何英勇地与小流氓对峙,有人则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同伴们的精彩表现。
当大家得知温羽凡真的生病了,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
胡军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担忧地说道:“凡哥,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是回家休息吧,请假的事情好说的。”
小吴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凡哥,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做,可别把身体累垮了。”
温羽凡感激地看着同事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谢谢大家的关心,我真的没事。这点小咳嗽算不了什么,我能坚持。”
同事们见温羽凡态度坚决,劝不动他,也就没再多劝。他们知道温羽凡的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
于是,大家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又继续投入到关于昨晚事件的讨论中,办公室里再次响起了欢快的笑声和交谈声。
办公室里,大家正聊得热火朝天,丘咏的目光突然狡黠地转向小吴,脸上露出一抹坏笑,又开始打趣起来:“昨天我们小吴英雄救美之后,我们的余厂花对他可是很关心的哦。‘你有没有事情呀?’那声音好温柔哦。差点就要以身相许喽。”他故意模仿着余曼曼的语气,那模样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小吴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他又羞又急,忙不迭地说道:“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可丘咏哪肯轻易罢休,那张嘴就像上了发条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当时小吴怎么说来着,说他还要打十个。当时把我给急的呀,兄弟我哪里去找十个人给你打啊,要不我自己牺牲一下,给你送个人头。”丘咏一边说,一边还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双手摊开。
“哈哈哈……”众人被丘咏的话逗得哄堂大笑,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
张茂也跟着起哄,在一旁支持道:“那也算我一个吧。”
小吴被大家笑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之下,向丘咏扑了过去:“好,小爷收了你的狗头。”两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你推我搡,虽然动作看起来激烈,但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反而充满了玩笑的意味。
众人看着他们俩的打闹,笑得更欢了,办公室里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氛围。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保安部的门口。来人穿着整洁的西装,表情严肃,他重重地敲了几下房门,发出清脆的响声。
胡军看到来人,脸色骤变,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惊讶的神情。他连忙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恭敬地道:“刘经理!您怎么来了。哎,你们快别闹了。”
小吴和丘咏听到胡军的话,也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即停止了打闹,纷纷立正站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严肃的神情。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也在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大家都静静地看着门口的刘成刚,不知道他此来有何贵干。
刘成刚板着一张脸,铁青的面色仿佛笼罩着一层寒霜,他迈步走进办公室,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他眼神冰冷,不善地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的内心,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出息了呀。”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怒意,一出口,众人的心都猛地一紧,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都明白刘成刚这话所指何事。
果然,刘成刚没有让大家多做猜测,紧接着便直奔主题,毫不留情地指出了来意:“一群人竟然跑出去跟人打架。”他的语气中满是斥责,仿佛对众人的行为失望透顶。
胡军见状,心里一慌,急忙上前道歉,试图解释:“刘经理,您消消气,我们也是因为……”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成刚如雷霆般的厉声呵斥打断。
“你们知道这样的行为有多恶劣吗?给咱们机械厂的名誉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吗?”刘成刚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八度,在办公室里回荡,震得众人的耳膜生疼。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怒火,死死地盯着众人,仿佛要将他们烧成灰烬。
众人被这严厉的斥责吓得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刘成刚对视,更不敢再狡辩。
刘成刚表情严肃,声音洪亮地说出了那令人意想不到的处罚决定:“厂里决定严肃处理你们。这样,厂里决定,从这个月开始,给你们每个人涨两百块钱工资。让你们涨个教训。”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瞬间炸开了锅。丘咏先是哭丧着脸,大声嚷嚷道:“啊!不要啊!我们工资本来就不高……额……好像有什么不对。”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吴也是一脸茫然,嘴巴微张,结结巴巴地说道:“额,是啊。我好像听到涨二百,是我听错了吗?”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脑袋微微晃动,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胡军皱着眉头,分析道:“估计是刘经理激动地口误了。是减二百吧。”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觉得涨工资这种好事怎么可能会落在他们头上。
张茂则带着哭腔,哀嚎道:“肯定是减二百啊,还涨工资,想屁吃呢你们。”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工资减少的悲惨未来。
然而,就在众人纷纷猜测的时候,刘成刚却是故作严肃地继续说道:“是,就是涨二百。你们就偷着乐吧?”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玩笑的神色,语气十分肯定。
胡军瞪大了眼睛,一脸不解,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急切地问道:“为什么呀?”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不明白厂里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刘成刚无奈地解释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余大小姐回报你们的。”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羡慕和嫉妒。
胡军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普通公司白领,竟然有能力给自己涨工资,惊讶地问道:“啊!余大小姐?余曼曼?”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惊讶和不可思议。
刘成刚没多做解释,转身打算离开,嘴里嘟囔着:“算你们走了狗屎运。”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下来,转头对众人道,“还有啊,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啊。虽然你们帮了余小姐一把,但可千万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那不是你们高攀得起的。那种玩笑以后也少开啊。”说完,他才迈着悠闲的步子离去了。
众人望着刘成刚渐渐远去的背影,一时间都愣住了,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办公室里才像是炸开了锅一般,纷纷欢呼起来。
小吴兴奋地跳了起来,挥舞着双手,大声喊道:“哦,涨工资喽!”那声音中充满了喜悦和激动,仿佛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宝贝。
张茂也满脸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里念叨着:“二百块啊!整整二百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呢,能多买不少东西了。”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用这多出来的工资过上更好生活的样子。
丘咏则是坏笑着凑到小吴身边,调侃道:“诶,癞蛤蟆,刘经理骂你呢。”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眼睛里闪烁着调皮的光芒。
小吴原本喜悦的心情瞬间少了几分,脸上多了几分苦楚,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早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了,一直不都是你们瞎起哄的嘛。”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落,仿佛被人揭开了心中的伤疤。
胡军皱着眉头,思索着说道:“也不知道这余曼曼什么来头啊?连刘经理都敬她三分的样子。看刘经理那态度,这余曼曼肯定不简单。”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心中对余曼曼的身份充满了猜测。
温羽凡静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却在快速地盘算着:“看来这余家真的不简单。昨晚那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小混混,反而像是余曼曼家里人。如果有机会,我或许可以试着接触一下余家。说不定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关于武者世界的线索。”
第20章 演武
温羽凡紧咬着牙关,忍受着身体传来的剧痛,双手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艰难地推动着轮椅,一步步地回到了他所住的小区。
他的眼神警惕地四处扫视,确认四周无人后,他迅速起身,将轮椅背在背上,脚步轻盈得仿佛落叶,悄无声息地冲上了二楼,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进门后,他并没有开灯,因为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视物。他直接走向床边,疲惫地瘫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休息了片刻后,他想起还得让表哥杨诚实放心,便拿起手机,拨通了表哥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杨诚实关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羽凡,聚会结束了吗?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接你。”
温羽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说道:“表哥,我到家了,同事已经送我回来了,你就放心吧。今天聚餐挺开心的,就是我喝了点酒,现在头有点晕。”他撒了个小谎,不想让表哥担心自己受伤的事。
杨诚实听了,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喝点水,早点休息。以后要是有这种活动,结束得晚的话,还是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你腿脚不方便,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
温羽凡心中一暖,说道:“知道了,表哥。你也早点休息。”
两人又说了几句家常,便挂断了电话。
温羽凡放下手机,靠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他微微的呼吸声。
回想起与余刚的那场激战,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尽管身体还因受伤而隐隐作痛,但他的思绪却完全沉浸在了对“灵视”能力的思考中。
“灵视”虽不具备直接复制对手能力的神奇功效,却有着其独特且强大的作用。
在与余刚对峙时,那能力如同一双无形且敏锐的摄像机,精准地捕捉着余刚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无论是出拳时肌肉的紧绷,还是脚步移动时重心的转换,亦或是眼神的瞬间变化,都被“灵视”清晰地捕捉到,并深深烙印在温羽凡的脑海之中。
这些细微的动作,看似不起眼,却蕴含着余刚多年修炼所积累的经验与技巧。
温羽凡坚信,只要自己静下心来,细细揣摩这些动作背后的原理和奥秘,深入分析余刚发力的方式、呼吸的节奏以及攻防转换的时机,总有一天,自己能够从中领悟到关键的要点。
在出租屋那狭小的空间里,温羽凡沉浸在对余刚拳法的推演与探索中。
他紧闭双眼,凭借着脑海中如镌刻般清晰的记忆,手臂在空中缓缓挥动。起初,那动作生涩且笨拙,可随着一次次的尝试,他仿佛渐渐触摸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感悟。
刹那间,那股强烈的兴奋感如电流般蹿遍全身,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全然不顾身体的虚弱,一骨碌从床上一跃而起。
落地的瞬间,他的身体已然开始模仿记忆中的余刚,动作迅速而坚决,仿佛要将之前所看到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重现。
“喝!”他低喝一声,猛地一拳挥出,拳风在寂静的房间里划过一道短促的声响。
然而,就在拳头挥出的瞬间,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一丝懊恼。
“不对,感觉这样不对。”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几分失落。那出拳的力量、角度,似乎都偏离了他记忆中的轨迹,与余刚那行云流水般的拳法相比,相差甚远。
但温羽凡骨子里就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短暂的失落并未让他停下。
他迅速调整姿势,双脚稳稳地扎在地上,膝盖微微弯曲,再次凝聚力量,猛地又是一拳挥出。
这一次,他倾注了更多的心力,试图让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误。
可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随着拳头挥出,一阵钻心的剧痛从他的手臂和胸口同时袭来,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之前与余刚交手时所受的伤,在这剧烈的动作下被彻底引发。
“咳咳……”温羽凡痛苦地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每一次咳嗽,都像是在提醒他身体所承受的重创。
但他那坚毅的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他强忍着疼痛,用手背擦去嘴角渗出的鲜血,殷红的血迹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稍作喘息后,他再次缓缓站定,重新摆出姿势。
这一次,他没有急于求成,没有像之前那样猛然出拳。而是深吸一口气,将拳头一点点地递出,速度极慢,仿佛在与时间赛跑,又像是在雕琢一件无比珍贵的艺术品。
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紧紧盯着前方,仿佛那里正站着余刚,他要以这种慢动作,将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印刻在自己的身体记忆里。
随着拳头缓缓推出,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出拳已经有三分相似了。虽然与余刚那炉火纯青的拳法相比,仍有很大差距,但这小小的进步,却如同一束光,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这漫长的一夜,对温羽凡而言,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房间里,他沉浸在对余刚招式的反复推演中,忘却了身体的疲惫与伤痛。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发力,都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调整、完善。他的眼神专注而执着,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那一套拳法。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窗外,黑夜渐渐褪去,第一缕曙光悄然透过窗户,洒在房间的地板上。
然而,沉浸在武学世界里的温羽凡对此浑然未觉,依旧全身心地投入到招式的演练中。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温羽凡心中一惊,瞬间回过神来。他知道,有人来了。
来不及多想,他迅速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强忍着身体的酸痛,以最快的速度再次装作一个残疾人,坐回了轮椅之上。
不一会儿,表哥杨诚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面带微笑,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
温羽凡见状,赶忙打招呼道:“表哥,今天你来得特别早啊。”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脸上也挤出了一丝笑容。
杨诚实看到温羽凡已经起床,微微一愣,随即笑道:“羽凡,你已经起床了啊。我还怕你昨天喝多了,今天起不了床呢,所以早点过来看看你。怎么样,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走到温羽凡身边,仔细地打量着他。
温羽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有些心虚。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事,表哥,我身体好着呢,你不用担心。”他不敢与杨诚实的眼神对视,生怕表哥看出自己的异样。
杨诚实点了点头,笑着说:“那就好。你这身体,以后可别喝太多酒了。对了,我又给你带了早餐,趁热吃。”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
温羽凡看着表哥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
他感激表哥的关心,却又不得不隐瞒自己的秘密。他知道,自己所追求的道路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他已经无法回头,就算可以,也不会回头。
第19章 讨教一二
余刚双手插兜,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在前方,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他带着一群手下转过街角,踏入了这条幽静且灯光昏黄的小道。
周围的寂静与刚才街头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在地面上轻轻回响。
身后的一名手下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愤怒与委屈中,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着:“妈的,真是晦气,今天怎么就无缘无故挨了顿揍呢。”他的声音中带着不满和不甘,眼神里还残留着刚才打斗时的凶狠。
另一个手下听了,连忙附和道:“是啊,一群二愣子,冲上来就干啊!”他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拳头,似乎还想找回刚才失去的面子。
余刚听到手下们的抱怨,头也没回,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没好气地教训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也是活该。竟然连一群普通人都打不过,简直丢余家的脸。回去这事要是让老头子知道,还得罚你们。”
身后的手下们闻言,顿时都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出声。他们心里清楚,余刚说的是事实,刚才那场打斗,他们确实没占到什么便宜,还被打得灰头土脸的。要是让家族里的长辈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余刚见手下们都不说话了,继续头也不回地教训着:“怎么哑巴了,现在知道怕了,平时让你们练功练功,一个个就知道偷懒。这下好了,吃了亏才知道后悔。”他的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脚步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继续朝着小道深处走去。
余刚原本正走着,那股熟悉的心悸感毫无征兆地又蹿上心头,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揪着他的心脏。
他脸色骤变,神经瞬间紧绷,急忙抬手示意手下停下,大声喊道:“等下,有情况。”
可他的话音还没完全消散在空中,就听见身后传来一连串沉闷的声响,仿佛是什么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小道上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余刚心脏猛地一缩,头皮一阵发麻,条件反射般地迅速转身。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名手下直挺挺地颓然倒地,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就在手下倒下的同一瞬间,一个身着短袖背心的蒙面人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那蒙面人身材矫健,站在那里犹如一棵挺拔的苍松,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他的脸上蒙着一块黑色的布,只露出一双冰冷而锐利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寒芒。
余刚见状大惊失色,心脏疯狂跳动,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急忙摆出戒备的架势,双腿分开,膝盖微屈,双手握拳,眼睛死死地盯着蒙面人,同时厉声质问道:“你!你干什么?”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蒙面人看着余刚如临大敌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伸出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接着用嘶哑的嗓音说道:“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讨教几招。”
余刚紧盯着眼前的蒙面人,心中满是疑惑与警惕,再次开口质问道:“你是什么人?”他的双眼如鹰隼一般锐利,试图从蒙面人的身上找出一丝破绽和线索。
然而,那蒙面人似乎并不打算多做解释,眼神一冷,二话不说,直接抬起拳头,朝着余刚的面门狠狠砸来。
拳风呼啸,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划破了夜空中的寂静。
余刚混迹江湖多年,从小就在各种打斗中摸爬滚打,对敌经验极为丰富。更何况他如今已经练到了武徒境界,实力不容小觑。
面对蒙面人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他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左臂轻轻抬起,如同一块坚硬的盾牌,精准地格挡下了这迎面而来的一拳。
就在格挡的同时,余刚的右拳如同闪电般猛然递出,带着一股强大的爆发力,朝着蒙面人的胸口击去。
那蒙面人显然没有料到余刚的反击会如此迅速和凌厉,面对这连消带打的攻势,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他来不及多想,只能急忙将双臂交叉在胸前,试图护住自己的胸口要害。
“砰”的一声闷响,余刚的右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蒙面人的手臂上。
蒙面人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涌来,手臂瞬间传来一阵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打断一般。他的身体也不由得连退了好几步。
余刚看着蒙面人狼狈后退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他微微扬起下巴,冷冷地说道:“就这点本事,也敢在我面前撒野?今天要是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你就别想站着离开这里。”他一边说着,一边摆好了再次进攻的架势,随时准备给蒙面人致命一击。
蒙面人用力甩了甩那只被余刚击中后有些发酸的手臂,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说道:“好家伙,真正的练家子就是不一样。不过,这样才有一战的价值。”
话刚说完,他双脚猛地一蹬地面,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再次朝着余刚冲了过去。
余刚看着蒙面人再次冲来,脸上露出一抹冷笑,眼神中满是轻蔑。
“不自量力。”他冷哼一声,毫不畏惧地迎着蒙面人冲了上去。在他看来,眼前这个蒙面人不过是个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两人瞬间交锋,拳脚相向。
余刚凭借着扎实的功底和丰富的实战经验,招招凌厉,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强大的力量和精准的角度。
而蒙面人显然功夫不如余刚,动作略显生疏,甚至有些像个门外汉。在余刚的猛烈攻击下,他只能不断地躲避和格挡,很快就被余刚压着打,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尽管蒙面人处于下风,被打得节节败退,他的口中却依然不依不饶地叫嚣着:“就这点本事吗?真是让人失望啊!”他的声音中带着挑衅和嘲讽,似乎想要激怒余刚,让他露出破绽。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不断地寻找机会反击,虽然每次反击都被余刚轻松化解,但他却始终没有放弃,眼神中透着一股坚韧和执着,仿佛这场战斗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余刚被蒙面人那嚣张的叫嚣彻底激怒,原本就因一时无法拿下对手而烦躁的心情,此刻更是火上浇油。
他双眼通红,怒喝道:“你想看我真本事是吧。好!就让你见识见识,死了可别怨我!”
蒙面人见状,不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继续挑衅道:“嘿嘿,放马过来吧软脚虾。”
“虎啸拳!”余刚猛地大喝一声,瞬间沉腰立马,双腿稳稳地扎在地上,如同生根一般。
他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右臂之中,肌肉紧绷,青筋暴起。
紧接着,他猛然一拳轰出,拳风呼啸,摩擦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竟真的好似有虎啸之声回荡在小巷之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蒙面人急忙将双臂交叉在胸前,护住自己的要害。与此同时,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蓝光:“灵视!”
“轰!”余刚的虎啸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蒙面人交叉的手臂之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爆发,蒙面人的整个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接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从拳头上的触感,余刚感觉到这一拳虽然击中了对方,但明显被对方挡了下来,显然无法一击将对手干掉。
他怎会轻易放过对手,于是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大声吼道:“再吃我一拳!”
然而,当余刚追出去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蒙面人不再恋战,已经逃出去老远了。
余刚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他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逃了吗?呸,垃圾!”
他甩了甩拳头,心中虽然有些不甘,但也没有再继续追击,因为这种无名小卒的挑战,在武者世界里太寻常不过。
他转身一个个踹醒手下,便离开了。
小巷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那淡淡的血腥味还在空气中弥漫。
小吴和保安部的其他成员们心急如焚,在海鲜酒楼附近四处搜寻着温羽凡的踪迹。他们的眼神中满是焦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边找还一边互相询问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然而,过去了十分钟左右,小吴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小吴赶忙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温羽凡的号码,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焦急之色也稍稍缓和了些。
他急忙按下接听键,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和关心:“喂,凡哥,你去哪里了?电话也不接,哥几个到处找你,差点要报警了。”
“咳咳……”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咳嗽声,听起来有些虚弱。随后,温羽凡略带歉意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好意思啊吴哥,刚刚被风一吹,我好像有些着凉了,所以就先走一步了。实在是没顾得上跟你们说一声,也没听到电话响。”
小吴一听温羽凡着凉了,心里的埋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关心:“着凉了啊。听你咳嗽的,严重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温羽凡连忙说道:“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小咳嗽,不严重。你跟兄弟们说一声,不用找我了,我现在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都累了。”
小吴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问道:“好的,你没事就行。不过你行不行啊,你能自己上楼梯吗?你家不是没电梯的吗?要不要我过去帮你?”他知道温羽凡行动不便,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温羽凡笑了笑,说道:“没事,我有办法的,你放心好了。我现在有些难受,先不说了,我挂了啊。你和兄弟们路上注意安全。”
小吴无奈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好,那你自己注意点。要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温羽凡已经挂断了电话。
小吴将温羽凡电话里说的情况,跟其他成员们说了一遍。
众人听后,反应各异。
丘咏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嘴巴依然不饶人地说道:“什么着凉,他就是吓得跑了。估计是看到咱们跟人打架,怕惹上麻烦,就自己先溜了。”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从他的口气里,明显能听出他也是松了口气。毕竟之前温羽凡突然失踪,大家都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
胡军听了丘咏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好了,别这么说。不管怎么样,人没事就好。”
张茂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人没事就行。今天这事儿也闹得挺晚了,大家都累了,赶紧回家休息吧。”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脸上的担忧之色逐渐消散。
随后,大家相互道别,各自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街道上,他们的身影在路灯的映照下,渐渐远去。
在某个被黑暗笼罩的隐蔽街角,路灯洒下的昏黄光线显得格外微弱。
温羽凡坐在轮椅上,身子猛地一阵剧烈颤抖,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那咳嗽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随着咳嗽,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在地面上晕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然而,温羽凡的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痛苦之色,反而露出了兴奋到近乎癫狂的表情。
他的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嘴角高高扬起,咧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嘿嘿,这一拳,挨得值!”
第18章 大胜仗
领头的小流氓被温羽凡看得心里直发毛,但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一个残疾人而已,怎么会让自己心悸?
“错觉吗?”他如此想着。
就在他满心疑惑的时候,余曼曼突然发难。
她瞅准时机,抬起一脚,狠狠踢在领头的小流氓的小腿上,疼得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紧接着,余曼曼杏眼圆睁,满脸怒容地骂道:“余刚,快让人住手,这些都是我厂里的人。快带着你的手下滚蛋!”那语气不容置疑,完全不像是一个被小流氓纠缠的弱女子,反倒更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弟。
余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和余曼曼的呵斥给弄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委屈又无奈的神情,嗫嚅着说道:“这……明明是他们先动手……”
他还想辩解几句,可余曼曼根本不给他机会。
“我让你们滚啊!”余曼曼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八度,尖锐而又强势。
余刚看着余曼曼那毫不妥协的模样,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肩膀耷拉了下来,无奈地说道:“好好,我滚,我滚。”说罢,他也顾不上还在和保安部众人扭打的手下,转身就准备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有气无力地朝着众人招呼:“好了,好了,都他妈给老子停手,走啦!”
他的那些手下对他倒是忠心耿耿,听到老大的命令,纷纷使出浑身解数,从保安部众人的纠缠中挣脱出来,慌慌张张地跟在余刚身后离去。
看着小流氓们灰溜溜的背影,保安部的众人都觉得自己打了个大胜仗。
丘咏更是兴奋得不行,涨红着脸,对着已经走远的对手大声喊道:“敢欺负我们厂里的人,以后看到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充满了得意和嚣张。
夜风中,弥漫着刚才激烈打斗留下的紧张气息。
张茂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呼呼,好久没有这么拼过了。”
其他保安部的成员们也都没好到哪儿去,一个个东倒西歪,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伤痕。
尤其是小吴,他的模样最为狼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整个人像散了架似的,瘫倒在地上,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力气起身。
就在这时,余曼曼迈着焦急的步伐,快步来到了小吴身边。她的眼神中满是关切,微微皱着眉头,轻声问道:“你没事吧?”那温柔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瞬间钻进了小吴的心里。
原本还疲惫不堪的小吴,听到余曼曼的关心,就像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顿时来了精神。他猛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尽管身体还有些摇晃,但脸上却露出了坚毅而又豪情的笑容,大声说道:“没事,我还能打十个!”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挥舞了一下拳头,试图展示自己的“英勇”。
余曼曼看着小吴这逞强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得小吴更是心花怒放。
一旁的胡军看着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打趣道:“小吴这辈子算是值了。”
余曼曼面带感激,目光依次扫过保安部的众人,再次诚恳地说道:“今晚谢谢大家了,你们都是保安部的吧?”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在夜色中回荡。
众人一听,纷纷摆了摆手,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
“都是一个厂的嘛。”有人率先开口,语气中满是真诚。
“小事小事。”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道。
还有人不忘把功劳往小吴身上推:“感谢小吴就行,要不是他冲得快,我们还反应不过来呢。”
“对,对,都是小吴的功劳,他可是为了救你奋不顾身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小吴夸得脸都红了。
“我会记住你们的恩情的。”余曼曼听着众人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对着众人微微躬身,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然而,她之后并没有过多的停留,说完这话,轻轻捋了捋耳边的头发,便迈着轻盈的步伐匆匆离开了。她的身影在路灯的映照下,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丘咏看着余曼曼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忍不住打趣小吴:“诶,怎么就这么走了啊,难道不是应该对小吴以身相许吗?”他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吴打了一场架,身上的酒精也散了大半,此时被丘咏这么一调侃,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眼神有些慌乱,急忙说道:“乱说什么呀,人家还没走远呢,小心被听到。”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朝着余曼曼离去的方向看了看,仿佛真怕余曼曼听到了丘咏的话。
其余众人看着小吴这害羞的模样,笑得更欢了,笑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为这原本紧张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轻松和愉悦的氛围。
“好了,大家都没伤着吧,有事可别扛着啊。”胡军眼神关切地扫过众人,语气中满是担忧。毕竟刚才那一场混战,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受了内伤。
“没事。”“都是皮外伤。”众人纷纷回应,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似乎刚才的打斗只是一场游戏。
有的还活动了一下手脚,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胡军见众人确实都没什么大问题,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好,那今晚就到这里吧,大家都散了吧。一顿折腾,也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李跃,张子远,你们两个还要回去上班的吧?要是顶不住也可以回家去的啊。”
李跃和张子远表示:“不了,我们还可以上班。”
“好好,回家回家。”其他人一边应和着,一边准备各自回家。
就在众人要四散离开的时候,突然,小吴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叫道:“不对啊,凡哥呢?凡哥怎么不见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四处张望,这才发觉,温羽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丘咏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猜测道:“他估计看我们打起来,就先跑了吧。没义气啊!”他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张茂听了,白了丘咏一眼,反驳道:“那也不能怪凡哥啊,他那身体,你想他干什么。拿轮椅撞死对面是吧。他能做什么呀,肯定是怕连累我们才先离开的。”
丘咏听了,依然道:“那也不能管自己跑了呀。就是没义气。”他依旧不依不饶地调侃着。
小吴却是满脸的不放心,皱着眉头担忧道:“不是,凡哥就算自己跑了,但这大晚上的,他坐着轮椅也不好回家啊。我还说好了送他回家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胡军听了,觉得小吴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道:“也是,先打个电话给他吧,问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对对,先打个电话。”小吴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拨打了温羽凡的号码。
众人都静静地等着,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然而,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无人接听。
小吴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又拨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众人的心中也都涌起了一股不安的情绪,不知道温羽凡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第17章 终于等到你
当天傍晚,七点刚过,保安部的成员们便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准备奔赴这场特别的聚会。
一行七人在工厂门口集合完毕,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期待与兴奋。
胡军作为队长,理所当然地担当起了司机的角色。他熟练地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了那辆略显陈旧却保养得不错的面包车。
其他人则有序地上车,车内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今晚聚餐的地点和即将品尝的美食。
上晚班的李跃和张子远也早早赶来,他们原本应该在晚上八点才开始工作,但为了这场新同事发薪日的聚餐,特意提前结束休息,赶来与大家会合。
两人脸上丝毫没有因为打乱作息而产生的疲惫,反而满是热情,他们一边和同事们打招呼,一边兴奋地加入到热烈的讨论中。显然,他们来这儿可不是为了提前上班,而是满心期待着能与大家共度一个愉快的夜晚。
至于之后会不会因为提前离岗而算旷工,众人对此都没有丝毫担忧。因为胡军队长早已凭借自己的经验和人脉,妥善处理好了相关事宜。
他向大家保证,一切都安排妥当,大家只需尽情享受今晚的聚会。
在胡军的组织下,面包车缓缓驶出工厂大门,朝着市区的方向浩浩荡荡地进发。
一路上,车子在马路上疾驰,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车内的气氛却愈发高涨,大家对即将到来的聚餐充满了期待,欢声笑语不断从车内传出,在空气中回荡,仿佛预示着这将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没过多久,胡军稳稳地操控着方向盘,载着一车人抵达了市区的一家海鲜酒楼。
酒楼矗立在街边,外观简约却不失大气,暖黄色的灯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倾泻而出,在夜幕下营造出温馨又高档的氛围。尽管它没有挂上星级招牌,但那气派的门面、精致的装潢,无不彰显出不凡的格调。
“一个月辛辛苦苦总得犒劳犒劳自己是吧。”胡军停好车,笑着对大家说道,脸上带着几分豪迈,“咱今天就放开了吃,好好享受享受。”
众人纷纷应和,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启这场美食盛宴。
走进酒楼,大堂内宽敞明亮,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头顶璀璨的水晶吊灯。
身着整齐制服的服务员们热情地迎了上来,引导他们前往预订的包厢。
包厢布置得典雅舒适,一张大圆桌摆在中央,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餐具和洁白的餐巾。
众人依次入座,胡军接过菜单,与大家一番商议后,点了满满一桌丰盛的海鲜佳肴。
清蒸大闸蟹、蒜蓉粉丝蒸扇贝、油焖大虾、红烧石斑鱼……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被端上桌,瞬间,包厢内弥漫着浓郁的香气,勾得人食欲大增。
服务员又开启了几瓶啤酒,透明的玻璃杯中,金黄色的液体冒着细腻的泡沫,仿佛在为这场聚会欢呼。
“来,大家举杯!”胡军站起身,举起酒杯,目光扫过每一位同事,“为咱们保安部的团结,为凡哥拿到第一份工资,干杯!”
“干杯!”众人纷纷起身,碰杯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酒杯碰撞间,大家一饮而尽。
随后,大家尽情畅饮狂欢。有的人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赞不绝口;有的人则打开了话匣子,分享着工作中的趣事和生活中的点滴;还有的人借着酒劲,站起身来高歌一曲,将聚会的气氛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
在这热闹的氛围中,大家忘却了工作的疲惫,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保安部这个大家庭的凝聚力在无形中愈发强大。
酒足饭饱之后,保安部的成员们都被酒精灌得晕晕乎乎。他们脚步踉跄,彼此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朝着酒楼大门走去。灯光下,他们的脸颊泛红,眼神中透着酒后的迷离与畅快。
“凡哥,你酒量可真好啊。看起来一点都没事啊。”酒楼门口,胡军脚步虚浮,却仍努力站稳,对温羽凡竖起大拇指,言语中满是钦佩。
温羽凡确实神色如常,丝毫没有被酒精影响。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或许是解开基因锁带来的奇妙变化,酒精在他体内竟好似石沉大海,掀不起半点波澜。
不过,他还是谦逊地笑了笑,回应道:“哪里啊,我现在要是不坐在轮椅上,已经趴在地上了。”他这话说得诙谐,试图淡化自己的“异常”。
胡军听了,醉醺醺地大笑起来,用力点头赞同道:“哈哈,有理!有道理!”笑声在夜空中回荡,带着几分豪爽。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醉话互相道别之时,丘咏突然一把拉住小吴,他双眼迷离,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方向,舌头都有些打结地开口道:“嘿,彦祖,你看那里,那个是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厂花……余曼曼啊?”丘咏这话说得含含糊糊,但“厂花”“余曼曼”几个字却格外清晰。
在保安部,小吴暗恋余曼曼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平日里,同事们闲暇时就爱拿这事打趣他,每次小吴都会红着脸极力否认、抗议。
可今晚,他也被酒精迷了心智,脑子转得迟缓,竟忘了狡辩。
他眯起眼睛,努力朝着丘咏指的方向看去,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好像是吧。”
丘咏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接着又道:“你看……那边什么情况啊?哟,像是有小流氓正在纠缠你的女神哦。”他一边说,一边还夸张地挥舞着手臂,试图让大家都注意到那边的情况。
众人闻言,纷纷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原本喧闹的氛围瞬间有了一丝紧张,目光聚焦之处,似乎真有几个人影在拉扯、纠缠。
平日里,小吴性格沉稳,即便面对心仪的余曼曼,也只是将这份喜欢默默藏在心底,行事周全而谨慎。
可此刻,酒精如同烈火,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当看到那几个疑似小流氓的人正纠缠着余曼曼,她脸上满是惊恐与无助时,小吴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蹿了起来。
“放开她!”一声怒吼,饱含着愤怒与焦急,从他喉咙深处迸发而出。
紧接着,他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红着眼,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群人冲了过去。脚步踉跄却带着决然的气势,周围的一切都被他抛诸脑后,此刻他眼中只有陷入困境的余曼曼。
眨眼间,小吴便冲到了人群中,与离他最近的一个小流氓扭打在了一起。
那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发难,被小吴这猛地一扑打得措手不及。两人瞬间摔倒在地,在地上翻滚、厮打,扬起一片尘土。
小吴虽然喝了酒,动作有些迟缓,但凭借着一股狠劲,竟也不落下风,挥拳朝着对方脸上、身上砸去,嘴里还不时发出愤怒的吼声。
胡军原本还在一旁有些发愣,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反应稍慢了半拍。
可当看到小吴已然冲上前去与对方扭打起来,他瞬间神色一凛,酒意也醒了几分。深知此刻若是不帮忙,小吴孤身一人定会吃亏。
他猛地将手中的半听啤酒往地上一摔,罐子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紧接着,他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兄弟们还等什么,一起上啊。咱们保安部的人,可不能看着自己厂的人被欺负!”
这一声呼喊,如同冲锋的号角。
原本还在一旁观望的保安部众人,瞬间被点燃了斗志。
丘咏、张茂等人纷纷摩拳擦掌,带着酒劲和义愤朝着事发地点冲了过去,准备加入这场混乱的争斗,一场激烈的冲突一触即发。
听到胡军那声振聋发聩的呼喊,对面因为突然被小吴袭击而有些懵逼的小流氓们,瞬间警觉起来。
此刻,瞧见一群醉醺醺却气势汹汹的大汉冲来,为首的小流氓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快速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保安部这边,除去因行动不便只能留在原地的温羽凡,其余六人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满腔的义愤和酒劲,朝着小流氓们奔去。他们有的挥舞着拳头,有的大声叫骂,每个人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冲突点燃了热血。
小流氓们也不甘示弱,迅速摆开架势迎战。
一时间,街道上乱作一团。只见丘咏率先冲向一个身形瘦小的小流氓,他借着酒劲,猛地一个飞扑,试图将对方扑倒在地。
那小流氓灵活地一闪身,丘咏扑了个空,整个人向前栽去,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但丘咏反应也快,迅速爬起身来,再次朝着小流氓冲了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互不相让。
另一边,胡军则对上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小流氓。
那小流氓看起来颇有几分力气,一上来就挥出一记重拳,朝着胡军的面门砸去。
胡军侧身一闪,轻松避开了这一击,紧接着他顺势一个勾拳,打在小流氓的腹部。
小流氓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但很快又稳住身形,继续向胡军发起攻击。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而小吴,此刻正与一开始和他扭打的小流氓陷入苦战。
那小流氓见同伙纷纷加入战斗,顿时有了底气,下手愈发狠辣起来。他不断地用脚踢向小吴的腿部,试图让小吴失去平衡。
小吴虽然喝了酒,动作稍显迟缓,但凭借着对余曼曼的担忧和保护欲,咬牙坚持着,一边躲避对方的攻击,一边寻找机会反击。
在这场混乱的争斗中,保安部的众人和小流氓们捉对厮杀。街道上回荡着叫骂声、拳脚相交声,以及人们的呼喊声。
而那个领头的小流氓,站在一旁,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这场混战,似乎在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又或是根本不屑于动手。
突然,那个领头的小流氓猛地一颤,一股寒意从背脊处升起,仿佛有一双可怕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如芒在背,令他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地急忙转头,目光扫向四周。
在不远处的昏黄灯光下,他看到了一个男人,正静静地坐在轮椅上。
男人的面容在阴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嘴角上扬的弧度,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那笑容仿佛带着几分贪婪,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终于盯上了心仪的猎物。
这个男人正是温羽凡。他原本因行动不便,只能在一旁观战。然而,就在刚才,那个许久未曾有动静的系统,突然像是被激活了一般,弹出了新的对话框。
而这个对话框,就出现在这个领头小混混的头顶上方,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武徒一阶」。
“终于等到你了。”温羽凡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第16章 发薪日
虽说小吴爽快应下为温羽凡保守秘密,可温羽凡心里明镜似的,长此以往,以自己这般“恐怖”的食量,保不齐哪天就会被旁人瞧出端倪。
因而,接下来该如何解决吃饭的难题,成了横亘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一下午的时间,他都为此愁眉不展,满心纠结。
幸运的是,打那以后,那种仿佛能吞天噬地的饥饿感再没像之前那般汹涌袭来。
到了晚饭时分,虽说他的饭量依旧远超常人,可十来碗饭下肚,肚子也总算是有了饱腹感。
温羽凡暗自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些许。
“看来,先前那种近乎疯狂的饥饿并非会一直持续,”他暗自猜测,“大概率是基因锁解开时,身体瞬间消耗了大量能量,才导致那阵令人难以忍受的饥饿,如今,身体或许正逐步恢复正常状态。”
工厂工人的工作时间是早上九点上班,一直到下午五点三十分下班。
然而,保安的作息安排却截然不同。保安实行两班倒制度,早班从早上八点持续到晚上八点,晚班则是从晚上八点接替到次日早上八点。
忙碌了一天后,夜幕悄然降临。
晚上八点,工厂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杨诚实开着面包车准时抵达工厂门口。此时,温羽凡已和上晚班的同事李跃、张子远简单打过招呼,便驱动轮椅匆匆朝表哥的车而去。
杨诚实熟练地将温羽凡安置在了副驾驶座,又收好了轮椅。
之后杨诚实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关切地问道:“羽凡,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咋样啊?”
温羽凡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回应道:“挺好的,同事们都很照顾我。”
杨诚实听闻,嘴角上扬,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那就好,只要你觉得顺心,表哥就放心了。”
车子缓缓启动,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街边的路灯忽闪而过,夜晚的灯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脸上。
回到那略显狭小的出租屋,昏黄的灯光将屋内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杨诚实小心翼翼地将温羽凡从车上抱下来,背上楼,安置在轮椅上,又仔细检查了屋内的设施,确保温羽凡生活起居不会有任何不便之处。
做完这一切,杨诚实走到温羽凡身旁,轻声说道:“那么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再来接你。你晚上要是有啥需要,就给表哥打电话。”
温羽凡看着表哥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忙不迭开口道:“表哥,以后要是每天这样送我上下班会不会很麻烦。你工作一天也挺累的,还得为我操心……”他微微低下头,脸上带着几分愧疚。
杨诚实听了,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驱散了温羽凡心中的阴霾。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哪有什么麻烦的,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安心工作,好好生活就行。”
没等温羽凡再开口说些什么,杨诚实便转身朝门口走去。他轻轻带上门,那关门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在温羽凡心中重重地敲了一下。
温羽凡望着紧闭的房门,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眶微微泛红,喃喃自语道:“哎,表哥,对不起啊。”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乘风机械厂每月固定的发薪日——十号,转眼间就到了。
对于温羽凡而言,在机械厂工作的日子,就像一场漫长的跋涉,如今,他终于迎来了这段旅程中的一个小小节点。
由于温羽凡入职还不满一个月,仅仅工作了十七天,所以当他查看工资到账信息时,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金额是1416元。
那串数字安静地躺在短信界面里,仿佛在诉说着他这十几天的辛勤付出。
温羽凡盯着手机屏幕,眼神有些发愣。
虽说经历了诸多事情后,他在心底告诉自己早已不在乎金钱这些身外之物,可当真正看到这份微薄的工资时,心中仍不可避免地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的嘴角微微下垂,脸上写满了落寞与迷茫,喃喃自语道:“我到底在干什么呢?这都十几天过去了,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就只为了这点钱?可我想要的功法呢?它到底在哪里啊?”
平凡琐碎的工厂生活,让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潭泥沼,这种感觉就像钝刀割肉,一点点消磨着他的意志,让他觉得自己正在荒废宝贵的时间,内心的焦虑与自责也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正当温羽凡满心纠结,沉浸在自我怀疑的思绪中无法自拔时,一只手冷不丁地从身后伸了过来,重重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与此同时,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说凡哥,发工资了吧。这可是你进厂的第一份工资啊,你可要请客哦。”
温羽凡身子微微一僵,不过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受惊。毕竟在这保安部的日子里,他早已熟悉了身后这人的行事风格,不用回头也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正是丘咏。
他无奈地撇了撇嘴,头也没回,有气无力地说道:“咏哥啊,你瞅瞅我这工资数字,像是能请得起客的人吗?我这一个月都还没干满,这点钱,我自己花都得精打细算呢。”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屏幕上那 1416元的工资信息格外刺眼。
丘咏却像是没听到温羽凡的话一般,依旧我行我素地耍着无赖,笑嘻嘻地说道:“那我不管啊,在咱们保安部,这可是不成文的传统。但凡新同事拿到第一个月工资,那都得意思意思。下班你可别想脚底抹油偷偷溜走啊。”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那架势,仿佛已经认定温羽凡一定会乖乖就范。
温羽凡脸上的无奈愈发浓重,苦着一张脸,皱着眉头说道:“还有这规矩!早知道……唉,行吧行吧,请客就请客吧,真是怕了你了。”他心里虽然肉疼那即将“飞走”的钱,但又实在拗不过丘咏这股子缠人的劲儿。
可就在这当口,队长胡军双手背在身后,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丘咏,又瞧了瞧满脸不情愿的温羽凡,笑着骂道:“你别听这小子瞎咧咧啊,咱们保安部哪有这种强迫新同事请客的传统。我们的传统是,新同事来了,发薪日大家组织一场聚餐,一起热闹热闹,联络联络感情。不过你放心,聚餐费用是大家 AA制,不会让你一个人破费的。”胡军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推了丘咏一把,眼中满是笑意。
丘咏被队长这么一推,身子晃了晃,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抗议道:“队长你真是的,凡哥刚才都说了请客了,你这么一搅和……”他撅着嘴,像个没得到糖果的孩子。
温羽凡听了胡军的话,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脸上的愁容也一扫而空。
他转过头,佯装生气地瞪了丘咏一眼,呵斥道:“滚!”
说罢,他和胡军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而丘咏则在一旁挠了挠头,嘿嘿地傻笑着。
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轻松愉悦起来。
温羽凡抬手看了看表,距离下班还有一小会儿,他想着晚上的聚餐,便决定先给表哥杨诚实打个电话。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表哥的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杨诚实温和的声音:“喂,羽凡啊,怎么啦?”
温羽凡连忙说道:“表哥,我跟你说个事儿。我们保安部发薪日有个聚餐活动,就在今晚。所以,你今晚不用特意来接我啦。”
杨诚实听了,微微顿了一下,他心里其实有些担心温羽凡腿脚不便,在外面参加聚餐会不会不方便,会不会有人照顾不周。可转念一想,职场上的社交活动对温羽凡融入集体、拓展人脉很重要,这也是他走向新生活的必经之路。
思索片刻后,杨诚实开口道:“行,羽凡,那你就去参加吧。不过你可得注意安全,聚会结束后,不管多晚,都得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回家,知道不?”
温羽凡心中一暖,忙不迭应道:“知道啦,表哥。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记着。你工作一天也累了,要是太晚的话,你就别跑一趟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那可不行!”杨诚实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坚定起来,“你腿脚不方便,大晚上的,我哪能放心你一个人打车。再说你一个人能上得了楼?你就乖乖等我,其他的你别操心。”
温羽凡无奈地笑了笑,应道:“好嘞,表哥,我听你的。那就先这样啦,等聚餐结束我马上给你打电话。”
“好,去吧。玩得开心点。”杨诚实说完,挂断了电话。
第15章 工作,不,我是来干饭的
考虑到温羽凡初来乍到,胡军没有马上给他安排巡逻任务。
他在储物柜里翻找了一番,找出一套合身的保安制服递给温羽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温,你刚来,先熟悉熟悉环境,今天上午就在监控室里待着,看看监控画面,了解下厂里的布局。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问其他人。”
温羽凡接过制服,感激地看了胡军一眼,说道:“好的,队长,我明白了。”
换好衣服后,他驱动轮椅来到监控室,目光落在面前闪烁的监控屏幕上。屏幕上,厂区的各个角落清晰可见,工人在车间里忙碌,车辆在道路上行驶,一切都井然有序。
在这期间,刘成刚领着杨诚实又来看温羽凡。
杨诚实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监控室里的温羽凡,他穿着崭新的保安制服,虽然略显拘谨,但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他快步走到温羽凡身边,仔细打量着他,说道:“羽凡,穿上这制服还挺精神的。在这儿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温羽凡摇了摇头,笑着说:“表哥,我挺好的,胡队长他们都很照顾我。”
刘成刚在一旁也笑着说:“那就好,老杨你就放心吧,表弟肯定能把工作做好的。”
杨诚实点了点头,又对着温羽凡叮嘱道:“羽凡,在这儿好好干,听领导的话,有什么困难就跟表哥说。”
温羽凡认真地点头表示记住了。
交代完几句后,杨诚实看了看手表,无奈地说:“我那边还有事,得先走了。你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
温羽凡目送着表哥和刘成刚离开办公室,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欠表哥的实在太多了。
在监控室里,温羽凡的目光不时偷偷瞥向墙上的挂钟,秒针每走一格,都好似在撩拨他那早已饥肠辘辘的肠胃。周围同事的交谈声、监控设备的轻微嗡鸣声,都被他肚子里时不时发出的“咕噜咕噜”抗议声盖过。他努力挺直身子,试图用意志压制那股强烈的饥饿感,可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终于,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开饭时间,温羽凡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轮椅的扶手,准备出发前往食堂。此刻,他再也不用强忍着让肚子不叫了,因为马上就能享受到美味的饭菜。
周围的同事们也纷纷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办公室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走啊,凡哥,带你去食堂见识见识咱厂的饭菜。”小吴热情地招呼着温羽凡,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温羽凡兴致勃勃地回应:“好啊,可算到饭点了。”
一路上,温羽凡满心期待,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食堂里那些热气腾腾的饭菜的模样,轮椅的速度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仿佛每靠近食堂一步,就能离那填饱肚子的时刻更近一点。
随着人流,温羽凡在小吴的帮助下,坐着轮椅来到了那栋由厂房改建的食堂小楼前。
此刻,楼前热闹非凡,工人们穿着满是油污的工作服,三三两两地朝着楼内走去,脸上都带着对饭菜的期待。
这栋小楼虽然外观朴素,甚至有些陈旧,但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生活气息。
温羽凡仰头看了看这三层建筑,想象着每一层不同的用餐场景。
小吴在一旁介绍道:“凡哥,这里三层都是食堂,不过是由不同的人承包。这三层的食堂各有特色。三楼的菜那是真不错,还有包厢,不过价格也高,一般是领导们去的地方;二楼相对来说比较适中,环境和菜品也还不错,办公室的那些白领喜欢在那儿吃;一楼嘛,实惠量大,是咱们这些普通工人的首选。”
温羽凡听着,心中暗自盘算着。他摸了摸口袋里表哥塞给他的那一百块钱,那是他目前为数不多的生活费,自然要精打细算。而且,自己行动不便,上二楼三楼确实多有不便。所以,他的选择很明确:“走,咱们去一楼。”
一楼餐厅内,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窗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工人们一边排队,一边和身边的同事聊着天。
温羽凡在队伍中,看着前面的人端着满满一大盘饭菜,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终于轮到温羽凡打饭了,他看着窗口里摆放的各种菜品,虽然没有二楼三楼的精致,但每一样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点了一份套餐,里面有一份红烧肉,有两个狮子头,还有一份炒青菜和一份豆芽,又盛了一大碗米饭,只花了十五元钱,那是相当的实惠啊。
在小吴的帮助下,他们端着饭菜找位置坐下。
发现周围的工人们都吃得津津有味,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温羽凡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肉香四溢,肥而不腻。他又吃了一口青菜,虽然简单,但却很下饭。他大口大口地吃着,感觉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吃到的最美味的一顿饭。
小吴刚把热气腾腾的饭碗端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尝上第一口饭菜的滋味,就听见温羽凡略带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吴哥啊,去哪里添饭啊?”
小吴下意识地一愣,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心中暗忖:自己这才刚坐下没一会儿呢,温羽凡居然就吃完了?
他满脸疑惑地抬起头,朝着温羽凡的方向看去。
可不,就瞧见温羽凡手中那只锃亮的不锈钢饭碗已经空空如也,连一粒米饭的残渣都没剩下。
小吴不禁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开嘴巴,脱口而出:“我去,凡哥你吃饭够快的啊!”
温羽凡脸上微微一热,露出尴尬的笑容,挠了挠头解释道:“啊哈哈,就是太饿了而已。”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好意思,似乎为自己这惊人的吃饭速度感到些许难为情。
小吴看着温羽凡这副模样,理解地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抬手朝着食堂中心区域指了指,说道:“哦,看见那根承重柱了吗?就在那柱子旁边添饭。”
温羽凡顺着小吴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那根柱子上贴着醒目的标识,周围也有不少工人拿着碗在添饭。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忙不迭地说道:“好,那我去加饭了。”话音刚落,他便迫不及待地用力转动轮椅的轮子,朝着添饭区快速驶去,仿佛那不是去添饭,而是奔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盛宴。
一楼食堂里热闹非凡,嘈杂的人声与餐具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由于大部分工人都选择在这用餐,且他们多是体力劳动者,能量消耗大,对米饭的需求自然也多。所以食堂考虑周到,在添饭区摆放了三个巨大的不锈钢饭桶,桶身锃亮,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光。
温羽凡来到添饭区时,那三个饭桶几乎都被满满的米饭所填满,米香四溢,水平线几乎未因前面工人的添饭而降低多少。
温羽凡眼睛一亮,心中满是欢喜。他迅速将碗伸到饭桶前,用饭勺盛了一大碗米饭。看着那堆得高高的米饭,他心里还暗自遗憾,恨不得自己拿的是个盆,能装下更多的米饭。可食堂只提供碗,他也只好作罢,只能尽量把碗里的米饭堆得更高些,直到米饭之塔实在无法在增高,他才心满意足地推着轮椅返回座位。
“凡哥,好胃口啊。”小吴看到温羽凡端着那一大碗米饭回来,不禁笑着打趣道。
温羽凡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摆了摆手,说道:“还行,还行。”
小吴笑了笑,没再多想,低下头继续用餐。
然而,刚吃了两口饭,他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温羽凡,却惊讶地发现温羽凡又推着轮椅离开了座位。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心中满是不可思议:“啥呀!他这是又吃完了?不会吧!”那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之后惊人的一幕在小吴的眼前上演,他原本还在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饭菜,此刻却全然没了心思,目光紧紧地追随着温羽凡的身影,而且差点连筷子都掉了。
只见温羽凡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在餐桌和添饭区之间快速穿梭。他操控着轮椅的手法极为娴熟,轮椅的轮子飞速转动,与强化水泥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吱吱”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擦出火星子来。
每一次他从添饭区回来,手中的碗里都盛满了冒着热气的米饭,而不过片刻,那碗便又被清空。
温羽凡的吃相虽谈不上狼吞虎咽,但速度却快得惊人。他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吞咽的动作连贯而迅速。那模样,仿佛他的胃是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
小吴在一旁数着,可还没数上一会儿,就已经记不清温羽凡到底吃了多少碗饭了。
突然有人不满叫道:“饭呢!今天怎么这么快没饭了呀?老子还没吃饱呢!”
食堂里原本热闹的用餐氛围,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破。那个不满叫嚷的声音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紧接着,更多的抱怨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工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碗筷,脸上露出或不满或疑惑的神情。
“是啊,怎么没饭了。这才多久啊,就没饭了。”一个工人皱着眉头,不满地嘟囔着。
“今天这饭供应是怎么回事啊,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另一个工人也跟着附和道。
抱怨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整个食堂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吵什么,吵什么?什么叫没饭了。我今天准备的饭明明够你们的啊!”在喧闹声中,食堂打菜区的阿姨闻声匆匆赶来。
她穿着白色的围裙,脸上带着些许不悦。然而,当她看到那三个原本装满米饭、此刻却空空如也的饭桶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满是疑惑,不禁脱口而出:“咦,饭呢?”她的目光在食堂里扫视着,试图找出米饭消失的原因。
而此时,温羽凡正坐在轮椅上,双手轻轻摸着自己已经吃了八成饱的肚子。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和心虚,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当他发现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空饭桶上时,便悄悄地转动轮椅,朝着餐厅门口驶去。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哎呦,一时没控制住。溜了溜了。”他的动作尽量轻缓,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温羽凡快速地驶出餐厅,直到远离了食堂的喧嚣,才松了一口气。
他回想着刚才在食堂的场景,心中既有对自己惊人食量的惊讶,也有对给大家造成不便的愧疚。
小吴一路小跑着追了出来,额头上微微沁出了汗珠,他气喘吁吁地来到温羽凡身边,脸上满是惊讶与好奇,开口问道:“凡哥,你什么情况啊!这么能吃啊!”
温羽凡见状,急忙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中透着一丝紧张,轻声说道:“嘘嘘……吴哥,这个……麻烦你别说出去啊。”他的目光四下张望,生怕被别人听到。
小吴看着温羽凡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嗨,多大事啊,我不会大嘴巴的。不过你这饭量也太不寻常了吧。”他微微歪着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等待着温羽凡的解释。
温羽凡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缓缓说道:“哎……没法啊。我之前一段时间没钱吃饭,都饿好几天了,肚子早就饿瘪了,今天一闻到这饭菜香,就没控制住。”
小吴听了,心中微微一怔,脸上的疑惑瞬间被理解所取代。
他轻轻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说道:“原来是这样,凡哥你也不容易。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跟别人说的。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他还真信了温羽凡的话,以为他是之前没钱吃饭的原因。甚至没想过,正常人怎么可能吃得下那么多,饿多少顿也不行啊。
见小吴如此实诚,温羽凡感激地看了小吴一眼,说道:“谢谢吴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一起朝着保安部的方向行去,刚才的小插曲似乎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让彼此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第14章 上岗
在文件上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刘成刚将合同仔细整理好,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对温羽凡说道:“表弟啊,你明天就可以来正式上班了,到时候我会让人带你熟悉下工作环境和流程的。”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后仰,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
温羽凡微微皱眉,心中盘算着家里空空如也的米缸和橱柜,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开口道:“刘经理,我想今天就开始上班,不知道可不可以?”
刘成刚闻言,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很快恢复如常,笑道:“哟,这么着急啊?一般新员工都是第二天才入职的,不过你既然提出来了,我也没意见。”他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急着上岗呢?”
温羽凡自然不会吐露实情,他垂下眼睑,微微思索后说道:“我在家也没什么事,早点来上班,也能早点熟悉工作,不给大家添麻烦。”
刘成刚点了点头,笑道:“行,难得你这么积极,那我现在就找人带你去保安部。早点跟那边的同事交流一下,熟悉熟悉环境也好。”
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简单吩咐了几句后,便挂断电话,对温羽凡说道:“稍等一会儿,人马上就来。”
温羽凡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想到很快就能吃上食堂的饭菜,腹中的饥饿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他看向一旁的杨诚实,感激地笑了笑,轻声道:“表哥,谢谢你。”
杨诚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跟表哥还客气什么,好好干,有什么事儿跟表哥说。”眼神中满是关切和鼓励。
不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年轻小伙子走了进来,身姿挺拔,面容带着几分朝气。
刘成刚抬了抬手,指了指坐在轮椅上的温羽凡,开口介绍道:“小吴,这是咱们厂新来的同事温羽凡,以后就在保安部工作了,你带他过去,好好给他讲讲工作上的事儿。”
小吴循声望去,目光落在温羽凡身上,当看到他坐在轮椅上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神色。他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温羽凡身边,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说道:“你好,现在我就我你去保安部吧。”
温羽凡微微颔首示意,转头看向杨诚实和刘成刚,眼中带着一丝感激,说道:“那我先过去了。表哥,刘经理,谢谢你们。”说罢,他轻轻转动轮椅,跟随着小吴向门外走去。
办公室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温羽凡的轮椅在走廊的地砖上滚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小吴走在一旁,不时侧头看一眼温羽凡,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开口打破这略显沉默的氛围。
小吴看着温羽凡费力转动轮椅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关切,开口说道:“那个……要不我推你一下。”
温羽凡连忙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说道:“啊,不用不用,怎么能麻烦你呢,我自己能行的。”
然而小吴却没有听他的拒绝,已经轻轻将手搭在了轮椅的把手上,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说道:“没事没事,以后咱们都是同事了,就是自家兄弟,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哦对了,我叫吴彦,跟吴彦祖就差一个字。”
温羽凡被他的热情所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连忙自我介绍道:“哈哈,我叫温羽凡,很高兴认识你。”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亲近,心中对这个新同事的好感也油然而生。
于是,在小吴的推动下,温羽凡的轮椅缓缓向前移动,两人朝着保安部而去。
小吴一边推着温羽凡前行,一边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厂子里的情况。
他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我们这乘风机械厂,规模可不小,足有四五百号人呢。光食堂就有三个,能满足不同口味的需求。不过吃饭的话,菜品是要花钱的,好在厂里有半价补贴,算下来也挺划算。而且米饭是不限量自助的,管够!”
温羽凡听着,原本有些疲惫的眼神中渐渐有了光彩。腹中的饥饿感如同一团烈火,烧得他对其他信息都失去了兴趣,满脑子只剩下食堂的饭菜。
小吴继续说着厂里的各种设施和部门,以及一些工作上的注意事项,可那些话语就像耳边风一样,从温羽凡的左耳进右耳出,他只是机械地点着头,偶尔“嗯”上一声。
“还有啊,咱们厂的保安部工作也不算太累,主要就是负责巡逻和门禁管理。”小吴说得兴起,完全没注意到温羽凡的心思已经飘到了食堂的餐桌上,“平时有固定的巡逻路线,每隔一个小时就要去转一圈,门禁这边……”
温羽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象着食堂里热气腾腾的饭菜,米饭松软可口,菜品香气四溢。他打断了小吴的话,带着一丝期待问道:“那食堂这会儿开着吗?”
小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说道:“现在还没到饭点呢,不过也快了。等我带你到保安部,把你介绍给其他同事,熟悉下环境,差不多就可以去吃饭了。”
温羽凡点了点头,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盼着能快点到食堂饱餐一顿。随着轮椅继续前行,他对即将到来的工作和美食充满了期待,那些原本萦绕在心头的忧虑,也在饥饿的驱使下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小吴推着温羽凡来到办公大楼的一楼,在一处较为隐蔽的角落里,便是保安部的所在。
这里有两个办公室,一个是监控室,闪烁的屏幕上显示着厂区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另一个则是普通办公区,说是办公区,其实平日里保安们没太多事务要处理,更多时候是他们休息的地方。屋内摆放着几张陈旧的办公桌和椅子,墙上挂着一些工作制度和排班表,角落里还放着几个储物柜。
走进办公区,温羽凡看到了三名同事。
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身形修长,穿着略显宽松的保安制服,他叫丘咏,正坐在椅子上翻阅一本杂志,见有人进来,抬起头露出友好的微笑;旁边矮个子的小伙子张茂,正趴在桌子上捣鼓着一个小玩意儿,听到动静也站起身来,好奇地打量着温羽凡;还有一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目光沉稳,他便是保安队长胡军,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此时也放下文件,起身走了过来。
“兄弟们,这是咱们新来的同事,温羽凡。”小吴热情地介绍着,脸上洋溢着笑容。
三人在看见温羽凡的时候,也和小吴一样,一时有些诧异。
但很快,丘咏率先开口,声音轻快:“欢迎欢迎!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张茂也跟着附和:“是啊,以后有啥事儿尽管说。”
胡军则微微点头,眼神中透着关切,说道:“温羽凡是吧,以后在这儿好好干,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或者问小吴,他对这儿挺熟悉的。”
温羽凡微微颔首,礼貌地回应:“谢谢大家,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这时,张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哦对了,还有李跃和张子远,他们上夜班,这会儿不在,等晚上交班你们就能见到了。”
温羽凡点点头,心中对这些新同事的热情感到温暖。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新环境,虽然简单朴素,但却有着一种别样的亲切感,仿佛从这一刻起,他真正成为了乘风机械厂保安团队的一员,即将在这里开启新的生活篇章。
第13章 两千五
办公室内,一个带着几分慵懒、拖着长调的声音悠悠传来:“进来吧……”
杨诚实闻声,赶忙伸手握住门把手,轻轻一转,推开了办公室的房门。还未跨进门内,他人还在门口,脸上已然堆满了热络的笑容,那笑容灿烂得仿佛能驱散室内的每一丝寒意,同时,洪亮又带着十足敬意的声音响起:“刘哥,是我呀,诚实!我把我表弟带来面试啦!”
随着门缓缓敞开,温羽凡的视线也随之探入屋内。
只见在这宽敞偌大的办公室里,仅有一个身形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正惬意地坐在那张宽大得有些夸张的办公桌后面。男子身前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此刻,他刚把手中那小巧的茶杯放下,升腾的热气还在他眼前氤氲环绕,模糊了他的眉眼轮廓。
中年男子听到杨诚实的声音,原本微微眯起的眼睛瞬间睁开,目光聚焦过来,脸上随即绽开一抹笑意,热情地招呼道:“哟,是老杨啊!没想到你今儿来得这么早!快,快进来!”说着,他站起身来,绕过办公桌,迈着略显迟缓却依旧不失亲和的步子,向着杨诚实和温羽凡迎了过来。
办公室的地面铺着深棕色的木质地板,男子的脚步踏在上面,发出“咚咚”的闷响,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回荡。
杨诚实稳稳推着温羽凡,缓缓迈进办公室。
温羽凡的目光迅速扫过室内,办公桌上摆放着整齐的文件,一侧的书架里塞满了各类资料,墙角还放着一盆绿植,叶片有些打蔫,却也给这略显严肃的空间添了几分生气。
刘成刚在他们身后轻轻带上房门,动作轻柔,随后快走几步,侧身引着两人往办公室里的沙发走去,脸上笑意盈盈,热情地说道:“来来来,千万别客气,坐下慢慢聊。”
他抬手示意两人落座,接着便走到一旁的茶几边,开始摆弄起茶具。
只见他手法娴熟,取茶、泡茶一气呵成,不多时,茶香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杨诚实见状,连忙摆手,客气地说道:“刘哥,您可别忙活了,我就是单纯带表弟来面试的,您太客气了。”
刘成刚却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愈发爽朗,哈哈笑道:“哎呀,谈什么面试呀,在我这儿,这事儿不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嘛!老杨,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先喝茶,我们边喝边聊!”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两杯热气腾腾的功夫茶递到两人面前,茶盏上还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白雾,茶香愈发浓郁。
温羽凡见刘成刚递来茶杯,倒也没有忸怩。他抬手稳稳接过,那茶杯外壁还带着温热,触手生暖。
他微微倾身,轻抿了一小口,茶汤滑过舌尖,初尝时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味蕾上蔓延开来,可转瞬之间,一股清甜之感便从舌根处缓缓泛起,且愈发浓郁,好似春日里破土而出的新芽,带着勃勃生机。
温羽凡暗自思忖:“这茶口感层次丰富,显然是难得的好茶。”
抬眼望去,只见刘成刚悠然自得地端着茶杯,微微眯着眼,沉浸在茶香之中,享受之意溢于言表。再打量这办公室,陈设虽不算奢华,却处处透着精致,从那套精巧的茶具,到摆放整齐的各类摆件,不难看出这位刘经理平日里着实挺会享受生活。
杨诚实端起茶杯,他哪懂什么品茶的门道,而且此刻,他心里装的全是温羽凡工作的事儿,哪有闲情逸致细品茶香。
他仰头便是一大口,只觉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
咽下茶水,他忙不迭地放下茶杯,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望向刘成刚,开口问道:“刘哥,我表弟这情况,您也都看到了。他在您这儿工作,真能顺顺当当的,没什么问题吧?”说话间,他的双手不自觉地在膝盖上搓动着,眼中满是忧虑。
刘成刚闻言,将目光投向温羽凡,上上下下打量了两眼,随后嘴角一勾,笃定地说道:“我说行,那肯定就行!”然而,话音刚落,他话锋陡然一转,“不过呢,老杨,你也得理解我,就你表弟这状况,要是跟其他正常员工拿一样的工钱,实在不太现实。”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紧接着又将手指变换成五根,“一个月最多只能给他这个数。”
杨诚实瞧见刘成刚的手势,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川”字,忍不住出声道:“啊?两千五啊!刘哥,这也太少了吧。您看,现在物价这么高,这工资实在……”他欲言又止,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刘成刚无奈地叹了口气,摊开双手解释道:“少是少了点,可我也没办法呀!我也想给你表弟开高工资,可你想想,他这身体状况,工作效率肯定没法跟其他人比,一个人也就顶半个用。要是给他开高了,其他员工心里肯定不平衡,到时候闹起来可不好收场。再说了,就是我姐夫,肯定也不会同意的。”说罢,他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确实,刘成刚在乘风机械厂能这般逍遥自在,全仰仗他是老板小舅子这层关系。然而在薪资的事儿上,他虽有话语权,但也得顾全各方。
杨诚实听了刘成刚的话,满心无奈,只得缓缓转过头,目光带着一丝犹疑与关切落在温羽凡身上,嗫嚅着开口:“羽凡,你看这事儿……”
他心里清楚,温羽凡曾经有着体面的工作,虽说不清楚具体收入,但肯定远不止这两千五的月薪。在他看来,这样大幅的薪资落差,温羽凡多半难以接受。
可出乎杨诚实的意料,温羽凡脸上神色平静,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笃定地答应道:“没关系,我干。”
对于如今的温羽凡而言,过往那些对财富的追逐,早已如过眼云烟。经历了人生的跌宕起伏,他的心志已全然改变。钱,在他眼中不过是身外之物,如今的他,有着更为重要的事要去做,这份工作,于他而言,不过是当下的一个容身之所,能为他的计划提供些许掩护,至于薪资,实在无足轻重。
刘成刚听闻温羽凡答应,脸上瞬间绽开了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忙不迭地说道:“好好好,既然表弟你这么爽快,愿意在我这儿干,那事儿就成了!试用期也别折腾了,我这就给你准备合同去,我们马上把这事儿敲定!”说罢,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动作麻利得仿佛换了个人,全然没了先前那副慵懒劲儿,脚底生风般快步朝办公室门外走去。
看着刘成刚离去的背影,杨诚实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嘀咕,总觉得这刘成刚今儿个表现得太过兴奋,有些不太寻常。往常谈个事儿,他都要拖拖拉拉,这会儿却这般雷厉风行。
实则,刘成刚心里自有他的小算盘。
这些年,乘风机械厂虽说经营还算稳定,但在一些政策福利的获取上,始终差了那么一截。
他早就听闻,政府为鼓励企业吸纳残疾人士就业,给出了诸多利好政策,从税收减免到专项补贴,都是实打实的好处。如今温羽凡这个“契机”送上门来,他怎能不欣喜若狂?
表面上,他一副照顾温羽凡的模样,口口声声为表弟着想,可实际上,温羽凡的加入,而且是低薪,对他和工厂而言,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既能为工厂谋得政策红利,说不定还能在姐夫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往后自己在厂里的日子,只会更加舒坦。
杨诚实满脸歉意,目光满是心疼地看向温羽凡,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责:“羽凡啊,你真不用为了照顾我的面子勉强自己。这地方工资确实低,往后表哥一定再给你寻摸个更好的活儿,你千万别委屈了自己。”他微微俯身,双手搭在温羽凡轮椅的扶手上,眼神真挚,恨不得将满心的关切一股脑传递给表弟。
温羽凡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轻声说道:“没事的表哥。我现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工资少点也没关系的。”话刚落音,那不争气的肚子好似故意应和一般,“咕噜噜”地大声抗议起来,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杨诚实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打趣道:“哟,怎么又饿啦?最近你这饭量可真是见涨,比以前能吃多了……不过能吃是好事儿啊,老话说得好,能吃是福嘛。想当初你茶不思饭不想的模样,可把表哥我愁坏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眼中满是释然与欣慰。
温羽凡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道:“最近我算是想明白了,不能再那么消沉下去,让表哥为我担惊受怕,是我不好。”
杨诚实直起身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说道:“好好好,只要你能想通,表哥比啥都高兴。”
窗外,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地面,恰似此刻杨诚实满心的欢喜,暖烘烘的,驱散了心底长久以来的阴霾。
第12章 乘风机械厂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刚刚唤醒沉睡的城市,杨诚实的面包车便已准时在温羽凡的楼下轰鸣。
那熟悉而亲切的引擎声,对温羽凡来说,如同清晨的号角,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杨诚实下车后,小心翼翼地将温羽凡从楼上背了下来,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定,仿佛是在呵护一件珍贵的宝藏。
将温羽凡安置在副驾驶座上后,他又将轮椅仔细折叠,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后排座位。
随后,他爬上驾驶座,启动了面包车,又将一个散发着热气的塑料袋递给了温羽凡。
“饿了吧。”杨诚实的话语简单而温暖,像是一阵春风拂过心田。
温羽凡接过塑料袋,感受到那股从指尖传来的温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无需打开,便能闻到那扑鼻而来的香气,那是新鲜大肉包的味道,是杨诚实为他准备的早餐,也是家的味道。
温羽凡没有客气,他立即掏出一个包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那肉馅鲜美多汁,面皮松软可口,每一口都是对味蕾的极致诱惑。他吃得津津有味,仿佛要将这份温暖和关怀,全都吞进肚子里。
杨诚实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会心的微笑,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发动了面包车,缓缓驶离了小区。他知道,对温羽凡来说,这份早餐不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更是为了给他加油鼓劲,让他以最佳的状态去迎接即将到来的面试。
乘风机械厂位于瓯江城的近郊,距离温羽凡的出租屋大约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
一路上,两人没有太多的交谈,只有面包车行驶的沙沙声,和温羽凡吃包子的细微声响。
车窗外的风景在不断变换,从城市的钢筋水泥,到郊外的绿树田野,仿佛在诉说着从喧嚣到宁静的转变。
面包车缓缓在一个工厂的电动门外面停在了下来,温羽凡的目光顿时被那几个气势磅礴的石雕大字所吸引。“乘风机械厂”几个字,不仅雕刻得深邃有力,更仿佛蕴含着一种不屈不挠、勇往直前的精神。这种精神,正是这家工厂的核心所在。
温羽凡望着厂区外墙的高度和宽度,心中不禁感叹,这确实是个大厂。
外墙的线条简洁而硬朗,透露出一种坚不可摧的工业美感。而厂区内,机器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工人们忙碌的身影穿梭其中,一派繁荣景象。
看到这些,温羽凡终于理解了表嫂为何会如此焦急。
能找到关系进入这样一家大厂工作,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他知道,讨得这个机会对表哥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和期望。
温羽凡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接下来的面试将是进入这家工厂的关键,他必须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表哥,为了那些关心他、支持他的人。
杨诚实抬手将车窗缓缓摇下,脑袋微微探出,满脸堆笑地朝着工厂门卫扬声喊道:“大爷,麻烦开下门。我跟刘经理约好了的。”
门卫室里,门卫大爷原本正低头翻看着一张有些破旧的报纸,听到呼喊声,慢悠悠地抬起头,从那扇小小的窗户探出脑袋。他眉头轻皱,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开口问道:“谁?哪个刘经理?你有什么事情?”
杨诚实丝毫没有因为大爷的询问而露出不耐,依然保持着那副亲和的笑容,耐心解释道:“就是人事部的刘成刚经理,我带我兄弟来面试的。”
门卫大爷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些许,说道:“哦,这样啊。那你得来这边登记一下,咱这工厂有规矩,哪怕约好了,进门前也得登记。”
杨诚实闻言,非但没有丝毫生气,反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迅速转头看向温羽凡,嘴角上扬,笑着夸赞道:“你瞧瞧,这才是正经大厂该有的模样,规规矩矩的,让人放心。”
温羽凡也跟着笑了笑,眼中透着几分期待,回应道:“是啊,挺正规的。”
杨诚实推开车门,动作麻利地跳下车,快步走到门卫前。
他接过门卫大爷递来的登记本,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下自己和温羽凡的姓名、联系方式以及来访事由。
门卫大爷接过登记本,眯着眼睛,仔细核实上面的每一项信息。
确认无误后,他伸手在门卫的操作台上按下一个按钮,伴随着“嗡嗡”的声响,那扇略有些锈迹的电动伸缩门缓缓向一侧滑动打开。
杨诚实回到车上,稳稳地发动车子,缓缓驶向工厂内部。
刚进入厂区,一股浓烈的机油味和金属加工的气息扑面而来,道路两旁堆满了各种待加工的钢材,阳光洒在上面,不时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杨诚实在停车场稳稳停好那辆老旧面包车,车身还因惯性轻轻晃了晃。
他疾步绕到车后,小心翼翼地将轮椅搬出来,动作熟练又带着几分珍视,仿佛那轮椅承载的不是金属与皮革,而是温羽凡的全部希望。
“羽凡,坐好了。”杨诚实走到副驾驶旁,半蹲下身,双手穿过温羽凡腋下,像抱孩童般将他稳稳安置在轮椅上,而后轻轻为他理了理衣角。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他们身上,映出暖黄的光晕,微风拂过,带来远处车间传来的机器轰鸣声。
推着轮椅,杨诚实沿着厂区的水泥路前行,路旁的绿化带里,几株叫不上名的野花在风中摇曳。
很快,他们来到厂区中那座最高大的建筑前——乘风机械厂的办公大楼。
大楼通体银灰色,在日光下散发着冷峻的光泽,虽仅有九层,可每层都比寻常住宅楼高出许多,透着股工业建筑特有的硬朗与威严。
“就是这儿了。”杨诚实仰头看了看大楼,目光中带着一丝期许,对温羽凡说道。
楼前的台阶两侧,摆放着两座略显陈旧的石狮子,岁月在它们身上留下了斑驳痕迹,却依旧不减那股镇楼的气势。
两人走进大楼,宽敞的大厅内,地面铺着光洁的大理石,能映出人影。
前台处,一位身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孩正专注地敲击键盘,听到动静,抬起头露出礼貌性微笑。
从前台处得知,人事部在五楼。
杨诚实推着温羽凡来到电梯前,按下按钮,“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清洁剂味道,杨诚实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不用爬楼梯。他心里清楚,要是真靠双腿带着温羽凡爬上五楼,以自己这疲惫的身躯,非得累得瘫倒不可,更别说还得保持精神,帮温羽凡应对接下来的面试。
电梯稳稳停在五楼,门“哗”地一声向两侧滑开。
杨诚实深吸一口气,双手稳稳握住轮椅把手,推着温羽凡迈出电梯。
他们沿着狭长的过道前行,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每一步都似踏在寂静的鼓面上。轮椅轮子碾过地面,发出“咕噜噜”的细微声响。
杨诚实目光急切,在一个个门牌上快速扫过,眼睛里闪烁着紧张与期待交织的光。
很快,在众多刻着科室名称的门牌之中,他找到了那个写着“人事部刘成刚”的牌子。
杨诚实停住脚步,微微俯身,轻声对温羽凡说道:“到了,羽凡,别紧张,咱一定行。”
说罢,他抬手整了整自己有些褶皱的衬衫,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那扇紧闭的门。
第11章 原来是好意
“你当真还能吃得下?”杨诚实满脸疑惑地问道。
温羽凡用力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杨诚实尽管心里有些难以置信,可既然温羽凡说饿,他也没多想,便开口说道:“行,那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楼下的早餐店再给你买些来。”说着,他转过身就准备出门。
温羽凡赶忙叮嘱道:“多买点儿啊。”此刻的他,感觉就算再来十个大肉包子,也填不饱自己空荡荡的胃。
杨诚实应声道:“好,我给你买二十个。”
然而,杨诚实刚一只脚跨出门槛,就被郑小燕尖锐的声音叫住了:“诶,站住!你是不是傻呀。他都已经吃了十个包子了,再这么吃下去,不怕把他撑出毛病来啊!还买二十个!”
杨诚实辩解道:“可羽凡说他还饿呢!”
郑小燕没好气地骂道:“你动点脑子行不行。哪有人吃了十个包子还喊饿的?他说饿肯定是错觉,估计是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内分泌失调了。”郑小燕在一家药店当药剂师,虽说不是正儿八经的医生,但好歹也懂一些医学知识,不过懂得也不算多就是了。
杨诚实寻思着老婆说得在理,便又折返回去,转而劝起温羽凡来:“羽凡啊,你嫂子说得没错,你真不能再接着吃下去了,别到时候把身体给吃坏了。”
温羽凡知道自己是真的饿,不是什么内分泌失调。可自己这离奇的遭遇又实在没法跟他们说,此时心里那叫一个憋屈,有苦难言呐。
他只能强忍着饥饿,点点头,无奈地说道:“行吧,那我不吃了。”
这时,郑小燕迈步走了过来,站到杨诚实身旁。她用左手手肘轻轻碰了碰杨诚实,还一个劲儿地使着眼色,低声催促道:“赶紧把正事说了。”
杨诚实听到这话,脸上却露出几分犹豫和退缩,嗫嚅着说道:“这个……要不还是晚点再说吧。小姨才刚走不久,让羽凡再缓几天,平复一下心情。”
郑小燕一听,顿时满脸不悦,没好气地骂道:“哎,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又想打退堂鼓了是吧?这事儿可不能拖!”
杨诚实有些着急地解释道:“不是……我就是觉得……”可话到嘴边,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
温羽凡瞧出两人神色有异,便主动开口询问:“表哥,表嫂,到底怎么了?要是有啥事,你们就直接说吧,别藏着掖着的。”
郑小燕听到这话,立刻大声催促杨诚实:“快说呀,磨磨唧唧的。”
杨诚实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说,要讲你来讲。”
郑小燕顿时火冒三丈,用力狠狠拧了一把杨诚实的胳膊,骂道:“真没出息!我说就我说。”
温羽凡再次追问道:“嫂子,那你快说吧,到底什么事?”
郑小燕别过头去,不敢直视温羽凡的眼睛,但最终还是开了口:“那个,羽凡啊,是这么回事。你也清楚,你表哥和嫂子家的条件也不宽裕,还得供你大侄子上学念书呢……以前小姨还在的时候,我们时不时接济一下你们,倒也没什么问题。可现在不一样了……你这边虽说房租水电这些费用不算多,可要是全靠我们来负担,我们确实也有些承受不住啊!”
温羽凡听到这番话,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他心里明白表嫂话里的意思。他也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表哥表嫂还只是自己的亲戚。
其实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
他的眼中满是悲戚,交织着失望、无奈,甚至还隐隐透露出一丝愤怒,可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没有愤怒的资格。
他内心一阵冲动,很想立刻站起身来,对着表嫂大声吼道:“我不需要你们的照顾,你们不就是想赶我走吗?好,我现在就走!”
然而,他强忍住了这股冲动。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必须继续伪装成残疾的样子,这样才能更好地为复仇做准备。
不过,事情的发展似乎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郑小燕瞧见温羽凡那副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心里一慌,赶忙解释道:“哎呀,羽凡,你可别这么看着我呀。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别误会了……我是想说啊……是这样的,我和你表哥托了不少关系,给你找了份工作……是在工厂里当保安。”
“啊?当保安?”温羽凡满脸惊愕,闹了半天,表嫂并不是要赶自己走啊。
郑小燕见温羽凡这反应,还以为他不太满意这份工作,便接着劝说道:“当保安虽说不像你以前坐办公室的工作那么体面,工资也不算高,但起码能保证你有口饭吃,对吧?再说了,哪个工作不是工作呀,不丢人的。”
这时,杨诚实忍不住劝起郑小燕来:“我说,要不还是让羽凡再休息几天吧。找工作这事也不急于一时。”
郑小燕狠狠瞪了杨诚实一眼,没好气地说:“什么不急!还休息,还想休息多久。他都休息一年多了,整个人都馊了。”
温羽凡心里直犯嘀咕,很想回一句:“我身上有味道可不是因为休息太久了,是因为我刚刚锻炼了一阵。”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咽了回去。
郑小燕转过头,继续劝温羽凡:“羽凡啊,不是嫂子催你。这份保安的工作,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求来的。本来让你多休息几天也没啥,可我就担心啊,这份工作被别人给抢走了。现在这年头,身体健全的人找工作都不容易,更何况你……哎呀,嫂子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杨诚实又在一旁插了句嘴:“哎呀,不就是个保安的工作嘛,被抢走就抢走了呗,下次咱给羽凡找个更好的。”
郑小燕一听,顿时火冒三丈,骂道:“你说得倒轻巧!哪有那么容易找工作……”
杨诚实也来了脾气,据理力争道:“可小姨才刚走不久啊,你让羽凡怎么能安心去工作。”
郑小燕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羽凡好!”
眼瞅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了,温羽凡突然开口说道:“行,我去干这份工作。”
两人听到这话,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郑小燕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说道:“羽凡啊,嫂子就知道,你从小就懂事,识大体。”
杨诚实则满脸关切地问道:“羽凡啊,你真的没问题吗?要是觉得太累或者不合适,可别勉强自己。”
温羽凡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道:“不就是个保安的工作嘛,我还怕人家嫌弃我,不肯要我呢。如果愿意录用我,我当然愿意干。”
经历了人生的巨大变故后,他哪里还会在乎工作是否体面,能不能赚大钱。对他而言,修炼功法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着落,先当个保安打发时间,混混日子,倒也不是不行。
杨诚实听了温羽凡的话,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点了点头说道:“那行,既然你愿意,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开车带你去那厂子里看看,熟悉熟悉环境,跟厂里的人也认识认识。”
在那之后的一整天,一切风平浪静,再无波澜。这个老旧小区里,各位邻居们也迎来了一个宁静的夜晚。
不过,说宁静可能也不太准确。
因为温羽凡实在是饿极了,他把家里储存的米和所有能吃的存货都翻了出来,一股脑儿地煮了吃掉。可即便如此,他的肚子依旧饿得慌。
整个晚上,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第10章 系统,你消遣我是吧
眼前的景象和系统的回答,如同激流般冲刷着温羽凡的心灵,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的内心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充满,那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对力量的渴望。
他的信心如同被点燃的火焰,熊熊燃烧,无法抑制。
在这种强烈的情感驱使下,他情不自禁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振臂高呼:“未来可期!”
这一声呐喊,如同雷霆震怒,回荡在空旷的屋内,穿越墙壁,传遍了周围的邻居。
然而,他们并没有笑话他,反而很多都发出了叹息。
他们听到了温羽凡的声音,只看到了一个失去母亲的青年,在悲痛中迷失了自我。以为温羽凡是因为无法承受母亲离世的打击,而陷入了疯狂。
“可怜啊!”三楼的陈爷爷叹息着,他的眼中充满了同情。
“这是彻底疯了呀。”王建军摇着头,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认为温羽凡已经失去了理智。
李秀兰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他催促丈夫王建军:“好了,快把早饭吃了,早点上班去吧。”
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不愿意看到温羽凡的痛苦,也不愿意参与到邻居们的议论中。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和挑战,她希望温羽凡能够挺过这个难关,重新找到生活的方向。
王建军点了点头,他知道李秀兰说的是对的,开始大口吃起了自己的早餐。
突然,温羽凡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反应过来:“等等,我……我站起来了?我的腿……好了!”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那曾被医生宣告“死刑”的双腿,内心激动得难以自抑。这双腿,曾经是他心底最深的痛,也是最大的遗憾。可如今,它们竟恢复了活力,稳稳地支撑起了他的身体。
刹那间,温羽凡的脸上绽放出狂喜的表情,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他深知,这不单单意味着自己的腿痊愈了,更代表着他的命运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温羽凡满心欢喜与激动,不过,他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奇迹冲昏头脑。虽说此刻他成为了武徒,双腿也奇迹般痊愈,可他心里清楚,这距离报仇还远远不够。周良之前对他说的话,仍旧在耳边回响:
“温羽凡,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你可曾想象过,有人一拳挥出,就能轰碎一辆坦克;一脚踢出,便能踢飞一辆装甲车。”
“没错,那正是某个超级强者的手笔。”
“新神会的人,都来自那样的世界,你不过是个底层老百姓,什么也做不了!”
诚然,他是比之前强大了一些,可他的敌人究竟有多强呢?他毫无头绪。但有一点他十分确定,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远远不足以与之抗衡。
“不行!我绝不能大意、松懈,我必须变得更强!”
温羽凡迅速调整好心态,毫不犹豫地再次投身于锻炼之中。
俯卧撑,继续做俯卧撑。双手做完一千个,他觉得不够,紧接着单手又各做一千个。
这一回,温羽凡做起俯卧撑来轻松异常,速度更是快得惊人。还不到十几分钟,三千个标准的俯卧撑便被他一气呵成地做完了。
做完后,温羽凡已是满头大汗,但他满心期待,连忙询问系统:“系统,快告诉我,我现在到什么境界了?”
系统对话框中很快浮现出一串文字:“您现在的等级是:武徒一阶。”
温羽凡不禁一愣,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啊?怎么还是武徒一阶?我这次做的量可是之前的三倍啊,而且动作无比标准。难不成是升级的要求提高了?嗯,仔细想想,这倒也合理……系统,那要是想升到武徒二阶,我得做多少个俯卧撑才行呢?”
系统对话框再次弹出回应:“想要升级到武徒二阶,单纯依靠健身已经起不了作用了,宿主需要借助真正的修炼功法进行修炼。”
温羽凡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哦,我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那系统,你有没有什么修炼功法能提供给我呢?”
系统很快给出了简洁的回答:“没有。”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陷入了寂静。
楼道里,清晰地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声音由上而下,一听便知是四楼的王建军出门上班了。
当脚步声途经 201室门口时,突然稍稍停顿了一下。
此刻,王建军心里正犯着嘀咕,纠结了几秒钟,思量着要不要抬手敲门,给温羽凡几句安慰,或是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训他一番。可仅仅过了一瞬,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抬脚离开了。
待王建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温羽凡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一脸无奈,对着悬浮在空中的对话框伸出手指,忍不住吐槽道:“我说,你这系统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专门来消遣我的?要说你没用吧,你确实还让我有了些变化,也不能算全无用处。可说你有用吧,连最基本的事都办不到。我又没指望你给我什么逆天的神功秘籍,给我本普通的拳脚功法总行吧?”
系统对话框很快弹出回应,依旧简洁明了:“这个真没有。”
温羽凡看着系统那冷冰冰的回复,一股无名火腾地就冒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脸涨得通红,不禁为之气结,恨恨地说道:“我这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怎么遇到的事情都这么倒霉啊!”
无奈之下,温羽凡又习惯性地坐回轮椅上,像往常那般,一脸无奈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发起呆来:“唉!看来这系统是指望不上了,可我到底要去哪儿找修炼功法啊!”
恰在此时,楼道里再度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次是从楼下往楼上来的。
没一会儿,温羽凡便听到自家房门传来钥匙开锁的声响。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了。
温羽凡缓缓转过头看向来人,其实不用瞧,他心里也清楚,来的是他的大表哥杨诚实。
杨诚实因放心不下温羽凡的状况,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赶过来。
然而,这一回,一同前来的可不只有杨诚实。
只听一个尖锐的女声骤然响起:“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臭啊!羽凡,你在家干什么了呀!”说话的正是杨诚实的妻子,郑小燕。
温羽凡听到这话,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那是血腥味和汗臭味混杂在一起的气味,正是他先前一番拼命锻炼留下的“成果”。
面对郑小燕的质问,温羽凡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表哥,表嫂,你们来得可真早啊!”
郑小燕压根儿没打算听温羽凡的解释,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急忙跑过去把窗户打开,嘴里嘟囔着:“臭死了!赶紧通通风散散味。”
此时地上的血液已经干涸,成了一片暗红的污迹。而去开窗户的郑小燕踏在上面走过,丝毫没有察觉。
杨诚实则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对温羽凡说道:“我就怕你一个人在家饿着,特意给你买了些肉包子送过来。”
一听到“包子”两个字,温羽凡那早就因为高强度锻炼而饥肠辘辘的肚子,立刻很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杨诚实听到肚子的咕噜声,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快步走上前,随即将装着包子的塑料袋塞到温羽凡手中,关切地说道:“瞧把你给饿坏了吧?快吃吧。”
温羽凡对杨诚实向来不会见外,毕竟他们俩自小感情就十分要好,更别提自己瘫痪在床的这段日子,没少得到杨诚实的悉心照顾。
所以,他没有丝毫的推辞和扭捏,直接打开塑料袋,伸手抓起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大肉包,便猛地塞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刹那间,包子里的肉汁在口中四溢开来,鲜香的味道充斥着味蕾,那滋味,真是鲜美无比。
这次,杨诚实特意买了足足十个大肉包。放在往常,温羽凡肯定是吃不完这么多的,而杨诚实之所以买这么多,其实心里已经盘算着,这些包子够温羽凡解决中午和晚上的饭食了。
可谁能想到,温羽凡这一吃起来就根本停不下来。他两口就能解决一个包子,甚至有时候一口就塞进一个,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眨眼间的工夫,十个大肉包便被他一扫而光。
然而,温羽凡虽说一口气干掉了十个大肉包,却依旧像是没吃饱的样子。不,确切地说,他感觉比之前更饿了。
于是,他忍不住又向杨诚实开口讨要:“表哥,还有包子吗?我还是觉得饿啊。”
杨诚实瞪大了眼睛,看得是目瞪口呆,惊叫道:“嚯!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能吃啊!”
温羽凡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嗫嚅着说道:“我……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觉得肚子还空着,还想吃。”
第9章 新生
“我说,你玩我呢!”温羽凡盯着悬浮在空气中的对话框,差点没把轮椅扶手拍断。
那行白底黑字的“变强第一步:健身”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让他呼吸都不顺畅了。
“别人的系统上来就送筑基丹、混沌体,最差也得给本《如来神掌》!”他抓起靠垫狠狠砸向对话框,却见蓝光如水纹般荡漾开去,“您倒好,直接让我去健身?我这轮椅能推杠铃吗?”
对话框的荧光突然转为鎏金色,一行篆体小字如灵蛇般游弋浮现:“本系统将为宿主铺设成神之阶,但每一级台阶仍需宿主以血肉之躯亲自丈量。”
温羽凡死死攥住轮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忽然仰头大笑,笑声尖锐如裂帛,惊得窗外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
“好个铺设神阶!”他猛地拍向大腿,轮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我这两条废腿连楼梯都爬不了,您倒让我去丈量神阶?”
笑声戛然而止,他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狠狠砸向对话框,玻璃碴混着冷水在地面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住在四楼的王哥王建军被楼下传来的动静惊醒,弹簧床垫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扯掉蒙在脸上的毛巾被,光着膀子坐在床沿。
“我超!”他抄起手机看时间,屏幕显示五点四十七分,“这小子折腾一宿了还不消停?”
妻子李秀兰正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晨光透过纱窗在她发间镀了层金边:“小点声,没看人家刚没了妈?”
王建军挠着肚皮上的毛囊炎红疙瘩,拖鞋啪嗒啪嗒踩着地板走到窗边。嘟囔道:“要不是看这小子刚死了妈,我非……哎,算算算算……我起床了。”
李秀兰把热豆浆放在餐桌上,瓷碗与玻璃桌面碰出清脆的响。
“要我说啊。”李秀兰把围裙解下来搭在椅背上,晨光中浮动的尘埃落在她眼角的细纹里,“那大兄弟命苦,先是没了老婆孩子,又折了双腿,现在连亲妈都走了……”她忽然顿住,望着窗外梧桐树在风中摇晃的影子,“由着他发泄吧,咱们当邻居的,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温羽凡死死盯着悬浮在半空的对话框,鎏金文字在晨光中流转:「变强第一步:健身」。
系统似乎铁了心要把他往健身房逼。
“行,你赢了。”他突然发出一声介于哭和笑之间的怪叫,轮椅在瓷砖上划出刺耳的弧线。金属扶手与茶几碰撞时,他趁机抓住桌沿借力,整个人如同虾米般弓起,重重摔在地板上。
俯卧撑姿势。
虽然他的姿势非常的不标准,下半身根本无法抬起。但手臂依然传来钻心的疼痛——这具身体已经好久没承受这样的磨砺了。
温羽凡咬牙盯着地板缝隙里的霉菌,汗珠顺着鼻尖滚落,在瓷砖上晕开深色的圆斑。
当做到第二十七个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喘息声消失了。
不对。
不是消失,而是呼吸变得极其绵长,像深海里的抹香鲸在换气。双臂的酸痛感在某个临界点突然逆转,肌肉纤维发出细微的爆裂声,仿佛有无数纳米机器人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他已经好久没有做过俯卧撑了,但是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个擅长运动的人,就算是在自己最精力充沛的少年时期,做二十个俯卧撑后,双臂也早就会痛得抬不起来了。
可现在,情况却有些诡异。
“第三十五个......”他的喉咙里溢出沙哑的笑声,瞳孔倒映着对话框里跳动的数据流,“系统,你干了什么?”
对话框界面突然展开成三维图谱,淡蓝色的人体模型正在重组肌肉群。
温羽凡的胸大肌泛起诡异的荧光,那些萎缩的纤维组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如同被春雨浇灌的荒草。
温羽凡此时觉得自己充满了无尽能量,他还可以继续做更多个俯卧撑。
“第九百九十九,一千!”他嘶吼着将身体撑起,额头青筋暴起如扭曲的树根。
对话框突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宿主潜能激发,是否开启基因锁第一阶?」
温羽凡重重砸在地板上,汗水浸透了衬衫。他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节能灯。
“废话!开!”他差点咬碎后槽牙,任由鲜血流进嘴角,“把所有枷锁都给我打开!”
下一刻,整栋楼的电路突然跳闸。
“我超!”四楼传来王建军的咒骂声,拖鞋拍在地板上的闷响清晰可闻,“这个月第三次了!”
李秀兰习以为常的絮叨穿透楼板:“老小区线路老化嘛……”
但无人察觉的是,此时温羽凡的瞳孔变成了幽蓝色,无数光点从他的毛孔中溢出,在虚空中勾勒出一只恐怖凶兽的虚影。
转瞬之间,光点消散。
与此同时,有邻居重新打开了电闸,小区电力恢复。
系统对话框发出机械音:“叮!恭喜宿主完成初始任务,当前身体素质:武徒一阶。”
温羽凡躺在浸透汗水的地板上:“武徒?那是什么境界?”
「检测到宿主对“修炼体系”概念认知缺乏,启动新手指导程序」
淡蓝色数据流突然在空气中具象化,形成全息投影的水墨画卷。
温羽凡看见古代武者踩着惊鸿步法掠过江面,又有星际战士穿着动力甲撕裂陨石。两种画面在某个临界点融合,化作基因链与真气运行路线的叠加图谱。
青铜色战纹在空气中具象化,第一枚勋章浮现:
【武徒?锻体境】
“淬炼肉身如锻造兵器,骨骼密度达到钛合金标准,神经反射突破生物极限。”温羽凡突然感到指尖刺痛,看见自己指甲盖下浮现出纳米级的肌肉纤维重组画面。
第二枚勋章绽放翡翠光泽:
【武者?炼气境】
“引天地元气入体,在细胞层面建立微型反应堆。”全息影像里,古代修士与机械义体战士同时握拳,真气漩涡与能量炮在掌心交融。
第三枚勋章化作血色符文:
【宗师?化劲境】
“真气外放如利刃,可将声波压缩成真空刃,”系统展示的画面中,宗师级强者轻轻挥手,空气竟被切割出空间褶皱,“这个时代的热武器在化劲境面前如同玩具。”
第四枚勋章泛起海啸般的蓝光:
【武尊?通玄境】
“操控元素能量,改变局部物理法则。”影像里,武尊强者踏浪而行,身后跟随着由水分子构成的元素军团。
最后一枚勋章化作黑洞般的漩涡:
【武神?破空境】
“量子层面的重组,可撕裂时空膜进入异空间。”画面中,武神手持的武器同时呈现剑形与能量态,挥斩间竟切开了宇宙空间。
温羽凡突然感到一阵双眼刺痛,同时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对话框中分裂成无数个维度——有握着长剑的古装版,有穿着动力甲的未来版,还有浑身缠绕着量子态真气的奇异形态。
温羽凡的瞳孔在全息投影中剧烈收缩,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无数个平行宇宙里同时觉醒。不禁惊异地问道:“这……这些是什么!”
「你的未来!」
第8章 我想变强
温羽凡被周良那锐利且专注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眼神闪烁不定。他张了张嘴,口中嗫嚅道:“阿……阿良,你说什么呢?”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与不安,仿佛在这一瞬间,他面对的不再是那个熟悉的周良,而是一个神秘莫测的陌生人。
周良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与焦急。时间紧迫,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解释太多。
“哎,我没时间跟你慢慢说了。你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不要问问题,只听我说就好。”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温羽凡看着周良那严肃认真的模样,心中虽有万千疑问,但还是默默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好,你说。”他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目光紧紧地盯着周良,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心中暗自揣测着,周良究竟要告诉他怎样一个惊人的秘密。
“姐姐跟你说过我当过兵吧?”周良目光直视着温羽凡,眼神深邃而坚定,缓缓开口问道。
温羽凡微微颔首,喉结动了动,没有出声,只是用点头这一简单的动作给予了回应。
周良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一年来,实际上我一直在动用之前在部队的关系,四处打听凤栖花苑小区二号楼倒塌的真相。”
“那……”温羽凡听闻此言,原本有些麻木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心脏猛地一缩。凤栖花苑小区二号楼的倒塌,那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是妻子和儿子生命消逝的噩梦之地,而如今周良提及探寻真相,怎能不让他为之动容。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刚要开口问出那句“有结果了吗?”,却只见周良迅速抬起手,轻轻摆了摆,制止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
温羽凡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期待,紧紧地盯着周良,仿佛要从他的表情中提前知晓答案。
周良看着温羽凡急切的模样,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他的同情,也有对即将说出的真相的慎重。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不错,不久前我终于找到了一丝线索。”
“什么?是什么?阿良,快告诉我!”温羽凡一听,顿时激动得身体前倾,声音颤抖着,眼中满是渴望和期待。那眼神仿佛是在黑暗中摸索已久的人,突然看到了一丝曙光。
周良再次伸出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温羽凡安静下来:“嘘,听着就行!”
温羽凡被他的动作和语气所震慑,连忙闭上了嘴,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紧紧地锁住周良,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既紧张又期待着周良接下来的话语。
周良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将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生怕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被无形的耳朵捕捉到:“这个世界完全不是我们所知的那样。我们就是蝼蚁,是被圈养的家畜。”那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与愤懑。
温羽凡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团,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啊?你在说什么?”他实在无法理解周良这没头没脑且惊世骇俗的言论,在他看来,这一切太过荒诞离奇。
周良迅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唇边,再次示意温羽凡保持安静。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一时很难理解这些,但没关系,你只要听听就好,我不指望你做任何事。”
温羽凡望着周良那严肃认真的神情,心中虽然依旧充满了困惑,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周良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是愤怒,又似是不甘,继续说道:“人分三六九等。本来我也只是以为这不过是因为权利和金钱的关系。但,最近我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原来这个世界将人分级的从来不是这些,而是力量,是最纯粹的武力。”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昏暗的房间里回荡着。
温羽凡微微皱眉,眼神中满是疑惑,刚想开口询问,却被周良挥手制止。
“你以为我在说飞机大炮?不,不不不,我说的是拳头,就是这一双拳头。”周良说着,突然握紧双拳,手臂微微用力,肌肉线条瞬间紧绷起来,他高高举起双拳,展示给温羽凡看,那动作充满了力量感。
温羽凡看着周良的举动,眼神中满是迷茫,脑袋里更是一团乱麻,完全不明白周良这番话的意思。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呆呆地望着周良,脸上写满了困惑,心中暗自揣测着,周良说的这些,和他要告诉自己的凤栖花苑小区二号楼倒塌的真相,究竟有什么联系。
周良看着温羽凡一脸迷茫的样子,也不耽搁,很快就切入了重点,他的眼神锐利而严肃,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可曾想象过,有人一拳挥出,就能轰碎一辆坦克;一脚踢出,便能踢飞一辆装甲车。”
温羽凡听到如此荒诞离奇的描述,先是一愣,随即愕然地回答道:“额……小说里面常有。”在他的认知里,这样的力量只存在于虚构的故事和幻想之中,现实世界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
周良见温羽凡如此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急切,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温羽凡的手臂,力道之大,让温羽凡微微吃痛。
他直直地盯着温羽凡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我亲眼所见。”
温羽凡被周良的举动和话语惊得目瞪口呆,表情瞬间变得半信半疑,嘴巴大张,下意识地惊呼道:“啊?什么!”
他的心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一方面难以相信周良所说的话,毕竟这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但另一方面,周良那严肃认真的神情和急切的态度,又让他不得不心生疑虑,开始怀疑这看似荒诞的事情,是否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周良留意到温羽凡脸上露出的惊恐与茫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和话语可能有些过激,吓到了对方。
他微微皱了皱眉,缓缓松开了紧紧抓住温羽凡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一些,轻声安抚道:“我知道这可能会吓到你,但是不要怕,有强者将强者的世界与凡人世界刻意的隔离,算是对你们的保护,所以对于你们这些底层人来说,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这个层面的事物。”
“阿良,我不明白,这跟你姐……”温羽凡的眼神中依旧充满了疑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再次开口询问,希望能从周良那里得到更多的解释。
周良微微叹了口气,知道温羽凡心中的疑惑太多,需要慢慢解开。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解释道:“我查到凤栖花苑小区二号楼的倒塌并不是因为什么炸药或是爆破等手段,更不是像新闻报道说的那样是因为豆腐渣工程的原因。”
他的目光严肃而专注,紧紧盯着温羽凡,观察着他的反应。
温羽凡听到这话,眼睛猛地睁大,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念头,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不禁脱口而出:“阿良,你是说……”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渴望周良能给出肯定的答案。
周良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肯定:“不错,正是某个超级强者所为。”
那简短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再次重重地撞击着温羽凡的内心,让他的身体不禁又颤抖了一下。
“为……为什么?”温羽凡的声音充满了不解和痛苦,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实在想不通自己原本平凡的生活,为何会突然卷入这样一场与超级强者有关的灾难之中。
周良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凝重:“我暂时也不清楚,只是稍有眉目,听说很可能是一个叫‘新神会’的组织干的。”
“新神会?”温羽凡的嘴唇微微翕动,喃喃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和执着,仿佛要将这个名字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记忆里,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弄清楚这个组织的来历和目的,为逝去的亲人讨回一个公道。
周良注视着温羽凡,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想法,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来跟我一起复仇。新神会的人都是那个世界的存在,你一个底层老百姓,什么也做不了,何况你还是这幅模样。”他的目光顺着温羽凡的身体下移,落在那失去行动能力的双腿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
温羽凡听着这话,身体微微一僵,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发出声音。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如潮水般翻涌,可他不得不承认,周良说的是事实。自己如今这般境地,别说对抗神秘强大的新神会,就连保护自己都有些困难。
周良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子,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也会踏入那个世界。温羽凡,给姐姐报仇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而你只要等着我的消息就好。要么我死,要么他们亡!”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决绝和必死的信念,仿佛已经做好了与新神会殊死一搏的准备。
温羽凡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坚定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他感激周良的担当,可想到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又觉得无比愧疚。
“阿良……”他终于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周良微微颔首,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苦涩,也带着坚定:“放心吧,我不会轻易送命的。等我,我一定会给姐姐,给小智,还有你一个交代。”
说完,他转身向门口走去,背影显得孤独而坚毅,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温羽凡的心上,带着他未竟的复仇希望,迈向那充满未知与危险的世界。
周良离去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只留下温羽凡独自坐在轮椅上。
他缓缓驱动着轮椅,又来到了那扇熟悉的窗前,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城市的夜景在他眼中仿佛只是一片模糊的光影。
夜,深沉而寂静,偶尔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声,更衬出了这寂静的氛围。
温羽凡感受着自身的无力,这种感觉如同一把枷锁,紧紧地束缚着他。妻子和儿子的离世,自己双腿的残疾,还有那神秘强大的新神会,这一切都让他感到绝望和无助。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黑暗逐渐褪去,一抹微光自地平线缓缓升起,照亮了整个房间。
温羽凡被这突然出现的光线刺痛了眼睛,他猛地回过神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非真的无能为力。他想起了那个神秘的系统,那个曾经束缚他,却也可能是他唯一希望的存在。
“我不是拥有这世界上最逆天的存在吗?”他在心中暗自想着,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花。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请求道:“系统!我想变强!”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一个对话框凭空出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上面清晰地显示着:“造神系统启动!”
第7章 求死不能
温羽凡愤怒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住在401的王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从睡梦中惊醒。他猛地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脸上满是不悦。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王哥对着楼下的方向大声怒吼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烦躁。他本就被多日的丧事动静弄得心情糟糕透顶,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在一旁的王哥妻子李嫂被丈夫的吼声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轻轻拍了拍王哥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那大兄弟挺可怜的,你就忍一忍吧。”李嫂的声音温柔而又带着一丝无奈。
温羽凡母子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温羽凡的悲惨遭遇,周围的邻居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他们知道亲人们的相继离世,让温羽凡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之中,大家对他更多的是同情和包容。
王哥听了妻子的话,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抱怨道:“哎,我哪里……但我明天一早也得上班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试图隔绝外界的声音。
李嫂见丈夫这副模样,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劝道:“行了,你别发火了,管自己闭上眼睡觉。”说着,她也躺了下来,拉过被子,希望能尽快入睡,结束这一场小小的风波。
而楼下的温羽凡,在听到楼上王哥的怒吼后,原本愤怒的情绪中又多了一丝尴尬和无奈。
他看了看眼前依然悬浮着的造神系统对话框,心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关于系统的各种情节在无数小说中出现过,所以温羽凡并非不明白得到系统可能会带来的改变和机遇。然而,此刻的他满心满脑都是失去亲人的痛苦。
他的眼神空洞,喃喃自语:“系统……有系统又能如何。能让我的老婆孩子回来吗?能让我的父母回来吗?”那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仿佛在黑暗中孤独地呐喊,既是对系统的质问,也是对自己命运的悲叹。
系统对话框中很快弹出了如实的回答:“不能!”这简短的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重锤,狠狠地砸在温羽凡的心上,让他仅存的一丝幻想瞬间破灭。
温羽凡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寒光,咬着牙说道:“那你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再次举起了那把带血的菜刀,朝着自己的左手腕抹去。
就在他的动作即将完成之际,系统对话框突然变成了刺眼的红色,紧接着,尖锐刺耳的警报音仿佛在房间整个里响起:“警告!危险!宿主打算自我毁灭!系统将立即启动紧急回避方案!”
温羽凡的动作十分决绝,有了第一次割腕的经历,这次下手的速度更快。
然而,当菜刀的刀刃刚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却像是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温羽凡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想要继续用力,却发现并不是刀刃被什么阻挡了,而是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禁锢住了,整个人定在了那里,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雕像一般。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使劲,哪怕是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
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对着系统大声怒吼:“你凭什么阻止我!你既然不能让我的家人回来,就别管我的死活!”
可那股禁锢他的力量依旧存在,让他只能无助地待在原地,任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因为系统已经与宿主绑定。宿主如果死亡,系统也将随之损毁,系统的自我保护机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新的对话框浮现。
温羽凡看着系统那不带丝毫感情的解释,新浮现的对话框上的文字仿佛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这些冰冷的文字,让他心中仅存的一丝解脱的希望也彻底破灭。
他的双眼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滚落。一方面是失去至亲的巨大悲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的心千疮百孔;而另一方面,满心的愤怒和不甘又让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整个面部都因情绪的极度激动而扭曲变形,看上去既悲伤又狰狞。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连死都做不到!这个世界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温羽凡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他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逃脱命运的捉弄。
系统对温羽凡那充满绝望与愤怒的质问置若罔闻,那股神秘的力量依旧紧紧地束缚着他的身躯,让他动弹不得。
温羽凡只能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心中的愤怒如熊熊烈火般燃烧,却无法挣脱这无形的禁锢。
就在他沉浸在痛苦与绝望之中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温羽凡心中猛地一紧,以为是哪位邻居被他刚才的嘶吼声和吵闹声惹恼了,前来兴师问罪。
他的心中涌起一阵慌乱,由于身体被系统牢牢控制,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连忙哽咽着开口道歉:“不……不好意思……我……我会小声点的。”
话一出口,温羽凡便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为什么我都要去死了,还要这样怯懦呢!”他在心中暗暗地想,对自己此刻的行为感到无比的可笑和悲哀。
然而,门外之人却并没有罢休,那持续的敲门声让温羽凡的心愈发揪紧,同时门外传来的那声“是我”,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分辨究竟是谁。他清楚这不是大表哥杨诚实的声音,毕竟大表哥有他家的钥匙,向来不需要敲门。
“谁?谁啊?”温羽凡满心疑惑,声音中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一丝颤抖。他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熟悉声音的主人,却始终无法确定。
这时,门外传来了清晰的回答:“是我,周良。”
听到这个名字,温羽凡的身体微微一震,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周良的模样。那个曾经向他告知妻子和儿子噩耗的人……
“你来干什么?”温羽凡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冷淡和防备。
此刻的他,正被系统束缚着,身体动弹不得,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实在没有心情去应付周良的突然到访。他不知道周良此时出现在这里,究竟是有什么事情,心中暗暗祈祷着周良不要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和痛苦。
门外,周良的声音低沉而急促,透过门板传了进来:“先把门打开,让我进去,我有要紧事跟你讲。”那语气,好似带着十万火急的紧迫。
温羽凡听到这话,满心都是烦躁,在心里暗自腹诽:“这不是瞎添乱嘛!我现在被系统弄得动弹不得,哪能去开门啊。”
可念头还没转完,原本紧紧束缚着他身体的那股诡异力量,竟毫无征兆地陡然消散,他只觉浑身一松。
与此同时,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对话框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一行文字清晰地显示着:“危机解除,紧急回避方案已中止。”
温羽凡瞧着这对话框,重重地叹了口气,满心无奈与苦涩,欲言又止:“哎,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还没等他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缓过神,门外周良又开始催促了,声音里透着股不容耽搁的急切:“快点,我时间不多了,赶紧把门打开。”
温羽凡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中那把还带着几分寒意的菜刀,心知在这系统的干预下,自杀这条路已然走不通了。
他满心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摇了摇头,将菜刀随手搁在灶台边,嘴里应道:“行行行,来了来了。”
随后,他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无奈地驱动着轮椅,朝着门口缓缓而去。轮椅的轮子在地面上艰难滚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也在倾诉着他此刻满心的烦闷与无奈。
温羽凡转动轮椅,好不容易打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周良,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抵触。
尽管满心都不欢迎这个深夜到访的人,但多年养成的礼貌习惯,还是让他勉强挤出一句话:“啊良,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声音里带着疲惫与一丝冷淡。
“先让我进去再说。”周良语气急切,话还没说完,脚步就已经跨进了门内,丝毫没有等待温羽凡邀请的意思。
温羽凡见状,心中虽有些不悦,但也不好立刻发作。他默默转动轮椅,把门带上,略带尴尬地说道:“额……好吧,你随意。哦,对了,灯忘记打开了,开关在那里,你帮我按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向墙壁上的开关位置。
周良却快速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开灯,这样就行了。”他的声音低沉,在黑暗中听起来有些阴森。此时,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斑驳的窗帘,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那紧绷的侧脸,让他看起来愈发神秘莫测。
温羽凡愣了一下,心里更加疑惑,但也不好再坚持,只得招呼道:“哦,好吧。那你随便坐吧。”说完,他自己先转动轮椅,来到客厅中央,静静地等待周良开口,心中暗自揣测着,这个时候周良找上门来,到底所为何事。
周良缓缓抬起头,目光定格在墙上温羽凡母亲的遗像上。遗像中的老人面容慈祥,可如今却已阴阳两隔。
周良微微皱了下眉,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最近我事情实在太多了,忙得晕头转向,所以没来得及赶上阿姨的葬礼。”
温羽凡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周良。听到这番话,他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太多的情绪,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释然。
“没事,葬礼不过是个形式罢了,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这些日子所遭受的巨大痛苦,已经将他的情感磨砺得麻木,对于这些事,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在意了。
说完,他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双手上,似乎在回忆着与母亲共度的往昔时光。
“嗯?怎么有股血腥味。”突然周良鼻翼轻轻耸动,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却又十分刺鼻的血腥气。
他下意识地转头,目光顺着气味的源头,缓缓朝厨房的方向望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使得厨房地面上那一片片干涸的血迹,像是一滩滩模糊不清的黑色污渍,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温羽凡的心猛地一紧,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察觉到周良的目光落在厨房方向,心中暗叫不好,生怕自己刚刚自杀未遂的事情被发现。
慌乱之中,他不假思索地扯过一旁的衣服,动作急切又隐蔽地遮盖住轮椅的把手,那里同样残留着未干的血渍。与此同时,为了转移周良的注意力,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伪装出的不耐烦,开口催促道:“阿良,你不是说你赶时间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焦急,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周良赶紧进入正题,忽略掉那股可疑的血腥味。
周良缓缓转过头,目光如炬,在温羽凡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敏锐的警觉,狐疑之色一闪而过。温羽凡那略显慌乱的举动和急切的催促,让他心生疑窦,可他确实时间紧迫,任务在身,实在无暇去探究温羽凡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微微抿了抿唇,收敛了眼中的疑惑,开门见山地说道:“是,我时间不多,过一会儿我就会离开瓯江城了。”
“哦,是吗?挺好,出去走走挺好。”温羽凡语气平淡,明显带着应付的意味。此刻,他的心思还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与绝望之中,对于周良的去向,他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只盼着周良能赶紧说完事情,然后离开。
他微微转动轮椅,身体朝旁边挪了挪,目光游离,并不与周良对视,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寂。
周良敏锐地察觉到温羽凡对自己的冷淡态度,明白此刻不是拐弯抹角的时候,便不再兜圈子,神色严肃地直言道:“我今晚过来,自然不是来跟你道别的……”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斟酌着接下来的言辞,而后接着说道,“我这里有件事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后来想想,还是告诉你为好。毕竟,如果我死了,只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关心这件事了。”
“死?”温羽凡原本心不在焉,听到这个触目惊心的字,不禁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有些惊异地转过了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关切。
他盯着周良,目光紧紧地锁住对方的脸庞,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口中问道:“阿良,你惹到什么麻烦了吗?”
温羽凡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尽管他对周良的突然到访并不欢迎,但听到“死”这个字,还是忍不住为对方的安危担忧起来,毕竟他是妻子的弟弟,也算半个亲人,在这冰冷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哪怕一丝微弱的联系,此时也显得弥足珍贵。
周良沉默片刻,对于温羽凡的问题充耳不闻,只是目光如炬,郑重其事地盯着温羽凡的双眼,神情严肃得仿佛要将眼前人看穿,缓缓开口道:“温羽凡,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那声音低沉而有力,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瞬间让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第6章 开什么玩笑
当夜,夜幕如墨般笼罩着大地,大表哥杨诚实推着温羽凡回到了那间清冷的出租屋。
昏暗的灯光透过斑驳的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更添了几分凄凉。
杨诚实望着温羽凡,眼神中满是关切,开口说道:“羽凡!你没事情吧?要不我晚上留下来陪你。”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生怕温羽凡会在这寂静的夜里做出什么傻事。
温羽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没事,不用了。表哥,这几天你代替我忙里忙外,辛苦你了。今晚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那笑容看似平静,却隐隐透露出一种决绝,只是沉浸在担忧中的杨诚实并未察觉。
杨诚实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开口确认:“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温羽凡,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异样。
温羽凡笑着,语气轻松地说道:“我一个大男人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早就学会怎么一个人上下这个轮椅了,连上厕所都不需要人帮忙,你放心好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仿佛真的已经从那些悲痛中走了出来。
杨诚实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那好吧,你小心着点,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温羽凡推进房间,帮他安置好。
温羽凡轻轻点头,答应道:“好。”
然而看着杨诚实离开的背影,温羽凡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中露出一丝释然。他知道,属于自己的“解脱”时刻就要到了。
温羽凡深知大表哥杨诚实对自己的担忧与牵挂,所以即便心中早已做好了决定,也没有立刻就付诸行动。
他静静地坐在窗口,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的街道,像是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街道上,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车灯在黑暗中一闪而过,随后又陷入无尽的寂静。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将路边的树木拉出长长的影子。
温羽凡就这么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个足够安全的时机。
不知过了多久,夜已经很深很深了,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睡,世界安静得仿佛能听到水龙头中水滴落下的声音。
温羽凡知道,此时杨诚实应该已经彻底放心,不会再突然折返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动着自己的轮椅,朝着厨房的方向而去。轮椅在地面上滚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来到厨房后,他微微前倾身体,伸长手臂,努力够向灶台边的菜刀。
那把菜刀,是母亲生前常用的,刀把上还带着岁月的痕迹。
温羽凡的手指触碰到刀把的那一刻,仿佛感受到了母亲残留的温度,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对母亲的思念,有对命运的不甘,更多的,是想要结束这一切痛苦的决绝。
他紧紧握住菜刀,手微微颤抖着,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和迷茫。
但很快,那种想要解脱的念头就占据了上风,他将菜刀握得更紧了,缓缓抬起手……
“嗡!”一道细微的白光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嗡鸣声,如同一颗神秘的流星,悄然划过了漆黑的天际。
与曾经那道给温羽凡带来无尽悲剧、刺眼夺目到令人绝望的白光截然不同,这一次的白光,更像是一只微小的萤火虫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微弱而又渺小。
在浩瀚的夜空之下,它就如同沧海一粟,毫不起眼。如果不是有心人特意去观察,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然而,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白光,却有着令人惊叹的速度。
它眨眼之间,便穿越了连绵起伏的山谷丘陵,那些高低错落的山峦在它面前仿佛只是转瞬即逝的风景。
紧接着,它又飞过了波光粼粼的河流湖泊,水面上泛起的涟漪还未完全散开,它便已消失在远方。
城市中的高楼大厦在它眼中也不过是可以轻易穿过的屏障,它如同一道无形的幻影,穿梭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之间。
而那空无一人、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寂静的街道上,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痕迹。
温羽凡的手微微颤抖着,将那把带着母亲气息的菜刀缓缓抵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他的眼神空洞而又决绝,脑海中思绪万千。
“妈偶尔也是会磨刀的,所以这柄菜刀虽然不能吹毛断发,但也应该足够锋利,一下就能割开我的手腕吧?大概不会太疼。”温羽凡喃喃自语着,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可话刚出口,他便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中满是苦涩与无奈,“疼吗?我还在乎这点疼痛吗?”
他深知,这一路走来,命运带给他的痛苦早已远超身体上的伤痛,心灵的创伤让他对一切都感到麻木。
似乎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温羽凡猛然将左手一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与此同时,右手紧紧握着菜刀,毫不犹豫地用力一划。
那一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痛,也许不痛,温羽凡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受。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这个世界不多的眷恋,也有对即将到来的解脱的憧憬。
“这样便好。”他轻声说道,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温热的鲜血从左手手腕上咕咕流淌而出,顺着手臂滴落在地面上,晕染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殷红色花朵。
那鲜血,如同他生命的流逝,一点一滴,渐渐带走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希望。
温羽凡只觉自己的意识如那风中残烛,在鲜血的流逝中渐渐黯淡、沉沦。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
生命的力量正一丝丝地从他的身体里抽离,他已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可命运往往就是这般无常,像个爱捉弄人的调皮鬼。
正当温羽凡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时,那一点在天地间肆意游荡的白光,竟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突然“嗖”的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划破了漆黑的天际。
它如同一道耀眼的流星,直冲冲地朝着温羽凡所在的破旧小区疾驰而来。
那白光势不可挡,瞬间穿透了那扇被灰尘覆盖、玻璃早已模糊不清的窗户,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直直地撞入了温羽凡的脑门之中。
刹那间,温羽凡原本渐渐涣散的意识猛地一震。一股强烈的刺痛感从头顶传来,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他的脑袋,可与此同时,又有一股奇异的暖流在他的身体里蔓延开来。他那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眼,竟微微地颤动了一下,一丝生机在他那濒死的身体里悄然复苏。
那白光在进入温羽凡的体内后,如同一个不安分的精灵,在他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四处游走。温羽凡只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放在了一个巨大的熔炉里,五脏六腑都在经受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可他却无法抗拒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他的左手手腕上,鲜血仍在流淌,不,伤口竟然在下一刻自动愈合了!
他的意识也在这白光的冲击下,渐渐清醒了过来。
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震惊,不明白这神秘的白光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在这关键时刻闯入自己的身体,打乱了他赴死的计划。
温羽凡的大脑还在因那白光的闯入而嗡嗡作响,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对话框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悬浮在虚空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叮!恭喜宿主!您被造神系统选中,成为神种,您的能力为灵视,初始等级为一级。”那清脆的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温羽凡的心头。
“系统!?”温羽凡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愣愣地注视着这凭空出现的对话框,仿佛在看一个来自异世界的怪物。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快,对话框上的文字发生了变化:“是的,宿主!我是造神系统!”那一行文字清晰地显示着,似乎在向温羽凡宣告一个既定的事实。
“呼……吸……呼……吸……”温羽凡努力地做着深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试图让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平静下来,稳定住那几近崩溃的情绪。
然而,他的内心并没有因为系统的出现而感到丝毫的喜悦和兴奋。相反,一股熊熊燃烧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般在他心中涌起,瞬间将他淹没。
他的双眼通红,充满了怒火,咬牙切齿地骂道:“去你妈的,开什么玩笑!”
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与绝望,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甚至已经决定结束自己生命的此刻,这个所谓的造神系统却突然出现,对他来说,更像是命运又一次无情的捉弄。
他不明白,为什么命运总是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他开这样残酷的玩笑,而这所谓的“神种”“灵视能力”,对现在的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5章 穷途末路
小区楼下,昏黄的路灯将大表哥杨诚实的面包车拉出长长的影子。
在好不容易安抚好被温羽凡那悲痛哭声惊扰的邻居后,杨诚实和周良来到车旁,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各自默默抽着烟。
那从 201室断断续续传来的哭声,仿佛一把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地割着他们的心。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许久,杨诚实率先打破了寂静,他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开口道:“羽凡现在这个样子,我姨夫的事情,还能跟他说吗?”说罢,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那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仿佛他心中的愁绪。
周良狠狠吸了一口烟,没好气地说道:“那我可不管了啊。我这边该说的我都说了,别指望我。要……要不你找温羽凡的堂兄弟去。”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和无奈,显然也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得疲惫不堪。
杨诚实微微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我当然可以说,但是我怕羽凡知道了,他挺不住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想到温羽凡得知真相后可能会受到的打击,他就一阵揪心。
周良双手抱胸,冷哼一声:“长痛不如短痛,现在这样也差不到哪里去了,不如一股脑都让他知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似乎觉得与其让温羽凡在未知中痛苦挣扎,不如一次性将所有的残酷真相都告诉他。
杨诚实听了周良的话,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不满,轻声嘟囔道:“说得轻松。”他心里清楚,温羽凡如今已经被妻子和儿子离世的噩耗打击得几乎崩溃,若再告诉他姨夫的事情,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周良却是铁了心要置身事外,他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狠狠踩灭,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向街道走去,嘴里还嘟囔着:“我不管了,我先走了。”他的身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有些决绝,似乎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充满悲伤与压力的地方。
“诶!你!别走啊!”杨诚实见周良真的要走,心中一急,连忙站起身来,冲着周良的背影喊道。在他看来,多一个人一起面对温羽凡,在告知那个残酷消息时,或许能更好地安抚温羽凡的情绪,也能让自己多一份力量和勇气。
然而,周良却像是没听到杨诚实的呼喊一般,不仅没有停步,反而加快了脚步,身影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杨诚实站在原地,望着周良离去的方向,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阵孤独和无助。
他望着周良消失的方向,怔愣了许久,心中的纠结如乱麻般难以理清。
他缓缓走到面包车旁,手搭在车门把手上,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拉开了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插入车钥匙,轻轻一转,发动机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车内的灯光映照在他那满是疲惫与忧虑的脸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不知所措。
杨诚实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温羽凡得知妻子和儿子离世后那痛苦绝望的模样。他想象着如果自己现在回去,将姨夫的事情告诉温羽凡,温羽凡会有怎样的反应,是会彻底崩溃,还是会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
想到这些,他的心中一阵刺痛,犹豫再三后,他咬了咬牙,一打方向盘,面包车缓缓启动,驶离了小区。
街道两旁的路灯在车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杨诚实的心情也如同这光影一般,杂乱无章。
温爸爸自然也不在了。当那个消息如阴霾般悄然笼罩这个家时,温爸爸在得知孙子和儿媳妇噩耗的那一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急火攻心之下,他毫无预兆地突然倒下,再也没能醒来。
而温羽凡,在经历了妻子和儿子离世的巨大打击后,身体和精神都已脆弱到了极点。他其实在心底多少已经猜到了一些关于父亲的事情,那些平日里父亲对家人满满的关爱和牵挂,此刻都化作了他心中隐隐的不安。
从那之后,温羽凡像是被抽去了灵魂,整日沉默寡言,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或是呆呆地看着窗外。
他不敢再去追问,不敢去证实那个他已经预感到的残酷事实。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千疮百孔,再也无法承受更多的悲痛。
每当夜深人静,黑暗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时,那些关于家人的回忆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妻子温柔的笑容,儿子天真的笑声,父亲那宽厚的肩膀和充满关爱的眼神,都像是一把把利刃,在他的心头反复割着。
他蜷缩在冰冷的被窝里,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温羽凡把自己封闭在那间狭小而又破旧的出租屋里,拒绝与外界过多接触。他害怕看到别人同情的目光,害怕听到那些关于家人的只言片语。他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独自舔舐着伤口,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着,试图寻找一丝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命运的巨轮无情地碾压而来,似乎铁了心要将温羽凡逼入绝境的最深处。
寒来暑往,时光匆匆流转,一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又一个寒冷彻骨的冬天悄然降临。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母亲如往常一样,早早起身,简单洗漱后,便坐在桌前开始捣鼓那些从附近小工厂接来的手工活。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那满是倦容却又坚毅的脸上,映出几缕银丝。
温羽凡在里屋,听着母亲忙碌的声响,心中满是愧疚与无奈。他试图挪动身子,帮母亲做点什么,可瘫痪的双腿却让他的努力显得如此无力。
突然,一声沉闷的声响打破了屋内原本的平静。
温羽凡的心猛地一紧,大声呼喊着母亲,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焦急万分,双手拼命地推动轮椅,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当他来到外屋,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如坠冰窟——母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身旁散落着尚未完成的手工制品。
他们一家的生活本就捉襟见肘:温羽凡的房子是靠着贷款购置的,一场灾难过后,那承载着无数憧憬与梦想的家,早已在那道夺目的白光中化为乌有,只留下沉重的债务负担;而父母的房子,为了支付他的高昂治疗费、亲人们的丧葬费,以及偿还房贷,也不得不忍痛变卖。
如今,母子二人已是身无分文,一贫如洗。
在过去这艰难的一年里,温羽凡因身体的残疾,彻底失去了自理能力,如同坠入黑暗深渊,成为了一个“废人”。
可母亲却宛如一座巍峨的大山,始终屹立在他身旁,从未有过一丝动摇。
她不辞辛劳,每日起早贪黑,靠着接那些小工厂的居家手工活,艰难地维持着两人的生计,同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温羽凡的饮食起居,让他在这破碎的生活中,还能寻得一丝安稳与平静。
母亲所背负的压力与痛苦,如山般沉重。她不仅要承受生活的拮据与奔波,还要忍受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这份痛苦与温羽凡所经历的并无二致,甚至更为深沉。
然而,即使是这般坚韧的母亲,也终究没能敌过命运的无情捉弄,在这寒冷的冬日,轰然倒下。
看着倒在地上的母亲,温羽凡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随后彻底崩塌。
他颤抖着双手,试图将母亲扶起,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肆意流淌在脸颊上。
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母亲,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遗弃,心中的绝望如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再也找不到一丝生存的希望。
在母亲毫无预兆地倒下后,大表哥杨诚实闻讯匆匆赶来。
他看着瘫坐在轮椅上,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无助的温羽凡,心中一阵刺痛,走上前去,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语气坚定地向他保证:“羽凡放心,小姨的身后事有我在。”
杨诚实说到做到,开始忙碌地操持起母亲的后事。
在那狭小逼仄的房间里,他亲手布置起了简易的灵堂。白色的挽联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晃动,母亲的遗像安静地摆在正中央,照片上的她面带微笑,可那笑容再也无法温暖温羽凡的心。
亲朋好友们陆续得到消息,纷纷前来吊丧。他们走进房间,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温羽凡,脸上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有的悲戚不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有的连连感叹命运的无常;还有的走上前来,同情地安慰着温羽凡,说着一些诸如“节哀顺变”“要坚强活下去”之类的话语。
然而,此时的温羽凡对周围的一切都仿佛置若罔闻。他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生气,面无表情,宛如一尊毫无感情的雕像。
曾经那个充满活力,对生活有着无限憧憬的他,早已在命运一次又一次的沉重打击下消失不见。他的眼泪早在无数个痛苦的夜晚中流干,心中再也没有了悲伤的情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渴望,他希望自己也能早点死去,这样就能去到那个亲人们都在的地方,与他们团聚,摆脱这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头七的日子在沉重压抑的氛围中悄然过去,终于到了送母亲最后一程的时候。
这一天,天空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也在为母亲的离去而哀伤。
母亲的遗体被小心翼翼地抬上灵车,缓缓驶向火葬场。
温羽凡坐在轮椅上,由大表哥推着,默默地跟在后面。
一路上,他的目光始终紧紧地盯着灵车,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与不舍。
到了火葬场,看着母亲的遗体被缓缓推进火化炉,温羽凡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握住轮椅的扶手。
他的嘴唇微微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眼前一幕,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脏,让他再次感受到了失去亲人的剧痛。
火化结束后,大表哥将母亲的骨灰盒交到温羽凡的手中。
温羽凡轻轻地抚摸着骨灰盒,泪水再次模糊了他的双眼。
随后,众人又前往墓地,那里有父母早就买好的墓穴。
当母亲的骨灰被安放在父亲的旁边时,温羽凡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两个相邻的墓穴,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刻,他终于彻底证实了父亲已经离世的事实。然而,此时的他,心中却没有了本应有的震惊与痛苦。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平静,一种对死亡的坦然。
“爸妈,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们了!”温羽凡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他觉得,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留恋,亲人们的离去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他渴望着能早点与父母、妻子和儿子团聚,在另一个世界里,重新找回那份失去已久的温暖与幸福。
第4章 人之崩溃
出院那天,依旧是大表哥杨诚实开车前来。
温羽凡在两人的搀扶下,坐上了车后座。一路上,车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车轮滚动在路面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温羽凡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心中五味杂陈,满心都是对即将面对的一切的忐忑。
车子缓缓停下,温羽凡抬眼望去,顿时有些傻眼了。
映入眼帘的并非自家小区那熟悉的大门,而是一处破旧的老旧小区。小区入口处的铁门锈迹斑斑,半掩着,仿佛轻轻一推就会散架。墙皮脱落的居民楼杂乱地排列着,周围的绿化也稀稀拉拉,毫无生机。
“这里是?”温羽凡满心疑惑,转头看向母亲和大表哥,期待着一个解释。
然而,两人的表情却异常古怪,母亲微微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大表哥则神色不自然地盯着前方,双唇紧闭,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大表哥率先下车,走到温羽凡这边,打开车门,蹲下身子:“来,这里没有电梯,我背你啊。”
温羽凡满心狐疑,但也只能在疑惑中爬上了大表哥的后背。
三人沿着昏暗的楼道往上走,昏黄的灯光在陈旧的墙壁上映射出斑驳的影子。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墙角还结着厚厚的蜘蛛网。
很快,他们来到了二楼。
大表哥将温羽凡放在轮椅上,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羽凡腿脚不好,所以我给你们找的出租房就在二楼,环境是差了点,但租金便宜,先将就着住吧。实在不行,我晚些再给你们找间好点的。”
温羽凡的母亲在一旁应道:“没事的,这里挺好。”
“出租房?”温羽凡瞪大了眼睛,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有一套舒适的房子,父母也有他们自己的住所,为什么此刻他们要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租房子住呢?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大表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钥匙在生锈的锁孔里转动了几下,伴随着“嘎吱”一声,边上 201的房门缓缓打开。
他侧身来到温羽凡身后,推着温羽凡的轮椅,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热情地招呼道:“小姨,羽凡,来来,我们进去吧。”
温羽凡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屋内,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了。
这是一间极为狭小的一室一厅一卫小户型房,空间逼仄得让人有些压抑。
屋内的陈设陈旧不堪,仿佛一下子将时光拉回到了七八十年代:
客厅里,摆放着一张掉了漆的木质沙发,上面的坐垫破了好几个洞,露出里面泛黄的棉絮。
沙发对面,是一台老式的显像管电视机,外壳上布满了灰尘,屏幕也黯淡无光。
墙角立着一个同样老旧的书架,架子上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几本破旧的书籍,书页都已经泛黄卷曲。
走进卧室,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床单和被罩洗得有些发白,上面还打着几个补丁。
床边是一个木质衣柜,柜门关不严实,露出一条缝隙,里面挂着几件过时的衣服。
“额!这……”温羽凡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满心疑惑,不明白为何自己和母亲会突然住进这样一个地方,这与他记忆中的生活简直天差地别。
他转头看向母亲,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解释,可母亲只是默默地走进房间,坐在床边,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依旧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大表哥挠了挠头,脸上挂着略显尴尬的笑容,解释道:“这里的东西都是之前住的老人留下的。房东说了,能用的就尽管用,要是不能用,你们自己扔了就行。那个……你们放心啊,一会儿,我再去给你们买点新的被子啊,开水壶什么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试图让温羽凡和小姨能宽心些。
母亲坐在床边,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四周,没有丝毫抱怨,反倒满是感激地对大表哥说道:“诚实啊!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忙前忙后的,我们娘俩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的声音轻柔,带着长辈对晚辈的认可与感谢。
“诶,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哪用得着这么客气。”大表哥被母亲这么一谢,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摆了摆手道,“这个,那你们先在这儿住着,我这就出去,再给你们备点东西。”说完,他又挠了挠头,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那略显匆忙的脚步,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温羽凡心中的不安与疑惑如同翻滚的潮水,早已汹涌澎湃。眼见大表哥一离开,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向前探身,急切地朝母亲问道:“妈?你告诉我!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呀!”随着话语出口,他的情绪愈发激动,到后面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母亲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身子微微一颤,缓缓低下了头,眼神躲闪,不敢与温羽凡对视,支支吾吾地说道:“我……等一下,我会告诉你的。先等等,等会儿就知道了。”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无奈与痛苦。
温羽凡心中的焦急如同烈火般燃烧,根本无法冷静下来,继续追问道:“等什么啊?一句话的事情而已,你等什么啊!”他的双手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上满是气急败坏的神情。
“我,我……”母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默默抹起了眼泪。
那无声的哭泣,仿佛是在宣泄着心中长久以来积压的痛苦与悲伤。
温羽凡见状,心中顿时一紧,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重了,懊悔之情涌上心头。
他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带着满满的愧疚,连忙轻声道歉:“妈!你别哭。我等,我等!你别哭!”他伸出手,想要去安慰母亲,却又因为坐在轮椅上而有些力不从心,只能无助地望着母亲,心中满是自责。
没过多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打破了房间里压抑的寂静。
大表哥率先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人。
温羽凡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不禁脱口而出:“啊良?”来者正是他的小舅子周良,虽说周良是妻子周新语的亲弟弟,可平日里两家人往来甚少,而且在温羽凡住院的这段漫长日子里,周家的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一个都未曾现身,此时周良出现,不禁让温羽凡心头一紧。
周良跨进房间,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先是狠狠瞪了温羽凡一眼,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怨恨,随后又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母亲和大表哥,语气不善地质问道:“你们还没有把事情告诉他吗?”
母亲闻言,头垂得更低了,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直视周良的眼睛,沉默不语。
大表哥也有些尴尬,眼神闪躲,移开了视线,嗫嚅着:“这……实在是不好开口啊。”
周良气得胸脯剧烈起伏,连连点着头,嘴里嘟囔着:“好好好,叫我来,就是要让我来说是吧。行,反正我他妈早憋不住了,就让老子他妈说。”说罢,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温羽凡看着周良那副仿佛随时都会爆发的模样,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一种不祥的预感如乌云般笼罩着他。
尽管恐惧如同藤蔓般在心底蔓延,他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慌乱,忐忑不安地问道:“啊良!是什么?什么?你们要告诉我什么?啊?”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急切与期盼,仿佛希望得到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周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不停地歪着脑袋,像是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尽管他的情绪已经濒临失控,整个人看起来随时都可能爆炸,但当那残酷的真相从他口中说出时,声音却细如蚊鸣。
他几乎是咬着牙,快速地吐出了四个字:“我姐死了。”
这四个字如同四颗重磅炸弹,在温羽凡的世界里轰然炸开。尽管声音微弱,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温羽凡的耳中,如同晴天霹雳般,瞬间击碎了他最后的一丝幻想。
他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下意识地喊出:“什么!”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绝望,仿佛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崩塌了。
周良看着温羽凡那副震惊到失神的模样,心中积压的情绪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向前跨了一步,对着温羽凡声嘶力竭地大喊:“你老婆死了,你儿子也死了,你听到了吗!”
这如雷般的吼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震得温羽凡的耳膜生疼。
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仿佛被重锤击中,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周良的面容、母亲的啜泣声、大表哥无奈的叹息,都渐渐远去,只剩下那几句残酷的话语在脑海中不断回响。
“不!不!不可能……不会的!”温羽凡疯狂地摇着头,像是要把这残酷的事实从脑海中摇出去。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就能将那如潮水般涌来的痛苦隔绝在外。
刹那间,回忆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割开了他试图逃避的防线。
一道白芒在他的脑海中突兀闪现,那是灾难发生时的刺眼光芒,伴随着大楼坍塌的轰鸣,将他的生活瞬间击碎。
“啊!”温羽凡再也无法承受这如深渊般的痛苦,所有的悲伤、绝望、悔恨和自责,在这一刻如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化作一声无比凄厉的嘶吼。那声音穿透了狭小的房间,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的痛苦都宣泄出来。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下。
曾经,他幻想过无数次与妻子和儿子重逢的场景,可如今,等待他的却是天人永隔的残酷现实。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懊悔,恨自己没能保护好他们,恨命运的无情与残酷。
母亲在一旁看着儿子如此痛苦,心都要碎了,她扑到温羽凡身边,紧紧抱住他,泪水浸湿了他的肩膀。
大表哥和周良站在一旁,神色凝重,心中满是不忍,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被命运击垮的男人。
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悲伤气息,久久无法消散。
第3章 人之绝望
小区楼下,昏黄的路灯将大表哥杨诚实的面包车拉出长长的影子。
在好不容易安抚好被温羽凡那悲痛哭声惊扰的邻居后,杨诚实和周良来到车旁,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各自默默抽着烟。
那从 201室断断续续传来的哭声,仿佛一把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地割着他们的心。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许久,杨诚实率先打破了寂静,他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开口道:“羽凡现在这个样子,我姨夫的事情,还能跟他说吗?”说罢,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那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仿佛他心中的愁绪。
周良狠狠吸了一口烟,没好气地说道:“那我可不管了啊。我这边该说的我都说了,别指望我。要……要不你找温羽凡的堂兄弟去。”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和无奈,显然也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得疲惫不堪。
杨诚实微微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我当然可以说,但是我怕羽凡知道了,他挺不住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想到温羽凡得知真相后可能会受到的打击,他就一阵揪心。
周良双手抱胸,冷哼一声:“长痛不如短痛,现在这样也差不到哪里去了,不如一股脑都让他知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似乎觉得与其让温羽凡在未知中痛苦挣扎,不如一次性将所有的残酷真相都告诉他。
杨诚实听了周良的话,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不满,轻声嘟囔道:“说得轻松。”他心里清楚,温羽凡如今已经被妻子和儿子离世的噩耗打击得几乎崩溃,若再告诉他姨夫的事情,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周良却是铁了心要置身事外,他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狠狠踩灭,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向街道走去,嘴里还嘟囔着:“我不管了,我先走了。”他的身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有些决绝,似乎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充满悲伤与压力的地方。
“诶!你!别走啊!”杨诚实见周良真的要走,心中一急,连忙站起身来,冲着周良的背影喊道。在他看来,多一个人一起面对温羽凡,在告知那个残酷消息时,或许能更好地安抚温羽凡的情绪,也能让自己多一份力量和勇气。
然而,周良却像是没听到杨诚实的呼喊一般,不仅没有停步,反而加快了脚步,身影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杨诚实站在原地,望着周良离去的方向,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阵孤独和无助。
他望着周良消失的方向,怔愣了许久,心中的纠结如乱麻般难以理清。
他缓缓走到面包车旁,手搭在车门把手上,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拉开了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插入车钥匙,轻轻一转,发动机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车内的灯光映照在他那满是疲惫与忧虑的脸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不知所措。
杨诚实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温羽凡得知妻子和儿子离世后那痛苦绝望的模样。他想象着如果自己现在回去,将姨夫的事情告诉温羽凡,温羽凡会有怎样的反应,是会彻底崩溃,还是会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
想到这些,他的心中一阵刺痛,犹豫再三后,他咬了咬牙,一打方向盘,面包车缓缓启动,驶离了小区。
街道两旁的路灯在车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杨诚实的心情也如同这光影一般,杂乱无章。
温爸爸自然也不在了。当那个消息如阴霾般悄然笼罩这个家时,温爸爸在得知孙子和儿媳妇噩耗的那一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急火攻心之下,他毫无预兆地突然倒下,再也没能醒来。
而温羽凡,在经历了妻子和儿子离世的巨大打击后,身体和精神都已脆弱到了极点。他其实在心底多少已经猜到了一些关于父亲的事情,那些平日里父亲对家人满满的关爱和牵挂,此刻都化作了他心中隐隐的不安。
从那之后,温羽凡像是被抽去了灵魂,整日沉默寡言,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或是呆呆地看着窗外。
他不敢再去追问,不敢去证实那个他已经预感到的残酷事实。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千疮百孔,再也无法承受更多的悲痛。
每当夜深人静,黑暗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时,那些关于家人的回忆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妻子温柔的笑容,儿子天真的笑声,父亲那宽厚的肩膀和充满关爱的眼神,都像是一把把利刃,在他的心头反复割着。
他蜷缩在冰冷的被窝里,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温羽凡把自己封闭在那间狭小而又破旧的出租屋里,拒绝与外界过多接触。他害怕看到别人同情的目光,害怕听到那些关于家人的只言片语。他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独自舔舐着伤口,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着,试图寻找一丝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命运的巨轮无情地碾压而来,似乎铁了心要将温羽凡逼入绝境的最深处。
寒来暑往,时光匆匆流转,一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又一个寒冷彻骨的冬天悄然降临。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母亲如往常一样,早早起身,简单洗漱后,便坐在桌前开始捣鼓那些从附近小工厂接来的手工活。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那满是倦容却又坚毅的脸上,映出几缕银丝。
温羽凡在里屋,听着母亲忙碌的声响,心中满是愧疚与无奈。他试图挪动身子,帮母亲做点什么,可瘫痪的双腿却让他的努力显得如此无力。
突然,一声沉闷的声响打破了屋内原本的平静。
温羽凡的心猛地一紧,大声呼喊着母亲,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焦急万分,双手拼命地推动轮椅,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当他来到外屋,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如坠冰窟——母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身旁散落着尚未完成的手工制品。
他们一家的生活本就捉襟见肘:温羽凡的房子是靠着贷款购置的,一场灾难过后,那承载着无数憧憬与梦想的家,早已在那道夺目的白光中化为乌有,只留下沉重的债务负担;而父母的房子,为了支付他的高昂治疗费、亲人们的丧葬费,以及偿还房贷,也不得不忍痛变卖。
如今,母子二人已是身无分文,一贫如洗。
在过去这艰难的一年里,温羽凡因身体的残疾,彻底失去了自理能力,如同坠入黑暗深渊,成为了一个“废人”。
可母亲却宛如一座巍峨的大山,始终屹立在他身旁,从未有过一丝动摇。
她不辞辛劳,每日起早贪黑,靠着接那些小工厂的居家手工活,艰难地维持着两人的生计,同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温羽凡的饮食起居,让他在这破碎的生活中,还能寻得一丝安稳与平静。
母亲所背负的压力与痛苦,如山般沉重。她不仅要承受生活的拮据与奔波,还要忍受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这份痛苦与温羽凡所经历的并无二致,甚至更为深沉。
然而,即使是这般坚韧的母亲,也终究没能敌过命运的无情捉弄,在这寒冷的冬日,轰然倒下。
看着倒在地上的母亲,温羽凡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随后彻底崩塌。
他颤抖着双手,试图将母亲扶起,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肆意流淌在脸颊上。
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母亲,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遗弃,心中的绝望如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再也找不到一丝生存的希望。
在母亲毫无预兆地倒下后,大表哥杨诚实闻讯匆匆赶来。
他看着瘫坐在轮椅上,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无助的温羽凡,心中一阵刺痛,走上前去,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语气坚定地向他保证:“羽凡放心,小姨的身后事有我在。”
杨诚实说到做到,开始忙碌地操持起母亲的后事。
在那狭小逼仄的房间里,他亲手布置起了简易的灵堂。白色的挽联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晃动,母亲的遗像安静地摆在正中央,照片上的她面带微笑,可那笑容再也无法温暖温羽凡的心。
亲朋好友们陆续得到消息,纷纷前来吊丧。他们走进房间,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温羽凡,脸上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有的悲戚不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有的连连感叹命运的无常;还有的走上前来,同情地安慰着温羽凡,说着一些诸如“节哀顺变”“要坚强活下去”之类的话语。
然而,此时的温羽凡对周围的一切都仿佛置若罔闻。他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生气,面无表情,宛如一尊毫无感情的雕像。
曾经那个充满活力,对生活有着无限憧憬的他,早已在命运一次又一次的沉重打击下消失不见。他的眼泪早在无数个痛苦的夜晚中流干,心中再也没有了悲伤的情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渴望,他希望自己也能早点死去,这样就能去到那个亲人们都在的地方,与他们团聚,摆脱这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头七的日子在沉重压抑的氛围中悄然过去,终于到了送母亲最后一程的时候。
这一天,天空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也在为母亲的离去而哀伤。
母亲的遗体被小心翼翼地抬上灵车,缓缓驶向火葬场。
温羽凡坐在轮椅上,由大表哥推着,默默地跟在后面。
一路上,他的目光始终紧紧地盯着灵车,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与不舍。
到了火葬场,看着母亲的遗体被缓缓推进火化炉,温羽凡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握住轮椅的扶手。
他的嘴唇微微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眼前一幕,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脏,让他再次感受到了失去亲人的剧痛。
火化结束后,大表哥将母亲的骨灰盒交到温羽凡的手中。
温羽凡轻轻地抚摸着骨灰盒,泪水再次模糊了他的双眼。
随后,众人又前往墓地,那里有父母早就买好的墓穴。
当母亲的骨灰被安放在父亲的旁边时,温羽凡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两个相邻的墓穴,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刻,他终于彻底证实了父亲已经离世的事实。然而,此时的他,心中却没有了本应有的震惊与痛苦。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平静,一种对死亡的坦然。
“爸妈,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们了!”温羽凡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他觉得,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留恋,亲人们的离去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他渴望着能早点与父母、妻子和儿子团聚,在另一个世界里,重新找回那份失去已久的温暖与幸福。
第2章 人之悲苦
当夜,夜幕如墨般笼罩着大地,大表哥杨诚实推着温羽凡回到了那间清冷的出租屋。
昏暗的灯光透过斑驳的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更添了几分凄凉。
杨诚实望着温羽凡,眼神中满是关切,开口说道:“羽凡!你没事情吧?要不我晚上留下来陪你。”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生怕温羽凡会在这寂静的夜里做出什么傻事。
温羽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没事,不用了。表哥,这几天你代替我忙里忙外,辛苦你了。今晚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那笑容看似平静,却隐隐透露出一种决绝,只是沉浸在担忧中的杨诚实并未察觉。
杨诚实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开口确认:“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温羽凡,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异样。
温羽凡笑着,语气轻松地说道:“我一个大男人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早就学会怎么一个人上下这个轮椅了,连上厕所都不需要人帮忙,你放心好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仿佛真的已经从那些悲痛中走了出来。
杨诚实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那好吧,你小心着点,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温羽凡推进房间,帮他安置好。
温羽凡轻轻点头,答应道:“好。”
然而看着杨诚实离开的背影,温羽凡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中露出一丝释然。他知道,属于自己的“解脱”时刻就要到了。
温羽凡深知大表哥杨诚实对自己的担忧与牵挂,所以即便心中早已做好了决定,也没有立刻就付诸行动。
他静静地坐在窗口,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的街道,像是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街道上,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车灯在黑暗中一闪而过,随后又陷入无尽的寂静。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将路边的树木拉出长长的影子。
温羽凡就这么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个足够安全的时机。
不知过了多久,夜已经很深很深了,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睡,世界安静得仿佛能听到水龙头中水滴落下的声音。
温羽凡知道,此时杨诚实应该已经彻底放心,不会再突然折返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动着自己的轮椅,朝着厨房的方向而去。轮椅在地面上滚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来到厨房后,他微微前倾身体,伸长手臂,努力够向灶台边的菜刀。
那把菜刀,是母亲生前常用的,刀把上还带着岁月的痕迹。
温羽凡的手指触碰到刀把的那一刻,仿佛感受到了母亲残留的温度,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对母亲的思念,有对命运的不甘,更多的,是想要结束这一切痛苦的决绝。
他紧紧握住菜刀,手微微颤抖着,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和迷茫。
但很快,那种想要解脱的念头就占据了上风,他将菜刀握得更紧了,缓缓抬起手……
“嗡!”一道细微的白光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嗡鸣声,如同一颗神秘的流星,悄然划过了漆黑的天际。
与曾经那道给温羽凡带来无尽悲剧、刺眼夺目到令人绝望的白光截然不同,这一次的白光,更像是一只微小的萤火虫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微弱而又渺小。
在浩瀚的夜空之下,它就如同沧海一粟,毫不起眼。如果不是有心人特意去观察,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然而,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白光,却有着令人惊叹的速度。
它眨眼之间,便穿越了连绵起伏的山谷丘陵,那些高低错落的山峦在它面前仿佛只是转瞬即逝的风景。
紧接着,它又飞过了波光粼粼的河流湖泊,水面上泛起的涟漪还未完全散开,它便已消失在远方。
城市中的高楼大厦在它眼中也不过是可以轻易穿过的屏障,它如同一道无形的幻影,穿梭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之间。
而那空无一人、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寂静的街道上,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痕迹。
温羽凡的手微微颤抖着,将那把带着母亲气息的菜刀缓缓抵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他的眼神空洞而又决绝,脑海中思绪万千。
“妈偶尔也是会磨刀的,所以这柄菜刀虽然不能吹毛断发,但也应该足够锋利,一下就能割开我的手腕吧?大概不会太疼。”温羽凡喃喃自语着,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可话刚出口,他便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中满是苦涩与无奈,“疼吗?我还在乎这点疼痛吗?”
他深知,这一路走来,命运带给他的痛苦早已远超身体上的伤痛,心灵的创伤让他对一切都感到麻木。
似乎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温羽凡猛然将左手一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与此同时,右手紧紧握着菜刀,毫不犹豫地用力一划。
那一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痛,也许不痛,温羽凡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受。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这个世界不多的眷恋,也有对即将到来的解脱的憧憬。
“这样便好。”他轻声说道,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温热的鲜血从左手手腕上咕咕流淌而出,顺着手臂滴落在地面上,晕染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殷红色花朵。
那鲜血,如同他生命的流逝,一点一滴,渐渐带走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希望。
温羽凡只觉自己的意识如那风中残烛,在鲜血的流逝中渐渐黯淡、沉沦。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
生命的力量正一丝丝地从他的身体里抽离,他已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可命运往往就是这般无常,像个爱捉弄人的调皮鬼。
正当温羽凡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时,那一点在天地间肆意游荡的白光,竟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突然“嗖”的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划破了漆黑的天际。
它如同一道耀眼的流星,直冲冲地朝着温羽凡所在的破旧小区疾驰而来。
那白光势不可挡,瞬间穿透了那扇被灰尘覆盖、玻璃早已模糊不清的窗户,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直直地撞入了温羽凡的脑门之中。
刹那间,温羽凡原本渐渐涣散的意识猛地一震。一股强烈的刺痛感从头顶传来,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他的脑袋,可与此同时,又有一股奇异的暖流在他的身体里蔓延开来。他那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眼,竟微微地颤动了一下,一丝生机在他那濒死的身体里悄然复苏。
那白光在进入温羽凡的体内后,如同一个不安分的精灵,在他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四处游走。温羽凡只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放在了一个巨大的熔炉里,五脏六腑都在经受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可他却无法抗拒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他的左手手腕上,鲜血仍在流淌,不,伤口竟然在下一刻自动愈合了!
他的意识也在这白光的冲击下,渐渐清醒了过来。
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震惊,不明白这神秘的白光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在这关键时刻闯入自己的身体,打乱了他赴死的计划。
温羽凡的大脑还在因那白光的闯入而嗡嗡作响,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对话框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悬浮在虚空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叮!恭喜宿主!您被造神系统选中,成为神种,您的能力为灵视,初始等级为一级。”那清脆的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温羽凡的心头。
“系统!?”温羽凡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愣愣地注视着这凭空出现的对话框,仿佛在看一个来自异世界的怪物。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快,对话框上的文字发生了变化:“是的,宿主!我是造神系统!”那一行文字清晰地显示着,似乎在向温羽凡宣告一个既定的事实。
“呼……吸……呼……吸……”温羽凡努力地做着深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试图让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平静下来,稳定住那几近崩溃的情绪。
然而,他的内心并没有因为系统的出现而感到丝毫的喜悦和兴奋。相反,一股熊熊燃烧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般在他心中涌起,瞬间将他淹没。
他的双眼通红,充满了怒火,咬牙切齿地骂道:“去你妈的,开什么玩笑!”
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与绝望,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甚至已经决定结束自己生命的此刻,这个所谓的造神系统却突然出现,对他来说,更像是命运又一次无情的捉弄。
他不明白,为什么命运总是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他开这样残酷的玩笑,而这所谓的“神种”“灵视能力”,对现在的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1章 人之喜乐
温羽凡愤怒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住在401的王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从睡梦中惊醒。他猛地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脸上满是不悦。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王哥对着楼下的方向大声怒吼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烦躁。他本就被多日的丧事动静弄得心情糟糕透顶,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在一旁的王哥妻子李嫂被丈夫的吼声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轻轻拍了拍王哥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那大兄弟挺可怜的,你就忍一忍吧。”李嫂的声音温柔而又带着一丝无奈。
温羽凡母子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温羽凡的悲惨遭遇,周围的邻居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他们知道亲人们的相继离世,让温羽凡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之中,大家对他更多的是同情和包容。
王哥听了妻子的话,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抱怨道:“哎,我哪里……但我明天一早也得上班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试图隔绝外界的声音。
李嫂见丈夫这副模样,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劝道:“行了,你别发火了,管自己闭上眼睡觉。”说着,她也躺了下来,拉过被子,希望能尽快入睡,结束这一场小小的风波。
而楼下的温羽凡,在听到楼上王哥的怒吼后,原本愤怒的情绪中又多了一丝尴尬和无奈。
他看了看眼前依然悬浮着的造神系统对话框,心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关于系统的各种情节在无数小说中出现过,所以温羽凡并非不明白得到系统可能会带来的改变和机遇。然而,此刻的他满心满脑都是失去亲人的痛苦。
他的眼神空洞,喃喃自语:“系统……有系统又能如何。能让我的老婆孩子回来吗?能让我的父母回来吗?”那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仿佛在黑暗中孤独地呐喊,既是对系统的质问,也是对自己命运的悲叹。
系统对话框中很快弹出了如实的回答:“不能!”这简短的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重锤,狠狠地砸在温羽凡的心上,让他仅存的一丝幻想瞬间破灭。
温羽凡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寒光,咬着牙说道:“那你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再次举起了那把带血的菜刀,朝着自己的左手腕抹去。
就在他的动作即将完成之际,系统对话框突然变成了刺眼的红色,紧接着,尖锐刺耳的警报音仿佛在房间整个里响起:“警告!危险!宿主打算自我毁灭!系统将立即启动紧急回避方案!”
温羽凡的动作十分决绝,有了第一次割腕的经历,这次下手的速度更快。
然而,当菜刀的刀刃刚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却像是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温羽凡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想要继续用力,却发现并不是刀刃被什么阻挡了,而是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禁锢住了,整个人定在了那里,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雕像一般。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使劲,哪怕是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
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对着系统大声怒吼:“你凭什么阻止我!你既然不能让我的家人回来,就别管我的死活!”
可那股禁锢他的力量依旧存在,让他只能无助地待在原地,任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因为系统已经与宿主绑定。宿主如果死亡,系统也将随之损毁,系统的自我保护机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新的对话框浮现。
温羽凡看着系统那不带丝毫感情的解释,新浮现的对话框上的文字仿佛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这些冰冷的文字,让他心中仅存的一丝解脱的希望也彻底破灭。
他的双眼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滚落。一方面是失去至亲的巨大悲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的心千疮百孔;而另一方面,满心的愤怒和不甘又让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整个面部都因情绪的极度激动而扭曲变形,看上去既悲伤又狰狞。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连死都做不到!这个世界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温羽凡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他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逃脱命运的捉弄。
系统对温羽凡那充满绝望与愤怒的质问置若罔闻,那股神秘的力量依旧紧紧地束缚着他的身躯,让他动弹不得。
温羽凡只能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心中的愤怒如熊熊烈火般燃烧,却无法挣脱这无形的禁锢。
就在他沉浸在痛苦与绝望之中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温羽凡心中猛地一紧,以为是哪位邻居被他刚才的嘶吼声和吵闹声惹恼了,前来兴师问罪。
他的心中涌起一阵慌乱,由于身体被系统牢牢控制,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连忙哽咽着开口道歉:“不……不好意思……我……我会小声点的。”
话一出口,温羽凡便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为什么我都要去死了,还要这样怯懦呢!”他在心中暗暗地想,对自己此刻的行为感到无比的可笑和悲哀。
然而,门外之人却并没有罢休,那持续的敲门声让温羽凡的心愈发揪紧,同时门外传来的那声“是我”,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分辨究竟是谁。他清楚这不是大表哥杨诚实的声音,毕竟大表哥有他家的钥匙,向来不需要敲门。
“谁?谁啊?”温羽凡满心疑惑,声音中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一丝颤抖。他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熟悉声音的主人,却始终无法确定。
这时,门外传来了清晰的回答:“是我,周良。”
听到这个名字,温羽凡的身体微微一震,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周良的模样。那个曾经向他告知妻子和儿子噩耗的人……
“你来干什么?”温羽凡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冷淡和防备。
此刻的他,正被系统束缚着,身体动弹不得,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实在没有心情去应付周良的突然到访。他不知道周良此时出现在这里,究竟是有什么事情,心中暗暗祈祷着周良不要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和痛苦。
门外,周良的声音低沉而急促,透过门板传了进来:“先把门打开,让我进去,我有要紧事跟你讲。”那语气,好似带着十万火急的紧迫。
温羽凡听到这话,满心都是烦躁,在心里暗自腹诽:“这不是瞎添乱嘛!我现在被系统弄得动弹不得,哪能去开门啊。”
可念头还没转完,原本紧紧束缚着他身体的那股诡异力量,竟毫无征兆地陡然消散,他只觉浑身一松。
与此同时,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对话框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一行文字清晰地显示着:“危机解除,紧急回避方案已中止。”
温羽凡瞧着这对话框,重重地叹了口气,满心无奈与苦涩,欲言又止:“哎,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还没等他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缓过神,门外周良又开始催促了,声音里透着股不容耽搁的急切:“快点,我时间不多了,赶紧把门打开。”
温羽凡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中那把还带着几分寒意的菜刀,心知在这系统的干预下,自杀这条路已然走不通了。
他满心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摇了摇头,将菜刀随手搁在灶台边,嘴里应道:“行行行,来了来了。”
随后,他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无奈地驱动着轮椅,朝着门口缓缓而去。轮椅的轮子在地面上艰难滚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也在倾诉着他此刻满心的烦闷与无奈。
温羽凡转动轮椅,好不容易打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周良,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抵触。
尽管满心都不欢迎这个深夜到访的人,但多年养成的礼貌习惯,还是让他勉强挤出一句话:“啊良,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声音里带着疲惫与一丝冷淡。
“先让我进去再说。”周良语气急切,话还没说完,脚步就已经跨进了门内,丝毫没有等待温羽凡邀请的意思。
温羽凡见状,心中虽有些不悦,但也不好立刻发作。他默默转动轮椅,把门带上,略带尴尬地说道:“额……好吧,你随意。哦,对了,灯忘记打开了,开关在那里,你帮我按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向墙壁上的开关位置。
周良却快速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开灯,这样就行了。”他的声音低沉,在黑暗中听起来有些阴森。此时,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斑驳的窗帘,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那紧绷的侧脸,让他看起来愈发神秘莫测。
温羽凡愣了一下,心里更加疑惑,但也不好再坚持,只得招呼道:“哦,好吧。那你随便坐吧。”说完,他自己先转动轮椅,来到客厅中央,静静地等待周良开口,心中暗自揣测着,这个时候周良找上门来,到底所为何事。
周良缓缓抬起头,目光定格在墙上温羽凡母亲的遗像上。遗像中的老人面容慈祥,可如今却已阴阳两隔。
周良微微皱了下眉,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最近我事情实在太多了,忙得晕头转向,所以没来得及赶上阿姨的葬礼。”
温羽凡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周良。听到这番话,他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太多的情绪,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释然。
“没事,葬礼不过是个形式罢了,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这些日子所遭受的巨大痛苦,已经将他的情感磨砺得麻木,对于这些事,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在意了。
说完,他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双手上,似乎在回忆着与母亲共度的往昔时光。
“嗯?怎么有股血腥味。”突然周良鼻翼轻轻耸动,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却又十分刺鼻的血腥气。
他下意识地转头,目光顺着气味的源头,缓缓朝厨房的方向望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使得厨房地面上那一片片干涸的血迹,像是一滩滩模糊不清的黑色污渍,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温羽凡的心猛地一紧,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察觉到周良的目光落在厨房方向,心中暗叫不好,生怕自己刚刚自杀未遂的事情被发现。
慌乱之中,他不假思索地扯过一旁的衣服,动作急切又隐蔽地遮盖住轮椅的把手,那里同样残留着未干的血渍。与此同时,为了转移周良的注意力,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伪装出的不耐烦,开口催促道:“阿良,你不是说你赶时间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焦急,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周良赶紧进入正题,忽略掉那股可疑的血腥味。
周良缓缓转过头,目光如炬,在温羽凡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敏锐的警觉,狐疑之色一闪而过。温羽凡那略显慌乱的举动和急切的催促,让他心生疑窦,可他确实时间紧迫,任务在身,实在无暇去探究温羽凡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微微抿了抿唇,收敛了眼中的疑惑,开门见山地说道:“是,我时间不多,过一会儿我就会离开瓯江城了。”
“哦,是吗?挺好,出去走走挺好。”温羽凡语气平淡,明显带着应付的意味。此刻,他的心思还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与绝望之中,对于周良的去向,他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只盼着周良能赶紧说完事情,然后离开。
他微微转动轮椅,身体朝旁边挪了挪,目光游离,并不与周良对视,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寂。
周良敏锐地察觉到温羽凡对自己的冷淡态度,明白此刻不是拐弯抹角的时候,便不再兜圈子,神色严肃地直言道:“我今晚过来,自然不是来跟你道别的……”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斟酌着接下来的言辞,而后接着说道,“我这里有件事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后来想想,还是告诉你为好。毕竟,如果我死了,只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关心这件事了。”
“死?”温羽凡原本心不在焉,听到这个触目惊心的字,不禁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有些惊异地转过了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关切。
他盯着周良,目光紧紧地锁住对方的脸庞,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口中问道:“阿良,你惹到什么麻烦了吗?”
温羽凡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尽管他对周良的突然到访并不欢迎,但听到“死”这个字,还是忍不住为对方的安危担忧起来,毕竟他是妻子的弟弟,也算半个亲人,在这冰冷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哪怕一丝微弱的联系,此时也显得弥足珍贵。
周良沉默片刻,对于温羽凡的问题充耳不闻,只是目光如炬,郑重其事地盯着温羽凡的双眼,神情严肃得仿佛要将眼前人看穿,缓缓开口道:“温羽凡,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那声音低沉而有力,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瞬间让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第228章 复仇之刃的指向何方
山口一夫的躯体如崩塌的黑曜石雕像般轰然倒地时,紫黑色能量场如破漏的堤坝般轰然溃散。
穹顶的荧光灯管在能量余波中炸裂,碎玻璃如星屑飞溅,燃烧的液压油曳着蓝紫色尾焰如雨坠落,将满地琉璃状的培养舱残骸映得明明灭灭。
“太好了,大哥!我们赢了!”金满仓肥硕的身躯踉跄着扑过来,貂裘大氅上的雪粒簌簌抖落,肥手指着倒地的恶鬼残骸,小眼睛在硝烟中亮得惊人。
霞姐的藏青色劲装如蝶翼翻飞,她拨开飞溅的碎玻璃冲到近前。
戴云华与李玲珑等人紧随其后。
温羽凡突然单膝跪地,破邪刀拄地时震出一圈赤金涟漪,天星剑重合唯一,插在他的身侧。
睚眦之怒带来的脱力期如寒潭之水般瞬间涌遍四肢百骸,他能清晰感知到经脉里残留的紫黑能量如万千钢针般啃噬内劲根基。
右肩伤口再次迸裂,溢出的鲜血混着荧光绿营养液,在龟裂的钛合金地面汇成妖异的血色图腾。
“凡哥!”“先生!”霞姐的惊呼与夜莺抽气声同时响起,李玲珑的猩红斗篷已随急冲带起破风之声。
温羽凡却摆了摆手,指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解厄冰蝉,玉蝉贴在伤口的刹那,森白寒气顺着肌理蔓延,将翻涌的紫黑毒雾冻结成细碎冰晶。
他扯出一抹苦笑,血沫在唇角凝成暗紫珠链:“没事的,这是我出绝招后的脱力罢了。至于这毒,也不碍事,很快就能解了。”
然而众人根本来不及松口气……
“咔嚓!咔嚓咔嚓!”
培养大厅深处爆发出密集的玻璃碎裂声,宛如万千冰晶同时崩裂。
成排的培养舱如被烈火炙烤的蜂巢般轰然炸开,荧光绿营养液裹着粘稠的生物组织冲天喷涌,数以百计的融合体如破闸的墨色潮水般狂涌而出。
这些造物不再冲向北侧闸门,而是集体转向,猩红晶体眼甚至透过墙壁锁定温羽凡的所在,喉间发出金属摩擦般的狂躁嘶吼。
“不好!难道是那怪物的死触发了连锁孵化程序!”戴云华猛地转身,三尺长刀划出半轮银弧将扑来的蜥蜴状造物一刀两断。
“玲珑!护好你师傅!”霞姐的冰蓝真气在掌心爆成霜花,靴底碾过地面的瞬间凝结出蔓延的冰晶荆棘。
她侧身避开机械翼造物的扑击,藏青色劲装的撕裂处渗出暗红血珠,在零下气温中凝成星芒状冰晶:“云华,跟我在门口组成防御线!绝不能让它们冲进实验室!”
李玲珑的猩红斗篷如燎原火舌般翻卷飞旋,软剑在腕间挽出「云蛟三杀」的剑花,银芒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刃网。
当一只猿猴造物扭曲关节扑来时,剑锋精准切入其腋下未融合的皮肉,墨绿色体液喷溅的刹那,剑势陡然加急,将那团腥臭的生物组织绞成齑粉。
霞姐与戴云华如两道疾风掠至防爆门前,藏青色劲装与素银别针在荧光下交错生辉。
霞姐足尖顿地腾起冰蓝真气,「云龙腿」携着凛冽气浪扫断蜥蜴造物的尾刺;
戴云华的三尺长刀划出半月弧光,刀身震颤间爆发出内劲破甲的锐鸣,将扑来的机械守卫斩作零件雨。
井上裕司率领的特战队同步展开火力网,电磁脉冲枪的幽蓝弧光与突击步枪的赤金火舌织成死亡光网。
战况一时无比激烈,却难挡如潮水般涌来的融合体。
而且不到二十秒,战况更是在刹那间便急转直下:
中央培养舱群的强化玻璃如蛛网般迸裂,数十只 J型融合体破舱而出。
它们胸腔的机械心脏搏动时喷吐蓝紫色电弧,二进制数据流如蛛网覆盖金属瓣膜,竟在跃起的瞬间同步抬起利爪。
当数十道能量束在半空交织成狰狞的光网时,实验室穹顶的钢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断裂的金属碎片混着荧光营养液如雨坠落。
温羽凡倚着变形的服务器机柜喘息,只觉四肢百骸如灌铅般沉重。
破邪刀在掌心不住震颤,刀刃上的饕餮纹黯淡如将熄的残烛,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在「睚眦之怒」的脱力期里消散殆尽。
他望着奔涌的黑色潮水从四面八方吞噬最后的安全区域,瞳孔里映着坠落的金属碎光,喉间泛起因真气反噬而生的腥甜。
而那些 J型造物关节处渗出的紫黑色黏液已在地面蚀出冒烟的沟壑,正顺着裂缝爬向他足下的钛合金板。
井上裕司望着如墨色潮水般漫涌的融合体,战术目镜的红光骤然爆闪,扬手按下战术电台的起爆按钮时,指节因用力泛白:“所有人注意!执行 B方案——引爆!”
“轰隆!”“轰隆!”
惊雷般的爆鸣连珠炸响,预先埋设在培养舱群支架的 C4炸药如链式火山轰然喷发。
培养舱支架如枯骨般崩裂,承重柱的钢筋如发丝般寸寸折断,整个地下实验室如遭遇地震般剧烈震颤,混凝土碎块与扭曲的金属构件如黑色冰雹般砸落,在地面砸出密如蜂巢的凹坑。
爆炸产生的气浪形成透明的冲击波环,所过之处培养舱如琉璃盏般纷纷炸裂。
尚未孵化的融合体在强光中化作绿色雾霭,那些破舱而出的造物则被气浪掀至半空,绿色体液如暴雨般泼溅在穹顶,崩裂的金属零件如蜂群般四射,嵌进四周墙壁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更多的融合体被倾泻的钢筋混凝土活埋,在沉闷的轰鸣中发出金属骨骼错位的哀鸣。
辛辣的硝烟如无形锁链扼住咽喉,混杂着液压油燃烧的刺鼻焦味与生物组织碳化的甜腥,在空气中交织成令人作呕的毒雾。
当爆炸余波渐渐平息,「生物培养区」大厅已沦为炼狱图景:
残垣断壁间仅存扭曲的金属骨架,燃烧的培养舱残骸冒着蓝紫色浓烟,绿色黏液在焦黑的地面蜿蜒成燃烧的河流,方才还狂躁的融合体威胁已被压制在崩塌的废墟之下。
井上裕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再次下令:“清理现场,确保没有遗漏的融合体。”
特战队队员呈扇形散开,战术靴碾过熔融的玻璃碴时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们端着电磁脉冲枪的手臂纹丝不动,枪口红光在扭曲的金属骨架间游移,每一步都踩在混凝土碎块的承重节点上。
某队员用靴尖挑开半块烧熔的培养舱玻璃,荧光绿的黏液在焦黑的地面上蠕动,宛如无数条微型毒蛇在灰烬中吐信。
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细如碎雪的混凝土粉尘在残垣断壁间浮沉。
霞姐用袖口拨开爆炸扬起的烟尘,藏青色劲装的下摆还沾着未干的绿色黏液,那片污渍在荧光灯下泛着磷光,随着她剧烈的咳嗽微微震颤。
她刚看见温羽凡撑着破邪刀站起身,喉间的呼喊尚未出口,一道粉白色的身影已抢先撞进男人怀里。
夜莺的振袖和服浸着粘稠的营养液,海星吊坠冰凉地贴在温羽凡锁骨,指尖嵌入他风衣后摆的布料,几乎要将那墨色纤维攥断。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先生……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温热的泪滴透过布料渗进皮肤,混着爆炸残留的硝烟与营养液的腥甜,烫得温羽凡喉结重重滚动。
“你这丫头……”温羽凡抬手想拍她后背,却被另一道身影缠住。
小玲不知何时竟也撑着残破的培养舱壁爬了过来,烟灰色套装撕裂的袖口露出半截白皙手腕,并顺势挂住温羽凡的手臂:“温先生……多谢救命之恩……”
“够了!”霞姐的翡翠镯子“当啷”撞在碎玻璃上,冰蓝真气顺着指缝溢出,将脚边的金属碎片震得簌簌发抖,“温羽凡,你倒是说说,这又是唱的哪出?”
她盯着夜莺紧扣在温羽凡腰侧的手,又瞥向小玲若有似无蹭着他袖口的指尖,藏青色劲装因气血翻涌而微微鼓荡:“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就忙着左拥右抱?”
温羽凡被三人围在崩塌的金属支架间,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刚想解释,夜莺却将脸埋得更深,发间银铃蹭过他下巴:“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凶先生……”
“我凶?”霞姐气极反笑,上前一步掐住温羽凡的胳膊,翡翠镯子险些砸在他尺骨上,冰蓝真气顺着接触点渗入他经脉,“我看你是被这俩丫头灌了迷魂汤!”她的目光扫过小玲耳后若隐若现的樱花刺青,“尤其是你……山口组的人,装什么柔弱!”
小玲猛地缩回手,指尖颤抖着按住胸口撕裂的衣襟:“我……我已经脱离山口组了……”
戴云华扶着渗血的左臂从通道拐角踉跄走来。
他目睹眼前的修罗场,喉结滚动着没作声,只是将目光转向坍塌的天花板,靴底碾过一块变形的合金板,发出刻意压低的声响。
而李玲珑则蹦跳着来到戴云华面前,猩红斗篷扫过地面的玻璃碴,突然指着温羽凡笑出声:“师弟,你快看。师傅这下完蛋了!”
刺玫始终站在爆炸形成的弹坑边缘,寻回的武士刀斜插在龟裂的地面,刀刃映着她紧咬的下唇。
她看着温羽凡被三人围住的狼狈模样,掌心的新伤突然发痒,那是被溶解液灼伤的痕迹,此刻却比伤口更疼。
金满仓从坍塌的承重柱后晃悠出来,地中海发型上还沾着水泥碎屑。
他瞅见温羽凡被三个女人围在中间的窘迫模样,肥脸顿时笑成朵菊花:“哎哟喂!大哥可以啊!这刚打完仗就享起齐人之福了?左拥右抱的,比吉原游郭的夜宴还热闹!”
温羽凡狠狠瞪了金满仓一眼,后者却缩着脖子躲到特战队队员身后,还不忘从人缝里抛来个挤眉弄眼的鬼脸。
这局面比刚才和伪宗师级的山口一夫对战还让温羽凡头疼。
他刚想开口解释,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般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角落一台扭曲的服务器突然爆出蓝紫色火花,尚未完全碎裂的显示屏亮起刺目幽光。
滋滋的电流声中,屏幕上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金翅。
他穿着雪白风衣,指尖夹着细烟,嘴角噙着惯有的、带着病态愉悦的笑意,背景是一片模糊的实验室仪器。
“温先生,别来无恙。”男人的华夏语透过电流传来,混杂着些许杂音,“恭喜你又拆了我们的一座‘玩具工厂’。”他轻弹烟灰,笑容不减,“不过不必在意,这些‘废品’本就是为你准备的见面礼。”
温羽凡瞳孔骤缩成针尖,破邪刀的饕餮纹刀柄骤然沁出冷汗,指腹碾过「诛」字铭文时竟留下湿滑的指痕。
他死死盯着屏幕,声音低沉如雷:“金翅,你给我出来!”他想起在西郊猎场初见金翅时的场景,此时这家伙突然现身,必然没安好心。
夜莺和小玲的动作陡然僵住,霞姐也收起了怒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屏幕上。
“别这么紧张,我不在樱花国。”他轻弹烟灰的动作优雅如表演,背景里模糊的培养舱恰好映出蓝光在他瞳孔里流转的弧度,“我此次出现只是想告诉你,温先生,我对你的‘过去’很感兴趣……凤栖花苑二号楼 1001室,十月十一日,提拉米苏蛋糕……”
他慢悠悠地吐出这些字眼,每一个都像重锤砸在温羽凡的心脏上。
温羽凡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那些被他深埋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此刻被金翅轻描淡写地揭开,鲜血淋漓。
“闭嘴!”温羽凡的声音因压抑而颤抖,刀刃上的饕餮纹突然渗出赤金真气,与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同步跳动。
金翅的琥珀色瞳孔在屏幕蓝光里泛起诡谲的涟漪,宛如搅动着剧毒的琉璃盏:“我很理解你为何会像疯狗般撕咬我们。”他夹着细烟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背景里的金属仪器发出规律的蜂鸣,“温先生,你认定是我们杀了你的妻子和儿子,对么?”
“你什么意思?”温羽凡的声线陡然拔高,丹田真气不受控制地轰然翻涌,脚下堆积的玻璃碎片在赤金气浪中簌簌震颤,如被狂风席卷的冰晶,有几片甚至迸裂成齑粉。
他死死盯着屏幕里那袭雪白风衣,瞳孔边缘泛起因极致愤怒而生的赤红。
夜莺等人也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僵硬,不由得更加紧张。
“关于你妻子周新语,儿子温小智……”金翅故意拖长尾音,让每个字都像裹着寒冰的针,刺入温羽凡的耳膜。他看着屏幕里男人骤然煞白的脸,嘴角笑意愈发深诡,指尖烟灰簌簌落在雪白衣襟上,“他们的死,与新神会无关。”
这句话如同一道裹挟着惊雷的冰锥,狠狠凿进实验室的混乱硝烟。温羽凡只觉一股寒气从尾椎直冲顶门,指尖瞬间冰凉如铁。
“你说什么?!”他猛地踏前一步,破邪刀“噌”地出鞘半寸,刀刃反射的冷光映得他脸色铁青,“你……你胡说!除了你们,还有谁?”
金翅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笑得更欢了:“我说,温先生,你找错仇人了。那栋楼的坍塌,确实是‘人为’,但动手的人……”他故意顿了顿,让悬念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所有人的神经,“以你现在的眼界,你觉得,什么样的境界,能一招摧毁一栋二十多层的大楼?”
温羽凡下意识看向霞姐,又望向戴云华、李玲珑,三人眼中都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宗师级?”金翅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摇头,“不够,远远不够。我们还没资格让二十层钢筋水泥如豆腐般碎裂。”
霞姐的呼吸陡然急促,下意识攥住温羽凡的袖口。
“不瞒你说,”金翅的声线突然压低,带着金属般的冷冽,“周新语女士遇害那天,新神会所有超越宗师境界的存在,没一个在华夏境内。”
温羽凡脑中轰然一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他想起凤栖花苑小区二号楼的轰然倒塌,想起那道刺眼的白光和震耳的巨响。
如果不是新神会,那会是谁?宗师之上的境界……
“游戏还在继续。”屏幕突然爆闪,金翅的脸在强光中扭曲成恶鬼面具,“温先生,当你以为敌人在实验室里玩弄基因时,真正的猎手早把棋盘设在九霄云外。”
话音未落,屏幕彻底黑屏,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回荡。
温羽凡僵立在原地,破邪刀“当啷”落地,刀刃砸在山口一夫的鬼角碎片上,迸出的火星照亮他瞳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筋骨,墨色风衣顺着坍塌的金属支架滑落,露出内衬上凝固的血渍。
夜莺环在他腰间的手臂突然感到一阵轻颤,低头只见温羽凡指尖正不受控制地抽搐,那些曾握刀斩破生死的指节,此刻苍白得像冬日的枯枝。
“先生……”夜莺的声线被硝烟呛得沙哑,发间银铃蹭过他锁骨时,触到一片异常的冰凉。
“不是新神会……”温羽凡的喃喃自语被硝烟撕碎,墨色风衣下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坍塌实验室的残垣断壁都吸入肺腑,“那我这几年的复仇,算什么?我所承受的痛苦,所背负的仇恨,难道从一开始就错了?”
武尊境!
那个几乎凌驾于这个世界顶点的境界,竟与妻儿的死有关?
“羽凡……”霞姐的指尖刚触到他渗血的袖口,就被一股暴起的赤金真气震得后退半步。
翡翠镯子在半空划出冷光,映见温羽凡猛然攥紧的拳头,指节将破邪刀的饕餮纹刀柄碾出青白指痕。温羽凡喃喃自语:“宗师之上……怎么可能……”
夜莺的振袖和服蹭过他战栗的后腰,海星吊坠冰凉地贴住他狂跳的心脏:“先生,别信他的话,他一定是在骗你!”
话音未落,却见温羽凡猛地抬头,额角暴起的青筋如赤金纹路爬向鬓角,那些曾被迷茫笼罩的瞳孔突然爆发出焚天烈焰。
实验室的残垣断壁间,突然卷起无形的气浪。
温羽凡的墨色风衣如鼓满狂风的帆,破邪刀在掌心“嗡”地震鸣,刀刃上的饕餮纹竟渗出滚烫的赤金真气,将地面的钛合金板烫出滋滋作响的沟壑。
他不知道金翅的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这是否是新神会的又一个阴谋,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就算是武尊境……我也要把他从云层之上拽下来!”
复仇这条路,绝对不会因为对象不同而改变。
戴云华按住流血的左臂,望着温羽凡瞳孔里重燃的战火,喉结滚动着艰难道:“师傅三思啊!若说武尊境界,在华夏大地也就只有那一位,根本无人能够与之匹敌。师傅若是……”
温羽凡抬手止住他的话,墨色风衣下的指节泛白如纸。实验室残存的荧光灯管在他身后明灭,将破邪刀的饕餮纹映得忽红忽蓝:“我明白,就当他没有出现过。”他的声线突然平静下来,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我会忍,我也会等……但今天金翅的话,你们谁也不要泄露出去。”
戴云华点头应诺:“是,徒弟知道。”
霞姐上前半步时,翡翠镯子撞在温羽凡肘间发出清越的鸣响,声线斩钉截铁:“凡哥,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会跟你共进退。”
夜莺的海星吊坠蹭过他锁骨,振袖和服上的银线在雪光中泛着幽微:“夜莺永远支持先生。”
“我一定不会乱说的。”李玲珑赶紧拉紧猩红斗篷,生怕漏出半个字,却忍不住斜睨金满仓。
“看我干嘛……”金满仓突然拔高声线,肥脸涨成紫茄子,“我老金的嘴是这么没把门的吗?”
温羽凡将破邪刀归鞘时发出清越的龙吟,刀身饕餮纹的赤金真气尚未完全收敛,便伸手握住天星剑的乌银剑柄。
当他拔起长剑的刹那,七十二片柳叶刃在半空列阵成环,星轨银纹如活物般流淌,与他丹田翻涌的真气产生高频共振,整座实验室的金属构件都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他大步向前走去,靴底碾碎钛合金板的脆响混着剑刃切割空气的锐鸣,来到「生物培养区」大厅的区域。
天星剑在温羽凡掌心旋出半朵银花,残垣断壁间腾起黑金气浪:“新神会也罢,武尊境也罢,都来吧!”刃锋映着他瞳孔里燃烧的战火,“刃之所指,即是吾道。”
话音未落,「生物培养区」废墟下方爆发出连串闷响。
被钢筋混凝土掩埋的 J型融合体如破土毒笋般轰然钻出,胸腔机械心脏搏动时喷吐的蓝紫色电弧,将覆盖其身的混凝土碎块震成齑粉。
然而这些造物刚露出钛合金颅骨,便撞入天星剑织就的光网……
温羽凡手腕轻转,天星剑划出一道玄奥弧线。万千流光自剑刃喷薄而出,每一片柳叶刃都拖着彗星尾迹般的赤金拖影。
当剑势掠过第一只 J型造物的瞬间,那嵌着数据流的金属瓣膜如琉璃盏般崩裂,蓝紫色液压油尚未落地,便被剑气蒸发成丝丝紫烟。
第二只造物甩动尾刺扑来时,七十二片剑刃突然分化出虚实二重影。
实体刃锋精准切入其膝关节液压接口,虚影剑网则裹住迸溅的能量流,将那团蓝紫色电弧绞成细碎的光尘。
断裂的机械臂砸落地面时,关节处还在抽搐的齿轮被剑气震得粉碎,如黑色雨点簌簌坠落。
第三只 J型造物刚从坍塌的培养舱支架后探出头,便被天星剑锁定……
剑势收束的瞬间,天星剑的柳叶刃上凝着数滴未及蒸发的墨绿色体液,在荧光灯下泛着磷光。
温羽凡望着满地细碎的融合体残骸,靴底碾过一块尚在抽搐的钛合金碎片,剑刃震颤的余波将地面的积雪蒸成白雾,与他周身翻涌的黑金真气交织成战罢的图腾。
第229章 残焰与归程
鬼冢隼人的真空烈波如海啸般拍向天照,气劲将走廊两侧的合金墙犁出深沟,钢筋如麦秆般折断。
天照的金红色武道服爆发出万丈光芒,日轮纹样化作流动的光纹,刀身劈开气浪斩出「天照?日轮斩」,金色刀芒与透明气盾碰撞的刹那,整层楼的承重梁轰然断裂。
“老东西,你的时代该结束了!”天照的刀刃擦过鬼冢隼人肩窝,焚尽万物的灼热内劲在伤口烙出焦黑痕迹。
鬼冢隼人银发飞扬,双掌逆向运转真气,掌心漩涡状的「真空灭界」骤然爆发,将刀芒硬生生扯得扭曲。
而就在两人内劲碰撞轰鸣之时,地下三层的所有显示屏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电流滋滋作响间,金翅的影像浮现于每块屏幕之上。
男人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混杂着些许杂音,明明说着樱花语,吐字间却带着浓郁的华夏音韵:“天照,这个实验室已经没用了,撤退。”
天照的刀势陡然一滞,金红色武道服上的日轮纹样光芒黯淡:“金翅?实验体孵化尚未完成,我……”
“这是上面的神谕,”金翅轻弹烟灰,笑容不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新神会需要保存实力。‘秽土计划’的核心数据已转移,你立刻撤退。”
“可是鬼冢隼人……”天照握紧刀柄,刀刃上的金色光焰剧烈震颤。
“执行命令。”金翅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硬,“神谕不可违。”
天照盯着屏幕中金翅的影像,喉结滚动着压下战意,猛地收刀旋身,金红色武道服在气浪中猎猎作响:“鬼冢隼人,今日暂且放过你!”
“想走?”鬼冢隼人怒吼着追击,真空烈波化作无形巨掌拍向天照后背。
天照闪身躲过,依然头也不回地冲向走廊尽头的合金闸门,同时按下腕间的控制装置。
刹那间,两侧墙壁的培养舱舱门轰然洞开,十二具赤裸的躯体从中步出。
他们裸露的胴体上,古铜色的肌肉线条在荧光灯下暴起,皮肤下隐约可见金色内劲如血管般流转,每一寸肌理都透着非人的力量感。
这些「新人类武者」的身体上没有任何改造痕迹,却散发着比机械造物更恐怖的压迫感。
他们的瞳孔呈纯粹的金色,眼神空洞如人偶,却在天照下令的瞬间同步踏前,内劲九重的威压如泰山压顶般向鬼冢隼人笼罩而来。
他们的掌心腾起光团,赤裸的胸膛随着内劲运转泛起涟漪状的能量波纹。
“拦住他。”天照的声音消失在闸门闭合的轰鸣中。
十二名赤裸的新人类武者同时动作,赤裸的足掌踏碎地面的玻璃,金色内劲在周身凝成实质化的光膜。
他们的招式没有任何套路,却精准无比地封死鬼冢隼人的所有去路,掌心的光团碰撞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可恶!”鬼冢隼人瞳孔骤缩,银发被气浪吹得倒竖。
他双掌齐出,真空烈波层层叠加,却见这些武者的皮肤在光团轰击下泛起金属般的光泽,身体竟如海绵般吸收着他的攻击。
他们赤裸的躯体上没有任何防护,却比钛合金外甲更坚韧,每一道肌肉纹理都在诠释着新神会基因重构的恐怖成果。
当最后一道闸门的液压装置发出嘶鸣,天照的身影消失在密道深处时,鬼冢隼人猛地震开面前的新人类武者,却只看到十二具赤裸的躯体如雕塑般伫立在通道中。
他们的金色瞳孔死死锁定着他,皮肤下的内劲脉络如蛛网般跳动,仿佛随时会再次发起致命攻击。
屏幕中的金翅早已消失,唯有电流的滋滋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映照着这些赤裸武者身上流淌的力量。
他们是天照用内劲与基因编织的杀戮兵器,在赤身裸体的表象下,藏着新神会最疯狂的造物秘辛。
鬼冢隼人银发怒张,双掌间的真空烈波骤然提升至宗师境极致。
面对十二名赤身裸体的新人类武者,他不退反进,透明气劲化作飓风席卷走廊,将为首者掌心的金色光团震得粉碎。
赤裸武者的古铜色肌肤在气浪中泛起涟漪,却仍以非人的协调性列阵合击,指尖迸发的内劲如刀剑般刺向他周身大穴。
“雕虫小技!”鬼冢隼人屈指一弹,气劲形成屏障震退三人,同时欺近左侧武者,掌刀劈向其颈侧动脉。
那武者瞳孔骤缩,皮肤下的金色内劲突然暴涨,竟以肉身硬抗宗师一击,喉间发出机械般的嗡鸣。
然而鬼冢隼人的真空烈波早已炉火纯青,掌风透过肌肤震碎其经脉,赤裸武者的身体如破布般倒飞出去,在地面砸出深坑。
其余十一人见状同时跃起,金色内劲在周身凝成光刃,从十一个方向刺来。
“真空?万华葬!”鬼冢隼人怒吼着旋身,双掌划出圆形气幕,将所有光刃绞碎成能量乱流。
赤裸武者的躯体在气劲中寸寸龟裂,皮肤下的金色脉络迸出火花,最终化作漫天光雨消散。
当最后一名新人类武者在他掌心爆成光点,鬼冢隼人已是气喘吁吁,银发间渗出冷汗。
他望着走廊尽头那道幽深的密道入口,液压闸门已经闭合,缝隙中透出的幽光早已熄灭。
“天照!”他怒吼着以蛮力掰开闸门冲入密道,靴底碾碎地面的金属碎片。
密道内壁刻着诡异的符文,两侧的荧光灯如鬼火般明灭,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与血腥的混合气味。
隧道蜿蜒向下延伸,尽头的岔路口立着三块指示牌,分别指向「生物培养区」「武器库」「核心控制室」,却唯独没有天照的踪迹。
鬼冢隼人按在墙壁上的掌心渗出真气,试图感知残留的内劲波动,却只捕捉到一片死寂。
“神谕……新神会……”他喃喃自语,银发在荧光灯下泛着苍白。
密道深处传来水滴落下的回声,宛如天照撤退时留下的嘲讽。
这位樱花国武道顶点的宗师握紧双拳,指节因愤怒而发白。
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让这条漏网之鱼逃入了新神会更深的黑暗之中。
地下实验室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混凝土碎块间仍有零星的电弧闪烁。
特战队队员们手持电磁脉冲枪,在废墟中逐片区域肃清残存的融合体,金属零件与绿色体液的混合物在探照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报告!五号实验区核心服务器已完成数据备份,生物培养舱全部销毁!”通讯兵的声音透过战术电台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
远山弘一举着战术手电,樱花国徽纹袖扣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他望着满地狼藉的实验室,又看向温羽凡腰间悬挂的破邪刀——刀刃上的饕餮纹仍在渗出幽光,与他墨色风衣上的血渍形成惨烈的对比。
“温先生,”远山弘一郑重鞠躬,肩章上的樱花纹章在应急灯下微微颤动,“此次樱花国之危,多亏诸位援手。警视厅铭记在心。”
温羽凡抬手虚扶,目光扫过被抬出的伤员担架:“副厅长客气了。邪祟不除,武道难安。”他顿了顿,看向墙角蜷缩的小玲——那女子正用颤抖的手指擦拭武士刀上的黏液,“山口组余孽与新神会的关联,还望贵方彻查。”
“自然。”远山弘一的眼神陡然锐利,“凡与新神会相关者,一个都不会放过。”
蹲在服务器残骸后的小浣熊突然举起笔记本电脑,鸭舌帽下的眼睛亮如寒星:“副会长!新神会防火墙核心模块被我扒下来了!里面藏着‘秽土计划’的实验体编号……J361到 J402,全是量产型怪物!”少年黑客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火星,“不过他们的‘深海漩涡’算法真够硬,解码器差点烧了!”
话音未落,鬼冢隼人拖着银白长发从密道出口走出,道服下摆沾满暗紫色血渍。
他周身气劲蒸腾,将靠近的硝烟尽数震散:“远山,加强地面防御。天照那家伙跑了,新神会必有反扑。”
“总长放心,”远山弘一点头,“外围已布设三层防线,电磁脉冲阵列正在调试。”
通讯频道里突然传来江俊辰的沉稳声线:“周围千米内,未发现疑似名为‘天照’的目标。”
林晚秋推了推眼镜,平板电脑在雪中发出轻微的电流声:“根据地下结构建模,新神会密道系统可能连接神奈川海底隧道。那个叫‘天照’的可能已经离开了樱花国。”
鬼冢隼人转向温羽凡,额间黑带的「武」字被血水浸透,却愈显威严:“睚眦,既然此地暂时安稳,你可以先行撤离。”他指了指夜莺三人,“她们需要休整。”
温羽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夜莺正用颤抖的手为刺玫包扎灼伤,振袖和服上的海星吊坠沾满营养液;
刺玫咬着下唇强忍疼痛,武士刀斜插在地面;
小玲则抱着膝盖缩在阴影里,烟灰色套装撕裂的袖口露出半截苍白手腕。
“也好。”温羽凡收回目光,破邪刀入鞘时发出清越的龙吟,“山岚流道馆也还有伤员需要照料。”
霞姐上前一步,藏青色劲装的裂口处渗出丝丝血迹,翡翠镯子磕在温羽凡手臂上:“我去通知老金他们准备撤离。”
金满仓抱着天星剑箱从废墟中晃悠出来:“大哥!咱可算能走了?再待下去胖爷我得被这福尔马林熏成腊肉了!”他晃了晃铁箱,箱面的爪痕仍在渗出乌银荧光,“天星剑刚才可威风了,跟大哥你配合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李玲珑蹦跳着凑过来,猩红斗篷扫过地面的玻璃碴:“师傅,我刚才用‘云蛟三杀’砍碎了十几只融合体呢!”少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软剑在掌心转出半朵银花。
蹲在角落拆解某个融合体身上零件的惊蛰突然直起身子,工程眼镜上的雪水顺着脸颊滑落:“这只 J386的关节轴承不错,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拍着肚皮从瓦砾堆钻出的释小刚突然咧嘴一笑,僧袍下的五花肉颤巍巍晃动:“阿弥陀佛,总算能走了!贫僧刚才看见只融合体长得像烤全羊,差点没忍住想撒把孜然……”大和尚摸了摸光头,“贫僧现在可是饿坏了,能吃三斤酱牛肉!”
戴云华走了过来,受伤的左臂已包扎好挂在脖子上:“师傅,车辆已在待命。黑田先生正在车辆那边照顾泽井先生和铁雄先生。”
温羽凡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过狼藉的实验室,最终落在远山弘一和鬼冢隼人身上:“副厅长,总长,后会有期。”
“一路保重。”远山弘一再次鞠躬。
鬼冢隼人则只是挥了挥手,银白长发在荧光灯下扬起:“这次你来樱花国相助我等,下一次如有需要老夫可去华夏助你一臂之力!”
温羽凡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带领众人离开了这片废墟。
第230章 樱花刺青与未愈之伤
警视厅调配的五辆黑色 SUV早已泊在指定的空地上,防弹玻璃上的樱花纹章在朝阳下若隐若现。
黑田孝介的改装越野车斜停在队列侧翼,车身喷涂的山岚流纹章被昨夜的硝烟熏得发暗。
他坐在驾驶座上,机械臂轻搭在方向盘上,钛合金指节反射着晨光,隔着车窗对众人沉稳颔首;
铁雄坐在副驾驶上,用带着沙哑的樱花语大吼着打招呼,肩背绷带渗出的血珠在晨光中凝成冰晶;
后座的泽井玄一郎则半倚着降下的车窗,藏青色道服袖口的血痂随着挥手动作簌簌掉落,苍白的脸上漾开虚弱却温和的笑意。
警视厅后勤处的司机们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依次下车,皮鞋踩碎地面薄冰的脆响中,他们默不作声地拉开每扇车门。
“师傅坐我的车!”李玲珑第一个蹦到队列最前端的 SUV旁,猩红斗篷在晨风中翻飞如燃烧的火焰,她踮脚拍了拍副驾驶座的车窗,“我给您留了副驾驶位!”
“得了吧你!”金满仓抱着天星剑箱晃悠过来,貂裘大氅的毛领上还沾着昨夜的混凝土碎屑,肥脸在晨光中泛着油光,“大哥肯定得跟我坐,这天星剑箱离了他能行吗?”他重重拍了拍箱面,箱面五道爪痕里渗出的乌银荧光如活物般蠕蠕而动,在晨光中明灭不定。
霞姐的藏青色劲装在晨风中猎猎扬起,她无视众人的喧闹,径直走到温羽凡身侧,翡翠镯子撞在他手臂上发出清越的脆响,指尖习惯性地按上他腕间那道旧疤,触感冰凉如淬雪的刀锋:“凡哥,坐我的车。”她的声线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目光扫过他肩头渗出的血渍,“我帮你处理肩上的伤。”
温羽凡尚未开口,晨雾中忽然飘来一缕淡若游丝的茉莉香。
夜莺攥着振袖和服的衣角从人群后走出,海星吊坠上凝结的营养液珠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
她指尖冰凉地勾住温羽凡的袖口,昨夜蜷缩在培养舱中的战栗尚未褪尽,声线轻得像飘落的雪沫:“先生……我怕……”少女垂眸时,发间银铃蹭过他手背,残留的营养液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磷光。
空气骤然凝固。
霞姐的目光如冰刃般射向夜莺,腕间翡翠镯子的光泽陡然转冷:“这里没你的事。”她上前一步,挡在温羽凡身前,“他需要休息,不是听你撒娇。”
“我没有撒娇!”夜莺猛地抬头,杏眼里泛起泪光,“先生救了我,我只是想……”
“够了。”温羽凡揉了揉眉心,昨夜激战的疲惫此刻如潮水般涌来。
他看着眼前针锋相对的两个女人,又瞥向旁边偷笑的金满仓、欲言又止的戴云华等众人,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李玲珑悄悄拽了拽霞姐的衣角,却被对方一个眼刀逼退。
黑田的越野车突然传来暴躁的轰鸣,铁雄硬化的拳峰砸在车门上爆发出金属悲鸣:“怎么还不走啊!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黑田的机械臂“咔嚓”一声攥住师弟的肩膀,山岚流道服下的肌肉因用力而暴起青筋,指节几乎嵌进铁雄硬化的角质层:“你闭嘴!看不出气氛很微妙吗?”
铁雄闻言似乎明白过来,嘴角却露出坏笑:“哟西~”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突然指向最末尾的那辆 SUV:“我一个人坐那辆。”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其他人按顺序上车,别再耽误时间。”
霞姐和夜莺同时愣住。
“凡哥……”霞姐的指尖僵在半空。
夜莺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金满仓凑到温羽凡耳边,压低声音坏笑:“大哥,你这招‘隔岸观火’玩得妙啊!”话音未落就被一记眼刀逼退,却仍捂着嘴偷笑,天星剑箱在怀里晃出乌银荧光。
当最后一辆 SUV的车门合上时,温羽凡隔着防弹玻璃看见:
霞姐转身走向第二辆车,藏青色劲装的背影透着明显的不悦;
夜莺则被刺玫拉着上了第三辆车,振袖和服的下摆扫过积雪,像一片凋零的夜樱。
五辆 SUV的引擎同时发出低沉的咆哮,轮胎碾过积雪的脆响如裂帛。
当车队驶入晨雾时,最末尾的车厢里,温羽凡终于卸力靠向椅背,破邪刀的刀柄在膝头发出微不可察的嗡鸣,与车窗外渐远的废墟一同没入苍茫的雪色。
山岚流道馆的朱漆鸟居在朝阳下泛着冷光,檐角冰棱滴落的雪水在石阶上汇成细流,映着众人疲惫却紧绷的神情。
黑田孝介的机械臂搭在方向盘上,钛合金肌腱发出精密齿轮的咬合声。
他从后视镜瞥见泽井闭目养神的侧脸,道服领口渗出的血痂已在低温中结成暗紫晶体,又转眼看向副驾驶座。
铁雄正用硬化的指节捏碎铝罐,铝片在掌心爆成银星,碎屑溅在风挡玻璃上,与凝结的霜花撞出细碎的裂痕。
“师兄,”铁雄突然扭头,“听说你这机械手臂力气非常大,不知道跟我的力量比怎么样?有空我们可得比比。”
“坐稳了。”黑田没有接话,只是猛地踩下油门。
改装越野车如离弦之箭冲向前方,雪沫飞溅如银砂,引擎轰鸣惊起路边几只寒鸦。
改装越野车的轮胎碾碎最后一层薄冰,停在道馆朱漆鸟居下时,黑田孝介已率先推开车门。
机械臂关节发出精密齿轮的咬合声,钛合金指节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金属光泽,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将车门把手捏出细密的齿痕。
“温先生,”黑田鞠躬时,额前黏着血痂的湿发垂落,“路上我已经联络过师傅,道馆已备好热水和伤药。”
温羽凡颔首时,目光越过他肩头望向道馆深处。
廊下歪斜的“除魔”绘马牌在晨光中若隐若现,未干的墨迹似又深了几分,宛如他此刻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境。
山岚流道馆的厢房内,炭火烧得正旺。
温羽凡推开拉门时,正见霞姐攥着黑陶药碗的指节泛着青白,釉面冰裂纹路间渗出的热气被她腕间迸发的冰蓝真气震得簌簌凝结,宛如悬在碗沿的碎水晶。
“凡哥,「透骨膏」已给你准备好了!”霞姐的声线穿透蒸腾的药雾,指尖真气在碗口聚成霜花,将武道协会秘药的琥珀色药汁映得发蓝,“这武道协会的秘药,活血化瘀最是见效。”
夜莺却突然扑到温羽凡膝前,振袖和服上的银线海浪纹扫过榻榻米,海星吊坠硌得他的大腿有些生疼。
少女仰起的脸庞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发间银铃撞出细碎的响:“疗伤自然是用乾坤功最好了,我就是最好的药……”
温羽凡指节深深陷入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退至廊下时,破邪刀的饕餮纹刀柄如冰棱般硌进后腰。
他望着庭院里积雪压弯的斑竹枝桠在夜风中颤栗,听着厢房内渐起的争执声如沸油溅落,忽然瞥见走廊拐角的阴影里,小玲像片被揉皱的废纸团蜷缩着。
她后颈金属接驳口已被惊蛰取下,但浸透暗紫血污的烟灰色套装还没有来得及更换,撕裂的袖管里露出苍白小臂,耳后那朵樱花刺青在灯笼光里泛着磷火般的幽光,随她细微的颤抖忽明忽暗。
“小玲小姐。”温羽凡踏过廊下积雪时,木屐齿碾碎薄冰,在青石板上敲出泠泠清响。
檐角垂落的冰棱恰好断裂,坠地的脆响惊得小玲如受惊的雀鸟般颤了颤,指尖攥着半枚冻硬的和果子,糖霜簌簌落在膝头。
少女慌忙跪坐行礼时,发丝间抖落的雪粒滚进烟灰色套装的褶皱,在灯笼光里泛着细碎的银芒:“温先生。”
厢房内突然爆发出瓷器碰撞的脆响,霞姐的翡翠镯子砸在药碗边缘的声浪,与夜莺发间银铃急雨般的乱响绞在一起,将冬夜的寂静撕得粉碎。
温羽凡侧身让开廊柱滴落的雪水,看着小玲冻得发紫的鼻尖上凝着晶亮的水珠,忽然想起实验室里她浸在荧光绿营养液中,长发如墨藻般飘散的模样。
“坐吧。”他指了指铺着薄雪的蒲团,自己则背靠廊柱而立,破邪刀的饕餮纹刀柄在掌心烫得发烫,仿佛要将昨夜的血腥重新煨热。
小玲顺从地跪坐到蒲团上,始终垂眸盯着榻榻米上的暗纹,指节深深抠进草席缝隙:“先生……我知道自己是山口组的人,您嫌弃我……”
“我嫌弃的从不是人。”温羽凡打断她,目光扫过她后颈处的新伤,“但你的身份确实有些特殊……不知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少女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耳后樱花刺青在灯笼光里忽明忽暗,那抹绯红像新凝成的血痂。
“我没有退路了……因为是您帮我坐上干部的位置,而因为这个原因组长说我勾结外敌,已经下了必杀令。”她忽然抬头,眼眶通红如染血的樱花,“在实验室里,还是您救了我……温先生,我只想跟着您,往后做牛做马都可以!”
廊外的雪粒子突然变大,打在纸窗上沙沙作响。
温羽凡望着小玲后颈那圈未褪的接驳口红痕,心中微微泛起恻隐之心,但想起她在樱花国主持“活货”拍卖的场景,又不禁皱眉。
这个女人曾在暗灯下把玩人命,与夜莺刺玫那些被迫卷入的人不同,她的双手染着洗不净的血色。
“我不能带你走。”他的声音混着炭火爆裂声,“但我可以拜托山岚流道馆收留你。”
小玲的指尖骤然掐进掌心,月牙状血痕在灯笼光下泛着暗红:“山岚流?他们会收留山口组的人?”
“看在我的面上,他们会给你一方容身之地。”温羽凡转身拂去肩头落雪,“若你想远走他乡,他们也绝不阻拦。”
少女的泪水如融雪般决堤,在榻榻米上洇出深色的泪花:“温先生……”
“晚些时候我会和馆主说。”墨色风衣扫过廊下积雪,将未尽的话都封进渐密的雪幕,“道馆后山有片梅林,春天会开得很好。”
厢房内的争吵不知何时已经停歇。
霞姐抱着药箱立在门口,翡翠镯子在廊下灯笼的光晕里泛着寒玉般的冷光。
她看着温羽凡转身归来,指节叩了叩药箱:“就这样安置了?”
“嗯。”温羽凡接过药膏,指尖触到瓷瓶的冰凉,“山岚流会照顾她。”
夜莺捧着暖手宝跟出来,发间银铃在风雪中轻颤:“先生,你的伤……”
两女再次对视,空间之中似有火花迸射。
“不碍事。”温羽凡掀开衣襟,伤处的血痂在炭火映下泛着暗红,“我自行调息就能好,你们今晚也早些休息。”
他望着庭院里被积雪压弯的斑竹,竹枝颤动时抖落的雪粉里,仿佛还蜷着小玲昨夜在廊下瑟缩的身影,忽然觉得这碗透骨膏的药香里,竟混着后山梅林未开的苦意。
雪粒子扑簌簌砸在纸窗上的声响中,远处山道传来山岚流弟子晨练的呼喝,那声浪卷着未散的茶香掠过廊下,将檐角垂落的冰棱震得叮当作响。
第231章 突如其来的变异危机
夜已深,山岚流道馆的榻榻米散发出陈旧的霉味,混着消毒水的刺鼻气息。
温羽凡斜倚着覆雪的廊柱,破邪刀横陈膝头,刀身饕餮纹凝着檐角坠落的碎冰,将半轮残月的清辉折成冷刃,幽幽映着他睫羽上凝结的霜花。
他原以为斩落山口一夫的恶鬼之躯,这场樱花国的风波已暂告段落,却不知黑暗中,另一场危机正悄然蔓延。
霞姐本与李玲珑同住东厢房,但为了防止夜莺在夜班三更去纠缠温羽凡,便挪去西厢房照看。便换成了李玲珑和刺玫同住一屋。
突然,东厢房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划破了夜的寂静。
“啊……!”是李玲珑的惊叫。
那声呼喊像被冻住的刀刃劈开春冰,尾音颤着锐响,惊得檐角冰棱纷然坠落,在青石板上砸出星点寒芒。
温羽凡睫羽上的霜花骤然震碎,破邪刀出鞘的清越龙吟撕裂雪夜,赤金色真气如熔岩裹刃,将檐角垂冰蒸成白雾。
几乎同时,戴云华、金满仓等人也从不同房间冲出,脚步声混杂着拔刀声,涌向声音来源。
“怎么回事?!”金满仓揉着惺忪睡眼,貂毛领歪在一边,“大半夜的嚎什么丧……”
话未说完,众人已撞开东厢房的拉门。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瞳孔骤缩,呼吸骤停。
刺玫蜷缩在房间角落,背对着门口。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令人惊骇的轮廓……
她裸露的小臂上,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青绿色,细密的鳞片如蛇蜕般层层叠叠生长,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更骇人的是,她后腰处竟钻出一截覆盖着角质层的尾椎,像蜥蜴的尾巴般不安地抽搐着,扫过榻榻米时留下细碎的爪痕。
“刺玫?”温羽凡的声音干涩,破邪刀差点脱手。
他曾见过无数融合体的狰狞模样,却从未想过这噩梦会降临在身边人身上。
李玲珑缩在屏风后,猩红斗篷被抓得皱巴巴,指尖还在颤抖:“我、我半夜醒来看见她……她背对着我蜕皮……还有尾巴……”
刺玫缓缓抬头,月光照亮她的侧脸。
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竟化作蛇类的竖瞳,虹膜泛着幽绿,却依然残留着人类的惊恐与痛苦。
她的指甲变得尖锐如爪,深深抠进掌心,鲜血混着鳞片下渗出的黏液滴落,在榻榻米上烫出青烟。
“先、先生……”她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喉头滚动间,竟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我……我控制不住……”
她的意识并未丧失,那双竖瞳里翻滚着清晰的恐惧与挣扎,没有融合体的疯狂,只有对自身变化的绝望。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更多非人的声响,身体因痛苦而剧烈颤抖,却始终没有扑向任何人。
“别害怕,刺玫!”温羽凡强行压下震惊,上前一步,赤金色真气缓缓溢出,试图安抚她躁动的内息。
“妈的!新神会的鬼东西!”金满仓凑上前来,爆了句粗口,肥脸煞白,“刺玫会变成怪物吗?”
“不会!”温羽凡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她的意识还在,说明灵魂未被污染。这只是基因层面的强制变异!”他想起金翅的话,想起新神会的“秽土计划”,难道刺玫被迫进行了基因改造?
刺玫的尾巴突然剧烈摆动,撞翻了一旁的矮桌,瓷碗碎裂的声响让她浑身一僵,竖瞳里闪过一丝凶光,却又迅速被理智压下。
她痛苦地抱住头,鳞片摩擦发出“沙沙”声:“快……快杀了我……”
“胡说!”温羽凡厉声喝道,破邪刀刀柄重重敲在地面,“我温羽凡的人,哪有随便放弃的道理!”
他转向霞姐:“你能压制住她的变异吗?”
霞姐冰蓝真气运转,试图冻结刺玫体内异常活跃的细胞,却收效甚微:“这不是内力的问题啊,我根本无法阻止……”
林晚秋突然开口:“我在新神会的资料里见过类似案例,生物改造初期若意识尚存,或许有逆转的可能。但需要……”她顿了顿,看向温羽凡,“找到抑制变异的药物。”
“药物?”温羽凡想起惊蛰的工具箱,“惊蛰呢?他懂这些!”
“惊蛰在研究新得到的融合体身上的零件。”戴云华立刻回答,“我去叫他!”
就在此时,刺玫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鳞片下的血管暴起,泛着紫黑色。
她猛地抬起头,竖瞳里的理智被痛苦吞噬,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利爪下意识挥向凑过来的金满仓。
“小心!”温羽凡眼疾手快,破邪刀横在金满仓身前,刀鞘与利爪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
下一瞬,刺玫又似乎被自己的举动惊到,嘶吼戛然而止,竖瞳里重新浮起恐惧,猛地将利爪缩回,狠狠咬在自己手臂上,鲜血混着鳞片渗出。
“别伤害自己!”夜莺哭喊着扑过去。
却被霞姐拉住:“别过去,她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温羽凡看着刺玫眼中的挣扎,心中剧痛。
他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不能尽快抑制变异,即使意识尚存,刺玫也会被这具怪物的身体彻底吞噬……
夜风寒彻,纸窗棂上的霜花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温羽凡盯着刺玫小臂上翻涌的青绿色鳞片,心头突然炸开惊雷:培养舱里的营养液!夜莺和小玲也浸在其中!
“糟了!”
他刚将目光落在夜莺身上,便听见不远处小玲房间的纸门“砰”地炸开。
小玲跌撞着冲出,烟灰色套装被撕裂,露出肩胛处蔓延的暗金色斑纹。
那些纹路如虎豹皮毛般油亮,指节暴涨出三寸长的弯钩利爪,落地时竟发出猫科动物特有的轻响。
她脖颈剧烈扭动,瞳孔收缩成竖直的金线,喉间溢出混杂着恐惧的猫啸:“温先生……救我……救救我!”
更骇人的异变在她后腰爆发,一截覆盖着环状斑纹的兽尾破衣而出,尾尖痉挛般抽打在廊柱上,木屑飞溅处留下深深爪痕。
她的意识似乎还在挣扎,用利爪狠狠抠住廊道地板,指甲刮擦木头的锐响令人牙酸。
“小玲!”温羽凡身形立即冲出,扬手欲发内劲将其控制住。
小玲却像是受了惊的猫,突然弓背嘶吼,身体以违背生理的角度扭曲,竟如灵猫般跃至房梁,金色竖瞳在阴影里泛着凶光。
“小心!她的基因链在崩溃!”林晚秋举着平板电脑冲来,屏幕上数据流疯狂跳动,“数据显示,新神会的‘改造药剂’有延迟性,她们已经都是实验体了!”
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夜莺压抑的呜咽。
少女蜷缩在走廊角落,振袖和服下渗出银白绒毛,尖长的耳朵从发间钻出。
她抱着头剧烈颤抖,发间茉莉香被一股狐臊气取代,尾椎处膨出一团蓬松的白色毛球,扫过地面时扬起细碎冰晶。
“先生……我的耳朵……”夜莺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触到耳尖的绒毛时猛地缩回,却见手掌已长出半透明的粉白色肉垫,“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眼瞳化作琥珀色竖瞳,睫毛根部渗出莹蓝光点,身后的狐尾不受控制地炸开,将附近的屏风扫得粉碎。
理智与兽性在她眼中反复拉锯,每一次挣扎都让身体爆发出更强的变异能量。
正在此时,小玲突然从梁柱上跃下,直扑向释小刚。
胖和尚不闪避,尖利的爪子在他身上留下五道白痕时,他已经反手将对方的手腕牢牢扣住:“阿弥陀佛,女施主还请自重。”
“都退后!”霞姐冰蓝真气暴涨,双掌按向小玲后腰,试图冻结异常细胞,“惊蛰怎么还没到?”
“来了,来了!”惊蛰背着工具箱撞开人群,AR工程眼镜上的扫描设备扫过三人的变异部位,“她们的基因片段在自主重组!”他扯开小玲的衣袖,将一枚银灰色贴片按在斑纹中央,“这是临时脉冲发生器,能干扰生物电信号!”
贴片触肤的瞬间,小玲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兽尾狠狠抽在惊蛰肩头,将他掀翻在地。
但那暗金色斑纹的扩散速度确实慢了下来,她捂着脑袋蜷缩成一团。
温羽凡望着三个痛苦变异的同伴,破邪刀的饕餮纹烫得掌心发麻。
他突然想起实验室里闪烁的培养舱编号——J101到 J902,全是量产型怪物。但夜莺她们看起来却完全不同,心想:“难道她们被植入了完全不同的实验基因?”
“小浣熊!”他猛地回头,“查新神会的基因库!特别是猫科、犬科和爬行类的融合样本!”
小浣熊的手指立即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飞速操作:“查到了!新神会‘百鬼夜行’计划里,确实有‘九尾狐’和‘猫又’的基因序列,刺玫的情况倒是有几分接近‘八岐大蛇’!”
“我的天啊!”金满仓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新神会这些孙子这是要制造妖怪吗?”
夜莺闻言浑身剧震,狐耳猛地竖起,尾尖的莹蓝光点连成串,竟在空气中凝成虚幻的符文。
她不受控制地张口一吸,附近的空气被大量吸入口中,化作一团幽蓝狐火在舌尖跳跃。
“不好!她在觉醒异能!”林晚秋的平板电脑爆发出刺耳警报,“生物电信号突破临界值,再不压制会彻底兽化!”
温羽凡踏前一步,赤金色真气在掌心聚成光团。
他看着夜莺竖瞳里闪过的哀求,想起她发间永远萦绕的茉莉香,喉头滚动着压下杀意。
这不是融合体,是被强行扭曲的同伴,他必须找到逆转的方法。
“所有人听令!”他的声音穿透混乱,破邪刀拄地爆发出龙吟,“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她们的意识!”
廊外的积雪突然卷起漩涡。
释小刚口中不断念着佛经,佛光自僧袍下隐隐透出,任凭小玲化作猫科形态的利爪如何抓挠,依旧如磐石般将其牢牢控于原地;
金满仓抱定天星剑箱狠砸地面,天星剑在箱内共振出龙吟般的清越剑鸣,直震得小玲兽瞳中的凶光阵阵摇曳。
林晚秋素色旗袍翻飞,记忆合金长鞭如灵蛇出洞,在刺玫周身缠出层层银网,将其蜥蜴化的躯体捆缚得动弹不得;
江俊辰迅速更换弹夹,特制麻醉弹在枪膛中泛着幽绿冷光。
戴云华与李玲珑呈犄角之势护在夜莺身侧,前者袖口的素银别针凝着杀意,后者猩红斗篷下的软剑已出鞘三寸……
两人目光如炬,紧盯着少女耳尖颤动的狐毛与逐渐竖起的蓬松尾尖,只待异变加剧便即刻出手。
霞姐藏青色劲装鼓荡,冰蓝真气自指尖飞旋而出,在三人周身织就剔透冰链,将变异肢体牢牢锁于地面。
然而冰层之下,刺玫皮肤下的青绿色鳞片仍在不住翻涌,小玲肩胛处的暗金斑纹如活物般游走,夜莺尾尖的莹蓝光点更似星火燎原,那源自新神会基因库的狰狞毒蛇,正顺着血脉疯狂啃噬着她们的人形躯壳。
月光透过破碎的纸窗,照亮温羽凡眼中翻涌的杀意。
他知道,这场与新神会的战争,已经从钢铁与血肉的厮杀,演变成了更残酷的基因绞杀。
而他的同伴,正成为这场疯狂实验中最无辜的祭品。
第232章 新神会的馈赠
山岚道馆的夜风裹着雪粒子扑进走廊,将檐下铜铃震得急响。
当老馆主拄着竹刀冲进厢房时,刺玫的蜥蜴尾正扫落半面墙的障子纸,青绿色鳞片在月光下泛着湿滑的光。
“这是……”老人浑浊的眼珠骤缩,竹刀重重顿地,“新神会的‘秽土’造物?”话说间,内劲九重的真气已如黑海怒潮般鼓荡道服,衣摆猎猎作响间竟将屋内浮雪蒸成白雾。
黑田孝介的机械臂“咔嚓”一声横在师傅身前,钛合金指节因急切而迸出蓝紫电弧:“师傅,不要动手,她们是夜莺和刺玫!”他指向夜莺蜷曲的狐尾,“她们被新神会的药剂感染了!”
泽井玄一郎道服下的肌肉如弓弦般暴起,掌心按在刺玫后颈的动作却克制得发颤:“我们试过用内劲压制,但她们的细胞在自主重组,像野草一样疯长!”
话音未落,铁雄硬化的拳峰砸得榻榻米木屑飞溅:“这群畜生!老子要把新神会的实验室砸个稀巴烂!”
馆主的竹刀划出半道弧光,将刺玫甩来的尾刺震偏:“都冷静!”他扫过三个痛苦挣扎的女子,目光落在温羽凡染血的掌心,“温先生,可有头绪?”
温羽凡望着夜莺耳尖暴涨的狐毛,又看向小玲肩胛处游走的暗金斑纹,喉间泛起铁锈味:“试过惊蛰的脉冲发生器,只能暂缓变异速度,但无法逆转……”
厢房内突然陷入死寂,唯有三女压抑的嘶吼与鳞片摩擦声交织。
霞姐的冰蓝真气在刺玫腰间凝成冰链,却见那些青绿色鳞片如活物般蠕动,竟将冰层顶出裂纹。
“不行……完全不行……”惊蛰瘫坐在工具箱旁,工程眼镜上的数据流疯狂跳动,“她们的基因链在自主编程,就像被植入了自我复制的病毒!”
就在这时,小浣熊膝头的笔记本电脑突然爆发出蜂鸣般的刺耳锐响,屏幕上翻涌的防火墙代码如决堤的潮水般疯狂崩溃。
少年黑客的鸭舌帽滑到后脑勺,露出汗湿的额发,指尖在键盘上织出残影时带起噼啪的静电:“有、有高手入侵!我的防火墙竟然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屏幕骤然沉入彻底的黑暗。
三秒的死寂后,冷冽的蓝光重新亮起,金翅的虚拟影像占据了整个显示界面。
男人穿着雪白风衣,指尖夹着的细烟在虚拟空间里飘出淡蓝烟雾,背景是模糊的实验室仪器矩阵。
“温先生,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我吧?”金翅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惯常的、令人不安的笑意,“你现在是不是遇到了点小麻烦?”
温羽凡的破邪刀陡然出鞘三寸,赤金色真气在刃尖凝成锋芒:“金翅,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花样?”金翅轻弹烟灰,琥珀色瞳孔在屏幕里泛起涟漪,“我这次是带着善意来的。”他抬手示意,虚拟背景中飞出一架微型无人机的三维模型,“看,为你准备的礼物。”
于此同时,众人头顶的空中,竟然真的传来螺旋桨的嗡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架脸盆大的黑色无人机穿透雪幕,稳稳悬停在厢房上空。
机身印着新神会的蝰蛇纹章,腹部挂着个银灰色的金属胶囊。
“这份礼物,”金翅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神秘感,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会让你感激涕零的。”
无人机松开胶囊,金属容器砸在榻榻米上发出闷响。
温羽凡屈指夹起那枚半公斤重的金属容器,触手之处寒意透骨,仿佛握住了一块万年玄冰。
容器表面蚀刻的蝰蛇纹路在掌心微微发烫,那些细密的鳞片竟如活物般蠕蠕而动,蛇信状的荧光在纹路深处明灭不定。
“打开看看。”金翅的虚拟影像在屏幕上晃了晃指间的细烟,琥珀色瞳孔里漾起狡黠的涟漪,“三管‘中和药剂’,专门针对你这三位同伴的基因序列调制。”
霞姐猛地挡在温羽凡身前,翡翠镯子迸出冰蓝真气:“凡哥,别碰那东西!新神会的人哪有这么好心!”
话音未落,夜莺的狐尾突然暴涨,莹蓝色的符文如星河流淌,尾尖凝聚的光团骤然形成漩涡。
少女不受控制地张口一吸,金属胶囊表面的蝰蛇纹路竟如被磁石吸引般浮起,化作缕缕蓝烟被吸入她微张的唇间。
刺玫的瞳孔瞬间收缩成蜥蜴状的竖纹,指节抠进榻榻米的声响如利爪刮擦玻璃,朽木纤维间渗出暗紫色的汁液。
而小玲则弓起脊背发出威胁性的嘶鸣,猫科动物特有的利爪弹出时寒光凛冽,却在触及胶囊的刹那微微颤抖,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
“她们的身体在渴望这东西。”金翅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玩味,“看来我的药剂很合口味。”
温羽凡盯着胶囊上若隐若现的生物荧光,又看向三女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指节在金属表面碾出青白痕迹。
他知道这必然是新神会布下的陷阱,金翅每次现身都如同毒蛇吐信,在甜言蜜语下藏着淬毒的獠牙。
“金翅,你想要什么?”温羽凡的声线压得极低,身上几道的伤口都不禁崩开,血珠渗进饕餮纹的刹那,刀身发出不甘的嗡鸣。
虚拟影像中的雪白风衣突然泛起水纹般的涟漪:“什么也不要……”金翅的身影如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虚化开来,指间细烟燃尽的灰烬悬浮在半空,“不过是神明大人觉得,你或许有资格,坐上新神会第五神座罢了……”他的声音穿过电流时带着冰裂般的脆响,“温先生……我们会恭迎您的到来。”
话音未落,屏幕上的琥珀色瞳孔骤然收缩成蛇信状,最后一缕烟圈化作数据流消散的瞬间。
窗外传来旋翼撕裂空气的尖啸,那架黑色无人机在月光中爆成一朵黑色玫瑰,碳纤维碎片裹着蓝紫色电弧如雨坠落。
厢房内陡然陷入死寂。
温羽凡摊开的掌心躺着那枚银灰色容器,表面的蝰蛇纹路在月华中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三女的变异骤然加剧:
刺玫颈间的鳞片如黑曜石铠甲般蔓延,每片鳞甲边缘都泛着紫黑血光;
小玲的猫耳顶破栗色发丝,肉垫般的耳廓在灯笼光里轻轻颤动;
夜莺的九条狐尾扫过屏风时,檀木框架轰然碎裂,莹蓝光点如流萤崩散,在榻榻米上烙下焦黑的爪痕。
“先生……”夜莺的声线裂成两半,一半是少女的呜咽,一半是狐妖的低啸。她琥珀色的竖瞳里渗出泪滴,在面颊上凝成淡蓝冰晶,“我好难受……”
温羽凡深吸的气息撞在胸腔,指腹按向胶囊顶端解锁按钮的瞬间,金属表面的蝰蛇纹路突然亮起血光。
“咔嗒”金属盖弹开的瞬间,三管泛着淡紫色荧光的药剂映入眼帘,每管标签上都刻着细小的基因序列,正是小浣熊查到的「九尾狐」「猫又」「八岐大蛇」残片对应的代码。
黑田的机械臂骤然抬起,钛合金指节指向药剂:“温先生,新神会的药剂绝无善意!”
“但这可能是唯一的希望。”温羽凡的声音沙哑,指尖捏起第一管标着「狐」的药剂,“惊蛰,准备急救设备。霞姐,帮忙控制住夜莺。”
当淡紫色药剂注入夜莺静脉的刹那,少女的九条狐尾如炸开的星群般猛地膨胀,每根尾毛末端爆绽的莹蓝光点如淬火钢花,在厢房内织成密不透风的光网。
她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狐啸,雪粒被震成银雾倒卷而上,随即突然倒下,感知被纯粹的痛苦彻底吞噬,身体在榻榻米上剧烈抽搐起来。
“成功了!”但惊蛰的表情却现出了喜悦,他的AR工程眼镜爆起蓝光,三维建模的基因链图谱上,紊乱的红色波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淡紫,“变异速度下降了 73%!生物电信号趋于平缓,九尾狐残片的暴走模式已抑制!”
温羽凡指尖未停,第二管标着「猫又」的药剂已刺入小玲耳后动脉。
猫科少女弓起的脊背骤然绷直,爆发出的尖啸震得廊下冰棱簌簌坠落,肉垫般的掌心弹出的利爪在榻榻米上犁出五道深沟,却在淡紫荧光蔓延至肘间时猛地收敛,肉垫边缘泛起的幽蓝电弧如被吹熄的烛火。
第三管「八岐大蛇」药剂注入刺玫颈侧的瞬间,蜥蜴状的竖瞳爆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虹光。
她甩动的尾尖将屋角铜铃扫成齑粉,脊背上暴起的鳞片却在荧光浸润下如退潮般缩回皮肉,只留下淡紫色的血管纹路在皮肤下蜿蜒,宛如新神会用基因墨水绘制的活体图腾。
厢房内爆发出更剧烈的能量波动,猫科利爪与蜥蜴尾尖同时爆发出强光,最终在药剂的作用下缓缓收敛。
当最后一丝荧光渗入刺玫锁骨下方时,三女同时发出释然的叹息,如断线人偶般昏厥在地。
异变的肢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夜莺的狐尾缩成毛茸茸的短簇,小玲的猫耳隐入发丝,刺玫的鳞甲化作淡紫纹路蛰伏在肌理之下。
而她们腕间、颈侧、锁骨处浮现的纹路,在灯笼光里泛着磷火般的幽光,恰似新神会用生物荧光烙下的永恒契约,在雪夜中无声诉说着这场交易的诡异余韵。
道馆的晨钟穿透雪幕时,温羽凡站在厢房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破邪刀的饕餮纹在掌心发烫,他知道,金翅的“善意”不过是新一局博弈的开始,而这三管药剂,既是救命的解药,也可能是更深的锁链。
雪地上,胶囊的空壳躺着,樱花纹路在晨光中渐渐黯淡,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温羽凡清楚地记得,金翅消失前最后说的那句话——“温先生……我们会恭迎您的到来。”
炭火将厢房的纸窗映成暖黄,刺玫最先在榻榻米上睁开眼。
她茫然地动了动手指,发现小臂上的青绿色鳞片已尽数褪去,只留下淡紫色的血管纹路,像精致的刺青盘踞在皮肤下。
“水……”她沙哑地开口,喉间不再发出“嘶嘶”声。
李玲珑立刻递过陶碗,目光紧锁她的侧脸:“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刺玫捧着碗喝水,余光瞥见自己后腰,那里平滑如初,再没有角质层的尾椎。
她试探性地活动腰肢,却在刹那间感到尾椎处传来轻微的麻痒,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我……好像没事了。”她放下碗,指尖触到自己的脖颈,“就是这里有点痒。”
几乎同时,夜莺的睫毛颤动着睁开眼。
少女先是摸向自己的耳朵,发现那里恢复了人类的形状,才松了口气。
但当她转头看向温羽凡时,额发间突然爆出两撮雪白的绒毛,一对狐耳“噗”地弹出,尖梢还挂着未散的莹蓝光点。
“呀!”夜莺吓得捂住脑袋,狐耳却灵活地抖了抖,“先生……我的耳朵……”
这变故让所有人瞳孔骤缩。
霞姐的冰蓝真气瞬间涌到指尖,却见夜莺急得快要哭出来时,那对狐耳又“咻”地缩回发间,只留下几缕凌乱的银发。
“我、我刚才想把耳朵藏起来,它就真的不见了!”夜莺摸着自己的耳朵,眼中满是震惊,“好像……只要我想,它就能出来或者消失?”
“有意思!快让我看看!”惊蛰扑到她面前,用扫描仪对准她的头部,“基因链稳定了,但残留的变异片段在自主形成神经链接……这真是太有趣了!”
小玲在此时醒来,她刚撑起身子,肩胛处的暗金斑纹就突然亮起,指节“咔嗒”一声弹出三寸长的弯钩利爪。
她吓得尖叫,利爪却在她惊恐的注视下缓缓缩回,只留下几道淡金色的纹路。
“我也能……”小玲颤抖着抬手,看着自己的指甲忽长忽短,“刚才我想抓东西,爪子就出来了……”
温羽凡只觉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陡然爬升,后颈的寒毛瞬间根根倒竖。
“试一下。”他的声线沉得像坠了铅,“刺玫,集中精神,召唤你的尾巴。”
刺玫咬得下唇发白,喉结随着吞咽动作剧烈滚动。
当她将意念聚焦于尾椎时,后腰的皮肤突然像被无形手爪攥住般鼓起一道弧棱,青绿色的鳞片隔着皮层透出幽光。
伴随着细微的“滋”声,一截覆盖环状斑纹的蜥蜴尾尖猛地刺破衣料,鳞甲边缘还挂着未干的组织液,却在她短促的惊呼声中如触电般缩回,只在棉质内衬上留下道湿痕。
“我操!真他妈成了!”金满仓爆着粗口连退三步,“她们竟然能随意变身了?”
“不是随意。”林晚秋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平板电脑上的数据流如沸腾的岩浆翻涌。她指尖划过三维建模的基因链,荧光绿的突变片段在屏幕上疯狂蠕动,“她们的变异被药剂强行定格在‘可控阶段’,但神经对基因的调控还未成熟,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婴儿。”
惊蛰将微型传感器按在刺玫后腰,工程眼镜爆起蓝光:“变异启动时,生物电信号会出现峰值,但她们的大脑还无法精准控制这个峰值的强度和范围。”
夜莺再次尝试时,耳廓位置的银发突然炸开两簇雪白绒毛,尖梢凝着的莹蓝光点组成细碎符文。这次她成功让狐耳停留在发间,却因过度集中精神而脸色煞白。
刺玫反复伸缩尾巴的动作让她额头渗出冷汗,每一次鳞甲擦过肌肉的刺痛都让她睫毛剧烈颤动。
小玲掌心的肉垫在灯笼光下泛着油光,猫科利爪如美工刀般时隐时现,割得榻榻米草席簌簌落屑。
炭火烧得纸窗通红,却驱不散温羽凡眼底的寒意。他望着三人皮肤上蛰伏的变异纹路,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新神会……”他顿了顿,破邪刀突然发出清越龙吟,刀身饕餮纹渗出的赤金真气与窗外落雪碰撞,蒸腾出袅袅白雾,“他们这项研究一旦成功,那以后那些融合体就可以以普通人的样子隐藏在我们周围,到时候,这个世界可能会大乱!”
屋内骤然陷入死寂,唯有檐角冰棱坠落的脆响,像为这场基因狂舞敲响的丧钟。
所有人都盯着那三道淡紫色的纹路,仿佛看见无数双隐藏在人群中的竖瞳,正从阴影里幽幽睁开。
第233章 上面松口了
山岚道馆的积雪在晨光中泛着银辉,五辆黑色 SUV早已泊在朱漆鸟居下。
檐角冰棱坠落的脆响里,温羽凡将最后一只嵌着星轨银纹的背包甩进后备厢,破邪刀的刀柄在墨色风衣下划出冷冽弧光,刀身与后备厢里的天星剑箱产生共鸣,发出蜂鸣般的细微震颤。
“凡哥,你真打算把小玲留下?”霞姐斜倚在车门上,翡翠镯子撞在车门边框,清响里透着不易察觉的忧虑,“你瞧樱花国这些人盯着实验室资料的眼神,跟饿狼见了血似的。把她留在这儿,指不定要被拖去切片研究。”
温羽凡的目光越过霞姐肩头,落向道馆门口。
小玲裹着夜莺借她的月白振袖和服,宽大的衣袖掩不住指尖的颤抖。
耳后那朵樱花刺青在晨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胛处暗金斑纹,如活物般微微起伏。
她攥着和服衣角的手指已泛白,指节因紧张而凸起,像冻在冰雪里的竹节。
“带上她。”温羽凡终究是心软了,他的声线混着 SUV引擎的低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她们能变身的消息传开前,带她离开,只有华夏的土地能护住她。”
山岚道馆的积雪在晨曦中碎成银箔,夜莺扶着刺玫步出朱漆鸟居时,振袖和服下的九尾狐尾尖不受控制地膨出雪色毛球,又在她慌乱的意念下如受惊的银鱼般缩回。
和服袖口的银线海浪纹被晨霜凝住,每一次狐尾的翕张都震落细碎冰晶,在石板路上砸出星点寒芒。
刺玫的后腰传来虫蚁爬行般的麻痒,她下意识按住那里,指腹触到皮下蛰伏的环状斑纹。
蜥蜴状的竖瞳在阳光下收缩成幽绿细线,瞳仁深处倒映着道馆檐角垂落的冰棱,每道棱线都像极了新神会培养舱里泛着磷光的营养液。
“先生,我们真的要走了吗?”夜莺的指尖勾住温羽凡墨色风衣的滚边,振袖和服的海星吊坠撞在他膝头,冰凉的触感混着未散的茉莉香。她望着远处富士山巅的残雪,睫毛上凝着的霜花在风中颤动,“樱花国的雪……还没看够呢。”
温羽凡知道,她不是想看雪,她只是对于回国,仍然有几分惧怕。
他刚想宽慰夜莺几句,却见金满仓晃悠着凑过来,肥脸油光锃亮,地中海发型上还沾着雪粒:“看啥雪啊!赶紧回国,年夜饭还没来得及吃呢,我老婆给我炖了红烧肉!”
“闭嘴!”霞姐指尖的冰蓝真气骤然凝成霜花,翡翠镯子在晨光中划出冷冽弧线,“再敢提吃的,就把你这肥脸冻成红烧肉!”
金满仓嗷呜一声躲到 SUV后轮旁,貂毛领蹭着轮胎上的积雪,惊起几只蛰伏的寒鸦。
黑田孝介的机械臂关节发出精密齿轮的咬合声,隔着车窗对温羽凡鞠躬:“温先生,山岚流随时欢迎您再来。”
泽井玄一郎站在他的身边,藏青色道服下的肌肉如弓弦般紧绷:“若以后还有机会,山岚流依然愿随您共战。”
铁雄硬化的拳峰重重捶打胸膛,角质层覆盖的新伤迸出细碎冰花:“温先生!下次来樱花国,我铁雄带您去居酒屋!三升清酒垫底,不喝到屋顶掀翻不算完!”
温羽凡点头致谢,目光扫过道馆廊下歪斜的“除魔”绘马牌。
未干的朱砂墨迹在晨霜中凝出裂纹,宛如刀劈剑斩留下的创口,却又在日光下渗出更深的血色,恰似他胸腔里翻涌的杀意与茫然。
五辆 SUV依次启动,引擎轰鸣打破雪晨的寂静。
温羽凡坐在最后一辆车的后排,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破邪刀的刀柄在膝头发出微不可察的嗡鸣。
成田机场的 VIP通道在雪幕中如一条墨色绸带,五辆 SUV碾过积雪的脆响里,一架铁灰色的专机如蛰伏的巨鸟静泊在跑道尽头。
引擎口凝结的白气与舷梯旁肃立的安保人员呼出的白雾绞成漩涡。
登机梯尚未完全停稳,小浣熊便猫着腰凑到温羽凡耳畔,鸭舌帽檐下的眼睛亮如寒星:“副会长,按您的吩咐,警视厅从新神会实验室弄出来的资料,我已经全部备份了一份传给朱雀局了。”
温羽凡望着舷窗外旋舞的雪粒子,那些六角形晶体在阳光下折射出莹蓝微光,恰似夜莺耳尖未散的狐火,又像新神会撒在基因链上的陷阱图腾。
他屈指弹落肩头积雪,破邪刀的饕餮纹刀柄在袖中发出微不可察的共鸣:“干得不错。”
众人开始登机,登机梯的金属台阶发出吱呀轻响。
小玲突然攥住温羽凡的墨色风衣下摆,指尖像冻僵的蝶翼般颤抖,和服袖口露出的后颈处,金属接驳口的疤痕在雪光中泛着淡紫:“先生……我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温羽凡的目光掠过她后颈尚未愈合的疤痕,想起金翅虚拟影像里含笑的琥珀色瞳孔。
“只要你记得自己是谁。”他轻轻拨开她的手,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华夏的土地上,没人能把你再变成培养舱里的标本。”
机舱门闭合的金属扣合声如同一记重锤,刺破了专机内短暂的宁静。
刺玫猛地按住后腰,指腹下突然鼓起一道弧棱,青绿色的鳞片隔着棉质内衬透出幽光,如同一道闪电在皮肤下划过,瞬间又隐没于肌理之中,只留下一阵细密的麻痒感顺着脊椎蔓延。
夜莺肩头猛地一颤,藏在发间的狐耳不受控制地弹出半寸,雪色绒毛上凝着的莹蓝光点如星火般明灭,却在她慌乱的意念下如受惊的银鱼般缩回,只在鬓角留下几缕凌乱的银发,微微颤动。
小玲的掌心突然泛起异样的光泽,猫科动物特有的弯钩利爪如淬了冰的寒刃般弹出半寸,又在她急促的呼吸中迅速缩回,掌心的肉垫上,暗金斑纹如活物般游走,在机舱顶灯的照射下泛着诡异的磷光。
温羽凡靠在真皮座椅上缓缓闭上眼,破邪刀的饕餮纹在掌心烫得发麻,仿佛有一团烈火在刀身内熊熊燃烧。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柄传来的细微震颤,那是兵器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发出的共鸣。
舷窗外,成田机场的跑道灯光如流动的星河向后飞逝,引擎的轰鸣声低沉而有力,却无法掩盖机舱内弥漫的紧张气息。
温羽凡知道,这场归程不是结束,而是新一场战斗的序幕。
当飞机冲破云霄,穿越那片茫茫云海时,他们正驶向一个更加未知而危险的未来。
京城国际机场的 VIP通道外,雪粒子被波音引擎的灼热气浪卷成银色漩涡,在晨光中划出螺旋状的光轨。
当温羽凡踏下舷梯最后一级时,军靴碾过停机坪积雪的脆响里,突然传来金属扣环碰撞的轻响。
却见孔烈竟然亲自到来迎接,他身着墨色作战服,肩章上的朱雀纹章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身后还跟着两名佩戴勋章的特勤队员。
“温老弟,辛苦了。”孔烈的手掌重重拍在温羽凡肩上,“总局作战指挥中心的沙盘都亮着樱花国坐标,你这次可是替咱们朱雀局挣了脸面。”
温羽凡微微欠身,唇角扬起淡笑:“怎么好意思劳烦孔局长亲自接机。”
话音未落,金满仓抱着锃亮的天星剑箱挤到前排。
貂裘大氅的毛领上还沾着暗紫色的灼痕,肥脸在寒风中涨成绛紫:“孔局长,咱这回来可有啥好处?胖爷我这貂毛领都被融合体的毒液烫出洞了!”
孔烈瞥了眼他地中海发型上的雪粒,爽朗一笑:“好处自然管够。”他扬手示意,队员捧来的红丝绒托盘上,十枚嵌着金边的青铜勋章在雪光中闪烁,每枚勋章旁边还有一张银行卡,“每人一枚‘国之利刃’勋章,另外还有每人二百万奖金,是樱花国那边转来的致谢金,总局立即就批了。”
李玲珑的猩红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她踮脚去看勋章上的朱雀浮雕:“哇!这朱雀浮雕比武道协会的铁片子气派多了!”话音未落,勋章已被她抢在掌心,朱雀羽翼的纹路硌得指尖生疼。
霞姐接过勋章时,翡翠镯子与金属托盘撞出清响:“孔局长客气了。”
金满仓立刻来了精神,拿到银行卡比拿到勋章兴奋多了:“好好好!这回可有得潇洒了!”
戴云华扶着吊臂躬身:“多谢局长。”
林晚秋推了推眼镜:“没想到除了新神会的资料,还有这种意外收获。”
释小刚拍着肚皮,僧袍下的五花肉颤巍巍晃动:“阿弥陀佛,这下贫僧不是想吃多少酱牛肉就能吃多少了!”
江俊辰拍了拍身后的装备箱,里面的“裂空弩”似乎也在发出欢快的震鸣:“基地靶场可以换钨钢靶了。”
惊蛰抛接的齿轮零件在掌心发烫,工装裤口袋的轴承叮当作响:“又能研发新装备了。”
小浣熊抱着笔记本电脑,鸭舌帽下的眼睛亮如晨星:“我这台电脑的软硬件都得升级一下,新神会的黑客太厉害了。”
孔烈的目光扫过夜莺三人袖口若隐若现的淡紫色纹路,目光闪了闪,却没多问:“送你们回去的车在外面等着,大家上车吧……”他突然顿了顿,指节叩了叩战术腰带的扣环,“温老弟,能否借一步说话?”
温羽凡对戴云华使了个眼色,同时吩咐:“你们先回武道协会,安顿好小玲她们。”
“是,师傅。”戴云华颔首,带着众人走向机场摆渡车。
引擎的轰鸣划破机场高速的寂静。
温羽凡坐在副驾驶,破邪刀横亘膝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老剑圣的事,”他忽然开口,指尖碾过刀柄上的“诛”字铭文,语气陡然沉肃,“我之前提过的请求。”
孔烈点燃一支新烟,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你啊,回来第一句就是这事。”
“你找我单独私聊,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个?”温羽凡望着后视镜里渐远的航站楼,破邪刀的刀柄在膝头发烫,“孔局长,我这次的功劳,够换他自由了吧?”
孔烈沉默片刻,指节碾过方向盘上的战术握把:“上面松口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混着轮胎碾雪的沙沙声,“不能明着放,但如果你有办法解开他的‘困龙咒’……”
温羽凡猛地转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孔烈踩下油门,轿车超越一辆运雪车,“镇魂钉和困龙咒是武尊当年下的手,总局没权限动。但如果你能找到破咒的法子,让他自己‘溜走’……”他顿了顿,指腹碾过方向盘上的朱雀标志,“上面可以当没看见。”
车内突然陷入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声。
温羽凡想起桥洞里老剑圣腕间的蛛网咒印,想起那十八道贯穿丹田的镇魂钉,喉间泛起苦涩:“前段时间我查过古籍,困龙咒是禁术,镇魂钉刻着上古符文……我上哪找破咒的法子?”
孔烈没有回答,他说得已经太多,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温羽凡自己去寻找。
第234章 山岚剑鸣 湘水止戈
樱花国,温羽凡离开的当日。
夜雪初停,山岚流道馆的演武场被月光镀上银霜。
断裂的廊柱犹自斜斜撑起半片残檐,屋顶破洞如巨人眼眶,将碎玉般的雪粒与银辉一并倾入,在木地板上砸出星点寒芒。
山岚流弟子们此时全都集合于此,他们其中一些臂缠白布,伤处渗血的道服下露出结痂的创口,目光却如淬火的刀,死死盯着高台上拄竹刀而立的老者。
高台上,老馆主竹刀拄地,道服下摆被穿堂风鼓成风帆,雪粒落在银白须发间,转瞬凝为霜花。
“都坐下吧。”
老师傅的声音混着檐角冰棱坠落的脆响,竹刀顿地时,道服下摆扫过地面血渍。
弟子们轰然席地的声响如刀劈冻土。
前排三人的姿态尤显突兀:
泽井玄一郎跪坐时道服裂口渗出新血,藏青色布料下的肌肉仍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黑田孝介的机械臂关节发出细微的齿轮咬合声,钛合金指节深深嵌入膝头积雪;
铁雄硬化的掌背抵着地面,指腹下的冻土被碾出蛛网般的裂痕,青黑色角质层上凝着未化的霜花。
“知道为何连夜召集你们?”老者的竹刀突然挑起一捧雪粒,冰晶在月光下划出银弧,重重砸在弟子们面前的血冰上,“温先生走了,但新神会的‘秽土’造物还在樱花国地下爬。你们以为靠拳脚能守住道馆?守住这个国家吗?”
寒风卷着雪沫灌入演武场,吹得廊下“除魔”绘马牌哗哗作响。
弟子们面面相觑。
“我们山岚流空手道……难道还要用兵器?”后排少年攥着道服前襟的手指骤然发白,绷带下的新伤迸出细碎血珠。
老馆主突然振袖大笑,笑声震得竹刀嗡鸣:“蠢货!告诉你们一桩秘密,初代目从唐土带回《五轮书》时,这道馆原本叫‘山岚剑道流’!文久三年的废刀令下,四十三代目才将剑招化入掌法,藏锋于拳。”
雪粒子突然变大,打在弟子们裸露的皮肤上如针扎。
他们从未听过这段历史,只知道道馆规矩是“拳碎青石,掌断木枪”。
“看这个。”老者从袖中抖出卷轴,陈旧的麻布裂开细缝,露出内里朱笔勾画的剑招图谱。
月光穿透卷轴,映出“山岚破邪剑法”的残篇:第一式“劈雪”的剑路如寒梅怒放,第三式“穿云”的轨迹竟与温羽凡的破邪刀路隐隐相似。
铁雄看得瞳孔骤缩,他昨天被融合体尾刺划伤的肩胛突然发痒,仿佛刀气透过图谱钻入血脉。
“废刀令禁了百年,本以为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了剑的存在必要。”老者的指腹碾过“破邪”二字刻痕,竹刀突然抬起,“但新神会的怪物不怕拳脚……武士必将重握长刀……”
他猛然旋身挥刀,竹刃如裂帛般劈开三尺外的石灯笼。
灯盖迸碎的刹那,残雪簌簌落进灯座凹槽,露出百年前刻下的剑纹。
穿堂风卷着雪沫掠过刀身,发出破笛般的锐响,老者道服下摆扫过飞溅的碎石,竹刀顿地时震落的冰棱里,竟裹着几星未化的血珠。
弟子们惊呼声中,老者将卷轴高高举起。
卷轴在月光下泛着陈旧的竹青光泽,麻布边缘的血线绣纹微微颤动,恰似道馆檐角垂落的冰棱。
“从今日起,山岚流重启剑术传承!”他的声线震得廊下铜铃乱响,卷轴轴心的檀木发出闷鸣,“这卷‘山岚剑法’,本是传给道馆继承人的密传之术,现在……”
三十余道抽气声撞在结冰的廊柱上,碎成雪沫般的回音。
老者环视全场时,浑浊眼珠里的血丝在月光下泛着磷光:“你们谁都能学!但三个月内,你们必须要做到能用竹刀劈开石灯笼,不然,逐出道馆。”
泽井玄一郎突然起身,道服下摆扫过积雪:“师傅!我们连木刀都没摸过……”
“没摸过就练!”老者将卷轴甩向他,麻布擦过泽井脸颊,留下淡红印记,“温先生走时说,下次来要见到山岚流比现在更强。你们想让华国武者看笑话?”
铁雄“咚”地磕头,额角撞在碎冰上:“我学!就算把手练废,也要劈开这石灯笼!”
黑田孝介按住机械臂,钛合金指节碾出蓝光:“师傅,我这胳膊能握剑吗?”
老者拄刀上前,竹刃轻点他的义肢:“初代目当年也断了右臂,却用牙咬着刀鞘打赢了浪人。”他的竹刀顿在黑田肘间,震得义肢内部的液压管发出嘶鸣,“而你的新手臂,却比血肉之躯更加有力。”
雪幕中,那卷泛黄的剑谱在弟子们掌心传递时,朱红剑招如跳动的火苗,映亮他们睫毛上凝结的霜花。
不知是谁率先拾起半段断木,在积雪深处划出歪扭的剑痕,木屑飞溅处,雪粒被震成银雾。
刹那间,演武场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劈砍声。
断木劈开雪层时溅起的冰屑,与旧伤未愈的关节发出的细碎咔嚓声交织,惊起檐下三足寒鸦。
它们振翅时抖落的雪粉里,依稀可见道服下渗出的血珠在寒夜里凝结成紫黑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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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三的湘水之畔,寒气裹着未散的年味儿,顺着江风往人骨缝里钻。
河面结着薄冰,碎金似的晨光漫过冰棱,将残冬的肃杀镀上一层暖调。
寻常巷陌里,孩童还攥着没放完的鞭炮,主妇们正将腊味挂在廊下,红彤彤的灯笼在晨光里晃出暖晕。
但这烟火人间的热闹,却被十里外陡然凝住的杀气撕出一道裂口。
那股气息如冰刃劈开晨雾,连江面上盘旋的水鸟都惊得扑棱棱掠过,翅尖划破的空气里,还残留着金属交鸣的余响。
岑天鸿负手立在江心礁石上,灰袍下摆被江风卷成猎猎战旗。
他鬓角霜色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唯有双眼如寒潭映月,盯着对岸缓步行来的青衫身影。
那人每踏一步,江面上便浮出一道寸许深的剑痕,冰裂声顺着水流传到礁石,与他脚下礁石迸裂的刀纹遥遥呼应,宛如天地间早有定数的经纬。
今日他要与恒山派掌门第五次印证生死。
“岑老鬼,别来无恙?”恒山掌门的青衫拂过芦苇荡,袖口翻卷间,竟让丈许内的芦苇凝出白霜。
他手中长剑未出鞘,剑鞘上的流云纹却已冻住周遭水汽,化作细冰缀在剑穗上,每走一步,冰珠便簌簌坠入江水,在江面砸出一圈圈玄奥的剑势纹路。
前四次约战,两人从衡山打到武当,从蜀道战至东海,刀光剑影间搅碎过三千里江湖月色,却始终差着半招火候。
岑天鸿指尖轻弹,三丈外的浪头骤然炸开,碎玉般的水花在半空凝成六瓣冰莲,尚未触及江面便被他腰间黑刀散出的热气蒸成白雾:“老夫等着喝你的血酒过年,倒是你这把老骨头,还能经得起几轮劈砍?”
他腰间黑刀未出鞘,刀鞘上的冰花却簌簌坠落,每片冰晶触水即沸,腾起的白雾将江天染得朦胧。
“试试便知。”恒山掌门拔剑的刹那,青衫鼓荡如帆,剑尖挑起的不是江水,而是整个湘水的寒芒。
这一剑“寒江独钓”施展开来,竟让逆流的江水在剑势里凝成银链,直取岑天鸿咽喉。
黑刀出鞘的声响比惊雷更烈。
岑天鸿踏浪而行,刀光如匹练横空,与剑链碰撞的瞬间,江心骤然升起三丈水幕。
那水幕上刀痕剑影交织成网,将两岸枯苇齐齐斩断,断口处竟结着赤红的冰晶。
岸边观礼的江湖客们屏息凝神。
有人见过岑天鸿横扫云贵的霸道刀势,有人听闻恒山掌门剑镇三湘的浩然正气,却从未想过第五次对决竟似天地倒悬。
两人从江心战至堤岸,古木在刀风剑雨中拦腰折断,堤岸青石迸裂成齑粉,惊得两岸观礼的江湖客连连后退,不敢靠近十丈之内。
刀气劈开的浪涛尚未落下,剑风已卷起江心沉沙,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劲在半空绞杀,让湘水之畔的天色忽而如黄昏般沉郁,忽而似熔炉般炽亮。
“好个‘炼阳凝冰’!”恒山掌门剑势一变,青衫上的云纹突然亮起,“尝尝我恒山‘风雪连天’!”万千剑影如暴雪突降,每一道都带着彻骨寒意,竟将岑天鸿周身的刀气冻成冰柱。
“来得好!”岑天鸿狂笑出声,黑刀舞成墨色狂涛,化劲内劲如火山喷发,刀光过处,冰剑尽皆熔化为蒸腾的白雾,“之前几次未分胜负,今日便让你见识‘烈阳焚天’的真章!”
说话间,他的刀势陡然转猛,黑刀拖曳着赤金烈焰般的虚影,竟将整条湘水的水汽都烘得发烫。
就在刀光剑影即将分出胜负的刹那,一道平和的禅音陡然穿透厮杀……
“阿弥陀佛,施主们的刀光剑影,怕是要惊了江底的生灵。”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少林古寺的主持玄空大师手持禅杖,立在岸边长堤之上。
他袈裟无风自动,周身三尺内的雪花竟逆空悬浮,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墙,将岑天鸿与恒山掌门的内劲余波尽数隔绝。
几乎同时,武当掌教凌云子仗剑而至,青衫拂过处,江风陡然变缓,剑尖挑起的太极图案在空中缓缓旋转,竟将两人狂暴的内劲牵引得趋于平缓。
“岑施主,恒山道友,”凌云子目光如电,扫过两人交缠的兵器,“江湖恩怨何时了?此刻还请罢手。”
岑天鸿黑刀一滞,刀芒抵住恒山掌门的剑脊,冷声一笑:“哼!武当与少林怎么突然管起老夫的闲事了?”
玄空大师双手合十,禅杖顿地,口宣佛号:“阿弥陀佛!非是管闲事,而是武道协会有事相商。”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自长堤尽头疾掠而来。
管御风身着藏青箭袖袍,腰间鹰爪兵器泛着冷光;陈墨月白长衫猎猎作响,断指上的钢套在晨光中划出寒芒。
“岑前辈,恒山掌门,”管御风抱拳一礼,声线沉肃,“协会接到上头指令,恳请二位即刻罢手。”
恒山掌门收剑后退半步,青衫上的云纹仍在微微震颤:“管会长,陈副会长,今日乃我与岑老鬼的第五次印证,为何突然干预?”
陈墨语气平淡却暗藏锋芒:“因为不久前官方获得了一份资料,资料中提及新神会有‘四神,十二柱’,那已非江湖恩怨可比了。”
岑天鸿对此不屑一顾,仍然一脸傲然,黑刀上的冰花簌簌坠落:“新神会?‘四神,十二柱’?又算什么东西?”
管御风从袖中抽出一卷密档,纸张边缘还带着朱雀局的火漆印:“前辈请看。”
密档展开,上面是小浣熊从樱花国实验室窃取的核心资料——崭新的纸页上,“四神”二字用朱砂圈出,下方标注着“武尊境高手,可徒手裂山断江”;“十二柱”则列着十二名宗师的代号,每一个代号都让在场的江湖客心头剧震。
“四神皆是武尊级,十二柱尽为宗师,”管御风的声音压得极低,“若他们倾巢而来,武林……不,是整个华夏大地……恐怕都有覆灭的危机。”
玄空大师宣了声佛号,禅杖在地面划出深深的刻痕:“阿弥陀佛!官方已下令,暂停一切江湖私斗,整合力量应对。岑施主,恒山道友,此刻内斗,便是将刀把子递给外敌。”
凌云子收剑入鞘,太极图案渐渐消散:“官方的意思,是让武道协会牵头,共商对策。”
江风卷起岑天鸿的灰袍,他盯着密档上“四神”的朱砂标记,鬓角的霜色似乎更重了些。
恒山掌门握紧剑柄,青衫下的指节泛白。
他们皆知武尊境意味着什么,那是超越化劲、近乎传说的境界。
“哼,”岑天鸿猛地收刀入鞘,刀鞘撞在礁石上发出清越鸣响,“若真是武尊级的怪物,老夫的刀倒是有些手痒了。”
恒山掌门冷哼一声,将青锋插入剑鞘:“恒山剑阵,亦非摆设。”
管御风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二位肯以大局为重,便是华夏之幸。协会已在京城设下议事堂,还请二位随我等北上。”
玄空大师与凌云子相视一眼,禅杖与长剑同时归位。
湘水之畔的杀气渐渐散去,唯有江心未散的白雾,还在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杀。
岑天鸿望着滚滚东去的江水,黑刀在腰间轻轻震颤。
他知道,江湖的风浪,早已不是一把刀能劈得开的了。
而那潜藏在暗处的“四神,十二柱”,正如一柄悬顶之剑,即将划破这片看似平静的武林长空。
第235章 天下大变
正月初九的京城,雪霁初晴。
铅灰色的云层裂开缝隙,阳光穿透琉璃瓦,在国际大酒店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碎金般的光。
这座平日里吞吐着资本浪潮的摩天楼宇,今日被三重暗哨与明岗织成铁网。
檐角红灯笼下,腰悬古刃的劲装武者与肩佩冲锋枪的特勤队员并肩而立,玄铁剑穗与战术背心上的朱雀徽章在雪光中交错生辉,勾勒出百年未遇的武林盛会剪影。
顶层空中花园会议室穹顶高八丈,十二盏水晶吊灯如凝固的星河倒悬,每一粒垂珠都折射着三十六道内劲交缠的微芒。
直径十二米的紫檀圆桌嵌着云母与陨铁熔铸的太极八卦图,此刻正被三十余道宗师级真气烘得泛起幽蓝光晕,桌面雕刻的云纹里渗出丝丝白汽,似有龙吟潜藏其间。
朱雀局局长孔烈立在圆桌主位,玄色织金礼服肩章上的五星朱雀纹章灼灼生辉。
他指尖轻叩桌面,打破了长达半刻钟的寂静:“诸位,江湖百年未有此盛会,今日邀各位前来,不为论武,只为安邦。”他的目光扫过席间,落在东侧首位的老者身上,“岑老前辈,您说呢?”
岑天鸿端坐于雕花紫檀椅上,灰袍下摆垂落如墨,腰间黑鞘长刀横置膝头。刀身未露,已有森冷刀意顺着地面游走,在大理石上凝结出细密的霜花。
他抬眼时,鬓角霜色与眼中精光交映,淡淡开口:“孔局长客气。只是不知,这安邦之策,是否包括给某些小辈收拾烂摊子?”
话音未落,对面的温羽凡猛地握拳,指节叩在嵌着陨铁八卦的桌面,迸出的赤金真气将云母纹路里的白汽震成细雪。
他墨色风衣下,破邪刀的刀柄因真气翻涌而微微震颤,饕餮纹泛着暗红光泽:“岑老鬼,周家的血债,你还未清算,倒先问起我的不是了?”
“放肆!”岑天鸿身旁的岑玉堂豁然起身,九环刀出鞘半寸,铜环震鸣如雷,“温羽凡,我父亲何等身份,容你在此放肆?”
“身份?”温羽凡冷笑,腕间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闪过幽光,“用化劲宗师的修为屠戮妇孺,这便是岑家的身份?”
“够了!”武道协会会长管御风猛地拍案,震得桌沿茶盏倾侧,“今日是武林大会,非私仇了结之地!温副会长,岑老前辈,江湖事江湖了,但需分时辰场合!”
他转向孔烈,长髯随气息颤动:“孔局长,还请主持公道。”
孔烈指尖划过桌沿的太极图,内劲注入处,云母纹路亮起金光:“岑老前辈,温副会长,朱雀局知晓二位恩怨深重。”他从公文包中抽出一卷泛黄卷宗,封皮火漆印上的“绝密”二字在灯光下泛着血光,“川南周家灭门案,已查实岑家并未参与其中,背后另有隐情。至于温副会长杀死岑老前辈之女这件事,当时全为自保……”
“哼,周家之事,便是我岑家做的又如何?”岑天鸿打断道,刀鞘在膝头顿出闷响,“但我女儿的血仇,不能不清算?”
“老匹夫,”温羽凡缓缓起身,破邪刀“噌”地出鞘三寸,赤金色真气顺着刀刃攀升,“温某不介意今日便与您讨教‘西南刀神’的高招。”
刹那间,整间会议室的气压陡然降至冰点。
岑天鸿周身丈许内的空气凝结成冰莲,温羽凡脚下的大理石纹路迸出蛛网裂痕,两股汹涌内劲碰撞的气浪,将落地窗的厚玻璃震得嗡嗡作响。
“两位且慢!”八大派之首的少林方丈玄空大师合掌轻喝,袈裟无风自动,“老衲愿以少林七十二绝技为押,劝二位暂息雷霆。”
武当掌教凌云子同时拂尘轻挥,太极劲意如流水般注入两人之间,缓冲着狂暴的内劲:“江湖风波迭起,新神会余孽未清,怎可同室操戈?”
其余宗师级高手亦纷纷起身,或按剑,或抚须,无形的威压交织成网,将对峙的两人笼罩其中。
孔烈见状,适时将一份烫金文书推至桌心:“二位请看。这是‘江湖公约’修订版,其中载明:凡门派私仇,需报朱雀局备案,于指定武斗场解决,不得伤及无辜,不得扰乱世俗。”他目光锐利如鹰,“今日签了这公约,岑老前辈可愿暂放温副会长一马?温副会长,可愿按规矩行事?”
岑天鸿盯着文书上的朱雀火漆印,又瞥向温羽凡腰间的睚眦面具,沉默良久,忽然低笑出声:“好个朱雀局,好个江湖公约。”
他屈指一弹,文书如蝶般飘至面前,指尖划过处,纸页留下淡金色刀痕。
“我岑家可签。但温羽凡,”他抬眼时寒光刺骨又带着几分轻蔑,“你打算何时与老夫了结恩怨?老夫给你三年时间,可够。”
温羽凡望着岑天鸿眼中不容置疑的杀意,又看了看周围诸位宗师与孔烈期盼的目光,破邪刀归鞘时发出的清越龙吟,竟带着几分不甘的震颤。
他喉间滚过一声闷哼:“可以。三年后的今日,温某必携刀登乌蒙山。”
当鎏金钢笔划过纸面,会议室的冰寒之气渐渐散去。
窗外的阳光穿透云层,恰好落在圆桌中央的太极图上,金光与刀意、真气交织成诡谲的光影。
孔烈收起签好的公约,朗声宣布:“既如此,武林大会正式开始。下一项议程,讨论新神会生物兵器的清缴事宜……”
温羽凡坐下时,瞥见岑天鸿膝间的黑鞘长刀仍在轻颤,刀刃与破邪刀的共鸣如暗雷滚动。
他知道,这短暂的和平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三年后的乌蒙山巅,终将是一场血与刀的宿命对决。
而此刻,京城的雪光映着琉璃盏中的冷茶,江湖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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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大会闭幕后的,政策的齿轮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运转。
正月初十清晨,朱雀局官网首页的“江湖公告”栏更新了三道赤色政令,每一道都如重锤砸在华夏武道界的根基上:
其一:《门派收徒限制解除令》
自即日起,少林、武当等八大派及各江湖门派,可按武学传承需求自主招收弟子,取消百年以来“每代弟子不得超过百人”的铁律。
朱雀局将开放“武者户籍系统”,凡入门弟子需登记备案,可享受官方武学典籍借阅、名师推荐申请、风云榜挑战等权益。
此令一出,嵩山少林寺山门前的石阶上,连夜排起了望不到尽头的长队。
十八岁的少年李虎攥着磨破边的《少林七十二绝技》手抄本,望着寺门匾额上“少林”二字热泪盈眶。
他身后,背着苗刀的苗疆少女、扛着镔铁大锤的东北汉子,乃至金发碧眼的留学生,都在寒风中翘首以盼。
藏经阁内,玄空大师轻抚伽蓝经,对身旁的首座弟子叹道:“百年禁锢一朝解,江湖这潭水,要彻底活了。”
其二:《武道协会改制令》
武道协会正式编入朱雀局序列,更名为“朱雀特勤九科”,负责全国武者治安、异端武学监控及紧急事态处置。
原武道协会会长管御风任特勤九科科长,原振武部部长陈墨任总监,原协会副会长温羽凡任副总监,三人皆授“朱雀银章”,可调动地方武备资源。
消息传到武道协会时,管御风正在擦拭祖传的飞鹰双爪。
他指尖划过爪身的饕餮纹,忽而朗声大笑,震得檐角铜铃作响:“好!好个‘特勤九科’!老夫没想到临入土了还能入这官场!”
副会长办公室,温羽凡接到任命书时,破邪刀突然发出清越的龙吟,这官他本不想当,此时却非当不可了。
他望着文件上孔烈的亲笔签名,想起金翅在屏幕上的诡笑,指节不觉捏皱了纸页。
其三:《新锐武者扶持计划》与《武学入考纲要》
朱雀局发布通知:即日起,为扶持基层武者,各地武馆每年都可以从各地武道管理分局领取由政府配额发放的淬体药液,配额数量以武馆规模和招生数量而定。
教育部联合朱雀局发布通知:即日起,全国高中开设《基础武学》必修课程,内容涵盖体魄强化、身法基础及武道史;
2026年起,武学成绩正式纳入高考总分,占比 30%,优秀者可直接保送武道特招生,进入“龙雀武道大学”等新建院校深造。
这道政令如惊雷炸响在教育界。
当开学季到来。
京城四中的武学课堂上,白发苍苍的老教师颤抖着展开《五禽戏图谱》,台下的学生们却兴奋地比划着虎扑动作,课桌抽屉里藏着的不再是武侠小说,而是《武学基础入门》。
远在边疆的兵团中学,操场跑道被改造成沙袋阵,少年们在晨跑时练习青城绝学《登云诀》中附带的“登云步”,尘土飞扬中,传来体育老师的吼声:“步幅再大点!这步法高考要考的!”
武道协会的会议室已变身为“武学改革指挥部”。
孔烈站在巨大的电子地图前,红色光点在各省会闪烁,那是由各武道协会分会演变而来的武道管理分局。
他指间的香烟燃尽,灰烬落在《新锐武者扶持计划》的文件上,烫出星星点点的焦痕。
“管老,陈总监,温副总监,”孔烈转身时,眼中布满血丝,“收徒放开是盘活江湖,武道协会改制是收拢兵权,武学入考……则是为了培养下一代。”他指向地图上乌蒙山的位置,“武林同道在等着,上面的人在看着,我们必须在新神会来袭之前,筑起这道‘铁壁’。”
管御风抚须颔首,飞鹰双爪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老夫明白。只是这《武学入考纲要》,怕是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
孔烈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动摇:“这事势在必行,而且也不是我孔某人的一意孤行,都是上面的意思,你们只管放手大胆去做就是。”
温羽凡沉默地看着窗外。
夜幕下的京城,霓虹灯牌与古建筑飞檐交相辉映,某处高楼的玻璃幕墙上,正播放着“人人皆可习武”的公益广告。
他想起今日在四中旁听时,有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问他:“温老师,学武真的能打跑坏人吗?”
“能。”他当时这样回答,掌心却沁出冷汗。
新神会的阴影从未散去,金翅的话语如毒蛇盘踞在脑海,而三年后的乌蒙山巅,岑天鸿的刀仍在等待。
此时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金翅坐在实验室的阴影里,指尖划过培养舱的玻璃。
舱内,人形生物的骨骼正发出金属摩擦的轻响,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华夏地图上闪烁的红色光点,低声呢喃:“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看来,这场游戏,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当第一批修习《基础武学》的高中生进入梦乡,当各大派的山门首次迎来千人拜师潮,当朱雀特勤九科的徽章在月光下闪耀,一个属于武者的全新时代,正伴随着改革的阵痛,在华夏的土地上轰然开启。
第236章 桥洞雪夜话天机
天下以后会因为这场变革走向何方?暂且不去管他。
温羽凡眼前还有许多当务之急需要处理。
时间稍微退回到武林大会散场时。
此时,暮色已将京城染成墨色。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琉璃瓦上,刚落的薄雪被晚风吹得在街面打着旋,霓虹灯的光晕透过雪粒,在结冰的路面投下斑驳的碎金。
国际大酒店的旋转门还在缓缓转动,吐出最后一批来自江湖各大门派的宾客,衣料摩擦声混着远处车流的鸣笛,在渐浓的夜色里织成一张喧嚣的网。
岑天鸿步出国际大酒店,腰间黑刀的鲨鱼皮鞘在霓虹下泛着冷光,刀鞘边缘镶嵌的银丝被路灯照得发亮,随步伐轻晃时,像有流萤在暗处游走。
身后岑玉堂亦步亦趋,九环刀的铜环在寂静中发出细碎鸣响,环与环碰撞的脆声被风撕得很薄,却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格外清晰,像串在暗处的警示铃。
“父亲,温羽凡那小子刚才使眼色,怕是没安好心。”岑玉堂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过街角阴影。
岑天鸿冷哼一声,霜白的眉峰拧起,他抬手掸去肩头的雪粒,指尖触到刀鞘时微微一顿,那道凝结在鞘身的薄冰被指腹碾成细屑:“一只蝼蚁,也敢在老夫面前耍花样。”他顿住脚步,望着琉璃瓦上凝结的薄冰,“但他若真想送死,老夫不介意立即成全。”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掠至面前。
温羽凡墨色风衣猎猎作响,破邪刀的刀柄在腰间划出冷冽弧线,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在路灯下忽明忽暗。
“岑老鬼,”他的声音混着夜风,“敢不敢跟我走一趟?”
岑天鸿瞳孔微缩,周身刀意骤然暴涨,他握着刀柄的手更紧了,指节因用力泛白,连呼吸都带着冰碴:“温羽凡,你以为用激将法就能引老夫入瓮?”
“瓮中有没有杀招,去了才知道。”温羽凡转身便走,风衣下摆扫过地面积雪,“不过我要带你见的人,或许能解开你心中二十年的疑团。”
岑天鸿盯着他的背影,脑海中突然闪过华山之巅那夜的月光。
二十年前的云雾里,慕容逸尘的青霄剑最后一次划破夜空,剑光与月华交融成一道弧,而后便如被浓雾吞噬的星子,再也寻不见踪迹。
他攥紧刀柄,指节泛白的地方透出青色血管,黑刀在鞘中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老夫还怕你不成?”他突然迈步跟上,黑刀与地面的摩擦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就跟你走这一趟。”
桥洞下的积雪被夜风卷成细碎的雪沙,打在岑天鸿灰袍下摆上簌簌作响,像有无数细针在叩击布料。
洞顶漏下的月光被钢筋切割成斑驳的银片,落在锈蚀的铁柱上,映出层层叠叠的锈迹,如同凝固的血痕。
温羽凡驻足于最粗的那根钢筋柱旁,破邪刀刀鞘轻叩地面的冻土,发出清越的金属鸣响。
“剑圣前辈,”他扬声喊道,声音穿透风雪,撞在桥洞内壁又弹回来,“你的老对手来看你了。”
阴影最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扯,咳声里裹着血沫的腥气。
一个佝偻的身影扶着柱子缓缓站起,军大衣的下摆扫过积灰的水泥地,扬起细小的尘埃,在月光里划出转瞬即逝的轨迹。
慕容逸尘披着的军大衣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里面褪色的工字背心,洗得发白的布料下,嶙峋的瘦骨如老树枝桠般凸起,在月光下投出斑驳的阴影。
他腕间的困龙咒已蔓延至小臂,幽蓝的纹路如活物般轻轻震颤,每道咒痕都泛着冷冽的微光,将他枯瘦的手腕勒出深深的凹痕,仿佛下一秒就要嵌进骨血里。
见此情形,岑天鸿瞳孔骤缩如针,腰间的黑刀突然剧烈震颤,刀鞘与腰侧的铜环碰撞,发出急促的“哐当”声。
眼前的老乞丐与记忆中那个白衣胜雪的剑圣判若两人。
当年慕容逸尘立于华山云海,青霄剑映着朝阳,衣袂翻飞如白鹤振翅,剑气能劈开三里外的云雾。
而此刻,他鬓发如雪,颧骨高耸,军大衣的领口露出的脖颈上,甚至能数清跳动的青筋。
唯有那双眼睛,在抬起的瞬间仍如寒潭映月。尽管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瞳孔深处却藏着未灭的剑意,像两簇埋在灰烬里的星火,在与岑天鸿对视的刹那,骤然亮起一点锐光。
“岑……天鸿?”慕容逸尘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每吐出一个字都牵动着喉间的伤痛,他抬手想抚向腰间,却在触及空荡荡的剑鞘时猛地僵住。
岑天鸿的黑刀仍在震颤,刀身散出的炽烈刀意与困龙咒的幽蓝咒光在桥洞中央相撞,激起细碎的气流漩涡,卷起地上的雪沫与尘埃,在两人之间织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二十年前华山未分的胜负,二十年间各自的沉浮,此刻都凝在这沉默的对峙里,比桥洞外的风雪更冷,比钢筋上的锈迹更沉。
“当年华山之巅,你我并未分胜负,”岑天鸿的刀意陡然收敛,语气中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为何自甘堕落至此?”
慕容逸尘低笑出声,笑声在桥洞间荡开,震得梁上积雪簌簌坠落:“堕落?”他猛地抬起手腕,困龙咒的幽蓝纹路骤然亮起,如蛛网般爬满枯瘦的小臂,每道咒痕都在震颤,“你看这枷锁,是武尊亲手所下的‘镇魂钉’,十八道,道道刻着‘困龙咒’,像是我自愿的吗?”
他咳了两声,指腹抚过腕间狰狞的疤痕,那里还残留着镇魂钉穿透皮肉的钝痛:“全因二十年前我替人受过,被废去修为,囚于这桥洞之下。”
温羽凡倚着钢筋柱,铁锈蹭在风衣上留下暗红痕迹,他明知故问,声音却带着刻意的平静:“替人受过?替谁?”
“替那个强抢民女的军方公子,替那些想掩盖丑闻的权贵。”慕容逸尘的目光扫过岑天鸿,那双曾映着华山云海的眼睛此刻翻涌着血色,“当年你我约战华山,老夫剑未折、意未衰,谁知道,最后却折在了这臭水沟里。”
岑天鸿猛地后退半步,黑刀在掌心剧烈震颤,刀鞘险些脱手砸在冻土上。
他喉结滚动,霜白的眉峰拧成死结:“不可能……”声音低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位武尊乃是国之脊梁,怎会……”
“武尊?”慕容逸尘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溅在积雪上,宛如红梅落雪,在惨白中灼出刺目的红,“他不过是权力的傀儡!”
他猛地拔高声音,困龙咒的蓝光随情绪暴涨,几乎要将桥洞照得通明:“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那些坐在金銮殿里的人!是他们用‘江湖规矩’做幌子,行苟且之事,我不过是撞破了他们的龌龊,便落得这般下场!”
温羽凡看着两人之间骤然凝固的空气,破邪刀在腰间轻轻震颤,刀身饕餮纹与困龙咒的蓝光产生奇妙的共鸣。
他知道,此刻抛出的真相,如同一颗惊雷,足以炸开武林奉为准则的秩序,撼动那些盘根错节的权力根基。
“岑老鬼,”温羽凡的声音陡然沉肃,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今夜喊你过来,不是看你们对峙,是想请你一起想办法,解了这困龙咒,救剑圣前辈出去。”
岑天鸿盯着慕容逸尘腕间跳动的幽蓝咒痕,又看向温羽凡腰间若隐若现的睚眦面具,忽然低笑出声。
笑声撞在钢筋上,震得积雪簌簌落下,既有真相大白的释然,更有斩断过往的决绝:“好一个困龙咒,好一个温羽凡。”
他抬手按住刀柄,黑刀的炽烈刀意与困龙咒的阴寒之气再次相撞,却不再是对峙的锋芒,反而生出一丝微妙的共振。
“二十年前华山未了的账,”岑天鸿的目光落在慕容逸尘身上,刀意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或许该在解开这枷锁后,重新算算了。”
慕容逸尘闻言,干裂的嘴唇勾起一抹笑意,眼中的剑意如星火复燃:“正合我意。”
桥洞下的风雪渐歇,最后几片顽固的雪粒被风卷着撞在钢筋上,簌簌落定。
岑天鸿命岑玉堂取来两坛烈酒,陶坛相撞时发出沉闷的嗡鸣,在空旷的桥洞里荡开低回的余韵。
坛封被岑天鸿指尖的真气震裂,“啵”的一声轻响后,醇厚的酒香混着陈年窖泥的腥甜瞬间炸开。
“‘醉山’酒?”慕容逸尘枯瘦的手指在坛口摩挲,指腹碾过粗糙的陶面,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微光,像是被酒香点燃的星火,“当年华山之巅,你我本想以此酒为注,赌那半式剑招的胜负。”
岑天鸿席地而坐,黑刀横置膝头,刀鞘上凝结的冰花随着动作簌簌落入身前的瓷碗,酒液泛起细密的白雾。
他倾酒时动作沉稳,琥珀色的酒线在月光下划出弧光:“那时你白衣胜雪,青霄剑能斩落九天星辰。”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酒,辛辣的暖意从喉咙烧到丹田,他却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慕容逸尘破旧的军大衣,“哪像如今,困在这钢筋水泥的牢笼里。”
慕容逸尘举杯的手微微颤抖,酒液顺着指缝滴落,在破洞的衣袖上凝成细小的冰珠。
他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淌进花白的胡须。
“牢笼?”低笑出声时,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腕间困龙咒的纹路突然亮起幽蓝光芒,将他枯瘦的手腕映得如同覆着层薄冰,“你看这十八道镇魂钉,每道都嵌着武尊的‘困龙咒’,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待遇。”
温羽凡倚着生锈的钢筋柱,看着两人之间弥漫的酒气与刀意,想起武道协会档案室里泛黄的卷宗——那些被篡改的记录、缺失的证人供词,如同此刻桥洞上空凝结的寒雾,遮着不见底的阴翳。
酒过三巡,慕容逸尘腕间的咒痕亮得愈发刺眼,与岑天鸿黑刀散出的刀意碰撞出细碎的火花。
“二十年前的华山之巅,”岑天鸿忽然开口,黑刀轻轻震颤,“你我没有分出胜负……而如今你这般模样,想要与你再争高下已是不能了。”
慕容逸尘缓缓摇头,嘴角却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眼角的皱纹因这笑意更深了几分:“不,是你输了。”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酒渍,腕间困龙咒的幽蓝纹路随话语明暗不定:“华山一战后的第二年,我便勘破‘剑心通明’,突破了宗师境。而你,”他斜睨着岑天鸿,“却卡在内劲巅峰悟了二十年,连刀意都带着当年的滞涩。”
岑天鸿老脸微微一沉,霜白的眉峰拧成疙瘩,黑刀猛地在掌心转了半圈,刀背磕着膝盖发出闷响:“那又怎么样?”他梗着脖子抗辩,语气却软了半分,“咱们不比这个,有本事……有本事等你解了咒,再在乌蒙山巅打一场!”
话锋陡然一转,他的目光落在慕容逸尘腕间狰狞的咒印上,声音沉了下去:“这困龙咒,真的无药可解?”
慕容逸尘将剩余的酒坛猛地灌入口中,陶坛空了,他便随手将其砸在地上,脆响在桥洞间回荡,碎片溅起的雪粒落在温羽凡的风衣上。
“武尊以本命精血混合玄铁铸钉,又以‘困龙咒’封死丹田气海……”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在雪地上绽开点点红梅,触目惊心,“除非有人能逆推咒文,以无上功力震碎镇魂钉。”
温羽凡猛地抬头,破邪刀“噌”地出鞘三寸,赤金色真气顺着刀刃攀升,在昏暗的桥洞里映出跳动的光焰:“我在武道协会翻遍古籍,只查到‘困龙咒’源自上古阴阳家秘术,却无破解的办法。”他的目光转向岑天鸿,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您是化劲宗师,刀意能焚江煮海,或许……”
“你想让我用刀意强行震碎镇魂钉?”岑天鸿打断他,黑刀骤然出鞘,刀光映得桥洞四壁一片森寒,“慕容逸尘的丹田早已被咒印侵蚀得如同薄冰,我的刀意刚猛无俦,强行破咒,只会让他当场爆体而亡!”
慕容逸尘却突然抬手,枯瘦的手指按在岑天鸿的刀背上,那只曾握剑斩落星辰的手,如今只剩嶙峋的骨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无妨。”他腕间的困龙咒剧烈闪烁,幽蓝光芒几乎要将皮肉撕裂,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经脉里攒动,“我这二十年如活死人,被囚在这桥洞不见天日,丹田气海早已成了废墟,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异?”
他盯着岑天鸿,眼中的剑意如残烛复燃,竟有了几分当年华山论剑时的锐光:“若能借你刀意挣脱这枷锁,纵使爆体而亡,也算遂了武道本心,总好过在这臭水沟里烂成泥!”
岑天鸿的目光如刀,死死锁着慕容逸尘眼中那簇未熄的剑意。
桥洞外的雨声陡然变急,豆大的雨点砸在锈蚀的钢筋上,溅起的水花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他握着黑刀的手猛地一颤,刀鞘上凝结的冰花簌簌坠落,在泥泞里碎成细小的冰晶。
一段被岁月尘封住的记忆,正顺着刀柄的饕餮纹路往上爬。
“华山之巅的云雾……”他喉间滚过一声低吟,刀身映出桥洞穹顶交错的钢筋,那些锈蚀的铁骨在昏暗里像极了当年黔地山涧的藤萝。
慕容逸尘的青霄剑在最后一刻偏转向天际的画面突然炸开,与记忆里密卷上泛黄的墨迹重叠——那夜的剑光也是这样,明明该刺穿彼此咽喉,却在触及衣袂的前一瞬,被莫名的力道引向虚空。
“呵……”一声低笑从齿缝间挤出来,带着点自嘲的涩意。岑天鸿指尖摩挲着刀柄上的饕餮纹,那纹路里还凝着霜,冰碴子顺着指缝钻进掌心,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差点忘了这茬。”
慕容逸尘的浑浊眼珠转动半分,眼白上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他撑着钢筋柱的手微微用力,嶙峋的指节泛出青白:“想起什么了?”
“年轻时候我曾看过家里的密卷,说的是清末那会儿的旧事,那时候还没有你我……”岑天鸿抬刀斜指地面,刀尖挑起一块碎砖。
“那时候我岑家先祖刚在黔地扎下根,就被仇家请了邪修下咒。那咒邪性得很,整族男丁夜夜做同一个梦:浑身爬满银线似的虫豸,从七窍往里钻,醒了还能摸着骨头缝里的痒,抓不着,挠不破。”
他顿了顿,刀身突然轻颤,像是共鸣般嗡鸣起来:“族里的老人一个个枯下去,皮肤像晒透的纸,一撕就破。直到洞庭李家的先祖带着一面青铜镜赶来,那镜子背面刻着北斗七星,镜面蒙着层雾,照人不照影,反倒能映出骨血里的虫豸。”
“密卷里说那叫‘天机镜’,”岑天鸿的指尖重重叩在刀柄上,饕餮纹的獠牙处凝出一点寒光,“李淳风当年观星象的老物件,镜光扫过之处,那些虫豸就化成黑烟,连骨头缝里的痒都能刮干净。”
温羽凡闻言猛地抬头:“李家?是岳阳那个蛟龙帮李家?”
“不然还有哪个李家?”岑天鸿目光投向桥洞外的雪幕,仿佛穿透时空看见洞庭波涌,“密卷里说镜光一照,先祖身上的诅咒就像冰雪遇阳般化了。密卷里还详细记录了那‘天机镜’的样式,镜上刻着二十八宿星图,能照破世间虚妄。”
“天机镜……李淳风的遗物?”慕容逸尘咳得更凶,佝偻的脊背像根被压弯的枯枝,猩红的血沫溅在落雪上,像绽开的残梅,“这世上真会有这种宝贝……”
话音未落,岑天鸿的黑刀突然爆发出嗡鸣。
“李蛟那小子……”他猛地起身,刀气震得桥洞积雪簌簌而落,“听说他嫁女儿给洪门老三,陪嫁清单里有面古铜镜,说是祖上传下来的‘镇宅宝’。当时我还笑他小家子气,现在想来……”他刀指雪幕,锋芒刺破风雪,“怕就是那面天机镜!”
温羽凡想起李玲珑含泪的眼,想起那枚被自己带在身上的假铜镜,突然明白为何洪门对其势在必得。
这面传承千年的法宝,恐怕不仅能照破诅咒,更藏着更大的秘密。
桥洞外的风雪骤然狂暴起来,铅灰色的雪片被狂风拧成旋转的白柱,卷着远处都市霓虹的碎光撞向锈蚀的钢筋骨架。
温羽凡将破邪刀横按腰间,刀柄的饕餮纹在掌心微微发烫。他对着岑天鸿与慕容逸尘拱手时,指尖的老茧擦过刀鞘,带出细碎的金属嗡鸣:“两位前辈,事不宜迟,晚辈这就去寻我那徒弟,取那面可能藏有解咒关键的天机镜。”
话音未落,墨色风衣已掀起一道锐角,靴底碾过结霜的碎石,在桥洞地面刻下浅痕。
“温小子!”岑天鸿突然扬声,黑刀重重顿在地上。
玄铁刀身砸进冻硬的泥地三寸,迸起的冰屑如碎钻般溅在两人之间,在霓虹余光里划出转瞬即逝的弧线。
“莫以为寻到一面破镜子,就能化解你我之间的恩怨。”他鬓角的霜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眼中杀意未减,“乌蒙山巅的约战,老夫从未忘记。”
温羽凡的脚步在桥洞口顿住,侧头回望时,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恰好接住一缕穿洞而过的霓虹,在面具沟壑里淌成血色。
“岑老鬼,你我之间的账,自然要算。”他握刀的手微微收紧,破邪刀的刀身透出暗红流光,“为老剑圣解咒,是你我首次合作,也仅此一次。待困龙咒破,你的黑刀与我的破邪刀,自当在乌蒙山巅分个高下。”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雪里时,他的身影已如夜枭般掠出桥洞。
岑天鸿握着黑刀的指节泛白,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喉间滚过一声低沉的冷哼。
这场因天机镜而起的短暂联手,终究只是江湖恩怨里的一道插曲,而属于他们的生死对决,早已在三年之约中埋下宿命的刀锋。
不过,子夜时分,暗网最隐秘的悬赏板块突然异动,岑家挂了三年的千万美金悬赏令悄然消失。
第237章 双修困局
夜色像浸透冰水的绒布,裹着刺骨寒意掠过武道协会西跨院的青石板路。
残月被厚重云层遮蔽,唯有廊下的灯笼投下昏黄光晕,将李玲珑的身影拉得细长。
她手中紧握着一柄三尺长剑,剑身在夜色中泛着幽蓝微光——正是惊蛰为她赶制的「星蝶剑」。
这柄剑通体由精钢掺钛合金锻造,乍看是普通长剑,实则暗藏玄机。作为「天星剑」的减配雏形,它最多能分化出三十六片薄如蝉翼的刃片。
此刻,李玲珑屏气凝神,额角沁出细汗,指尖引动内劲。
“去!”
清喝声中,剑身轻颤,三片薄如蝉翼的刃片应声脱离,如流萤般在她周身盘旋。
刃片切割空气时发出细微的“嗡嗡”声,轨迹变幻莫测,时而如蝶舞翩跹,时而如蜂刺突袭,将廊下悬挂的冰棱削得簌簌坠落。
“不错,能控制三刃了。”
温羽凡的声音自月洞门传来,他负手而立,墨色风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李玲珑收剑转身时,鬓角碎发已被汗水濡湿,贴在泛红的脸颊上。
“师傅!”她将星蝶剑归鞘,剑刃入鞘的轻响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惊蛰说等我能控十刃,就往剑里嵌陨铁碎屑。”说着她将星蝶剑递向温羽凡。
温羽凡走近,从少女手上接过新铸的「星蝶剑」。
剑刃出鞘一半,指尖拂过剑身上的蝶形纹路,触感冰凉坚硬:“急不得,”目光落在少女因兴奋而发亮的眼眸上,语气里掺着几分温和,“陨铁碎屑注入剑体,飞刃操控会更加困难,还得循序渐进才行。你今天能御使三片飞刃,已经强过许多同境界的武者了。”
李玲珑闻言立刻挺直背脊,靴底无意识地碾着脚边的积雪,把那点雀跃压成了认真:“嗯,那我听师傅的!等师傅您说可以了,再叫惊蛰加陨铁碎屑。”
夜风卷着灯笼的光晕晃了晃,温羽凡将星蝶剑还给少女,忽然抬眼望向院外沉沉的夜色,话锋一转:“对了,师傅这次是有事来找你。关于你李家的宝镜,它是不是叫‘天机镜’?”
李玲珑脸上的笑意倏地淡了。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防滑纹,指腹蹭过蝶翅的锯齿时微微发紧:“是、是叫这个名字……诶?师傅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温羽凡轻咳一声:“跟你说实话吧,我今天见了岑天鸿和剑圣前辈。前辈中的困龙咒,得用你家那面天机镜破咒,所以才来找你想想办法。”
李玲珑抬眼时,睫毛上凝着的霜花簌簌掉落:“既然是要救剑圣前辈,徒弟自然愿意将天机镜借给师傅。只是师傅也知道,那面真的天机镜现在在左少秋手里……”
“嗯,我就是要问问你,该怎么找他?”
李玲珑望向月洞门外的老槐树,枝桠间漏下的微光在她眼睫上投下细碎的影:“我跟他之前有过约定,不能直接联系,要是想找彼此,得去‘江湖百晓生’论坛的‘奇门遁甲’板块发帖。标题里必须带‘洞庭波起’这几个字,正文随便写点风景啊什么的,发完就只能等他自己找上门了。”
温羽凡微微挑眉:“江湖百晓生?是不是那个专门让江湖人匿名聊事儿的暗网论坛?”
“对的。”李玲珑点点头,眼神有点担忧,“左少秋把联络点放在那儿,肯定有他的打算。不过……隐蛟岛的事之后,我一直没收到他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国内。”
她顿了顿,伸手拉住温羽凡的衣袖:“师傅,虽然之前我将天机镜交给他保管,但那时候我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左少秋这人让我感觉透着点玄乎,你要是真去找他,千万得多留个心眼。”
温羽凡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平稳:“我知道。你跟我说说,论坛怎么进去?今晚我就去发帖。不管怎么样,老剑圣的困龙咒得解开,这镜子我必须拿到手。”
李玲珑从口袋里摸出个铜符形状的 U盘,符面刻着扭曲的云纹,递给他:“这是进论坛的密钥,用法是……”
之后她又低声把操作步骤说了一遍。
……
温羽凡回到住所时,墙上的电子钟正跳成二十一点。
他从口袋里摸出李玲珑给的铜符,往笔记本电脑的 USB接口一插。
铜符插入笔记本 USB接口的刹那,屏幕先是爆出一串蓝紫色乱码,仿佛无数二进制代码在屏幕上狂舞。
温羽凡手指在键盘上以特定的顺序敲了几下,当最后一个回车键按下时,桌面骤然化作宣纸质感的界面。
远山含黛的水墨画徐徐展开,右上角用朱砂篆体题着“江湖百晓生”四字,笔锋间似有墨香透过屏幕溢出。
他按照李玲珑说的步骤,点进“奇门遁甲”板块,新建帖子时特意在标题栏敲下“洞庭波起时,君山青如洗”。
正文随便码了段洞庭湖冬景:“冻云垂野,湖心亭覆雪如簪,渔舟系在断港残横处……”
末了还添句接地气的询问:“求问资深钓友,近期湖口鳜鱼开口否?”
确认无误后点击发布,光标变成旋转的沙漏,在水墨界面上划出细小的涟漪。
之后,漫长的时间过去……
当电子钟的数字跳到 22:59:37时,温羽凡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得,又是场持久战。”
他刚转身想倒杯水,窗户上突然被敲得“笃笃”响。
雪粒子在玻璃上砸出细碎的白痕,夜莺扒着窗框朝里望,红粉相间的羽绒服沾着未化的雪粒,发间支棱着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尾巴尖还挂着冰棱。
见温羽凡看过来,她直接推开窗跃进屋里,带得冷风卷着雪沫子往人脖子里钻:“先生,该练乾坤功了。”
温羽凡正想开口,里屋门“砰”地被推开。
霞姐裹着件羊绒披肩走进来,翡翠镯子在顶灯下晃出绿莹莹的光,眼尾扫过夜莺发间的狐耳时,语气陡然降温:“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干什么?”
夜莺歪了歪头,狐狸尾巴无意识地甩了甩:“我和先生约好的,以后每周三次合练。”
“合练?”霞姐抱臂站到温羽凡身边,眼尾扫着夜莺的羽绒服,“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规矩?”
两句话没说完,空气里的火药味就浓起来。
夜莺的狐狸耳朵警惕地往后撇成飞机耳,霞姐的指尖在羊绒披肩边缘碾出深褶。
温羽凡夹在两人中间,活像块被两头西伯利亚狼盯上的生肉,连呼吸都透着尴尬。
“那个……要不咱商量下?”他指尖在掌心来回搓出热气,硬着头皮打圆场,“夜莺一三五来,霞姐你二四六,周日我歇……”
话没说完,霞姐的巴掌就照着他后颈拍过来,下手不算重,却带足了气势:“温羽凡你再说一遍?把我当什么了?排班表吗?”
夜莺蹲在旁边看得睫毛乱颤,毛茸茸的尾巴尖刚勾住温羽凡裤脚,就被霞姐眼刀烫得触电般弹开,雪色狐毛在灯光下根根倒竖。
空气里的火药味浓得能点着,落地窗上的冰花突然裂开道细纹,恰似温羽凡此刻四分五裂的求生欲。
温羽凡正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时,突然想起关键事,当即敛了笑意正色开口:“霞姐,今天我见到岑天鸿了!”
霞姐闻言眉峰骤然拧紧,翡翠镯子在腕间撞出脆响,声线陡然冷下来:“我听老金说了……”她攥紧羊绒披肩的手指泛白,指节因用力而凸起,“但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我会等修为提升后再找他报仇。”
温羽凡伸手握住她颤抖的手腕,掌心温度透过羊绒传来:“但是听他的说法,周家灭门,好像跟他没有关系。”
“你信他那老匹夫的鬼话?”霞姐猛地甩开温羽凡的手腕,羊绒披肩的流苏扫过茶几,震得玻璃杯里的残茶溅出,“不是他是谁?老匹夫!他若敢做不敢认,我周小霞就用刀架着他脖子问!”
夜莺吓得像被风吹动的落叶般往后缩,后腰抵着沙发扶手时,蓬松的狐狸尾巴卷成紧实的毛球。
霞姐却越说情绪越激动:“他不认又怎么样?周家的血债,我周小霞总有一天会找他讨回来!这仇我若不报,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下的亲人!你要是觉得不是他干的,这仇我自己报!”
温羽凡急忙跨前一步,手臂圈住她颤抖的肩背,掌心隔着羊绒披肩触到她发烫的皮肤:“你先别生气了!”他的声线压得又沉又急,指腹蹭过她后颈未束起的碎发,“我没说不帮你。而且我已经跟他约好了三年后一决生死,哪怕不为周家的血仇,这一战也免不了了。我只是说,这件事我们最好再调查一下……”
“哼。”霞姐激动情绪总算平复,但她鼻腔里仍然怒哼一声,将温羽凡推开,“我不管这么多,也不管你跟这小狐狸怎么折腾……”
话音未落,她突然欺近半步,涂着丹蔻的手指戳上温羽凡的胸口:“但丑话说在前头,我的修炼进度绝对不能落下,明晚十一点来我房间。你要是敢让我等超过一刻钟,看我不拿鞭子抽你。”
话音落时,她猛地转身,羊绒披肩在身后甩出半道弧线,“砰”地甩上门时,门板震得墙上的挂钟都晃了晃。
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卷着雪沫子扑在温羽凡脚踝上。
夜莺眨了眨眼,狐狸耳朵“唰”地立起来,尾巴像条毛茸茸的围巾似的卷上温羽凡的手腕,声音里透着藏不住的欢喜:“先生,霞姐她……是不是同意了?”
她仰起脸,红粉羽绒服上的毛领蹭着下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星。
温羽凡看着门板上还在轻颤的铜环,又低头瞅了瞅缠在手腕上的狐狸尾巴,只觉得后颈的疼还没消,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
他想象着未来每晚被两个女人轮流拽着练功法的场景:夜莺的爪子能挠得他经脉发烫,霞姐的眼神能冻得他内劲倒走,这哪儿是齐人之福,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同意?”他苦笑着抽回手,走到窗边把飘雪的窗户关上,“她是给我立了生死状。”
电子钟的数字跳到二十三点十三分,论坛界面还亮在桌上,“洞庭波起”的帖子孤零零地挂着。
夜莺跟在他身后,尾巴尖小心翼翼地勾住他的裤腰带:“先生别担心呀,”她仰头看着他紧蹙的眉头,毛茸茸的耳朵蹭上他的手肘,“我会帮你分担的,霞姐那边……我以后叫她姐姐好不好?”
温羽凡看着她看起来纯真的模样,更觉得头大如斗。
他忽然觉得,等左少秋回复的煎熬,跟眼前这两个女人比起来,简直算是世外桃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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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普通的夜,夜色如墨,浸染着武道协会西跨院的每一寸角落。
温羽凡倚在廊柱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破邪刀的刀柄,饕餮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檐角铜铃被夜风拂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却盖不住屋内传来的真气激荡之声。
他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霞姐身上清冷的茉莉香与夜莺发间甜腻的玫瑰味(自狐化后,她换了这个味道的洗发水),两种气息交织在一起,如同无形的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
自那晚霞姐与夜莺“约定”之后,他的夜晚便再无宁日。
“凡哥,该练功了。”霞姐的声音从左侧厢房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她今日换了一袭月白旗袍,翡翠镯子在腕间撞出清越的响,冰蓝真气顺着指尖流转,在空气中凝成细密的霜花。
几乎同时,右侧厢房的门也被推开,夜莺穿着绯红的时尚女装,狐狸耳朵从发间探出,尾巴尖不安地晃着:“先生,我准备好了。”
她的气息比往日更加充沛,武徒三阶的修为带着一股勃勃生机。
温羽凡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乾坤功的阴阳调和之法,本是增进修为的捷径,可如今却成了他的负担。
霞姐的冰蓝真气霸道凌厉,每一次交汇都如同寒冰入体,冻得他经脉刺痛;
夜莺的虽然还没有修炼出内劲,每次练功却源源不断的索取,稍有不慎便会失控。
“来了。”他硬着头皮走进霞姐的厢房,掌心与霞姐相抵的瞬间,冰蓝真气如潮水般涌来。
他强运内息,赤金色的真气与之抗衡,两种力量在体内冲撞,疼得他闷哼一声。
“专心。”霞姐的眼神锐利如刀,“分心只会伤了自己。”她的真气陡然加强,逼得温羽凡不得不全神贯注,将内劲提至极致。
半个时辰后,温羽凡浑身是汗地走出厢房,只觉得腰膝酸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还没等他喘口气,夜莺便扑了上来,温热的身体紧贴着他,发间的玫瑰香扑面而来:“先生,轮到我了。”
他看着夜莺期待的眼神,心中一阵苦笑。
武徒三阶的修为虽不如霞姐霸道,却胜在绵长持久。
每一次双修,他都要引导着自己的真气注入对方体内在经脉中游走,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的危险。
“嗯。”他疲惫地应了一声,任由夜莺牵着手走进房间。
子夜时分,温羽凡终于结束了今晚的“功课”,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夜莺的房间。
月光洒在他身上,映出他眼底深深的疲惫。
他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却觉得自己如同困在蛛网中的飞蛾,无处可逃。
“呼……”他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
就在这时,霞姐的厢房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浪,冰蓝真气冲天而起,将屋顶的积雪震得簌簌落下。
“凡哥,我突破了!”霞姐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她推门而出,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内劲三重!”
温羽凡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恭喜。”他能感受到霞姐身上暴涨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沉稳厚重。
还没等他说完,夜莺的房间里也传来一声轻呼,一股柔和却充满活力的波动弥漫开来。
夜莺蹦蹦跳跳地跑出来,狐狸耳朵竖得老高:“先生,我到武徒四阶了!”
看着二女兴奋的模样,温羽凡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
她们的修为突飞猛进,意味着对他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每一晚的双修,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默默地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脚步沉重,仿佛踩在棉花上。
他多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哪怕只是片刻的安宁也好。
可他知道,这不过是奢望。
回到房间,他一头栽倒在床上,连衣服都懒得脱。
破邪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望着天花板,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或许该找个借口出去历练一段时间?或者……干脆闭关不出?
第238章 双修困局二
正月的余寒尚未褪尽,京城的雪线已悄然退至西山,像一幅被暖阳渐渐擦淡的水墨画。
灰瓦连绵的屋顶上,残雪消融的水痕蜿蜒如银蛇,顺着飞檐滴落,在青石板路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墙根下,憋了一冬的草芽正攒着劲往外冒,嫩得能掐出水来的新绿,给这座古老的城池缀上了星星点点的生机。
距那场搅动江湖的武林大会,以及随之而来的武道改制,已过去整整一个月。
谁也没料到,这千年不变的江湖死水,竟真被新政这颗石子砸出了滔天涟漪。
各大门派的山门彻底热闹了起来。
少林十八铜人巷前,拜师的队伍从山麓一直蜿蜒到官道,黑压压的人头望不到头。
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年、背着行囊的江湖客、甚至还有被家长拽着的半大孩子,都伸长脖子望着那扇朱漆大门。
铜人们每日早上七点准时列阵,铜棍碰撞的“哐当”声震得人耳膜发颤,初试者们攥着拳头往前挤,有人被铜棍扫中肩头,闷哼着退出来,眼里却燃着更旺的光;
有人勉强闯过三关,当即跪倒在地,磕得额头见血,嘴里喊着“愿入空门,皈依我佛”。
武当紫霄宫的演武场更是夸张。
新铺的三层青石板,才半个月就被踏得坑洼不平,边缘处甚至能看到清晰的脚印凹陷。
穿着道袍的弟子们来回巡视,手里拿着尺子量步幅。
几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正踮着脚比划,裙摆扫过地面的尘土,扬起细小的漩涡。
最沸腾的地方,当属龙雀武道大学的预备班招生处。
红底黄字的横幅在风里猎猎作响,上面“习武强国,少年先行”八个大字格外扎眼。
穿蓝白校服的少年们挤在咨询台前,手里攥着卷边的《基础武学》课本,争论声差点掀翻屋顶。
“我跟你说,‘登云步’的学分换算绝对比‘五禽戏’高,你看这招式解析,明显更难!”戴眼镜的男生把课本拍得啪啪响,指腹在“提气、拧腰、踏雪无痕”几个字上反复摩挲。
“难有什么用?体育老师说了,‘五禽戏’能强身健体,适合打基础!”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不服气地反驳,校服袖子上还沾着练拳时蹭的草屑。
他们不知道,百年前这些招式只在门派内门秘传,如今却成了摆在明面上的必修课。
招生处的老师被围得水泄不通,嗓子都快喊哑了,手里的登记表填得密密麻麻,墨迹未干就被后面的人抢着看。
武道协会的牌子早就换成了“朱雀特勤九科”,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门口的石狮子旁多了两个佩枪的特勤队员,钢枪的冷光和石狮的斑驳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但里头的人,还是老样子。
管御风叼着旱烟袋,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烟杆敲着掌心的节奏和他的嘟囔声合拍:“这官身真不自在!以前签个门派约战书,盖个章就完事,现在得走七道流程,还得写八百字申请……”
他顿住脚,望着墙上“为人民服务”的标语,狠狠吸了口烟,烟圈在他花白的胡须间散开。
水榭那边,陈墨的琴声依旧悠悠扬扬,只是琴案上多了叠厚厚的卷宗,牛皮纸封面上“新神会基因序列”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他拨弦的手指白皙修长,偶尔会停下来,指尖划过卷宗上的螺旋纹路,眉头微蹙,琴声便多了几分冷冽。
真正忙得脚不沾地的,是底下的办事人员。
特勤队员们抱着文件穿梭在走廊,皮鞋踩得地板咚咚响;
档案室的灯彻夜亮着,资料员戴着眼镜核对旧门派的武学典籍,键盘敲击声像春蚕啃桑叶;
训练场更是热闹,新招的学员正在练基础拳,喝声震得窗玻璃嗡嗡颤。
唯独温羽凡,得了个“副总监”的闲职,成了整个特勤九科最逍遥的人。
他常斜倚在后院的老槐树下,手里转着破邪刀的刀柄。
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身上,把墨色风衣的边角染成金的,偶尔有弟子来请教问题,他三言两语点拨完,又闭上眼睛晒太阳,仿佛江湖的喧嚣、官场的繁文缛节,都与他无关。
这日午后两点,日头正盛,武道协会后院的老槐树撑开浓密的绿伞,将大半阳光筛成细碎的金斑,落在温羽凡肩头。
他斜倚在树下的躺椅上,破邪刀横枕膝头,刀鞘上的饕餮纹在光影里忽明忽暗,仿佛有活物在纹路间蠕动。
廊下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李玲珑的身影在光晕中腾挪,「星蝶剑」的银芒骤然分化成五道流光,如振翅的蝶群在半空织出密网。
刃片切割空气的轻啸里,三只蜷在槐树枝桠上打盹的麻雀被惊得扑棱棱飞起,灰影掠过湛蓝的天空,留下几声短促的啾鸣。
“师傅,您不去特勤九科打卡吗?”李玲珑用衣袖抹了把脸,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耳廓边,“刚才陈总监还问起您呢。”
温羽凡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指尖无意识地碾过刀柄上的饕餮纹,那冰凉的触感带着细微的凹凸,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打卡?”他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管伯伯把那些批文、报表全堆给陈墨了,我这副总监,说好听是挂个名,说白了就是个摆设。”
话虽如此,他搭在膝头的手却微微收紧。
他抬眼望向远处的办公区,穿深蓝色制服的特勤队员们抱着文件往来穿梭,皮鞋踩在青石地砖上的“噔噔”声隐约传来。
老槐树的叶子被风拂得沙沙响,漏下的光斑在他脸上晃悠,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凝重。
这片刻的逍遥,不过是偷来的喘息。
新政推行后,江湖表面瞧着风平浪静,各大门派忙着收徒,武馆里挤满了学武的少年,可暗地里的线头却乱得像团麻。
岑天鸿回了乌蒙山,那柄能焚江煮海的黑刀再没了消息,谁也说不清这位西南刀神憋着什么心思;
左少秋依旧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江湖百晓生”论坛上的帖子沉了又沉,天机镜的下落成了个解不开的谜;
更别提新神会那“四神十二柱”,像块沉甸甸的阴云压在每个人心头,谁都知道,那些藏在暗处的怪物迟早会露出獠牙。
但真正让他头疼的,却是每晚雷打不动的“功课”。
傍晚七点一刻,后厨飘来的酱牛肉香味勾得人舌尖发颤。
温羽凡刚溜到月洞门,指尖还没碰着厨房门框,就被一道清冷的影子钉在了原地。
廊口的暮色正浓,霞姐穿一身月白软缎劲装,料子在昏暗中泛着柔和的光,衬得她肩线愈发利落。
腕间的翡翠镯子沾了点夕阳余晖,却透着沁人的冷意,她往廊柱边一站,双臂环胸的架势活像只护崽的母狮,把通往后厨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温羽凡,又想往哪儿躲?”霞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她指尖轻点在他胸口,一缕内劲透过衣料钻进来,在丹田处漾开细微的麻意——那是警告,也是她独有的打招呼方式:“说好了的,晚上十一点,别让我再去揪你。”
温羽凡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赶紧堆起笑,手还保持着刚要推门的姿势,想扯个“特勤九科有急事”的谎:“哪能躲啊,就是最近工作……”
话没说完,就见霞姐慢悠悠扬起右手,腕间软鞭垂落的瞬间,精钢丝混着天蚕丝的纹路在暮色里闪了闪。
那鞭子他再熟悉不过,上个月演武场那块半尺厚的青石,就是被这鞭子抽得裂成了八瓣。
“不敢不敢,”他连忙收回手,笑得更干了,“今晚准时到,保证比闹钟还准时。”说着还抬手比了个敬礼的姿势,指节却在袖口下悄悄蜷了蜷。
好不容易把霞姐打发走,温羽凡刚往后厨挪了两步,鼻尖就钻进一缕甜得发腻的玫瑰香。
转角的灯笼恰好亮起,暖黄的光裹着个藕荷色身影。
夜莺的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银线,随着她踮脚的动作闪闪烁烁,怀里的酒壶晃出轻响。
最惹眼的是她发间支棱的狐狸耳朵,毛茸茸的尖梢沾着点暮色,尾巴尖紧张地卷着裙角,把布料绞出几道褶皱。
“先生。”她仰起脸,睫毛在灯笼光里投下浅影,双手把酒壶捧得高高的,壶身还带着她掌心的微凉,“这是新酿的百花酒,听药铺的老师傅说,掺了当归和枸杞,对咱们练乾坤功有好处……”
温羽凡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后颈的肌肉没来由地发紧。
想起昨夜她缠着练到凌晨一点,指尖的狐火差点燎了他的袖口,今早起床时胳膊还酸得抬不起来。
他接过酒壶,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混着少女指尖残留的温度,像揣了块冰火交织的玉。
“知道了。”他叹了口气,指腹摩挲着壶盖的纹路,“今晚……我先去霞姐那儿,完事就来找你。”
话音刚落,夜莺的狐狸耳朵“唰”地耷拉下来,软乎乎的耳尖几乎贴到鬓角,身后的尾巴也蜷成个蓬松的毛球,把襦裙的后摆顶出个圆鼓鼓的包。
“先生又要先去霞姐那里吗?”她的声音低了半截,像被露水打湿的绒毛,“可是我……我把屋子都收拾好了,还烧了安神香……”
“好了好了。”温羽凡伸手揉了揉眉心,指腹按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修行哪能急于求成?霞姐比你早入门,根基比你稳,自然要先顾着她。”
这话半是安抚半是实情。真要说起来,他更怵的是霞姐那性子。
若是敢爽约,她手里那柄精钢丝软鞭能把他的房门抽成筛子,上次迟到一刻钟,演武场的青石地至今还留着三道鞭痕。
夜莺没再说话,只是尾巴尖松了松,任由裙角垂落,在灯笼光里蔫蔫的,像只被雨打湿的小兽。
送走夜莺时,庭院里的月牙已爬过西墙,清辉洒在青石板上,像泼了层冷油。
温羽凡站在廊下,望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狐尾扫过矮树丛的窸窣声渐远,觉得肩膀沉得像挂了两块玄铁。
这一个月来,他活得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
夜里十一点准时扎进霞姐的厢房,冰蓝真气如细针般钻进经脉,每一次内息共振都得绷紧神经,稍不留神就被那股凛冽劲气冻得牙关打颤;
凌晨一点刚喘过气,又得赶往夜莺房里,少女的狐系柔劲缠得人骨头酥软,却暗藏着无休止的索取,常常练到窗纸泛白才能脱身。
起初还觉新奇。
可日子一久,两股力道在丹田拧成了麻花,时而像滚油遇水般炸开,烧得经脉火辣辣地疼;时而又如春水漫过堤坝,柔得让人提不起劲。
饶是他内劲六层的根基,也架不住这般日夜消耗,晨起时总觉得腰膝发沉,握刀的手都带着些微颤。
前几日对着铜镜剃胡须,瞥见眼下那圈青黑,竟莫名想起金满仓的调侃。
当时那胖子揣着酒壶,肥脸笑得像朵菊花:“大哥这身子骨,再这么折腾下去,怕是要成药渣喽!夜夜新郎,铁打的也扛不住啊!”
他当时还笑着踹了对方一脚,骂句“俗不可耐”,可此刻指尖划过镜中那抹疲惫的暗影,却觉得字字都敲在心上。
更让人头疼的是这两人的较劲。
霞姐每次见他,指尖总会不经意地搭上他腕脉,冰蓝真气探进来,像查账似的清点他给夜莺渡了多少内劲,稍不如意便冷着脸,软鞭在掌心转得呼呼响;
夜莺则变着法儿地在他面前晃悠,新学的媚术呼吸法吐气如兰,说话时尾音绕着圈儿,连递杯茶都要故意蹭过他的手背,狐耳抖得像两片受惊的叶子。
第239章 分流之策
好不容易挨过今夜的“功课”,温羽凡拖着灌了铅的腿回到房间,刚在镜前站定,就被里头的人影吓了一跳。
他对着铜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镜中的男人眼下青黑浓重,刀眉耷拉着,连眼神都透着股挥之不去的倦意,哪还有半分内劲六层武者的凌厉?
倒像个被酒色掏空了的纨绔子弟,透着股子颓唐。
“再这么下去……”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腹按在突突直跳的青筋上,“别说三年后乌蒙山跟岑天鸿比刀,怕是三个月都撑不过去。”
霞姐的冰蓝真气一日比一日强盛,昨夜共振时竟震得他经脉发麻;夜莺的狐劲也愈发缠人,柔得像水,却能悄无声息地耗损他的本源。
这般拉锯下去,不等新神会的人找上门,他自己就得先走火入魔。
窗外忽然飘来几句断续的小调,是夜莺在哼新学的曲子,尾音拖得长长的,甜腻里裹着钩子,缠缠绵绵地往人耳朵里钻。
温羽凡猛地转身,右手握住破邪刀的刀柄,“噌”地抽出三寸,刀光映着他骤然冷硬的眼神。
刀锋上的饕餮纹仿佛也感应到主人的决断,泛起丝丝赤金微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低声自语,指尖在刀鞘上重重一叩,“得给她们找点事做。”
刀身归鞘的轻响里,他已拿定主意。
庭院里的月牙又升高了些,清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像一张无形的网。温羽凡望着那片光影,嘴角勾起一抹难得的锐色,这盘棋,该换他来落子了。
午后的演武场被晒得滚烫,青石板缝隙里的草叶蔫头耷脑地蜷着。
夜莺正抱着化妆镜,对着镜面细细描眉。
她的长剑斜斜倚在石墩上,剑脊落了层薄灰,阳光照上去,连银亮的光泽都变得黯淡。
“先生!”听见脚步声,夜莺连忙收起化妆镜,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抖了抖,耳尖沾着的碎发滑到脸颊。
她站起身时裙摆扫过地面,带起细小的尘埃:“您来得正好,我新学了套‘蝶舞步’,想给您瞧瞧呢。”
温羽凡却没看她的舞步,目光落在那柄蒙尘的长剑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武徒四阶了,剑却越练越荒。”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从今天起,你每天早上五点来演武场,跟着刺玫和小玲练习拆招。”
夜莺的狐狸耳朵“唰”地耷拉下来,尾巴尖紧张地卷成个毛球,把藕荷色裙摆绞出几道褶皱:“刺玫和小玲姐姐?”她声音低了半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她们好凶的……”
“凶?”温羽凡挑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破邪刀的刀柄,想起刺玫后腰那若隐若现的蜥蜴尾尖,还有小玲变身后泛着金光的竖瞳,“她们一个得了八岐大蛇的基因片段,一个融合了猫又的血脉,正好拿你这只小狐狸练练手。”他故意板起脸,“「柔云十三式」再练不好,今晚的乾坤功就别想了。”
“别!”夜莺吓得狐狸尾巴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耳尖的绒毛都竖了起来。
但她知道温羽凡说一不二,尤其在练功这事上从不含糊。只能瘪着嘴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练……我练还不行吗。”
阳光越过演武场的高墙,在她脚边投下长长的影子,那团蓬松的狐尾影子蔫蔫地贴在地上,活像只被霜打过的蒲公英。
傍晚五点四十五分,夕阳的余晖从窗棂斜切进来,在霞姐的厢房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斑。
霞姐正坐在矮凳上擦软鞭,精钢丝混着天蚕丝的鞭身被她用细布裹着,指尖发力时,腕间翡翠镯子“当啷”撞在桌沿,脆响里带着股子利落劲儿。
她擦得仔细,连鞭梢的小结都没放过,金属反光在她冷白的手背上跳荡。
温羽凡捧着本蓝布封皮的册子走进来,脚步放得很轻。
他将册子轻轻搁在八仙桌上,封面用玄冰丝绣的剑纹在夕阳下泛着细碎的冷光,像撒了把碎冰碴:“喏,给你的。”
霞姐擦鞭的动作猛地一顿,抬眼时,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
她瞥了眼那册子,封面上《玄冰剑诀》四个字透着股寒气,指尖仍在鞭身上来回摩挲:“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的。”温羽凡往后退了两步,背着手靠在门框上,摆出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眼角却悄悄瞟着她的反应,“樱花国那仗打得凶险,那之后你总说自己欠缺兵器的功夫,我的那些路数又与你不合……这《玄冰剑诀》正好配你的冰蓝真气,连黑髓玉都省了。”
霞姐盯着剑谱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软鞭在她掌心转了个圈,鞭梢扫过地面扬起细尘:“温羽凡,你那点小算盘,当我看不出来?”她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拿本破剑谱就想打发我?好腾出空去哄你那只小狐狸?”
温羽凡心里咯噔一下,指尖下意识蜷了蜷,面上却绷得笔直:“天地良心!”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里添了几分认真,“而且这是管老哥压箱底的东西,我磨了他三天才肯给。再说,新神会的‘四神,十二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多练套剑法总是好的。”
霞姐没接话,只是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剑谱封面的玄冰丝。
刹那间,她腕间腾起缕冰蓝真气,像条小蛇似的缠上布面,剑谱竟跟着微微震颤,封皮上的剑纹仿佛活了过来,在烛光下流转起淡蓝光晕。
她默不作声地把剑谱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指尖划过冰凉的布面,突然扬手挥了挥软鞭,鞭梢擦着温羽凡的裤腿扫过地面,带起阵风:“还不快滚?在这儿杵着干嘛,碍眼。”
温羽凡如蒙大赦,转身时差点撞上门框,耳后传来霞姐翻动书页的轻响。
从霞姐房间出来后,温羽凡刚走到抄手游廊的拐角,演武场方向就传来一声尖厉的痛呼,尾音里裹着哭腔,在午后的寂静里格外刺耳:“刺玫妹妹!轻点!啊……”
温羽凡循声望去,只见演武场中央的青石板上,夜莺正被缠得动弹不得。
刺玫那条覆盖着青绿色鳞片的蜥蜴尾尖,正牢牢缠着她的脚踝,尾梢轻轻一甩,就把夜莺踉跄的身形拽得更不稳;
小玲则半蹲在她面前,猫科动物特有的弯钩利爪泛着寒光,堪堪抵在她咽喉前寸许,指尖的肉垫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两个同样被新神会改造的女子,正一左一右地“督促”着夜莺练剑。
刺玫的尾巴时不时抽向地面,扬起的尘土溅在夜莺裙摆上;小玲的利爪总在夜莺眼前晃悠,逼得她不得不绷紧神经应对。
周遭的麻雀被这阵仗吓得扑棱棱飞起,灰扑扑的影子掠过夕阳下的天空,把阳光搅得支离破碎。
温羽凡靠在廊柱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破邪刀的刀柄。
他看得清楚,刺玫的修为才到武徒二阶,小玲更是刚入武徒一阶,可偏偏是武徒四阶的夜莺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的“柔云十三式”本就偏柔,此刻被两人的狠劲逼得章法大乱,剑招里的媚意全变成了慌乱,连最基础的转身都透着僵硬。
“呵。是该让她好好尝尝实战的滋味!”他低笑一声,看着夜莺被刺玫的尾尖勾得一个趔趄,剑都差点脱手,忽然觉得自己这招分流之策实在高明。
往日里总缠着他撒娇的小狐狸,遇上两个同样带着兽性基因的“同伴”,那点娇憨全被吓没了,眼里只剩下紧张,握剑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廊下的风带着燥热吹过,掀起他墨色风衣的边角。
温羽凡望着演武场上交织的鞭影剑光,长长舒了口气,胸口那股被两人轮番“功课”折腾出的滞涩感,仿佛也随着这声叹息散了些。
月色渐浓,今晚的小院格外热闹。
霞姐的厢房里,幽幽剑光时不时刺破窗纸,在墙上投下忽长忽短的影子。
冰寒之气顺着窗缝往外钻,廊柱上攀着的爬山虎藤都冻成了透明的琥珀,连空气都透着凛冽。
那是《玄冰剑诀》的真气在流转,刚猛里藏着细腻,每道剑风都带着碎冰的脆响。
演武场那边更热闹。
夜莺的惨叫声混着兵器碰撞声飘过来,时而尖锐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时而又带着哭腔软下去。
“出剑要快!”是刺玫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尾尖扫过地面的响动里,能想象出她青绿色鳞片反光的模样;
“你手上一点力道都没有!”小玲的呵斥带着点猫科动物的锐感,利爪划过长剑的刺耳声,惊得树影里的夜虫都停了鸣。
温羽凡靠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下,指尖摩挲着破邪刀的刀柄。
往日里总发烫的刀身,此刻竟透着股清凉,饕餮纹里的热气像是被这院中的冰寒中和了,连丹田的内劲都平顺了许多。
“总算能喘口气了。”他望着天边那枚月牙,嘴角难得扬起点轻松的弧度。
这剑谱和对练的法子,不管能撑多久,至少今晚不用再像陀螺似的打转。
话音刚落,霞姐的厢房突然爆起一团冰蓝真气,像朵炸开的烟花直冲屋顶。
转瞬之间,真气在瓦檐上凝成朵半尺宽的冰莲,层层叠叠的花瓣边缘泛着霜花,连檐角的铜铃都被冻住,摇不出半点声响。
温羽凡眯起眼,看着那朵冰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霞姐的冰蓝真气竟精进得这么快,而演武场那边,夜莺的惨叫声里似乎多了点咬牙的狠劲。
这分流之策,到底是解了眼前的困局,还是给日后埋下了更烈的火引?
恐怕只有那轮沉默的月牙知晓了。
第240章 口诛笔伐
当朱雀局的改革政令如惊雷般炸响江湖时,京城琉璃瓦下的文渊阁却卷起了另一重风暴。
以京大历史学教授周愈民为首的文人群体,以笔为刃,在各大报章与新兴的网络论坛上掀起了对武道改革的猛烈抨击。
周愈民的书房藏在京大古籍楼深处,檀木书架上摆满了线装史书,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陈旧纸张的气息。
作为周家族长的嫡长子,他本该是周家武学的继承人,却在青年时毅然弃武从文,以一篇《武道消亡论》震动史学界。
霞姐曾跟温羽凡提及,当年周愈民因反对家族介入江湖纷争,与其父断绝关系。
而如今他在学界已是泰斗级人物,笔锋犀利如刀,在媒体界人脉深广。
此刻,他正对着书桌前的麦克风,声音透过广播传遍京城:“诸位可知,当街头顽童都能修习内劲,当市井之徒手握杀人技,这煌煌华夏会变成何等模样?武道改革不是强民,是纵虎归山……”
周愈民的反对论调体系严密,被学界称为《武道三灾论》,每一条都直指改革的核心痛点:
「阶级固化加剧论」
他在《京华时报》撰文:“武者世家本就占据资源优势,如今政策放开收徒,无异于为豪门士族铸造世袭的武力权杖。”其中还附上周家宗谱与近年武道世家崛起的数据,“管家、陈家、温家的子弟早已占据武道协会要职,如今武学入考更将武学天赋与科举挂钩,寒门子弟拿什么与他们竞争?未来的华夏,恐成武者贵族的天下!”
「恃强凌弱失控论」
在电视访谈中,他展示了一组触目惊心的照片:某武馆学徒当街斗殴,一拳震碎商铺橱窗;某门派弟子因琐事废人四肢。
“当暴力被冠以‘武道’之名合理化,法律的约束力将荡然无存。”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朱雀局所谓的‘特勤九科’,不过是给武者披上官方外衣,让私刑堂而皇之走上街头。”
「社会秩序崩溃论」
最具杀伤力的论述来自他的专著《武道与文明的冲突》。
书中推演华夏若全面武道化的恶果:“当每个街角都有内劲武者,商业谈判将变成拳头较量,学术讨论需靠武力压服。
文明社会的根基——契约精神与法律秩序,将被‘拳头大说了算’的丛林法则彻底颠覆。”
周愈民的论调并非孤军奋战。
他联合了京城数十位文史哲教授,组成“文明守护同盟”,在《燕京评论》《学术前沿》等核心期刊连发数十篇檄文。
更关键的是,他与掌握主流媒体话语权的几位主编过从甚密,使得“武道威胁论”每天占据报纸头版与电视黄金时段。
某晚的深度访谈节目中,周愈民对着镜头展示一卷泛黄的《武德训诫》:“千年前,先哲便定下‘武不可滥’的铁律,如今改革却背道而驰。诸位不妨想想,当您的孩子在学校被练过武的同学欺负,当您的企业被武者帮派勒索保护费,这还是我们追求的太平盛世吗?”
温羽凡在武道协会的情报简报上看到周愈民的名字时,正与霞姐对坐饮茶。
“周愈民?”霞姐捏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翡翠镯子撞在杯沿发出脆响,“果然是他。当年他连族人的生死都不管不顾,如今倒有闲心管天下事。”
文档中提及,周愈民早年与家族决裂,此刻他的反对论调,隐隐带着对武道世界的彻底否定。
温羽凡翻过一页简报,周愈民列举的“武道世家特权案例”用红笔圈得醒目,管家垄断药材市场、陈家子弟仗势欺人的旧事被条分缕析,连他温羽凡麾下弟子在城南武馆与人争执的小事都被添油加醋写了进去。
“他字里行间倒是没什么废话,逻辑缜密,”他指尖在“温氏派系”那行字上顿了顿,没有恼怒,倒是颇为欣赏,“是个真有学问的。”
“有学问又如何?”霞姐望着窗外,演武场的呼喝声顺着风飘进来,穿堂而过的气流掀动她耳后的碎发,“当年他说‘武道是暴力的遮羞布’,大伯气得摔了他的砚台。”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梗在杯底沉聚成杂乱的团,“现在看来,那些话不是少年意气,是打骨子里就信。”
周愈民的舆论攻势如投入湖面的巨石,迅速激起层层涟漪,短短几日便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清晨的公交站台上,刚贴好的公益广告还带着胶水的潮气,就被“反武道改革”的标语覆盖。
红底黑字的“拳脚练不出锦绣前程”贴在“习武强国”的灯箱上,锋利的边角卷着晨风猎猎作响。
小区布告栏里,打印着“警惕武力崇拜侵蚀校园”的 A4纸层层叠叠,几乎遮住了原本的停水通知,有人在下方用红笔批注:“孩子的书包该装课本,不是拳套!”
教育局门口的石阶上,三十多位家长举着塑封的成绩单静坐。
穿羽绒服的母亲把孩子的数学卷子举过头顶,卷边的纸页上,红叉比勾多了大半。
“我的儿子以前能背《兰亭集序》,现在只会虎扑!”她的声音在寒风里发颤,身后此起彼伏的附和声撞在朱红大门上,碎成满地焦虑,“武学入考占 30%?这是逼着我们放弃数理化!”
保安试图驱散人群时,一位戴眼镜的父亲突然将保温杯砸在地上,褐色的茶水混着茶叶溅在“反对武学高考”的横幅上,洇出深色的斑。
武道协会的青石板门前,更成了舆论漩涡的中心。
七位穿长衫的文人盘膝而坐,膝盖上摊着泛黄的《论语》,身前的横幅用毛笔写着“还我文治天下”,墨汁在寒风里冻成了冰碴。
戴瓜皮帽的老者正对着镜头慷慨陈词,山羊胡上沾着的雪粒随着手势簌簌掉落:“当年孔圣人周游列国,靠的是仁礼,不是拳脚!”
围观的人群里,穿校服的少年举着“我要练拳”的牌子与之对峙。
双方的争执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灰影掠过“朱雀特勤九科”的鎏金牌匾,留下几声短促的抗议。
网络上的论战更是硝烟弥漫。
#武学高考是否合理#的话题冲上热搜第三,点进去全是撕扯:
有人贴出武馆学徒打断路人肋骨的新闻,配图里的血渍在雪地泛着黑红;
有人晒出女儿练《五禽戏》后的体检报告,肺活量提升的数据被转发了两万次。
教育频道的直播连线中,周愈民与支持改革的体育教授隔着屏幕争执,当体育教授说“武学能锻炼意志力”时,他突然将《武道与文明的冲突》拍在桌上,精装封面的棱角在镜头里闪着冷光:“文明的基石是契约,不是拳头!”
这场席卷全城的反对声浪,像横亘在改革路上的暗礁。
原本预定下周启动的“武者户籍系统”被紧急叫停,龙雀武道大学的招生咨询电话里,质疑声占了七成。
管御风在特勤九科的办公室里,看着舆情报告上不断攀升的反对率,指间的旱烟袋敲得桌面咚咚响:“这老夫子的笔杆子,比新神会的毒刺还厉害。”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特勤九科”的牌子上,很快积成薄薄一层。
那些反对的标语、焦虑的面孔、争执的声音,混着雪粒子砸在玻璃上的脆响,让这场本就步履维艰的改革,更添了几分寒冬的凛冽。
特勤九科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室里弥漫着油墨与烟草混合的沉闷气息,檀木长桌被堆叠如山的文件压得微微下沉,边角处露出的云纹雕刻已被纸张磨得发亮。
管御风的指节叩在桌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每一下都像敲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周愈民那老酸儒又在《京华时报》发文章了!”他猛地扬手,那份还带着油墨香的报纸“啪”地甩在桌心,头版照片上的周愈民眼神锐利如刀,配文【文明火种岂能毁于武夫之手】用加粗宋体排印,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刺眼的白光,“‘武道三灾论’写得跟判决书似的,底下读者评论都快把报社电话打爆了!”
戴云华推了推素银袖扣,指尖碾过“贵族特权案例”那栏:“根据舆情监测,京城已有七所中学家长联名抵制武学必修课,教育部热线被打爆了三次。今早西城区的家长甚至堵了学校大门,举着‘还我文化课’的牌子。”
林晚秋膝头的平板电脑蓝光跳动,数据流如瀑布般冲刷屏幕,她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电子音的冷硬:“更糟的是,‘文明守护同盟’正在众筹街头演讲,下周六计划在广场集会。他们的筹款进度已经过半,发起人列表里能看到好几个文史界泰斗的名字。”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冰,管御风的旱烟袋在指间转得飞快,烟丝燃出的灰烬落在堆积的文件上,没人伸手去拂。
角落里突然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金满仓打着哈欠坐直身子,肥脸从油亮的貂毛领里抬起来,地中海发型上的几缕头发被灯光照得泛着油光。
他身上的墨色官服是特勤九科新发的,但衣襟上的“贵族特勤组”徽章却已被油垢糊得发亮。
“都别愁眉苦脸了!金满仓拍着圆滚滚的肚皮,震得官服纽扣“咔哒”轻响,“依胖爷看,这事儿压根就是天上掉馅饼!”
管御风眉峰拧成疙瘩,烟袋锅在桌沿磕出火星:“金组长,你就少添乱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风凉话?”
“我可没说风凉话!”金满仓晃着短粗的手指,从文件堆里扒出那份《京华时报》,肥厚的指尖在周愈民的照片上戳得咚咚响,“你们想啊,以前咱们苦口婆心跟老百姓说改革好,磨破嘴皮子有几个人听?社区宣讲会去的都是老头老太太,年轻人宁愿刷短视频都懒得抬眼!”
他把报纸往桌上一摔,唾沫星子溅在“文明火种”四个字上:“现在倒好,周愈民那帮酸秀才天天在报纸上骂咱们,连篇累牍地写什么“武徒”‘内劲’,反倒把‘武道改革’这事儿炒得满城风雨!昨天我去胡同口买豆汁,那王大爷都跟我念叨‘你们特勤九科是不是真能劈山断石’!”
温羽凡靠在椅背上,着金满仓唾沫横飞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老金这说法倒是新鲜。”
“新鲜个啥!”金满仓打了个响指,“这就跟那些奸商在夜总会卖酒一个道理——越是有人骂‘坑人’,有些人就越想尝尝那洋酒为什么卖得越火!现在周愈民他们在报纸上天天写‘武道三灾’,老百姓嘴上骂着,心里头指不定多好奇呢!等咱们把武学入考能加分、特勤九科有津贴的实惠摆出来,还怕没人抢着学?”
他掰着短粗的手指,一个一个数着:“按以前的进度,没个三五年,老百姓根本闹不清‘武学入考’是考拳脚还是考书本。社区宣讲会开了几十场,听的人还没打瞌睡的多!现在好了,酸秀才们一闹,报纸、电台天天报道,三五个月就能让全京城都知道……这叫啥?这叫‘反向营销’!懂不懂?”
戴云华指尖在文件边缘划出浅痕,眉头依然拧着:“话虽这么说,但广场的集会一旦失控,万一有人借机生事,恐怕更不好收拾。上周西城就有家长砸了武馆的招牌。”
“怕什么!”金满仓拍着胸脯,官服纽扣绷得咯吱响,像是随时会崩开,“胖爷我明天就带‘贵族特勤组’去‘维持秩序’。放心,咱们不打人,不骂人,就穿着新制服往那儿一站……见着老太太就递宣传单,跟她们说‘您家孙子练五禽戏,高考能加三十分’;遇着小伙子就聊特勤九科的津贴,上个月刚涨了两百,比工厂上班强!”
他晃着圆滚滚的脑袋凑近管御风,地中海发型上的几缕头发随着动作飘悠:“管科长您就瞧好吧!等那帮酸秀才喊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咱们就在广场边上摆上几桌流水席,红烧肘子、酱牛肉管够,请几个考上龙雀大学的穷学生现身说法……就找那爹娘是菜农、凭武学特招进去的,让他们跟老百姓唠唠,练拳咋就改变命运了!保管比周愈民那破笔写的文章管用百倍!老百姓啊,都是现实的,谁跟好处过不去?”
管御风盯着金满仓油光发亮的脸,忽然“嗤”地笑出声:“你这胖子,歪理倒挺多。”
温羽凡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破邪刀的饕餮纹在掌心发烫。
金满仓的话糙,理却不糙。
周愈民的笔杆子再锋利,终究抵不过老百姓对实在好处的念想。
堵不如疏,与其跟文人们在报纸上打口水仗,不如借着这股舆论势头,把改革的实惠亮出来。
就像治水,与其筑坝硬挡,不如开渠引流。
会议室里的空气似乎松快了些,管御风把旱烟袋往桌角一磕,烟灰缸里顿时多了堆火星:“那就按你说的办。戴云华,你去调二十名形象好的特勤队员,统一着装;林晚秋,联系龙雀大学的招生办,找三个家庭困难的特招生……”
第241章 反向营销
那个周六的清晨,市民广场的地砖还凝着层薄霜,初春的寒风卷着沙尘,刀子似的刮过临时搭建的演讲台。
周愈民穿着熨帖的西服,领口的白衬衫被风灌得鼓鼓囊囊,他攥着演讲稿的手指因用力泛白,指节抵着麦克风支架,发出轻微的震颤。
扩音器里传出他抑扬顿挫的声线,每个字都像淬了冰:“诸位!武道改革是饮鸩止渴!当你们的孩子在校园里被‘武者’欺凌,当暴力成为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当法律的准绳被拳头砸得粉碎……”
“周教授!”一声粗粝的呼喊突然从人群前排炸开,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穿夹克的中年男人踮着脚,脖子上的围巾被风吹得缠在下巴上,“我闺女今年高三,学武能加 30分是不是真的?”
周愈民的演讲节奏骤然卡壳,脸上的愤慨僵成了面具。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男人焦急的脸,喉结滚动着正要开口:“这位先生,您更该关心文明的根基是否……”
“根基能当大学通知书使吗?”尖厉的女声截断了他的话。拎着竹编菜篮子的大妈挤开人群,蓝布头巾下露出花白的鬓角,篮子里的白菜帮子还沾着露水,“我听胡同口王大爷说,龙雀大学保送生不要学费,每月还有五百块补贴?是不是特勤九科发的?”
“就是就是!”穿蓝色工装的汉子把自行车往路灯杆上一靠,车铃被撞得叮铃乱响。他摘下沾着机油的手套,往裤子上蹭了蹭,嗓门大得让扩音器都跟着嗡嗡震颤:“我家小子体格弱,三天两头感冒,练《五禽戏》能强身健体不?要是能考上武道特招生那就更好了,听说龙雀大学也是一本啊!以后出来当特勤,总比在工地搬砖强!”
周愈民身后的“文明守护同盟”成员们纷纷愣住,有人手里的标语牌“啪”地掉在地上,硬纸板边缘磕着地砖,发出闷响。
他们西装革履的身影在寒风里显得有些单薄,手里的演讲稿还摊开着,“阶级固化”“暴力失控”的字眼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却被前排民众七嘴八舌的追问盖得严严实实。
“周教授,您倒是说句话啊!”
“学武真能保送?我家孙子体育好!”
“补贴是按月发还是按学期?”
此起彼伏的声音像潮水般涌来,把周愈民准备了整夜的“武道三灾论”冲得七零八落。
他看着那些被生活压得微驼的脊背,看着菜篮子里新鲜的萝卜、自行车后座捆着的保温桶,突然觉得手里的演讲稿重得像块铅。
这时,一队穿墨色制服的人影踩着广场的薄霜踱了过来,制服领口的银质徽章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领头的金满仓挺着油光锃亮的肚皮,貂毛领蹭得徽章叮当作响,手里一叠宣传单被风掀得哗哗响。
“乡亲们!都别听酸秀才瞎咧咧!”他把宣传单举得老高,肥硕的手指点着上头加粗的黑体字,唾沫星子随着嗓门飞溅,“看见没?《新锐武者扶持计划》,高中练武功,高考成绩武学占 30%,能到武徒一阶的额外加 30分!武徒三阶,直接免试保送进龙雀大学,每月发八百块补贴,管吃管住!要是能耐大进了咱特勤九科,那可是铁饭碗中的铁饭碗,五险一金全齐,退休还有养老金!”
戴云华跟在他身后,素白的手套捏着一叠复印纸,抬手一扬,阳光透过纸页照出密密麻麻的名字:“这是龙雀武道大学预备班的录取名单,南城修车铺老王的儿子、西市卖包子的李闺女,都在这儿呢。”
他指尖划过“王铁柱”“李秀娟”几个名字,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周教授说的‘阶级固化’,咱们用数据说话——这名单里,七成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龙雀武道大学还在筹建中,今年九月才正式开学,上半年只招预备班学员)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人群像被投了石子的池塘,瞬间炸开了锅。拿菜篮子的大妈一把拽住金满仓的制服袖子,蓝布头巾下的眼睛亮得惊人:“长官!我家孙女才十岁,现在开始练晚不晚?能赶上高考不?”
“不晚不晚!”金满仓拍着胸脯,貂毛领上的雪粒簌簌往下掉,“三岁看老,十岁正是扎根基的时候!你让她先练《五禽戏》,强身健体还能长个,以后考龙雀稳稳的!”
穿工装的汉子早抢过一张宣传单,粗糙的手指戳着“基础武学课本”几个字:“这书哪儿买?我家小子放学就爱舞枪弄棒,我让他现在就练!”
“不用买!”戴云华接过话头,把另一叠传单往人群里递,“下个月起,全市中小学统一免费发放,体育课直接教,作业都有武学打卡项!”
周愈民站在空荡荡的演讲台旁,看着台下的人三三两两地散了,大半手里都攥着特勤九科的宣传单,风把他们的议论声刮过来:
“八百块补贴够给娃买营养品了。”
“我家那口子天天腰疼,练五禽戏能治不。”
他气得指尖发抖,眼镜都滑到了鼻尖,对着人群的背影喊道:“能让我儿子考上好大学,别说温床,就是火坑我都乐意跳!周教授您家孩子是不是生下来就保送上清大京大?站着说话不腰疼!”
“温床咋了?”刚才打断他的高三家长回头喊了句,“能让我儿子考上好大学,这温床我巴不得睡!周教授您家孩子是不是不用高考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话像巴掌似的扇在周愈民脸上,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
广场上的风更冷了,卷着散落的宣传单边角,在他脚边打着旋儿。
周愈民的集会收场得仓促又狼狈。
他站在空荡荡的演讲台旁,西服被寒风灌得像面褪色的旗,手里攥皱的演讲稿上,“文明火种”的字迹被唾沫洇得发糊。
几个“文明守护同盟”的成员默默收拾着散落的标语牌,金属支架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没人再提“武道三灾”。
广场上的人早散光了,连风里都飘着特勤九科宣传单的油墨香。
而隔着两条街的武馆街,此刻却像被点燃的炮仗,炸开了锅。
望不到头的长队从街口的“振远武馆”一直蜿蜒到巷尾,队伍里攒动的人头挤得密不透风。
穿校服的少年揣着磨边的课本,时不时踮脚张望;
扛着锄头的老农裹着军大衣,怀里揣着刚从地里摘的萝卜,说是给武馆师傅的见面礼;
甚至有穿西装的白领,捏着公文包站在队尾,领带被风吹得歪在一边。
每个人手里都攥着张特勤九科的宣传单,纸角被汗浸湿,“高考加 30分”的字样被指腹磨得发亮。
十八中高三的李磊被父亲推到前排,他攥着那张边缘磨破的宣传单,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爸,刚才特勤九科的人说,今年是武道改革头一年,只要练到武徒一阶,高考直接加 30分!”他声音发颤,眼里的光比头顶的路灯还亮,“要是能冲到武徒三阶,龙雀大学直接给名额,不用等分数线!”
父亲搓着冻得通红的手,掌心的老茧蹭得发响,脸上的皱纹笑成了菊花:“好!砸锅卖铁也供你学!”他往武馆门里瞅了瞅,见有人抬出沙袋,赶紧把李磊往前推了推,“咱老李家祖祖辈辈没出过大学生,你要是能成武者,以后咱也是有头有脸的武者家庭了!”
武道协会的情报室里,日光灯管嗡嗡作响。
林晚秋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据条,指尖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报表上的曲线像条疯长的藤蔓,陡峭地窜向顶端。
“科长,周愈民集会后的 24小时里,全市武馆报名量激增 300%。”她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雀跃,“教育部热线都被打爆了,之前全是投诉,现在全是问‘在哪买《基础武学》课本’‘武徒考试怎么报名’。”
管御风坐在藤椅上,旱烟袋在指间转着圈,烟圈飘到窗外,正落在灯火通明的演武场——那里挤满了练拳的人,喝喊声震得玻璃都发颤。
他忽然低笑出声,烟锅在烟灰缸里磕了磕:“那胖子说得对,老百姓啊,最实在。你跟他讲‘文明根基’,他听不懂;但你跟他算‘练拳能加分、上大学不花钱’,他比谁都明白。”
温羽凡倚在情报室的门框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破邪刀的刀鞘,刀身饕餮纹在灯光下泛着暗芒。
他想起白天广场上那个拎菜篮子的大妈,蓝布头巾下的眼睛里,没有对“武道”的敬畏,只有对孙女“能考上好学校”的盼头,那眼神滚烫,像灶膛里的火,烧得全是过日子的实在念想。
周愈民的笔杆子倒是犀利,戳破了改革那些“强国强种”的理想泡沫,却没料到,泡沫底下露出来的“高考加分”“补贴过日子”这些实在好处,反倒让老百姓疯了似的往前涌。
夜色渐深,特勤九科许多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徽章在门楣上闪着冷光。
更远处的胡同里,传来孩童奶声奶气的背诵:“武德者,仁为首,义为次……”
夹杂着母亲的催促:“别背了,快扎马步!下个月体育要考,不合格不准看电视!”
这场由文人反对点燃的改革之火,没被口水浇灭,反倒借着百姓对日子的热望,烧得更旺了。
风里飘着的,不再是“文明与暴力”的争论,而是沙袋撞击的闷响,和家家户户窗缝里漏出的、关于“孩子能考多少分”的细碎盘算。
第242章 家族聚散
周愈民的抗议檄文像投入湖面的巨石,在京城舆论场激起的涟漪远超他的预期。
财经报纸的社会版用整版篇幅刊登他的《武道三灾论》,电视台晨间新闻反复播放他手持《武德训诫》的特写,连地铁灯箱广告都被“警惕武道失控”的标语占据。
没人留意到,那些分析“武者世家特权”的报道里,总绕不开“周家女婿温羽凡任职武道协会副总监”的细节。
就像藤蔓攀附在树干上,周愈民的批判越是尖锐,这则信息就越是扎眼。
三月的京城刚过倒春寒,西直门内的胡同墙根还堆着残雪。
霞姐拎着刚买的荠菜包子拐进武道协会后门时,被门廊下攒动的人影惊得停住脚步。
二十多号人挤在青石板上,有的裹着磨破边的军大衣,有的背着捆成卷的旧棉被,最扎眼的是几个孩子,冻得鼻尖通红,却死死攥着褪色的周氏宗亲谱复印件。
“小霞?”
沙哑的呼喊穿透人群,霞姐手中的油纸袋“啪”地掉在地上。
荠菜馅的香气混着尘土散开时,她看清了那人腰间悬着的半截青锋剑……剑鞘磨得发亮,断口处还留着焦黑的灼痕,正是当年祖宅大火里,周柏轩拼死护着后辈突围时用的那柄。
周柏轩比两年前佝偻了许多,鬓角新添的白发沾着江南水乡的湿气。
他身后站着三个年轻人,最大的不过二十出头,最小的还是个半大孩子,手里都攥着同样款式的木剑,剑穗磨得只剩半截。
“我们在苏州武馆看新闻,说京城有个周姓女子,是温副总监的伴侣……”他喉结滚动着,断剑在掌心转了半圈,“小侄女,周家剩下的人,都在这儿了。”
人群里突然响起细碎的啜泣。
一个抱着陶罐的老婆婆颤巍巍走上前,揭开盖子露出里面的骨灰坛:“这是你三叔公,大火烧起来时他把我推出后窗……听说你在京城立住脚了,他说啥也要‘跟着’来看看。”
二十八个身影在晨光里渐渐清晰,有人胳膊上还留着火灾的疤痕,有人揣着被烟熏黄的族谱,最年幼的那个孩子,脖子上挂着块烧变形的长命锁,锁身上“周”字的刻痕却依旧清晰。
霞姐弯腰捡起滚落的包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青石板时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她想起两年前那个雨夜,冲天火光里族人最后的呼喊。
周柏轩将断剑往地上顿了顿,火星溅在积雪上:“小霞,别担心我们吃闲饭。族里的娃娃都练过家传剑法,哪怕去武馆当杂役,也能自己挣口饭吃。”
武道协会的铜铃在风里晃出清响,温羽凡带着戴云华查岗时撞见这一幕。
他看着霞姐红着眼圈把族人往客房领,看着二十八张风尘仆仆的脸上,竟都透着同一种倔强。
“凡哥,”霞姐擦着眼泪回头,声音发哑,“你说这叫什么事?周愈民骂得越凶,来的人倒越多。”
温羽凡望着那半截青锋剑,突然想起某日看的卷宗,是关于周家的记载,他们祖上本是铸剑世家,最讲究“炉火烧不灭,剑心折不断”。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荠菜包子,拍掉灰递过去:“或许这就是天意。骂声挡不住想活下去的人,就像大火烧不尽想重建家园的心。”
门廊下,周柏轩正给孩子们分着霞姐塞的热包子,断剑悬在腰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阳光穿过槐树枝桠落在剑身上,焦黑的断口处,竟反射出一点细碎的金光。
周家这批族人虽经颠沛流离,却个个身怀武道根基,拳脚间带着常年锤炼的沉劲;
更有几位老者,年轻时曾得周家秘传剑谱亲授,剑招里藏着的精髓,即便多年未曾系统修炼,手腕翻转间仍能看出当年的功底。
比起养在深宅大院里的世家子弟,他们在逃亡路上摸爬滚打,筋骨里多了几分实战磨出的狠劲,眼神里的坚韧更是寻常武者难及。
温羽凡站在武道协会的石阶上,看着眼前这群或带伤、或衣衫陈旧的族人,心里已有了计较。
作为霞姐的伴侣,安顿好周家遗脉是分内之责;
而作为特勤九科副总监,他更清楚这批“活化石”般的武者意味着什么。
正值武道改革铺开,各地武馆、学校、治安系统都在嗷嗷待哺地抢人才,这些人恰好能填补最关键的缺口。
他先从人群里拉出几个身形稳健、谈吐温和的中年人。
为首的周明远是当年从火场里抱着剑谱滚出来的长老,左手虎口留着被剑刃崩开的旧伤,此刻正下意识摩挲着那里。
“明远叔,”温羽凡递过一份文件,“京城四中刚开了《基础剑理》课,缺个能把一招一式讲透的老师。您剑法里的绵劲,教孩子正合适。”
周明远接过文件时手都在抖。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握着剑走进窗明几净的教室。
三个月后,四中的学生们都知道,剑理课周老师从不照本宣科:
讲到“挽剑花”时,他会脱了外套露出发旧的护腕,演示如何用巧劲避开仇家的锁链;
说到“剑胆琴心”,就讲当年在破庙里用剑挑着油灯练剑,油星溅在剑穗上烧出的洞。
学生们总缠着他问江湖旧事,连隔壁班的都扒着窗户听,背地里叫他“最会讲故事的剑仙”。
转头,温羽凡又点了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子弟。
他们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钢,腰间还别着磨得发亮的短刀。
“龙雀武道大学预备班缺苗子,”他指着名册上的名字,“你们去了不用藏着掖着,把周家的‘踏雪步’亮出来,保管让那帮天天练广播体操的小子们傻眼。”
果然,入学测试那天,周家长孙周砚一脚踏碎三块青砖,腾挪间带起的气劲掀飞了考官的帽子,当场就被特招进了尖子班。
他们成了政策推行后第一批吃上“武道饭”的寒门子弟。
最关键的安排给了周柏轩。
“地方治安组缺能镇场子的,”温羽凡拍着他的肩膀,“那些武馆抢地盘、新神会余孽装神弄鬼的事,你们比穿制服的懂规矩。”
周柏轩领命那天,就带着两个族人端了个藏在菜市场阁楼里的地下拳场。
对方馆长是个武徒八阶的硬茬,挥着铁链子就冲过来,被周柏轩反手用断剑鞘锁住手腕,三招之内卸了关节。
“道上的规矩,要么认输,要么躺进棺材,”他盯着对方惊恐的脸,声音像磨过的砂纸,“但现在是新朝,按特勤九科的规矩,先去局子里写检讨。”
还有几个身形瘦小、眼神活络的族人,被温羽凡叫到暗处。
“你们擅长的隐匿功夫,现在有大用场,”他递过特制的通讯器,“扮成游客,小商贩去各大山门附近转一转。新神会的人爱往哪钻,哪个世家藏着见不得人的事,都记下来。”
于是,江湖上多了几个不起眼的身影:背着登山包的背包客能在旅馆里听整夜墙角,走街串巷的糖画师傅能用糖稀画出加密的记号。他们把消息一一传回,最终汇成特勤九科情报库里那叠越来越厚的卷宗。
有一次,他们甚至从一个醉酒的武师嘴里套出了新神会在江南的地下药厂据点,帮着端掉了对方半个制毒窝点。
安置妥当那天,温羽凡站在武道协会的露台上,看着周家子弟们穿着新发的制服、校服、布衣,消失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
霞姐走到他身边,腕间的翡翠镯子映着夕阳:“他们总算有了归宿。”
温羽凡望着远处训练场上周柏轩正教特勤队员们卸关节的巧劲,嘴角扬了扬:“不止是归宿。等这些人扎下根,就是咱们铺开的一张大网——既能护着自己人,也能兜住那些想兴风作浪的。”
风穿过回廊,带着演武场的呼喝声飘过来。
那些曾在逃亡路上忍饥挨饿的周家子弟,如今正用自己的拳头和智慧,在这个变革的时代里,为自己、也为更多像他们一样的人,拼出一条活路。
第243章 亲情攻守
周家族人的安置之所以顺利,根源在于他们本就是武道世家,即便流落四方,也从未放弃武学修行。
但另外一批人却是让温羽凡头疼不已。
三月的风还裹着残冬的冷意,武道协会顶楼露台上,檐角的冰棱不时坠落,砸在青石板上碎成细屑,那脆响像极了温羽凡此刻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心绪。
他指尖划过腰间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冰凉的触感也压不住心头的烦躁。
三天前那个清晨,静修室的沉香刚燃到第三寸,门房就来通报,说有位拎着鱼干的老者自称是“亡妻的远房堂叔”。
温羽凡出来大门口迎接时,正撞见老人踮脚盯着门楣上“武道协会”的鎏金匾额,鞋跟沾着的湿泥在石阶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羽凡啊,”老人转过身,手里的油纸包散着海腥味,“你现在可是京城的大人物了,听说市长见了你都得客客气气……我家那小孙子,下半年高考,你跟教育局递句话要个保送名额,还不是举手之劳?”
温羽凡看着他鬓角的白霜,想起周新语生前偶尔提过的“乡下的堂叔公”,终究没把“规矩”二字说出口,只让人先安排老人住下。
可他还没理清头绪,第二天大清早,协会门口就传来了喧哗……温氏宗祠的族老们竟捧着红木匣子来了。
那匣子打开时,泛黄的族谱在晨光里泛着旧纸的霉味,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像蜈蚣一样爬满纸页,好些名字旁还标注着“远房三房”“姑表六舅”。
领头的白胡子老头摸着族谱,唾沫星子溅在锃亮的红木上:“羽凡,你现在出息了,可不能忘了本。族里那化肥厂,想请你跟上面通融通融,拿个环保批文;你表妹打小就漂亮,想进市里歌舞团当领舞的事,也得你这当表哥的搭句话。”
他们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柄能劈开所有规矩的尚方宝剑,浑然忘了他腰间别着的破邪刀,斩的是邪祟,不是王法。
更让他棘手的是杨家的人。
那些自称“表哥”“表妹”的男女,堵在协会门口,举着他母亲生前的黑白照片,哭声能惊动整条街。
“羽凡啊,看在你妈当年给我家缝过棉衣的情分上,给你表弟在国企找个差事吧?”
“我儿子就是一时糊涂偷了辆电动车,你跟法院说声,轻判点行不行?”
照片里母亲笑得温和,可这些人嘴里的话,却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温羽凡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站在露台栏杆后,望着楼下又一波举着“大学同学”牌子的访客。
其中一个拎着茅台的中年男人,正唾沫横飞地跟门房吹嘘“当年跟温副总监睡上下铺”,那酒盒子上的红绸子在寒风里晃得刺眼。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玲珑发来的消息:“师傅,你让我留意的杨诚实家托人送了盒春茶,没留话,只说‘勿念,安好’。”
温羽凡捏着手机,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屏幕。
那个在他最落魄时,背着他爬三楼、塞给他热包子的表哥,此刻正用最安静的方式,守着一份不攀附的体面。
风又起,卷起露台角落的枯叶,打着旋儿撞向栏杆。
温羽凡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尖的酸胀感顺着神经爬向眉心。
前几天那个深夜的醉醺醺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炸响:
金满仓的哭嚎混着电话那头杯盘碰撞的脆响,七大姑八大姨的尖利嗓门像针似的扎过来。
“大哥!你是没瞧见!”胖子的声音裹着酒气发飘,“我前妻挎着 lv包往沙发上一坐,俩丫头片子抱着我腿哭,我舅姥爷揣着养殖许可证非要往我兜里塞,说让特勤九科天天订他的螃蟹!”
温羽凡当时捏着手机靠窗站着,听着那头“贵族特勤组”组长被亲戚围堵的狼狈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没成想风水轮流转,这才几天,自己就被更浩荡的“亲情攻势”淹了个正着。
“躲是躲不过的。”温羽凡对着镜子理了理墨色长衫的袖口,那里绣着的睚眦暗纹在灯下泛着暗光,与腰间半露的面具轮廓隐隐呼应。
他清楚这些七拐八绕的亲戚诉求,琐碎却难缠,若不一次性了断,往后只会像藤蔓般缠得更紧。
夜幕刚垂落,协会附近的“醉仙居”就被包下了整层宴会厅。
水晶灯的光瀑倾泻而下,把银狐皮桌布照得泛着柔光,鲍翅的醇厚、茅台的辛辣、鱼翅的清鲜在空气里搅成一团,熏得满座宾客脸颊发烫。
温羽凡立在入口处,看着涌进来的人潮,忽然觉得这场景像极了庙会,只是每个人手里攥着的不是香烛,而是沉甸甸的“诉求”。
周家堂叔公先挤到跟前,酒气混着旱烟味扑面而来:“羽凡啊,你大侄子今年高考,你跟教育厅那几位打个招呼,保送进重点大学,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他拍着温羽凡肩膀的手带着蛮力,仿佛这样就能把请求钉进对方心里。
旁边的温家二舅母立刻凑上来,手腕上的翡翠手镯随着动作晃出绿莹莹的光,差点扫到桌上的鱼翅盅:“可不是嘛!我家婉儿练了十年民族舞,就差个编制!想进市歌舞团当领舞。听说团长跟你称兄道弟?你就提一句,保管成!”
更往前挤的是小学同学王强,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信纸,纸角都磨得起了毛:“羽凡哥,你得救救我儿子!他开车撞了人,虽然跑了,但也是一时糊涂啊!你跟法院通融通融,少判几年行不行?”他说话时带着哭腔,眼泪差点滴进桌上的海参汤里。
温羽凡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些人眼里只有“副总监”三个字的分量,没人问过他腰间的破邪刀沾过多少血,没人知道他为了这个位置多少次游走在生死边缘。
他们只当他是握着尚方宝剑的官老爷,却忘了他首先是个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武者。
目光扫过满堂喧闹,忽然想起杨诚实。那个在他最落魄、躺在出租屋发烧时,背着他爬楼梯找医生的表哥;那个把刚出锅的肉包子塞给他,自己啃冷馒头的表哥。
此刻,这场觥筹交错的盛宴里,独独没有杨诚实的身影。
早上李玲珑递来的春茶还放在办公室,茶叶罐上贴着张便签,字迹憨厚:“勿念,安好。”
温羽凡对着那罐春茶的方向,无声地松了口气。
至少,这世间还有人懂,有些情分,不该用权力来称量。
“各位长辈、亲友,”温羽凡扬声开口时,指尖在酒杯沿轻轻一顿,声线里那股习武人特有的沉稳,像块投入湖面的青石,瞬间压下了席间的嘈杂,“先请吃饭,有事慢慢说。”
他抬手示意的刹那,身着月白旗袍的侍应生们鱼贯而入,托盘里的热菜冒着蒸腾的白气:
油光锃亮的烤鸭皮脆得能看见油星滚动,鲍汁捞饭的浓汁在瓷碗里晃出琥珀色的光,清蒸东星斑的鳞甲在灯光下泛着珍珠似的光泽。
菜香混着陈年茅台的醇厚,在水晶灯的光晕里漫开,暂时把那些张牙舞爪的诉求压下去了几分。
可这宁静撑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刚有人夹起一筷子海参,温三叔就放下象牙筷,凑过来拍他肩膀:“羽凡啊,化肥厂那事……”
话没说完,温家二舅母的翡翠手镯已在桌布上划出细碎的响,抢着说自家闺女进歌舞团的事,镯子上的绿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
温羽凡没动怒,只是垂眸抿了口酒。
青瓷杯壁的温热透过指尖漫上来,却暖不透眼底那层淡淡的寒意。
他目光扫过满堂喧闹,最终落在角落……
金满仓正歪在椅背上,挺着圆滚滚的肚腩跟穿旗袍的服务生说笑,银狐领礼服的领口敞着,露出里面绣着“贵族特勤组”字样的缎面衬衫,地中海发型上抹的发油在灯光下亮得晃眼。
这胖子,自娶了柳依依后,越发懂得在名利场中周旋。
“老金。”温羽凡抬了抬下巴,声音不高,却精准地穿透了席间的嘈杂。
金满仓跟被按了开关似的,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肥硕的身躯在人群里挤开条缝,晃到中央时,脸上已堆起弥勒佛似的笑:“哎呀各位叔伯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拍着圆滚滚的肚皮,震得衬衫纽扣都跟着颤,“大哥这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特勤九科的案子堆成山,哪有空管这些鸡毛蒜皮?”
他说着,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沓烫金名片,递得飞快:“瞧见没?我管‘对外联络’,学校、剧团、各个单位的头头,我都熟!有事找我,保准给你们办得明明白白!”
名片上镶着的碎钻在灯光下闪闪烁烁,跟他眼底那丝狡黠的光正好呼应。
人群顿时涌了过去,递烟的、塞红包的、把诉求写在纸上塞给他的,金满仓来者不拒,左手接烟右手揣红包,嘴里不停念叨着“放心放心,包在我身上”,那副熟稔的样子,倒真像个能通天的能人。
温羽凡看着这幕,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他太清楚金满仓的路数了。
这些“包在我身上”,到头来多半是“研究研究”“等消息”,实在推不过去,就用协会里些无伤大雅的边角资源打点一下,既不得罪人,又守住了底线。
这胖子处理自家亲戚和前妻纠缠时练就的“太极功夫”,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第244章 亲情攻守二
唯有面对那些捧着孩子奖状、眼神恳切的家长时,温羽凡的态度才稍显松动。
水晶灯的光芒在雕花银器上流转,将满桌珍馐映得愈发鲜亮。
宴会厅里酒香与菜肴的热气交织,亲友们的笑语声像涨潮的水,漫过红木地板的缝隙。
温羽凡立在主位旁,墨色长衫的下摆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睚眦面具的纹路。
当喧闹声中响起一道怯生生的女声,他循声望去。
周家表妹抱着本泛黄的古琴谱,手指紧张地抠着谱册边缘,指腹因用力泛白。
那琴谱的纸页脆得像枯叶,边角卷着经年累月的褶皱,显然被反复翻阅过。
“姐夫,我女儿想学武,可我们不懂……”表妹的声音细若蚊蚋,眼尾偷偷瞟着他腰间若隐若现的刀鞘,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温羽凡接过琴谱,指尖拂过泛黄的页面,想起自己初入武道时的艰辛(那时他没有师傅教,全靠偷学别人功夫)。
“武道之路没有保送。”他抬眼时,正撞上表妹身后那双眼亮晶晶的眸子,这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怀里抱着个布偶,布偶的胳膊上还别着朵小红花。
温羽凡的声音沉了沉,却比刚才柔和了几分:“但我可以承诺,我的徒弟李玲珑、戴云华,或是我本人,会定期为家族里的孩子开授基础课。想学真本事,就靠自己的汗水换。”
小姑娘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星星,拽着母亲的衣角小声欢呼。
旁边几位攥着孩子奖状的家长也松了口气,脸上的恳切化作实实在在的笑意,像被阳光晒化的冰棱。
温羽凡将琴谱递回去,指尖的温度透过纸页传过去,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清楚这是自己能做的极限,不徇私,不开特权,只给一个公平的起点。
他想起西郊猎场的血腥味,那些浸透雪地的暗红;想起朱雀局勋章上的冷光,那是用无数人的牺牲换来的信任。
权力这东西,就像他腰间的破邪刀,能护人,也能伤人,唯有攥紧刀柄时守住心,才不会被刀刃反噬。
忽然,眼角的余光扫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三个穿着绸缎马褂的远房叔伯凑在一起,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个牛皮卷宗,封皮上隐约能看见“判决书”三个字。
他们交换眼神的瞬间,被温羽凡的目光逮个正着。
空气里的喧闹声像是被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
温羽凡的视线如淬了冰的刀,缓缓扫过全场。
方才还在推杯换盏的宾客们下意识停了动作,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指尖在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上轻轻摩挲,那纹路像是活了过来,在衣料下泛着幽光。
“至于那些为了犯法之人求情的……”他的声线陡然转冷,尾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锐响,震得头顶水晶灯的垂珠簌簌发抖,“就请莫开尊口!”
话音刚落,那几个举着酒杯的叔伯僵在原地,手心里的红包悬在半空,像是被冻住的血痂。
“羽凡哥,我家那小子真是一时糊涂……”角落里的王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满身酒气混着汗味扑面而来,他拽着温羽凡的袖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撞了人我们愿意赔点钱,你就跟法院打个招呼,总不能让他蹲大牢吧?”
“糊涂?”温羽凡猛地甩开他的手,赤金真气顺着喉间翻涌,将这两个字震得嗡嗡作响,像闷雷滚过宴会厅,“驾车逃逸致三人重伤,这叫糊涂?”
他向前踏了半步,破邪刀的刀柄在长衫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饕餮纹透出暗红的光,像是要挣脱鞘的束缚:“特勤九科的档案里,每一笔血债都刻着‘法理’二字。今日我若开了这先例,日后拿什么脸面对那些死在新神会爪牙下的无辜者?”
他的目光扫过那个试图替盗窃犯儿子求情的妇人,她手里的卷宗边角已经被攥得发黑。
温羽凡袖口的睚眦暗纹突然亮起,像两道血色闪电:“别以为我不知你们打的算盘……拿亲情当挡箭牌,想把国法踩在脚下?我告诉你们,在我这里,没门!”
“今日是家宴,我敬你们是长辈,但若再提半句枉法之事……”他抬手按住腰间的刀柄,刀身发出蜂鸣般的震颤,像是在回应主人的怒意,“别怪我温某人让人请你们出去。届时架着你们扔出醉仙居,可就别怨我不念旧情。”
这番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沸腾的油锅,满场的宾客都炸开了锅。
方才还围着他攀关系的人纷纷后退,几个捧着判决书的家长慌忙把纸卷塞进怀里,脸涨得像被煮熟的虾子。
王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悻悻地坐回座位,酒杯里的酒晃出了大半。
宴会厅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水晶灯垂珠碰撞的轻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车鸣。
温羽凡立在原地,墨色长衫的褶皱里仿佛藏着冰,连空气都冷了几分。
宴会直至深夜才散。
酒店门口的霓虹招牌还在闪烁,将“醉仙居”三个鎏金大字映在地面上,与宾客们散落的脚印、烟蒂和半瓶未喝完的白酒瓶混在一起,透着股酒酣耳热后的狼藉。
温羽凡站在台阶上,目送最后一辆出租车的尾灯钻进街角的阴影里。
那车后座还晃着几个亲戚举着金满仓名片的手,笑声隔着关不严的车窗飘出来,被寒风撕得支离破碎。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的青黑在路灯下愈发明显,像是被墨汁洇开的痕迹,藏着连烈酒都压不住的疲惫。
“大哥,这帮人可真能折腾。”金满仓的声音带着酒气撞过来,他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晃到温羽凡身边,貂毛领蹭过温羽凡的袖口,留下点油腻的光泽。
打饱嗝时,一股混合着酱牛肉和茅台的味道喷出来,他自己却浑然不觉,还用肥厚的手掌拍了拍肚皮:“光那桌红烧肘子,胖爷我就看着他们续了三回。”
温羽凡侧头看他,嘴角难得漾开点浅淡的笑意。
金满仓地中海发型上还沾着片菜叶,大概是刚才被哪个表婶敬酒时蹭上的,显得滑稽又透着点可靠。
“你应付得不错。”他声音里带着点沙哑,却很清晰,“记住,以后还有亲戚来,就按这个标准处理。”
“知道知道!”金满仓立刻拍着胸脯应下来,巴掌拍在油光锃亮的绸缎衬衫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他凑近两步,肥脸几乎贴到温羽凡耳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我就跟他们说,温哥现在是特勤九科的大人物,管着全国的武道治安,办啥都得‘层层审批’……先让他们回去等着,等忘了这茬再说。”
说到这儿,他忽然收了笑,小眼睛里闪过点正色:“倒是那些为犯法子女求情的,你拒得够干脆。换了我,说不定就被那几滴眼泪糊住了。”
温羽凡没接话,只是转头望向远处。
京城的夜景在眼前铺展开,CBD的摩天楼亮着成片的灯火,像打翻了的珠宝盒;
而更远处,武道协会飞檐的剪影在夜色里若隐若现,黑沉沉的,像头蛰伏的巨兽。
风突然紧了些,卷起地上的碎纸屑扑在他裤腿上。
他想起桥洞里老剑圣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想起孔烈制服肩章上闪着冷光的朱雀徽章,甚至想起新神会实验室里那些泛着磷光的培养舱……
那些藏在灯火照不到的角落里的阴影,才是他真正要面对的东西。
刚才宴会上的推杯换盏、家长里短,此刻想起来像场不真实的梦。
亲戚们的笑脸、抱怨、小心翼翼的讨好,终究不过是这世道表层的浮沫。
真正的战场,从来不在这铺着银狐皮的酒桌旁,而在那些需要用刀光剑影劈开的黑暗里。
“去休息吧。”温羽凡摆了摆手,转身往武道协会方向走去。
夜风掀起他长衫的下摆,露出腰间那枚睚眦面具的一角,青铜獠牙在月光下泛着冷森森的光,像是要咬碎这浓稠的夜色。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影子上。
身边是万家灯火织成的璀璨光幕,可掌心握着的破邪刀刀柄却越来越烫,像是有团火在里面烧。
那热度顺着指尖爬上来,熨帖着他疲惫的筋骨,也点燃了藏在心底的那点决绝。
这世道的浊流太深,人情、利益、阴谋像缠在一起的乱麻,不是靠几句好话、几张笑脸就能理清的。
他握紧了刀柄,感受着饕餮纹在掌心硌出的触感。
终究,还是得靠刀刃劈开。
第245章 真气相冲
六月的京城像被扔进了蒸笼,黏稠的暑气裹着无孔不入的蝉鸣,把整座城市切割得支离破碎。
武道协会后院的老槐树拼尽全力撑开浓绿伞盖,斑驳的树影投在青石板上,却连温羽凡眉峰间凝着的那缕烦躁都遮不住,而那烦躁里裹着的,是比三伏天更灼人的焦灼。
自年初从樱花国带回来一身风雪与杀机,霞姐的修为便像初春的竹笋般疯长。
《玄冰剑诀》与乾坤功的阴极内劲像是天生的榫卯,在她体内严丝合缝地咬合,内劲四重的冰蓝真气已凝练得能掐出水来。
有时她凭栏远眺,随手挥袖掸去肩头落尘,青石板上便会凭空凝出层薄霜,霜花里还能看出她袖风扫过的轨迹,像幅骤然冰封的写意画。
反观温羽凡,却像是被无形的枷锁困住了。
夜深人静时,静修室的檀香炉里,最后一截沉水香燃成了寸许灰烬,青烟如被驯服的灵蛇,丝丝缕缕缠绕着刀架上的破邪刀。
温羽凡盘膝坐在蒲团上,双掌结印抵在丹田,赤金色的乾坤真气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带起融融暖意。
可当气流行至奇经八脉交汇处时,却像撞上了烧红的铁板,“砰”的一声骤然凝滞。
那股刚猛的真气在原地翻涌,撞得经脉壁突突直跳,像是要破体而出。
“嗡……”
破邪刀突然发出一声低鸣,像是被什么惊扰了。
只见另一侧的天星剑里渗出缕缕黑金真气,如墨汁滴入清水般在空气中扩散,转眼便与破邪刀上的赤阳真气撞在一处。
同时,两股力量在温羽凡体内的经脉里炸开,像是两条互不相容的蛟龙在撕咬,震得他虎口瞬间发麻,一道腥甜猛地从喉头涌上来,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又失败了。”
霞姐推门的声音很轻,藏青色劲装的下摆扫过地面的霜花,带起细碎的冰碴。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在晨光里流转着幽冷的光,像块浸在寒潭里的玉。
她走到温羽凡身后,指尖凝起一缕淡蓝色的玄冰真气,轻轻按在他后心。
那股凉意顺着脊椎蔓延开来,像道清泉浇灭了体内翻涌的火气,刚才还在作乱的真气瞬间温顺下来。
“从正月到六月,你已经卡在内劲六重圆满整整半年了。”霞姐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再这样耗下去,经脉会受损的。”
温羽凡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的赤金光芒很快被浓重的疲惫覆盖。
他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格外刺耳,与静修室内凝滞的空气撞在一起,生出种让人烦躁的嗡鸣。
“内劲后期本来就进境困难,何况……”他顿了顿,指尖划过掌心那道还没愈合的裂口,那是上次真气冲突时被自己指甲掐出来的,“‘无名十三剑’和乾坤功的冲突越来越明显了。”
这半年来,他像个走在钢丝上的人。
每当运转乾坤功至周天圆满,那套霸道的无名十三剑所带的黑金真气便会如跗骨之蛆般窜出来,在经脉里烧出密密麻麻的灼痕,疼得他冷汗直流;
可当他想专心催动剑招时,丹田内的赤阳真气又会像决堤的洪水般倒灌,冲得剑势七零八落,连握刀的手都稳不住。
水火不容的两种力量在他体内反复拉锯,把那条通往更高境界的路撕得支离破碎。
温羽凡望着分处两侧刀架上静静躺着的破邪刀和天星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两把刀剑,被两股力量撕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裂开来。
霞姐将青瓷药碗递到他面前时,琥珀色的「透骨膏」在碗中轻轻晃漾,蒸腾的热气裹着当归与麝香的醇厚,在静修室的檀香烟气里漫开,像一捧被冰封的暖阳。
她指尖拂过温羽凡眉心褶皱时,玄冰真气顺着百会穴渗入,激起他鬓角碎发轻轻颤动,那凉意里藏着的关切,比药膏的温度更灼人。
“我早说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的声线里裹着不易察觉的叹息,翡翠镯子在灯下转了半圈,绿莹莹的光落在药碗里,漾成细碎的星,“舍弃‘无名十三剑’,专心修炼乾坤功,以你的根基,三年內冲击宗师未必没有可能。”
“舍弃?”温羽凡猛地抬眼,破邪刀的龙吟恰在此时响起,刀身映出他眼底的决绝,“岑天鸿的刀意能焚江煮海,若没有‘无名十三剑’的杀招,单凭乾坤功怎么可能应对?”
他喉结滚动着,指节捏得药碗发出“咯咯”轻响:“桥洞下老剑圣的困龙咒还在等着破解,乌蒙山巅的三年之约像把刀悬在头顶,”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涩,“更何况,还有新神会的四神十二柱,以及那个藏在云层里的武尊……”
霞姐立在他身侧,指尖凝着的玄冰真气突然一颤,在空气中凝成细碎的冰晶。
她望着温羽凡腕间暴起的青筋,那里还留着真气冲突时的红痕,像条未愈的伤疤。
“凡哥,你听我说,”她的声线陡然放软,冰蓝真气在指尖绕成圈,“今晚的乾坤功功课,就先停了吧。”
温羽凡被霞姐眼中的关切刺得微怔:“怎么好端端提这个?”
“好端端?”霞姐蹙眉,翡翠镯子在灯下晃出冷光,“你卡在内劲六重整整半年,每次合练都气血翻涌,方才更是险些走火入魔。”她抬手按上他后心,那里的衣料还带着未散的灼热,“乾坤功本是阴阳调和之法,如今却成了你的枷锁,为什么还要硬撑?”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脊椎的纹路,冰蓝真气顺着穴位缓缓渗入:“我与夜莺的修为已有精进,暂时停练不会耽误事。你先把经脉里的乱流理顺了,比什么都要紧。”
静修室外,夜莺抱着百花酒壶蹑手蹑脚地靠近,却在窗下听见霞姐的提议,毛茸茸的狐狸耳朵瞬间耷拉下来,尾巴尖紧张地卷着裙角。
屋内,温羽凡却摇了摇头,指尖轻抚过掌心未愈的裂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坚定:“不能停。”
“为什么?”霞姐愕然,冰蓝真气在指尖凝成的圈突然崩碎。
“你看……”温羽凡屈指轻弹,一缕赤金真气自指尖溢出,却未如往常般狂暴,反而带着柔和的暖意,“最近我琢磨出个法子:修炼时只将内劲渡给你们,不再吸纳你们的真气。如此一来,你的冰蓝真气与夜莺的狐系柔劲便不会在我体内冲撞,反而能借渡气的过程,帮我疏导经脉里紊乱的力量。”
他抬眸看向霞姐,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你想,乾坤功本就讲究阴阳相生,我只出不入,看似损耗,实则是用你们的真气为引,调和‘无名十三剑’与乾坤功的冲突。这半月下来,我虽未突破,体内两股力量却平和了许多。”
霞姐怔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翡翠镯子。
她忽然想起昨夜合练时,温羽凡渡来的真气格外绵长,像带着安抚的力量,恰好帮她冲破了内劲四重的关卡。
那时她只当是巧合,此刻才惊觉他竟是在借着渡气疏导自身。
“你是拿自己当炉鼎,借我们的真气梳理经脉?”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算是吧。”温羽凡苦笑一声,“这法子有些取巧,也多亏了你二人的真气属性特殊,冰与柔恰好能中和剑招的暴烈。若能借此契机打通经脉淤塞,别说继续功课,便是加练也无妨。”
窗外的夜莺听得眼睛发亮,狐狸耳朵“唰”地立起,推门而入时酒壶险些脱手:“先生的意思是……以后每晚都能继续合练?”
温羽凡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又看向霞姐若有所思的神情,重重点头:“不错。但丑话说在前头,只出不入对我消耗颇大,你们需得更专注地引导真气,莫要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机缘。”
霞姐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颔首:“好。但你若有任何不舒服,必须立刻停手。”她顿了顿,指尖凝出一缕玄冰真气绕着温羽凡手腕流转,“我会控制好真气,尽量助你疏导经脉。”
夜莺连忙放下酒壶,雀跃地凑上前:“我也会乖乖听话的!”
但温羽凡忽然垂眸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碾过掌心未愈的裂口。
“虽然借了与你们修炼疏导经脉,”他的声线里裹着化不开的疲惫,尾音在沉水香的青烟里打了个旋,“可每次运功至周天圆满,无名十三剑的黑金真气仍像烧红的铁丝般窜进奇经八脉。”
他抬手按向小腹,那里的经脉正隐隐作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皮肉下钻动:“这法子终究治标不治本,能撑到何时却是未知数?更何况,这样我也提升不了修为。”
霞姐闻言本已放下的心陡然再次提起,指尖凝着的玄冰真气骤然一滞,半空中凝结的霜花“啪”的碎成细屑。
她望着温羽凡腕间若隐若现的青筋,那些青色血管像蚯蚓般爬过皮肤,是真气冲撞留下的痕迹,忽然想起桥洞下慕容逸尘腕间的困龙咒。
那些幽蓝的纹路也是这样,在枯瘦的手腕上盘踞、蠕动,仿佛要钻进骨血里。
“或许……天机镜能派上用场。”她忽然开口,目光投向窗外沉沉夜色,“不是说那镜子能照破世间虚妄,连岑家先祖中了巫蛊诅咒都能化解?你体内真气相冲,或许也能通过那宝贝化解。”
温羽凡想起岑天鸿描述天机镜时的表情,不禁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但他突然又回忆起左少秋易容时折扇下诡谲的笑容,顿时又泄了气。
“可左少秋至今没消息。”他喉间滚过一声闷哼,指节捏得石桌边缘簌簌落灰,“江湖百晓生论坛的帖子发了快半年,‘洞庭波起’的暗号像石沉大海。那家伙要么躲在哪个角落看戏,要么……”
“要么已经被新神会盯上了?”夜莺抱着百花酒壶的手突然收紧,狐狸耳朵紧张地往后撇成飞机耳,尾尖的毛都炸成了蓬松的球。
但她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乌鸦嘴,于是连忙找补:“不过先生,听你们说起来,那个左少秋那么狡猾,应该不会有事的,对吧?”
温羽凡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刀架上的破邪刀和天星剑。
破邪刀的饕餮纹泛着暗红,天星剑的星轨银纹渗出幽光,两者共鸣的蜂鸣声不知何时染上了焦躁,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低嗥。
他忽然想起左少秋那句“青山不改,后会有期”,那笑容里藏着的,究竟是算计还是……
温羽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青铜的凉意顺着指腹爬上来,却压不住心底的烦躁。他望着刀架上震颤的破邪刀,突然沉声一叹,同时摆了摆手:“天机镜怕是短期内指望不上了,还是另外想别的办法吧。”
话音刚落,破邪刀与天星剑的共鸣声陡然拔高,又骤然沉寂,像在应和这无望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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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寂静的夜,夜露顺着老槐树的枝桠滴落,砸在静修室的青石板上,敲出“嗒、嗒”的轻响,与案头檀香炉里盘旋的青烟缠成一团。
五天来,这寂静几乎要凝固成冰。
自温羽凡说过“天机镜怕是短期内指望不上”后,连破邪刀的嗡鸣都透着股沉郁。
温羽凡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
青铜的凉意在指腹蔓延,却压不住掌心的潮热。
屏幕上,“江湖百晓生”论坛的水墨界面静静躺着,“洞庭波起”的帖子像块沉在水底的石头,半年来连个涟漪都没激起。
蓝光映在他眼底,把那点残存的希望照得愈发黯淡。
这五天来,所谓的“另寻办法”不过是自欺欺人,天机镜始终是他心底最亮的那束光。
刀架上的破邪刀突然发出蜂鸣般的低响,饕餮纹在昏暗中泛着暗红,像是在呼应他胸腔里翻涌的烦躁。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那里还残留着昨夜真气冲撞的钝痛。
“先生,该练乾坤功了。”夜莺的声音带着点怯怯的试探,推门时带起的风卷着廊下的夜气涌入。
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在月光里不安地抖了抖,尾尖紧张地勾着藕荷色裙角:“霞姐已经在厢房等了。”
温羽凡刚要应声,笔记本电脑突然爆出一条动态提醒,屏幕上的水墨界面涟漪翻涌。
他猛地转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扣住桌面。
只见“江湖百晓生”论坛的私信箱里赫然躺着一条新消息,发信人头像正是左少秋惯用的折扇图案:
「洞庭波起时,君山月照人。三日后子正,京城桥洞见。」
十六个字如惊雷炸响,静修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温羽凡指尖的睚眦面具獠牙突然亮起幽光,与屏幕蓝光交缠成诡异的赤紫色。
破邪刀“嗡”的一声震颤,饕餮纹如烈火般灼烫,刀身腾起的赤金气浪差点掀翻案头的香炉。
“来了来了!”夜莺情不自禁地高呼,狐狸耳朵“唰”地竖成尖,尾尖的毛蓬松得像团雪,“那个左少秋终于来消息了!”
“他终于肯现身了。”霞姐闻声也快速地赶了过来。
她指尖的玄冰真气还未散去,望着屏幕上的留言,眉峰拧成了结,“三日后子时……为什么选在桥洞?”
温羽凡的目光死死盯在“桥洞”二字上,左少秋易容时折扇下的诡谲笑容突然在脑海炸开。
那笑容里藏着的算计,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后颈发寒。
“老剑圣在桥洞。”他的声线沉得像块铁,指节捏得发白,“他要么是已经知道我们寻找天机镜的目的是用来破困龙咒,要么……”
话音未落,破邪刀突然“噌”的出鞘三寸!赤金真气在刀身腾起烈焰,将周围的夜气灼得扭曲,刀刃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杀意:“别有所图。”
静修室的檀香烟气被刀气搅得四散,屏幕上的留言,越看越像个张开獠牙的陷阱。
夜莺的狐狸耳朵瞬间耷拉下来,尾尖紧紧卷住温羽凡的裤腿,而霞姐指尖的冰蓝真气已凝成三寸冰棱,在灯火下泛着森冷的光。
第246章 左少秋再现
六月的京城,夜风裹挟着白日残留的暑气渐渐消退,凉意像一层薄纱,悄无声息地漫过街角巷弄。
桥洞下,昏黄的路灯被厚重的阴影切割成碎块,那些浓得化不开的暗,如同泼翻的墨汁,沿着斑驳的墙壁缓缓流淌,连空气都仿佛被染成了深黑。
温羽凡踏过结着青苔的路面,破邪刀的刀柄在掌心沁出凉意,刀身与腰间睚眦面具隐隐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
“师傅,您确定只带我们来?”李玲珑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她攥着星蝶剑的手指关节泛白,剑鞘上的蝶形纹路在昏暗里泛着细碎的银光。
她的目光扫过桥洞深处晃动的阴影,喉结轻轻滚动:“万一左少秋……”
温羽凡抬手示意她噤声,侧耳捕捉着风穿过桥洞的声响。
“他认得你,也与霞姐打过交道。”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而天机镜是李家命脉,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视线掠过霞姐时,他停顿了半秒——藏青色劲装下,她周身萦绕的冰蓝真气如同流动的极光,在暗处勾勒出紧绷的肩线:“况且,论动手,你我三人足够应付。
霞姐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是将缠在腕间的软鞭轻轻绕了个圈,钢丝混着天蚕丝的鞭身摩擦出细碎的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
就在这时,桥洞最深处的阴影里,突然响起“啪”的一声轻响。
那是折扇展开的声音,清脆得像冰棱断裂,在空旷的桥洞里荡开一圈回音。
“温先生,别来无恙啊。”
说话的是个拄着拐杖的老者,灰布长衫的袖口磨出了毛边,鬓角的霜白混着尘土,贴在布满皱纹的脸上,唯有帽檐下的双眼亮得惊人,闪着狐狸般的狡黠。
他手中的折扇缓缓摇动,扇面上的残荷听雨图在微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扇骨摩擦时露出的金丝楠木纹理,分明是左少秋那柄从不离身的旧物。
“左少秋?”温羽凡瞳孔骤缩,赤金真气瞬间涌至掌心,“你这易容术倒是越发精湛了。”
老者低笑起来,笑声里刻意掺了沙哑,却掩不住那股刻在骨子里的玩世不恭:“在洪门那群疯狗眼皮子底下讨生活,总得有点保命的本事。”他用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金属头与水泥地碰撞出沉闷的响,“不然,哪能活着把天机镜给你送来?”
温羽凡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倒竖,一股磅礴的内劲如决堤江河般迎面压来。
那气息裹挟着山崩海啸般的威势,仿佛整个桥洞的空气都被瞬间抽干,沉甸甸地砸在肩头,让他膝盖几不可察地弯了半分。
“小心!”他低喝一声,左臂猛地横在身前,将李玲珑死死护在身后。
赤金真气顺着臂膀暴涨,在周身凝成半透明的气墙,却被那股内劲撞得嗡嗡震颤,像随时会碎裂的琉璃。
视线穿透气墙望向老者,温羽凡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声音里裹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内劲八重?”他忍不住瞥了眼对方头顶,“上次在川中见你,不过内劲三重……这才多久,你的修为竟精进得如此恐怖!”
老者手中的折扇轻轻晃动,扇面上的残荷图在月光下泛起淡淡的荧光,荷叶的脉络仿佛在缓缓舒展。
“从洞庭逃出来后,就算有这易容的本事,洪门的追兵也如附骨之疽。”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种劫后余生的轻描淡写,“老夫好几次都快成了刀下亡魂,所幸在秦岭深处遇着位隐世高人的遗留,也算是因祸得福,捡回条命的同时,修为倒也跟着涨了涨。”
“说来几位修炼的速度也不慢啊,”折扇突然指向霞姐,老者的目光在她腕间泛着冷光的翡翠镯子上顿了顿,“周小姐的冰蓝真气凝而不散,已是内劲四重的征兆。”视线移到李玲珑身上时,又多了几分温和,“李小姐的内劲二重的根基也是无比扎实,比寻常世家子弟稳得多。”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温羽凡身上,帽檐下的眼睛眯成条缝,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仿佛能穿透那层赤金气墙:“倒是温先生,几年不见,内劲六重的境界已是江湖翘楚,只是……”他轻轻敲了敲折扇,“你周身真气流转时,隐有滞涩之感,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闲话就不需要多说了。”温羽凡的声音陡然转冷,攥着破邪刀的手紧了紧,刀鞘上的饕餮纹因内劲翻涌而发烫。被戳中痛处的烦躁混着对天机镜的急迫,让他没耐心再兜圈子,“天机镜呢?”
“你我老友久别重逢,何必这么性急?罢了罢了……”老者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缓缓收敛折扇,从怀里掏出个用黑布包裹的物件。
那东西入手温润,还没掀开布面,就透着股沉凝的古意,显然分量不轻。
他手腕轻扬,包裹便如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在空中划出道平稳的弧线,精准地落向李玲珑:“李家的东西,终究该物归原主。”
李玲珑下意识抬手接住,入手的瞬间就觉一股暖流顺着掌心蔓延,让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黑布从指缝间滑落,一面巴掌大小的青铜镜赫然显露。
镜面上刻着细密的二十八宿星图,每颗星辰都泛着幽幽青光,边缘的云纹在月光下缓缓流转,像是有活水流淌其中。
“这……”李玲珑指尖轻轻抚过镜面,星图上的星辰竟随着她的触碰微微发亮,一股与血脉相连的悸动从丹田升起,让她瞬间红了眼眶,“是我家的天机镜!”
“只有李家血脉能催动。”老者折扇敲了敲掌心,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戏谑,“洪门那群蠢货以为抢到镜子就能号令江湖,却不知没有李家的血脉引导,这玩意儿不过是块废铜。”
他边说边晃了晃折扇,扇面的残荷在月光下抖落细碎光斑,倒像是在嘲笑那些徒劳的觊觎者。
温羽凡盯着老者,破邪刀在腰间微微震颤:“你被洪门追杀,为什么不早来京城找我们?”
“早来?”老者突然嗤笑出声,帽檐下的眼睛骤然掀起一道厉芒,“温先生可知,追杀我的不止洪门?新神会,甚至是这京中的某些权贵势力也在找这面镜子。我如果早早现身,你们真当自己护得住它?”
他顿了顿,抬手抚过鬓角的假白发,指腹蹭过处露出半寸真发的黑色:“我在通州地窖藏了三个月,换过七张脸,才敢带着这镜子踏入城门。你们当这是逛庙会?揣着烫手山芋还敢大摇大摆走街串巷?”
风穿过钢筋骨架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应和这潜藏的凶险。
温羽凡指尖的睚眦面具突然灼烫起来,獠牙纹路里渗出淡淡的赤金微光,与腰间破邪刀的嗡鸣共振。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股来自新神会的阴翳尚未散去,如今又叠加上京城权贵的暗箭,这方看似平静的天地,早已被无形的裂痕切割得支离破碎,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塌。
霞姐猛地攥紧软鞭,钢丝鞭身绷成满月,冰蓝真气在鞭梢凝成霜花:“连京中权贵都掺和进来了?他们想要天机镜做什么?”
左少秋折扇“啪”地一抖,扇面的残荷听雨图在桥洞幽光里晃出细碎的影,目光落在李玲珑捧着的天机镜上:“当初在洞庭湖畔,李帮主把这镜子交到我手上时……”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回忆的悠远,“他说这镜子藏着能‘定乾坤’的秘密,只是时机未到,不能说透。”
扇面轻摇,带起一阵风:“他还说,李家血脉里藏着解开秘密的钥匙,得等李小姐突破内劲境,血脉之力觉醒,镜子才肯‘开口’。如今你既已入内劲二重,按说……”
李玲珑闻言,握着镜子的手指猛地收紧,镜缘的云纹硌得掌心生疼。
她低头望着镜面黯淡的星图,那些熟悉的二十八宿标记此刻显得格外陌生,眉头拧成个疙瘩:“秘密?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的声音带着急哭的颤音,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镜背:“爹爹从来没跟我说过镜子里有秘密,只让我好好收着,说关键时刻能保命……”
左少秋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折扇在掌心转了个圈,语气软了些:“或许不是他不说,是时机没到。你试试用内劲催动镜子,想想李家的功法心法,说不定有意外。”
李玲珑咬着唇点头,深吸一口气将内劲注入镜身。
而随着李玲珑天策神功的内力注入,镜面突然泛起流动的青光,二十八宿星图上的星辰像是活了过来,顺着云纹边缘缓缓旋转。
当镜缘的云纹扫过她腕间的血管时,一股温润的暖流突然从掌心炸开,顺着经脉涌向四肢百骸。
那感觉像是泡在温泉里,多日练剑积攒在肩窝的淤塞之气被瞬间冲散,连带着星蝶剑在鞘中发出一声轻快的嗡鸣。
“师傅,这镜子……”她低头望着掌心青光流转的青铜镜,镜中星图的光芒恰好映在她眼底,让那双总是带着怯意的眸子亮得惊人,“它在跟我说话。”
第247章 天机镜无效
就在几人为身处的诡谲局势担忧的时候,桥洞最深处突然炸响一阵嘶哑的笑声,像是破旧的风箱被猛地拽动,混着铁锈摩擦的涩意,在空旷的桥洞里撞出层层回音。
“哈哈哈……”
笑声里,老剑圣慕容逸尘扶着锈蚀的铁梁柱缓缓站起。
他身上那件褪色的工字背心早已洗得发白,贴在嶙峋的骨头上,像挂在枯枝上的破布。
背心上爬满的困龙咒纹路突然亮起幽蓝的光,如蛛网般在他胸前蔓延,每道咒痕都随着呼吸轻轻震颤,仿佛有无数细蛇在皮肉下游走。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珠望着李玲珑手中天机镜流转的星芒,眼底突然炸开一簇火星。
“什么新神会,什么权贵势力,”他咳了两声,喉间发出破锣般的响,“在老夫眼里,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你们这些小辈啊,总爱把世道想得多复杂,却忘了习武人最该盯着的,是眼前的坎!”
温羽凡皱眉看向他,破邪刀的嗡鸣陡然轻了些:“前辈!”
“小子们,”慕容逸尘用肩膀顶了顶锈铁梁柱,钢筋发出“嘎吱”的呻吟,他褪色的工字背心里,嶙峋的瘦骨随着动作发出咔咔的响,像是随时会散架,“老叫花子我困在这桥洞二十年,靠捡垃圾、喝污水活着,等的就是这面镜子!”
他猛地抬手,露出腕间狰狞的咒印,十八道镇魂钉的纹路在皮肉下突突跳动,泛着妖异的蓝光:“管他背后有多少阴谋诡计,先破了我这鬼咒再说!”
最后几个字带着股狠劲,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盯着李玲珑,眼中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小丫头,用镜子照我!让老夫看看,这传说中的天机镜,是不是真能劈开这狗娘养的困龙咒!”
温羽凡与霞姐对视一眼。
霞姐眼中的冰蓝真气微微波动,点了点头,声音斩钉截铁:“前辈说得是。天机镜既然已经到手,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先解了您的咒。”
温羽凡转向李玲珑,目光落在她捧着天机镜的手上。
少女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颤,但掌心的青铜镜已泛起更亮的青光,二十八宿星图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转得愈发急促。
“玲珑,”他的声音沉稳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用你的血脉之力催动镜子,照一照前辈的困龙咒。”
李玲珑咬着下唇快步上前,掌心的天机镜随着脚步轻轻晃动,青铜边缘的云纹在夜色里泛出温润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将掌心紧紧按在镜背,李家血脉的温热顺着纹路渗入镜面。
刹那间,镜中二十八宿星图骤然亮起,莹莹青光如解冻的春水漫过镜缘,顺着她的指尖流淌而下,转眼化作一道半丈宽的光瀑,带着细碎的星芒直扑慕容逸尘腕间的困龙咒。
“嗡……”
天机镜发出低沉的蜂鸣,像是有无数星辰在镜中苏醒。
光瀑中的星图飞速旋转,投射在咒印表面的青光突然凝结,化作密密麻麻的剑纹,每一道都锋利如刃,顺着困龙咒的纹路蜿蜒游走,似要将那张蛛网般的幽蓝咒印从中间割裂。
温羽凡盯着慕容逸尘的手腕,看得真切:
那些由武尊本命精血混合玄铁铸成的镇魂钉纹路,在青光冲刷下开始“滋滋”作响,原本幽蓝的咒痕里渗出丝丝暗红血丝,像是被灼烧的伤口在渗血。
他下意识攥紧了破邪刀,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有用!”霞姐忍不住低呼出声,眼中的冰蓝真气随之一亮,握着软鞭的手微微前倾,仿佛想替光瀑再加几分力道。
她脸上的冰霜消融了些许,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腕间翡翠镯子因激动而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然而就在青光即将顺着血丝渗入咒印深处的刹那,慕容逸尘腕间突然爆起刺目的幽蓝!
那光芒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炽烈,十八道镇魂钉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在皮肉下剧烈震颤,紧接着“噌”地弹出半寸,钉尖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竟硬生生将光瀑层层弹开。
“噗!”
青光如被戳破的水囊般四散飞溅,天机镜的星图骤然黯淡下去,镜身“嗡”地一声轻颤,表面浮现出几道细微的裂纹。
李玲珑只觉一股反震之力顺着手臂涌来,掌心的镜子烫得惊人,像是揣了块烧红的烙铁,她惊呼一声“哎哟”,踉跄着后退三步才站稳,手背已被烫得泛起红晕。
“怎么会……”她低头望着掌心渐渐褪去青光的天机镜,镜面的星图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几缕微弱的光在裂纹里闪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茫然,“它明明……明明刚才快要成功了……”
慕容逸尘望着自己手腕上依旧狰狞的困龙咒,幽蓝的咒痕比之前更加刺眼,枯瘦的脸上慢慢绽开一抹苦涩的笑。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胸口的骨头就发出“咔咔”的轻响,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溅落在天机镜的裂纹上,与残存的青光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目。
“罢了罢了……”他喘着气,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武尊以本命精血混合玄铁铸钉,又用上古禁术‘困龙咒’封死了我的丹田气海……早便知道不是这么容易可以……”
他抬手颤巍巍地碰了碰腕间的咒印,指尖刚触到镇魂钉,就被烫得缩了回来:“纵是天机镜能照破世间虚妄,看来破不了这种连着血脉与玄铁的禁术啊……”
天机镜的蜂鸣渐渐歇止,只剩下慕容逸尘压抑的咳嗽声,在空旷的桥洞里反复回荡,像一根钝针,轻轻扎在每个人心上。
霞姐望着天机镜表面渐渐黯淡的星芒,镜面残留的青光像将熄的烛火,在桥洞幽光里明明灭灭。
她眼角的余光扫过温羽凡腕间——那里的青筋因体内真气冲撞而突突跳动,像有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老剑圣的困龙咒是武尊下的死咒,连着本命精血与玄铁,天机镜破不了也算情理之中。”她的声音带着冰碴,却忽然一顿,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目光灼灼地锁在温羽凡脸上,“但你的真气冲突,不过是‘无名十三剑’的霸道剑气与‘乾坤功’的赤阳真气相冲,并非上古禁术……或许,这镜子能照出症结所在?”
温羽凡心头猛地一跳,腰间的破邪刀发出一声低鸣,像是在呼应这突如其来的希望。
他看着霞姐指尖凝起的玄冰真气,忽然读懂了她未说尽的话,喉结滚动着开口:“玲珑,用镜子照我!”
李玲珑连忙捧着天机镜上前,镜身还带着方才照向困龙咒时的余温,青铜边缘的云纹被掌心的汗濡湿,泛出温润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依然照着方才的模样将掌心紧紧按在镜缘,李家血脉的温热顺着镜背的纹路丝丝渗入,镜中二十八宿星图骤然亮起荧蓝微光,星轨旋转的速度比刚才更快,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师傅,您撑住!”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刹那间,天机镜爆发出刺目的青光!
那光芒比刚才照向困龙咒时更盛,几乎要将整个桥洞照得如同白昼。
镜中星图如飞轮般狂转,二十八宿的星辰轨迹交织成网,顺着青光倾泻而出,竟在温羽凡周身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光茧。
赤金的乾坤真气与黑金的剑气相撞的轰鸣被光茧暂时罩住,像被关在琉璃罩里的惊雷。
温羽凡只觉丹田处骤然一凉,那股凉意在经脉里蔓延,奔涌如海啸的两股真气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寒冰,狂暴的冲势竟真的暂缓了一瞬。
他甚至能透过光茧的缝隙,清晰看见天机镜的青光化作无数细针,密密麻麻地刺入经脉淤塞处……那些被剑气与真气绞成乱麻的地方,正被青光一点点挑开、梳理,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这次应该可以……”霞姐下意识往前半步,握着软鞭的手微微松开,眼中的冰蓝真气泛起细碎的涟漪,像是落了星光。
然而这平静未撑过半盏茶功夫。
温羽凡体内突然爆发出更猛烈的震颤!
“无名十三剑”的黑金剑气像是被激怒的野兽,骤然暴涨,如烧红的铁丝般顺着奇经八脉疯狂窜动,所过之处,天机镜的青光被烫得冒出缕缕白烟,光茧表面瞬间布满焦痕;
与此同时,“乾坤功”的赤阳真气也如决堤的潮水倒灌而回,带着焚江煮海的热浪,狠狠撞在光茧内壁,让那层青光屏障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
“呃啊!”温羽凡闷哼一声,喉头涌上浓烈的腥甜,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血喷出来,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
突然,天机镜的镜面中央,竟顺着星图的纹路裂开一道细缝!
那道缝像活的一般,顺着云纹迅速蔓延,镜中星图流转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青光如退潮般消失,只剩下零星几点残光在裂纹里挣扎。
“啊!”李玲珑惊呼着松手,天机镜“哐当”一声砸在桥洞的水泥地上,镜缘的云纹被摔得剥落数片,露出底下黯淡的铜色,像一块蒙尘的废铁。
霞姐快步上前扶住踉跄的温羽凡,指尖刚触到他后颈的皮肤,就被烫得缩回手——那温度竟比盛夏的烈日还要灼人。
她望着他苍白的脸,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错愕:“你的真气相冲……竟比武尊的困龙咒更难缠?”
温羽凡靠在冰冷的桥洞石壁上,强运内息压下翻涌的气血,喉间的腥甜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垂眸望着地上裂开的天机镜,镜面的裂纹里还残留着几缕消散的青光,忽然沉声一叹,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疲惫:“果然不行啊……这镜子能照破虚妄,却化不开剑意与功法的本源冲突。一个霸道如魔,一个炽烈如阳,水火不容。”
桥洞深处的风卷着潮气涌来,吹得几人衣袂猎猎作响。
老剑圣慕容逸尘扶着锈铁梁柱,望着地上的天机镜,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复杂——那是同为武者的惋惜,也是对这世道无常的无奈。
第248章 洪三公子
正当众人望着地上裂纹遍布的天机镜,脸上最后一点希冀也如残烛般熄灭,桥洞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就在这时,一道锐啸突然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那声音不是刀光剑影相击的脆鸣,也不是内劲碰撞的轰鸣,而是衣袖划破气流时特有的尖啸,像利箭擦过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不,天机镜之所以没效果,并不是因为它办不到。”
话音还在桥洞的钢筋间回荡,一道黑影已从最深处的阴影里滑了出来。
只见来人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落地时悄无声息,仿佛脚底下垫了层棉絮。黑色卫衣的兜帽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在月光斜照的角度,显露出一截冷硬的下颌线,皮肤在光线下泛着近乎苍白的质感。
他的指尖随意搭在腰间的布带上,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透着股漫不经心的锐利。
霞姐瞬间将李玲珑护在身后,冰蓝真气在袖间凝成霜花:“你是什么人?”
老剑圣浑浊的眼珠陡然缩了缩。
他阅人无数,却完全摸不透眼前这人的深浅。
对方身上没有丝毫内劲外溢的迹象,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可那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却让他腕间的困龙咒都跟着突突直跳,咒痕的蓝光忽明忽暗,仿佛在预警着什么。
唯有温羽凡,在看清那道身影的瞬间,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腰间的破邪刀发出一阵细微的震颤,刀柄的饕餮纹像是被烫到一般,传来灼热的触感。
这身形,这站姿,甚至连衣角在风中摆动的弧度,都与一年前樱花国天满宫白砂场上那个银发男人一模一样
“八门。”温羽凡的声音沉得像淬了冰,赤金真气已在他掌心悄然凝聚,顺着经脉游走时带起细微的嗡鸣,“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低笑了一声,声音透过卫衣布料传出来,带着点模糊的共鸣。
兜帽下的目光扫过地上那面龟裂的天机镜。
他抬起手,指尖悬在镜面上方轻轻划过,明明没有实质性的接触,镜面上却突然窜起一串细碎的火星,像被点燃的磷粉,在昏暗里闪了闪便熄灭了。
“睚眦先生别来无恙。”他的语气里带着点玩味,“当日樱花国,还以为能在决赛台上领教高招,没想到你竟然半途齐赛,实在让人遗憾。”
他微微蹲下身,动作舒展得像只蓄势的猫。
指尖触到青铜镜面的刹那,天机镜突然发出一阵蜂鸣般的轻颤,裂纹里残存的微光竟跟着跳动起来,像是遇到了同类的呼应。
他拾起镜子,入手的分量让他手腕微沉,镜面在他掌心翻转时,那些二十八宿星图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月光下流转着暗淡的青光。
“至于为什么来这里……”他抬眼,兜帽的阴影遮住了眼神,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众人脸上,最终定格在天机镜上,“自然是为这面镜子。”
话音落地的瞬间,桥洞外突然刮过一阵热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扑在卫衣上,却丝毫动摇不了他稳稳站立的姿态。
空气里的紧张感骤然升级,像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射出怎样的箭。
李玲珑的星蝶剑“噌”地完全出鞘,三枚薄如蝉翼的刃片在她指间簌簌震颤,银芒划破桥洞的昏暗。
“放下天机镜!”她的声音带着未散的哭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是我李家世代相传的宝物!”
八门握着镜子的手指微微一顿,兜帽下的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忽然低笑一声。
他指尖轻抚过镜缘剥落的云纹,那些磨损的纹路在他掌心仿佛活了过来,泛起极淡的青光。
“不用紧张,先听我把话说完。”他缓缓道出天机镜的来历,“这面镜子铸于唐贞观年间,是以二十八宿星铁为骨,混着李淳风晚年观星时的残韵凝结而成。”
他将镜子微微倾斜,月光透过裂纹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破碎的星图影子。
“你们看这些星轨纹路,”他指尖点过镜面上暗淡的星辰标记,“本是能照破世间万咒的至阳之物。但方才照向困龙咒时,武尊本命精血里的禁术带着阴寒之气,只因为镜身裂纹里的星铁之力早已流失大半,阴阳相激,自然会被反噬。”
老剑圣枯瘦的手指攥紧钢筋柱,往前踉跄半步,腕间困龙咒的幽蓝纹路亮得刺眼:“你知道得这么清楚……那你一定有办法补救,对不对?”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急切。
“自然。”八门缓缓站起身,黑色卫衣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同样深色的劲装。他抬手指向桥洞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层层叠叠的建筑,望见千里之外的关中大地。“昭陵地宫深处,藏着李淳风的‘观星密室’。他晚年在那里布下‘星轨回源阵’,以北斗七星的星力为引,可聚天地灵气。”
他掂了掂手中的天机镜,青铜镜面发出细微的嗡鸣:“只需将镜子置于阵眼,借星力灌养七七四十九日,别说修复这些裂纹,就是你腕间那武尊下的困龙咒,也能解得干干净净。”
夜风突然变得湍急,卷着桥洞顶部的尘土扑下来,打在温羽凡的墨色风衣上。
他腰间的破邪刀震颤得愈发剧烈,刀柄的饕餮纹像是要挣脱束缚,与掌心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产生共鸣,发出细如蚊蚋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
“你对天机镜的来历了如指掌,连昭陵地宫里的星轨阵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温羽凡的目光如淬了冰的刀,死死锁在八门兜帽下的阴影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说,你到底是谁?费这么大功夫接近我们,目的究竟是什么?”
霞姐的软鞭早已绷成满月,冰蓝真气在鞭梢凝成三寸长的冰棱,寒光映着她紧绷的侧脸。
她往温羽凡身侧靠了半步,低声道:“这人的内劲深不可测,小心有诈。”
八门低笑一声,指尖轻弹天机镜边缘,青铜镜面泛起细碎涟漪:“睚眦先生果然敏锐。”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扯下兜帽。
银白长发如瀑布般散开,在夜风中骤然扬起,发梢扫过肩头时带起细碎的气流,竟让周遭的暑气都仿佛降了几分。
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高挺的鼻梁与削薄的唇,最惊人的是那双眼睛,虹膜泛着近乎透明的银白,像盛着两簇凝结的月光。
“我叫洪星弈,洪门三公子。”他的声音里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个字都清晰地撞在桥洞石壁上,“……也是你身边这位李玲珑小姐,未及过门的未婚夫。”
“你说什么?”
李玲珑像被一道惊雷劈中,星蝶剑“噌”地分裂,六枚薄如蝉翼的刃片在她指间骤然分化,银芒如骤雨般划破夜色,直取洪星弈咽喉。
刃片切割空气的锐响里,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淬着刺骨的恨意:“洪家?!”
洞庭湖畔冲天的火光突然在眼前炸开……记忆如滚烫的烙铁,烫得她眼眶瞬间通红。
“是你们!是你们洪门灭我满门!”六枚刃片在空中织成密不透风的杀网,银芒里裹着泣血的嘶吼,“我正要找你们报仇,将你们碎尸万段!”
“不是我!请听我解释!”
洪星弈的身影骤然变得飘忽,鞋尖在桥洞地面划出玄奥的八卦纹路,每一步都踏在不可思议的方位上。
八门金锁阵的气劲在他脚下流转,竟让李玲珑的刃片每次都差之毫厘,擦着他的衣摆落空。
“动手的是我大哥洪天阳一派!”他退到第三步时突然顿住,银白长发被气流掀得遮住半张脸,“他们早就觊觎天机镜,更怕我借镜中星力突破宗师境,这才趁我外出历练时对李家斩草除根,想把脏水泼到我头上!”
“空口无凭。”
霞姐的声音冷得像冰,软鞭早已绷成满月,冰蓝真气在鞭梢凝成三寸霜花,寒气森森地锁定洪星弈的咽喉。
洪门的手段江湖尽知,谁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三公子是不是另一个陷阱。
洪星弈退至桥洞穹顶下,钢筋的阴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痕。
银白长发被月光镀上一层冷霜,他抬手拨开遮住眼睛的发丝,银眸里映着天机镜的残光,语气却多了几分恳切:“我现在确实拿不出凭证……但你们仔细想想,我与玲珑早有婚约,天机镜本就是囊中之物,我若想要,何必等到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灭了李家,落个背信弃义的名声?”
他的视线扫过温羽凡紧绷的侧脸,霞姐冰寒的眼神,最后落在李玲珑颤抖的剑尖上:“另外,我还带来一个消息:我大哥洪天阳已经勾结了新神会,他现在正带着‘十二柱’中的‘奎木狼’赶往关中……”
“昭陵?”李玲珑握着星蝶剑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剑刃因愤怒与急切而剧烈轻颤。
“正是。”洪星弈的步法突然加快,八门金锁阵的气劲搅动桥洞气流,将众人衣摆吹得猎猎作响,“李淳风晚年将毕生所学封入昭陵观星密室,其中便有修复天机镜的‘星轨回源阵’。”
老剑圣慕容逸尘突然拄着钢筋柱上前,腕间困龙咒的幽蓝纹路在烟光下忽明忽暗:“你想借小女娃的血脉之力开启地宫?”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锐利。
二十年来被困在这桥洞,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这银发小子说得再冠冕堂皇,终究绕不开李家血脉这道关键。
洪星弈没有丝毫闪躲,银眸在月光下亮得坦然:“不错。要开启昭陵地宫,玲珑是不可或缺的。”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李玲珑,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而且入地宫对你们大有裨益……不仅能修复天机镜、解开困龙咒,玲珑还能在密室中学得完整的天策神功,那可是你们李家失落百年的镇族绝学。”
他的视线掠过温羽凡紧绷的侧脸,落在他腕间暴起的青筋上:“另外睚眦先生体内真气相冲的症结,也可以依靠观星密室里的‘太极星图’能调和。”
“嗡……”
温羽凡腰间的破邪刀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赤金真气顺着刀鞘蔓延开来,在他脚边的地面凝成细碎的光纹。
他紧盯着洪星弈脚下不断变幻的八门方位,那些玄奥的步法轨迹里藏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这么说,你是想要帮我们……”温羽凡的声线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图什么?”
洪星弈的步法骤然停在生门方位,月光恰好穿过桥洞顶部的裂缝,斜斜照在他额间那点朱砂星纹上,泛出诡异的红光。
“洪门表面风光,实则自家父病逝后便内乱不休。”他抬手轻触天机镜的裂纹,青铜镜面竟随着他的动作泛起涟漪,镜中黯淡的星图缓缓流转起来,“大哥洪天阳勾结新神会,早就视我为眼中钉。如今‘四神十二柱’虎视眈眈,我需要一支能与之抗衡的力量——而你们,正是最合适的盟友。”
“哐当!”
李玲珑手中的星蝶剑突然坠地,银白的刃片在水泥地上弹了两下,发出刺耳的轻响。
她望着洪星弈掌心与天机镜共鸣的星芒,脑海里突然炸开过往的画面:小时候父亲将一块刻星轨玉佩戴在她脖子上,反复叮嘱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示人。”
她颤抖着摸向颈间,解下那枚贴身藏了十几年的玉佩。
玉佩触手温润,背面的星轨纹路早已被摩挲得光滑发亮:“为什么……你会知道操控天机镜的方法?”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洪星弈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
两块玉佩的轮廓如出一辙,仿佛本就是一体。
“二十年前,你父亲与我父亲在岳阳楼上结为生死之交,当场为你我定下娃娃亲。”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微怅然,“他们说,等你我成年,便将这对玉佩合二为一,共同进入昭陵接受传承。天机镜的传承故事与驾驭之法,正是那时李伯父亲手交给我父亲的。”
李玲珑瞪大了眼睛,连忙将自己的玉佩递过去。
洪星弈的指尖与她的指尖相触,两股微热的气流顺着玉佩蔓延开来。
当两块玉佩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时,刹那间爆发出刺眼的青光!
桥洞顶部的钢筋发出“嘎吱”的呻吟,常年积累的灰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簌簌直落,在月光下织成一道迷蒙的帘幕。
合二为一的玉佩上,星轨纹路突然活了过来,流转的光芒竟与天机镜的残光遥相呼应。
“李玲珑,”洪星弈的声音在青光中显得格外清晰,银白长发被气流掀得猎猎作响,“虽然这婚约由不得你我,但现在,显然就是该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第249章 奔赴
温羽凡握着破邪刀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虎口被刀柄上的饕餮纹硌出深深的红痕。
刀身陡然发出清越的龙吟,那声音不是金属震颤,更像困在鞘中的远古巨兽苏醒,低沉而磅礴,顺着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洪星弈手中那枚合璧的玉佩突然爆发出温润的青光,细碎的星芒顺着纹路流转,与刀身的龙吟交织成奇异的共鸣。
像是两柄沉睡千年的古器在此刻终于相认,空气里都泛起细碎的涟漪。
他垂眸盯着那枚玉佩,青光在他眼底投下晃动的光斑。
玉佩的纹路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就该是一体,可这完美的契合里,却藏着让他心惊的诡谲。
抬眼时,正撞上洪星弈坦然的目光,那银眸里映着桥洞的阴影与月光,清澈得像未被惊扰的深潭,可越是坦荡,越让温羽凡觉得深不见底。
他太清楚了。
昭陵地宫藏着李淳风的毕生所学,是能修复天机镜、调和他体内真气相冲的唯一希望,可这希望背后,必然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洪门内斗的血火、新神会的獠牙、甚至京中权贵的暗手,都早已在关中那片黄土下织好了陷阱。
踏入地宫,就不是简单的解咒或寻宝,而是一头扎进朝堂与江湖绞缠的漩涡中心,每一步都可能踩碎的不是地砖,是人命。
而洪星弈……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洪门三公子,带着银白长发和八门金锁阵的诡谲步法,说自己是李玲珑的未婚夫,说要联手对抗亲兄,说知晓开启地宫的密钥。
他的话像一串环环相扣的珠子,看似天衣无缝,可温羽凡腰间的睚眦面具却在发烫,那是危险逼近时的本能预警。
这人究竟是破局的钥匙,还是把他们往更深陷阱里推的推手?此刻的谜团,比天机镜上的星图还要繁复难辨。
但桥洞外的夜风已经带着杀气了。
温羽凡猛地抬手,从风衣内袋掏出那枚特制通讯器,银灰色的金属外壳上刻着朱雀局的暗纹
指尖在冷硬的屏幕上飞快划过,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通讯簿里“孔烈(紧急)”的名字刚亮起,他便重重按下。
“孔局长,是我,温羽凡!”通讯器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他的声音却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昭陵方向有紧急情况!洪门的洪天阳勾结新神会‘十二柱’中的‘奎木狼’,正赶往关中昭陵地宫,目标是李淳风的观星密室!”
“温老弟?昭陵?”孔烈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带着刚从忙碌中抽身的沙哑,背景里似乎还有翻动文件的窸窣声,“洪天阳和奎木狼?你说清楚点,他们带了多少人手?具体方位在哪?”
“没时间细说了!”温羽凡转头扫过桥洞外沉沉的夜色,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砸下来,“第一,立刻安排最快的武装直升机,我要在他们之前踏进昭陵!第二,调动朱雀局能动用的所有力量,全线布控,沿途阻击!奎木狼是宗师级,洪天阳那边必然有后手,必须派精锐,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地宫半步!”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两秒,短暂得像屏住的一次呼吸,随即传来孔烈斩钉截铁的回应,沙哑里透着不容置疑的果决:“明白了!空勤科那边我直接下令,直升机五分钟内升空。阻击人手方面,玄武在西北边境驻守的‘猎隼’小队刚好在附近,我立即着手协调。你那边人手够吗?要不要调特勤九科的人支援?”
温羽凡的目光掠过身旁的霞姐——她握着软鞭的手青筋微露,冰蓝真气在袖间流转,显然已做好准备;
李玲珑紧攥着星蝶剑,星眸里虽有惊惶,却透着不肯退缩的倔强;
最后落在洪星弈和左少秋身上,一个银发如霜,一个折扇轻摇,都是猜不透深浅的“临时助力”。
他收回目光,沉声道:“我们先过去,支援稍后再说。对了,麻烦让人去我住处取一下天星剑。”
“知道了!”孔烈的声音里添了几分凝重,“直升机预计五分钟后到桥洞东侧的空地,自己小心。”
通讯切断的瞬间,温羽凡能听到破邪刀仍在掌心轻颤,与玉佩的青光共鸣着,像在催促。
桥洞外,远处已传来隐约的旋翼轰鸣,一道探照灯的光柱刺破夜色,正朝着这边快速移动。
温羽凡转向众人时,眼底的锐利几乎要凝成实质,像刀光劈开桥洞的沉郁夜色:“直升机五分钟后到。洪天阳和奎木狼随时可能摸到昭陵,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头!”
话音未落,霞姐已握紧腕间软鞭。
精钢丝混着天蚕丝的鞭身被她内劲绷得笔直,冰蓝真气顺着鞭梢流转,在袖间凝成细碎的霜花,像揉碎的月光:“好!新神会这群杂碎,绝不能再让他们染指昭陵!”
她拉过李玲珑的手,掌心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护持。
李玲珑攥着星蝶剑的手指泛白,剑鞘上的蝶纹被指腹磨得发亮。
她望着洪星弈手中合二为一的玉佩,那枚曾被父亲叮嘱“能保命”的信物,此刻正泛着与血脉相连的微光。
洞庭湖畔的火光在脑海一闪而过,她咬了咬下唇,声音带着未散的颤音,却透着撞破南墙的坚定:“我跟你入地宫,但婚约不算数。我李家的仇还没报,没心思想这些。”
洪星弈踏前半步,银白长发被夜风掀起,像匹流动的月华。
他看着李玲珑紧握剑柄的手,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作坦然:“明白。老一辈的约定,本就不该困住我们。”
左少秋折扇轻摇,扇骨碰撞的脆响在桥洞回荡。
他帽檐下的眼睛眯成条缝,闪过算计的精光:“既然有朱雀局的直升机,那我这把老骨头也厚着脸皮去凑个热闹。倒要瞧瞧,李淳风的星轨阵到底有什么神奇的。”
……
还不到五分钟,远处的夜空已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那声音从模糊的震颤渐变成清晰的旋翼转动声,一道惨白的探照灯光柱刺破云层,像天神掷下的银矛,精准地扫过桥洞入口。
“来了!”李玲珑低呼一声。
轰鸣声陡然拔高,震得桥洞顶部的积灰簌簌坠落。
一架涂着朱雀局徽章的黑色直升机冲破夜色,螺旋桨卷起的气浪如无形的大手,将桥洞边缘的枯草、尘土一并卷向空中,在光柱里翻腾成白茫茫的雾。
机身盘旋两圈,最终稳稳降落在东侧空地上,起落架碾过冻土的闷响与引擎的咆哮交织成一片。
舱门刚拉开一条缝,温羽凡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墨色风衣被气流掀得猎猎作响。
霞姐紧随其后,冰蓝真气在周身凝成半透明的屏障,将扑面而来的气浪挡在外侧。
她攥着李玲珑的手,脚步快得几乎带出残影,星蝶剑的银芒在她身后划出转瞬即逝的弧线。
左少秋与洪星弈对视一眼,同时动身。
左少秋折扇收起别在腰间,佝偻的身形突然变得矫健,踩着桥洞的碎石地面如履平地;
洪星弈银白长发在夜风中铺开,八门金锁阵的步法让他每一步都踩在气流的死角,悄无声息却快得惊人。
老剑圣慕容逸尘扶着锈蚀的钢筋柱,枯瘦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老剑圣的喉结滚了滚,想说“当心……”可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咳。
舱门完全打开的瞬间,温热的气流夹杂着浓烈的燃油味涌了出来,呛得人鼻腔发紧。
温羽凡第一个跃入机舱,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驾驶舱。
飞行员戴着黑色头盔,肩章上的朱雀银徽闪着冷光;机舱两侧的武器架上,泛着幽蓝的激光瞄准器正缓缓转动。
“起飞!目标昭陵,全速!”他沉喝一声,声音压过引擎的轰鸣。
飞行员回头比了个手势,猛地拉动操纵杆。
直升机像被无形的手拽着陡然拔高,巨大的离心力让众人身体一晃,随即被安全带死死拽住。
旋翼的轰鸣震得桥洞嗡嗡作响,连钢筋骨架都在轻微震颤,机身调转方向时,窗外的京城夜景如打翻的棋盘般倒退,灯火从密集的星河渐渐变成稀疏的光点。
机舱内,温羽凡靠在座椅上,闭眼深吸。
体内的赤金真气与黑金剑气又开始冲撞,像两团互不相容的火焰在经脉里翻滚,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太清楚这趟昭陵之行意味着什么。
不只是为老剑圣解困龙咒,不只是为调和自己体内的真气冲突,更是要跟新神会、跟洪门的内奸、跟所有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抢时间。
观星密室里的星轨回源阵,是破局的唯一希望,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别担心。”霞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冰蓝真气特有的凉意。
她指尖凝着一缕淡蓝气流,轻轻按在他的手腕上,那股凉意顺着经脉蔓延,像道清泉暂时浇灭了体内的灼痛:“孔局长调了玄武驻守西北边境的‘猎隼’小队,都是能跟宗师硬碰硬的狠角色,拦他们一阵子没问题。”
温羽凡睁开眼,撞进霞姐关切的眸子里。
那里面没有犹豫,只有“你去哪我去哪”的笃定。
他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窗外。
城市的灯火早已被抛在身后,下方是连绵的黑暗,偶尔有零星的村镇灯火闪过,像被遗忘的星辰。
夜色深沉如墨,机舱内的微光映着他腰间的睚眦面具,青铜獠牙泛着冷森森的光。
破邪刀仍在轻微震颤,像是在呼应他胸腔里翻涌的决心。
昭陵地宫,他们来了。
不管前面是洪天阳的刀,是奎木狼的爪,还是更深的阴谋与陷阱,他都必须闯过去。
为了桥洞里还在忍受困龙咒折磨的老剑圣,为了能压下体内那股随时可能撕裂自己的真气相冲,更为了不让新神会的阴影,继续笼罩这片他要守护的土地。
直升机如黑色的闪电,刺破浓稠的夜色,朝着关中大地疾驰而去。
引擎的轰鸣在天地间回荡,像一曲奔赴战场的序曲。
第250章 夜访昭陵
六月的昭陵之夜,兼具苍凉古韵与诡谲生机,夜幕如墨,将千年帝陵的雄浑轮廓晕染成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墨蓝色的天穹上,疏星淡月勉强穿透薄云,月光被筛成碎银,洒在覆着薄尘的青石板路上,却难以驱散弥漫在神道两侧的沉沉暮气。
偶尔飘过的流云如鬼魅般掠过星月,让明暗交替的光影在石翁仲、石马的雕刻上跳跃,那些历经千年风霜的石刻面容,在光影变幻中仿佛睁开了沉睡的眼,透着一股无声的威严与寂寥。
陵园内的古柏虬枝盘曲,墨绿的叶片在夜风中发出“沙沙”轻响,似是千年岁月的低语。
远处的陵寝殿宇只剩下模糊的剪影,飞檐翘角如怪兽的利爪刺向夜空,屋脊上的鸱吻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神道两侧的石刻仪仗肃立,石人石马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高大,投下长长的阴影,仿佛在守护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封土堆宛如一座巨大的山丘,沉默地矗立在夜色中,四周的地势微微起伏,形成天然的屏障,让整个陵区更显封闭与神秘。
当朱雀局的武装直升机如黑色巨鸟般冲破夜幕,轰鸣着降落在昭陵封土堆前的开阔石坪时,那股裹挟着金属震颤的力量几乎要掀翻周遭的空气。
旋翼高速转动掀起的气浪如无形的巨手,卷着地面的浮尘与枯叶形成旋转的涡流,拍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周遭百年古柏的枝叶被气流撕扯得猎猎作响,墨绿的叶片在夜风中翻卷,露出苍白的叶背,仿佛一群受惊的飞鸟在枝头乱舞。
月光好不容易挣脱稀疏云层的束缚,碎银般的清辉倾泻而下,却在神道两侧的石翁仲脸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那些历经千年风霜的石刻面容,眼窝深陷处积着暗尘,鼻梁与下颌的棱角在明暗交替中愈发凌厉,仿佛下一秒便会睁开眼,用沉默的威严审视这群不速之客。
石马的鬃毛纹路被月光勾勒得清晰可辨,蹄下的云纹浮雕里还凝着未化的夜露,折射出细碎的冷光,为这座帝陵更添几分跨越时空的肃穆与诡谲。
机舱门“嗤”地滑开一道缝,率先灌入的凉风带着山野特有的凛冽,混杂着湿润的泥土腥气与古柏的清苦气息,呛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温羽凡几乎在舱门开启的瞬间便纵身跃下,落地时膝盖微屈卸去冲力,墨色风衣被风兜得鼓鼓囊囊,下摆如船帆般展开又骤然绷紧,露出腰间那柄缠着玄铁链的破邪刀。
刀柄在掌心沁出玉石般的微凉,饕餮纹的凹凸触感顺着指腹蔓延,像是在无声提醒着周遭的危险。
他抬眼望向封土堆西侧,那里的山坳被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吞噬,唯有几株歪脖子松树的剪影在风中摇晃。
据说昭陵地宫的入口就藏在那片阴影里,此刻却连一丝光亮都无,像头蛰伏的巨兽张着漆黑的咽喉。
“温副总监!这边!”一道洪亮的嗓音突然炸响,穿透直升机引擎的余嗡,带着西北人特有的粗粝质感。
数十步外的神道旁,一群身着深灰色制服的身影如标枪般肃立,肩章上的朱雀银徽在月光下泛着冷幽幽的光。
被众人簇拥着走来的老者身形高瘦,脊背却挺得笔直,脸上的沟壑如黄土高原的沟壑般纵横,每一道纹路里都像是藏着故事。
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来时,竟让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正是朱雀局陕西分局局长赵开山。
他身后的特勤队员们个个手按腰间军刃,战术腰带上的强光手电、破片手雷与特制催泪弹一目了然,靴底碾在石坪上发出整齐的轻响,显然早已在此严阵以待。
“赵局长,有劳了。”温羽凡迎上前去,伸出的手被对方有力地握住。
赵开山掌心的老茧又厚又硬,磨得他指节微微发疼,那是常年握刀与练拳留下的印记,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扎实力道。
“温副总监客气啥!”赵开山爽朗地大笑起来,声线震得周遭的松叶簌簌掉落,“孔局长电话里把事儿说得透亮,洪天阳那狗东西敢勾着新神会往咱昭陵钻,就是踩着咱陕西分局的脸过日子!别说拼老命,就是豁出这身骨头,也得把他们拦在宫门外头!”
他说着往封土堆下一指,那里的苍松虬枝如伞盖般低垂,遮掩着一道嵌在山岩里的石门,门楣上的“玄宫”二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早跟文保局的老陈打好招呼,地宫入口清得干干净净,监控全布好了,就等你们进去拿主意。”
左少秋这时才晃悠悠地从直升机上下来,落地时故意趔趄了一下,引得身后两名队员伸手去扶,却被他用折扇轻轻挡开。
“啧啧,还是当官的面子大。”他摇着扇面,语气里的戏谑藏都藏不住,“想当年咱江湖人摸皇陵,得在乱葬岗子蹲三天三夜,盯着守陵人的换班时辰掐算,哪像现在……”扇子往石门方向一点,“说开就开,跟走自家后院似的。”
赵开山被逗得哈哈直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老先生这话说的!如今江湖归了体制,行事自然得按规矩来,既方便也安全不是?再说了,咱这可不是瞎折腾,是护着老祖宗留下的宝贝,别让新神会那帮玩意儿糟践了去!”
风突然紧了些,卷起地上的浮尘扑在众人衣摆上。
温羽凡望着那道被苍松遮掩的石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破邪刀的刀柄。
门后的黑暗里,究竟藏着李淳风的秘辛,还是洪天阳布下的陷阱?答案,或许只有踏进去才能知晓。
温羽凡的目光掠过石门两侧的文保人员,他们握着记录本的手指节泛白,年轻些的姑娘紧抿着唇,喉结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滚动。
尽管眉宇间凝着掩不住的紧张,脚边的应急灯却被摆得整整齐齐,光束在石门缝隙里投下笔直的亮线。
他心中微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保工作者,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剑拔弩张的阵仗。
“赵局长,”温羽凡转回身,声音沉得像浸了夜露的石头,“地宫内部结构复杂,唐代的机关禁制虽经发掘,但洪天阳和‘奎木狼’若潜入,难保不会触动残留的暗格。陕西分局的兄弟们守在外围最稳妥……一来防着他们狗急跳墙往外冲,二来也免得里头的禁制误伤到自己人。至于文保局的同志,还是先撤离吧。”
“成!”赵开山的回应干脆得像劈柴,手掌重重拍在腰间佩刀上,“我亲自带两队人把住入口,另外两队绕着封土堆巡逻,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别说是人,就是只耗子想钻进去,也得先问问我手里的家伙!”
“有劳了。”温羽凡抱拳时,指骨与破邪刀的刀柄轻轻相撞,发出细碎的金属响。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人,目光扫过每张脸:“霞姐,玲珑,洪星弈,左少,跟我来!”
李玲珑下意识将天机镜往怀里拢了拢,青铜镜缘的裂纹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像是有水流在纹路里轻轻晃动。
她能感觉到镜身传来的微弱震颤,与掌心的温度渐渐相融,仿佛这面破碎的古镜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未知而悸动。
洪星弈立在她身侧,银白长发被夜风掀起,发丝扫过额间的朱砂星纹时,那点暗红突然亮了亮。
天机镜上的青光与之遥相呼应,在两人之间织成一道无形的光丝,他垂眸看着少女紧攥镜面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玉佩。
霞姐已将软鞭在腕间缠了两圈,精钢丝的纹路嵌进衣袖,隐约可见冰蓝真气在布料下流转,像冻在玉里的流水。
她的目光如鹰隼般掠过石门两侧的阴影,连松针坠落的响动都没放过。
左少秋摇着折扇慢悠悠跟上,扇面“哗啦”展开又合上,遮住了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
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却扫过通道顶部的岩缝、地面的砖缝,连石壁上不起眼的划痕都没落下,折扇柄在掌心转得飞快,随时能化作应急的武器。
众人走到苍松遮掩的石门下,文保局的老陈连忙上前,手里的钥匙串叮当作响:“温先生,锁早就打开了,液压装置也检查过,保证顺畅。”
他按下遥控器,厚重的石门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在液压杆的推动下缓缓向内开启,露出深不见底的石阶通道。
一股混杂着霉味、尘土与腐朽木料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鼻腔发紧。
通道内壁的唐代祥瑞纹饰在众人打开的战术手电光束下显露出原貌,缠枝莲纹的线条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凤凰的尾羽缺了半片,麒麟的蹄下还嵌着几粒千年未散的尘埃,斑驳得像幅被雨水泡过的旧画。
温羽凡回头望了一眼,赵开山正指挥队员布防,探照灯的光柱刺破夜空,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又高又直,如石翁仲般钉在原地。
他深吸一口气,攥紧破邪刀的刀柄,将睚眦面具往脸上一扣。
青铜獠牙贴合肌肤的瞬间,刀身突然发出“嗡”的低鸣,与面具上的纹路产生共鸣,震得掌心发麻。
这声音像道无形的号令,驱散了最后一丝犹豫。
无论地宫深处藏着洪天阳布下的毒阵,还是新神会豢养的怪物,亦或是更古老的诅咒,他都必须踏进去。
为了桥洞里的老剑圣,为了体内冲撞的真气,更为了不让这千年帝陵沦为邪人的巢穴。
“走!”
低喝声在通道里撞出回音,温羽凡率先迈步踏上石阶,靴底踩在积灰的青石板上,发出“咯吱”的轻响。
李玲珑紧随其后,天机镜的青光在前方投下一小片光晕;
洪星弈与霞姐分走两侧,一人护着少女,一人警惕后方;
左少秋断后,折扇在指尖转成模糊的残影。
他们的身影很快被通道深处的黑暗吞噬,像几粒投入墨池的石子。
身后的石门缓缓闭合,“轰”的一声闷响后,外界的月光、风声、人语被彻底隔绝。
第251章 星钥
众人踏入石阶通道的瞬间,潮湿的霉味便如无形的网扑面而来,混着千年尘土的干燥气息,在鼻腔里酿出一种陈旧而沉郁的味道,仿佛一呼一吸间都在吞吐着时光的碎屑。
头顶嵌装的 LED灯带次第亮起,暖白的光线如流水般漫过通道内壁,那些蒙尘千年的唐代祥瑞纹饰骤然褪去斑驳:
缠枝莲的花瓣脉络清晰可辨,边缘还留着当年工匠錾刻时的细微凿痕;
衔珠的朱雀羽翼舒展,每一片翎羽的纹路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会振翅从石壁间飞出;
衔环的麒麟眼眸圆睁,嘴角的鬃毛卷曲如浪,在灯光下泛着岩石特有的冷光。
温羽凡抬手拂过石壁,指尖触及的并非想象中粗糙的岩面,而是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防护涂层,触感微凉滑腻,像覆着层凝固的雨。
他指腹碾过涂层表面,能清晰感受到底下纹饰的凹凸肌理,显然是考古队为保护文物做的特殊处理。
地面的青石板被踩得结实,靴底落下时没有丝毫松动,缝隙里的尘土都被扫得干干净净,连边角的磨损处都填了与石材相近的补料——这里的每一寸都透着专业发掘后的规整。
“果然是‘保护性发掘’。”左少秋摇着折扇,扇骨敲在掌心发出轻响,目光扫过通道顶部密布的监控探头,那些嵌在岩缝里的黑色圆点闪着微弱的红光,“你看这些红外传感器,比江湖上‘悬丝诊脉’的细钢丝还隐蔽,怕是咱刚迈进来,文保局的中控室就把咱的脚印都拍得清清楚楚。”
李玲珑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天机镜,青铜镜面在灯光下泛起流动的青光,镜面上雕刻的二十八宿星图仿佛活了过来,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的连线与通道尽头悬着的“昭陵玄宫”鎏金匾额遥相呼应,匾额上的金字在光线下流转,竟与镜中星芒产生奇妙的共振,让她掌心微微发烫。
洪星弈早已快步走到最前方,银白长发在光影交错中划出流动的弧线,宛如一道月光凝成的溪流。
他每踏过一级石阶,都会俯身观察砖缝间的纹路,指尖在空气中虚虚画出艮、兑、离三卦的轨迹,卦象在空中消散的瞬间,他突然停步,指向右侧石壁:“跟紧我。”
众人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那里刻着一幅玄武浮雕:龟蛇交缠的躯体布满鳞甲,龟甲的纹路如棋盘般规整,每一块甲片上都刻着细小的星点。
“唐代方士以四象定地宫方位,”洪星弈的指尖轻点龟甲的第七片甲片,“玄武属水,对应北方坎位,暗门的机括就藏在这些纹路里。”
霞姐腕间的翡翠镯子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冰蓝真气已在袖底悄然凝聚,如蛰伏的冰蛇般蓄势待发。
她眼角的余光扫过通道两侧的阴影,连通风口吹出的气流都没放过,任何一丝异动都可能是陷阱的前兆。
温羽凡反手抽出破邪刀,刀身离鞘的刹那,与脸上的睚眦面具同时发出低沉的蜂鸣,赤金真气顺着刀刃游走,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然而四周除了通风系统发出的低低嗡鸣,再无其他动静。
那些传说中能射穿十层铁甲的弩箭孔被灌注了混凝土,只留下一个个圆润的凹痕;
曾灌满水银的沟壑被钢板封死,边缘还贴着考古队的红色标记;
甚至连墙角的暗格都被透明亚克力板罩住,旁边钉着标注“唐代陶俑存放处”的说明牌。
所有能伤人的机关,都已变成考古报告里的文字,安静地躺在博物馆的档案柜里。
通道里只剩下灯光流淌的柔和声响,与众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朝着那处藏着暗门的玄武浮雕缓缓靠近。
当来到玄武浮雕前,洪星弈的指尖落在玄武浮雕第七片龟甲上,指腹先轻轻摩挲了片刻,他能感觉到那甲片边缘带着人工凿刻的细微齿痕。
他腕间猛地发力,青铜色的指甲陷入龟甲纹路,顺时针旋转半圈的瞬间,能清晰感觉到内部机括“咔啦”转动的涩感,像是唤醒了沉睡千年的齿轮。
“咔哒”一声轻响脆如裂冰,石壁表层的岩石竟如活物般向内凹陷,一道暗门的轮廓在粉尘簌簌坠落中浮现,边缘还残留着新鲜的石屑,显露出与外层风化岩截然不同的青灰色内里。
他并未急于推门,而是从怀中摸出个巴掌大小的银灰色仪器,外壳上布满细密的网格状纹路。
按下侧面按钮的刹那,屏幕亮起幽蓝微光,文保局中控室的监控画面赫然在列——画面里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通道,连每个人的动作都清晰可见。
“这里的摄像头连着重物警报系统,”洪星弈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该区域的信号频段,“得先让它‘瞎’一会儿。”
说罢,他将仪器贴在暗门上方的墙角,仪器背面的强磁片“啪”地吸住岩壁。
三道幽蓝光束突然从仪器顶端射出,在空气中划出扇形光网,扫过通道顶部的监控探头时,屏幕上的画面瞬间被雪花状的乱码吞噬,原本清晰的影像化作一片闪烁的灰白。
左少秋摇着折扇走上前,扇面轻敲掌心:“洪三公子这准备,可比那些只会玩些偷鸡摸狗把戏的‘无影手’利落多了。看来为了这观星密室,是早做足了功课。”
暗门在液压装置的低鸣中缓缓向内滑开,没有想象中的沉重摩擦声,只有金属轴承转动的细微嗡鸣。
门后露出的石室约二十丈见方,四壁空空如也,唯有地面用整块墨玉铺就,镶嵌出巨大的北斗七星图。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颗星位上,各嵌着一枚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珠体通透如凝脂,在灯光下漾开温润的光晕,将整个石室映照得如浸在月光里。
李玲珑望着空荡荡的石室,攥着天机镜的手指紧了紧,镜面的青光与夜明珠的光晕交织,映得她眼底满是困惑:“观星密室呢?这里除了星图什么都没有,难道我们找错地方了?”
“没找错。”洪星弈的声音带着笃定,他已走到石室最深处。
那里矗立着一道高三丈的石质大门,门板上的星图比地面的北斗七星图更为繁复。
三垣中的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以赤金勾勒出清晰轮廓,四象二十八宿的星轨如流转的星河,在夜明珠的光辉下泛着神秘的光泽,仿佛抬手就能触到苍穹。
他抬手抚上门板,指尖划过“紫微垣”中心的帝星位置时,整面石墙突然发出低沉的共鸣,像是有无数星辰在其中苏醒,震得地面的夜明珠光晕都微微晃动。
“看到这扇门了吗?”洪星弈转身,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这是李淳风为李家特制的‘星钥’,当年你父亲与我父亲定下约定,唯有两半玉佩合二为一,才能开启真正的观星密室。”
他银白的长发在星图映出的流光中轻轻飘动,额间的朱砂星纹与门板上的赤金星轨产生奇妙共鸣:“门后藏着的,不仅有能修复天机镜的‘星轨回源阵’,还有李家失落百年的天策神功全卷……那才是你们李家真正的传承。”
李玲珑的指尖抖得厉害,藏在衣襟里的玉佩被她小心翼翼地取出。
玉质触手温润,仿佛还带着体温,背面刻着的星轨纹路虽只存一半,却与洪星弈掌心那半块严丝合缝:斗柄与斗魁恰好拼接成完整的北斗,连最细微的凿痕都如镜像般重合,宛如被匠人一刀劈开的天生一体。
当两枚玉佩在洪星弈掌心合拢的刹那,整面三丈高的星图石门突然爆发出刺目华光!
赤金勾勒的二十八宿星轨如活过来般流转,苍龙七宿的角、亢、氐在门板上蜿蜒游走,白虎七宿的奎、娄、胃似要挣脱石质束缚,连紫微垣中心的帝星都亮得灼眼。
一道隐蔽的凹槽在帝星位置缓缓浮现,大小形状竟与合拢的玉佩分毫不差。
洪星弈将完整的玉佩嵌入凹槽,“咔”的轻响未落,整面石门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仿佛地底传来的巨兽咆哮。
石屑如碎雪般簌簌坠落,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空旷石室中回荡,带着千年未动的滞涩。
然而门后并未现出预想中的通道,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丈许的诡异漩涡:
无数细碎星芒在其中飞旋,银白与幽蓝交织的光晕流转如活物,宛如将整条银河倒悬,漩涡深处隐约可见玄奥的符文浮动,似在诉说着无人能懂的天机。
“这是……空间裂隙?”霞姐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冰蓝真气不受控制地涌至指尖,在掌心跳动成细碎的霜花。
腕间的翡翠镯子被星芒映照得泛着冷光,她望着那旋转的星流,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唐代的方士竟有这样的神通,能以星力撕裂空间?”
李玲珑攥紧天机镜,镜身的裂纹在星光漩涡的共鸣下隐隐发烫,青铜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师傅,这漩涡……会不会有危险?”
温羽凡按住破邪刀的刀柄,刀身与脸上的睚眦面具同时发出低沉震颤,饕餮纹渗出的赤金真气与漩涡边缘的星芒相撞,竟激起细碎的电光,噼啪作响。
“洪三公子,”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漩涡中心,“你确定这就是观星密室的入口?”
洪星弈的银眸中映着漩涡的流光,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诸位忘了?李淳风不仅是方士,更是修道之人。道法神通的玄妙,本就非我等凡夫俗子能揣度。”话音未落,他已抬步迈入漩涡,银白长发在星芒中化作一道流光,身形瞬间被旋转的星流吞没,只余下声音在石室中回荡,“跟紧了!”
漩涡边缘的星芒因他的进入剧烈翻涌,却未出现任何排斥,反而像是欢迎般向外扩张了半尺。
温羽凡见状稍稍松了口气,沉声道:“进去应该无碍。霞姐,玲珑,随我进!左少,你殿后。”
左少秋摇着折扇慢悠悠踱步过来,扇面轻敲掌心:“温副总监这是嫌老夫腿脚不利索?”
温羽凡回头时正好对上他狡黠的目光,嘴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怕您这老态龙钟的模样,进去时闪了腰。”
“哦?”左少秋突然将折扇“唰”地展开,扇面绘着的残荷听雨图在星芒下骤然褪色,露出底下青年俊朗的面容——银发转作墨黑,皱纹消弭无踪,帽檐下的桃花眼弯成月牙,哪里还有半分老态?
“温老弟觉得,这般模样可还入眼?”
霞姐与李玲珑同时低呼出声,李玲珑更是攥紧了天机镜,望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左少秋,惊讶得说不出话:“这……这真是易容术?竟能变得这么彻底……”
左少秋用折扇轻敲掌心,墨发在漩涡的流光中飞舞:“不过是些江湖把戏,上不得台面。”他率先踏入漩涡,折扇划出的弧线搅碎漫天星芒,“走啦,再磨蹭,洪三公子该在里头独饮闷酒了。”
温羽凡不再迟疑,立即迈步跟上。
踏入漩涡的刹那,无数星芒如细针般刺来,却无半分痛感,反而像温润的水流渗入经脉,将那些因真气相冲而滞涩的地方轻轻梳理,连破邪刀的震颤都变得平和起来。
第252章 观星台
穿过那片流光溢彩的星芒漩涡时,周身的星芒突然化作无数细流,顺着衣料的纹路钻进毛孔,像是被温水包裹着失重下坠。
耳边的嗡鸣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寂静,连心跳声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在虚空中荡开层层回音。
待双脚终于触到实感,众人皆是一个踉跄才站稳。
脚下的白玉平台凉沁沁的,光滑如镜的台面将众人略显惊疑的面容映得清清楚楚:
温羽凡紧抿的唇角、霞姐微蹙的眉峰、李玲珑攥着天机镜的指节,甚至连洪星弈银发丝梢的星尘都纤毫毕现。
玉台四四方方,边长约莫十丈,边缘处泛着淡淡的荧光,仿佛被月光镀了层薄边,悬浮在无尽虚空中,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墨色,望一眼都让人头晕目眩。
抬眼望去,玉台之外竟是茫茫星海。
亿万星辰在虚空中闪烁,近的仿佛伸手就能摘到,表面的星斑清晰可辨;
远的则如碎钻般嵌在墨色天鹅绒上,散发着冰冷的光。
这些星辰并非静止,而是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旋转:
紫微垣的帝星稳坐中央,周围的辅星如群臣环绕;
太微垣的执法星闪烁着锐利的青光,似在巡视周天;
天市垣的星群则密集如市井,流转着繁华的光晕。
三垣四象在星海中铺展开来,苍龙昂首、白虎伏卧、朱雀展翅、玄武蛰伏,壮阔得让人忘了呼吸。
玉台四周,除了来时那道仍在缓缓旋转的星芒漩涡,赫然还有八个颜色各异的漩涡均匀分布在八个方位,与地面暗刻的八卦纹路一一对应。
东方的青色漩涡最为灵动,漩涡中心翻涌着嫩绿的光流,隐约可见柳叶状的光点随气流飞舞,散发出如春风拂过原野的生机,正是震卦之象。
东南方的碧色漩涡则如平静的湖面,漩涡边缘泛着涟漪状的波纹,深处似有游鱼般的光斑穿梭,散发出湿润的水汽,应着巽卦之风。
南方的赤红漩涡最是狂暴,赤金色的火焰在其中跳跃,时而化作火龙盘旋,时而炸成漫天火星,热浪隔着数丈都能灼得人皮肤发烫,正是离卦之火。
西南方的土黄漩涡沉稳如山,漩涡转动得极慢,每一圈都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中心的光斑凝如顽石,散发出大地般的厚重气息,对应坤卦之土。
西方的雪白漩涡透着彻骨的寒意,漩涡中凝结着冰晶状的光粒,转动时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像是寒冬腊月的北风刮过冰封的湖面,应着兑卦之泽。
西北方的幽蓝漩涡深邃如夜空,漩涡中心是纯粹的黑,周围却环绕着北斗七星状的光晕,转动时带着某种威严的韵律,正是乾卦之天。
北方的漆黑漩涡最是诡异,不见丝毫光芒,却能感觉到其中翻涌的暗流,像是潜藏着无数未知的阴影,散发出永夜般的死寂,对应坎卦之水。
东北方的明黄漩涡则带着初生的暖意,漩涡边缘泛着朝阳般的金芒,转动时如晨曦破开薄雾,散发出蓬勃的生机,应着艮卦之山。
八个漩涡缓缓旋转,各自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狂暴与静谧碰撞,厚重与轻盈纠缠,在白玉台上织成一张无形的威压之网。
众人站在网中央,只觉得浑身的内劲都被那股力量牵引着,时而如被烈火灼烧,时而如坠冰窟,时而如负山岳,时而如乘清风。
这方悬浮于星海的玉台,分明就是一处以八卦星力布下的玄妙阵法,而他们,恰好站在了阵眼之中。
李玲珑瞪大了眼睛,握着天机镜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青铜镜面的青光映在她脸上,映出满目的难以置信。
“这……这是什么地方?”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却因震撼而微微发颤,“抬头就是星星,脚下踩着玉台,难道我们真的站在星空里?”
她忍不住伸出手,仿佛想触摸那些近在咫尺的星辰,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冰凉的虚空,引得玉台倒影里的自己也跟着晃了晃。
霞姐的反应则截然不同,她早已将软鞭在掌心缠了两圈,精钢丝的纹路嵌进皮肉,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冰蓝真气在她指尖凝成细碎的霜花,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八个漩涡,连气流的细微变动都没放过。
“这里的空间很不稳定。”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常年厮杀练就的敏锐,“刚才穿过漩涡时,我能感觉到一股撕扯力,像是要把人的经脉都拧成麻花。”
说话间,她下意识往温羽凡身边靠了半步,眼角的余光始终锁着西北方那道幽蓝漩涡,那里的气流翻涌得最是诡异,让她袖底的冰蓝真气都跟着躁动。
温羽凡按住腰间的破邪刀,刀柄的饕餮纹传来温热的触感,与脸上睚眦面具的青铜凉意形成奇妙的呼应。
他能清晰感觉到,周遭星海的每一颗星辰都像蕴含着磅礴的能量,随着星轨转动缓缓释放,压得人胸口微微发闷。
“这地方不简单。”他低声道,赤金真气顺着刀柄悄悄流转,在指尖凝成一小团光晕,“这些星星的运转规律,倒像是某种活的阵法。”
抬眼望向洪星弈时,却见这位洪门三公子正目瞪口呆地盯着左少秋,银白长发都忘了飘动。
“左……左前辈?”洪星弈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边的玉台倒影跟着晃动,“您……您这张脸……”
他实在没法将眼前丰神俊朗的青年,与方才那个佝偻着背、帽檐压得极低的老者联系起来,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弯起时的狡黠,分明与传闻中那位神秘的江湖客截然不同。
左少秋正用折扇轻敲掌心,墨发在星海的微光里飞扬,脸上哪还有半分老态?
他哈哈一笑,扇面“唰”地展开,露出背面绘着的残荷听雨图:“洪三公子见笑了。江湖路远,风波险恶,没几手易容的本事,怎么混饭吃?”他凑近半步,压低声音,“再说,总顶着张老脸跟你们年轻人闯江湖,也忒没意思了。”
洪星弈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苦笑着摇了摇头:“左前辈真是深藏不露,晚辈佩服。”
他定了定神,转身面对众人时,神色已变得格外严肃,银眸在星光照映下闪着凝重的光:“诸位,这里便是李淳风所建的观星台,但它真正的用途,是一处试炼之地。”
“试炼之地?”温羽凡挑了挑眉,破邪刀的刀柄在掌心轻轻摩挲。
“正是。”洪星弈点头,抬手指向玉台四周的八个漩涡,每个漩涡都在缓缓旋转,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气息,“李家后人若想获得真正的传承,必须通过这里的试炼。”
他指尖划过东方的青色漩涡,那里的气流带着草木抽芽的生机:“这八个漩涡,分别对应八卦中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每个漩涡都通向一处独立的试炼之地,考验的东西也各不相同。”
霞姐的冰蓝真气在袖间流转得更快了,目光扫过南方赤红的漩涡,那里的火焰气息几乎要灼穿空气:“试炼什么?”
“试武道心性,试功法根基。”洪星弈的声音沉了几分,“但每个漩涡之后到底是什么考验,也只有进去的人才能知道了。”他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而且,每个漩涡只能容纳一人进入。更关键的是,李淳风当年定下规矩,只有内劲境的武者可以踏入,宗师境及以上的强者,无法踏入漩涡半步。”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随即相视颔首。
温羽凡内劲六重,霞姐四重,李玲珑二重,洪星弈与左少秋虽都是八重,却也稳稳卡在“内劲境”的门槛内,恰好符合试炼的要求。
温羽凡望着北方那道漆黑的坎卦漩涡,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刀柄:“看来,这试炼是非闯不可了。”
霞姐抿了抿唇,冰蓝真气在她眼底凝成坚定的光:“早闯早了,总比在这儿猜来猜去强。”
李玲珑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怀中的天机镜,镜身的共鸣让她莫名生出几分底气:“我……我也准备好了。”
左少秋折扇一收,笑容里带着几分跃跃欲试:“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各选一个漩涡,看看李淳风这老道士到底留了些什么宝贝。”
洪星弈点头示意,银白长发在星海中划出一道弧线:“诸位各自选好吧,进入后切记——心之所向,便是试炼的答案。”
话音未落,星海的旋转似乎陡然加快,八个漩涡的光芒同时亮了几分,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他们做出选择。
玉台的倒影里,五道身影并肩而立,背后是亿万星辰的壮阔,身前是未知试炼的诡谲,一场关乎传承与道心的考验,已悄然拉开序幕。
洪星弈银眸中闪过一丝决然,转身走向西南方那道土黄色漩涡。
那漩涡转动得极缓,表面浮动着细密的黄土纹路,如大地龟裂的肌理,散发出沉甸甸的威压,仿佛抬脚便要踏入万丈深壑。
“在下选择这坤位,先行一步。”他话音落时,已抬步迈入漩涡,土黄色的光晕瞬间将他吞没,银白长发与灰袍下摆最后闪过的残影,竟与漩涡中的黄土纹路融为一体。
左少秋摇着折扇走到西北方幽蓝色漩涡前,墨发在星芒中飞扬,扇面轻敲掌心发出清脆的响。
“乾为天,刚健不息,倒是合我脾气。”他望着漩涡中流转的北斗星轨,眼底闪过几分玩味,折扇“唰”地收起别在腰间,身形如青烟般飘入漩涡。
奇异的是,扇面上那幅残荷听雨图在幽蓝光晕中竟骤然褪色,化作一只展翅的玄鸟虚影,随他一同没入深处,只余下几声清越的鸟鸣在虚空回荡。
“霞姐,你选哪处?”温羽凡转向身侧。
只见霞姐腕间的翡翠镯子泛着幽冷光泽,目光早已锁定西方那片雪白漩涡。
漩涡中凝结着冰晶状的光粒,转动时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像是寒冬腊月的冰凌在风中碰撞。
她指尖凝出一缕冰蓝真气,真气触及漩涡边缘的刹那,雪白光晕骤然扩张,化作层层叠叠的霜花纹路,与她袖底的寒气遥相呼应。
“西方属兑,兑卦为泽,刚中而柔外,与我的玄冰真气正好契合。”
她言罢不再迟疑,软鞭在腰间一卷稳住身形,身影如一道冰蓝色闪电没入雪白漩涡。
周遭空气瞬间降至冰点,玉台边缘竟凝结出细密的冰晶,连星海投射的光芒都仿佛被冻成了碎片。
李玲珑攥紧星蝶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怯怯地望着南方那道赤红如烈焰的漩涡。
漩涡中翻涌的火浪几乎要舔舐到玉台边缘,散发出灼人的热浪,让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师傅,那……那红色的漩涡看着好烫……”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不肯退缩的倔强。
温羽凡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赤金真气顺着掌心缓缓传入,如暖流般抚平她微颤的经脉。
“南方离火,炼的是心,磨的是意。”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指节轻弹她腰间的天机镜,镜面顿时泛起柔和的青光,“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坚强,这离火试炼困不住你。再说,这天机镜本就是你李家的宝物,定会护你周全。去吧。”
李玲珑深吸一口气,星蝶剑“噌”地出鞘半寸,银芒与赤红漩涡的烈焰交相辉映,迸出细碎的火星。
她咬着牙抬步踏入漩涡,刚一接触便惊呼出声。
那并非预想中的灼烫,而是一股如剑意般狂暴的火劲直冲入丹田,逼得她连忙运转天策神功抵御。
漩涡在她身后猛地收缩,化作一朵赤红火莲般的光团,将她的身影彻底包裹,只余下星蝶剑的嗡鸣穿透光壁,渐渐消散。
就在前四人踏入漩涡的刹那,各漩涡的色泽骤然褪作青灰,无数玄奥符文如锁链般从星海中涌出,在漩涡表面交织盘绕,凝成细密的咒纹。
转瞬间,青灰光芒翻涌聚合,化作一道凝实的光壁,符文流转间透着不容侵犯的禁制神威,宛如一道道闭合的时空之门,再无半分缝隙可供穿行。
温羽凡望着玉台剩下的四个漩涡,东方震位的青色漩涡仍在轻轻摇曳,如春风拂过柳梢,透着勃勃生机,或许能调和他体内冲撞的真气。
他下意识迈出半步,靴底刚要触及玉台边缘的青光……
突然!脸上的睚眦面具陡然灼热起来,獠牙纹路里渗出滚烫的赤金真气,顺着经脉直冲丹田。
一股莫名的冲动如暗流般涌起,牵引着他的目光转向北方那片漆黑如永夜的漩涡。
那漩涡不见丝毫光芒,却能感觉到其中翻涌的暗流,像是潜藏着无数未知的阴影,散发出与他体内黑金剑气同源的凛冽。
面具的震颤越来越烈,仿佛在与漩涡深处的某种力量共鸣,逼得他不由自主地调转方向,一步步走向那片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第253章 昭陵夜屠
昭陵地宫的石门之外,夜风像淬了冰的刀刃,刮过封土堆下的碎石地,卷起细碎的沙砾打在队员们的制服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带着刺骨的寒意钻进衣领。
赵开山叉开双腿站在石门左侧的苍松下,军靴碾过一块冻硬的土块,发出“咔嚓”的脆响。
他指间的烟头早已熄灭,却仍无意识地攥着,烟丝混着掌心的老茧搓成碎末。
视线落在那扇紧闭的石门上,门缝里渗出的凉气比夜风更甚,他喉结滚动着,在心里默念:温副总监,你们可得加把劲,外头有咱盯着呢。
掌心的佩刀刀柄被攥得发烫,黄铜护手硌出深深的红痕。
“赵局,西侧松林有异动!”对讲机里突然传来队员小王的声音,压得极低,尾音里裹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被冻住的钢丝。
赵开山猛地转头,颈椎发出“咔”的轻响。
西侧的松林在月色下黑黢黢的,树冠交错如鬼爪,本该有夜枭啼叫的枝桠间,此刻却死寂得可怕……连虫鸣都没了,只有风穿过针叶的呜咽,像无数人在暗处窃窃私语。
他刚要下令“警戒”,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已从松林边缘的阴影里弹射出,速度快得像被弓弦绷紧的箭,掠过地面时带起一道模糊的灰线,连月光都追不上它的轨迹。
“噗嗤!”“噗嗤!”“噗嗤!”
三声轻响几乎连成一片,比落叶坠地还轻。
离松林最近的三名队员还保持着举枪的姿势,颈间已绽开细细的血线。
温热的血液刚要顺着衣领往下淌,他们的眼神便骤然涣散,身体像被抽去骨头般软倒,头盔砸在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响,连半句示警都没来得及吐出。
“什么人?!”赵开山怒吼出声,声线劈得像被刀割过。
佩刀“噌”地出鞘,刀身映着月色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却只斩到一片冰冷的夜风。
那道黑影早已扑向其他的队员。
于此同时,又有三道黑袍身影从松林的阴影里射出。
他们的黑袍下摆扫过地面,悄无声息,出手时却带着淬毒的狠劲。
有人曲指成爪,爪尖泛着乌青的光,划过队员咽喉时连皮带肉卷下一片;
有人掌风阴柔,拍在队员心口,隔着制服都能听见肋骨断裂的脆响,被击中者往往闷哼一声便弓起身子,嘴角涌出黑血。
陕西分局的队员们虽经严格训练,此刻却成了待宰的羔羊。
有队员刚举起冲锋枪,手腕就被黑袍人用指节锁住,反向一拧,“咔嚓”一声脆响后,枪托重重砸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有人想按响腰间的警报器,却被一记手刀劈在颈后,软软地倒在同伴的尸体旁。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武器落地声混在夜风里,很快又被更浓重的死寂吞没。
赵开山红着眼扑向最近的黑袍人,内劲六重的真气在刀身流转,划出的刀风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
第一招劈向对方肩头,却被对方用前臂轻松挡开,黑袍下传来“铛”的金属碰撞声;
第二招横斩小腹,对方身形突然下沉,如泥鳅般滑到他身侧;
第三招还没递出,后心已被一股阴柔的掌力击中,像被重锤砸中,内劲瞬间溃散,喉头涌上腥甜。
他踉跄着转身,看见黑袍人掀开兜帽的一角,露出嘴咧开的诡异弧度,掌心里还残留着他喷溅的血沫。
“噗……”
又一道掌力印在胸口,赵开山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佩刀脱手飞出,插进远处的土里。
他望着石门的方向,最后一个念头是:温副总监,对不住了……
意识沉入黑暗前,只听见黑袍人发出桀桀的怪笑,像夜枭在啄食腐肉。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石门,将地上的血迹冻成暗红的冰。
为首的黑袍人缓缓摘落兜帽,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却覆着阴鸷的面容——正是洪门大公子洪天阳。
他鼻梁高挺如刀削,唇线却抿成一道残忍的弧度。
目光扫过满地横陈的尸体时,像是在打量路边的碎石,语气里的轻蔑几乎要凝成实质:“朱雀局的废物,也配守这昭陵?”
靴底碾过一具队员尚未冷却的尸体,发出沉闷的碾压声,血沫顺着碎石缝渗开,在月光下泛着黑红的光。
紧随其后的黑袍人身材高瘦,黑袍下的肩线如标枪般挺直。
他缓缓抬眼,面容冷峻得像覆着层薄冰,双眸中跳动着幽幽绿光,正是新神会“十二柱”之一的奎木狼。
地上的尸体于他而言,仿佛与尘土无异,目光径直穿透石门的阴影,语气淡漠如淬了冰的钢:“废话少说,进去。”
话音未落,周身已散出凛冽的杀意,逼得周遭的夜风都仿佛凝固成霜,连洪天阳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洪天阳立刻换上谄媚的笑,腰弯得像株被狂风压折的稻禾:“是是是,奎木狼大人神机妙算!那朱雀局的阻截队,不过是些土鸡瓦狗,哪能挡得住您万分之一的手段?”他偷瞄着奎木狼眼底的绿光,声音越发谄媚,“咱们这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这儿了?”
奎木狼冷哼一声,鼻腔里喷出的白气在夜风中瞬间消散,并未接话。
那声冷哼里的不屑,却让洪天阳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奎木狼身旁还跟着两人:左侧是身材魁梧如铁塔的熊千仇,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像盘虬的老树根,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眼神里的暴戾几乎要溢出来;
右侧是奎木狼的心腹,面色阴沉得像积了雨的乌云,眼尾斜挑,透着股随时会扑上来撕咬的狠戾。
四人走到地宫石门前,洪天阳快步上前,从怀里摸出一枚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繁复的云纹,显然是特制的。
他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石门两侧的液压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
厚重的石门如被无形的手牵引,缓缓向内滑开,露出深不见底的石阶通道,一股混杂着霉味与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地宫特有的沉郁。
“奎木狼大人,这里面便是昭陵地宫了。”洪天阳弓着身子,做出请的手势,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颤,“那温羽凡和他的人,估摸着已经先进去了,此刻说不定正在观星密室里‘玩’得不亦乐乎呢。”
奎木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绿光在眼底流转:“玩?他们不过是我棋盘上的棋子罢了。”他抬步踏入通道,皮靴踩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音在空旷的石壁间荡开层层回音,“没有他们打开观星密室的入口,我等又如何能轻易踏入那玄密之地?”
洪天阳眼中闪过一丝骇然,随即又被更浓重的谄媚覆盖,拍着胸脯道:“大人高瞻远瞩!一切都在您的算计之中,属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罢,连忙紧随其后钻入通道,熊千仇与那名心腹也快步跟上,黑袍下摆扫过石阶,带起细碎的尘埃。
四人沿着石阶通道快步前行,皮靴踩在积灰的青石板上发出整齐的“噔噔”声。
很快,那间镶嵌着星图的石室便出现在眼前,地面的北斗七星墨玉图在灯光下泛着莹润光泽,每颗夜明珠都像凝固的月光,将石室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洪天阳快步走到石室深处,指着那扇刻满星图的三丈石门,以及门前那个直径丈许的星芒漩涡,腰弯得更低了:“奎木狼大人,这里便是观星密室的入口。这石门得用李家的星钥才能开启,门后的漩涡是通往密室的通道,据说能直接踏入星空中的观星台。”
他指尖点着漩涡中飞旋的星芒,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贪婪——那可是李淳风的传承之地,谁不想分一杯羹?
奎木狼盯着那旋转的星芒漩涡,幽绿的瞳孔微微收缩。
漩涡中银蓝交织的光晕流转如活物,隐约可见深处浮动的玄奥符文,散发出的空间波动让他体表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便是空间裂隙?”
“正是正是!”洪天阳连忙点头,生怕慢了半分,“从这里进去就是观星台,温羽凡他们肯定已经在里头了。”
“好,进去。”奎木狼言简意赅,率先迈步踏入漩涡。
星芒如潮水般涌来,在他周身凝成细密的光网。
当他落在那方悬浮于星海的白玉台上时,周遭八个颜色漩涡突然同时剧烈震颤,逸散的星芒化作密密麻麻的针状光刺,如暴雨般射向他周身。
奎木狼冷哼一声,青芒暴涨,将所有光刺尽数弹开,光刺撞在玉台上,碎成漫天星屑。
“果然有古怪。”他的目光扫过西南方那道罩着青灰光壁的土黄色漩涡,光壁上符文流转,隐约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微弱气息——正是洪星弈进入的方向。
他转头看向跟进来的洪天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洪天阳,这密室到底什么名堂?”
洪天阳连忙凑上前,指着那八个或明或暗的漩涡解释:“前辈有所不知,这是李淳风设下的八卦试炼阵!每个漩涡对应一卦,一个漩涡只能进一个人,而且只有内劲境的武者能踏入,宗师境及以上的强者要是强行闯进去,就会被空间之力反噬,轻则重伤,重则……”他咽了口唾沫,没敢说下去。
奎木狼闻言,眼中立刻露出不屑之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区区禁制之力,也敢阻拦本大人?”
他自恃宗师境修为,纵横江湖罕逢敌手,岂会信这等“谬论”?而李淳风就算再厉害,终究是千年前的古人,留下的禁制能有多强?
说罢,他便抬步走向东方那道青色漩涡——那里的气流最是平和,正适合他强行破开。
然而,就在他的脚掌即将触及漩涡边缘的刹那,漩涡中的星芒骤然暴涨,无数玄奥符文从星海中涌出,在漩涡前凝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轰!”
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猛然爆发,屏障如被激怒的巨兽,狠狠撞在奎木狼身上。
他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整个星空都在挤压他的身体,骨骼发出“咯吱”的呻吟,经脉里的内劲瞬间紊乱,剧痛如潮水般传遍四肢百骸。
“噗……”奎木狼闷哼一声,竟被这股力量震得连连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嘴角溢出一缕乌黑的鲜血,滴在白玉台上,瞬间被台面吸收,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他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青黑交织,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依旧旋转的青色漩涡,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自己堂堂宗师境,竟然被一道千年前的禁制震伤?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洪天阳和熊千仇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看着奎木狼捂着胸口,周身的青芒都黯淡了几分,谁也不敢吭声。
星海依旧旋转,八个漩涡静静矗立,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位自视甚高的闯入者。
白玉台上的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奎木狼粗重的喘息,和他眼底翻涌的暴戾杀意。
很快,洪天阳回过神来,脸上立即堆起关切的笑,嘴上的话语更是带着急切:“大人没事就好!这漩涡邪门得很,您万金之躯,何必跟它置气?”
心里却在暗自冷笑:蠢货,真当李淳风的禁制是摆设?
奎木狼没理会他的谄媚,眼神阴鸷地剜了青色漩涡一眼,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仿佛要将漩涡洞穿。
“算它厉害!”他咬着牙吐出四个字,方才那股反噬之力仍在经脉里乱窜,若不是他反应快,强行运转内劲卸力,此刻怕是已经脏腑震荡。
“那现在怎么办?”熊千仇瓮声瓮气地问道,粗壮的手指攥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
他早就按捺不住,满脑子都是找到温羽凡后,将对方撕成碎片的场景。
奎木狼眼中寒光乍现,扫过剩下的三个漩涡:东方青色漩涡仍在如春风拂柳般轻摇,东南方碧色漩涡泛着水波似的涟漪,东北方明黄漩涡则透着晨曦般的暖意。
“洪天阳,你去震位;熊千仇,你去巽位;你,”他抬手指向心腹,那人始终垂着眼,瘦长的身形像柄藏在鞘中的软剑,唯有眼底偶尔闪过的阴光暴露了如蛇般的狠戾,“去艮位。”
“是!”三人齐声应下,声线里却裹着截然不同的心思。
洪天阳嘴角抽了抽,刻意摆出一副被漩涡诡异气息吓住的模样,脚步拖沓着挪向东方青色漩涡,黑袍下摆扫过玉台时带起的星尘都透着不情愿。
可在奎木狼冷冽的注视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抬脚。
但踏入漩涡的刹那,脸上的抗拒骤然褪成窃喜。
青光如潮水般涌来,带着草木抽芽的清新气息,却在触及他内劲的瞬间化作藤蔓状的光丝,看似缠绕禁锢,实则顺着他早已运转的洪门心法游走,竟在经脉里催生出一股沛然生机。
熊千仇则狞笑着走向东南方碧色漩涡,硕大的拳头在胸前挥舞得虎虎生风,唾沫星子溅在漩涡边缘的光壁上,瞬间被碧色光晕消融。
“温羽凡!老子来送你上路了!”他的咆哮震得玉台都微微发颤,纵身跃入的瞬间,碧色漩涡突然翻涌如怒涛,光流化作数丈高的浪头狠狠拍下,将他的吼声绞成碎片。
可他非但不惧,反而运起横练硬功,任由碧浪冲刷身躯,肌肉贲张间竟将水流般的光劲硬生生扛住,模糊的黑影在浪涛中逆流而进,留下一串沉闷的怒喝。
奎木狼的心腹依旧低眉顺眼,应了声“属下遵命”后,转身走向东北方明黄漩涡。
他脚步轻得像狸猫踩雪,每一步都踏在玉台光纹的间隙,避开了所有星力流转的节点。
踏入漩涡的刹那,明黄光晕骤然收缩,如晨雾般将他裹成一团光球,光粒顺着他衣料的纹路钻进毛孔,身影转眼便消失在星海背景中,只余下光球消散时的最后一缕暖光。
玉台上霎时只剩奎木狼一人。
他负手而立,银白星芒在周身流转成环,映得那双幽绿瞳孔愈发诡异,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盛着足以吞噬星辰的戾气。
目光扫过八个漩涡,其中五个已泛起青灰光壁,符文如锁链般缠绕,将内里的气息彻底锁死;剩下的三个也在缓缓沉寂,光流渐缓,像即将闭合的眼睑。
“温羽凡,你们的死期,到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指尖在掌心缓缓摩挲,那里还残留着方才反噬的刺痛。
那痛感如同一记耳光,却没能浇灭他眼底的暴戾,反倒让野心烧得更烈。
他倒要看看,那几个内劲境的蝼蚁能在试炼里折腾出什么花样。
是侥幸摸到李淳风的残卷,还是被八卦阵的煞气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无论结果如何,只要他们从漩涡里出来,等待他们的,便是自己蓄势待发的杀招。
新神会筹谋多年的计划,就差这最后一步。
只要拿到观星密室里的宝物,他便能冲破宗师境的桎梏,踏足那传说中的“武尊”之境。
到那时,朱雀局的铜章、江湖的门派、甚至朝堂的权柄,都将匍匐在他脚下,任其揉捏。
昭陵地宫的星芒在他眼中流转,如同一粒粒垫脚石,每一粒都沾着前人的骨血。
他要踩着这些光粒,一步步登上武道巅峰,让整个天下都在他的狼啸中颤抖。
夜风穿过星海,带着玉台的彻骨凉意,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暴戾与野心。
八个漩涡静静旋转,如八只蛰伏的眼,在亿万星辰的注视下,映着玉台中央那尊沉默的修罗。
第254章 八门镇地脉
洪星弈的脚尖刚触到土黄色漩涡的边缘,浓稠如蜜的光晕便瞬间将他裹紧。
那光芒带着大地深处的沉凝质感,既不灼烫也不冰寒,倒像浸在恒温的玉浆里,连呼吸都染上了土腥味的温润。
失重感还在脊椎骨间微微发麻,足底已撞上了坚硬的石面。
他下意识屈膝卸力,视线里炸开一片墨色。
那是一座横跨深渊的石拱桥,桥身的岩石泛着被岁月磨洗过的暗光,每一道拱起的弧度里都嵌着密密麻麻的甲骨文。
最惹眼的是反复出现的“坤”字,笔画间渗出的土黄色真气像有生命的虫豸,正顺着石纹缓慢蠕动,在月光斜照下折射出类似琥珀的油亮光泽。
低头时,心脏猛地一缩。
桥身下是望不见底的黄土深渊,两侧崖壁如被巨斧劈过,裸露出赭红色的岩层。
更诡异的是崖壁缝隙里渗出的真气,竟在半空凝结成两道粗壮的“瀑布”,那里没有水流的清透,而是像融化的黄金般粘稠,簌簌坠向深渊底部,在翻滚的雾霭里积成一片沸腾的泥沼。
泥沼表面泛着油亮的光泽,不时有气泡炸开,露出底下深褐色的粘稠内核,仿佛一锅熬了千年的浓汤。
“这是……”洪星弈的银白长发被深渊里的风掀起,发丝扫过脸颊时带着冰凉的触感,目光却突然钉在泥沼中央。
那里伏着一团模糊的巨影,背甲光滑得像打磨过的黑曜石,边缘泛着冷硬的弧度。
玄色纹路与土黄色真气交织成网,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每一次吐纳都让泥沼泛起涟漪,连两道真气瀑布的坠落节奏都随之变化。
龟甲边缘的纹路间偶尔闪过一丝金光,像是藏在深处的星芒,在雾霭中若隐若现,正是坤卦的象征——玄龟虚影。
它蛰伏在那里,不动如山,却让整个深渊都弥漫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仿佛这片天地的根基,都由它背负着。
毫无征兆地,玄龟喉间滚出一声闷吼。
那声音绝非寻常兽类的咆哮,更像沉睡亿万年的山脉突然崩裂,低沉的震动顺着石桥的岩石肌理疯狂窜涌,仿佛有无数条看不见的震颤线沿着桥身蔓延。
洪星弈只觉耳膜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嗡嗡作响中带着尖锐的刺痛,连牙齿都在跟着打颤,足尖下的岩石似乎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泥沼表面骤然掀起剧变,三道土黄色气浪如挣脱锁链的巨蟒猛地拔地而起。
它们裹挟着深渊底部的腐殖土气息,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撕裂空气时发出“呜呜”的锐响,像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
最前端的气浪已扭曲成利爪形状,带着能将钢铁捏碎的威势,朝着桥面中央的洪星弈狠狠扑来!
“来得好!”洪星弈眼底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芒,银白长发被气浪掀起的狂风撕扯着,在身后划出一道灵动的弧线。
他双足在桥面上疾点数下,足尖触及的岩石瞬间泛起淡金色光纹,生、伤、杜、景、死、惊、开、休八个方位如星图般在桥面铺开,光纹边缘跳动的细碎星芒,正是八门金锁阵的阵眼在流转。
第一道气浪撞来的刹那,他身形陡然侧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同时指尖在空气中虚虚一画,勾勒出艮卦的折线轨迹。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那道足以掀翻半座石桥的气浪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山壁,在他身侧半尺处骤然停滞。
土黄色的能量团剧烈翻涌,却始终无法突破那道由卦象凝成的屏障,最终“轰”地炸开,化作漫天黄土簌簌落下。
细密的尘粒砸在桥面上,激起呛人的烟尘,而洪星弈稳稳立于烟尘中央,八门光纹在他周身流转成环,淡金色的光芒与他银白的长发交相辉映,宛如一尊镇守深渊的战神。
玄龟虚影被气浪炸裂的余威激怒,深渊底部的泥沼骤然掀起滔天巨浪。
墨黑色的泥浆里翻涌出密密麻麻的气泡,每一个破裂的气泡都喷出细碎的土黄色真气,在半空凝成闪烁的光点。
三道覆盖着土黄色甲片的巨爪猛地破土而出,甲片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爪尖撕裂空气时发出尖锐的呼啸,仿佛要将整座石桥捏碎在掌心。
洪星弈脚尖在桥面的甲骨文纹路间快速点动,八门金锁阵的光纹突然加速流转,生门与景门的光晕骤然变亮,竟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旋转的气流漩涡。
那些奔袭而来的爪风像是被无形的引力牵引,硬生生改变轨迹,朝着桥面刻满“坤”字的区域撞去。
“嗡……”
所有甲骨文同时亮起炽烈的黄光,笔画间渗出的土黄色真气如决堤的洪水般反涌而上。
真气与玄龟爪劲碰撞的刹那,沉闷的轰鸣在深渊里回荡,震得石桥剧烈震颤,石缝中簌簌落下的碎石坠入泥沼,激起一圈圈涟漪。
洪星弈稳稳站在阵法中央,银眸中倒映着漫天飞舞的黄色流光,朗声喝道:“坤为地,厚德载物。你这玄龟守的是大地根基,为何如此狂暴?”
话音未落,他双手快速结印,拇指与食指相扣成环状,其余三指伸直如剑。
八门金锁阵的气劲顺着指尖注入桥面,与那些亮起的甲骨文产生共鸣,一道直径丈许的土黄色光印在玄龟虚影头顶缓缓凝聚,光印边缘流转着古朴的纹路,散发着镇压万物的厚重气息。
玄龟虚影在光印的压制下疯狂挣扎,巨爪拍打着泥沼,掀起的泥浆如黑色瀑布般飞溅。
就在此时,脚下的泥沼突然“活”了过来,万千片甲骨残片从泥浆中破土冲天,每一片残片上都模糊刻印着坤卦的爻辞,在半空连成一片闪烁的光雨。
洪星弈瞳孔骤然收缩,那些残片散发的波动,竟与他贴身佩戴的玉佩产生了奇妙的共鸣!玉佩在衣襟下微微发烫,表面的星轨纹路隐隐亮起。
他手腕猛地一抖,玉佩挣脱丝线束缚,化作一道流光射向半空,与桥面上密布的甲骨文交织缠绕。
“以星钥引地脉,坤卦,本就该顺我意!”洪星弈仰天长笑,笑声中带着睥睨一切的霸道。
随着他的笑声,八门金锁阵的光纹骤然暴涨,淡金色的光芒与土黄色的真气交织成网,竟在古老的桥身刻痕中硬生生撕裂出一道裂缝。
一条土黄色的真龙虚影从裂缝中昂首而出,龙鳞由无数细小的甲骨文组成,龙爪踏过之处,空气都泛起涟漪。
真龙虚影发出一声震彻深渊的龙吟,俯冲而下,巨口直接衔住玄龟的脖颈,两股雄浑至极的大地真气在半空轰然相撞,激起漫天光尘。
深渊底部的泥沼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点燃,青黑色的地火从泥浆深处翻涌而上,带着硫磺的刺鼻气味。
那些火焰不像寻常火苗那般跳跃,反倒像黏稠的岩浆,顺着玄龟的甲片缓缓攀爬,“滋滋”的灼烧声在深渊中回荡,龟甲边缘的土黄色真气被地火舔舐得泛起焦黑,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玄龟虚影猛地张开巨口。
那嘴巴张得足有丈许宽,喉咙深处亮起土黄色的光芒,无数甲骨残片在其中翻滚碰撞,最终汇聚成一道粗壮的光柱。
残片在光柱中飞速旋转,像嵌在黄金里的黑色星辰,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直扑洪星弈面门。
“地天泰!”洪星弈足尖在狭窄的桥面连点数下,八门光纹骤然重组,生门与坤位的光晕交织成盾。
那光盾呈淡金色,表面流转着“泰”卦的阴阳纹路,堪堪挡在光柱前方。
“嘭”的一声巨响,光柱撞在盾面,震得洪星弈双臂发麻。
脚下的石桥却突然传来“咔嚓”脆响,一道指宽的裂缝从他脚边蔓延开,石屑簌簌坠入深渊。
他心头一紧,余光瞥见深渊两侧的岩壁。
原本渗出的土黄色真气竟在悄然变色,边缘泛起诡异的赤红,像是被地火烤得沸腾。
“坤卦遇火,地火明夷……”脑海中闪过卦象释义的瞬间,洪星弈猛地惊觉,“不好!这试炼阵在借我内力反噬!”
足尖猛地一点桥面,身形如离弦之箭跃至桥心。
他双手急速结印,掌心的玉佩在真气灌注下亮起青光,随即被狠狠拍向桥面的裂缝。
“嗡……”
玉佩嵌入石缝的刹那,整座桥的甲骨文同时爆发出刺目金光,那些古朴的“坤”字仿佛被点燃,光芒穿透石质,将深渊照得如同白昼。
玄龟虚影发出一声凄厉悲鸣,龟甲上的玄色纹路突然逆流转动,原本交错的土黄色真气渐渐化作流转的星图,二十八宿的轨迹在背甲上清晰浮现。
泥沼中的地火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万千星芒从龟甲缝隙中渗出,像银色的游鱼般缠绕而上,顺着洪星弈周身的八门光纹缓缓融入。
“原来如此……”洪星弈浑身一震,猛然醒悟,“这坤卦试炼,并非要战胜玄龟,而是要借地脉之力,以星力调和自身!”
他不再有半分抗拒,盘膝坐于桥心,双目微闭。
八门真气顺着星芒的牵引缓缓流转,原本刚猛的阵劲渐渐变得温润,与星图的轨迹产生奇妙共鸣。
玄龟虚影在金光中渐渐淡化,最终化作一道柔和的土黄色光流,如清泉般涌入他的丹田,所过之处,经脉里淤塞的滞涩感尽数消散。
桥面的裂缝中,一座古朴石碑缓缓升起。
碑身刻满繁复的星轨,每一道线条都与玄龟背甲的星图遥相呼应,碑顶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温润光泽,恰好映照在洪星弈额间那点朱砂星纹上。
珠辉与纹光交织成线,仿佛一条无形的纽带,将天地星力与他的气息紧紧相连。
第255章 五气炼雷霆
左少秋踏入西北方幽蓝漩涡的刹那,折扇正划过半道清越的弧光。
预想中能撕裂筋骨的空间撕扯感并未降临,反而是一股温润如春水的托举之力从脚底升起,将他整个人轻轻托起,仿佛踏在无形的云毯上。
睁眼时,刺目的天光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头顶是万里无云的碧空,蓝得像被淬了冰的宝石;
身下云海翻涌,蓬松的云絮如上好的棉絮堆叠,偶有苍鹰展开丈许宽的翅膀从云间掠过,羽翎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芒,掠过之处带起淡淡的气流漩涡。
“有意思。”他晃了晃手中的折扇,墨色长发被高空的天风拂得肆意飞扬,衣袂翩跹间,竟真有几分踏云而行的散仙气度。
指尖轻点扇骨,一缕内劲悄无声息地注入。
那柄平日里用来遮掩身份的折扇突然化作流萤般的光点,在掌心凝聚成一柄三寸长短的星芒小剑,剑刃流转着细碎的银辉,仿佛截取了一段银河。
他屈指轻弹剑脊,星芒小剑嗡鸣着射向前方流云。
看似轻飘飘的一剑,竟在绵密的云絮中斩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隙,裂隙边缘的云气瞬间冻结成冰晶,簌簌坠落时折射出七彩光虹。
忽的,东南天际涌起一团墨色云团。
那云团扩散得极快,不过数息功夫,便如打翻的墨汁般染黑了半片天空。
方才还晴好的苍穹骤然暗如锅底,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未及触及衣衫便凝成细碎的冰碴,砸在左少秋肩头迸出星点寒芒,却被他周身流转的真气弹开。
他挑眉一笑,折扇早已恢复原状,展开遮在头顶。
扇面上玄奥的真气纹路如活物般游走,淡金色的光纹在扇面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倾盆暴雨尽数格挡在外,雨珠在网面上凝成剔透的水膜,顺着扇缘滚落时已化作雾气。
“就这!”
话音未落,狂风紧随而至。
那风势如万马奔腾,卷动着翻涌的云海朝他撞来,力道之强竟将他整个人掀得倒飞出去。
左少秋却不慌不忙,足尖在虚空中连点数下,身形如风中柳絮般灵活转折,非但没有被狂风裹挟,反倒顺着风势舞起一套玄妙步法。
他每踏落一步,脚下便凝出一朵半透明的真气莲台。
莲台层层叠叠,花瓣边缘泛着乾卦特有的刚健光晕,与高空凛冽的风势隐隐呼应,仿佛要在这天地威压中,硬生生撑起一片属于自己的乾坤。
狂风卷着暴雨在云海上掀起巨浪,豆大的冰碴子砸在真气莲台上,迸出细碎的冰晶。
就在此时,天际陡然裂开一道口子。
紫电如鳞甲分明的银蛇,拖着刺目的光尾撕裂苍穹,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劈左少秋面门。
那电光里裹着硫磺的腥气,尚未及身,已灼得他眉梢发焦。
左少秋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折扇“唰”地合拢,指节扣住扇尾化作剑指。
内劲如火山喷发般自指尖喷涌,与那道紫电撞在半空。
“噼啪”爆响中,火星四溅如烟花,紫电竟被硬生生劈成两截,断裂处迸出的流萤坠入云海,激起串串白烟。
可那溃散的电光尚未落地,云海深处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龙吟。
不是凶戾的咆哮,而是带着岁月沉淀的威严,震得左少秋耳膜发麻,连脚下的真气莲台都泛起涟漪。
“哦?还有大家伙儿藏着?”他抬手抹掉脸颊上溅落的雷光碎屑,指尖触到一片微麻的灼痕,嘴角却勾起更浓的笑意。
他反手从怀中摸出枚古朴铜铃,铃身刻满缠枝纹,那是当年从川中古墓带出的“镇魂铃”。
“叮——”铃舌轻晃,清越的音波如水中涟漪扩散开来。
奇的是,那音波竟带着某种玄奥的频率,周遭翻涌的云层瞬间凝滞,连狂风都似被按下暂停键,唯有冰雨还在无声坠落。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云层深处缓缓浮起一张遮天蔽日的面孔。
那面容由暗紫色雷云凝聚而成,双目是两轮旋转的烈日与寒月,鼻息吞吐间卷起丈高的风柱,赫然是一尊雷神法相。
法相额间刻着繁复的雷纹,每道纹路里都流转着细碎的电光,张口一吸时,左少秋只觉周身真气如决堤的洪水般被牵引,连掌心的镇魂铃都剧烈震颤,铃身泛起与法相共鸣的青光。
“乾卦试炼,果然是直面天威。”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抬手撕碎左臂衣袖,墨色劲装下,一道淡金色的咒文赫然浮现。
那是当年为破苗疆巫蛊留下的烙印,此刻竟如活物般蠕动,咒痕边缘渗出的金光与雷神法相的雷纹产生奇妙的共振,在半空织成细密的光网。
左少秋眼神一凛,再无半分保留。
双掌交错间,结出一套从未现世的印:拇指相抵如连珠,食指竖成剑脊,其余三指蜷曲似握雷霆。
他周身真气骤然暴涨,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带着破空的锐啸直扑雷神法相。
他周身腾起的真气本是五光十色的混沌:赤金色的内劲如跳动的火焰,墨黑色的剑劲似游走的毒蛇,靛青色的毒罡泛着诡异的荧光,莹白色的疗伤气息则像流动的月华。
这些早年偷学各大门派心法留下的驳杂真气,此刻在他体内相互绞杀,却在雷神法相垂下的雷霆中轰然炸开,化作朵朵旋转的光莲。
每片莲瓣都在雷光中淬炼,边缘泛起熔化般的赤红,竟如熔炉中的百炼钢,开始剥离杂质、重塑肌理。
云海在两人脚下翻涌成怒涛,无数电蛇从法相周身窜出,在虚空织成密不透风的雷网。
这场人与天威的较量,在昭陵地宫的异空间里掀起惊涛骇浪。
光莲炸开的璀璨与雷霆撕裂的炽烈交织,将半个天空染成紫金色,连空气都在高频震颤中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嗬!”左少秋突然闷哼一声,左胸旧伤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一道金线从伤口渗出,如活物般顺着经脉逆行而上。
那是当年中了巫蛊后,以秘法强行压制的残余咒力,此刻竟被雷霆的霸道之力惊醒,在他体内疯狂冲撞。
五光十色的真气骤然一滞,流转的光莲险些溃散。
却见他眼中厉芒爆闪,非但没有撤招,反而双掌猛地按向自己丹田!
“乾元亨利贞!”一声低喝如黄钟大吕,震得脚下云海翻涌成漩涡,连雷神法相吞吐的风柱都为之一顿。
刹那间,左少秋周身的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起来。
赤金色的乾卦真气如定海神针般贯穿漩涡中心,散发出刚健纯粹的光芒,将墨黑剑劲、靛青毒罡、莹白内息尽数卷入。
那些原本相互排斥的驳杂能量,在雷电持续不断的轰击下,竟被强行揉合成一枚核桃大小的光珠。
光珠表面流转着七彩光晕,每一次脉动都与雷神法相的日月双瞳产生共鸣,仿佛天地间的阴阳二气在此刻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左少秋只觉经脉中阻塞多年的淤塞之处接连崩碎,那些曾让他夜不能寐的真气冲突,此刻竟化作丝丝缕缕的精纯能量,顺着乾卦“天行健”的刚健之势,如春雨润田般重塑着他的经脉。
原本疙疙瘩瘩的气路变得畅通无阻,连左胸的旧伤都在暖流中泛起酥麻的痒意,仿佛多年的沉疴正在被连根拔起。
雷神法相见状,双目间的日月光影骤然暴涨,张口喷出一道紫电龙柱。
那龙柱足有水桶粗细,龙身由密集的紫电交织而成,鳞甲纹路清晰可辨,咆哮着撕开云层,所过之处空气都被电离成青白色,带着焚山裂石的威势直扑左少秋。
左少秋脚下的真气莲台突然炸开,化作漫天光点融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不闪不避,反而将掌心那枚七彩光珠向前推送。
光珠在他内力催动下急速旋转,表面的七彩光晕渐渐凝聚成一道螺旋状的气流,仿佛要将天地间的能量尽数吸纳。
光珠与紫电龙柱碰撞的刹那,整方天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一道比太阳更盛的光芒骤然爆发,刺得人睁不开眼。
那光芒中,左少秋的真气在天威淬炼下彻底蜕变,原本驳杂的五光十色尽数褪去,化作一道缠绕着雷纹的金色光柱。
光柱如开天辟地的巨斧,带着刚健不息的乾卦真意,直刺雷神法相眉心。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异空间回荡,雷神法相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在金光中寸寸碎裂,最终化作漫天雷光消散在云海中。
那些散落的雷光并未消散,反而如归巢的鸟雀般,纷纷汇入左少秋周身的金色光柱。
左少秋掌心的七彩光珠缓缓缩小,最终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丹田。
他周身皮肤突然渗出层层黑色杂质,像是多年淤积的毒素与浊气,在残余的暴雨冲刷下化作缕缕青烟,露出底下莹白如玉的肌理。
抬手抚过胸口,原本盘踞的淡金色咒文已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枚若隐若现的乾卦符文,符文边缘流转着细碎的雷芒,与他体内的真气隐隐共鸣。
“这乾卦试炼……竟是洗髓伐骨。”他喃喃自语,指尖轻挥,折扇已重新出现在掌心。
扇面轻摇间,一道裹挟着雷意的劲风破空而出,轻易劈开厚重的云层,露出背后澄澈的碧空。
此刻流转在他经脉中的真气,早已没了半分驳杂,唯有纯粹的赤金色如江河奔涌,每一次流转都透出毁天灭地的刚猛之意,仿佛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雷霆、撕裂苍穹。
第256章 化杀为润
霞姐的靴底刚触及西方雪白漩涡的边缘,周遭流转的星芒便骤然失去了流动的光晕。
那些细碎的光点像是被无形的寒力瞬间冻结,簌簌坠落时凝结成六角冰晶,洋洋洒洒织成漫天飞雪。
冰晶落在她的发间,没有寻常雪花的消融,反倒像是嵌进了发丝,层层叠叠凝成细碎的霜花,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
睁眼时,刺骨的寒意顺着足底直窜天灵盖。
脚下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光滑如镜的冰面,泛着幽幽的蓝光,隐约能看见冰层下冻结的暗流。
这里是万丈冰山的峰顶,四面皆是刀削般的悬崖,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子呼啸而过,像是无数把小刀子刮在脸上,藏青色的劲装被风灌得鼓鼓囊囊,衣摆猎猎作响,几乎要将人掀飞出去。
正前方百丈开外,一堵青黑色的冰壁拔地而起,壁面上布满了岁月侵蚀的裂纹。
那些裂纹深处突然亮起幽蓝的微光,渐渐汇聚成一个古朴的“兑”字,笔画间像是有水流在缓缓涌动,又像是有冰棱在其中生长,透着神秘的韵律。
“咻——咻——咻——”
三道破空声骤然撕裂雪原的寂静。
只见三道冰棱自冰壁后的虚空激射而出,通体剔透如水晶,棱面折射着冰壁的蓝光,边缘锋利得能映出人影。
它们带着尖锐的啸声直扑而来,空气被割裂的痕迹清晰可见,连飞舞的雪花都被震得向两侧散开。
霞姐的反应快如闪电。
腕间的翡翠镯子突然往下一沉,像是坠了块冰砣子,冰凉的触感顺着腕骨蔓延开时,一股冰蓝真气已顺着经脉瞬间涌至指尖。
她掌心的软鞭像是活了过来,精钢丝混着天蚕丝的鞭身骤然绷直,化作一道银虹划破风雪,鞭梢更是如灵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卷住了三道冰棱交汇的中心点。
“咔嚓!”
脆响在空旷的冰原上格外刺耳。
冰棱在软鞭的绞力下寸寸碎裂,化作漫天晶尘,折射着幽蓝的光,像是一场骤然绽放的冰花。
可这碎冰并未落地,反倒在半空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瞬间重组为数十道小指粗细的冰锥,带着更密集的尖啸反刺而上,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冰网。
霞姐足尖在冰面上轻轻一点,身形如风中柳絮般旋起,衣袂翻飞间避开了最先抵达的几道冰锥。
她手腕急转,软鞭在身前舞成一道浑圆的光弧,冰蓝真气顺着鞭身流转,在半空中织成一面密不透风的光网。
那些冰锥撞在光网上,像是撞上了烧红的烙铁,瞬间崩解为更细碎的雪沫,簌簌落在冰面上,积起薄薄一层。
风还在刮,冰壁上的“兑”字愈发明亮,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场冰雪中的较量。
霞姐握着软鞭的掌心渗出细汗,却在接触到鞭身的刹那被冻成细小的冰晶。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嗡……”
冰壁上的“兑”字符文突然发出低沉的共鸣,幽蓝光芒骤然暴涨,像是被注入了某种磅礴的力量。
光芒顺着冰壁的裂纹流淌,在地面织成一张闪烁的光网,连呼啸的寒风都仿佛被这股力量凝滞,雪沫子在空中停驻了刹那,才又被卷入漩涡。
雪地里突然传来“咔咔嚓嚓”的碎裂声,数道雪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拱起,冻土被顶得开裂,冰碴子飞溅。
那些雪丘顶端的积雪簌簌滑落,露出底下裹着玄冰甲片的雪人:
它们足有丈许高,身躯由压实的坚冰与冻土构成,甲片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缝隙里凝结着霜花。
石磨般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抬起时带起的寒风刮过冰面,竟激起一层薄薄的冰雾。
“不过是块头大而已。”霞姐眼底寒光一闪,不退反进,脚尖在冰面上踏出一串残影。
她手中的软鞭猛地一抖,精钢丝与天蚕丝交织的鞭身瞬间覆上一层冰晶,细密的冰刃如锯齿般凸起,在蓝光映照下泛着森然冷芒。
“玄冰剑诀?寒星落!”
清喝声中,她手腕翻转,软鞭如灵蛇狂舞,鞭影在空中织成一片闪烁的星网。
每一道鞭影都裹挟着冰蓝真气,落在雪人胸口的玄冰甲片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甲片上瞬间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渗出幽蓝的寒气,顺着鞭影反窜而上,却被霞姐体内的真气硬生生逼退。
“轰!”首个雪人胸前的甲片崩裂,整个身躯如破碎的冰雕轰然倒塌。
可那些残骸尚未落地,接触到雪地的瞬间便炸开,化作数十个半人高的小雪人。
它们手持冰斧,斧刃闪烁着寒光,尖啸声如同冰锥刮过玻璃,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冰斧挥舞间在冰面上划出凌乱的白痕。
霞姐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雕虫小技。”
她双掌在胸前快速结印,指尖流转的冰蓝真气汇聚成一朵六出雪花的图案,雪花边缘的棱角锋利如刀。
“玄冰印?封!”随着她一声低喝,双掌猛然拍向冻土层。
刹那间,一股极寒之气以霞姐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方圆十丈内的雪地“唰”地冻结成光滑的冰镜,冰面映出小雪人狰狞的身影。
那些小雪人刚迈出脚步便脚下一滑,冰斧脱手飞出,在冰面上跌跌撞撞,有的甚至直接撞在一起,滚成一团。
“就是现在!”霞姐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足尖在冰镜上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腾起。
她手腕急转,软鞭带着破空的锐啸抽落,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小雪人头顶。
“噗……”鞭梢触及的刹那,冰蓝真气骤然爆发,在雪人体内炸开一朵晶莹的冰莲。
冰莲绽放的瞬间,小雪人便被震得粉碎,化作漫天雪沫,连带着它们手中的冰斧都崩解为细碎的冰晶,簌簌落在冰镜上,融成一滩滩水渍。
风卷着残余的雪沫掠过冰原,冰壁上的“兑”字符文光芒渐暗,却在深处隐隐透出更浓郁的幽蓝——仿佛有什么更庞大的存在,正在冰壁之后缓缓苏醒。
霞姐落回冰镜中央,软鞭在掌心缓缓盘绕,冰刃上的霜花随她的呼吸轻轻颤动,眼底的警惕更甚。
远处冰谷的阴影里,突然炸响一声沉闷的咆哮。
那声音不似寻常兽吼,倒像两块万年玄冰在相撞,震得冰壁上的积雪簌簌坠落,回音在谷间层层叠叠地荡开,连脚下的冰层都跟着嗡嗡发颤。
一头巨狼踏着碎裂的冰面猛冲而出,浑身覆盖的雪鳞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每片鳞甲边缘都凝结着细碎的冰碴。
它奔袭时,利爪划过冰面的轨迹上,竟凭空冒出丛丛冰荆棘。
那些荆棘带着倒钩,闪烁着幽蓝寒光,仿佛要将整片雪原都织成囚笼。
霞姐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沉:这头雪兽体内奔涌的内劲竟已达五重境界,其冰系真气的凛冽程度,比方才那些雪人何止强过十倍?
空气似乎都被它的气息冻结,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的刺痛。
千钧一发之际,她手腕疾转如风车,软鞭如灵蛇摆尾,精准卷住一枚从冰壁坠落的冰棱。
玄冰真气顺着鞭身疯狂涌入,冰棱在她掌心骤然拉长、凝实,刹那间化作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剑脊上流转着冰蓝色的光纹,仿佛将整个冰谷的寒气都凝聚其中。
“玄冰?裂玉!”
清喝声刺破风雪,剑招施展的瞬间,万千冰蝶从剑刃纷飞而出。
每片蝶翼都薄如蝉翼,闪烁着幽蓝寒光,扑向雪兽的刹那,竟发出细碎的嗡鸣,像是无数把小冰刀在振翅。
雪兽猛地挥起前爪,爪风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拍来,与冰蝶轰然相撞。
“嘭!”
爆鸣声在冰原上炸开,气浪掀得雪沫漫天飞舞。
雪兽前爪的雪鳞在冰蝶的冲击下寸寸崩裂,碎鳞混着冰碴飞溅,却见它猛地甩动头颅,张开的巨口中喷出一道极寒之气。
那气流裹挟着密密麻麻的冰棱,所过之处,空气瞬间凝成白雾,连光线都被扭曲,仿佛一张无形的冰网正在合拢。
霞姐足尖在冰面上划出半道银弧,身形如陀螺般急旋,堪堪避开寒气正面冲击的刹那,突然拧身如游鱼,脊椎竟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她从极寒之气编织的冰网间隙中穿掠而过,发梢沾染的冰晶在气流中簌簌掉落,动作流畅得仿佛与冰雪融为了一体。
甫一落地,她手腕翻转,冰剑裹挟着玄冰真气刺向雪兽肩窝。
剑刃尚未触及雪兽鳞甲,周遭空气已被这股凛冽剑意冻结成万千冰针,针尾拖着淡蓝色的光痕,在月光下折射出幽蓝寒芒,织成一片死亡之网。
“噗……”
冰剑精准没入雪兽肩窝三尺,剑刃上的冰纹骤然亮起。
可就在此时,“咔嚓”一声脆响自剑身处炸开。
霞姐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剑身爬满蛛网状的冰裂纹——那些由玄冰真气凝成的剑刃,竟被雪兽体内反涌的极寒之气瞬间冻结!
蓝莹莹的冰晶顺着剑脊疯狂蔓延,所过之处,连她注入的真气都仿佛被冻结成了固态,寸寸僵硬。
“嗷……”
雪兽发出一声闷吼,浑身雪鳞突然炸开,化作漫天雪粉,借着风势扑向霞姐。
而她手中的冰剑也在同一瞬间寸寸崩裂,足有大半截化作万千晶尘,簌簌落在冰面上,融成一滩带着寒气的水渍。
霞姐握着掌心仅存的半截冰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截断剑上还凝着未散的冰晶,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手臂经脉疯狂倒涌,所过之处,连内劲流转都变得滞涩,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碴在啃噬筋骨。
这寒意远比寻常冰雪更具侵蚀力,竟能直接冻结真气的运转。
她愕然望着断剑上迅速蔓延的白霜,眉头拧成了疙瘩,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低喃:“明明同属冰系真气……雪兽体内的寒气,怎么会反制我的玄冰内劲?”
风卷着雪粉掠过她的脸颊,冰谷深处传来隐约的冰层碎裂声,仿佛有什么更庞大的存在,正在被这场战斗惊动。
第257章 化杀为润二
不等霞姐细究雪兽寒气的诡异,冰壁之上突然炸响一声清越的凤鸣。
那声音不似凡鸟啼叫,倒像千枚玉磬同时击在寒冰上,清冽中带着穿透骨髓的震颤,震得整片冰原嗡嗡作响,连脚下最坚硬的冰层都泛起细密的波纹,仿佛随时会崩裂开来。
一道流光自冰壁裂缝中破墙而出,竟是一头羽翼闪烁着七彩琉璃光泽的冰凤。
它的翎羽如凝固的虹彩,每一片都流转着梦幻般的光泽,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交织,在月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振翅间,万千冰晶从羽翼间洒落,哪是什么雨滴,分明是一柄柄寸许长的寒刃,刃尖泛着淬毒般的幽蓝,坠落时带着破空的锐啸,密密麻麻织成一张死亡天幕。
冰凌攒射在冰面上的刹那,坚固如铁的冰层瞬间布满蜂窝状的裂痕,深可见骨的坑洞里竟渗出缕缕白汽。
霞姐在冰雨中东躲西闪,旋身腾挪间,只觉冰凤散发出的真气波动如寒潮过境,内劲六重的威压如无形的巨石压在胸口,让她经脉隐隐作痛,连呼吸都带着滞涩感。
她将半截软鞭舞成密不透风的防御网,鞭影翻飞间试图格挡冰雨,却见鞭梢刚触及冰凌,便“咔嚓”一声凝结出层薄霜,霜花顺着鞭身迅速蔓延,连掌心都泛起刺骨的寒意。
这才惊觉,每道冰刃都淬着比雪兽更甚的蚀骨阴寒,仿佛能冻结人的内劲流转。
霞姐足尖猛地点地,借着反冲力急退三丈,靴底在冰面划出两道深深的白痕。
她望着冰凤盘旋时振翅划出的七彩光弧,那光弧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让她心头一沉,疑虑如潮水般涌上:“我不断地击杀这些冰雪怪物,怎么感觉越来越不妙了!这冰凤的实力已经远超我的应对能力,若是后面还有更强的存在……”
就在这时,冰壁上的“兑”字符文突然变了模样。
原本凛冽的幽蓝光芒渐渐变得温润,符文中央那道刚劲的弧线里,竟隐隐透出柔和的水流纹路,仿佛坚硬的冰层下藏着一汪活水。
霞姐盯着那道流转的光纹,脑海中突然闪过《玄冰剑诀》中关于卦象的注解——兑卦属泽,外显刚健,内藏柔润,刚中而柔外,方能生生不息。
“不对……”她瞳孔骤缩,猛地有所顿悟,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既然是试炼,就不应该是这种无解的死局……兑卦属泽,泽能容万物,刚中而柔外,难道破局的关键不是硬拼,而是以柔克刚?”
风卷着冰屑掠过她的脸颊,冰凤的鸣叫声再次响起,却似乎不再那般刺耳。
霞姐望着掌心那半截仍在凝结霜花的软鞭,眼神渐渐从凝重转为清明,仿佛一道光劈开了迷雾。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灌满了冰原凛冽的寒气,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头的躁动。
她双手在胸前缓缓交叠,拇指相扣,食指与中指并拢成剑指,无名指与小指蜷曲如握珠,结出一套玄奥的印诀。
指尖流转的淡蓝色光纹如水波荡漾,与腕间翡翠镯子的幽光隐隐呼应。
突然,翡翠镯子爆发出琉璃般的刺目蓝光,那光芒不再是冰冷的锋芒,反倒像融化的琉璃液,顺着她的腕骨蜿蜒流淌。
原本凝结如利刃的冰蓝真气,此刻竟化作一道温润的光流,带着春水解冻般的柔和韵律,逆着冰凤洒落的冰雨溯流而上。
光流过处,那些奔涌的冰刃像是被无形的手牵引,锋芒渐渐敛去,棱角化作圆润的弧光。
当光流触及冰凤七彩羽翼的刹那,奇迹骤然发生!
万千冰晶雨竟如归巢的候鸟般齐齐转向,带着虹彩流光盘旋着坠入她掌心。
光影交织间,一枚拳头大小的冰莲在她掌心缓缓凝聚,滴溜溜旋转着,莲瓣上流淌的虹彩光晕里,每道纹理都清晰映着冰壁“兑”字符文的幽蓝微光,仿佛将整面冰壁的灵韵都锁进了这方寸之间。
冰凤发出一声震彻冰原的惊鸣,七彩翎羽因极致的惊愕而剧烈震颤,翎羽间的虹光忽明忽暗,像是被打乱的星轨。
它双翅猛地合拢如巨钳,带着崩裂冰层的威势夹向冰莲,显然想将这诡异的造物绞成齑粉。
霞姐却指尖轻弹,冰莲骤然炸开!
漫天飞舞的冰丝如蛛网银线般弹射而出,比发丝更细,却泛着琉璃般的韧性,瞬间缠绕住冰凤舒展的羽翼。
那些冰丝看似柔弱,却如最坚韧的锁链,任凭冰凤如何振翅挣扎,都无法挣脱,反而越缠越紧,在翎羽上勒出淡淡的光痕。
冰凤怒极,振翅掀起的凛冽飓风卷着冰碴子呼啸而过,翅尖迸射的冰晶如流星追月般射向霞姐。
可那些杀招在触及她周身三尺范围时,却像撞进了无形的结界,骤然凝滞在半空。
只见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正不断溢出丝丝白气,白气在她身周凝结成半透明的冰幕,幕布上折射出七彩虹光,将所有冰晶都封存在琉璃般的结界中,动弹不得。
“兑卦属泽,泽能润土,亦能化冰。”霞姐望着被困的冰凤,低喃声里带着顿悟的清明。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半截软鞭突然如灵蛇出洞般脱手飞出,鞭身在半空化作一道冰蓝长虹,绕着冰凤脖颈疾旋三匝。
每一圈旋转都留下一道流转着水光的咒印,那咒印似满月倒映在寒潭,弧光里浮动着《玄冰剑诀》扉页的古篆,笔画间流淌的不再是冰封的凛冽,而是“化冰为泽”的温润真意——这是她方才从《玄冰剑诀》“凝水成冰”的心法逆向推演中,硬生生悟透的破局之法。
刹那间,冰凤体内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春水消融时冰层开裂的轻响,又似冻土下暗流奔涌的呜咽。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凤鸣,周身的冰晶羽翎开始寸寸剥落,如碎裂的琉璃般簌簌坠落。
奇异的是,那些碎羽坠地时并未化作冰碴,反倒化作汩汩清泉,顺着冰壁符文的沟壑蜿蜒流淌,在月光下折射出流动的虹彩,像是给青黑色的冰壁系上了一条七彩丝带。
霞姐望着脚下蜿蜒流淌的泉流,心神骤然一动。
她缓缓屈膝,双掌轻轻按向水面,掌心与清泉接触的刹那,体内的玄冰真气竟毫无滞涩地逆转。
那股原本凛冽如刀的寒气,此刻化作温润的水劲,顺着泉流的脉络逆流而上,如归海的江河般奔涌,尽数灌入冰壁上“兑”字符文的裂隙。
“嗡……”
整面冰壁突然发出低沉的共鸣,青黑色的岩面瞬间泛起粼粼水光,仿佛覆盖了一层流动的琉璃。
那些古朴的符文在水光中渐渐融化,化作点点液态星芒,顺着她按在冰面的掌心缓缓渗入,触感温润如玉石,顺着经脉一路淌向丹田。
霞姐只觉丹田内翻涌的冰蓝真气正在发生奇妙的蜕变:原本刺骨的寒意如冰雪消融,化作深潭般的静水,每一缕内劲都透着柔韧的力道,仿佛能包容万物。
腕间的翡翠镯子也随之亮起,不再是冰冷的蓝光,而是映出春水初生般的温润光泽,与丹田内的真气遥相呼应。
当最后一缕泉流如温玉般滑入经脉,她身后突然凝出冰凤的虚影。
那虚影的羽翼剔透如琉璃,振翅间洒落的不再是凛冽冰晶,而是万千颗裹着晨曦般生机的露珠,每颗露珠坠地时都漾开一圈温润的水纹,在冰面上开出半透明的莲影,莲心还泛着淡淡的虹光。
“原来泽之刚柔,在于化杀为润。”霞姐抬手,指尖轻轻抚过眉心,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枚泽卦符文,符文如活水般流转,透着温润的蓝光,仿佛与她的呼吸同步起伏。
半空的半截软鞭此时翩然飘落,鞭梢凝结的水滴状冰晶如晨露般剔透,在星芒下流转着虹彩,竟似将整片冰原的灵韵都封存在这方寸之间,触之微凉,却不再刺骨。
远处冰谷的风雪不知何时已息,取而代之的是绕指柔风,风里带着泥土的芬芳,混着她周身散逸的水泽真气,化作淡淡的薄雾。
雾霭中,西方雪白漩涡的青灰光壁如春水般荡漾,光纹流转间透出彼岸的星辉,显然这场试炼已近尾声。
霞姐能清晰感受到丹田内的真气洪流正在奔涌。
那冰蓝内劲已彻底褪去刺骨寒意,化作如深潭蓄势的水泽之力,每一次奔涌都带着刚中带柔的韵律。
当这股力量冲击经脉壁垒时,竟隐隐传来金石碎裂的轻响,这分明是内劲即将突破五重的征兆。
新通的经脉在真气冲刷下愈发坚韧,如玉石经流水反复打磨,透着温润而坚韧的光泽。
她立在冰原中央,望着渐渐清晰的漩涡光壁,掌心的水泽真气仍在缓缓流转,终于明白这场试炼的真意:所谓兑卦,从不是以刚克刚,而是以柔化刚,方能如泽般包容,生生不息。
第258章 火蝶炼心
李玲珑的靴尖刚触到那道赤红漩涡的边缘,一股裹挟着熔岩气息的热浪便如巨兽般迎面扑来。
空气里弥漫着硫磺与焦炭混合的刺鼻气味,近得几乎要燎到她纤长的睫毛,在眼角烫出细微的灼痛感。
她下意识偏头躲避,耳廓却仍被烫得发麻,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细针正顺着毛孔往里钻。
灼热的气流沉甸甸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滚烫的铁砂,喉咙里泛起火烧火燎的疼。
她眨了眨眼,睫毛上凝结的细汗瞬间蒸发,眼前的景象已彻底颠覆了认知:
脚下是直径十丈的圆形斗台,青黑色的石面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每一块拼接的晶石里都嵌着流动的赤红火脉,像被囚禁的岩浆在缓慢翻涌。
她试探着迈出一步,鞋底与晶石相触的刹那,“滋啦”一声炸开串串金红色火星。
那些火星落地并未熄灭,反倒在石面上滚出细碎的光屑,随即被升腾的热浪卷成扭曲的烟缕,盘旋着汇入头顶的火雾中。
斗台四角矗立着四根黝黑如墨的石柱,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血红色离卦符文。
符文的缝隙里不断渗出丝丝赤焰,像无数条灵动的火蛇在柱身扭曲腾跃,最终在柱顶凝成万千燃烧的剑影。
那些剑影密集得如狂蜂攒动,刃锋相触时发出“铮鸣”的锐响,划破空气的轨迹上泛着油状的涟漪,滋滋冒着白烟,仿佛连空间都被灼烧得融化了。
“这是……”李玲珑的指尖下意识攥紧星蝶剑的剑柄。
原本冰凉的金属突然变得灼烫,其上精致的蝶形纹路像是被投入熔炉,烫得她指腹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仿佛有只滚烫的蝴蝶正隔着鞘身啃噬她的皮肉。
丹田内的天策神功真气突然剧烈翻涌起来,像被点燃的沸油在经脉里疯狂冲撞。
那股力量不受控制地循着灼热的气息向四肢百骸奔窜,所过之处的筋骨都泛起酥麻的灼痛,仿佛要顺着毛孔冲破皮肉的束缚。
就在这时,斗台中央的烈火骤然向内坍缩。
原本狂舞的焰浪瞬间凝聚成琉璃般的火纹,在虚空中勾勒出模糊的人形轮廓。
随着最后一缕青烟被火纹吞噬,一道燃烧着赤红火莲的剑士虚影赫然凝立在台心。
它周身的焰芒中浮动着万千细小火蝶,每一只都闪烁着熔岩流淌般的暗红光泽,翅尖掠过的地方,空气都被烫出涟漪。
最让李玲珑心头一紧的是,那剑士手中握着的星蝶剑虚影正吞吐着赤红火舌,剑脊上流淌的光纹竟与她掌心的佩剑分毫不差。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对方眉心处烙印着一枚灼灼燃烧的离卦符文,随着呼吸明暗不定。
火焰剑士缓缓抬剑的刹那,李玲珑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那起手式她再熟悉不过,正是温羽凡手把手教她的「星蝶十三式」起势:手腕翻转的弧度精准到分毫,剑尖斜指地面的角度分毫不差,甚至连呼吸时胸腔起伏的顿挫节奏,都与她每日清晨在演武场练习时一模一样。
这套剑法是师傅耗费三月心血,融合了「柔云十三式」的绵密与「无名十三剑」的暴烈,为她量身改良的独门杀招。
江湖上除了她与温羽凡,绝无第三人知晓。
可此刻,这组只属于她的剑招竟被一团火焰具现成致命的敌招,那种被彻底看穿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后颈的汗毛瞬间竖成了针。
“铮……”
剑刃撕裂空气的锐响还在斗台上空盘旋,四周的火墙已骤然炸开。
万千道燃烧的剑影如蝗群过境,赤红色的刃锋拖着灼热的气尾,密密麻麻地攒射而来。
那些剑影并非杂乱无章,每一道都循着诡异的轨迹,像长了眼睛般直扑李玲珑周身要害。
“是师傅教我的剑招……”李玲珑银牙紧咬,牙槽里渗出血丝。
她猛地旋身,星蝶剑在掌心挽出半轮银弧,剑刃带起的劲风掀起鬓边碎发。
当银色剑芒与火焰剑影轰然相撞的刹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在斗台回荡,气浪掀得她衣袂猎猎作响,脚下的晶石台面都泛起细密的震颤。
惊骇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这些火焰剑影竟精准复刻了她练剑时的所有破绽:
青石阶前,她为急于突破内劲三重,在「穿花绕蝶」的转折处留下的那半秒微不可察的停顿,此刻化作一道火剑趁隙直刺腰侧;
雨夜演武场,因思念亡父而走神,让「星落无痕」的剑尖偏移的那半寸迟疑,此刻凝成一道烈焰贴着她咽喉擦过,燎得颈间肌肤发麻;
甚至上个月与新神会融合体交手时,因紧张导致右腕突然僵硬,让「蝶影迷踪」的变招慢了一线,此刻竟被具象成三道火剑,呈品字形锁死她的退路。
“噗嗤……”
一道火焰剑影终究还是擦过左臂,焦黑的布片下,皮肉瞬间翻卷成炭色。
伤口边缘泛起细密的油珠,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的皮革,滋滋冒着白烟,一股钻心的剧痛如毒蛇般顺着经脉窜入骨髓。
李玲珑眼前霎时腾起无数金星,丹田内翻涌的真气险些因这剧痛逆行,天策神功的内劲在经脉里冲撞得她喉头发甜。
“不能输……”她狠狠咬碎银牙,舌尖尝到血腥味的瞬间,星蝶剑突然在掌心旋出半朵晶莹的剑花。
剑脊上的蝶纹被内劲催得发亮,宛如真有只银蝶在烈焰中振翅。
当第二道火剑带着熔铁般的热浪扑来时,李玲珑不退反进。
足尖猛地跺向斗台中央的晶石,“咔嚓”一声,赤红火脉被震得翻涌四溅。
她借势腾空,星蝶剑骤然分化,十道银芒自刃身崩裂,如被惊起的流萤群冲天而起,在炽烈火光中划出十道弯月形的银色轨迹。
每一道银芒都裹挟着凛冽的破空锐响,精准斩向火焰剑士的肩颈大筋、膝弯麻穴、丹田气海等几处要害。
剑刃撕裂空气的锐响与火焰爆鸣轰然交织,银色轨迹如蛛网般罩住火焰剑士。
只听“哗啦”一声脆响,那燃烧的身躯如碎裂的琉璃寸寸崩解,化作万千只燃烧的火蝶溅落石台。
然而,试炼却并未就此结束。
那些尚未落地的火星突然顿在半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
斗台四角的石柱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如四道血柱直冲天际,将整个空间染成诡异的殷红。
碎裂的火蝶在红光中剧烈震颤,翅尖的火星相互碰撞、粘合,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聚合。
先是凝聚出模糊的躯干轮廓,再是燃烧的四肢与头颅,最后连眉心那枚离卦符文都变得愈发灼亮,比先前亮了三分,像是嵌了块烧红的烙铁。
“轰!”
斗台四周的火焰骤然暴涨三尺,原本青黑色的火墙化作翻滚的赤红色浪涛,拍打着无形的屏障发出沉闷的轰鸣。
重生后的火焰剑士不再是清晰的人形,而是化作一道扭曲的赤红光影,移动时拖曳着长长的燃烧气尾,如同一道贯穿天地的火鞭。
它挥剑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十息之内已劈出七道剑弧。
刃锋划破空气的轨迹上,灼热的气浪被搅成螺旋状的火涡,每道漩涡都在高速旋转中吸附着周围的热浪,发出“呜呜”的啸声,仿佛要将斗台上的一切都绞成灰烬。
李玲珑足尖点地,施展出游龙步法旋身闪避。
她腰身拧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堪堪避开迎面劈来的火剑,同时手腕急转,星蝶剑分化出三枚银亮的刃片,呈品字形合围,试图锁住对方的攻势。
可刃片尚未完成合围,一道裹挟着熔岩气息的剑风已迎面撞上!
“铮!”
脆响如裂帛,分化的剑刃像是被重锤砸中,银芒瞬间寸寸碎裂,化作漫天流火簌簌坠落。
其中一枚刃片被震得倒飞而出,“笃”地钉在斗台边缘的青石地面上,瞬间烙出焦黑的剑痕,石屑在高温中化作白烟蒸腾而起。
李玲珑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右肩的衣衫已被剑风燎成蛛网般的焦黑,布料下的肌肤传来针扎般的灼痛,灼热的气浪顺着经脉倒灌而入,在丹田内掀起翻江倒海的震荡,气血翻涌得她喉头阵阵发甜。
她抬眼望去,火焰剑士的身影在火墙中忽明忽暗,每一次挥剑都精准复刻着「星蝶十三式」的招式,却总在剑招衔接的间隙多出半式刁钻的变招。
那是她修炼时未能完善的破绽,是温羽凡反复叮嘱要弥补的短板,此刻竟成了对方最锋利的杀招。
“怎么会……”李玲珑银牙紧咬,牙龈渗出血丝,指尖的星蝶剑突然剧烈震颤,剑鞘上的蝶纹烫得几乎要嵌进皮肉。
火墙中窜出的剑影愈发密集,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每一道剑影都裹挟着她尚未参透的剑意精要:有时是「穿花绕蝶」中没能收住的半分蛮力,有时是「星落无痕」里滞涩的内劲转换,仿佛她所有未臻圆满的招式都被烈火扒开表象,赤裸裸地具现成最了解她弱点的敌人。
斗台四角的“离”字石柱突然渗出猩红光纹,如蛛网般顺着地面蔓延,与火墙中的剑影产生共鸣。
刹那间,整个试炼空间化作焚天熔炉,空气灼热得仿佛能点燃发丝,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滚烫的沙砾。
李玲珑的发丝被热气蒸得微微卷曲,额角的碎发黏在汗湿的皮肤上。
握着星蝶剑的手掌沁出层层薄汗,在冰凉的剑柄上凝出晶莹的水珠,刚一形成便被蒸腾成白雾,只在掌心留下转瞬即逝的凉意。
她能清晰感觉到,丹田内的天策神功真气正在热浪中躁动,仿佛随时会冲破经脉的束缚——这既是绝境,也是逼着她破而后立的熔炉。
忽然,衣襟下的天机镜传来一阵灼烫的异动,那热度竟盖过了周遭火域的烘烤,像是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李玲珑下意识按住衣襟,能清晰感觉到青铜镜背的二十八宿星图正在衣料下蜿蜒游走,那些凸起的星轨纹路透过布料,在小腹处映出流转的青光,仿佛有片微缩的星空正在皮肤下游动。
“师傅说过,天机镜能照破虚妄……”她喘息着抬眸,星蝶剑的银芒骤然归拢,剑尖直指火焰剑士眉心,声音因灼热的气流而发颤,却透着前所未有的清明,“这火人不是实体,是我未能掌握的剑意的残影!”
话音未落,火焰剑士已化作一道赤红火线扑来。
它手中燃烧的光剑陡然舒展,施展出的正是「星蝶十三式」的终式「蝶舞天涯」。
万千流火蝶群从剑刃迸发,翅尖拖着熔岩般的光尾,在半空织成密不透风的炽烈剑网,将李玲珑彻底笼罩其中。
火蝶振翅的嗡鸣与空气灼烧的噼啪声交织,连视线都被蒸腾的热浪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漫天火雨吞噬。
李玲珑瞳孔骤缩,却没有像往常般分化刃片格挡。
她反手扯出腰间的天机镜,青铜镜面刚贴上掌心,李家血脉的温热便如泉涌般注入镜身。
“嗡……”
震耳的嗡鸣陡然炸响,天机镜爆发出刺破火雾的青光。
镜中二十八宿星图如轮飞旋,斗、牛、女、虚等星官的轨迹在青光中清晰浮现,无数星轨光丝从镜面射出,如蛛网般在火焰剑士周身凝成半透明的光茧。
星芒流转间,每道光线都化作淬冰的细针,密密麻麻刺向那团燃烧的剑意——那些由她剑招破绽构成的火焰,在青光中显出丝丝缕缕的裂痕,像是被无形的手强行剥离、分解。
“原来如此……”李玲珑心头剧震,终于看透这离卦试炼的真相。
她手腕翻转,星蝶剑顺势刺出,不再追求凌厉的剑势,而是将天策神功的内劲凝聚于剑尖,顺着天机镜照亮的裂痕,精准刺入火焰剑士胸口。
“嗤!”
一声仿佛琉璃碎裂的轻响炸开,火焰剑士周身的赤焰骤然黯淡。
就在李玲珑以为火焰剑士即将消散时,那团黯淡的火光突然猛地张开双臂。
周身残存的火焰如被狂风掀起的火星,骤然化作无数细小的火蝶,翅尖泛着熔岩般的暗红,铺天盖地涌向她的面门。
那密集的嗡鸣像是无数把小剑在振翅,灼热的气流几乎要将她的呼吸灼成青烟。
“不好!”李玲珑侧身急避,腰间的天机镜却在此刻烫得惊人。
丹田内的天策神功真气突然与镜身的星力产生共鸣,一股温热的力量顺着经脉直冲指尖,仿佛有股无形的牵引在指引她的动作。
她下意识将星蝶剑猛地插入地面,剑尖触及斗台刻着的火焰纹路的刹那,四道“离”字石柱同时爆发出刺目强光。
赤红色的光柱直冲天际,与天机镜散出的青光在空中交织成网,将漫天火蝶牢牢困在其中。
光网的节点上,星轨与符文相互缠绕,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是在灼烧那些躁动的火焰。
火蝶在光网中疯狂冲撞,翅尖撞在光壁上爆出点点火星。
随着冲撞愈发剧烈,它们竟渐渐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穿着与父亲相似的藏青色劲装,手中握着一柄燃烧的长剑,挥剑时的姿态带着李家失传的“蛟龙剑法”残意,连转身时衣摆扫过的弧度都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父亲?”李玲珑失声惊呼,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掌心的星蝶剑传来一阵轻颤,像是在呼应她翻涌的情绪。
人影没有回应,只是抬手挥剑劈出一道炽烈的火浪。
那剑招她再熟悉不过,是幼年时父亲在庭院里教她的入门式,那时他总会握着她的小手,在青石地上划出歪扭的剑痕,笑着说:“剑不是杀人的凶器,是照亮心障的灯火。”
这句话如惊雷般在脑海炸开,李玲珑深吸一口气,突然收剑入鞘。
她不再格挡,而是闭目凝神,将天策神功的内劲与天机镜的星力缓缓融合。
双掌在胸前结出从未用过的印诀,拇指相扣如星轨交缠,食指与中指伸直似剑指破妄,指尖流转的青光与红光交织成奇异的光晕。
刹那间,星蝶剑剑身与天机镜同时爆发出璀璨光芒。
在她周身,一只巨大的星蝶虚影缓缓展开翅膀,翅尖缀着星芒与火焰交织的流光,仿佛将整片星空与熔炉都纳于翼下。
“天机照念,借星破妄!”
随着她的清喝,星蝶虚影猛地扇动翅膀。
万千星芒如暴雨般射向光网中的火人,每一道都带着破妄的锐劲。
火焰人影发出一声悲怆的长啸,周身的火焰在星芒中寸寸熄灭,最终化作一枚燃烧着的剑形符文,缓缓飘向李玲珑。
她伸手握住符文,只觉一股磅礴的剑意顺着掌心涌入丹田,与天策神功的真气交融盘旋,竟在经脉中拓开一道崭新的周天。
斗台四周的火墙悄然退去,四根“离”字石柱的光纹如水流般漫过地面,最终融入她的眉心,化作一枚若隐若现的离卦印记,随着呼吸轻轻明灭。
当李玲珑再次睁开眼时,星蝶剑正悬浮在掌心。
剑刃上流淌着星芒与火焰交织的流光,触之温润,再无之前的灼烫。
她指尖划过刃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契合,仿佛这柄剑终于真正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原来离卦试炼,是要我直面内心的执念,以剑意燃尽虚妄……”她喃喃自语,望着掌心流转的光芒,眼底的迷茫尽数散去,只剩下澄澈的坚定。
第259章 一痛再痛
温羽凡踏入北方漆黑漩涡的刹那,身体骤然失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拽向深渊。
坠落感铺天盖地而来,耳旁是呼啸的阴风,像无数根冰针钻进耳道,刺得鼓膜嗡嗡作响。
四肢百骸像被无形的冰钳攥住,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
那寒意不是来自空气,而是从骨髓缝里渗出来的,顺着血管流遍全身,连眼球都像冻住的玻璃珠,转动时带着钝痛。
周遭的星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最后一点微光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
他疯狂挥舞手臂,指尖划过的只有虚无,像是在搅一碗凝固的墨汁。
想呼喊,喉咙里却像塞着团冻住的棉花,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混着风声碎成碴。
不知坠落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黑暗的裂缝里突然渗进一丝微光,像生锈的刀片划破墨纸。
温羽凡猛地睁眼,睫毛上结的冰碴簌簌掉落,视线里撞进的画面让他浑身一僵……
是凤栖花苑二号楼 1001室的玄关。
防盗门虚掩着,露出里面熟悉的鞋柜,最上层摆着他穿旧的灰色拖鞋,鞋跟磨掉了一块。
玄关柜上的陶土小熊歪歪扭扭地站着,耳朵缺了一角——那是小智八岁时捏坏了哭鼻子,非要他用胶水补了三次才肯罢休的“杰作”。
小熊旁边的玻璃瓶里插着三朵白色雏菊,花瓣上的露珠颤巍巍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露珠上折射出细碎的彩虹,连花茎上的小刺都看得清清楚楚。
“爸爸!你回来啦!”
清脆的童声像温水里炸开的糖块,从客厅飘过来。
温羽凡的心脏骤然缩成一团,疼得他弯下腰,指节死死抠着门框。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见温小智趴在米白色的地毯上,屁股撅得老高,手里举着块乐高零件往飞船模型上拼。
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毛茸茸的发顶上镀了层金边,连绒毛都看得根根分明。
地毯上散落着几十块零件,其中一块红色的掉在沙发底下,那是小智昨天找了半天没找到的“引擎”。
“洗手吃饭了。”厨房方向周新语系着那条蓝白格子的碎花围裙走出来,围裙下摆沾着点番茄酱。
她手里端着个白瓷盘,糖醋排骨的甜香混着米饭的热气扑面而来,钻进鼻腔时烫得人眼眶发酸。
“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多炖了半小时,骨头都酥了。”她眼角的细纹笑成两道月牙,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手腕上的银镯子滑到小臂,那是他们结婚三周年时他送的,内侧刻着的“语”字被磨得快要看不清了。
温羽凡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滚烫的泪水突然砸在手背。
他想喊“老婆”,想喊“儿子”,可嘴唇哆嗦着,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像漏风的风箱。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朝着小智的发顶探去——他记得那头发摸起来像天鹅绒,每次洗完澡都带着洗发水的草莓味。
可指尖快碰到时,却像穿过一团雾气,径直落了空。
“小智,别把乐高撒得满地都是。”周新语将排骨放在餐桌后,走过去弯腰帮儿子把沙发底下的红色零件捡出来,指尖划过地毯的动作轻得像羽毛。
她的指甲涂着透明的指甲油,无名指上还有道细小的划痕——是上周切菜时不小心被刀划的。
阳光在地板上织出金色的网,把母子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叠在一块儿。
温羽凡呆呆地站在玄关,看着小智举着拼好的飞船模型欢呼,看着周新语笑着揉他的头发,心脏像被无数根细针反复穿刺,疼得发麻,却又带着种诡异的暖意。
他知道这是假的。
凤栖花苑早在四年前就成了废墟,陶土小熊和雏菊早该化成灰,小智的笑声、妻子的围裙,都该埋在钢筋水泥底下。
可鼻尖萦绕的糖醋排骨香太真了,阳光落在皮肤上的温度太真了,连小智拼乐高时皱起的眉头,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他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在冰冷的门框上。
指腹摸到门板上的凹痕,那是他当年喝醉了撞的,周新语还笑他笨。
“让我多待一秒……就一秒……”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泪水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突然,窗外炸开一道刺目的白光。
那光来得毫无征兆,像一柄烧红的巨斧劈开铅灰色的苍穹,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撞过来。
温羽凡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响!
四年前那个夜晚的轰鸣仿佛还在耳膜震荡,白光里裹着的毁灭气息与记忆中的噩梦分毫不差。
“爸爸!”温小智手里的乐高零件“啪”地掉在地毯上,小脸瞬间惨白,瞳孔里倒映着越来越近的白光,像受惊的小鹿般往周新语怀里缩。
周新语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双臂死死将儿子扣在胸前,脊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她回头望他的瞬间,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惊惶,却又带着种决绝的温柔,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快跑”还是“照顾好自己”?
声音还未传来,整栋楼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承重墙率先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水泥碎屑像冰雹般砸在地板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温羽凡眼睁睁看着客厅的水晶灯晃了晃,骤然坠落,在茶几上砸得粉碎。
紧接着,天花板的石膏层大块剥落,露出里面扭曲的钢筋,像巨兽暴露的肋骨。
“不……”他嘶吼着扑向前,指尖却只穿过周新语的衣角幻影。
烟尘如涨潮般涌来,呛得他剧烈咳嗽。
他看见妻子蜷缩的背影被坍塌的预制板吞没,最后那声模糊的“爸爸”被埋在钢筋断裂的轰鸣里,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的耳膜,从此再也拔不出来。
掌心攥着的只有一把冰冷的尘埃,混着细小的水泥颗粒,硌得指节生疼。
场景猛地旋转起来,天旋地转的眩晕中,糖醋排骨的香气被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冲得粉碎。
温羽凡重重摔在轮椅上,金属扶手硌得尾椎骨发麻。
眼前是那间熟悉的出租屋:掉漆的木质沙发,老式显像管电视屏幕蒙着灰,墙角的暖气片上搭着母亲的蓝色毛线袜。
母亲坐在小马扎上,背对着他穿针引线,银白色的发丝在冬日的阳光里泛着霜花。
她手里捏着个金属扣,正往一块铜牌上嵌,动作有些迟缓,指关节因为常年做手工活而微微变形。
“妈……”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喉咙里火烧火燎的。
母亲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鼻尖几乎要碰到铜牌。
突然,“啪嗒”一声轻响。
金属扣掉在桌面上,滚了两圈停在桌沿。
母亲的身体猛地向前栽倒,额头重重撞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声,像块石头砸进棉絮。
“妈!”温羽凡疯了似的转动轮椅,可轮子像被焊死在地板上,任凭他怎么用力,只在地面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看见母亲趴在桌上,花白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妈!醒醒!”他挣扎着想要从轮椅上爬下来,可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按着他的肩膀,像块千斤巨石。
他眼睁睁看着母亲的手指抽搐了两下,然后彻底不动了,那只曾无数次抚摸他额头的手,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还触着那块粗糙的铜牌。
“不要……别这样……”泪水砸在轮椅扶手上,混着绝望的呜咽。
三年前那个冬日的记忆突然冲破闸门:急救车的鸣笛声,医生摇着头说“准备后事吧”,还有母亲渐渐变冷的手……如今这一幕,竟分毫不差地重演。
他拼命弓起身子,想用脚蹬地借力,可双腿像灌了铅,只能徒劳地抽搐。
母亲的身体在视线里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个静止的剪影,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镶上一道冰冷的金边。
黑暗像被打翻的墨汁,瞬间淹没了所有光线。
下一秒,惨白的光却如探照灯般炸开,刺得温羽凡睁不开眼。
等他适应光线,脚下已是凤栖花苑的废墟——断墙斜斜地支着,钢筋从水泥块里翘出来,像白骨嶙峋的手指。
他踩着碎玻璃往前走,鞋跟碾过一块变形的铁皮,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儿子的蓝色书包挂在半截砖墙上,拉链开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作业本,某一页还画着歪歪扭扭的全家福。
妻子的米色围巾缠在钢筋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边角沾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血迹。
这些遗物像针一样扎进他眼里,连空气里都飘着灰尘与铁锈混合的腥气。
场景骤变,他猛地躺在了 ICU的病床上。
喉咙里插着管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塑料的异味,胸口的监护仪“滴滴”作响,节奏快得像要炸开。
手臂上的输液管里,药液一滴滴往下坠,冰冷地钻进血管。
他想抬手拔掉管子,却发现四肢被束缚带捆着,挣扎时只会勒得皮肤生疼。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护士查房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混着隔壁床的呻吟,像钝刀在反复切割神经。
还没等他喘过气,膝盖突然磕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眼前是两座紧挨着的墓碑,父亲的名字旁边,母亲的名字是新刻的,漆色还没干透。
雨水混着雪花砸下来,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脸颊流进衣领,冻得骨头缝都在疼。
他伸手去摸墓碑上的字,指尖触到的却是冰凉的湿滑,像摸到母亲最后那只失去温度的手。
远处传来鞭炮声,有人在过年,而他只能跪在泥水里,任凭泪水混着雨水在下巴上结成冰碴。
这些画面走马灯似的转着,每一幕都带着尖锐的真实感:废墟里书包的布料纹理,ICU里监护仪的具体频率,墓碑上母亲名字的刻痕深浅,甚至连雨水落在脸上的冰凉触感,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啊!”温羽凡猛地抱住头,指甲深深掐进太阳穴,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混着泪水滴在地上。
他感觉灵魂像被扔进了绞肉机,一半还陷在凤栖花苑那顿永远吃不上的糖醋排骨里,一半却被 ICU的管子、墓碑的寒气死死拽着,撕裂般的疼让他浑身抽搐。
虚空中突然亮起一行冰冷的字,是系统对话框:「坎卦试炼:直面深渊,破而后立。」
“破而后立?”他嗬嗬地笑起来,笑声里混着血沫,“我早就碎成渣了……还怎么立?”
眼前的画面还在循环,儿子举着乐高的笑脸突然变成废墟里的书包,妻子端着排骨的围裙突然沾满血污,母亲穿针的手突然垂落在冰冷的桌面上。
这些场景像附骨之蛆,钻进每个毛孔,啃噬着最后一点理智。
他当然知道这是试炼,是幻境编织的牢笼。
可那些痛苦是真的!
失去妻儿的剜心之痛,ICU里的绝望无助,跪在墓前的彻骨寒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用血肉之躯熬过的真实人生。
第260章 深渊之上
黑暗中,温羽凡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睚眦面具的青铜獠牙在掌心烫得惊人,纹路里渗出的赤金真气顺着指缝爬上来,像有无数细小的火焰在皮肤下游走。
身后的破邪刀虚影愈发清晰,刀身映出的不再是单一的影子——那上面叠着无数个崩溃的自己:
ICU里插满管子的苍白面孔,墓前跪在泥水里的佝偻身影,废墟中嘶吼的绝望轮廓,每个表情都带着血与泪的印记,刀刃的寒光把这些痛苦照得纤毫毕现。
“既然是坎卦……”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混着血沫的沙哑像磨砂纸擦过生锈的铁,“那就让我看看,这深渊之下,到底还有什么!”
话音落地的瞬间,四周的画面突然僵住。
悬浮的尘埃停在半空,保持着抛物线的弧度;
飘落的雪花定在鼻尖前,冰晶的棱角清晰可辨;
连空气里的血腥味都仿佛被冻住,不再弥散。
崩塌的墙壁阴影里,杨诚实的身影缓缓走出来。
他穿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袖口沾着圈黑褐色的机油,那是当年在汽修厂帮人换轮胎时蹭的,洗了八遍都没褪干净。
“羽凡,该放下了。”表哥的笑容还是那副憨厚模样,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熟悉的关切,掌心覆上他肩膀时带着温热的触感,和当年在出租屋递热包子时一模一样,“小智和弟妹在那边会希望你好好活着。”
温羽凡的喉结剧烈滚动,想喊“哥”,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他盯着表哥眼底的红血丝,那是守在 ICU外三天三夜没合眼留下的痕迹,连眼白上的血丝分布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这份真实的暖意像温水漫过冰封的心脏,让他紧绷的神经骤然松了半分。
可就在这瞬间,杨诚实的身影突然如水墨般晕开,蓝色衬衫化作漫天光尘,重组出的身影换上了藏青色劲装。
霞姐的轮廓在光尘中凝实,腕间的翡翠镯子泛着温润的绿光,在昏暗里像块浸在溪水里的玉。
她没有握软鞭,也没有运起玄冰真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历经风霜的温柔,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新的雪季总会来的。”她抬手指向虚空,那里竟浮现出武道协会后院的梅树虚影,去年春天被冰雪压弯的枝桠上,确实冒出过米粒大的新芽,“凡哥,你看,枝头已经有新芽了。”
这句带着生活气息的劝慰像羽毛拂过心湖,漾开圈细碎的涟漪。
温羽凡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是她常用的那款洗衣皂味道,混着演武场的尘土气息,真实得让他几乎要相信这不是幻境。
意识恍惚的刹那,霞姐的身影突然碎成万千流萤。
流萤中跃出的夜莺抱着百花酒壶,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蹭过他的脸颊时带着细弱的痒意,尾尖卷住他手腕轻轻摇晃,酒壶口飘出的甜香里混着当归与枸杞的醇厚,是她特意为合练乾坤功酿的。
“先生~别板着脸嘛。”她的声音拖着娇俏的尾音,亮晶晶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倒影,像盛着两汪浸了蜜糖的泉水,“你看我们现在的生活多幸福快乐啊?来,尝尝我新酿的百花酒!”
阳光突然变得暖融融的,把她的发梢染成蜜糖色,连空气里都飘着演武场晒过的青草香。
这画面太真了,像某个训练后的傍晚,她也是这样抱着酒壶跑过来,狐尾扫过他手背时带着细碎的痒,酒液沾在指尖的微酸触感仿佛还在皮肤上。
“幸福的生活……”温羽凡喃喃重复,指尖触到夜莺耳廓的刹那,像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回手。
那温热的触感太过真实,绒毛的柔软、皮肤的细腻,甚至耳后那点淡淡的洗发水香气,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可就是这份真实,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
他猛地记起,霞姐此刻正在观星台的兑卦试炼中,夜莺更是远在京城的武道协会,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坎卦幻境里?
“这些都是假的!”他嘶吼着挥开夜莺的手,破邪刀的虚影在掌心骤然凝实,赤金真气如火山喷发般炸开,灼热的气浪将周遭的幻象掀得猎猎作响,“坎卦试炼,想用幻象困我?”
话音未落,凝固的画面突然“哗啦”碎裂。
像被重锤砸中的玻璃,万千碎片在空中折射出诡异的光,每一片碎片里都嵌着张扭曲的脸。
杨诚实憨厚的笑脸背后渗出暗红色的血,顺着眼角的纹路蜿蜒而下,在下巴处凝成血珠;
霞姐温柔的目光突然裂开,露出底下淬毒的匕首,寒光在瞳孔里闪得刺眼;
夜莺甜美的嗓音里混进新神会成员特有的狞笑,那笑声像生锈的锯子在磨骨头。
这些幻象瞬间交织成网,温柔与狰狞在丝线两端拉扯,每一根都缠着他最渴望的温暖和最恐惧的背叛。
“嗬嗬……”
杨诚实的脸率先皲裂,像块受潮的墙皮,层层剥落的皮肤下露出青黑色的尸斑,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直到能看见喉咙里蠕动的蛆虫。
他张开的嘴里涌出腐臭的血水,原本温暖的手掌暴涨成枯瘦的利爪,指甲泛着乌青的光,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抓向温羽凡的咽喉——那力道,比当年在病房按住失控的他时狠了百倍。
霞姐藏青色的劲装突然鼓起,底下的经脉像蚯蚓般扭曲着凸起,腕间的翡翠镯子“咔嚓”碎成锋利的冰片,每一片都闪着淬毒的幽光。
她眼中的温柔瞬间被嗜血的红光取代,软鞭化作黑雾般的毒蛇,吐着分叉的信子缠向他的脖颈,黑雾触到皮肤时传来火烧火燎的疼。
夜莺毛茸茸的耳朵根渗出粘稠的黑血,顺着绒毛滴在他手背上,烫得像岩浆。
甜美的嗓音变成尖厉的嘶鸣,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她指尖凝聚的狐火突然变成淬毒的匕首,刀身刻着新神会的诡异符文,朝他心口扎来。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身后的寒意。
周新语的碎花围裙浸满了黑红色的血,原本温柔的身体以违反常理的角度扭曲着,脊椎断裂处凸成个可怕的弧度。
她空洞的眼白翻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朝他伸出的手还保持着护着小智的姿势,指尖却长出尖利的指甲。
温小智被钢筋刺穿的身体悬在半空,校服上的血迹晕成大片的暗红,小小的手掌抓向他的心脏,原本亮晶晶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嘴里反复念叨着“爸爸为什么不救我”。
母亲倒在地上的身体突然直立起来,干枯的手指关节咔咔作响,额头上的撞击伤口里钻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虫豸,顺着脸颊往下爬,落在他手背上时带来冰凉的触感。
父亲的墓碑轰然倒塌,泥土里伸出的手臂攥着根断裂的肋骨,腐烂的面孔贴着他的耳廓,吐出的气息带着坟土的腥冷:“不孝子……连爸妈的仇都报不了……”
这些最亲近的人,此刻都化作最狰狞的厉鬼,从四面八方朝他扑来,嘴里喊着他最愧疚的话语,手里握着他最恐惧的武器。
“啊……”
温羽凡被铺天盖地的狰狞身影彻底吞没,破邪刀的虚影在掌心剧烈震颤,刀身的饕餮纹因两股真气的冲撞而泛起妖异的红黑交织光芒。
赤金的乾坤真气与黑金的无名剑气在经脉里疯狂对撞,像两条互噬的蛟龙,所过之处的筋骨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他眼睁睁看着杨诚实的利爪撕开自己的衣袖,指甲边缘泛着乌青的尸斑,在胳膊上划出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腐臭的气息混着血味钻进鼻腔,熏得他几欲作呕。
霞姐的毒鞭如毒蛇般缠上脖颈,黑雾凝成的鞭身勒得他喘不过气,翡翠镯子碎裂的冰片扎进皮肉,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细针在啃噬血管。
夜莺的匕首精准刺入小腹,淬毒的刀刃上浮现出新神会的诡异符文,伤口处瞬间泛起乌黑的血泡,麻痹感顺着脊椎爬向头顶。
而身后,死去的家人正用破碎的身体将他死死抱住:
周新语断裂的脊椎硌得他后背生疼,温小智被钢筋刺穿的躯体压得他胸腔发闷,母亲冰凉的手指抠进他的脊椎缝隙,父亲腐烂的面孔贴着他的耳廓,吐出让人窒息的坟土腥气。
“跑……快跑……”周新语腐烂的嘴唇翕动着,重复的话语像生锈的锯子在耳膜上来回摩擦。
“爸爸……救我……”温小智破碎的童声在耳边循环,每个字都带着血沫,钻进脑髓里疼。
系统对话框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猩红的文字如沸腾的岩浆在虚空中翻滚:「坎卦试炼终极幻象——心魔共生!所有执念化作噬主厉鬼,宿主若无法斩断,将被永世困于记忆炼狱!」
剧痛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是刀割剑刺的物理伤害,而是灵魂被生生撕扯的酷刑。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被掰成无数碎片,一半被拖进家人惨死的血色回忆,一半被摁在背叛与绝望的泥沼里反复碾压。
“都是假的……给我破!”温羽凡嘶吼着挥起破邪刀,可刀刃穿过幻象的刹那,却狠狠割在自己的左臂上。
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所有狰狞面孔都露出狂喜的表情,眼窝深处的红光骤然暴涨。
他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扑向伤口处,腐烂的嘴唇凑上来吮吸他的血液,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嗬嗬声。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伤口处的血珠突然凝结,在皮肤表面勾勒出熟悉的纹路——那是慕容逸尘腕间的困龙咒!
幽蓝的咒痕如活蛇般游走,顺着血管蔓延,所过之处的皮肉瞬间僵硬,连真气流转都变得滞涩,仿佛有无数根玄铁钉子正顺着血液往心脏里钻。
“不……怎么会这样?”温羽凡看着咒痕爬上心口,终于尝到了比失去至亲更刺骨的绝望。
这坎卦试炼,竟是要让他变成和老剑圣一样的囚徒,被自己的执念永远锁住。
突然!温羽凡仰头,发出一阵嘶哑而疯狂的大笑。
那笑声像生锈的铁片在砂石上摩擦,混着血沫从齿缝间喷溅,撞在破碎的幻象碎片上,震得周新语腐烂的面孔骤然僵住,眼窝里的黑血都凝在半空;
温小智悬在钢筋上的小手顿在血色之中,喉咙里的“爸爸救我”戛然而止,只剩下凝固的哭腔。
他猛地甩开破邪刀的虚影,任由赤金真气如脱缰野马般冲裂经脉,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在困龙咒纹路上,竟蒸腾起刺目的金芒,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冰上。
“放下?”他踉跄着扑向那些撕裂自己的狰狞身影,双臂狠狠抱住周新语扭曲的躯干。
她脊椎断裂处的骨刺硌得他胸口生疼,腐臭的手指抠进后颈皮肉,可他反而抱得更紧,笑声混着血沫喷在幻象脸上:“我温羽凡从地狱爬回来,就是为了记住这剜心之痛!你以为用虚假的温暖骗我,就能让我松懈?用腐烂的亲情吓我,就能让我退缩?”
温小智的虚影被他揽入怀中,钢筋穿透的小小身体在臂弯里化作冰冷的光尘,他却用额头抵着那片虚无,声音滚烫如岩浆:“爸爸没保护好你……但爸爸一定会为你报仇!新神会,岑天鸿,所有欠了我们家血债的,一个都跑不了!”
他猛地转身,任凭杨诚实的利爪刺穿自己肩胛,腐臭的血水滴在他胸口,他反手攥住那只枯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表哥当年守在 ICU外三天三夜,这情谊我温羽凡记一辈子!但要让我放下仇恨?做不到!我这条命是你们救回来的,就得用这条命去讨回公道!”
赤金真气在他周身炸开,如火山喷发的熔浆将所有幻象震得粉碎,却又在瞬间重组……杨诚实的利爪、霞姐的毒鞭、夜莺的匕首、家人的残躯,再次从四面八方扑来,带着更凛冽的杀意。
可这一次,温羽凡没有躲闪。
他看着霞姐扭曲面孔下闪烁的熟悉眼眸,看着夜莺黑气中藏着的担忧,突然张开双臂,将这些缠绕自己的心魔尽数纳入怀中。
破邪刀的虚影在他背后凝结成血色图腾,刀刃上倒映出他含笑流泪的脸,泪水混着血珠滑过下巴,砸在地上绽成红梅。
“坎卦试炼要我破而后立?”他的声音穿透层层幻象,带着钢筋淬火般的铿锵,“可我偏要立在这深渊之上!”
目光扫过废墟中妻儿遗物的幻影——小智的书包、新语的围巾、母亲的针线盒、父亲的墓碑,他突然放声长啸,震得系统对话框的红光都在颤抖:“我不会放下仇恨!这仇恨是刻进我骨头里的烙印!我要替小智讨回公道,要让爸妈安息,要守着活着的人……不再受半点伤害!”
掌心的睚眦面具纹路骤然发烫,青铜獠牙刺破皮肤,渗出的黑血与金气交织成锁链,缠住那些试图再次扑来的幻象。
“所有痛苦,所有罪孽,所有该报的仇、该守护的人……”他猛地握拳,指节捏得咔咔作响,赤金真气如海啸般冲碎所有幻象,困龙咒的幽蓝纹路在真气冲击下寸寸崩裂,化作漫天光点,“我温羽凡,会用这残破之躯,全部……扛下来!”
刹那间,四周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满地光尘在脚下流转,像碾碎的星子。
温羽凡站在空无一物的虚空里,破邪刀稳稳握在掌心,刀身的饕餮纹泛着暗红流光,刀刃上倒映出的不再是崩溃的自己。
那双眼睛里燃着血与火,瞳仁深处是废墟上开出的花,是地狱里爬出的魂,是明知深渊在前,偏要踏碎深渊的决绝。
系统对话框的红光褪去,冰冷的文字在虚空中静静悬浮:
「坎卦试炼……通过。」
第261章 观星密室
刹那间,浓稠如墨的黑暗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抽离,退潮般向着四周溃缩。
原本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粘稠感骤然消散,露出的空间里,无数细碎的光尘在脚下缓缓流转。
那光尘带着冰晶般的微凉触感,闪烁着星子碎裂后的幽微光芒,踩上去时竟有种踩碎银河的错觉。
温羽凡挺直脊背,破邪刀稳稳攥在掌心。
刀柄的饕餮纹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汗温,刀刃上却翻涌着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流:
赤金色的乾坤真气如跃动的火焰,黑金色的无名剑气似游走的毒蛇,两者仍在剧烈冲撞,刃面不时迸出细碎的火花,却奇异地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不再是先前那种要撕裂经脉的狂暴,反倒像两匹被勒住缰绳的野马,在极致的对峙中透出一丝微妙的制衡。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里光洁如初。
坎卦试炼的痛苦还残留在神经末梢,但本该出现的「坎」字符印却迟迟没有浮现。
“这算结束了吗?”他低声自语。
话音刚落,耳畔突然响起一声清晰的嗡鸣。
那声音带着金属共振般的质感,像是从虚空深处传来的提示音。
脚下的光尘突然剧烈翻涌,泛起一圈圈水波般的涟漪,淡蓝色的光晕顺着涟漪扩散,竟在地面织成一张闪烁的星图。
无数星芒自黑暗的缝隙中涌出,如同被唤醒的萤火虫,顺着他的脚踝缠绕而上,微凉的触感像是有生命的水流在攀爬。
失重感毫无预兆地袭来,仿佛脚下的地面突然化作深渊。
温羽凡下意识攥紧刀柄,再次站稳时,鼻尖已萦绕着一股奇异的气息——那是陈年墨香混着金石锈蚀的味道,带着穿越千年的古意,瞬间将他拉回某个被历史尘封的场景。
抬眼望去,他正站在一间约莫十丈见方的圆形石室里。
穹顶镶嵌着数十颗夜明珠,柔和的白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环壁上的二十四幅巨型画像照得纤毫毕现。
那些画像皆是石刻而成,画中人物或身披明光铠按剑而立,或身着宽袖袍执笔沉吟,衣袂翻飞间透着凛然不可犯的风骨。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温羽凡双眼顿时睁得滚圆。
他曾在武道协会的古籍残卷里见过相关记载:唐太宗为纪念开国功臣,命阎立本绘制凌烟阁画像,传闻每一幅都凝结着功臣们的武道真意。
可他从未想过,会在昭陵地宫的深处见到这些画像的石刻复刻。
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每幅画像下方都刻着一行古朴的篆字。
「卫国公李靖?九天玄女兵法」
「鄂国公尉迟恭?水磨鞭法真解」
「英国公李勣?北斗七星阵图」
「胡国公秦琼?撒手锏三十六式」
……
那些字迹历经千年风霜,笔画间的锋芒却丝毫未减,反倒像是被岁月淬炼得愈发凌厉。
温羽凡的目光扫过「陈国公侯君集?玄甲破阵枪」的刻字时,竟感觉一股灼热的枪意顺着视线直冲眉心,仿佛有杆裹着烈焰的长枪正刺破虚空,逼得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些不是普通的石刻。”他伸手触碰身旁一幅画像的边缘,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而石刻中武将握拳的姿态里,似乎正有一股沉凝的拳意缓缓溢出,“这是把盛唐的武道传承,全刻进石头里了。”
他曾听某人提过,盛唐时期武道昌盛,开国功臣多是文武兼修的大宗师。
而眼前的石刻显然不是凡品,每一幅画像都像是一扇通往武道秘境的大门。
“可惜了……”他目光掠过「郑国公魏征?谏言之术」的刻字,苦笑着摇头,“我现在最缺的是调和真气的法门,不是文臣的谋略。”
碑文中“兼听则明”的篆字透着文臣特有的沉静,可此刻于他而言,却远不如能平息体内真气冲撞的法门来得实在。
话音还没在空气中散尽,脚下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哗啦”声。
他猛地低头,只见石室中央那方三尺见方的青玉水池,原本如镜的水面竟泛起了细密的涟漪。
水色清碧如凝脂,穹顶夜明珠的光芒落进去,被涟漪揉成细碎的银星,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像是把整片星空都沉在了池底。
水池正中央,一座半丈高的白玉平台静静矗立。
平台边缘雕刻着繁复的云纹,顶端流转着五色交织的光雾。
那光雾时而凝聚成三尺青锋的模样,剑气森森;
时而化作摊开的书简,字痕隐约可见。
流转间,竟与穹顶的星图隐隐呼应,显然是这座石室阵法的核心所在。
温羽凡的视线越过水池,落在石室最后方。
那里立着一座高三丈的石碑,碑身由整块墨玉雕琢而成,表面光滑得能照出人影,却密密麻麻刻满了细小的古篆。
夜明珠的光落在碑上,让那些篆字泛着一层温润的光泽,像是有墨汁在石缝里缓缓流动。
他运起内劲凝于双目,视线穿透碑顶的阴影,四个寸许见方的朱红篆字骤然撞入眼帘——「天策玄经」!
“天策玄经……”温羽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冲了过去,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在空旷的石室里荡开回音。
是李家的传承!
他在碑前站定,鼻尖萦绕着墨玉特有的清冽气息,混着千年尘土的味道,透着股沉甸甸的古意。
指尖轻轻触上碑面的刹那,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指腹涌入经脉,像是春日融雪般缓缓淌向丹田。
原本在体内疯狂冲撞的赤金真气与黑金剑气,竟奇异地平息了几分,不再像先前那般如要撕裂筋骨。
碑上的古篆仿佛活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钻进脑海:
「天策玄经,集凌烟二十四贤所长,修真气,融武道,以星辰为引,锻体炼神……」
文字如流水般在意识里铺开,详细记载着天策神功从入门到宗师境的完整脉络。
与李玲珑平日里修炼的残篇截然不同,完整版里不仅有「星锁」「天坠」这类霸道杀招的精要注解,更藏着一套以二十八宿星图调和内劲的法门。
那些关于“引北斗星力导真气流转,如将帅调兵般刚柔相济”的记载,字里行间透着令人心惊的精妙。
温羽凡越看越是心惊,指尖在碑面轻轻滑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原来如此……”他望着碑文中「以星力导真气,如军师调兵,需刚柔并济,阴阳相济」的字句,脑海里突然闪过李玲珑练剑时的模样,“若是玲珑能学成此功……”
小姑娘总因内劲操控不稳而发愁,若是能学成这完整版的天策玄经,不仅星蝶剑的威力能倍增,怕是连她体内那股时灵时不灵的血脉之力,都能彻底掌控。
穹顶的夜明珠恰好转了个角度,光芒落在「星辰为引」四个字上,让那行篆字突然亮起一道微光。
温羽凡望着那道光,忽然觉得这石室藏着的,或许不只是盛唐的武道秘辛,更是能解开眼前诸多困局的钥匙。
就在此时,身后的空间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层层叠叠的光晕向外扩散。
无数土黄色星芒从涟漪中涌出,如金沙般在空中盘旋汇聚,最终凝出一道修长的身影——正是洪星弈。
他银白的长发上还沾着细碎的黄土结晶,像是刚从大地深处走出,发梢滴落的星尘落在青石板上,竟化作细小的八卦纹路。
掌心那枚拼接完整的玉佩正泛着温润的光,与石室地面的北斗七星图产生共鸣,丝丝缕缕的土黄色真气顺着靴底漫开,在地面织成一张流动的气网。
“睚眦先生?”洪星弈挑眉一笑,银眸在夜明珠的光线下闪着狡黠的光,视线扫过环壁的凌烟阁画像时,眼底掠过一丝惊叹,“看来在下还是没有你快啊。”
温羽凡转身时,掌心的破邪刀恰好停止震颤,刀身的赤金与墨黑真气暂时蛰伏,只余刀刃泛着冷光:“坤卦试炼怎么样?”目光落在对方衣襟上未散的土黄色气流上。
“不过是借地脉之力温养内劲罢了。”洪星弈轻描淡写地说着,缓步走到青玉水池边。指尖划过水面的刹那,池中的星芒倒影突然扭曲,化作紫微垣的星图轮廓,斗、牛、女等星官的连线清晰可见:“倒是你体内的真气相冲……”
他忽然抬手一指穹顶,银白长发随动作扬起:“《天策玄经》对你来说并没有用处。看到那些按二十八宿排列的夜明珠了吗?李淳风当年观星推演,将调和阴阳的‘太极星图’暗藏在了星轨之中。”
温羽凡猛地抬头,视线撞入穹顶的璀璨星阵。
那些夜明珠果然按方位排布:东方青龙七宿连成蜿蜒的光带,西方白虎七宿凝成锐利的星芒,北方玄武与南方朱雀的星群遥遥相对。
其中紫微星与北斗七星的连线尤为清晰,在石室内投下一道旋转的光涡,赤金与墨黑的气流靠近时,竟被光涡轻轻牵引,泛起柔和的涟漪。
“你就好好参悟这些星图吧。”洪星弈说着,已迈步走向刻着「英国公李勣?北斗七星阵图」的画像。画像中持旗武将的石刻眼神凌厉,仿佛正注视着他,“我想去会会这盛唐军阵的真意,睚眦先生请自便。”
话音未落,他周身突然涌起浓郁的土黄色流光,身影化作一道残影,如水滴融入海面般钻进画像。
石刻上武将持旗的手势微微一动,原本静止的旗面竟泛起流动的光晕,与洪星弈消失前散出的气劲完美相融,整幅画像仿佛活了过来,透出千军万马奔腾的磅礴气势。
第262章 机缘遍地
温羽凡眉峰微挑,正欲细究穹顶星图的玄机,身侧两道空间涟漪突然同时炸开。
左侧涟漪中,霞姐的身影裹挟着漫天冰晶翩然落地,细碎的冰碴在她周身折射出虹彩,触到地面的刹那便化作霜花,在青石板上勾勒出半尺见方的冰纹。
她抬手拂去肩头的冰晶,腕间翡翠镯子泛着浸润过活水的温润光泽,本该在试炼中崩裂的软鞭此刻竟莹白如新,鞭梢那滴露珠悬而不落,折射着夜明珠的光,在空气中漾开细小的水纹。
“兑卦试炼里的冰凤虚影,竟以柔劲化去了我玄冰真气里的暴戾。”她指尖轻弹,一缕水泽真气如灵蛇窜出,在对面石壁上刻出流畅的“泽”字符文,笔画间隐有水波流转,“你看,内劲竟隐隐有突破五重的征兆。”
右侧涟漪中,李玲珑的身影紧随而至,周身缠绕的赤红火蝶在落地时骤然敛去,化作点点星火融入星蝶剑中。
她抬手抚过仍在发烫的剑身,原本略显驳杂的星芒与火焰纹路此刻已凝练如活物,剑脊上的蝶纹仿佛振翅欲飞,剑柄传来的温热顺着掌心蔓延,让她指尖微微发颤。
“师傅!”她抬头时眼尾还泛着红,声音带着未散的哽咽,“刚才在离卦试炼里,我好像见到父亲了……他还教我握剑的姿势……”
温羽凡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方才在心魔幻象中被利爪撕裂的伤口早已无影无踪,只余下衣襟上淡淡的血痕,触之冰凉。
他指腹摩挲着睚眦面具的青铜獠牙,纹路里还残留着幻境中渗出的血温,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在坎卦试炼中见到了小智和新语……”那些撕心裂肺的画面突然涌上心头,他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那些幻境真实得像剜心剖骨,可这时候却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哈哈哈,这试炼真是玄妙啊!”
一阵朗笑自西北方传来,左少秋摇着折扇从漩涡中踏出,墨发被气流掀得飞扬,周身缭绕的七彩真气已凝成一道纯粹的赤金光流,再无半分驳杂。
他随手弹指,身前一道残留的雷光应声碎裂,化作星屑飘落;
扇面“唰”地展开,背面乾卦符文在夜明珠下亮得灼眼。
“本少爷在乾卦试炼里被雷火淬炼了经脉,先前中巫蛊留下的暗伤也全都好了!”他晃着折扇走到青玉水池边,扇尖轻点水面,激起的涟漪竟与穹顶星图隐隐呼应。
四人在水池旁站定,目光交错的刹那,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相同的情绪——既有闯过生死试炼的庆幸,更有得窥武道秘境的震撼。
霞姐腕间的水泽真气与李玲珑剑上的星火偶然触碰,在空中撞出半朵冰燃相济的奇花;
左少秋折扇轻摇带起的劲风,恰好抚平温羽凡周身残余的戾气。
石室穹顶的夜明珠忽明忽暗,仿佛也在为这场奇遇无声喝彩。
石室穹顶的星芒突然剧烈闪烁,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动的星辰,光芒陡然炽盛了数倍。
环壁上的凌烟阁画像随之泛起奇异的波动,「卫国公李靖」的石刻渗出淡青色真气,「鄂国公尉迟恭」的画像淌出银白流光,「胡国公秦琼」的身影边绕着赤红气劲……
二十四种颜色的真气如溪流般顺着石壁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一片流淌的光河,隐约能看见兵戈交锋的虚影在光河中沉浮,正是沉淀千年的武道真意。
“你们还有心情聊天,这里机缘遍地,可不要浪费了!”洪星弈的声音突然从「英国公李勣」的画像中传来,带着石壁共振特有的沉厚回音,在石室中嗡嗡作响。
众人闻声皆是一怔,齐刷刷转头望向那幅画像。
只见壁画上持旗武将的石刻衣袂间泛着淡淡的土黄光晕,气劲顺着衣纹的褶皱缓缓流动,却连半片衣角、一缕发丝都寻不见,仿佛那声音是从石头深处钻出来的。
“人呢?洪星弈躲哪儿去了?”左少秋折扇往掌心一敲,发出清脆的“啪”声,墨发下的桃花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连穹顶的夜明珠都没放过,“刚刚明明听到他在说话,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霞姐指尖凝着一缕水泽真气,冰蓝色的眸光扫过壁画边缘流转的星芒,忽然指向武将旗手处的石刻凹痕:“我也听到了,刚才那声音确实是洪星弈。你们看这画像的纹路……”她屈指一点,那处凹痕里果然有土黄色真气如细沙般渗进去,在石缝中勾勒出八卦的轮廓,“土黄色真气正顺着纹路往里钻,难道他……在里面?”
李玲珑捧着仍有裂纹的天机镜,镜面的二十八宿星图在青玉水池的光线下流转不定,星轨的光芒映得她眼底一片迷茫:“师傅,这壁画还能吃人?”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生怕脚下的青石板突然裂开,把自己也吸进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温羽凡望着那幅「英国公李勣?北斗七星阵图」的画像,目光锐利如刀,终于在武将石刻的旗手纹路中捕捉到一丝异样——那里隐隐透出一缕银白长发的虚影,正随着真气的流动轻轻晃动。
“他刚才说要参悟盛唐军阵,我也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融入了壁画。”他沉声解释道,指尖摩挲着破邪刀的刀柄,“这观星密室的传承实在是玄妙,画像竟然能化作武道秘境,供人亲身体悟。”
“融入壁画?”左少秋失声惊呼,折扇“唰”地展开,扇面原本的残荷图在夜明珠的映照下骤然褪去,化作密布的雷纹,噼啪作响,“这可比江湖上那些‘画中仙’的幻术厉害多了!幻术是骗眼睛,这是真能把人拉进画里啊!”
霞姐轻抚着腕间温润的翡翠镯子,水泽真气不经意间与壁画中「鄂国公尉迟恭」的水磨鞭法刻痕产生共鸣,石壁上的鞭影竟微微一动,仿佛要从石头里挣脱出来。
“看来每位功臣的画像都藏着对应功法的真意,洪三公子是找到了契合自己的传承。”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目光落在「卫国公李靖」的兵法刻字上,眼底闪过一丝向往。
“那还等什么!”左少秋早已按捺不住,折扇往腰间一别,墨发在气流中飞扬,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刻着「胡国公秦琼?撒手锏三十六式」的画像,“本少爷倒要看看,这唐朝猛将的锏法有多厉害!”
他指尖刚触到石刻锏尖的刹那,整个人突然如被磁石吸附,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画像中传来。
只见他的身影迅速变得透明,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壁画,扇面上的雷纹与壁画中金锏的虚影轰然共鸣,刹那间,无数锏影从石壁中涌出,在半空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锏网,气劲碰撞的锐响震得石室都微微发颤。
“但我得先修天机镜。”李玲珑看着手中布满裂纹的青铜镜,语气带着几分迟疑,镜身的寒意透过掌心传来,让她下意识地攥紧了些。
洪星弈的声音再次从「英国公李勣」的画像中传来,带着笑意:“将天机镜置于青玉水池中央的白玉平台之上就可以了,那里的五色光雾能引星力修复裂痕。”
李玲珑不再迟疑,小心翼翼地捧着天机镜走到青玉水池边。
她踮起脚尖,将铜镜轻轻放在中央的白玉平台上,生怕力气大了会加重裂纹。
青铜镜面刚沾上五色光雾,裂纹里就“滋滋”地冒起星屑,细碎的光点如萤火虫般在纹路中游走。
那些嵌在镜身的二十八宿星图竟像活了过来,斗、牛、女、虚等星宫的连线顺着水池底部的北斗图案游成光链,如银线般缠绕在裂纹处,一点点将碎裂的镜缘“焊”在一起,每合上一寸,镜面就亮上一分,连镜背的云纹都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
做完这些,李玲珑才转身在环壁的凌烟阁画像中逡巡,目光掠过一幅幅披甲执刃的身影,最终落在温羽凡指引的方向。
“玲珑,天策玄经在石室后方。”温羽凡抬手指向那座高三丈的墨玉石碑,碑身如被月光浸润的墨玉,表面的古篆在星芒下流转着温润光泽,“那是天策神功的完整版本,对你来说,那个最合适。”
李玲珑重重点头,掌心的星蝶剑突然发出轻颤,剑身流转的星芒与石碑上「天策玄经」四个朱红篆字产生奇妙的共鸣,仿佛有股无形的力将两者牵引。
她快步走向石碑,靴底踏在光尘流转的地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碑面,一股磅礴的剑意便如决堤的江河顺着经脉涌入丹田。
那剑意中既有凌烟阁功臣的杀伐之气,又藏着星辰运转的玄妙,与离卦试炼后凝练的火蝶真气轰然相撞。
“嗡……”
两种力量在体内交织、碰撞,最终竟凝成一枚流转着星焰的剑形符文,悬在丹田气海中央,每一次脉动都让星蝶剑的嗡鸣更清晰几分。
李玲珑闭上眼,任由碑上古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那些关于“以星力驭剑,以剑意通神”的记载,让她对星蝶剑的理解骤然深了数重。
另一边,霞姐的目光被「卫国公李靖?九天玄女兵法」的画像牢牢吸引。
画像中的李靖身披明光铠,左手按剑,右手持卷,眉宇间透着运筹帷幄的沉静。
当她指尖触到画像中李靖持卷的手势时,一股混杂着兵家谋略与武道真意的暖流骤然涌入经脉,那暖流先是化作排兵布阵的虚影在脑海中流转,转瞬又凝成水泽真气,在四肢百骸中翻涌。
奇妙的是,水泽真气竟自行演化出「以柔克刚」的剑招轨迹,腕间的翡翠镯子映出的水光中,隐隐浮现出玄奥的军阵纹路,骑兵、步兵、弓弩手的阵列随着她的呼吸缓缓变幻。
霞姐的身影在水光与星芒中渐渐虚化,如滴入墨池的清水般融入壁画,画像中李靖持卷的手指微微一动,仿佛在接纳这位新的传承者。
温羽凡则重新仰头望向穹顶。
二十八宿星图在夜明珠的映照下缓缓旋转,东方青龙七宿如活龙摆尾,西方白虎七宿似猛虎扑食,南北二方的星群遥相呼应,织成一张覆盖整个石室的星网。
紫微星与北斗七星的连线在地面投下一道旋转的光涡,赤金色的乾坤真气与墨黑色的无名剑气,竟在星力的牵引下循着光涡轨迹缓缓流转,不再是先前的针锋相对。
他能清晰感觉到,奇经八脉中淤塞的节点在星力冲刷下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像是冰封的河道正在解冻。
两股原本水火不容的真气在光涡中心相遇,碰撞的刹那没有爆发出狂暴的气浪,反倒交融出一缕淡金色的气流,顺着经脉缓缓游走,所过之处,滞涩感尽数消散。
石室之中,凌烟阁画像渗出的各色真气如溪流汇聚:
左少秋融入的「胡国公秦琼」画像喷吐着赤红雷光,锏影在石壁外织成密网;
霞姐所在的「卫国公李靖」画像漾开层层水纹,军阵虚影在光雾中推演;
李玲珑身前的「天策玄经」石碑流转着星焰,与星蝶剑的嗡鸣共振;
温羽凡周身的赤金与黑气则在光涡中渐渐交融。
这些光流、气劲、剑鸣交织成一幅光怪陆离的修炼图景,而那道来自「英国公李勣」画像的土黄色流光,正裹挟着北斗军阵的轰鸣,在石刻旗手的纹路中越陷越深,隐约能看见洪星弈银白长发的虚影在军阵中穿梭,与千年前的兵戈之气共鸣。
第263章 密室惊变
温羽凡仰头望向穹顶,二十八宿星图正顺着某种古老的韵律缓缓旋转。
夜明珠的柔光漫过星轨,将那些凿刻千年的星辰标记照得透亮,像撒了一把碎钻在墨色丝绒上。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两股纠缠了数月的真气正顺着星力牵引的光涡轨迹流动:
赤金色的乾坤真气像融化的金液,在光涡边缘泛起细碎的涟漪;
黑金色的无名剑气则如凝冻的墨汁,沿着涡心缓缓沉降,两者间那道无形的壁垒正随着星图转动一点点变薄。
耳畔突然传来细微的“噼啪”声,像寒冬里冰面开裂。
那是奇经八脉中淤塞的节点正在星力冲刷下崩解,温羽凡甚至能“看”到那些阻塞处的黑气在星芒中消融,化作缕缕青烟被光涡卷走。
他试着催动真气,竟发现往日里一碰就炸的赤金与黑金,此刻竟像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托住,虽仍有抵触,却少了几分不死不休的暴戾。
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来,温羽凡下意识屏住呼吸。
等视线重新聚焦时,夜明珠的光晕仿佛成了透明的薄膜,被他的目光轻易穿透。
星图中央,紫微星与北斗七星的连线突然亮起,万千星芒如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骤然向那片区域汇聚。
不过数息,一道阴阳双鱼的图案便在虚空成型:白色鱼身泛着赤金流光,黑色鱼身裹着黑金暗影,首尾相衔的弧度流畅得像天生一体,正顺着星轨的韵律缓缓游动。
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双鱼的眼睛竟与他体内的真气产生了共鸣。
白色鱼眼嵌着的赤金光点,每跳动一下,他丹田内的乾坤真气便跟着轻颤;
黑色鱼眼裹着的黑金纹路,每流转一圈,无名剑气便随之舒展。
鱼身覆盖的鳞片上,太极阴阳的纹路在星芒下明明灭灭,像无数个微型星图在同步运转。
每当双鱼摆尾,都会荡开一圈涟漪状的星芒,所过之处,周遭那些因真气冲突而紊乱的气流瞬间变得温顺,如被梳齿理过的发丝般整齐排列。
“这是……”温羽凡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都漏了半拍。
丹田处突然传来一记沉闷的震颤,像被人用指尖轻轻敲了下鼓面。
原本在经脉里泾渭分明的两股真气,竟顺着双鱼游动的轨迹开始了试探性的交融:赤金如燎原之火般向前蔓延时,不再灼烧经脉;
黑金似冰封之刃般向后退缩时,不再冻结气血。
它们像两条终于学会共舞的溪流,在经脉中蜿蜒缠绕,赤金的暖与黑金的凉交织在一起,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温润感。
真气交汇的地方,丝丝缕缕的白气蒸腾而起,像滚水冒出的蒸汽。
温羽凡能清晰感知到,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与功法在星力调和下褪去锋芒:乾坤功的刚猛被磨去了躁进,无名剑的凌厉收敛了戾气,只余下最纯粹的能量在流转。
他顺着这股势头继续催动,奇经八脉中最后几处顽固的阻塞如遇春雪,在双鱼游动时发出的低鸣中“咔嚓”崩裂。
那些阻塞处凝结的黑色淤块,在星芒中碎成粉末,被光涡卷着飘向穹顶,化作星图边缘一闪而逝的微光。
“喝!”温羽凡忍不住低喝出声,剧痛与舒畅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受同时席卷全身。
经脉像是被万千细针扎刺,却又透着挣脱束缚的轻松,仿佛积压了数年的淤塞在这一刻尽数排空。
他看见虚空中的阴阳双鱼突然加速旋转,白色与黑色的气流在体内形成一道旋转的太极漩涡,奔涌的气劲如决堤的江河,冲开最后一处淤塞的节点时,甚至能听到体内传来“嘭”的一声闷响,像是某种桎梏彻底碎裂。
丹田内的真气骤然暴涨,赤金与黑金不再泾渭分明,而是交织成一道璀璨的紫芒。
这道紫芒顺着四肢百骸疯狂奔涌,所过之处,肌肉、骨骼、经脉都被染上一层淡淡的紫光,仿佛连血肉都在这股力量下重塑。
腰间的破邪刀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刀身的饕餮纹里渗出的黑金真气与他体内的赤金真气在刀柄处相遇,没有冲突,没有碰撞,而是像久别重逢的老友般相拥相融,化作一道流动的紫金色光焰,顺着刀鞘蔓延到他的手腕。
温羽凡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道紫金色的锐芒,快得像划破黑夜的闪电,随即又收敛成深不见底的精光。
周身散逸的真气在他体表凝成三层气环,最内层的紫金色最是浓郁,外层则泛着淡淡的星芒,正将三尺内漂浮的星屑尽数吸附。
这些星屑落在气环上,渐渐凝成细密的紫金色纹路,像某种古老的图腾,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就在这时,穹顶的阴阳双鱼图案突然炸裂开来,万千星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带着沁人心脾的清凉涌入他的眉心。
温羽凡只觉识海瞬间变得清明如镜,往日里因真气相冲而模糊的感知变得无比敏锐:
他能“看”到自己的经脉被星力修复得完好无损,甚至比以往更加坚韧宽阔,内壁泛着健康的莹白光泽;
能“闻”到空气中星芒的味道,清冽得像雪后初晴的空气;
能“触”到体内紫金色真气的流动,温顺得像被驯服的猛兽。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柱中带着淡淡的黑气——那是最后一点杂质被星力逼出体外。
“凡哥!”霞姐的惊呼声里裹着冰蓝真气特有的颤音,像是被骤然掀起的气浪震得发飘。
她刚从李靖画像的水纹里挣脱半分,腕间翡翠镯子正泛着劫后余生的荧光,此刻却死死盯着温羽凡周身翻涌的气流,瞳孔缩成了两点寒星。
温羽凡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只见紫金色真气在周身拧成螺旋状的光带,每一缕都像活过来的藤蔓,顺着破邪刀的饕餮纹往上攀。
刀身在光流中发出龙吟般的震颤,与脸上睚眦面具的青铜獠牙共振出细碎的金芒,两种纹路在半空交缠成旋转的太极图,边缘的光刃甚至割得空气发出“滋滋”的锐响。
李玲珑握着星蝶剑的手指突然收紧,剑脊上的火纹与星芒同时炸开。
她望着温羽凡掌心那缕游弋的阴阳鱼真气,此刻那紫金色气流里,乾坤功的炽烈与无名剑气的阴寒正像呼吸般交替涨落,看得她睫毛都在发颤。
“好家伙……”左少秋的折扇“啪”地磕在壁画边缘,墨发被石室震颤的气流掀得乱飞。
他从秦琼画像的锏影里探出半个身子,乾卦符文在衣摆上亮得灼眼:“这动静快赶上宗师破关了,你小子藏着多少底牌?”话虽调侃,他指间却已凝起雷光,显然被这股威压逼得暗自运起了内劲。
温羽凡缓缓抬掌,紫金色真气在指尖凝成的阴阳鱼突然舒展尾鳍。
他能清晰摸到经脉里奔涌的力量——那些淤塞半年的节点像被春雨泡透的冻土,在星力冲刷下簌簌崩解。
内劲七重的壁垒碎裂时,甚至能听见丹田深处传来类似江河归海的轰鸣,两股原本势同水火的真气正顺着太极轨迹交织成网,所过之处,连骨骼都泛起酥麻的畅快感。
“或许,这就是命定的机缘。”他指尖轻抚破邪刀的刀柄,刀身突然迸出尺许长的紫金色光刃,将周遭的星芒搅成漫天流萤。
话音未落,整座石室突然剧烈震颤,穹顶夜明珠的光芒骤然失色。
东方石壁上,青龙七宿的星纹突然扭曲成漩涡,青绿色的气流里裹着西服的残影;
东南方的碧色漩涡翻涌如怒涛,隐约可见赤裸上身的壮汉在其中咆哮;
东北方的明黄漩涡则飘出缕缕黑雾,带着淬毒的阴冷气息。
三道空间裂隙同时发出“咔嚓”脆响,仿佛有巨兽正用利爪撕扯着石室的壁垒。
左少秋的折扇猛地合拢,雷纹在扇骨上炸成蛛网:“怎么还有人来?”
霞姐已将软鞭在腕间缠成死结,冰蓝真气顺着鞭梢凝成三寸冰棱:“小心!”
李玲珑的星蝶剑突然自动出鞘半寸,银芒在她掌心簌簌震颤。
“呵呵,温副总监初次见面。”
率先从东方青色漩涡中踏出的身影裹着一身烟灰色定制西服,手工缝制的丝线在星芒下泛着暗纹,正是洪门大公子洪天阳。
他右手无名指上的鸽血红戒指随着抬手动作晃过寒光,嘴角那抹笑意像冻在冰里的刀子,扫过温羽凡时,眼底的轻蔑几乎要凝成实质:“自我介绍一下,洪门洪天阳,今日特来向各位‘讨教’一番。”
话音未落,青灰色真气已顺着他的袖口翻涌而出,如缠绕的藤蔓爬上石壁,所过之处,凌烟阁画像上的鎏金纹路竟被蚀出细密的白痕。
内劲九重的威压如无形的山压下来,连石室地面的星图光纹都泛起了涟漪。
“讨教?”温羽凡掌心里的紫金色真气骤然炸开,破邪刀嗡鸣着挣脱鞘口半寸,“勾结新神会的杂碎,夜闯昭陵盗掘密宝,也配谈‘讨教’二字?”
“多说无益!”
洪天阳的话音还悬在半空,东南方碧色漩涡突然“轰”地炸开。
熊千仇赤裸的上身撞碎光壁冲出,古铜色肌肤上纵横的伤疤在星芒下如蜈蚣爬行,脖颈青筋暴起时,竟将项间那串骷髅头佛珠绷得咯吱作响。
“温羽凡!还我兄弟命来!”他砂锅大的拳头攥得指节发白,碧绿色真气在拳面凝成咆哮的虎头虚影,破空时撕裂空气的锐响刺得人耳膜发疼。
那拳风尚未及身,青石地面已被压出蛛网般的裂痕,碎石随着气浪腾空而起。
“小心!”霞姐的冰蓝真气瞬间在温羽凡身前织成半透明的水泽护盾,盾面流转的波纹里映出熊千仇狰狞的脸。
可那拳劲实在太刚猛,“嘭”的巨响中,护盾如琉璃般寸寸碎裂,冰碴混着水雾溅了霞姐满脸。
她喉头一甜,踉跄着后退时,银牙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咳出鲜血,腕间翡翠镯子的光泽已黯淡如死鱼眼珠。
“洪门贼子,还我家破人亡之仇!”李玲珑的星蝶剑突然发出蜂鸣,六枚银刃在她掌心旋成光轮。
她盯着洪天阳无名指上的戒指,洞庭湖畔的火光突然在眼前炸开,星芒裹着哭腔刺向对方眉心:“我李家的仇,今天该清算了!”
几乎同时,东北方明黄漩涡里飘出一道瘦长黑影。
那人的风衣下摆扫过地面时,竟拖出一串漆黑的爪痕,十根指甲泛着淬毒的幽绿,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毒蛇獠牙。
正是奎木狼的心腹,内劲九重的气息如尸臭般弥漫开来,直扑李玲珑后心。
“铛!”
左少秋的折扇及时化作雷纹光盾,扇骨碰撞的脆响里,七彩真气与幽绿爪劲撞出漫天火星。
他墨发被气浪掀得遮住半张脸,桃花眼瞪得滚圆:“新神会的腌臜东西,也敢在本少爷面前动刀子?”
两股内劲对冲的力道撞在石室地面,青石板应声裂开,连凌烟阁画像上的武将石刻都抖落了层石屑。
混乱的大战瞬间爆发……
洪天阳的青色内劲如奔涌的春洪,每道拳风都裹着开山劈石的刚猛意韵,拳锋扫过空气时激起尖啸,在温羽凡周身织成密不透风的青网。
他脚尖在星图光纹上疾点,每一步都踏出半寸深的脚印,显然是想凭内劲九重的威压直接碾碎对手。
“凡哥,我来助你!”霞姐捂着发麻的胸口站稳,冰蓝真气在掌心跳动成漩涡,转瞬化作丈许长的冰龙。
龙鳞由细碎的冰晶组成,咆哮着卷向洪天阳侧肋,却被对方反手一掌拍在龙头。
“咔嚓”脆响中,冰龙崩解成漫天冰屑,霞姐肩头骤然传来骨裂般的剧痛,鲜血混着碎冰喷溅在石壁上,腕间翡翠镯子的蓝光如风中残烛般闪烁两下,彻底熄灭。
“霞姐!”李玲珑的星蝶剑突然分化成十道银芒,如暴雨般刺向洪天阳面门。
可那新神会心腹早有防备,幽绿爪影如鬼魅般横亘在前,爪尖划过银芒时迸出刺鼻的黑烟,星蝶刃片竟被腐蚀出细密的孔洞。
心腹阴恻恻地笑起来,爪风突然转向,五道墨绿色指痕直逼李玲珑咽喉,带起的腥气让她忍不住干呕。
“雕虫小技!”左少秋的折扇“唰”地展开,雷纹在扇面炸成蛛网,一道紫金雷霆顺着扇骨劈出。
谁知那心腹竟是声东击西,身形陡然折向,避开雷霆的刹那,掌心凝聚的黑雾如毒蛇般缠上左少秋胸口。
“噗”的一声,左少秋如遭重锤,七彩真气在体内炸开,嘴角溢出的血珠滴在扇面上,将残荷图染得斑驳。
温羽凡看得目眦欲裂,紫金色真气在破邪刀上流转成光轮,刀影密得连星芒都穿不透。
可洪天阳的拳头如冰雹般砸来,每记碰撞都让他手臂发麻,虎口裂开的血痕顺着刀柄蜿蜒而下。
“哈哈哈,温羽凡,你就这点本事?”洪天阳狂笑时,青色真气在头顶凝成丈许大的巨拳,拳面浮现出狰狞的龙头纹,“给我死!”
拳风尚未及身,地面已被压出环形裂纹,凌烟阁画像上的武将石刻都在震颤。
温羽凡瞳孔骤缩,左脚尖点在“开阳星”纹位,右脚跟碾过“摇光星”轨迹,登仙踏云步瞬间发动!
身形如被风吹起的纸鸢,贴着巨拳的边缘险险掠过,衣摆被拳风扫中,瞬间撕裂成布条,带着火星擦过石壁。
霞姐扶着石壁勉强站直,肩头的血渍已浸透藏青色劲装,冰蓝真气在她掌心颤得像风中残烛。
她望着洪天阳狞笑的脸,突然将软鞭在手腕缠成死结,借着转身的惯性,竟用鞭柄直捣对方肋下。
李玲珑的星蝶剑则化作银雨,六枚刃片贴着地面滑行,绕过洪天阳的拳影直取他下盘。
星芒映着她苍白的脸,洞庭湖畔的火光在她瞳孔里灼灼燃烧,每道刃光都裹着泣血的嘶吼:“我爹在天之灵看着呢!”
温羽凡挥刀逼退熊千仇的碧色拳影,余光却死死盯在「英国公李勣」画像前的洪星弈身上。
那银发男人周身的土黄色真气正顺着画像纹路游走,与北斗军阵的星轨光纹渐渐重合,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他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在夜明珠的光晕里泛着冷光,像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好戏。
“洪星弈!你为什么不出手?!”温羽凡的怒吼震得石室顶落下簌簌石屑,紫金色真气骤然暴涨,破邪刀的饕餮纹里喷出尺许长的光焰,将熊千仇震得连连后退。
洪星弈缓缓抬眼,银眸里映着下方混战的人影,土黄色真气与壁画军阵的共鸣愈发清晰,连画像中李勣持旗的手指都微微动了动。
“急什么?”他唇齿间溢出的气音轻得像叹息,却精准地钻进温羽凡耳中,“好戏才刚开始。”
“混蛋!”温羽凡心头猛地一沉。
失去了洪星弈这个内劲八重的助力,温羽凡一方的实力顿时差距悬殊。
他看见霞姐的软鞭被洪天阳抓住,青色真气顺着鞭身逆流而上,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咔嚓”裂出细纹;
左少秋捂着流血的胸口,折扇的雷纹只剩零星几点,被那心腹的幽绿爪影逼得连连后退;
李玲珑的星蝶刃片已有三枚被毒爪腐蚀,剩下的银芒在幽绿雾气里摇摇欲坠。
熊千仇的咆哮再次炸响,碧色拳影如重锤般砸来,拳风里裹着的刚猛气劲竟震得温羽凡喉头发甜。
他突然明白洪星弈的算盘:等他们拼到两败俱伤,这银发男人便会借着北斗军阵的力量坐收渔利,说不定连洪天阳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不!”他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准备使用“睚眦之怒”。
紫金色真气在体内疯狂轮转,破邪刀的龙吟震得石室嗡嗡作响,刀身映出的睚眦面具上,青铜獠牙突然渗出细密的血珠。
但就在此时,穹顶的二十八宿星图突然发出刺目强光。
原本黯淡的紫微星骤然亮起,北斗七星的连线如活过来般流转,一道银白光柱穿透夜明珠的光晕直坠而下,恰好笼罩住混战的众人。
第264章 通天之路
洪星弈那头银白长发被突如其来的气流掀得狂舞,发梢扫过脸颊时,他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死死锁定穹顶。
那里正倾泻下漫天琉璃色光雨,细碎的光斑像被打碎的彩虹,簌簌落在肩头竟带着玉石相击的微凉触感。
这光芒绝非夜明珠所能发出。
他猛地转头,视线撞进青玉水池中央:修复完成的天机镜悬浮在半空,青铜镜缘的裂纹已消失无踪,原本黯淡的二十八宿星图此刻如融化的黄金般流转,镜身表面甚至能看到星轨转动的虚影。
更惊人的是,整面铜镜正像贪婪的漩涡,将石室里弥漫的星力疯狂吸入,连穹顶夜明珠的光晕都被拉扯得微微变形。
“哈哈哈……终于等到了!”他突然爆发出癫狂的大笑,笑声撞在石壁上弹回来,震得凌烟阁画像上的石屑簌簌坠落,“这才是我洪星弈要的大机缘!”
他周身土黄色真气轰然炸开,如火山喷发的岩浆般涌向四周,与「英国公李勣」画像中的北斗军阵纹路产生剧烈共鸣。
那些石刻的星轨仿佛活了过来,顺着气流的轨迹缓缓转动,连地面的青石板都在震颤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另一边,正挥拳砸向温羽凡面门的洪天阳动作骤然僵住。
他拳尖凝聚的青灰色真气已凝成狰狞的虎头虚影,虎牙上的寒光几乎要舔到对方咽喉,却在光雨洒落的瞬间诡异地散去所有杀招。
真气涟漪在他掌心翻涌又平复,他侧头望向那道贯穿穹顶的光柱,光柱中心的星芒正扭曲成漩涡,仿佛要将整个石室的能量都吞噬殆尽。
“老三,你果然藏着后手。”洪天阳嘴角勾起与洪星弈如出一辙的狂热笑意,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鸽血红戒指,那抹猩红在琉璃光雨里泛着贪婪的光。
“你们早有合谋?!”温羽凡周身紫金色真气猛地炸开,破邪刀横于胸前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刀刃上流转的光华如活物般吞吐,直指洪天阳与洪星弈二人,“从桥洞相遇开始,你故意暴露天机镜的秘密,引我们入局——这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
“合谋?”洪天阳嗤笑一声,青灰真气在西装下鼓荡,衣料表面浮现出流动的虎纹,“洪门子弟从不信阴谋诡计,只认拳头和机缘。我与老三各带人马闯地宫,不过是各凭本事用命搏一场罢了。”
他抬手抹去嘴角因先前激斗渗出的血迹,指尖划过唇线时,目光死死黏在光柱上,那眼神像盯着猎物的猛兽:“现在机缘现了,对我们而言,自然是皆大欢喜。”
左少秋踉跄着靠向石壁,抬手抹去唇边的血沫,指缝间漏出的七彩真气在掌心重新凝聚成细碎的光粒。
他挑眉看向洪星弈,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戏谑:“什么大机缘?难道这破镜子能凭空变出钱来?要是能掉几锭金子,少爷我倒能考虑帮你们搭把手。”
“钱?”洪星弈狂笑更甚,银眸中映着旋转的星图,光雨落在他瞳孔里,碎成万千光点,“左少爷可知,李淳风观星推演一生,画尽二十八宿轨迹,最终悟得的根本不是武道,而是……”他猛地抬手指向光柱中心,那里的星芒正扭曲成漏斗状的漩涡,隐约能看见漩涡深处流动的星云,“通天之路!”
话音未落,整座石室的地面突然发出“嗡”鸣,一道巨大的太极八卦图在地面缓缓浮现。
更惊人的是,环壁上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画像同时渗出不同颜色的真气:
李靖画像淌出青碧色水流,秦琼画像喷吐着赤红雷光,尉迟恭画像腾起银白鞭影……
这些真气如溪流汇入江海,顺着卦象纹路流转,最终齐齐涌入八卦图的阴阳鱼眼,在瞳孔位置凝成两颗跳动的光珠。
“这是空间传送阵!”霞姐的惊呼声里裹着冰屑般的颤音,腕间翡翠镯子突然迸出三道冰蓝弧光,如水流般缠上李玲珑周身。
那些光带触到少女衣襟的刹那,竟化作半透明的水泽护盾,将星芒飞溅的碎片尽数挡在外面。
她盯着光柱中扭曲的星轨,瞳孔因震惊而放大:“观星密室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传承武学,是要把通过八卦试炼的人送往异空间?”
“异空间?”洪星弈猛地转身,银白长发在星芒中甩出凛冽的弧线,发梢扫过石壁时激起细碎的火星。
他银眸里翻涌的狂热几乎要凝成实质,土黄色真气在周身拧成螺旋状的光带,与「英国公李勣」画像中的军阵纹路产生共振,那些石刻的旗幡竟在光影中缓缓展开:“不是异空间,是通天之路!”
“这是李淳风耗尽毕生心血,以星力贯通两界的‘星轨回源阵’!”他突然向前踏了半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每个字都像砸在青铜镜上的重锤,“凡是通过八卦试炼的人,都能被这光柱送往……”他猛地指向漩涡中心那片流动的星云,“一个武道昌盛到难以想象、天地法则都截然不同的新世界!”
“吼……”一直阴沉着脸的奎木狼心腹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厉啸。
他周身幽绿真气如沸腾的毒液般暴涨,漆黑的指甲在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指尖直指洪天阳咽喉:“你说引我们来昭陵是为了夺取秘宝!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只是你借刀杀人的棋子!”
洪天阳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减,青灰色真气却在掌心骤然化作狰狞的虎爪,五指弯曲时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反手就扣向对方咽喉:“新神会的杂碎,能成为我兄弟争夺机缘的垫脚石,已是你们最大的荣幸。”
“找死!”心腹瞳孔骤缩如针,幽绿真气顺着手臂疯狂窜涌,在半空凝成三条毒蛇虚影,吐着分叉的信子缠向洪天阳手腕。
蛇鳞上的毒纹在星芒下泛着诡异的光,所过之处连空气都泛起淡淡的黑雾。
于此同时,另有一声咆哮响起。
“老子不管什么通天路!温羽凡,拿命来!”熊千仇的咆哮如闷雷炸响,碧色真气在他虬结的肌肉上凝成虎头虚影,砂锅大的拳头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无视周遭涌动的星芒,直直砸向温羽凡面门。
他显然对什么新世界毫无兴趣,满脑子都是撕碎眼前仇人的执念。
就在此时,天机镜突然爆发出刺目到令人失明的青光!
整面青铜镜仿佛化作被点燃的星辰,镜身表面的二十八宿星图旋转速度快到形成模糊的光带,那些星轨纹路里渗出的金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无数道纤细的星轨光丝从镜面射出,在空中织成密不透风的巨网,将石室内的所有人都罩在其中。
温羽凡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攥住了四肢百骸,连灵魂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撕扯。
丹田内刚融合的紫金色真气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顺着经脉被强行抽出体外,与破邪刀上流转的紫金光华交织成六道光链,如被磁石吸引般狠狠钉入旋转的星图。
他眼睁睁看着洪星弈癫狂地张开双臂,任由土黄色真气被星图贪婪地吞噬,那些光流穿过他躯体的刹那,竟在石壁上投射出无数个重叠的虚影,仿佛有千百个他在同时踏入光柱;
看见洪天阳脸上的狂热迅速被惊恐取代,青灰色真气在光链中剧烈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缓缓拖向漩涡,西装边角被星芒灼烧出焦黑的孔洞;
甚至看见奎木狼心腹的幽绿真气在光链中寸寸崩裂,那些毒蛇虚影被星芒搅成黑雾,化作星图运转的养料,连他本人都在发出指甲刮过金属般的凄厉惨叫。
“师傅!”李玲珑的惊呼声被星图转动的轰鸣彻底吞没,她手中的星蝶剑爆发出璀璨的星焰,与天机镜产生强烈共鸣。
那些光刃在她身前织成守护的星网,却依旧挡不住光链的拉扯,少女纤细的身影正被一点点拖向光柱中心。
霞姐冰蓝真气狂涌如潮,在身前凝结出三层水泽护盾,每层都流转着玄奥的符文。
可那些光链撞上护盾的瞬间,只留下三道转瞬即逝的水痕,便如切豆腐般穿透防御,缠上她纤细的手腕。
她能清晰感觉到经脉里的真气正被强行抽离,腕间翡翠镯子的蓝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左少秋怒吼着挥出折扇,扇面上的乾卦符文爆发出刺目的雷光,一道紫金雷刃如利剑般斩在星图边缘。
可那攻击落在光网上,竟如泥牛入海般悄无声息地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温羽凡死死盯着洪星弈,却见他突然从怀中掏出半块星轨玉佩。
那玉佩与李玲珑贴身佩戴的另一半在空中精准对接,合二为一的瞬间爆发出比天机镜更盛的青光,如钥匙般精准插入星图核心。
“咔嚓!”整座石室的穹顶突然塌陷,露出后方深不见底的星芒漩涡。
那些流动的光粒如沸腾的岩浆,散发出能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
“哈哈哈……通天之路,启!”洪星弈的狂笑声在星图光芒中回荡,带着得偿所愿的疯狂。
下一秒,所有光链骤然收紧,将石室内的众人如断线风筝般猛地拽向漩涡。
温羽凡只觉周身经脉被撕扯得剧痛,仿佛有无数把钝刀在同时切割筋骨,意识在星芒的吞噬中逐渐模糊。
唯有腰间的破邪刀与脸上的睚眦面具产生越来越强的共鸣,两道流光在他周身交织成旋转的太极图,仿佛要在这穿越两界的洪流中,为他守住最后一丝清明。
第265章 等待支援
昭陵上空的云层像是被巨手揉皱的锡纸,沉闷的雷声从天际滚来,带着雨前的湿重气息。
旋翼飞旋的“哒哒”声骤然撕裂寂静,像一把高速运转的电锯剖开晨雾,惊得林间宿鸟扑棱棱飞起,灰影掠过古柏虬结的枝桠,留下一串慌乱的啾鸣。
又一架涂着朱雀局银徽的黑色直升机冲破云层,螺旋桨搅动的气浪如无形的巴掌,狠狠拍在封土堆前的石坪上。
地面的浮尘被掀起丈高,在探照灯的光柱里翻滚成浑浊的沙柱,周遭百年古柏的枝叶被气浪撕扯得猎猎作响,墨绿的叶片翻卷如惊涛,露出苍白的叶背。
舱门“嗤”地滑开,液压装置的轻响被引擎轰鸣吞没。
戴云华率先跃下,黑色作战靴踩在石坪上发出沉闷的“咚”声,朱雀局外勤九科的制式制服紧贴着挺拔的身形,腰间那柄狭长唐刀的鲨鱼皮鞘在夜风中轻轻晃动,金属扣碰撞出细碎的脆响。
他抬眼扫视陵区,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掠过神道两侧石翁仲的阴影时,瞳孔微微收缩:“这里好像有些太过安静了!”
那些石刻的眼睑下,仿佛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金满仓紧随其后,怀里抱着的金属剑箱沉甸甸的,箱壁上的防滑纹被他攥得发白。
这口装着天星剑的箱子棱角分明,边缘还留着空运时的防撞胶痕,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压不住他急促的心跳。
“大哥他们肯定进去了。”他喉结滚动着,视线死死钉在地宫入口的方向。
戴云华没接话,蹲下身伸出指尖,轻轻拂过石坪上一道新鲜的爪痕。
那痕迹深约半寸,边缘的青石被内劲震得泛着白茬,五道指印间距匀称,末端还凝着未散的气劲余波:“是内劲高手。”他指尖在最深处的凹痕里顿了顿,那里的石屑还带着微弱的震颤,“力道至少是七重境。”
“糟了!”金满仓猛地跺了下脚,青石板被踩得“咯吱”作响,他怀里的剑箱跟着颤了颤,“大哥特意让我送天星剑,指定是里头打起来了!”他拽着戴云华的胳膊就要往地宫入口冲,肥硕的身躯竟爆发出惊人的爆发力。
两人刚冲到石阶通道口,脚步猛地顿住。
石坪空地上的景象像一幅被血浸透的水墨画:
数十具朱雀局制服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蜷缩成虾状,颈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翻着皮肉;
有的保持着举枪姿势,心口插着半截断裂的骨刺,鲜血在月光下凝成暗紫色的冰碴。
最触目的是西北老者赵开山,他半截佩刀斜插在石缝里,刀柄上的朱雀纹章被血糊得发黑,双目圆睁望着夜空,掌心老茧处还残留着内劲爆发的焦痕,像被烙铁烫过的枯木。
“赵局长!”金满仓失声惊呼,怀里的剑箱“哐当”撞在石阶上,他手指颤抖着想去探赵开山的鼻息,却在离尸体半尺处僵住。
那双眼眸里凝固的惊恐,像冰锥扎得他指尖发麻。
戴云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名特勤队员颈间的血污。
一道爪痕深可见骨,边缘泛着诡异的幽绿,指甲刮过的皮肉像被强酸腐蚀过,呈现出坏死的灰黑色。
“是毒爪功。”他指尖蹭过那层幽绿,触感冰凉如霜,“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新神会或是洪门的人干的。”
“那还愣着干什么!”金满仓猛地拽出腰间的短铳,枪管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大哥他们在里面肯定撑不住了!”
他转身就要往地宫石门冲,却被戴云华一把攥住胳膊。
戴云华的指节深陷进金满仓的肉里,内劲顺着接触点传来,像铁钳般纹丝不动。
“你看清楚!”他声音压得极低,眼神扫过满地尸体,“赵局长是内劲六重,带的都是能硬撼武徒八阶的精锐,照样被屠得片甲不留。里面要是奎木狼那个宗师,咱俩进去就是送菜。”
“可天星剑……”金满仓挣扎着,肥脸涨得通红,“那是大哥破局的关键!”
“剑要送,但不是现在。”戴云华松开手,从战术背心里掏出特制通讯器。
那银灰色的金属外壳上刻着朱雀暗纹,屏幕亮起时映出他冷峻的脸。
“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求援。”他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新神会既然敢闯昭陵,必定做足了准备,必须让孔局长派宗师级高手来镇场。”
通讯器的电流声里突然炸响孔烈沙哑的嗓音:“戴云华?情况怎么样?温老弟他们进地宫了吗?”
“孔局长,昭陵地宫遇袭!”戴云华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目光扫过石翁仲投下的幢幢黑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赵开山局长和陕西分局的队员全部牺牲,凶手是新神会奎木狼和洪门洪天阳!地宫入口已被突破,师傅他们在里面,无法确认情况!”
通讯器那头陷入死寂,只有电流的滋滋声在空旷的陵区回荡,像毒蛇吐信。
两秒后,一声怒极的低骂炸响,震得听筒发烫:“该死!我就知道新神会的狗东西没那么容易对付!”
孔烈的呼吸声粗重如拉风箱:“你们守在地宫入口,千万别进去!我马上联络离你们最近的宗师级强者,最快十分钟内赶到!”
“明白!”戴云华利落应下,挂断通讯器的瞬间,金属外壳已被掌心的冷汗浸得发潮。
他将通讯器塞回战术背心,转头看向蹲在地上的金满仓。
那胖子正死死抱着剑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箱壁被捏得发出“咯咯”的呻吟,像不堪重负的骨骼。
“听到了吗?”戴云华的声音里带着安抚的沉稳,“宗师级高手马上就到。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守住这里,绝不能让里面的敌人突围,更不能让后续支援队伍被偷袭。”
金满仓猛地抬头,肥脸上的横肉因焦虑拧成疙瘩,他狠狠咬牙,牙槽里渗出血丝:“我知道!可……”他望着地宫入口那道吞噬了数十条性命的黑暗裂隙,喉结滚动着,“我总觉得大哥他们在里面快撑不住了。”
剑箱的棱角硌得胸口生疼,那是天星剑冰凉的触感,更加重了心底的寒意。
夜风突然变得尖利,卷着松针抽打在石翁仲的脸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亡魂在低语。
神道两侧的石刻仪仗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影子,石马的鬃毛纹路被风掀起的尘土覆盖,更添几分狰狞。
戴云华反手抽出长刀,玄铁刀身出鞘时发出龙吟般的清越,刀尖斜指地面,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浅痕。
他的衣摆在夜风中猎猎鼓荡,墨色劲装下的肌肉绷如弓弦,周身散发出的杀意与年龄极不相称。
金满仓深吸一口气,将剑箱抱得更紧,箱底的防滑纹嵌进掌心肉里。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石门内的黑暗里,仿佛要穿透厚厚的岩层,看到地宫深处交织的刀光剑影,看到温羽凡是否还握着破邪刀,看到霞姐的冰蓝真气是否仍在闪烁。
十分钟,在寻常日子里不过是喝杯茶的功夫,此刻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两人背靠背站在地宫入口两侧,肩膀相抵的力度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沉重。
戴云华的刀尖始终保持着微颤,那是内劲蓄势待发的征兆;
金满仓的指腹反复摩挲着剑箱的锁扣,指节泛白如霜。
而此刻的地宫深处,无人知晓的是,星轨回源阵的青光已如海啸般暴涨,将所有厮杀声、怒吼声尽数吞没。
那些旋转的星芒里,温羽凡的破邪刀与洪天阳的青灰真气正在碰撞,李玲珑的星蝶剑卷着星火掠过,霞姐的冰蓝水泽在光流中沉浮……
所有人都被卷入那道横跨两界的光柱,命运的齿轮在星轨转动中,碾出未知的轨迹。
第266章 排除在外
昭陵封土堆后的乱石林里,紫金色的光雾毫无征兆地骤然炸开,像一锅沸腾的熔浆被猛地泼向夜空。
温羽凡的身体像被无形的线骤然剪断的傀儡,在空中划出一道踉跄的弧线,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膝盖撞地的瞬间,刺骨的疼痛顺着骨骼蔓延,他闷哼一声,下意识撑地的手掌却扑了个空,整个人向前栽去。
“哐当!”
破邪刀从腰间滑落,刀柄在石面上磕出清脆的响,最终斜斜插入一道青石缝隙。
刀刃上的饕餮纹还在微微震颤,那些狰狞的纹路间渗出细碎的火星,红得像淬了血,在墨色的夜里滋滋作响,很快又被潮湿的夜风舔舐成一缕青烟。
周遭的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唯有神道尽头的石翁仲在月光下显露出模糊的轮廓。
那些矗立了千年的石刻仪仗,此刻像一群蛰伏的巨兽,投下的阴影被月光拉得又细又长,在地面上扭曲蠕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石质的束缚扑过来。
温羽凡猛地抬起头,脖颈的筋骨发出咔的轻响。
穹顶之上,那道贯穿天地的光柱早已消失无踪,原本该是观星密室的古朴石壁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乱石林里交错的枝桠和冰冷的夜空。
“霞姐!玲珑!”
他扯着嗓子呼喊,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片,在寂静的陵区里荡开微弱的回音。
可回应他的,只有穿堂而过的夜风。
风穿过石翁仲的耳孔,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暗处压抑的呜咽,听得人后颈发麻。
脸上的睚眦面具早已失去了光泽,青铜獠牙的纹路黯淡无光,贴在皮肤上冰冰凉凉的,像是一块毫无生气的废铜。
丹田深处,那股刚刚融合不久的紫金色真气正沿着奇经八脉疯狂逆行,每一次脉动都像有无数根烧红的细针在经脉里钻刺,牵扯着心口传来阵阵钝痛,疼得他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他猛地抬手掀开衣襟,粗糙的指尖划过左胸心口的皮肤。
那里本该凝结着坎卦符文的位置,此刻只有一片光滑的肌理,连半点真气流转的痕迹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温羽凡的声音低得像梦呓,指尖无意识地狠狠挠过心口,五道红痕瞬间浮现在苍白的皮肤上,“没有坎字符印,通天之路把我排除在外了……”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坎卦试炼的最后画面:心魔化作妻儿腐烂的模样,肿胀的皮肤沾着污泥,腐烂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手腕,腥甜的气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那时他没有选择挥刀斩断执念,而是任由那些痛苦像烙铁一样烫进骨血,强行扛下了所有。
“执念未断,终究还是被天道拒之门外……”他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膝盖的伤口在动作间扯出尖锐的疼。
破邪刀像是感应到他的情绪,突然发出一阵焦躁的嗡鸣,刀身在石缝里轻轻震颤,仿佛急着要挣脱束缚。
“不行!”温羽凡猛地攥紧破邪刀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们还在里面!洪天阳和新神会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星轨回源阵是否已经启动?霞姐和玲珑有没有被传送走?无数个念头像乱麻一样缠上心头,他甚至来不及细想,双脚已经本能地动了起来。
紫金色的真气在足底骤然爆发,像两团燃烧的火焰。
每一次蹬地,青石板上都会烙下一个淡金色的脚印,边缘泛着流动的光,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墨色的风衣被夜风鼓得猎猎作响,衣摆展开如扬起的船帆,带着他几乎脚不沾地地向前冲去,在身后拉出一道流光溢彩的残影,仿佛一道劈开黑暗的闪电,朝着地宫入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刚转过神道第三对石马,两道黑影突然从石雕后方的阴影中弹射而出,动作快如鬼魅。
“什么人?!”戴云华的长刀几乎与喝声同时出鞘,玄铁刀刃划破夜空的刹那,映出一道冷冽的银弧。
然而当刀光即将触及来人咽喉时,他瞳孔骤然收缩,握刀的手猛地顿住,刀刃在空气中划出半道凝滞的弧线:“师……师傅?”
金满仓怀里抱着的天星剑箱突然剧烈震颤,箱角险些磕在石翁仲的基座上。
他肥硕的身躯踉跄着稳住重心,地中海发型上的几缕头发因震惊而竖起:“大哥?你怎么会从外面冒出来?地宫里头到底咋样了?霞姐和玲珑呢?”
月光恰好穿透云层,照亮石坪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朱雀局制服的残片与暗红的血迹在青石板上交织,赵开山那双眼圆睁的眸子正对着夜空,瞳孔里凝固的惊恐像冰锥般刺得温羽凡心口一紧。
“赵局长他们……”温羽凡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指尖下意识攥紧了破邪刀的刀柄。
戴云华上前半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温羽凡周身流转的紫金色真气——那气流中既有乾坤功的炽烈,又藏着无名剑的阴寒,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道竟诡异地交融成漩涡。
“我们刚到就看见这景象,看伤口像是新神会的毒爪功。”他顿了顿,眉峰拧成疙瘩,“您不是在地宫深处吗?怎么突然出现在外面?”
“是啊大哥!”金满仓急得直跺脚,圆滚滚的肚皮在官服里颠出褶子,“你快说啊!里面是不是打起来了?”
温羽凡的视线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盯在金满仓怀里的剑箱上。
那箱子棱角分明,表面的防刮涂层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他猛地探身,掌心爆发出的紫金色真气如活过来的锁链,“唰”地卷住剑箱提手。
“哎?”金满仓下意识把箱子往怀里紧了紧,肥脸涨得通红,“大哥,这是孔局长特意让我送来的天星剑……”
“我知道!”温羽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急迫,“地宫里面启动了星轨回源阵,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掌中的紫金色真气骤然暴涨,如海啸般向外推涌。
金满仓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撞在胸口,肥硕的身躯像被狂风掀起的麻袋,踉跄着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后腰撞在石马的蹄子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趁这空档,温羽凡如离弦之箭般窜出。
指尖在剑箱锁扣上极速划过,三指并屈如刀,精准挑开三道暗榫。
“咔哒、咔哒、咔哒”三声脆响连成一串,箱盖应声弹开,露出里面铺着的黑色丝绒。
一柄通体流淌着星辰光泽的大剑静静卧在其中,剑脊的星轨纹路如活物般闪烁,仿佛把整片夜空都缩在了剑身里。
“天星剑……”温羽凡的指尖轻轻触上剑柄,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的瞬间,丹田内的紫金色真气突然如江河决堤般狂涌而出。
剑身嗡鸣着震颤,与腰间破邪刀发出的龙吟交相辉映,一者如星河倒悬,一者似烈焰燎原,两股本该相克的剑意竟在他四肢百骸中形成奇妙的循环,紫金色的气流顺着经脉奔涌,在皮肤表面凝成细密的光纹。
“师傅!”戴云华提刀欲拦,“您不能一个人进去!奎木狼是宗师境,里面还有洪天阳他们……”
话音未落,就被温羽凡周身爆发的气浪狠狠掀退,玄铁刀在他掌心嗡嗡作响,震得虎口发麻。
“我有天星剑!”温羽凡反手将大剑背在身后,破邪刀横于胸前,紫金色真气在刀身腾起半尺长的烈焰,“你们守在外围,等孔局长的支援到了再进来!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绝对不要踏入星轨回源阵半步!”
不等两人回应,他已转身冲向地宫入口那道漆黑的石门。
夜风掀起他的墨色风衣,衣摆如蝙蝠翼般展开,脸上的睚眦面具突然亮起幽光,青铜獠牙的纹路里渗出丝丝赤芒,与背后天星剑流淌的星芒交相辉映,竟在青石板上拉出一道蜿蜒的紫金色光轨,瞬间没入石门后的浓黑之中。
金满仓望着那道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急得直捶大腿:“这这这……他就这么进去了?戴云华,咱真就眼睁睁看着?”
戴云华握紧手中长刀,刀刃映着石坪上的血迹,眸色沉沉:“不然呢?你觉得咱俩拦得住现在的师傅?”他望着石门内翻涌的黑暗,喉结轻轻滚动,“只能信他了,还有……等支援。”
夜风穿过神道,卷起地上的血沫与尘土,石翁仲的阴影在月光下轻轻晃动,像在无声地叹息。
远处的天际传来直升机的轰鸣,越来越近,可地宫入口那道吞噬一切的黑暗,却仿佛比任何时候都要深沉。
第267章 天机镜重现
奎木狼盘腿静坐在观星台中央的白玉平台上,周身萦绕的青芒如同流动的液态金属,每一缕光丝都在空气中划出细微的弧光。
这是只有宗师境武者才能驾驭的内劲外放形态,正以精密的频率震颤着,硬生生抵消着空间裂隙不断溢出的排斥力。
那些泛着幽紫的空间褶皱像活物的鳞片,在他身周三尺外反复收缩、膨胀,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青芒构成的壁垒。
自洪天阳带着人钻进试炼漩涡后,这里便只剩下他一人。
观星台悬浮在无尽星海中,只有远处紫微垣的帝星散发着恒定的微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贴在冰凉的白玉地面上,像一柄蓄势待发的暗剑。
他闭着眼,呼吸悠长如古钟,耳中却清晰捕捉着八道试炼漩涡里传来的细微动静。
直到地宫深处那股剧烈的能量共鸣如同闷雷般炸响……
“咔嚓。”
一声脆响突兀地刺破寂静,像是寒冬里冻裂的冰面。
奎木狼低头,看见白玉平台的接缝处正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纹,细密的石屑顺着纹路簌簌坠落,在脚边积成一小堆碎末。
那裂纹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每一次延伸都伴随着低沉的震颤,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从平台下方苏醒。
他骤然睁眼,幽绿色的瞳孔里瞬间映出周遭空间的异常。
原本规整排布的星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有的星芒被拉长成扭曲的光带,有的则骤然黯淡如垂死的烛火。
地面上的阴影也变得狂乱起来,原本平直的边缘此刻如波浪般起伏,甚至有细碎的黑影脱离本体,在空气中扭曲成小蛇般的形状。
下一秒,整座观星台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白玉地面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湖面,以奎木狼为中心掀起环形的涟漪,脚边的石屑被震得腾空而起,在青光中翻滚成细小的漩涡。
他稳坐的身躯也跟着前后摇晃,仿佛置身于狂风中的一叶扁舟,稍不留意便会被甩入星海深渊。
平台边缘刻画的符文光壁泛起水纹般的波动,淡金色的符文在涟漪中时隐时现,像是即将从水面上浮起的鱼群。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从虚无中蔓延出的黑色裂隙。
它们起初只是发丝般的细线,转眼间便扩张成指节宽的爪痕,在空间中蜿蜒游走,所过之处的星芒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裂隙边缘传来“滋滋”的锐响,像是烧红的铁丝浸入冰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强烈的吸力,连奎木狼周身的青芒都被拉扯得微微变形。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突然从白玉平台下喷涌而出。
那力量像是地底喷发的岩浆,带着灼热的气浪撞在他的护身青芒上,震得他胸腔一阵翻涌,喉咙里涌上淡淡的腥甜。
奎木狼猛地沉息,双掌在膝前结成防御印诀,周身青芒骤然暴涨三寸,将那股冲击挡在体外,但光层上已经泛起不规则的涟漪,原本凝练的光丝变得散乱如败絮。
“怎么回事?!”他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视线扫过平台四周的八道试炼漩涡时,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东方那道代表“震”位的青色漩涡正在剧烈收缩,边缘的光纹像退潮的海水般层层剥落,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紧接着,东南方的碧色漩涡、南方的赤红漩涡也接连出现异状,原本稳定流转的光壁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符文在裂隙中寸寸崩碎,化作漫天星屑飘散在星海中。
能量的涟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观星台。
肉眼可见的光浪从漩涡方向涌来,所过之处的空气都被扭曲成波浪状,奎木狼周身的青芒在这股力量冲击下剧烈震颤,原本平滑的光层变得凹凸不平,像是被狂风撕扯的绸缎。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内劲正在失控,那些凝聚多年的青色真气在光浪中乱撞,甚至有部分顺着气流向外逸散,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光尾。
他试图站起身,双脚却像被钉死在白玉平台上。
一股无形的吸力从地心传来,顺着双腿经脉疯狂攫取他的内劲,那种感觉就像被无数根看不见的吸管刺入血肉,连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奎木狼咬牙催动内劲抵抗,青芒在脚下凝成根根光刺扎入地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通往八卦试炼的漩涡在眼前逐一湮灭。
它们先是收缩成模糊的光球,随后“啵”地一声炸开,化作亿万星点融入星海,只在原地留下八道淡淡的空间涟漪,如同从未存在过的幻影。
就在奎木狼以为自己会被这股混乱的力量撕碎时,所有的震动和能量乱流突然戛然而止。
观星台的晃动瞬间平息,符文光壁的涟漪定格在最后一刻,那些蔓延的黑色裂隙也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僵在半空中不再动弹。
周遭的星辰重新恢复了恒定的光芒,阴影也乖乖贴回地面,只有奎木狼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回荡,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掌心的青芒还在微微颤抖,方才被强行抽取的内劲留下的空洞感,像冰块一样堵在丹田深处。
观星台的寂静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诡异,仿佛连空气都被抽走了大半。
穹顶残留的星芒如同被打翻的银粉,在墨色虚空中缓缓浮动,每一粒光点都拖着细长的光尾,像是时间流逝的痕迹。
奎木狼大口喘着气,额角的冷汗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砸在白玉平台上,瞬间被蒸发成细小的白雾。
他幽绿色的瞳孔警惕地扫过空无一物的平台,指尖因过度紧绷而微微抽搐。
刚才那股毁天灭地的能量乱流明明近在咫尺,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反常的平静比任何风暴都更让人心悸。
然而,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呼吸猛地顿在喉咙里。
观星台中心的虚空中,三枚物件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
最中间是一面古朴的青铜镜,巴掌大小的镜身流转着二十八宿星图的微光,北斗七星的纹路清晰可辨,像是将整片夜空都凝缩在了镜面里。
令人震惊的是,镜缘原本密布的裂纹竟已完全愈合,光滑的铜面上泛着温润的青光,仿佛刚从千年古泉中捞出。
在青铜镜两侧,各悬浮着一枚刻着星轨的玉佩。
左侧那枚泛着暖玉特有的油脂光泽,边缘打磨得圆润光滑,显然是常年佩戴的物件,上面的星轨纹路虽只存一半,却透着江南水乡的温润;
右侧那枚则带着金属般的冷冽质感,棱角分明,星轨刻痕深邃锋利,与左侧玉佩形成鲜明对比。
它们正是李玲珑贴身收藏的半块星钥,与洪星弈随身携带的另一半。
两枚玉佩在空中缓缓旋转,如同被无形的力场牵引,彼此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当它们的边缘终于触碰到一起时,奇迹般地严丝合缝,斗柄与斗魁恰好拼接成完整的北斗轮廓,连最细微的凿痕都如镜像般重合。
一道淡淡的金光从契合处渗出,顺着星轨纹路蔓延,与天机镜的青光遥相呼应,在空中织成一张流动的星网,仿佛有无数失传的星轨秘辛正在这光芒中缓缓复苏。
“天机镜……星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奎木狼喃喃自语,喉结剧烈滚动着。
新神会追寻天机镜多年,从洞庭湖畔的李家灭门案到洪门内部的明争暗斗,无数人为这面镜子折戟沉沙,却没想到它会在此时此地自行显现,还带着能开启昭陵核心传承的完整星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三件宝物中蕴藏的星力如同沸腾的岩浆,顺着空气缝隙钻入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灼痛,却又让丹田内的宗师真气蠢蠢欲动——那是足以重塑经脉、突破现有境界,甚至触摸到传说中武尊境界的力量。
奎木狼缓缓伸出手,掌心的青芒骤然暴涨,如同一株疯长的藤蔓,朝着天机镜的方向蔓延。
青芒过处,空间都泛起细微的涟漪,连周遭悬浮的星芒都被吸附过来,在他指尖凝成一团跳动的光球。
但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天机镜的刹那,观星台入口处的空间裂隙突然炸开刺目的金光!
那光芒比正午的烈日还要炽烈,瞬间撕裂了星海中的墨色。
一道裹挟着紫金色真气的身影如流星般撞破虚无,墨色风衣被气浪鼓荡得猎猎作响,衣角扫过地面符文时,竟在坚硬的白玉平台上犁出三道三尺深的沟壑,石屑飞溅如暴雨。
“当啷!”
破邪刀与天星剑交叉着砸落在地,两柄神兵碰撞的脆响如同惊雷炸响,震得穹顶的星芒都剧烈震颤,无数光点如受惊的鸟雀般四散奔逃。
温羽凡单膝跪地,身形被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意笼罩:
左手的破邪刀刀身如雪,饕餮纹中吞吐着紫金烈焰,每一道火焰都扭曲成狰狞的兽影;
右手的天星剑则流淌着银纹寒芒,剑脊上的星轨纹路亮起,与穹顶星辰产生奇妙的共鸣。
更惊人的是,他周身的紫金色真气骤然膨胀,凝成一尊三丈高的睚眦虚影,龙首上的青铜獠牙闪着寒光,一声无声的咆哮震得奎木狼周身的护体青芒泛起涟漪,光层上瞬间布满细密的裂纹。
奎木狼猛地后退半步,掌心的青芒下意识地暴涨,与那股扑面而来的威压死死抗衡。
第268章 观星台战奎木狼
墨色风衣被空间裂隙的乱流掀起凌厉弧度,衣摆边缘泛着紫金色真气的流火,撞碎虚空的刹那,观星台中央陡然炸开环形气浪。
奎木狼周身那层凝练如琉璃的青芒剧烈震颤,表面瞬间浮现蛛网般的涟漪,原本平滑的光层被冲击得凹凸起伏,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陨石在其中炸裂。
他幽绿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死死钉在单膝跪地的身影上。
温羽凡的墨色风衣下摆还沾着乱石林的泥土,破邪刀与天星剑交叉撑地的瞬间,两柄神兵的嗡鸣震得白玉平台簌簌落屑。
奎木狼指尖距天机镜只剩半寸,那面流转着二十八宿星图的青铜镜已泛起共鸣的青光,可他却像被无形的线拽住般猛地僵住。
这道气息分明该困在试炼漩涡里,怎么可能突破空间壁垒出现在此?
“你……是温羽凡?”奎木狼的声线裹着宗师境特有的威压,音波碾过空气时激起细密的涟漪,却掩不住尾音里的错愕。他缓缓收回伸向天机镜的手,青芒在掌心翻涌成漩涡,“八卦试炼的入口明明已封锁,你从哪里钻出来的?”
温羽凡猛地抬眼,睚眦面具的青铜獠牙在月光下划出冷冽弧线,面具沟壑里积着的血珠顺着棱角滚落,砸在剑脊上溅起细碎的火星。
他没接话,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周。
原本流转着各色光晕的八个试炼漩涡,此刻已不见踪影,唯有中央悬浮的天机镜与两枚星钥玉佩还在散发着诡异的共振光纹,北斗七星的刻痕在镜面上缓缓旋转。
“试炼入口呢?!”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片,破邪刀的饕餮纹突然亮起,紫金色真气顺着刀身腾起半尺高的烈焰,将地面的星图符文灼得滋滋作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天星剑的剑柄,“霞姐和玲珑呢?洪星弈那混蛋启动的通天之路,把她们传去了什么鬼地方?!”
奎木狼的眉头拧成川字,青碧色的内劲在周身翻涌如潮。
通天之路?洪星弈?这些名词像淬了毒的针,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只听洪天阳说过要夺观星密室里的传承秘宝,从没听过什么传送秘法。
他视线扫过温羽凡肩头那道若隐若现的睚眦虚影,又落在两枚玉佩严丝合缝的接口处,幽绿瞳孔骤然收缩。
那星钥拼合处渗出的金光,竟与天机镜的青光交织成一张流动的星网,显然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试炼?”奎木狼突然冷哼一声,青芒在周身暴涨三尺,将周遭的星芒都震得溃散,“老夫只知道有人想借昭陵的传承突破宗师境。倒是你……”他猛地抬眸,两道幽光直射温羽凡心口,“地宫深处那股撕裂空间的能量波动,是你搞出来的?”
温羽凡猛地起身,天星剑与破邪刀在他手中交叉成十字,紫金色的剑气如狂龙般奔涌而出,硬生生将奎木狼的青芒逼退三尺。
气劲碰撞的刹那,观星台的白玉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星图符文在裂隙中明明灭灭。
他死死盯着悬浮的天机镜,镜面上愈合的裂纹里流转着星轨,与玉佩的共鸣越来越急促:“洪家兄弟难道骗了所有人,奎木狼这头老狐狸莫非也对核心秘密一无所知?”
“少装糊涂!”温羽凡的刀尖指向玉佩,紫金色的真气在刃尖凝成寸许长的锋芒,“天机镜和星钥为什么单独留在这?洪星弈说的‘新世界传送’到底是怎么回事?!”
奎木狼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焦急,突然勾起一抹冷笑。
他虽不懂什么通天之路,却从温羽凡的反应里咂摸出关键:这小子在乎的人被卷进了某种传送秘术,而天机镜就是唯一的线索。
青芒在掌心聚成利爪,五根指尖缭绕着碧色的罡气,将空气都绞出尖锐的呼啸。
“新世界?”奎木狼故意拖长语调,爪风骤然激荡,带起的劲气在地面犁出五道深沟,“倒是你该告诉老夫……”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扑至,青碧色的爪影撕裂空气,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直取温羽凡面门:“说!试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羽凡终于惊觉奎木狼对“通天之路”一无所知,对方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传承秘宝。
而洪星弈那个疯子,很可能把所有人都当成了他夺取机缘的垫脚石。
虽然洪星弈的算计让温羽凡痛恨不已,但此时,解决眼前的危机才是当务之急。
奎木狼的爪风正带着幽绿磷火撕裂空气,轨迹刁钻得如同毒蛇吐信。
温羽凡足尖在白玉石板上猛地一点,身形如被狂风掀起的落叶横移半尺,墨色风衣的袖口却仍被劲气扫中,“嗤啦”一声裂出寸许长的口子,碎布在气流中打着旋儿飘落。
他清晰地看见对方指缝间流转的青碧罡气,那气流黏稠得像融化的翡翠,每道爪影掠过地面,都在玉板上犁出蛛网般的深沟,石屑飞溅中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尖啸。
“破邪三绝?断空!”温羽凡沉腰坠马,破邪刀在掌心划出完美的银弧,紫金真气顺着刀身奔涌,刃锋撕裂空气时带起尖锐的啸鸣。
可就在即将触及奎木狼护体罡气的刹那,那青碧光层突然如活物般蠕动,表面泛起细密的涟漪,硬生生将紫金真气震散成漫天星屑。
一股沛然巨力顺着刀身倒灌而入,温羽凡只觉虎口像是被烧红的铁钳狠狠夹住,“咔嚓”一声脆响,皮肉瞬间崩裂,鲜血溅在刀身的饕餮纹上,竟被那青碧罡气灼得滋滋冒烟,腾起缕缕刺鼻的白雾。
“天星?碎星阵!”他咬牙拧身,天星剑在掌心旋出流光,一百四十四片刃幕如蜂群振翅,紫金色剑气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光网,锐响汇成激昂的战歌扑向对手。
然而刃片触及奎木狼肩头的瞬间,却像撞上了流动的冰川,纷纷被弹飞开来。
那青碧罡气竟顺着剑刃游走,将所有攻势消解于无形,剑刃只在对方黑袍上留下串串火星,连内层绸缎都未伤及分毫。
“内劲七重?”奎木狼幽绿的瞳孔里闪过毫不掩饰的讥讽,反手一掌拍来,青芒在掌心化作狰狞鬼面,獠牙间喷吐着令人心悸的寒气,“在宗师面前,你这点微末伎俩不过是蝼蚁撼树!”
掌风未至,一道无形气墙已如山峦般压来。
温羽凡感觉浑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胸腔像是被巨石碾过,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他强行催运天星剑,百余片刃芒迅速列成圆盾,却听“咔嚓”连声脆响,最外层的几片刃片竟被掌劲震得崩碎,乌银流光如雨般坠落,在玉板上砸出点点深坑。
“噗……”温羽凡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一座刻满星图的石灯上。
那丈高的石雕应声碎裂,棱角分明的石块砸在背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喉头涌上的腥甜化作一抹红,直喷而出。
紫金色真气在温羽凡体内乱成一锅沸水,经脉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反复穿刺。
当他撑着破邪刀勉强抬头时,正看见奎木狼缓步逼近,青碧罡气在掌心凝聚成愈发凝实的利爪,那光层扭曲了周遭的光线,连远处悬浮的星芒都被拉扯得变了形。
宗师与内劲的鸿沟在此刻暴露无遗。
破邪刀的锋芒、天星剑的精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
那些曾让他引以为傲的绝学,此刻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霞姐……玲珑……”脑海中突然闪过同伴被卷入光柱时的惊惶面孔,心口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他指尖发颤。
洪星弈癫狂的笑声、天机镜爆发出的刺目光芒、玉佩拼接时的诡异共振……那些碎片般的画面在眼前炸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
“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惦记别人?”奎木狼见状愈发轻蔑,一爪挥出,五道青碧色的劲气如毒蛇出洞,直取温羽凡咽喉,“给老夫束手就擒!”
就在青碧利爪即将扣住喉咙的刹那,温羽凡胸腔突然炸开一声惊雷般的爆喝:“睚眦之怒!”
声浪撞在观星台穹顶,千万颗星芒骤然震颤,如同被狂风掀起的银沙,在墨色虚空中簌簌坠落。
他脸上的睚眦面具陡然迸射青铜色煞气,纹路里渗出的幽光如活物般游走,与丹田内翻涌的紫金色真气轰然共鸣。
“吼!”
三丈高的狰狞龙首虚影在他身后拔地而起,青铜色的龙鳞反射着星芒,每一片都如被血火淬炼过的甲胄。
龙目怒睁如两轮血月,獠牙间喷吐的紫金烈焰舔舐着空气,将温羽凡整个人裹在其中,仿佛化作一头从远古深渊爬出的凶兽。
破邪刀与天星剑同时发出震耳龙吟,刀身的饕餮纹与剑脊的星轨纹路如熔岩般滚烫流淌。
紫金色真气与青铜煞气在刃锋交织成狂舞的光涡,旋转的气流竟硬生生将奎木狼的青碧罡气逼退半尺,光层碰撞处炸开细密的火星。
奎木狼幽绿的瞳孔第一次浮现真切的惊疑,凝聚爪尖的青碧罡气竟顿在半空:“这是……上古凶兽之力?!”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股源自上古凶兽的煞气,不是单纯的内劲,而是带着吞噬一切的狂戾,紫金色真气裹挟其中,如狂龙撞向堤坝般撼动着他护体的宗师罡气。
“有点意思。”然而震惊只是刹那,奎木狼嘴角便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周身青芒骤然暴涨三尺,将周遭的星芒都震得溃散,“但凭这区区血脉之力,也想撼动宗师壁垒?”
话音未落,温羽凡已挟着睚眦虚影扑杀而至。
破邪刀与天星剑在他手中化作两道流光,紫金色真气与青铜煞气交织成直径丈许的光涡,每一次斩击都带起撕裂空气的锐响,刀风剑影掠过白玉地面,犁出深可见骨的沟壑,石屑在光涡中被绞成齑粉。
“铛!铛!铛!”
刀光剑影与青碧爪影接连碰撞,爆发出的能量涟漪如水中波纹扩散,震得穹顶星芒乱颤,原本规整的星轨都被搅得错乱。
温羽凡能感觉到,睚眦虚影喷吐的紫金烈焰竟能短暂灼烧奎木狼的罡气,每一次交击都让对方的青碧光层泛起细微的涟漪,像是被烫化的蜡油。
“好个睚眦之怒!”奎木狼闷哼一声,爪风陡然加快数倍,青碧罡气如涨潮的海水般反扑,层层叠叠的光浪将温羽凡周身的光涡压缩成一团,“但依然不过如此!”
温羽凡牙关紧咬,牙龈渗出血丝。
丹田内的紫金色真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铁丝在其中穿梭。
身后的睚眦虚影轮廓渐渐淡去,龙目的光芒也随之黯淡,青铜色的鳞甲开始剥落,化作点点光屑消散在星空中。
他能清晰听见骨骼因过度催运内劲发出的细微呻吟,虎口崩裂的鲜血滴在刀身,竟被奎木狼外泄的罡气灼得滋滋冒烟,腾起的白雾混着血腥味在鼻尖萦绕。
可他握着双兵的手却愈发用力,指节泛白如霜——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就不能倒下。
三十秒转瞬而过!
沙漏最后一粒沙坠入底盘的轻响,在观星台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温羽凡挥出的天星剑突然僵在半空,紫金色剑气如被掐灭的烛火般骤然黯淡。
百十片流转着星芒的刃幕失去支撑,半数“哗啦啦”坠落于地,乌银色的碎片在白玉石板上弹跳,发出细碎而绝望的脆响。
“机会!”奎木狼眼中暴起寒芒,青碧罡气在掌心炸开,瞬间化作张着血盆大口的狰狞鬼面,五根泛着金属光泽的利爪撕裂空气,带着能碾碎金石的巨力直取温羽凡胸口。
“呃啊!”
温羽凡只觉一股滚烫的巨力撞入胸腔,仿佛被狂奔的犀牛正面撞上。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内脏像是被揉成一团,他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墨色风衣在空中划出痛苦的弧线。
后背再次狠狠撞碎一座刻满二十八宿星图的石灯,雕花石柱应声崩裂,带着星纹的碎石飞溅,砸得他脊背剧痛钻心。
手中的破邪刀与天星剑同时脱手,“哐当”两声插进地面,破邪刀的刀柄兀自剧烈震颤,像是在为主人悲鸣。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四肢百骸却重如灌铅,紫金色真气在经脉里疯狂乱撞,每一次流转都带着撕裂般的灼痛。
呼吸间满是腥甜,喉头的血气再也压制不住,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在冰冷的玉板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
脸上的睚眦面具早已失去光泽,青铜獠牙的纹路黯淡如死灰,唯有心口处传来阵阵闷痛,像是有柄钝刀在反复切割。
“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奎木狼的脚步声沉稳地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温羽凡的心脏上。
青碧罡气在他掌心凝聚成闪烁的锁链,如灵蛇般窜出,毫不费力地将温羽凡悬空提起。
冰冷的罡气勒在脖颈上,随着奎木狼的指尖收紧,喉骨发出“咯吱”的呻吟,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
温羽凡被迫仰起头,视线穿过奎木狼的肩头,正望见悬浮在半空的天机镜与星钥玉佩。
镜面上愈合的星图流转着诡异青光,与玉佩的共鸣越来越急促,像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场徒劳的抵抗。
“观星密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奎木狼的声音裹着宗师级的威压,幽绿的瞳孔死死锁着他,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看穿,“洪星弈那小子启动的‘通天之路’是什么?天机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羽凡艰难地喘着气,嘴角溢出的鲜血滴落在奎木狼的青碧罡气上,瞬间蒸腾成缕缕白烟。
脑海中闪过霞姐被卷入光柱时的惊呼声,闪过李玲珑手中星蝶剑爆发出的最后星焰,一股汹涌的怒意陡然冲垮了剧痛。
“你……想知道?”温羽凡突然低笑起来,血丝弥漫的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那就自己去问洪星弈吧!他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夺取机缘的垫脚石!”
奎木狼眉头骤然拧紧,幽绿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疑。
他能清晰感受到温羽凡体内真气的剧烈波动,那紊乱的气流里翻涌着滔天恨意,却辨不出这番话的真伪。
“垫脚石?”奎木狼冷哼一声,勒在温羽凡脖颈上的罡气骤然收紧,“看来你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说!那些通过试炼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窒息感越来越强,眼前开始发黑,温羽凡的视线在天机镜流转的星图上渐渐模糊。
洪星弈癫狂的笑声仿佛又在耳畔响起,那句“通天之路”如魔咒般盘旋。
“我……就算死……”他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却带着股宁折不弯的倔强,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也不会告诉你……半个字!”
“找死!”奎木狼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周身青碧罡气瞬间爆发出恐怖的威压,观星台的星芒都被这股戾气震得剧烈颤抖,仿佛连星空都要为之崩塌。
第269章 强援
奎木狼掌心的青碧罡气已如收紧的钢索,泛着幽绿毒光的气流正顺着温羽凡的喉骨凹陷处碾动,皮肤下的血管被压迫得突突直跳,再差半寸便能绞碎那截脆弱的骨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观星台入口处的空间裂隙突然泛起异变。
原本扭曲的暗影中荡开层层叠叠的琉璃色涟漪,流转的七彩光晕像被打碎的彩虹重新拼合,又似融化的琉璃液在虚空缓缓流动。
一道青灰色道袍的身影踏着涟漪缓步而出,宽大的袍袖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袖上用银丝绣就的北斗七星图案竟泛起活物般的光泽。
天枢星的银芒微微闪烁,摇光星的锐光似要刺破布料,整组星纹随着他落脚的节奏缓缓转动,仿佛将整片夜空的星轨都缩印在了衣料之上。
来者面容清癯,颧骨微凸却不显刻薄,三缕长髯如墨染的银丝飘洒胸前,被气流拂得轻轻颤动。
他双手负在身后,指节修长分明,虽未持剑,指缝间却有丝丝缕缕的银白色剑气渗出,在虚空交织成古朴的“剑”字符篆,符纹边缘流转着细碎的星芒,触碰到空气时发出蚊蚋般的嗡鸣。
“铛!”
清脆的金铁交鸣声突然炸响,像冰棱撞碎在青铜钟上。
未等奎木狼回过神,道人已屈起食指轻轻一弹。
那悬浮在虚空的剑字符篆骤然凝实,银白色的剑气如被点燃的火药般暴涨,瞬间化作一柄三尺长的光剑。
剑刃流淌着七彩流光,剑脊上隐现北斗七星的轨迹,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刺奎木狼后心命门!
这一剑看似轻描淡写,却引得整座观星台剧烈震颤。
白玉铺就的地面如被重锤砸中的冰面,以光剑轨迹为中心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纹,裂纹深处渗出幽蓝的星力,像冰封的江河正在解冻。
连悬浮在半空的天机镜都跟着嗡嗡作响,镜面的二十八宿星图剧烈闪烁,仿佛被剑势牵引的星辰。
“什么人?!”奎木狼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那道剑气中蕴含的宗师级内劲如海啸般压来,比他苦修多年的青碧罡气更显磅礴厚重,带着种返璞归真的压迫感。
他来不及细想,下意识放弃了绞杀温羽凡的动作,周身青芒猛地暴涨三尺,双掌合十如拜佛状,拍出一面凝实的青碧光盾。
光盾表面浮现出狰狞的狼首虚影,獠牙毕露,仿佛要将袭来的光剑生生咬碎。
“嘭!”
光剑与光盾轰然相撞,爆发出的能量涟漪如投入湖面的巨石般扩散。
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半个观星台,穹顶的星辰仿佛被震得偏离了轨道,无数碎星般的光点如雨坠落,砸在白玉地面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奎木狼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顺着双臂灌涌而来,脚下的白玉平台竟被震出寸许深的环形裂痕,整个人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低头看向掌心,青碧光盾的罡气层上已布满蛛网状的裂纹,像即将碎裂的琉璃,连带着经脉都传来阵阵麻痛。
“宗师?!你是什么人?!”奎木狼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道人,幽绿的瞳孔中第一次浮现出凝重。
能仅凭一指之力震退他的宗师,江湖上绝无仅有。
道人缓缓收回弹指的手,指缝间的剑字符篆化作点点星芒消散在空气中。
他的声音带着山涧清泉般的清冽,却在观星台空旷的空间里形成厚重的回音,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贫道无尘,忝为全真教掌教。”他的目光扫过温羽凡嘴角溢出的血迹,眸色微沉,随即转向奎木狼,语气陡然转厉,“朱雀局孔局长有请,特来此地会会新神会的‘十二柱’。”
“全真教掌教?!”奎木狼的喉结剧烈滚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可是传承千年的道门大派,历代掌教皆是深不可测的宗师强者。
他怎么也没想到,孔烈竟能请动这等人物!
他死死盯着无尘道人周身若有若无的银白色罡气,那气流看似柔和,却带着种圆融如意的韵律——这是宗师境界臻至化境,离传说中的武尊境仅差一步的标志。
瘫坐在地的温羽凡浑身脱力,紫金色的真气仍在经脉中紊乱翻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感让他不住咳嗽。
但当他看清来者的身影时,睚眦面具下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混杂着惊愕与狂喜。
他忽然想起方才在石坪上,戴云华提到的“支援”——原来孔局长搬来的救兵,竟是这位道门泰斗。
无尘道人转过身,目光落在温羽凡身上时,原本锐利如剑的气场陡然柔和下来。
他宽大的袍袖轻轻一拂,一道近乎透明的白气便如流水般淌出,触到温羽凡胸口的刹那,化作丝丝缕缕的暖流钻透衣襟。
那股力量仿佛带着安抚万物的韵律,温羽凡只觉丹田内翻涌的紫金色真气像是被温柔的手按住,沿着经脉缓缓归位,喉头的腥甜感瞬间消散,连骨骼缝里的刺痛都减轻了大半。
“温副总监勿忧,”道人的声音平静如古井无波,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贫道既然来了,新神会这帮孽障必然插翅难飞。”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奎木狼的怒火里。
他看着无尘道人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过自己,仿佛自己这新神会“十二柱”的威名,在对方眼里不过是路边的尘埃。
积压的暴戾瞬间冲破理智,喉间滚出一声类似野兽被激怒的低吼,周身青碧色的罡气骤然暴涨三尺,宛如平地掀起的绿色风暴。
观星台顶部的星芒被这股凶煞之气染得发绿,原本璀璨的光点像是蒙了层毒雾,透着令人心悸的诡异。
“好个全真教杂毛!”奎木狼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敢在老夫面前摆架子,今日便拆了你的道骨!”
暴喝声未落,他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模糊的绿影,如鬼魅般欺近。
十根指爪上的青芒凝结成尺许长的利爪,爪尖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划破空气时发出“嗤啦”的锐响,仿佛连空间都被撕裂出细缝。
这爪势刁钻得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蚀骨的寒意直扑无尘道人面门,连周遭的气流都被冻结成细碎的冰碴。
无尘道人却依旧气定神闲,袍袖轻轻一扬,周身突然泛起一层银白色的罡气光罩。
那光罩如月光凝成的琉璃,通透中透着温润,将他整个人护在其中。
他甚至没打算拔剑,只是将双指并立如剑,迎着扑面而来的爪风,缓缓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
刹那间,观星台四周的北斗星图虚影突然亮起,原本黯淡的星轨纹路如被点燃的灯盏,迸发出刺目的银光。
无数道银丝般的剑气从虚空中凝结,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在他指尖汇聚成一柄流光溢彩的光剑。
剑身上流转着北斗七星的光晕,天枢、天璇、天玑……七颗星的光芒依次亮起,仿佛将整片星空的力量都灌注其中。
“天罡北斗,剑出无尘!”道人口中轻喝,光剑带着万钧之势,迎着爪影斩落。
青碧与银白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轰然相撞,爆发出的气浪如海啸般席卷整个观星台。
白玉地面剧烈震颤,原本刻在地上的星图纹路寸寸崩裂,缝隙里渗出点点幽蓝的星力,像是被唤醒的古老力量在挣扎。
温羽凡瘫坐在地,尽管紫金色真气尚未平复,仍被这股恐怖的能量波动掀得气血翻涌,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眼睁睁看着奎木狼势在必得的爪风被光剑斩碎成无数绿色光屑,而无尘道人的袍袖甚至没被气浪掀起半分褶皱,那份举重若轻的宗师气度,与自己方才狼狈抵抗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让他心头震撼不已。
“好个全真教的玄门正宗!”奎木狼被震得连退五步,脚掌在白玉地面上犁出五道深沟,掌心凝聚的青碧罡气竟如龟裂的冰面般爬满细密裂纹,隐隐透着溃散的征兆。
他盯着无尘道人从容的侧脸,眼底的暴戾几乎要凝成实质:“但凭这手花架子,也想拦我?”
话音未落,他猛地撕开胸前衣襟,露出那片狰狞的奎木狼图腾刺青。
墨黑色的狼首图案在青碧罡气的催动下陡然活了过来,狼眼泛起幽绿凶光,獠牙间渗出丝丝毒雾,竟随着他胸腔的起伏张开巨口。
观星台四周逸散的星力像是被无形的漩涡牵引,化作缕缕蓝白色光丝,争先恐后地钻进狼首口中,顺着刺青纹路涌入他体内。
奎木狼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原本凝实的青碧罡气突然炸开,化作一头丈高的狼形虚影。
那虚影毛发如钢针倒竖,爪尖泛着墨绿色的毒光,仰头发出一声震得星芒乱颤的咆哮,四爪踏碎地面的星图符文,带着山岳倾颓般的威势再次扑向无尘道人。
无尘道人见状,银眉微挑,双指在虚空快速勾勒。
指尖划过的轨迹残留着银白色光痕,瞬间凝成一道繁复的符篆。
刹那间,观星台穹顶的二十八宿星图齐齐亮起,斗、牛、女、虚等星官的连线如活过来般流转,无数道星轨光丝从虚空垂落,像银色蛛网般缠向他指尖的光剑,与之产生剧烈共鸣。
光剑的剑势陡然一变,不再是刚猛无俦的劈斩,而是化作万千道细密的银白剑气。
那些剑气如漫天飞絮般飘散,又在中途骤然加速,如天女散花般朝着狼形虚影攒射而去。
“叮叮叮……”
密集的碰撞声如编钟齐鸣,清脆中带着金铁交击的锐响。
青碧狼影在银白剑雨中剧烈震颤,每一片狼毛、每一道爪痕都在剑气切割下寸寸瓦解,化作点点绿光消散。
奎木狼见状发出一声狂吼,胸腔剧烈起伏,口鼻间喷出的幽绿毒雾愈发浓郁。
溃散的狼形虚影竟在毒雾中重新凝聚,这一次,狼影的动作慢了半分,爪风却带着山岳般的重压——每道爪痕落在白玉地面,都犁出深不见底的沟壑,墨绿色的毒雾顺着裂痕蔓延,将坚硬的玉板腐蚀得滋滋作响,腾起刺鼻的白烟。
“小心他的毒罡!”温羽凡趴在地上,喉咙里像塞着滚烫的沙砾,嘶哑的提醒声里带着急喘。
他看得真切,奎木狼每次呼吸都有幽绿色的毒雾从齿缝溢出,胸口的图腾刺青已泛起诡异的暗红,显然是不惜燃烧精血催动禁术,连气息都透着玉石俱焚的疯狂。
无尘道人闻言,袍袖猛地一振,银白色的罡气如潮水般扩散,瞬间化作一道半透明的护罩,将自己与温羽凡同时笼罩其中。
护罩表面流转着北斗星纹,毒雾一触到边缘便化作青烟消散。
他指尖的光剑突然暴涨至三丈长短,剑身上的银白流光里渐渐融入赤、橙、黄、绿、蓝、靛、紫七种色彩,恰似北斗七星的光晕交织,每一次挥斩都带着星辰运转的玄奥韵律。
“北斗诛邪,万法归宗!”
惊天剑诀脱口而出的刹那,光剑如划破夜幕的流星,在观星台中央斩出一道横跨十丈的星河。
亿万星点在剑气轨迹中炸开,形成璀璨的光带,竟硬生生将奎木狼的青碧毒罡逼退三尺。
那股浩瀚的星力顺着光带冲刷而下,连他胸口躁动的奎木狼图腾都像是被浇了冷水,刺青的墨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奎木狼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褪去暴戾,浮现出真切的骇然。
他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磅礴的剑势!
那不是单纯的内劲碰撞,更像是整片星空化作的碾压之力,连空气都被这股力量压得发出呜咽。
他下意识地双臂交叉护在胸前,将青碧罡气催至极限,却听“咔嚓”数声脆响,护体罡气如碎裂的玻璃般炸开,光剑余势不减,带着撕裂一切的锐劲狠狠斩在他肩头。
“呃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观星台,奎木狼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观星台边缘的石柱上。
肩窝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中,墨绿色的毒血汩汩涌出,落在地面的星图纹路上,竟将玉石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他体内的青碧罡气彻底溃散,连维持站立都有些踉跄,望着无尘道人手中那柄流转着七彩星光的长剑,以及对方始终不染纤尘的道袍,幽绿瞳孔中第一次浮起名为“恐惧”的情绪。
第270章 观星台夺宝
奎木狼捂着肩头的伤口,墨绿色的毒血顺着指缝汩汩流淌,在白玉地面上积成一小滩。
他能清晰感觉到,无尘道人那套天罡北斗剑势如附骨之疽,不仅破了自己苦修多年的毒罡,更在经脉里种下丝丝银白剑气,每一次内劲流转都带着撕裂般的痛。
再恋战下去,别说夺宝,恐怕连尸骨都得留在这观星台上。
余光瞥见穹顶悬浮的天机镜与星钥玉佩,那两件宝物正散发着幽蓝与金黄交织的光晕,奎木狼幽绿的瞳孔骤然被贪婪填满。
那是能让他突破宗师境、甚至触摸武尊门槛的机缘,绝不能就此放弃!
他猛地扭身,肩胛骨碎裂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却像全然不觉般,身形如负伤的恶狼扑向半空。
青碧色的罡气在他身后拖出残破的光尾,爪尖离天机镜只剩丈许距离。
“休想!”无尘道人银眉骤挑,指尖尚未消散的光剑残影骤然暴涨,瞬间化作一幅横贯十丈的北斗七星阵图。
银白色的星轨光丝如蛛网般密布,每一道光丝都流转着古朴的符文,蕴含着镇压邪祟的玄奥剑意,硬生生横亘在奎木狼与宝物之间。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刹那,观星台入口的空间裂隙突然荡开琉璃般的涟漪。
金满仓抱着空了的天星剑箱踉跄闯入,箱壁上还沾着石坪的尘土,他嗓子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仍奋力高喊:“大哥!我们来了!”
话音未落,戴云华也紧随其后冲了进来。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战场,当看清瘫坐在地、嘴角带血的温羽凡时,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想也没想便要扑过去:“师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奎木狼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精光。
他瞬间放弃扑向宝物,身形猛地旋转,十根指爪上的青碧毒罡骤然暴涨至尺许长,如淬了剧毒的幽冥毒蛇,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扑金满仓面门。
那爪风尚未近身,金满仓怀里的剑箱已蒙上一层白霜,箱壁上的金属锁扣滋滋作响,竟被寒气蚀出细密的锈痕。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腥甜,像是腐肉混着硫磺的味道,闻得人头晕目眩。
“小心!”无尘道人暗叫不好,袍袖急振间,银白色的罡气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在金满仓与戴云华周身凝成半透明的光罩。
光罩表面流转着北斗星纹,将那股蚀骨的毒气挡在外面。
“嘭!”
毒爪狠狠撞在罡气罩上,爆发出一团墨绿色的毒雾。
金满仓只觉一股巨力撞在胸口,气血翻涌得像是要炸开,喉头一甜,怀中空剑箱“哐当”落地,在白玉地面上弹了两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戴云华反应极快,反手抽出长刀横在身前。
可刀刃刚与毒爪残影接触,便听“滋啦”一声,玄铁刀身瞬间蒙上一层幽绿锈迹,那锈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连刀脊的纹路都被腐蚀得模糊不清。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虎口轰然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淌下,长刀险些脱手飞出。
趁无尘道人分神护人的刹那,奎木狼眼中凶光大盛。
他周身青碧罡气疯狂鼓荡,残破的狼形虚影在身后重新凝聚,十道毒爪残影如漫天蝗灾般铺展开来,每一道都裹挟着破釜沉舟的狠戾,绕过罡气罩再次扑向悬浮的天机镜与星钥玉佩。
“是我的!全都是我的……”嘶哑的低吼在观星台回荡,带着近乎癫狂的执念。
毒爪划破空气的锐响与他粗重的喘息交织,墨绿色的毒雾随着动作弥漫开来,连穹顶的星芒都被染得发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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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羽凡半跪在地,睚眦面具下的呼吸已渐趋平稳,胸腔起伏间带着规律的节奏。
丹田内曾紊乱如乱麻的紫金色真气,此刻已顺着经脉重新归流,像被梳理过的江河般缓缓奔涌。
先前因强行催发睚眦血脉留下的经脉刺痛,也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几缕淡淡的酸胀感——那脱力的后遗症早已过去,体内重新积蓄起可供一战的力量。
此前他抬眼望着前方,无尘道人与奎木狼的宗师级搏杀仍在继续,银白与青碧的能量碰撞如星河倒卷,每一道气劲扫过都让观星台的白玉地面震颤,星图纹路在冲击下不断崩裂又重组。
温羽凡清楚,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贸然介入不过是螳臂当车,只能静静在一旁屏息观战。
可就在这时,他瞥见奎木狼肩头喷溅的墨绿色毒血突然变向——那身影不顾肩胛骨碎裂的剧痛,像头濒死反扑的恶狼,竟绕开无尘道人的剑气,疯了般扑向悬浮在穹顶的天机镜。
而无尘道人正为护住刚闯入的金满仓与戴云华,周身银白罡气凝成光罩,一时被拖得难以分身。
“休想!”温羽凡嘶吼出声,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不再迟疑,双脚猛地发力,足下的白玉石板应声碎裂,细小的石屑在紫金色真气的裹挟下飞溅。
登仙踏云步的玄奥步法在此时催至极限,墨色风衣被气流鼓得如蝶翼般展开,整个人化作一道紫金色流光,贴着地面疾射而出。
那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拉出残影。
在奎木狼的爪风即将触及天机镜的前一瞬,温羽凡后发先至,指尖抢先搭上了青铜镜缘。
指尖触及镜身的刹那,一股温润的星力如清泉般顺着经脉涌入,与丹田内的紫金色真气瞬间产生奇妙共鸣。
天机镜表面的二十八宿星图骤然亮起,斗、牛、女、虚等星官的纹路如活过来般流转,最终化作一枚古朴的光团,被他紧紧攥在掌心。
“什么?!”奎木狼惊怒交加,瞳孔因极致的错愕而收缩。
他收势不及,锋利的爪风只能狠狠抓向悬浮的两枚星钥玉佩。
玉佩入手时传来刺骨的冰凉,残缺的星轨纹路与金属的冷冽在掌心碰撞,竟隐隐透出微光,与温羽凡手中天机镜的星芒遥相呼应。
“温羽凡!”奎木狼幽绿的瞳孔死死锁定他掌心的天机镜,肩头伤口渗出的墨绿色毒血滴落在白玉地面,瞬间将星图纹路腐蚀出焦黑的痕迹,“把镜子交出来!”
嘶吼声里裹着蚀骨的戾气,仿佛要将空气都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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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你的春秋大梦!”温羽凡低吼一声,猛地将天机镜按入怀中。
青铜镜身贴着心口,传来一阵温润的震颤,镜背的二十八宿星图仿佛活了过来,与他睚眦面具的纹路产生奇妙共鸣。
一股源自上古的凶兽煞气顺着血脉隐隐躁动,像是沉睡的巨兽被唤醒,顺着脊椎缓缓攀升,让他原本有些虚浮的身形瞬间稳如磐石。
他虽清楚自己内劲七重的实力远不及宗师境的奎木狼,但此刻掌心握着天机镜,丹田内的紫金色真气竟变得异常活跃,与镜中溢出的星力交织成网,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无尘道人见状银眉微蹙,指尖的银白色罡气骤然凝聚成剑,剑脊上北斗七星的纹路熠熠生辉:“奎木狼,束手就擒吧。”
话音未落,光剑已带着破空的锐响刺向奎木狼后心,显然是要趁他旧伤未愈将其拿下。
奎木狼反而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那笑声尖锐得像金属摩擦,在观星台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震得穹顶的星芒都跟着乱颤。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两枚星钥玉佩,青碧色的罡气陡然暴涨,将玉佩包裹其中,边缘泛起妖异的红光。
“咔咔!咔咔!”
一连串骨节爆响从他周身传来,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体内断裂。
奎木狼肩头的伤口迸出更多墨绿色的毒血,却被他强行压制住,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狰狞的亢奋——这是燃烧精血催动禁术的征兆,每一寸肌肉都在剧烈震颤,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
他猛地旋身,十根指爪上的毒罡瞬间凝成狰狞的狼首虚影,獠牙间喷吐着墨绿色的毒雾。
这一次,他竟不再理会温羽凡,转身就朝着观星台入口的空间裂隙狂奔,速度比之前扑向宝物时快了数倍:“有了星钥,也已足够!”
“想走?”无尘道人眼神一凛,指尖光剑划破长空,瞬间化作北斗七星阵图横亘在奎木狼身前。
银白色的星轨光丝如密网般铺开,每一道都蕴含着镇压邪祟的玄奥剑意,显然是要将这漏网之鱼彻底困死。
但奎木狼此刻已抱着不惜代价的心思要走,同是宗师,又岂能拦得住。
他嘶吼着将青碧罡气催至极限,残破的狼形虚影在身后暴涨成丈许高的巨影,竟以肉身硬撞向星轨光丝。
“噗嗤”一声,银白色的光网被撞出一道裂口,奎木狼肩头的碎骨刺穿皮肉,墨绿色的血痕溅在裂隙边缘的岩壁上,却丝毫没有减速,身影转瞬便消失在扭曲的光影中。
观星台内只剩下光网消散的余波,以及奎木狼那阵癫狂的笑声残留的回音,与温羽凡怀中天机镜的轻颤、无尘道人指尖未散的剑气交织在一起,透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凝重。
第271章 崩塌的执念
“追!”戴云华脚掌猛地碾过碎裂的白玉石板,玄铁长刀在掌心嗡鸣震颤,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响里裹着未散的怒意。
他靴底蹬起的石屑还未落地,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扑向奎木狼遁走的空间裂隙。
“不可!”无尘道人袍袖翻飞如流云,宽大的青灰色袖摆陡然绷直,如两道无形的墙横亘在戴云华身前。
他望着裂隙外翻涌的虚无能量,那些紫黑色的空间褶皱正像活物般吞吐着星芒,边缘泛着的幽光里藏着能绞碎筋骨的恐怖吸力:“他虽燃烧精血重创,可宗师境的根基未断。你内劲尚浅,追上去不过是徒增伤亡。”
话音未落,观星台突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穹顶的星芒如被狂风扑灭的烛火般骤然黯淡,原本璀璨的紫微垣帝星只剩下微弱的光点,连北斗七星的连线都扭曲成诡异的弧线。
悬浮于石门后的星芒漩涡剧烈震颤,逸散的光屑如燃尽的烛芯般明灭不定,边缘的空间裂隙泛起琉璃般的涟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仿佛一只即将闭合的巨兽之眼。
“不好!”无尘道人银眉骤紧如刀刻,袖中拂出的白气陡然加急,化作缕缕银丝缠绕住周身,“贫道竟算漏了——星钥离阵,空间锚点已失!此处撑不了片刻就要崩塌!”他指尖溢出的银白罡气在半空凝成急促的符篆,“快撤!再晚便要被卷入虚空乱流!”
金满仓闻言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沫,肥硕的身躯踉跄着扑向掉落在地的天星剑柄。
掌心触及冰凉金属的刹那,剑柄末端突然弹出一枚菱形机关,棱角上雕刻的星轨纹路在震颤中亮起微光。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机关,“咔哒”一声脆响里,近百道银芒如受惊的灵蛇从地面裂缝中飞旋而起。
那些先前四散在平台上的剑刃碎片,竟顺着无形的星力牵引自动拼接归位,在“咔咔”的机括声中重新组成完整的巨大剑身,剑脊的星轨纹路流转着幽蓝光泽,宛如将整片星空重新嵌回了钢铁之中。
天星大剑被他反手插入空剑箱时,箱盖内侧的星图纹路骤然泛起暖光,与剑身上的幽蓝形成奇妙共鸣,将剑刃牢牢锁住的同时,也在箱壁上映出流动的星河倒影。
戴云华则拔起温羽凡遗落的破邪刀。
刀身尚残留着奎木狼毒罡的幽绿痕迹,那些附着在饕餮纹上的毒素正顺着纹路缓慢游走,像一群贪食的毒虫。
他指尖凝出真气轻轻拂过刀背,“滋啦”声中,幽绿毒锈寸寸剥落,化作刺鼻的青烟升腾而起,露出底下泛着紫金流光的锋利刀刃,刀身的震颤里还残留着温羽凡的真气余韵。
“师傅,你的刀!”他转身将破邪刀递向温羽凡,却见后者墨色风衣下的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如虬龙般凸起,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内心挣扎。
观星台的震颤陡然加剧,脚下的白玉地面如被重锤反复碾压,蛛网般的裂痕以惊人的速度蔓延,每一道缝隙里都渗出幽蓝的星力,像冰层下奔涌的暗流。
穹顶星芒如流星般密集坠落,砸在地面上迸溅出细碎光屑,空气中弥漫着玉石碎裂的清脆声响,与空间裂隙收缩的“呜呜”声交织成绝望的交响。
那道通往外界的星芒漩涡已收缩至丈许宽窄,边缘的琉璃涟漪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像破碎的镜面般彻底崩塌,将一切吞噬其中。
“入口要关了!”金满仓抱着重新组合的天星剑箱,指尖紧扣箱盖内侧的星图机关,指腹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大哥,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温羽凡却猛地甩开戴云华递来的破邪刀,刀身“哐当”砸在地上,激起的星屑溅在他染血的衣襟上。
墨色风衣下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玉石粉尘的呛人气息:“不……我必须找到进去的路!”
他踉跄着扑向石壁上残存的八卦纹路,指尖疯狂划过那些正在淡去的符文,指甲因用力而断裂,渗出血珠滴在石面上,与星力交融成诡异的红蓝光点:“试炼漩涡的禁制必然留有破绽……星轨回源阵的节点不可能只有一处……一定还有隐藏的通道!”
无尘道人银眉紧锁,望着漩涡边缘翻涌的虚无能量,那些紫黑色的空间褶皱已开始吞噬周遭的星芒,连他周身的银白罡气都被牵引得微微变形。
袍袖中拂出的白气突然化作两道坚韧的银索,如灵蛇般精准缠住金满仓与戴云华的腰际,罡气编织的索链上流转着北斗星纹,散发出不容挣脱的力道。
“不能再拖了,贫道先送你们出去!”道人沉喝一声,双指并立如剑,银索骤然发力,将两人如抛沙袋般掷向空间裂隙。
“师傅!”戴云华怒吼着挥刀劈向银索。
玄铁刀刃与罡气索链碰撞的刹那,一股沛然巨力顺着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轰然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淌下,整个人却身不由己地被银索拖拽着飞向裂隙,只能眼睁睁看着温羽凡的身影在震颤的星芒中越来越小。
金满仓则死死抱着天星剑箱,肥硕的身躯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箱壁与空气摩擦的锐响里,他绝望的嘶吼被空间裂隙的嗡鸣彻底吞没,最终两人的身影穿过琉璃涟漪,消失在那片扭曲的光影之中。
送了两人出去后,无尘道人转身时,宽大的青灰道袍扫过地面星芒,带起的气流卷起细碎光屑。
他望着仍在石壁前疯狂摸索的温羽凡,银眉微蹙间,指缝已凝起缕缕银白罡气。
“无尘老道!你敢!”温羽凡猛地转身,墨色风衣被体内翻涌的紫金色真气鼓得猎猎作响。
掌心聚起的光团如跳动的火焰,裹挟着睚眦血脉的凶煞之气,却在触及道人袍袖的刹那,被一股看似柔和却坚不可摧的力量震散——那银白色罡气如绵密的水网,将狂暴的紫金色能量层层消解,连空气都泛起涟漪般的震颤。
“温副总监,执念太深,反误自身。”无尘道人袍袖轻振,银白色罡气如潮水般漫涌而出,瞬间将温羽凡整个人包裹其中。光罩表面流转着北斗星纹,每一道星轨都透着镇压邪祟的玄奥,“观星密室的空间锚点已随星钥离开而崩溃,此刻强行滞留,唯有魂飞魄散一途。”
“我不在乎!”温羽凡嘶吼着弓起脊背,紫金色真气顺着经脉疯狂奔涌,在体表凝成狰狞的睚眦虚影,獠牙间喷吐的气浪将周遭星屑震得四散飞溅,“她们是为了我才被卷进去的!我不能让她们独自面对那鬼地方!”
话音未落,无尘道人双指如电,骤然点中他眉心。
一股温润的白气顺着眉心“印堂穴”涌入,如清泉浇灭烈火,瞬间压制住翻涌的紫金色真气。
温羽凡只觉四肢百骸突然灌满铅汞,丹田内的真气如被冰封,连抬手的力气都消失无踪,唯有眼底的赤红还在倔强地燃烧。
“多有得罪了。”道人俯身将他横抱而起,另一只袖袍轻挥,银白色真气如灵蛇般卷过地面,将那柄坠落的破邪刀稳稳裹住。
随后道人足尖在震颤的白玉台上一点,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射向空间裂隙,道袍边角划过空气时,激起细碎的星火花雨。
穿过琉璃涟漪的刹那,温羽凡余光瞥见观星台中央的白玉平台轰然炸裂。
八条淡金色的星轨从地底喷涌而出,如苏醒的巨蟒般缠绕住正在闭合的漩涡,星轨交织处迸出的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轰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整座石门从内部轰然闭合。
表面的星图纹路如蛛网般寸寸崩裂,渗出的幽蓝星力在空中凝成短暂的光雾,最终化作一面光滑如镜的黑石巨壁,连半分缝隙都未留下,仿佛从未有过入口。
“玉佩……”温羽凡瘫倒在无尘道人怀中,喉咙里溢出的气音嘶哑如破锣。他望着石门上残留的两道浅槽——那是星钥嵌入的痕迹,指尖无意识地抽搐,“洪星弈的星钥……还有玲珑的那块……”
道人将他轻轻放在石门外的青石板上,指缝间溢出的剑气在黑石壁上快速游走,刻下两道古朴符文。
银白剑气与黑石碰撞的脆响里,他沉声道:“不错,这石门后是独立的道法空间。便是炸毁山体,也动不了它分毫。唯有凑齐两枚星钥,方能重新激活后方的空间锚点。”
“奎木狼……”温羽凡咬牙时,下颌的肌肉剧烈颤抖,齿间溢出的血丝染红了唇角,“不管天涯海角,我会找到你的。”
话音落下时,他能清晰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的闷响——那是执念与绝望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里久久回荡。
第272章 裂痕
石门外的空旷石室里,死寂像化不开的墨汁,浓稠得能拧出冰来。
奎木狼遁走时溅落的墨绿色毒血已在青石板上凝成硬痂,暗绿中透着诡异的黑,与观星台崩塌前逸散的星屑混在一起,像幅被打翻的劣质水墨画。
那些星屑还在微微发亮,却失去了之前的温润,透着股濒死的寒意。
金满仓死死抱着重新组合的天星剑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腹几乎要嵌进箱壁的星图纹路里。
箱身被他捏得“咯咯”作响,像是不堪重负的骨骼在呻吟。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视线先扫过戴云华手中那柄泛着寒光的破邪刀,再落向温羽凡那件染血的墨色风衣,衣摆下露出的一截靴筒还在微微颤抖。
突然,他像被惊雷劈中般猛地转身,肥硕的身躯带起一阵风,将地上的星屑吹得四散飞溅。
“霞姐呢?!”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的破锣,每个字都裹着滚烫的唾沫星子,狠狠砸在温羽凡肩头的血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玲珑呢?她们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怎么没出来?!”
温羽凡背靠着冰冷的黑石巨壁,石壁的寒意顺着背脊往上爬,冻得他指尖发麻。
睚眦面具下的脸色比头顶的夜明珠还要惨白,嘴唇抿成条僵硬的直线。
他看着金满仓因焦急而扭曲的肥脸,那双眼总是眯成缝的小眼睛此刻瞪得滚圆,眼袋上的肉堆因惊慌而突突直跳。
温羽凡喉结剧烈滚动着,却发不出半分声音。
丹田内的紫金色真气还在紊乱翻涌,像群被激怒的困兽在经脉里横冲直撞。
心口的钝痛混着被无尘道人点穴后的麻木感,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让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说话啊!”金满仓猛地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揪住温羽凡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布料撕裂。藏在他怀里的天机镜硌得胸口生疼,冰凉的棱角像要钻进皮肉里,“我问你霞姐和玲珑呢?!”
无尘道人站在一旁,银眉微蹙成川字,拂尘上的白丝轻轻颤动,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戴云华握紧手中的破邪刀,刀刃映出他紧咬的牙关,下颌线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弦。
温羽凡终于缓缓抬起眼,睚眦面具的青铜獠牙不经意间划过金满仓颤抖的手腕,留下道浅淡的白痕。
他的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朽木,每个音节都像是从碎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我不知道。洪星弈启动了星轨回源阵……”他顿了顿,喉间涌上腥甜,“但那不是修复天机镜的阵法。他说是什么通天之路……他们全都被传送到未知的世界了。”
“未知的世界?!”金满仓猛地踏前一步,天星剑箱“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沉重的箱体震得地面星屑飞溅,有些甚至弹到了温羽凡的面具上。
他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肥脸因极致的愤怒而涨成猪肝色:“你告诉我什么叫未知的世界?!霞姐还能回来吗?!”
温羽凡抬手想按住他的肩膀,指尖刚触到对方的衣料,就被金满仓狠狠甩开。
那力道之大,让他踉跄着撞向黑石巨壁,后背传来一阵钝痛。
体内的紫金色真气因情绪波动而彻底紊乱,胸口旧伤处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扎刺。
“我不知道,”他望着金满仓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绝望,“我没有通过试炼……没能跟他们一起走……”
“放你娘的狗屁!”金满仓的暴喝像炸雷般在石室里炸开,唾沫星子混着血丝溅在冰冷的黑石上。
他肥硕的身躯猛地前倾,右臂肌肉贲张如老树盘根,内劲二重的气浪在拳面凝成淡白色的光晕,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扑温羽凡面门。
那拳风里裹着的不仅是力道,更是积压了无数个日夜的焦虑、恐惧与绝望,连周遭的星屑都被震得倒飞出去。
戴云华瞳孔骤然缩成针尖,破邪刀在掌心发出急促的嗡鸣,他甚至能看见金满仓拳背上暴起的青筋——那些青色血管像蚯蚓般爬过肥厚的皮肉,每一根都绷得如即将断裂的钢索,那是积攒了数年的愤怒在瞬间喷发。
温羽凡眼睁睁看着拳头在视野里不断放大,拳风扫过脸颊时带着火辣辣的疼。
他能清晰看见金满仓拳峰上磨出的厚茧,那是常年搬箱子、练硬功留下的印记,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嘭!”
闷响如重锤砸在牛皮鼓上,拳锋正中温羽凡颧骨。
紫金色真气仓促凝成的护体光盾像脆弱的琉璃般瞬间破碎,睚眦面具被震得脱脸飞出,“哐当”撞在黑石巨壁上。
温羽凡整个人如断线的破布般向后弹去,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喉头涌上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洒在墨色风衣上,洇出一朵刺目的红。
他没有还手,甚至没有闭眼。
那双染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金满仓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肥肉挤成褶皱的眼角挂着泪珠,平日里总是堆着笑的嘴角此刻咧成狰狞的弧度,每一道纹路里都淌着滚烫的恨意。
“你没保护好她们!”金满仓的第二拳带着呼啸的气浪砸在温羽凡胸口。
紫金色真气在衣袍下鼓荡如浪,却挡不住那裹挟着无尽怨怼的力道,温羽凡只觉胸骨一阵剧痛,仿佛有根烧红的铁条狠狠碾过。
“你答应过要护着霞姐的!你说过要带我们一起活下去的!”
一拳,又一拳。
金满仓的拳头如暴雨般落在温羽凡身上,拳风里混着破碎的哽咽。
他眼前闪过的全是霞姐的影子:雪夜里递来的热汤面,练拳时悄悄塞给他的伤药,骂他“死胖子”时眼角藏不住的笑意;
还有玲珑抱着手机开直播时那脸红的模样;
地下室里四人分食一锅杂烩的暖……
此刻都化作淬毒的钉子,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而现在,她们消失在一道光里,只留下他和这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大家的男人。
“金叔!住手!”戴云华猛地扑上前,破邪刀横在两人之间,刀刃反射的月光在拳影间划开一道冷弧,“师傅他也尽力了!奎木狼是宗师境,星轨阵是上古奇术,换谁来都拦不住!”
“滚开!”金满仓双目赤红如烧红的烙铁,反手一掌拍在戴云华肩头。
少年只觉一股巨力涌来,如被山洪裹挟,踉跄着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虎口被震得发麻,长刀险些脱手。
金满仓肥硕的身躯死死压向温羽凡,将他几乎嵌进黑石巨壁的缝隙里,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他是内劲七重!他有天星剑!他连岑天鸿都能斗上几招,为什么拦不住一个破阵法?!霞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给她陪葬!”
“砰砰砰”的拳声在石室里回荡,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无尘道人终于拂尘一扬,银白色罡气如潮水般漫涌而出,看似轻柔地托住金满仓高举的拳头。
实则那罡气如绵密的蛛网,任金满仓如何发力,拳头都再也前进半寸。
“施主息怒。”道人的声音带着山涧清泉的凉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温施主已尽力。星轨回源阵乃李淳风毕生心血所铸,牵动周天星力,非人力所能阻挡。强行迁怒,反倒辜负了失踪者的托付。”
金满仓的拳头僵在半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哭腔,却再也砸不下去。
金满仓的拳头僵在半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如霜。
剧烈的喘息让他胸前的肥肉不住颤抖,像水波般层层起伏,每一次起伏都带着压抑的呜咽。
他看着温羽凡脸上交错的血痕,颧骨处的青紫泛着病态的红,嘴角的血迹顺着下颌线蜿蜒而下,在脖颈处凝成暗红的痂。
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染着血污,却透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自始至终没有半分反抗,像一尊任人捶打的石像。
心中某个被肥肉和玩笑死死压住的角落,突然“轰”地一声崩塌。
……他喜欢霞姐。
是从北上逃亡时那片金色稻田开始的,那时霞姐给他递来的盒饭,虽然已经凉透,却带着手心的温暖。
是从湘味楼那碗热辣的辣椒炒肉开始的,她把最肥的五花肉都挑进他碗里,骂他“死胖子吃再多也长不高”时,眼角的笑纹里藏着比辣椒油更烈的暖意。
是每次练拳被打倒时,她丢过来的伤药总带着淡淡的茉莉香;
是地下室太冷的冬夜,她默默往他怀里塞的暖水袋……
他一直知道自己配不上她。
她是冰山上的雪莲,而他是泥地里的胖泥鳅。
他也知道她看温羽凡的眼神,那里面有他看不懂的星火,所以他把这份心思藏在酒嗝里,藏在“霞姐今天又骂我了”的玩笑里,藏在每次替她挡刀时故意耍宝的笨拙动作里。
可现在,她被卷进了一道光里,连句道别都没有。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着这个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挥拳,像个找不到出口的疯子。
“滚……”金满仓猛地松开手,指腹蹭过温羽凡衣襟上的血渍,那触感黏腻得像化不开的糖浆。
他踉跄着后退,肥硕的身躯撞在天星剑箱上,发出“哐当”的闷响。
他把脸埋进掌心,指缝间漏出的呜咽像被踩住尾巴的狗,压抑得让人心头发紧:“都滚……”
温羽凡顺着冰冷的黑石巨壁滑坐在地,后背与石壁接触的地方传来刺骨的凉。
他看着金满仓颤抖的背影——那宽厚的肩膀缩成一团,肥硕的身躯因哭泣而剧烈起伏,像一头受伤的熊。
他知道那拳头里裹着的不只是愤怒,更多的是恐惧。恐惧失去,恐惧未知,恐惧那句没说出口的“我喜欢你”再也没机会说。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星轨回源阵的诡异,想说来时的通道已彻底崩塌,可喉咙像被血痂堵住,发不出半分声音。
最终只是抬起手,轻轻按在胸口。
那里除了拳伤带来的钝痛,还有一道更深的沟壑——是没能护住她们的愧疚,是连一起被卷走都做不到的无力。
无尘道人轻叹一声,拂尘上的白丝轻轻颤动。
银白罡气如流水般漫过温羽凡的伤口,在皮肤上凝成半透明的绷带,那些青紫的淤痕在光线下缓缓变淡,却消不去眉宇间的沉郁。
戴云华默默站在温羽凡身侧,破邪刀的刀尖抵着地面,刀刃反射的夜明珠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他望着石门上那两道浅槽,那里曾嵌着能打开通道的星钥,此刻却只剩冰冷的黑石,像两只紧闭的眼。
石室里只剩下金满仓压抑的呜咽。
从此,金满仓看温羽凡的眼神变了。
玩笑里的亲昵被一种说不清的寒意取代,酒桌上的推杯换盏多了层客气的隔膜。
那份被强行压抑的爱意,在霞姐消失的那一刻,像被踩碎的毒藤,悄然扭曲成刺向温羽凡的利刃,每一次对视都带着隐秘的怨怼,也刺向他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而那扇关闭的石门,不仅隔绝了两个世界,也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沟底淌着未说出口的话,堆着没来得及做的事,再也填不满了。
第273章 急迫
观星台崩塌的余震像钻进骨头缝里的寒气,日夜在温羽凡四肢百骸间游走。
哪怕静坐时,他也能清晰感觉到脊椎传来细微的震颤,仿佛那座白玉高台碎裂的轰鸣从未真正散去。
更难熬的是午夜梦回,奎木狼青碧色的罡气总像淬了毒的冰棱,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扎进耳膜——那声音里裹着的宗师威压,能让他在冷汗中骤然惊醒,摸到枕边破邪刀的刀柄才敢喘息。
无尘道人将他从扭曲的空间裂隙中拽出来时,温羽凡最后望见的,是那道星图巨门在紫金色乱流中缓缓闭合。
玄黑色的石壁上,二十八宿星轨像被抹去的血迹般淡去,最终凝成一道光滑如镜的屏障。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内劲七重与宗师境之间,从来不是数目的累加。
奎木狼挥爪时带起的空间褶皱,无尘道人指尖流转的北斗星力,那些能撬动天地法则的力量,是他此刻紫金色真气望尘莫及的鸿沟。
回到京城武道协会西跨院的那个傍晚,晚霞把飞檐染成血红色。
温羽凡没去前厅接风,径直拐进了后院的静修室。
木门“吱呀”合上的刹那,外界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只剩下檀香炉里沉水香燃烧的“噼啪”轻响。
三指宽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又被他亲手拂去,青烟如被驯服的灵蛇,缠绕着刀架上的破邪刀与天星剑。
他伸出手,指尖划过破邪刀的饕餮纹。
那些狰狞的纹路里渗出淡淡的锋芒,与掌心涌动的紫金色气流撞在一起,激起细碎的电火花。
“噼啪”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这是内劲七重的证明,是他曾引以为傲的突破,此刻却像个苍白的笑话。
奎木狼那只泛着幽绿毒光的爪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温羽凡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将那句“必须更强”碾碎在齿间。
天还没亮透,演武场的青石砖上就印出了第一道刀痕。
晨光刚漫过墙头时,破邪刀劈开晨雾的锐响已惊得檐下寒鸦扑棱棱飞起。
温羽凡的身影在熹微中来回移动,每一刀都劈向空气里某个看不见的点,刀风扫过地面,卷起昨夜残留的落叶,在砖缝里划出浅沟。
千次挥刀后,他右臂的肌肉开始抽搐,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刀鞘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日头爬到头顶时,演武场中央腾起银色的光带。
天星剑的星轨银纹在他手中活了过来,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无名十三剑的霸道轨迹,剑刃划破空气的尖啸里,能看见细碎的星芒在流转。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让剑尖沿着预设的轨迹游走,哪怕手臂酸得快要抬不起来,也不肯让剑势有半分歪斜。
正午的阳光晒得青石砖发烫,他的影子被缩成一团,贴在地面随剑势起伏。
暮色把云层染成紫灰色时,温羽凡拖着灌铅的双腿走向静修室。
石阶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每上一级都要咬紧牙关,膝盖传来的钝痛像有小锤子在敲。
直到月上中天,静修室的窗纸还透着微光,他盘膝坐在蒲团上,紫金色真气在经脉里缓缓流转,修复着过度损耗的筋骨。
衣袍下摆能拧出夜露,混着汗水的味道,在檀香烟气里漫开。
这样的日子像没有尽头的沙漏,檀香燃了又灭,刀痕叠着刀痕。
温羽凡很少说话,偶尔望向西北方的天空时,眼底会闪过一丝复杂的光——那里藏着星图巨门后的未知,藏着他必须跨越的鸿沟,也藏着支撑他挥刀千次的理由。
静修室的檀香炉里,最后一截沉水香燃到了底,灰烬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谁无声的叹息。
窗外的夜深得发稠,只有廊下那盏旧灯笼,在穿堂风里晃出昏黄的光晕,把窗纸映得忽明忽暗。
夜莺站在门外,指尖在冰凉的木门上悬了许久。
第七个夜晚了,自从霞姐和玲珑消失在那道刺目的光柱里,先生就把自己锁在了这里,除了每日清晨演武场的刀声,再难听见别的动静。
她怀里的百花酒壶还温着,是傍晚特意在炭炉上煨过的,壶身的青瓷面映出她耷拉的狐狸耳朵,毛茸茸的耳尖沾着点夜露,凉得发颤。
尾巴尖不自觉地卷住了藕荷色裙角,布料被攥出几道褶皱。
她其实第一天就想来的,那天先生从昭陵回来,墨色风衣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眼神空得像被掏走了什么。
她当时就想扑进他怀里,把毛茸茸的尾巴绕上他的腰,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用狐族的暖意给他顺顺气。
可脚刚迈到院门口,就看见演武场上,他挥刀的影子在晨光里抖得厉害,破邪刀劈开空气的锐响里,全是她读不懂的狠劲。
“吱呀……”门被推开一道缝时,檀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漫了出来。
温羽凡正坐在蒲团上,背对着门口。
破邪刀斜斜靠在刀架上,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刚好照在刀身的饕餮纹上,那些狰狞的纹路里还凝着点暗红,映得他眼下的青黑愈发浓重。
听见动静,他没回头,只是指尖在膝盖上轻轻叩了叩。
“先生。”夜莺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像怕惊散了屋里的寂静,“我……我武徒九阶了。”她把百花酒壶往怀里紧了紧,壶底的余温透过衣襟渗进来,却暖不了指尖的凉,“再练两次乾坤功,应该就能……”
温羽凡这才缓缓抬眼。
刀身的反光刚好落在他脸上,平日里凌厉的眉峰垮着,眼尾的红血丝像爬满了蛛网,连带着那双眼总是燃着光的眸子,都蒙了层灰。
他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抬手示意她坐到对面的蒲团上。
双掌相抵的瞬间,夜莺心里“咯噔”一下。
往日里,先生的真气总是温吞的,像春日融雪的溪流,顺着她的经脉慢慢淌,带着安抚的力道。
可这次不一样——紫金色的气流刚触到她的掌心,就猛地炸开了。
像决堤的洪水,裹挟着势不可挡的力道,顺着手臂的经脉疯狂往里冲,所过之处,她练了许久的狐系柔劲像被冲散的棉絮,瞬间溃不成军。
“呃……”她没忍住闷哼出声,白皙的脸颊“腾”地涨红,连耳尖都染上了胭脂色。
经脉里像塞进了无数根滚烫的细针,又胀又疼,逼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毛茸茸的尾巴下意识地绷直了,尾尖的毛炸开一小团,却死死咬着下唇,没让自己松开相抵的手掌。
她知道先生急。
昭陵回来后,他眼里的火就没灭过,只是烧得太狠,把自己都快燃成了灰烬。
这股狂暴的真气里,藏着他没说出口的焦虑,藏着对那道关闭石门的不甘,也藏着……想快点变强的执念。
“忍着。”温羽凡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掌心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接下来的半个月,静修室的灯总是亮到后半夜。
每天深夜,夜莺都会抱着温好的百花酒来,双掌相抵时,紫金色的真气便如期而至,带着近乎蛮横的力道冲刷她的经脉。
她疼得浑身发抖时,就偷偷用尾巴尖勾住先生的衣摆,感受着他身上同样紧绷的气息——他的额角总在冒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可掌心的真气从没收敛过半分。
直到某个清晨,第一缕天光爬上窗棂时,异变突然发生。
夜莺只觉丹田处“嗡”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紧接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在四肢百骸里炸开,武徒境界的桎梏像被撞碎的琉璃,哗啦啦地散了。
淡金色的气流从她体内涌出来,在周身凝成细密的光茧,把她整个人裹在里面,暖洋洋的,连经脉里残留的疼都淡了。
“先生!我……”她惊喜地抬头,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却看见温羽凡闭着眼,额角的汗珠正顺着下颌线往下淌,砸在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的脸色比平时更白了些,唇线抿得紧紧的,显然耗损不小。
可当她悄悄探过一丝真气去触他的丹田时,却愣了!
那团紫金色的气旋比半月前凝实了数倍,正稳稳地悬在气海中央,边缘泛着淡淡的流光,离内劲八重,只差最后一口气。
晨光漫进静修室时,温羽凡终于缓缓睁开眼。
看向夜莺的目光里,那层灰淡似乎散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松动。
“嗯。”他轻轻应了声,收回手时,指尖微微发颤。
夜莺赶紧把百花酒倒出来,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瓷碗里晃出细碎的光。
她没提自己突破的辛苦,也没问他是不是又熬了通宵,只是把温好的酒推到他面前,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晃了晃。
而这一切,都被隔着重院的金满仓看在眼里。
武道协会西跨院的月亮门后,那丛半枯的爬山虎遮不住他肥硕的身影。
青砖墙上的苔痕被夜露浸得发滑,他却像钉在那里似的,盯着静修室窗纸上投出的两道交叠人影。
温羽凡掌心腾起的紫金色真气透过窗纸,在他瞳孔里映出跳动的光斑,而夜莺毛茸茸的狐尾偶尔扫过窗棂,带起的细碎响动,像针一样扎进他耳朵里。
他攥紧的拳头抵在斑驳的门柱上,指节发白,连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珠都没察觉——那点疼,远不及心口被什么东西反复撕扯的钝痛。
自从霞姐和玲珑消失在那道刺目的光柱里,金满仓手里的酒杯就没空过。
往日里总挂在脸上的憨笑被一层化不开的阴翳盖住,连那双总是眯成缝的小眼睛,此刻也瞪得滚圆,眼白上爬满的血丝像蛛网,裹着化不开的红。
他知道温羽凡与夜莺的乾坤功双修是功法所需,也曾在霞姐面前打趣过“夜夜新郎”。
那时霞姐正往药碾子里倒当归,闻言回头瞪他,手里的药杵“咚”地砸在青石台上:“死胖子再胡咧咧,下次练拳我专打你肚子。”
他当时笑得直不起腰,看温羽凡耳根发红的样子,觉得这俩人凑在一起,倒像话本里写的欢喜冤家。
可如今,当霞姐的身影消失在未知的星轨中,那些曾经的玩笑便化作毒刺,扎进他因担忧而扭曲的心脏。
每次静修室的灯亮到后半夜,他就觉得那些光在嘲笑自己——笑他除了等,什么都做不了;
笑他连霞姐最后可能存在的痕迹,都要被别人取代。
静修室里传出真气碰撞的轻响,像石子投进深潭。
金满仓猛地灌了口酒,辛辣的液体呛得他咳嗽起来,肥脸涨得通红。
他转身踉跄着离开,肥胖的身躯不时撞在廊柱子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三日后的“醉仙居”二楼,烛火被穿堂风搅得摇晃。
金满仓趴在红木桌上,面前的空酒盏倒了一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桌沿往下滴,在锦缎桌布上洇出深色的痕,像未干的血。
“说起来,温副总监最近可是够拼的。”旁边穿锦袍的公子哥用银签挑着话梅,语气里带着点玩味,“听说日夜都在静修室,连特勤九科的例会都没露过面。”
另一个摇着折扇的接过话头:“可不是么?我听底下人说,夜夜都有个狐女陪着,说是练什么乾坤功……”
“练功?”金满仓突然抬起头,醉眼朦胧里,那些调笑的嘴脸突然变成了霞姐临走前的模样——她站在昭陵的石门前,藏青色劲装的袖口沾着土,笑着说“等我回来给你带关中的柿饼”。
他猛地一拍桌子,酒盏碎了一地,瓷片溅起时划破了手,血珠滴在酒渍里,像绽开的红梅。
“我看他是学那纣王!”金满仓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肥脸因愤怒而扭曲,“沉迷温柔乡,把霞姐和玲珑的生死抛到脑后了!”
“金组长,这话......”有人想劝,却被他狠狠推开。
“怎么?我说错了?”金满仓踉跄着起身,腰间的徽章在烛火下晃出油腻的光,“你们谁见过内劲武者为了提升,日夜跟个狐女腻在一起?左拥右抱,不管同伴死活,这不是纣王是什么?!”
骂声撞在窗纸上,惊飞了檐下的夜鹭。
那些话像带毒的针,顺着风飘出很远,落在特勤九科的各个角落:
有人在演武场的兵器架后窃窃私语,有人在传送符的驿站里添油加醋,最后连扫院子的老仆都知道了,说温副总监被狐狸精迷了心窍,连失踪的同伴都不管了。
戴云华把这些传言告诉温羽凡时,后者正在擦拭破邪刀。晨光从他身后的窗棂照进来,刀身的饕餮纹泛着冷光,刚好映出他眼底的平静,像结了冰的潭。
“由他去吧。”温羽凡用布巾擦过刀刃,动作轻得像拂去尘埃,“他心里苦。”
戴云华张了张嘴,想说金满仓的话有多难听,想说整个特勤九科都在看笑话,却看见温羽凡指节泛白——他握着刀柄的手,正在微微发颤。
那天深夜,夜莺抱着新酿的百花酒来叩门时,静修室的门开得比往常早。
温羽凡坐在蒲团上,面前的檀香炉里,沉水香燃得正旺,青烟缠绕着刀架上的破邪刀,像道无形的枷锁。
双掌相抵的瞬间,紫金色真气如潮水般涌来。
夜莺闷哼一声,却死死咬着唇没再出声,毛茸茸的尾巴绷得笔直,尾尖的毛上凝着细小的汗珠。
她能感觉到,先生的真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温羽凡闭着眼,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
他没说金满仓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心上,没说每次看到演武场空荡荡的兵器架都觉得喘不过气,更没说夜里梦见霞姐的软鞭抽在身上,疼得他想醒却醒不过来。
他只是把真气催得更急了些,紫金色的气流在夜莺经脉里冲撞,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他必须快点变强,快到能劈开那道黑石巨壁,快到能追上星轨的痕迹,快到能在金满仓的骂声里,把霞姐和玲珑带回来。
窗外的月光移过三竿,醉仙居的酒气还在京城的夜色里飘。
金满仓的骂声或许还会持续很久,特勤九科的流言或许还会发酵,但静修室里的真气碰撞声从未停歇。
温羽凡知道,有些裂痕只能用结果来缝合。
在那之前,他得先把自己炼成一把足够锋利的刀,哪怕过程里,要背负再多的污名与误解。
第274章 天机镜认主
观星密室崩塌后的第二十五日,武道协会静修室的檀香炉里,最后一截沉水香燃成寸许灰烬。
袅袅青烟如被驯服的灵蛇,在空气中打着旋儿,最终缠上刀架上的破邪刀与天星剑,留下淡淡的香痕。
温羽凡盘膝坐在蒲团上,脊背挺得笔直如松。
他双目微阖,唇线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周身萦绕的紫金色真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涌,像一锅沸腾的熔浆在皮肤下游走。
每一次周天运转,气流都带着破竹之势冲过经脉,却总在奇经八脉交汇处撞上无形的壁垒,发出沉闷的嗡鸣。
内劲七重的突破尚不满月,丹田内的真气还带着未驯的燥烈。
此刻强行冲击八重关隘,就像用钝斧劈巨石,经脉壁已泛起细密的血丝——那些淡红色纹路在皮肤下蜿蜒,宛如蛛网般爬过锁骨与小臂,触目惊心。
“呜!”
一声极轻的闷响从喉间溢出,温羽凡猛地绷紧下颌。
一口带着铁锈味的逆血刚涌到舌尖,便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喉结滚动的弧度里藏着不容错辨的隐忍。
丹田深处,紫金色真气正凝成狂暴的漩涡。
那股力量旋转得越来越快,带着要撕裂一切的势头撞向最后一道阻塞的经脉节点,却像涨潮时的巨浪拍在礁石上,每一次冲击都让他浑身骨骼发出细碎的颤响。
肩胛处的旧伤被震得发麻,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砸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
“太快了吗……”他低喃着,指节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
可话音未落,眼底便闪过一丝决绝——脑中霞姐与李玲珑消失在星轨光涡中的画面突然炸开,奎木狼青碧罡气掠过颈间的寒意犹在,黑石巨壁隔绝的未知世界像悬在头顶的利剑,每分每秒都在切割着他的神经。
这二十五天里,静修室的灯从未在午夜前熄灭。
晨光初现时,破邪刀劈开晨雾的锐响能惊起檐下寒鸦;
正午日头最烈时,天星剑的星轨银纹在他手中化作流光;
暮色四合后,他又拖着灌铅的双腿踏入静修室,直到月上中天,衣袍能拧出半盆夜露。
他甚至不惜以乾坤功双修催逼潜能,任由真气在经脉里留下灼痕,只为能在最短时间内跨过那道天堑。
“轰!”
丹田内的真气漩涡骤然加速,紫金色光芒猛地暴涨三尺,将静修室照得如同白昼。
可就在触及最后一道经脉壁垒的刹那,那股势如破竹的力量突然一滞。
那壁垒竟坚硬如玄铁浇筑,任凭真气如何冲撞都岿然不动,反而在过度冲击下渗出丝丝黑气,像墨汁滴进清水,沿着经脉缓缓蔓延。
“不好!”温羽凡瞳孔骤缩成针尖。
他想强行收功,却发现狂暴的真气已如脱缰野马,在体内四处乱窜。
数道细微经脉被瞬间撕裂,剧痛如电流般席卷全身,让他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天机镜突然发出蜂鸣般的轻颤。
那震颤越来越急,最终“嗡”地一声冲破衣襟,在他头顶三尺处悬停。
青铜镜面上的二十八宿星图骤然亮起,斗、牛、女、虚等星官的纹路如活过来般流转,万千道星轨光丝突然倾泻而下,像银河倒悬,精准地注入他翻涌的丹田气海。
“这是……”温羽凡震惊地睁开眼。
紫金色真气与星轨光丝在体内轰然相撞,却没有爆发出预想中的冲撞,反而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那些如瀑布般涌来的光丝像最温柔的手,细细梳理着紊乱的真气,连带着即将爆裂的经脉都在星力冲刷下缓缓愈合,发出细不可闻的修复声。
阻塞的经脉壁垒在金光照射下,竟像春雪遇阳般簌簌消融。
“咔嚓!”
一声轻响自体内传来,像是压在心头的巨石轰然碎裂。
紫金色真气如决堤之洪,瞬间冲开最后一道关隘,沿着全新贯通的经脉奔腾不息,最终在丹田内凝成一枚滴溜溜旋转的气旋。
那气旋边缘泛着温润的光泽,正是内劲八重的标志。
与此同时,天机镜的金光骤然内敛。
镜身轻轻飘落,稳稳落在温羽凡掌心,镜面的星图不再流转,反而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连眉宇间未散的疲惫都看得真切,仿佛只是一面普通的铜镜。
可温羽凡能清晰感觉到,镜身与丹田气海之间,已牵起一道无形的丝线。
他指尖拂过冰凉的镜缘,一股温润的星力顺着掌心涌入,与紫金色真气融为一体,在经脉里漾开淡淡的暖意。
“天机镜竟然主动帮了我……”他喃喃自语,望着镜中自己眼底的血丝,突然握紧了掌心的铜镜。
次日清晨,温羽凡便带着天机镜急匆匆前往全真教拜访无尘道长。
晨光漫过白云观的朱漆山门时,温羽凡已站在三清殿前。
石阶上的青苔沾着露水,踩上去沁出凉意,殿檐下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与远处传来的晨钟交叠成韵。
推开厚重的木门,檀香混着松针的清气扑面而来。
三清殿内光线沉静,供桌上的长明灯跳着豆大的火苗,将神像的轮廓映得愈发肃穆。
无尘道人背对着他立于殿中,青灰道袍的下摆扫过青砖地,带起细碎的尘埃,拂尘上的白丝在晨光里泛着银亮。
“恭喜温施主,内劲八重了。”道人转过身,银眉微挑的弧度里藏着了然,指尖轻捻拂尘丝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早已算到他的到来。
温羽凡上前一步,掌心摊开,天机镜静静卧在其中。
青铜镜面映着殿顶的藻井,二十八宿星图的纹路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他将昨夜突破时镜光乍现、星丝疗伤的异象细细道来,末了抬眼问道:“道长可知,为何天机镜会突然护我?”
无尘道人俯身,指尖轻点镜面。
刹那间,星图纹路如活鱼般游动,斗宿与牛宿的连线亮起淡青光。
“法宝有灵,自会择主。”他声音清冽如泉,“李淳风铸此镜时,本就未设固定归属,只以血脉禁制暂归李唐皇室。你在观星密室以紫金色真气催动星轨阵,又在突破时与镜中星力共振,早已埋下认主的根由。”
指尖划过镜缘时,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温羽凡掌心的纹路与镜面星图的交错处:“如今镜随主便,往后唯有温家血脉能引动星力。便是李家后人持此镜,也不过是块寻常铜片罢了。”
话音未落,温羽凡掌心的天机镜突然发出嗡鸣。
镜面星图骤然亮起,二十八宿的光点如萤火般窜出,凝成一道流光直扑他的眉心。
他下意识闭眼,却觉识海深处轰然炸开——无数星轨秘辛如潮水涌来,星轨回源阵的运转图谱、空间坐标的计算法门,甚至连洪星弈未能参透的“通天之路”残卷都清晰浮现。
那些流转的星图里,霞姐与玲珑消失的光柱化作一组闪烁的坐标,像嵌在天幕上的灯塔。
“原来是这样……”温羽凡猛地睁眼,眸中紫金色真气与镜中星力交织成辉。
他握紧镜身,指腹摩挲着镜缘新浮现的纹路,那是几不可见的、属于他的专属印记,带着血脉相连的温热。
山门外,暮鼓突然敲响,与晨钟的余韵撞在一起,在山谷间荡开悠长的回音。
温羽凡低头看向镜面,里面映出自己眼底跳动的光。
内劲八重的突破险象环生,却换来了天机镜的彻底认主,换来了跨越两界的坐标。
他抬手按在眉心,那里还残留着星力涌入的微麻感,仿佛有颗种子正在发芽。
“等星轨阵蓄满能量,我就能去找你们了。”他对着镜中的倒影轻声说,语气里的坚定惊起殿外的飞鸟,“霞姐,玲珑,等着我。”
晨光穿过窗棂,在他脚边投下狭长的影。
天机镜的铜色在光里泛着温润,像一块浸了岁月的玉,静静躺在他掌心,映出整片浓缩的星空。
第275章 破咒
六月末的京城,夜雨来得毫无征兆。
先是天边滚过一阵闷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抽打在桥洞锈蚀的钢筋上,溅起的水花混着墙根积年的黑泥,在地面上洇出一片片污浊的水洼。
老剑圣慕容逸尘栖身的角落本就潮湿,此刻更是被雨水浸得狼藉不堪,霉味与土腥气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呛得人鼻腔发紧。
慕容逸尘蜷缩在墙角,褪色的工字背心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贴在嶙峋的骨头上,像一张被水泡透的旧纸。
他胸前那蛛网般的困龙咒突然泛起幽蓝的微光,纹路里的蓝光随着呼吸轻轻震颤,仿佛有生命般在皮肤下游走。
每当雨点砸在附近的钢筋上,那些蓝光便会剧烈闪烁一下,像是在感知着什么……
直到温羽凡的身影出现在桥洞口,蓝光突然凝实了几分,边缘泛起细碎的电弧。
温羽凡踏入桥洞时,墨色风衣已被雨水浇透,沉甸甸地贴在背脊上,冷得像一层铁甲。
雨水顺着他腰间睚眦面具的青铜獠牙纹路滑落,在下巴处汇成细流,滴落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
他没打伞,任由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钻进衣领,唯有掌心紧攥的天机镜始终干燥温暖,镜身流转的二十八宿星图在雨幕中划出淡金色的光痕,像是在黑暗里劈开了一道细缝。
“剑圣前辈。”他的声音穿过雨帘,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在空旷的桥洞里荡开回音。
慕容逸尘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动了动。
褪色的工字背心下,突出的肩胛骨与肋骨在阴影里投下斑驳的轮廓,像一截风干的枯木。
当他的目光落在温羽凡掌心的天机镜上时,那双眼眸里突然燃起一点微光,沙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修好了天机镜?”他顿了顿,喉结剧烈滚动,“李家丫头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她们有事,来不了。”温羽凡避开他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天机镜冰凉的边缘,将眼底翻涌的哀苦压了下去,“不过不用担心,它已认我为主。”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镜缘,镜面的二十八宿星图骤然亮起,斗、牛、女、虚等星官的连线在光线下清晰可见:“别说她们了,晚辈还是先帮你解咒吧。”
话音未落,天机镜突然发出一阵蜂鸣般的轻颤,像是被唤醒的沉睡巨兽。
镜中星图化作一道炽烈的金光,如出鞘的利剑般精准射向慕容逸尘腕间的困龙咒。
幽蓝的咒印在金光照射下瞬间沸腾起来,十八道镇魂钉的纹路如活蛇般扭曲挣扎,边缘渗出暗红的血丝,像是被灼烧的伤口在渗血。
“嘶……”慕容逸尘倒吸一口冷气,枯瘦的手指猛地抠进脚下的泥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些暗红血丝顺着皮肤蔓延,所过之处泛起刺骨的寒意,他咬着牙闷哼,“武尊的精血咒印……比想象中更顽固!”
温羽凡双掌结印,重重按在天机镜背面。
丹田内的紫金色真气如决堤的江河般奔涌而出,顺着手臂注入镜身,与镜中星轨光丝轰然共鸣。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星力如最锋利的手术刀,正一寸寸剖开咒印的层层壁垒,但每深入一分,便有一股更狂暴的阴寒之气从镇魂钉中反扑而来,顺着经脉往上窜,仿佛要将他的整条手臂冻成冰坨。
“前辈撑住!”他牙关紧咬,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与面具上滑落的雨水混在一起。
紫金色真气在体内疯狂轮转,几乎要冲破经脉的束缚,尽数灌入天机镜中。
桥洞外的雨声陡然变得狂暴,密集的雨线如银鞭般抽打在钢筋上,发出震耳的噼啪声。
这声音与镜中星力爆发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在狭小的桥洞里掀起无形的气浪。
慕容逸尘腕间的咒印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蓝光芒,金色的星力与幽蓝的咒气在皮肉下疯狂绞杀,所过之处,周遭三尺内的雨水竟被瞬间蒸成白雾,在昏暗的桥洞里腾起一片朦胧的光晕。
就在此时,一道冷冽的刀意突然穿透雨幕,像一柄无形的冰锥擦着温羽凡的耳畔飞过。
那气息森寒刺骨,竟让空中的雨丝都瞬间凝固了半秒,温羽凡猛地回头,只见桥洞入口处立着两道身影。
岑天鸿拄着黑刀站在最前,灰袍下摆被雨水浸得发黑,沉甸甸地垂在脚踝,却丝毫不掩他挺拔的身形。
鬓角的霜白在昏暗里格外醒目,可那双眼睛里的精光却比刀芒更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温羽凡掌心的天机镜。
他身后的岑玉堂握着九环刀,铜环在雨中轻轻晃动,发出沉闷的“哐啷”声。
“温羽凡,”岑天鸿的声音混着雨点击打钢筋的脆响,带着股久经岁月的沙哑,却字字清晰,“你果然没让老夫失望。”
温羽凡没回头,目光仍紧锁着慕容逸尘腕间的咒印,沉声道:“解咒需要时间,前辈若想报仇,不妨先替我护法。”
岑天鸿冷哼一声,黑刀刀鞘猛地顿在地上,发出“当”的清越鸣响。
刹那间,刀身散出的森冷刀意如潮水般扩散,周遭的雨丝竟被硬生生冻结在半空,凝成一道晶莹的冰墙将桥洞入口封锁。
冰墙表面映着他冷硬的侧脸,连雨幕都被挡在了外面。
他望着慕容逸尘腕间翻涌的红蓝光芒,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古朴纹路,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困龙咒是武尊以本命精血混合玄铁所铸,单凭你的功力怕是不够啊。”
“我知道。”温羽凡的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指节捏得咔咔作响。话音刚落,掌心的天机镜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星图纹路如活过来般疯狂旋转,“所以才请岑老前辈来。”
“哼!连老夫都敢算计。”岑天鸿挑眉,眼底却闪过一丝赞许,“罢了……”
他猛地抬手,黑刀在雨幕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刀风竟将慕容逸尘腕间咒印处的空气劈出层层涟漪,仿佛空间都被这一刀割裂。
黑刀散出的炽烈刀意如岩浆喷发,与天机镜的星力轰然相撞。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半空交织、共振,竟生出一股奇妙的吸力,将困龙咒深处的阴寒之气层层剥离。
那些幽蓝的咒痕在金光与刀意的夹击下剧烈扭曲,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像是被投入烈火的冰块。
“噗!”慕容逸尘猛地咳出一口黑血,血珠溅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被雨水冲散。
他腕间的幽蓝咒印骤然黯淡下去,十八道镇魂钉的纹路如被烈日炙烤的蛛网,寸寸崩裂成飞灰,随着雨雾消散在空气中。
“成了!”温羽凡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
天机镜的光流缓缓收敛,镜身蒙上一层细密的水珠,在残存的微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桥洞外的冰墙“咔嚓”一声碎裂,化作漫天冰晶融入雨幕,露出外面更显狂暴的夜色。
慕容逸尘像一截被抽空力气的枯木瘫倒在地,腕间的皮肤终于褪去了幽蓝的诡异色泽,露出原本的古铜色,却在脉络处留下十八道狰狞的疤痕,像蜈蚣般趴在皮肉上,触目惊心。
他缓缓抬起双手,骨节突出的手指在昏暗中微微颤抖,掌心的老茧与新添的伤痕交错,浑浊的眼珠里突然滚下两行泪水,砸在满是泥污的手背上。
“二十年了……”他的声音哽咽着,带着破锣般的沙哑,“老夫终于……能堂堂正正握剑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被浓重的鼻音吞没,肩膀因压抑的抽泣而剧烈起伏,工字背心上的褶皱里还沾着未干的血污,与泪水混在一起,晕出更深的痕迹。
“前辈身体虚弱,不宜久留。”温羽凡将天机镜小心揣回怀中,镜面的余温透过衣襟传来,他转身看向岑天鸿,目光沉静,“他在京城仇家众多,新神会与当年参与封印的势力绝不会放过他。晚辈希望前辈能送剑圣前辈离开。”
岑天鸿握着黑刀的手紧了紧,刀身在掌心轻颤,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盯着温羽凡,眼底的精光里带着审视:“你不怕老夫路上杀了他?”
“你不会。”温羽凡的视线越过他,落在慕容逸尘那双重新燃起光的眸子里,“华山之巅的半式剑招,你们还没分胜负。你欠他一个结局,他也欠你一句认输——活着,才有机会了断。”
岑天鸿沉默片刻,突然低笑出声,笑声粗砺如砂纸摩擦,震得桥洞顶部的水珠簌簌落下,砸在钢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好个温羽凡,”他抬手用刀鞘敲了敲膝盖,黑刀在地面划出半寸深的痕,“算准了老夫的心思。”
他挥刀斩断慕容逸尘身上缠了多年的破布条,刀刃带起的风将碎布卷向雨幕,随即把黑刀重重插入地面,刀柄在雨中微微摇晃:“老东西,能站起来吗?”
慕容逸尘扶着锈蚀的钢筋柱缓缓站起,双腿打颤得像风中的残烛,每挪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疼得他牙关紧咬。
可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属于剑客的锐光,直射向岑天鸿:“岑天鸿,当年华山那剑……”
“走了,那些以后再说。”岑天鸿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难得的弧度,“乌蒙山的‘醉山’酒管够,等你养好了伤,咱们在酒桌上把旧账算清楚。”他丢给身后的岑玉堂一个眼神,语气陡然沉了几分。
“玉堂明白!”岑玉堂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慕容逸尘的胳膊,他的力道里带着恭敬,“定会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伤药,保准让剑圣前辈康复如初。”他半扶半搀着老剑圣往外走,慕容逸尘的破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却每一步都透着重获新生的坚定。
经过温羽凡身边时,慕容逸尘突然停步,枯瘦的手指搭在他的肩膀上,力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郑重:“小子,若有一日去乌蒙山……”
“晚辈明白。”温羽凡颔首,看着那道蹒跚的身影被岑玉堂护着,渐渐消失在雨幕深处,黑刀的刀光与九环刀的铜响在雨声中越来越远。
桥洞内只剩下他一人,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雨水从穹顶的破洞滴落,砸在天机镜露出的边角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像在为这场落幕敲着节拍。
他抬手抹去镜身的水珠,指尖划过冰凉的青铜表面,二十八宿星图在掌心流转,映出他眼底的疲惫——连日的修炼与强行催动真气让他脸色发白,却掩不住深处的坚定。
“解咒只是开始。”
他望着雨幕中模糊的城市轮廓,掌心的天机镜微微发烫。
“接下来的路,只会比破解困龙咒更难走。”
但至少,他已迈出了第一步。
温羽凡握紧镜身,转身踏入雨幕,墨色风衣在风中展开,像一只蓄势待飞的夜枭,朝着更深的黑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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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齿轮与枷锁
八月的京城,暑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座城市罩在其中。
武道协会西跨院的老槐树却早早显露出秋意,叶片边缘泛着淡淡的焦黄,午后的阳光透过叶隙筛下斑驳的光影,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动的碎金。
树间的蝉鸣不复盛夏时的酣畅,声嘶力竭里透着几分焦躁,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声声撞在静修室的窗纸上。
温羽凡立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睚眦面具的青铜獠牙。
那些交错的纹路被磨得光滑,却仍带着刺骨的凉意,仿佛能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思绪。
刀架上,破邪刀与天星剑并排而立,刀身的饕餮纹与剑脊的星轨纹路在暮色中泛着幽光,冷冽的锋芒本该映出武者的坚定,此刻却只照出他眸底的波澜——那是对修炼进度的焦灼,更是对霞姐与李玲珑的牵挂。
自观星密室归来已近两个月,天机镜认主时涌入识海的星轨秘辛日夜在脑海中翻腾。
那些流转的光痕清晰地指向一个坐标,那是霞姐与玲珑消失的地方,像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他疯狂向前。
他每日雷打不动地扎在演武场,紫金色真气在丹田内凝成的气旋愈发凝实,内劲八重的壁垒已薄如蝉翼,假以时日便能叩开九重的大门。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一纸调令如惊雷般劈来,将所有计划砸得粉碎。
“师傅,孔局长请您去会议室。”戴云华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少年刻意放轻的语调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像怕惊扰了什么。
温羽凡转身时,铜镜里映出自己的身影——墨色风衣下,天机镜的星轨光纹隐约透出,在衣料上流转成细碎的光斑。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静修室的木门,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细碎的哀鸣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寂静的院落里。
会议室厚重的楠木门被推开时,一股混合着檀香与墨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檀木长桌上铺满了龙雀武道大学的建设蓝图,管御风叼着旱烟袋,指节在图纸上重重敲击,烟灰簌簌落在“教学区”的红线上,他眉头拧成疙瘩,像是在跟谁较劲。
陈墨坐在一旁,指尖划过新生档案的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次停顿都带着斟酌的凝重。
“温老弟,坐。”孔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玄色织金礼服的肩章上,五星朱雀纹章在灯光下灼灼生辉,像一团跳动的火焰。他的语气平稳,却掩不住话里的分量:“叫你来,是为了件大事。”
温羽凡刚在空位坐下,目光便被桌角那份文件攫住——盖着朱雀局火漆印的封皮鲜红刺眼,标题《关于特勤九科及龙雀武道大学人事调整的决定》一行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他眼里。
连日来疯狂修炼导致的太阳穴隐痛骤然加剧,突突的跳动里,他几乎能猜到文件里写了什么。
那不是简单的调任,是要将他从修炼的快车道上拽下来,推向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龙雀大学九月开学,”管御风拿起烟袋锅在桌沿磕了磕,褐色的烟灰簌簌落在“龙雀武道学院招生计划”的红线上,在白纸黑字间晕出一小片灰斑。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几分自嘲:“老夫这辈子跟刀光剑影打交道,临老还要去管一群毛头小子的课业,想想都觉得荒唐。”
话虽调侃,眼角的皱纹却拧成了疙瘩,烟杆在指间转了半圈:“教育部那边盯得紧,首批五千名武道特招生,全是各省筛出来的尖子,个个眼高于顶。这担子要是砸了,咱朱雀局可没法跟上面交代。”
陈墨“啪”地合上档案夹,牛皮封面与纸张摩擦的声响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温羽凡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我和管老都会调过去,管老任校长,我任副校长。”他顿了顿,指尖在档案夹上轻轻敲击,“所以特勤九科的摊子,得有人接。孔局长和我们商量过,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温羽凡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老茧。
那些因日夜练剑磨出的硬皮边缘泛着青白,还带着破邪刀刀柄的凉意,此刻却像被桌角那份红头文件烫得发疼。
观星台奎木狼青碧罡气的压迫感突然撞进脑海,那股能撕裂空间的宗师威压,像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还有霞姐和李玲珑消失在光柱中的背影,衣袂翻飞的弧度在记忆里愈发清晰。
修炼至宗师境的执念如潮水般漫上来,几乎要冲垮理智的堤岸。
“孔局长,”他终于开口,声线带着晨练后未散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铁器,“我恐怕……”
“我知道你想修炼。”孔烈抬手打断他,手指重重叩在文件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但现在是改革的节骨眼。新神会的‘四神十二柱’还在暗处磨爪子,武道高考刚落地,各地武馆为抢生源打得头破血流,特勤九科既要管江湖治安,又要监控异端武学。”他注视着温羽凡的双眼,目光锐利如刀,“这时候没人镇场子,等于是给新神会递刀子。”
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是金满仓抱着一摞文件匆匆走过。
他怀里的文件夹没抱稳,最上面的几页滑落在地,弯腰去捡时,眼角余光透过窗缝瞥向会议室,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有不满,有担忧,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自霞姐消失后,他对温羽凡的怨怼早已摆在脸上,此刻若听见屋里的谈话,怕是又要对着墙根骂一句“纣王误国”。
“温副总监,”陈墨将一份烫金任命书推到他面前,红绸包裹的封面上,“特勤九科科长”几个字在灯光下闪着光,“这个位置,能调动全国武道资源。”他的声音放轻了些,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你肩上扛着周家的血债,更扛着武道改革的未来。只有坐在这个位置,你才能更快接触到核心情报,去搜捕奎木狼,甚至……找到打开星轨阵的钥匙。”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拧开了温羽凡心中紧锁的闸门。
他抬眼望向窗外,武道协会演武场上,一群半大的少年正在练基础拳架,汗水顺着他们黝黑的脖颈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
呐喊声此起彼伏,撞在远处的角楼上,碎成一片蓬勃的生机。
这哪里是简单的任命?分明是改革齿轮上必须咬紧的一环。
他的修炼执念再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新神会搅乱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又或许,蛰伏在重任之下,才是更快接近目标的路。
“我明白了。”温羽凡拿起任命书,指尖触到烫金的“温羽凡”三字,冰凉的金属感顺着指腹蔓延。
丹田内的紫金色真气悄然流转,压下翻涌的情绪,将所有挣扎都锁进眼底深处,“什么时候上任?”
“一周后,”孔烈将一枚沉甸甸的铜制印章推到他面前,章面雕刻的朱雀展翅欲飞,纹路里还残留着经年使用的包浆,“管老和陈墨就去龙雀大学报到,你从那天起,正式接手九科事务。”
铜章落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走出会议室时,夕阳正斜斜地挂在西山上,将武道协会的飞檐染成一片金红。
那些雕刻着云纹的翘角在霞光中舒展,仿佛要挣脱青砖的束缚,飞向天际。
温羽凡捏着那枚铜制印章,冰凉的金属质感顺着掌心蔓延,与腰间破邪刀刀柄的温润形成奇妙的交织。
印章上朱雀展翅的纹路被他摩挲得发亮,沉甸甸的分量压在掌心,像一块淬了责任的铁。
他抬头时,望见夜莺站在月洞门下,雪白的狐狸耳朵不安地耷拉着,尾尖在身后轻轻扫过青石板。
她怀里抱着个青瓷保温桶,桶身还带着刚离火的余温,蒸腾的热气在她鼻尖凝成细珠:“先生,我炖了当归乌鸡汤,管老说这个补气血。”
夜莺看见他手中的铜制印章时,眼睛骤然睁大,瞳孔里映出印章上的朱雀纹,耳尖瞬间染上绯红。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唤:“先生……”
温羽凡没有解释,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指腹穿过柔软的发丝,触到耳尖的温热。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绷紧的弦终于松了半分:“回去吧,今晚的功课……可能要晚些。”
他知道,从指尖触到铜章的那一刻起,修炼的路便不再是孤灯下的苦行。
特勤九科科长的职位像一副枷锁,会捆住他挥刀的手腕,却也可能是柄劈开迷雾的利刃——藏在卷宗里的情报,散在江湖的眼线,或许都能拼凑出星轨阵的碎片。
踏入办公室时,堆积如山的文件几乎要漫过桌沿,最上面的卷宗还沾着未干的墨痕,写着“城南武馆械斗案”“异端武学流通调查”。
桌角的通讯器正闪烁着红光,不断有新的讯息涌入,屏幕映出他眼底的沉凝。
腰间的破邪刀突然发出一声低鸣,刀身的饕餮纹轻轻震颤,像是在提醒:无论案牍如何堆积,那道藏在星轨深处的坐标,始终在血脉里发烫。
而此刻,京城南城的一间阴暗酒肆里,油盏的火苗在风里摇晃,将人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金满仓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酒液溅在油腻的桌布上,晕出深色的渍。
他指着身边穿锦袍的贵族子弟,冷笑道:“看看吧,这就是咱们的新科长,刀还没磨利呢,先把乌纱帽戴稳了。”
周遭的哄笑声淹没了他的话音,有人拍着他的肩膀附和,有人举着酒碗起哄。
可那带着酸意的嘲讽,却像一根细刺,悄无声息地扎进温羽凡即将踏上的路。
前路本就布满荆棘,如今又多了道藏在暗处的裂痕。
第277章 特勤九科人事洗牌 一
当温羽凡的指尖触到那枚铜制朱雀印章的刹那,武道协会西跨院的老槐树恰好抖落今夏最后一片完整的槐叶。
铜章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章面雕刻的朱雀展翅纹路棱角分明,硌得指腹微微发麻。
他下意识握紧,腰间的破邪刀突然发出一阵低鸣,刀身的饕餮纹仿佛被唤醒,与掌心的朱雀纹产生奇妙的共振,那震颤顺着骨骼游走,像有两股古老的力量在血脉里撞出细碎的火花。
这枚印章比想象中沉得多。
并非物理上的重量,而是它所承载的分量——特勤九科科长的权柄,此刻正通过这冰凉的金属,稳稳落在他掌心。
温羽凡低头望着章面,朱雀的尾羽纹路被磨得发亮,显然经过前任科长无数次摩挲,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里,藏着体制内的暗流与江湖中的刀光剑影。
他太清楚这枚印章意味着什么。
此前挂着的“副总监”头衔,不过是朱雀局给的闲职,听起来职级对等,实则像件精致的摆设,手里能调动的资源寥寥无几。
可现在不同了,管御风和陈墨调任龙雀武道大学的任命书三天前就贴在了公示栏上,红底黑字的公告旁围满了窃窃私语的人。
“管老带走了执法队的老人,陈墨把文书班底全抽走了。”路过的老员工低声议论,手里的搪瓷缸磕碰着台阶,“现在的九科就是个空架子,温副总监接的哪是权柄,分明是块要自己垒砖的地基。”
这话不假。
温羽凡踏入特勤九科办公区时,迎面撞见几个收拾纸箱的文员,他们臂弯里夹着的文件夹上还贴着“振武部”的标签,见了他只是匆匆点头,脚步不停往门外走。
走廊尽头的公告栏上,“总监”“副总监”的岗位职责说明早已被人撕下,只留下浅淡的胶痕,像块被抠掉的伤疤。
温羽凡上任当天的阳光格外刺眼,透过百叶窗在檀木长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桌上并排放着两份履历表,纸张边缘都有些卷曲,显然被人反复翻阅过。
左侧的属于戴云华。
档案袋是标准的牛皮纸色,边角熨帖得没有褶皱,里面的表格字迹工整如打印体:戴家长子,内劲三重,协理会务期间主导编写《贵族动态简报》,附页贴着三份不同勋爵的感谢信。
唯有在“家族关系”一栏,“父亲戴宏昌”几个字被圆珠笔反复涂划过,旁边用红笔标注着“涉及新神会案,已结案”。
右侧的自荐书则透着截然不同的风格。
金满仓用的是烫金封面,翻开第一页就是他穿着定制西装的合影,左右分别搂着两位勋爵,香槟杯在闪光灯下泛着泡沫。
简历里“擅长权贵夜场周旋”“精通奢侈品鉴定”的字样加粗加黑,甚至在“主要成就”栏写着“曾在皇家赌场赢取三套房产”,页脚还沾着块风干的香槟渍,像滴凝固的傲慢。
温羽凡指尖在两份文件上轻点,桌下的皮鞋碾过一片飘落的槐叶。
他知道,选谁当副科长,不仅是给九科找个帮手,更是给这场改革立个标杆。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小时就传遍了整个办公区。
金满仓正在贵族事务组的办公室里擦他的银质哨子,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他无名指的鸽血红宝石戒指上,折射出的光斑在天花板上晃来晃去。
“副科长?”他嗤笑一声,将擦得锃亮的哨子别回胸前口袋,袖口的爱马仕袖扣叮当作响,“除了胖爷我,谁能镇住那些纨绔子弟?”他用雪茄剪咔嚓剪断烟尾,火星在镶玉烟灰缸里明灭,“戴云华?他爹那案子就是块疤,体制内的审查表能让他填到明年。”
这话不算夸张。
特勤九科的老员工都记得,戴云华上次提名晋升时,档案被卡在朱雀局三个月,最后依然被驳了回来。
而金满仓虽早年练《乾坤功》伤了根基,可在贵族圈里的人脉是实打实的——谁都见过他在夜场里和勋爵勾肩搭背,凭着几句玩笑话就套出了新神会的密会地点。
更有人瞧见,金满仓今早让裁缝送来的新制服挂在衣架上,肩章位置特意留了银星刺绣的空位,连配套的皮鞋都擦得能照出人影。
办公室外的走廊里,戴云华正抱着一摞文件走过,素色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淡淡的疤痕。
有人凑过去打趣:“戴哥,听说科长要选副手了?”
他脚步没停,只是淡淡点头,文件袋上“贵族动态分析”的标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没人知道,他昨晚在档案室待到深夜,桌上摊着的不仅有九科的人事档案,还有份《新神会残余势力追踪报告》,边角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风吹过西跨院,老槐树上最后几片枯叶沙沙作响。
温羽凡望着窗外飘落的槐叶,指尖在铜制印章上轻轻摩挲,朱雀的眼睛仿佛在光影中眨动。
他知道,无论选谁,这场人事洗牌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会议室内的空调早在半小时前就停了摆,粘稠的暑气像块浸了水的棉花,死死堵在每个人的嗓子眼。
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在檀木长桌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照得清清楚楚。
惊蛰在靠墙角的座位调试新改良的链锯刀,齿轮咬合时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啸,额角汗珠坠在工装领口,洇出深色的痕。
他左手扶着锯片,右手转动扳手,每拧半圈就侧耳听声,喉结随着机械运转的节奏轻轻滚动,仿佛在跟这堆钢铁对话。
小浣熊的机械键盘嗒嗒作响,像密集的雨点砸在铁皮上。
他蜷在转椅里,双腿搭在桌沿,脚趾头还勾着只拖鞋。
屏幕蓝光映在他镜片上,反射出戴云华档案加密页的乱码,指尖悬在回车键上方三毫米处,突然停住——不知是在破解密码,还是在偷听身后的议论。
林晚秋坐在长桌主位左侧,素色旗袍开衩处露出一截玉色小腿,被阳光晒得泛起薄红。
她滑动平板的动作轻得像拈绣花针,指尖悬在屏幕三毫米处,每翻一页就停顿两秒,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没人知道她是在看资料,还是在数桌角的木纹。
江俊辰靠在最远的窗台上,军靴跟碾着墙根的裂缝。
他用麂皮布擦着狙击枪的枪管,动作慢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黄铜弹壳上的玫瑰雕花被擦得发亮,凹槽里还嵌着昨夜的火药残渣,在日光下晃出细碎的冷光,与他眼底的寒意撞了个正着。
释小刚盘腿坐在最角落的座位上,左手抓着半块酱牛肉,右手捻着紫檀佛珠,油星溅在佛串上,倒让那串珠子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他嚼肉的动作很响,腮帮子鼓得像只塞满核桃的松鼠,佛珠碰撞的闷响混着吞咽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八大干将的呼吸声渐渐拧成一股绳,谁都没说话,但彼此的心思像长桌上的茶杯水汽,腾得老高。
李玲珑的空位还留着,青瓷茶杯里的龙井早就凉透,杯底沉着三两片卷曲的茶叶——那是她惯用的杯子,如今倒成了提醒:这场关于副科长的角力,从一开始就少了个最该在场的人。
戴云华站在温羽凡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熨帖的白衬衫袖口露出半截素银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垂在身侧的手五指并拢,指节泛着淡青,却从始至终没动过——哪怕金满仓的笑声像砂纸磨过铁皮,他睫毛都没颤一下,仿佛早把结局刻在了眼底。
“金胖子这回稳了。”惊蛰突然用袖子抹了把脸,工装裤口袋里滚出枚齿轮,在地上转了三圈才停住。他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让邻座的小浣熊听见,“戴云华他爹毕竟是戴宏昌,体制内的污点哪那么好洗?档案袋里那页‘家族牵连’的批注,怕是能压得他一辈子抬不起头。”
小浣熊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蓝光:“未必。”他指尖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调出戴云华档案的加密批注页,“你看这儿……”屏幕上的乱码突然散开,露出一行红笔小字,“‘已通过朱雀局污点洗清专项审核’,这可不是谁都能拿到的。再说,戴哥好歹是科长亲传的徒弟。”
两人说话时,金满仓正站在长桌另一端,唾沫星子溅在锃亮的桌面上。
他特意换了身簇新的墨色官服,领口别着枚镀金徽章,只是官服第三颗纽扣歪了半寸,显见是急着穿上的。
地中海发型抹了半斤发油,在日光下亮得能照见人影,他拍着肚皮跟江俊辰吹嘘:“副科长算什么?等胖爷坐稳了位置,带你们去琉璃厂醉仙居开庆功宴!那儿的花雕酒埋了十八年,就等着咱哥几个去开封呢!”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木门被推开。
温羽凡踩着皮鞋进来,鞋跟碾过地板的声响让所有动作骤停。
他墨色风衣下摆还带着外面的热气,却愣是在三步之内逼退了半室暑气。
走到长桌主位前,他将两份履历推至中央,指尖在戴云华档案的“家族牵连”批注处敲了敲——那里的红笔痕迹比别处深半分,旁边添的小字墨迹未干:“已通过朱雀局‘污点洗清专项审核’”。
金满仓见状还往前凑了半步,肥手重重拍在戴云华肩上:“云华啊,以后跟着胖叔混,保你在体制内吃得开!”他掌心的汗渍印在戴云华的白衬衫上,像朵歪歪扭扭的墨梅。
戴云华侧身避开时,素银袖扣擦过金满仓的腕表,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没看金满仓,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温羽凡脸上,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特勤九科副科长任命如下:”温羽凡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敲在青铜钟上,每个字都带着余震,“戴云华,即日起协助科长处理全局事务,分管情报分析与权贵协调。”
空气瞬间凝成了冰。
惊蛰手里的扳手“当啷”掉在地上,链锯刀的齿轮卡得咯吱响,像是被这消息咬断了牙。
小浣熊的指尖悬在键盘上空,屏幕突然跳出蓝屏,倒映着他瞪圆的眼睛。
释小刚嘴里的牛肉没嚼完,佛珠卡在牙缝里,油星顺着下巴滴在地毯上,洇出个深色的圆点。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他们太清楚温羽凡的性子,这人从不是会为“政治正确”让步的主儿。
当年戴宏昌案闹得最凶时,是他把戴云华护在身后;如今力排众议给这个职位,怕不是只因为“戴云华配得上”这六个字。
长桌两端的日光突然变得刺眼,金满仓官服上的镀金徽章反射着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而金满仓脸上的笑容更像是被瞬间冻住的猪油,僵在肥肉堆砌的腮帮上,连眼角的笑纹都凝得发脆。
他张了张嘴,喉结在颈间的肥肉里滚了三滚,才挤出半句变调的话:“大……大哥?你是不是念错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像头被踩了尾巴的肥猪。
墨色官服的第三颗纽扣“嘣”地崩飞出去,在檀木长桌上弹了两下,掉进林晚秋的青瓷茶杯里,溅起的茶渍在素色旗袍上洇出个褐点。
“我老金跟了你多少年?”他的声音劈得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片,肥手在空中乱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从瓯江城到川中,从京城到樱花国……到昭陵地宫的血里来火里去,哪回不是我冲在最前头?而且戴云华他爹可是……”
“戴宏昌的罪责已由朱雀局定性。”温羽凡突然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削过金满仓颤抖的手腕。他指尖在戴云华的档案上轻轻一顿,红笔批注的“已通过审核”几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刺目的光,“戴云华在案中属‘被胁迫利用’,且协助朱雀局获取关键证据,功过相抵。”
他顿了顿,指腹碾过桌沿雕刻的太极图纹路,指尖沾了点木屑。
“至于你,”语气陡然转缓,像春风拂过冻僵的河面,“贵族事务组仍需你坐镇。那些流连夜场的纨绔子弟,见了别人要么摆谱,要么动粗,也就你能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
戴云华垂眸上前时,白衬衫的领口微微起伏。
他接过任命书的指尖在纸页边缘捏出三道褶皱,指腹触到温羽凡亲笔签名的墨迹——还带着点未干的潮意。
他没抬头,却能感觉到背后金满仓的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脊梁骨上。
他比谁都清楚,这份任命书有多沉。
温羽凡为了洗清他档案里的“家族牵连”,连着三夜泡在朱雀局档案库,用昭陵之战缴获的三枚军功章,才换来了审核页上那个鲜红的印章。
金满仓没再说话,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重重的哼,像被踩住的猪发出的闷叫。
他转身时,屁股撞翻了身后的红木椅子,“哐当”一声巨响在会议室里炸开。
肥硕的身影踉跄着冲向走廊,军靴跟碾过地板的声响沉闷得像敲丧钟,每一步都带着股要把地砖踩裂的狠劲。
没人看见,他回到办公室后做了什么。
只有第二天保洁阿姨在垃圾桶里捡到枚肩章。
而他揣在兜里的银质哨子,表面已被掌心的汗渍浸出层乌锈。
走廊尽头的窗边,温羽凡正指着地图与戴云华低声交谈。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戴云华的影子微微前倾,温羽凡的影子抬手在图上点了点。
当晚的“琉璃顶”夜总会,水晶灯把金满仓的影子拉得又肥又长。
他把一叠钞票拍在吧台上,绿色的钞票边缘被汗浸湿,粘成一沓。
“给胖爷找最能喝的姑娘!”他扯开官服领口,露出胸口纵横交错的紫黑血管——那是前几日强行修炼《乾坤功》留下的淤痕,此刻在霓虹灯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像盘在肉里的蛇。
包厢的镜面墙映出他扭曲的脸,地中海发型周围的碎发黏在脑门上,双下巴堆得像三层肉包子。
“副科长?”他端着酒杯凑到镜面墙前,酒液晃得像他眼里的水光,“戴家的狗崽子……大哥啊大哥,你终究是信不过我这胖子。”
窗外,武道协会的飞檐在夜色中勾出冷硬的轮廓,像道没画完的刀痕。
金满仓不知道,在特勤九科的正式任命文件末尾,温羽凡用红笔添了行小字:“金满仓任‘特殊事务顾问’,享副科待遇,直辖贵族事务组”。
那行字被压在厚厚的卷宗底下,像颗埋在土里的雷。
温羽凡写下它时,指腹反复摩挲着“直辖”两个字——他知道金满仓在贵族圈的手腕有多锋利,只是这柄刀如今被执念磨得有些弯,得先在熟悉的领域慢慢回炉。
可他没说。
金满仓也没问。
这道藏在纸页间的任命,终究成了道看不见的深壑。
一边是温羽凡藏在冷静下的考量,一边是金满仓浸在酒精里的怨怼,只等着某场血雨腥风来把它彻底撕开。
第278章 特勤九科人事洗牌 二
第二日,晨雾还没散透,特勤九科的红榜已被钉在公告栏最显眼处。
檀木边框沾着露水,红纸黑字在朦胧天光里泛着潮意,最顶端“戴云华副科长”几个字被晨风吹得微微颤动,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却扇得底下围观者的心绪乱成一团麻。
金满仓的“贵族特勤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鎏金檀木桌是他特意让人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据说曾是前清贝勒爷的书房旧物。
此刻桌上摆着枚新肩章,银星刺绣在晨光里闪着冷光,旁边压着张便签,温羽凡的字迹力透纸背:“贵族圈的马蜂窝,还需老金镇着”。
他肥硕的手指碾过肩章边缘,指腹沾了点银线的毛刺。
地中海发型上还沾着昨夜的酒气,发油被冷汗浸得发潮,几缕碎发黏在脑门上。
宿醉的头痛让他眼眶发红,却死死盯着那行便签,突然抓起肩章往桌案上一拍,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震得笔筒里的银哨子跳了跳。
“留任!”他低吼一声,肥脸涨成猪肝色,“老子跟你出生入死,从樱花国到昭陵地宫,哪回不是把后背交给你?最后就换来一个留任?”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肩章的银星里。
他当然懂这“留任”背后的深意。
贵族圈盘根错节,那些西装革履的少爷们见了戴云华会端架子,遇了江俊辰敢动粗,唯独在他金满仓面前,才肯把夜场里的醉话、赌桌上的密语漏出来。
可那“直辖权”三个字批注在档案底页,像道无形的线,既给了他自由,也圈住了他的疆界——温羽凡终究还是怕他那股子莽劲,搅乱了体制内的规矩。
隔壁武备组的工坊里,金属碰撞声早就炸开了锅。
惊蛰蹲在机床前,工装裤膝盖处磨出了洞。
他正用液压钳将玄星陨铁碎片往链锯刀里嵌,钳口咬合时发出刺耳的“咯吱”声,火星溅在他手臂的旧疤上,烫出细小的白泡也浑然不觉。
“武备组组长”的任命书被他揉成一团,垫在机床地脚螺丝下。
AR工程眼镜的蓝光映得他瞳孔发直,镜片上还沾着机油,却精准捕捉到陨铁的分子结构。
“班底?”他突然扯着嗓子喊,声音盖过机械轰鸣,“给我调十个能熬夜、敢拆弹的机修狂人!朱雀局仓库里那堆报废机甲,老子要把它们拆成零件,再拼出能斩新神会脑袋的家伙!”
扳手从工装裤口袋滑出来,砸在满地的齿轮堆里,发出清脆的响。
这个总把“机械比人靠谱”挂在嘴边的狂人,此刻正盯着链锯刀锯齿间的陨铁寒光,眼底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
那些被遗弃的齿轮、生锈的轴承,在他眼里都是待唤醒的猛兽,只等着他给装上獠牙。
外勤组的靶场,晨雾被枪声震得四散。
江俊辰趴在三百米外的狙击位上,军靴跟抵着冻土,枪托稳稳顶在肩窝。
“裂空弩”发出子弹炸裂的鸣响,弹头穿透液压人偶的刹那,他正用余光瞥向远处送来的任命书——“外勤组组长”几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和他指间的扳机一样凉。
他抬手将狙击枪背带勒得更紧,金属扣嵌进锁骨的旧伤里,传来熟悉的刺痛。
“我的班底要能跑能打。”他对着跑来送任命书的通讯员说,声音里没带半点情绪,“新神会的那些怪物,可不是靶场里的人偶,中了枪还会扑上来咬断你的喉咙。”
这个总被老派武者嘲笑“玩枪算什么真功夫”的青年,此刻正望着靶心的窟窿,眼神炽热——从今天起,他可以带着自己的小队钻进最深的胡同、最暗的仓库,让那些新神会的余孽尝尝,什么叫真正的“暗箭难防”。
技术组的机房里弥漫着电路板与速溶咖啡混合的味道,服务器的嗡鸣像无数只蝉藏在机柜深处。
小浣熊窝在人体工学椅里,双脚搭在堆满硬盘的机箱上,粉色拖鞋的鞋尖沾着半片薯片。
他含着的棒棒糖突然“啵”地弹出舌尖,在嘴角晃了晃,指尖已在机械键盘上织出银亮的光轨——屏幕上的代码瀑布突然分岔,左边是特勤九科的考勤系统后台,右边正破解着新神会的加密邮件。
“技术组组长?”他嗤笑一声,虎牙咬碎棒棒糖的脆响混着键盘敲击声,“早该给我转正了。”
指尖在回车键上重重一按,考勤系统里他那串标红的迟到记录瞬间变成“外勤支援”,连备注都填得有模有样:“协助拦截异端武学数据包,通宵作业”。
他转头对着门口探头的通讯员扬下巴,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班底?给我五个能在自动贩卖机里种病毒的学徒,三个月内学不会用漏洞换可乐,直接扔去修打印机。”
机柜深处的指示灯突然集体闪烁,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少年此刻正将新神会数据库里潜伏的病毒拖进隔离区,指尖划过屏幕时,那些扭曲的程序代码竟在他掌心渐渐拆解成防御脚本——昔日偷可乐的小聪明,如今已成守护九科网络的铜墙铁壁。
人事组的档案室飘着陈年墨香,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格纹光斑。
林晚秋坐在梨花木桌后,素色旗袍的开衩处露出一截玉色脚踝,踩着双绣兰草的布鞋。
她右手握着黄铜打孔机,左手捏着张武者档案,指尖悬在纸页上方半寸,朱砂印泥在袖口洇出个淡红圆点。
“人事组组长。”她对着送来任命书的科员浅浅一笑,梨涡在脸颊陷出个小坑,却很快被严肃取代,“我的人,得比这打孔机的钻头还细。”
说着将档案页对齐打孔,金属咬合的“咔嗒”声里,她突然皱眉:“你看这页,淬体药液批号写的‘202307’,库存记录明明是‘202309’,差这两个月,药效可能差三成。”
指尖在错误处画了道红圈,笔锋比打孔机的针尖还利。
这个曾在武道协会调解纠纷时,能从茶杯摆放位置看出双方火气的女子,如今正将被遗漏的档案一一挑出。
最底下那叠标着“破格推荐”的卷宗里,有个农村少年的档案被红笔圈了三次——他测试成绩平平,却在备注栏写着“能凭听声辨出二十种兵器的成色”。
林晚秋在页边批注:“可入龙雀大学器械系”。
朱砂笔尖在纸面顿了顿,溅出个比打孔机针眼还小的红点。
治安组的演武场刚洒过水,青石板上泛着潮气。
释小刚赤着脚站在中央,僧袍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印着汉堡图案的 T恤,半截酱牛肉包装纸从袖管滑出来,飘飘悠悠落在脚边。
他正练着改良版的“弥勒拳”,每出一拳,肚腩上的肥肉就颤三颤,佛珠串在手腕上甩得哗哗响,倒比拳风还先一步抵达。
“治安组组长?”他接住飞来的任命书,顺手塞进僧袍口袋,肥脸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早说过贫僧最会‘以胖服人’!”对着跑来请示的队员拍肚皮,震得对方踉跄了半步:“班底?要十个能啃五斤酱牛肉还能追三里地的,夜市那几个仗着功夫欺负小贩的武徒,见了咱就得乖乖把拳头收进袖子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争执声。
两个醉醺醺的武者正揪着对方衣领,释小刚几步晃过去,没等开口,先从怀里摸出半包酱牛肉递过去:“先垫垫?”
见两人发愣,他突然把僧袍一撩,露出圆滚滚的肚皮:“上个月有个小子在夜市砍伤了人,被贫僧关在素斋馆抄了一百遍《武者戒》,最后哭着说再也不敢了——你们想试试?”
那两人看着他肚腩上若隐若现的疤痕(据说是替小贩挡刀留下的),酒意醒了大半,乖乖松了手。
释小刚嚼着牛肉,看着他们互相道歉的背影,突然对着队员喊:“记着,治安不是靠拳头,是让他们知道,欺负人不如吃牛肉舒坦!”
佛珠在掌心转得飞快,阳光照在他油亮的脑门上,倒比演武场的灯笼还醒目。
随着李玲珑的失踪与戴云华的晋升,两个关键席位的空缺如同亟待填补的齿轮凹槽,最终在层层权衡中落定了人选。
演武场的沙坑边缘还沾着昨夜的露水,被正午的日头晒得半干,泛出一层湿漉漉的亮。
余刚赤着上身站在沙坑中央,古铜色的肌肉随着挥拳的动作贲张,汗珠顺着紧实的脊背往下淌,在腰侧积成一小股,又被他猛地拧身的动作甩成细碎的水花,砸在滚烫的沙粒上,瞬间蒸出缕缕白烟。
他手里攥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龙吟虎啸功”五个篆字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
这是温羽凡特意为他改的功法,说是最合巷战的野路子。
此刻每一拳砸出,都带着沉闷的破空声,拳风扫过沙坑边缘的矮桩,竟硬生生将三寸粗的木桩震出细密的裂纹——那是他刚用内劲一重的力道练出来的狠劲,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冲劲。
“余刚!外勤二组组长,接任命!”人事部传讯员手里的烫金任命书在阳光下晃眼。
余刚猛地收拳,胸膛起伏得厉害,喉结滚动着咽下几口粗气。
“知道了。”他接过任命书,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捻了捻,突然抬眼看向传讯员,嘴角咧开个野性的笑,“跟底下人说清楚,进我二组,别想着练什么花架子。”他顿了顿,拳头在掌心攥得咯吱响,小臂的青筋跟着跳,“老子带的兵,只学怎么在窄巷里卸关节、怎么用板砖开瓢,怕死的趁早滚蛋,别占着名额!”
传讯员被他眼里的狠劲逼得往后退了半步,讪讪地应着走了。
余刚却没管这些,只是把任命书往裤兜里一塞,转身又跳进沙坑,《龙吟虎啸功》的书页被风掀起,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都是温羽凡用红笔圈出的实战要诀。
他知道自己内劲一重的修为在特勤九科里排不上号,可上次跟违法武者在菜市场缠斗,他硬是凭着不要命的打法,用扁担打断了对方三根肋骨。
温羽凡说过,外勤二组就是要啃那些最硬的骨头,那些藏在胡同深处、菜市场犄角旮旯里的法外狂徒,就得用他这种野路子去清。
文书组的办公室里,空调风带着股淡淡的墨香,吹散了午后的倦意。
余曼曼坐在靠窗的位置,银框眼镜后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敲出密集的嗒嗒声,像是在跟时间赛跑。
她面前的文件堆得像座小山,最上面的文件夹上贴着“异端武学流通案”的标签,边角被她用长尾夹夹得整整齐齐。
桌角的电子日历跳着红色的数字,提醒着今天是她转任文书组的第三周。
自武道协会被朱雀局收编,财务科的人接管了所有账目,她那本记了三年的流水账就成了废纸。
起初她还有些发慌,直到温羽凡把文书组的钥匙放在她桌上,说“这里的账,比钱更重要”。
“余组长,任命书到了。”实习生小林捧着个牛皮纸信封进来,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余曼曼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信封上“文书组组长”几个字上,没什么表情。
她拆开信封,抽出任命书扫了一眼,又从抽屉里拿出个打孔机,“咔哒”一声在任命书右上角打了个圆孔,串进身后的文件架——那里已经整整齐齐挂着十几份档案,每份都按日期排得一丝不苟。
“通知下去。”她转头看向小林,指尖点了点屏幕上的文件夹,“从今天起,所有文件归档分七类:治安案、异端案、人事变动、功法备案、设备申领、外勤报告、杂项。”
她顿了顿,指腹在键盘上轻轻敲了敲,调出个 Excel表格:“还有,文件数字化三天内必须启动,五名组员分好工,老文件按年份扫描,新文件直接录入系统,格式我已经设好了,谁弄错了格式,自己加班改。”
小林被她语速飞快的指令说得有点懵,愣愣地记着笔记。
余曼曼却没再管,只是重新转向电脑,指尖再次跃动起来。
她记得自己在工厂当会计时,能把每一分料钱算得分毫不差,如今管这些文牍,她照样能理得清清楚楚。
那些堆成山的纸面文件,正在她和组员的手里一点点“搬进”电脑,变成清晰的电子档案。
特勤九科的每一次行动、每一份功法、每一个人名,都得在她这儿留下痕迹,哪怕是新神会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也得在这些数字里露出马脚。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她鬓角镀上一层金边。
余曼曼扶了扶眼镜,目光落在屏幕上刚录入的“外勤二组”名单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余刚那小子的冲劲,配上她这里的精准记录,倒像是把钝刀配了个好鞘,总能在对付新神会时,露出最锋利的刃。
第279章 特勤九科人事洗牌 三
至于余秀灵虽算得上是温羽凡阵营里的人,但管御风对她的倚重几乎到了离不得的地步。
那天管御风特意揣着罐陈年普洱找到温羽凡,老烟斗在指间转了三圈,才慢悠悠开口:“小温啊,秀灵那丫头,你可还得借我用阵子。”见温羽凡眉峰微挑,他又补了句,带着点长辈的狡黠,“当年我把《玄冰剑诀》抄本给你时,可没提过条件吧?这回算我欠你个人情。”
温羽凡看着老科长鬓角的白霜,想起当年那本泛黄的剑谱在油灯下泛出的光,终是无奈地笑了:“管老开口,哪有不依的道理。”
余秀灵收拾行李时,阳光正透过武道协会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她把斯坦福 MBA文凭仔细塞进公文包夹层,又将《高等教育管理》和温羽凡亲绘的《武道课程设置草案》并排放进行李箱——那草案上,温羽凡用红笔在“实战考核”旁画了个小小的剑刃符号,旁边批注着“武道不是纸上谈兵”。
踏入龙雀武道大学的那天,秋风正卷着银杏叶扑在教学楼上。
余秀灵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导主任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将打印好的组织结构图钉在墙上:行政部、教学部、实战考核组……每个部门的权责边界用红笔标得清清楚楚,连会议纪要的存档格式都列了三条细则。
“武德修养”和“实战格斗”被她用加粗字体标为必修课。
真正让她在学生中“一战成名”,是开学第三周的事。
那天她抱着教案查课,刚走到武道理论教室后门,就瞥见最后一排的男生正低着头,AR眼镜的镜片上晃过武侠小说的章节名——《神武天下之睚眦》的最新话。
“咔哒”一声,她的高跟鞋在走廊地砖上敲出清脆的响。
男生猛地抬头,镜片还没来得及熄灭,就被余秀灵伸手摘了下来。
“课堂禁用娱乐设备,校规第 12条。”她声音平静得像在念教案,指尖在终端上划了两下,“设备暂扣,记过一次,罚款五十贡献点——贡献点可用于兑换实战器材使用权,自己掂量。”
男生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对上她镜片后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愣是咽了回去。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校园,“铁面西施”的外号当天就传开了。
有学生在宿舍群里吐槽:“余主任连看本武侠小说都管,怕是从斯坦福带回来的不是文凭,是校规手册吧?”
但没人知道,那天晚上,余秀灵在办公室核对实战考核标准时,特意把“实战积分可兑换贡献点”加进了补充条款。
窗外的月光落在课程草案上,让其上新书的字迹越发明亮:“规矩是框,框住的该是浮躁,不是血性。”
西跨院的暖阁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那香气混着熨贴衣物的热气,在雕花窗棂投下的光斑里浮动。
夜莺站在紫檀木桌前,银白的狐耳尖从乌黑的发间悄悄探出来,又被她下意识地用发绳拢了拢。
她握着熨斗的手很稳,蒸汽在墨色风衣上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衣料的纹路缓缓滑落,像她眼底藏不住的小心翼翼——每次熨到衣襟那道被刀痕划破又缝补的地方,她都会放慢动作,仿佛怕惊扰了布料里沉睡着的硝烟味。
刺玫坐在对面的梨花椅上,指尖攥着块麂皮布,正反复擦拭桌上的破邪刀。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掐进掌心,指节泛白。
宽大的灰布衫下摆下,一条青绿色的蜥蜴尾巴正不安分地轻轻扫动,布料被撑起细微的弧度,又被她猛地收紧肌肉压下去,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里,藏着她与本能对抗的隐忍。
刀身的饕餮纹被擦得发亮,映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竖瞳,她赶紧垂下眼帘,把注意力钉在刀刃上的反光里。
小玲捧着青瓷茶盏站在暖阁门口,碧螺春的热气在她鼻尖凝成细珠。
她的手指蜷缩在袖口,指甲缝里还沾着点刚沏茶时溅出的水渍。
藏在袖子里的猫爪时不时弹出半寸,又慌张地收回去,布料被勾出细微的毛边。
她望着温羽凡伏案批阅文件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把茶盏往怀里又拢了拢,滚烫的杯壁烫得指尖发麻,却比不过心底那点怕被厌弃的惶恐。
暖阁的炭火烧得正旺,铜炉上的水壶时不时发出“咕嘟”的轻响。
温羽凡坐在酸枝木书桌后,目光掠过三人时,指尖在文件上停顿了半秒。
他之前特意将三间耳房打通,让她们住得离静修室不过数步之遥。
这三间挨着静修室的厢房,窗沿都装了隐蔽的铜制栏杆,门楣上刻着不易察觉的镇邪符文。
对外只说是方便照料“养伤”的她们,只有他知道,这是防备失控时的最后一道锁。
流言像藤蔓般在特勤九科的茶水间疯长。
金满仓又喝多了,红着脸拍着八仙桌骂“纣王迷色”,酒液顺着他的指缝淌进檀木桌面的纹路里,晕开深色的渍。
几个老派武者捧着搪瓷缸蹲在墙根,望着暖阁深夜亮着的窗灯,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温科长怕是要栽在这几只妖精手里。”
更有好事者在公示墙画了幅漫画,墨色风衣的男子倒在狐尾堆里,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温柔乡是英雄冢”,引得路过的文员们窃窃私笑。
只是无人知晓,每个月圆之夜,暖阁里的灯光会亮至天明:
温羽凡指尖凝着紫金色真气,按在夜莺后颈的狐族印记上,那里的皮肤下正有淡红光纹游走,像条苏醒的小蛇。
真气渗入的刹那,夜莺的狐耳骤然竖起,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
而他眼中翻涌的从不是柔情——那些光纹与新神会实验室里的基因图谱如出一辙,每一次触碰都像在抚摸毒蛇的信子。
轮到刺玫时,她后背的鳞片已泛出暗青,尾椎处的皮肤绷得像张将裂的弓。
温羽凡的掌心贴着她的脊椎,能清晰感觉到鳞片刺破皮肤的锐痛,真气所过之处,那些凸起的鳞甲便如退潮般隐去,只留下苍白的痕迹。
刺玫咬着牙不吭声,冷汗却顺着鬓角滴在他的手背上,烫得像火。
小玲最是怕疼,每次都攥着他的衣角发抖,猫爪在袖中伸缩不定。
温羽凡的真气刚触到她腕间的兽纹,少女的瞳孔便骤然缩成竖瞳,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小臂。
可当他指尖划过那些蛰伏的纹路,看着它们在紫金光晕中渐渐淡去时,眼底跳动的始终是决绝的火。
那些蛰伏在血肉里的兽性纹路,每一道都是新神会刻下的战书,而他正在用自己的真气,一笔一划地写着反击的檄文。
窗外的月光爬上暖阁的窗棂,照在破邪刀的刀脊上,映出三道模糊的影子。
夜莺收起熨斗,刺玫将刀归鞘,小玲把凉茶换成新沏的碧螺春,仿佛这只是寻常的夜晚。
只有温羽凡知道,掌心里残留的兽纹温度,与公示墙上的流言一样,都是这场战争埋下的伏笔。
他望着灯光中摇曳的茉莉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睚眦面具,青铜獠牙的凉意顺着指腹蔓延。
“新神会欠的债,迟早要用他们的骨血来偿。”
这些人事变动像一柄淬了冰火的双刃剑,在特勤九科的齿轮里搅动起复杂的纹路。
惊蛰的工坊从早到晚都响着金属撞击的锐鸣,链锯刀启动时的尖啸能穿透三层楼板。
满地的玄星陨铁碎屑闪着冷光,与机油混在一起,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渍。
他总把自己埋在零件堆里,工装裤膝盖磨出的破洞露着结痂的伤口,AR眼镜的镜片沾着油污,却能精准捕捉到钛合金的分子结构。
三个月后,当那块巴掌大的护心镜摆在温羽凡桌上时,镜面还泛着刚打磨完的金属光泽,交错的星轨纹路里,藏着能硬抗奎木狼毒罡的秘密。
后来在城南仓库的突袭中,正是这镜子替江俊辰挡住了致命一击,玄绿色的毒雾撞在镜面上,只留下几道转瞬即逝的青烟。
江俊辰的外勤组起初像群没头的苍蝇。
第一次巷战演习,有人把催泪弹扔到了自己脚边,呛得全组在垃圾桶后蹲了半小时;
跟踪新神会据点时,又有人忍不住对着监控比中指,差点暴露位置。
可真遇到事时,这群毛头小子却比谁都狠。
那天在郊区屠宰场,他们撞见新神会的人正往货车上塞三个昏迷的少年,江俊辰的狙击枪还没架稳,余刚已经拎着撬棍冲了上去。
混战里,有人被砍中胳膊,血顺着枪管往下淌,却死死咬着牙没放跑一个敌人。
最后少年们裹着外勤队员的外套出来时,晨光正透过屠宰场的铁窗,在他们脸上映出细碎的光。
金满仓常在醉仙居的包厢里摩挲他的银哨,哨链在指间绕了三圈,把掌心勒出红痕。
他看着余刚胸前新别上的银星肩章,那星星在酒气里闪得扎眼。
他突然抓起酒瓶砸了出去,玻璃碎裂的脆响中,地中海发型周围的碎发簌簌发抖:“老子拿命换的信任,难道还比不过个毛头小子?”
银哨在掌心硌出红痕,吹气孔里堵着的烟丝,像他堵在喉头的话——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正在慢慢发酵成刺向温羽凡的暗箭。
西跨院的夜总带着细碎的响动。
有时是夜莺在梦里发出的呜咽,像幼狐被雨水打湿了皮毛;
有时是刺玫的鳞片摩擦布料的窸窣,在寂静里划出冷冽的弧;
还有小玲压抑的低吟,指甲抠着床板的声响能穿透两道墙。
温羽凡常在批阅文件时抬起头,目光越过窗棂落在暖阁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公示栏上的漫画还贴着,有人用红笔给“狐穴”添了道符咒,歪歪扭扭的字迹透着恶毒。
梧桐叶落尽时,温羽凡在静修室的墙上挂了幅新地图。
关中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三道,旁边写着“星轨回源阵”。
窗外的风卷着残叶掠过屋檐,暖阁里传来小玲打碎茶盏的脆响,混着夜莺低低的安抚声,在夜色里织成一张脆弱的网。
他知道这人事调整的双刃剑还会继续割下去,有朝一日或许会伤到自己,但只要能离新神会再近一步,这点痛,他受得住。
第280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一
2026年八月中旬,暑气尚未完全褪去,京城的空气里还浮动着燥热的因子。
温羽凡刚从一场持续三小时的人事协调会中抽身,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袖口却依然笔挺,如同他此刻不容置疑的气场。
办公室的空调嗡嗡转着,却驱不散空气中的滞闷。
红木办公桌上,朱雀铜印泛着哑光,边缘被岁月磨得圆润,却依然牢牢压着一摞牛皮纸文件。
最顶上那本《特勤九科人员效能评估报告》,封面已被指节捏出几道深痕,纸页边缘卷成了波浪。
红笔圈出的二十九个人名像烧红的烙铁,在米白纸面上灼出刺眼的印记——考勤系统的记录铁证如山,这些人连续三个月缺勤超十日,任务响应率更是挂着刺眼的“0”,活脱脱一群寄生在体系里的“幽灵”。
“师傅,贵族事务组的人堵在走廊了。”戴云华推门进来时,素银袖扣在门框上磕出轻响,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着,“金组长说……想跟您谈谈。”
温羽凡的指尖正划过一份履历表,指腹碾过烫金家族纹章的凸起纹路,那冰凉的金属感让他眼底的倦意淡了几分。
“让他们进来。”他的声线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刀刃,带着棱角分明的冷意,“顺便把‘肃清计划’的公示版拿来,现在就贴到公示墙。”
戴云华应声退下,走廊里很快传来皮鞋碾过地砖的“噔噔”声,混着几句刻意拔高的抱怨,字句里裹着的傲慢几乎要溢出来:“凭什么动我们?”“温羽凡算哪根葱”……
下一秒,办公室门被“砰”地撞开,金满仓挺着油光水滑的肚皮闯进来,地中海发型上的发油在日光下亮得晃眼。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青年,个个穿着定制西装,袖口露出的宝石袖扣在桌面上来回敲击,发出细碎的脆响。
“温科长,我爷爷是……”一个留着齐刘海的青年刚要搬出靠山,就被温羽凡抬眼打断。
那双眸子在灯光下映着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幽光沉沉。
“我不管你爷爷是谁。”温羽凡把履历表往桌上一扣,纸张碰撞的脆响压过了所有杂音,“特勤九科是执法机构,不是养闲人的疗养院。连续三月零出勤,按《武道公职人员条例》第三十七条,除名。”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一个染着银灰色头发的青年猛地掀翻茶几,骨瓷茶杯摔在地上炸成碎片,茶水溅在温羽凡的皮鞋上,“信不信我让你这科长位子坐不稳?”
温羽凡突然起身,椅腿在地面拖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掌心腾起一团紫金色真气,像裹着烈焰的活物,“啪”地拍在桌面上。
那叠压着二十九个人名的文件瞬间被气劲掀起,“钉”进身后的水泥墙里,牛皮纸边缘爆出细密的火星,在灰墙上灼出点点焦痕。
“你可以试试。”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骤然凝固。
金满仓的肥脸猛地抽搐了一下,到了嘴边的“给点面子”硬生生咽了回去,喉结滚动的弧度里藏着显而易见的忌惮。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的人事会议,温羽凡攥着钢笔在白板上写字,笔锋凌厉如刀:“九科的刀要快,就得先刮掉刀背上的锈。”
那时他只当是句场面话,直到此刻看见墙上那几张被真气钉住的纸,才知道温羽凡是动真格的。
那些被圈出的名字里,有三个是他亲手塞进贵族事务组的远房亲戚。
走廊里的蝉鸣突然歇了,办公室里只剩下青年们粗重的呼吸声,和墙上火星熄灭的“滋滋”轻响。
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在温羽凡肩头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把他腰间睚眦面具的纹路衬得愈发狰狞。
那几名青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先前准备好的求情说辞卡在喉咙里,威胁的狠话更不敢再吐半个字。
有人偷偷瞄了眼墙上还在冒烟的文件,又瞥了眼温羽凡腰间泛着冷光的睚眦面具,终是耷拉着脑袋,拖着沉重的脚步退出办公室,皮鞋碾过走廊地砖的声响里满是悻悻然的挫败。
温羽凡刚要落座,后腰还没挨着椅背。
此时戴云华刚刚推门而入:“师傅……”
他还没来得及汇报……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是玻璃碎裂的锐音,在寂静的办公区里炸得人耳膜发颤。
“走。”温羽凡抓起椅背上的风衣甩在肩头,戴云华已默契地跟上,两人踏着碎玻璃碴冲向公示墙时,正撞见几个穿高定西装的身影背对着他们。
其中一人指间夹着雪茄,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正往那张“肃清名单”上戳去,纸页已被灼出好几个黑洞,边缘卷着焦黑的褶皱。
而那人侧脸轮廓分明,正是方才在办公室里掀翻茶几的银灰发青年。
“住手。”温羽凡的声音像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浇灭了周遭的躁动。
他上前一步,随手扯下那张被灼烧的公示纸,指尖萦绕的紫金色真气顺着纸纹蔓延,原本蜷曲的焦边竟缓缓舒展,露出底下清晰的黑体字。
“抗拒公务,按《武道公职人员补充条例》第七条,加重处罚。”他的目光扫过那截还在冒烟的雪茄,真气微动,火星便“噗”地熄灭在青年指间。
银灰发青年猛地转身,眼里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没等众人反应,他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把镶钻手枪,枪口泛着冷光直指温羽凡眉心:“温羽凡,别给脸不要脸!”
“砰!”
枪响的刹那,温羽凡已如鬼魅般欺近半步,身形快得只留下一道墨色残影。
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开合如剪刀,精准地夹在枪管中间,紫金色真气顺着指缝迸发。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合金枪管竟被硬生生夹断,后半截带着撞针的枪身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而那枚本该穿透温羽凡头颅的子弹,此刻正悬在他左手指间,被真气裹成一团银亮的光。
随即紫金色气流碾过之处,弹头瞬间化作一堆银灰色粉末,随风散在空气中。
“还有谁?”他抬眼扫过围观的人群,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觉得脖颈后沁出凉意。
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个刚还在起哄的青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仿佛那散落的弹末会灼伤自己。
当晚,特勤九科的加密通讯频道彻底炸开了锅。
匿名账号上传的监控录像里,温羽凡夹断枪管、捏碎子弹的画面被反复慢放,弹幕如潮水般滚动:
“我的天!内劲八重就能硬接子弹?”
“这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分明是直接烧向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
“金组长这下怕是难办了,他那几个亲戚全在名单上……”
金满仓窝在贵族事务组的真皮沙发里,肥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银哨。
那哨子是纯银打造,边缘被他盘得发亮,曾是他在贵族圈里畅通无阻的通行证——吹一声,便有勋贵子弟笑脸相迎。
可此刻,哨子口的棱角却硌得掌心生疼,像在提醒他白日里温羽凡那句“九科的刀要快,就得先刮掉刀背上的锈”。
他盯着屏幕上滚动的评论,地中海发型周围的碎发被冷汗浸得黏在脑门上,指尖掐着的烟卷烧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一哆嗦,才惊觉自己竟已攥出满手湿汗。
凌晨一点的特勤九科办公区,只剩下温羽凡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像枚孤悬在夜色里的钉子。
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映得他眼下的青黑愈发浓重,指腹按在发胀的太阳穴上,力道重得像是要把那些盘旋的思绪按进颅骨里。
桌面上摊着戴云华刚送来的新名单,纸页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他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签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又有十二个人主动申请调离贵族事务组,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凝固的血痕。
窗外的夜风卷着梧桐叶扑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时而急促时而拖沓,像无数双藏在暗处的眼睛在眨动,又像谁踮着脚走过走廊的脚步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师傅。”戴云华的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屋里的寂静,他把一杯热可可放在桌角,瓷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金叔刚才在‘琉璃顶’夜总会与人斗殴,治安组的释小刚已经把人扣下了,说是……为了争执您下午的‘肃清名单’。”
温羽凡握着钢笔的手猛地顿住,墨汁在“肃清计划第二阶段”的标题上洇开一小团深色污渍,像块洗不掉的疤。
他盯着那团墨渍,眼前突然闪过金满仓醉后的样子——肥脸涨得通红,眼底却泛着水光,好几次张着嘴想喊“大哥”,最终都被酒精呛成了含糊的嘟囔。
指节捏着钢笔转了半圈,金属笔帽在掌心硌出浅痕。
“按规矩处理。”他的声音低得像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夜风的凉意。
戴云华应声退下时,脚步在门口顿了顿,终究没再说什么。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和窗外树叶摩擦的声浪交织在一起,缠得人喘不过气。
天快亮时,第一缕晨光终于爬上窗台,斜斜地切过公示墙,把那张新贴的“效能补充名单”照得透亮。
围观的人很快聚成了圈,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漫开。
金满仓的名字赫然在列,红笔标注的“因斗殴记大过一次”刺得人眼睛发疼。
温羽凡走过公示墙时,步伐没停,指尖却在金满仓的名字上无意识地顿了三秒。
指腹擦过粗糙的纸页,能感觉到纤维的纹路,像触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猛地收了回来。
风掀起他风衣的下摆,腰间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在晨光里泛着异乎寻常的亮,青铜色的冷光里,藏着谁也看不懂的复杂。
第281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二
但改革的举措不止如此,还有第二把火在熊熊燃烧——银发安置计划。
特勤九科科长办公室的窗户映着八月正午的强光,将温羽凡案头的《人员效能评估报告》照得透亮。
报告第三章节用荧光黄标出的数据刺得人眼疼:男性职员中 60岁以上未达内劲境者 17人,女性 55岁以上未达内劲境者 12人,他们的考勤记录在任务响应率栏里,都蒙着层灰扑扑的光。
“师傅,退休政策公示后,器材库的老王在楼下哭了。”戴云华推门而入时,素银袖扣在门框上撞出轻响,“他说自己还差三个月就满 60,能不能通融到生日再办手续。”
温羽凡放下红笔,笔尖在“王建军,59岁,器械维护员,内劲未突破”的名字上停顿:“去财务科拿他的退休金核算单。”声音沉进办公桌的木纹里,“按最高标准算,加上二十年工龄的特殊津贴,够在京郊买套带电梯的两居室。”
走廊里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像被风揉碎的纸片。
温羽凡走出办公室时,正看见老王攥着公示单的手在发抖。
A4纸上“强制退休”四个黑体字像烙铁,烫得他指节发白,工装裤口袋里掉出枚生锈的扳手——上个月他还顶着烈日,把老陈抛锚的皮卡从四环拖回车库。
“我还能修车……”老王的喉结滚得像卡壳的齿轮,指腹摩挲着公示墙新贴的政策解读:
男性满 60周岁、女性满 55周岁,且内劲等级停滞三年以上者启动强制退休流程,退休金按在职全额工资 120%发放,医疗保障终身延续。
温羽凡弯腰捡起扳手,金属凉意顺着掌心蔓延。
这把工具的棱角被岁月磨得圆润,却仍能看清“1998”的刻痕。
“上个月你修皮卡的工时,财务科已经补进了退休津贴。”温羽凡把核算单递过去,指腹点过“额外补助:50000元”的字样,“这是给技术骨干的特别奖金。”
老王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出光:“我不是要奖金……”
“我知道你要什么。”温羽凡的目光掠过公示墙下排队的身影,有人正对着“退休人员再聘通道”的通知拍照,“器材库缺个技术顾问,时薪 200元,干不干?”
扳手突然在老王掌心震出轻响,像在呼应远处传来的电焊机鸣。
阳光穿过走廊,把两人的影子钉在墙上,年轻的那个握着扳手,年长的那个攥着核算单,在满地光斑里重叠成奇异的形状。
下午的会议被一种浓稠的沉默笼罩着,空气里浮动着旧纸张与淡淡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投影仪的嗡鸣在空旷的会议室里低低回荡,像谁藏在角落的叹息。
戴云华站在幕布前,指尖划过触控笔,PPT上的照片一张张切换:
二十年前穿着藏青色劲装的张姐在暴雨里追捕嫌犯,裤脚沾满泥浆;
十年前老王蹲在器械堆里修狙击枪,额角渗着汗珠;
还有五年前集体在训练场合影,那时大家的头发还没这么多白霜。
光束从投影仪里淌出来,斜斜打在老队员们的发顶。
那些斑白的发丝被光染成半透明的银,像谁不小心泼洒的雪末,轻轻落在他们微驼的背脊上。
有人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鬓角,指腹划过粗糙的发根,动作里藏着对时光的怅然。
张姐的手指在摊开的考勤表上慢慢划过,指甲修剪得整齐,指节处有常年握枪磨出的厚茧。
表格上的日期像串珠子,从二十年前的“2006.03.15”一直排到上周,而“55岁”那条红线像道无形的墙,把她大半辈子的外勤记录拦在了另一边。
她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袖口往下滑了半寸,露出小臂内侧那道淡粉色的疤。
那是五年前追违法武者时被爆炸碎片划伤的,当时血流得厉害,她咬着牙按住伤口继续追,直到把人摁在泥地里才松了手。
此刻在荧光灯下,那道疤泛着柔和的光,像片褪了色的花瓣。
“我女儿下个月结婚。”张姐突然开口,声音里裹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她指尖在考勤表的红线上顿了顿,“婚纱照都拍好了,就缺套像样的嫁妆。退休金到账的话,刚好能给她凑个首付。”
温羽凡从桌下拿出个牛皮纸信封,推过去时,信封边缘蹭过桌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封口处的朱雀火漆印还带着点余温,是早上刚从财务科取来的:“这是‘武道贡献奖金’,”他声音平稳,“够您给她添套市中心的实木家具,带雕花的那种。”
张姐的指尖触到信封时颤了颤,厚茧擦过粗糙的纸页。
她捏着信封的边角,指腹摩挲着火漆印上的纹路,突然抬头想说什么,眼眶有点发红:“其实我还能……还能跟着出两次外勤,哪怕只是守守监控也行……”
“张姐。”温羽凡打断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青铜的凉意顺着指腹漫上来,“上个月的模拟对抗,您的反应速度比 AI靶机慢了 0.3秒。”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会议室里所有人,“新神会的 J形融合体,能在 0.1秒内撕裂三厘米厚的合金装甲。”
空气又静了下来,只有投影仪的风扇还在低低转着。
张姐慢慢低下头,把信封小心地塞进随身的帆布包里,拉链拉到一半时,轻轻“咔哒”响了一声。
散会后,退休手续办理处很快排起了长队。
队伍沿着走廊蜿蜒,老队员们手里都攥着填好的表格,有人互相拍着肩膀说笑,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点涩。
文书组的小赵戴着白色蓝牙耳机,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屏幕上的 Excel表格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李叔,您的退休金算下来是每月 18760元,”他抬头时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加上住房补贴,够您和老伴去海南买套带阳台的房子,冬天晒晒太阳多舒服。”
旁边的打印机“吱呀”响着,吐出一沓沓核算单。
米白色的纸页边缘印着烫金的朱雀局 LOGO,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给这些年的岁月盖上了枚正式的邮戳。
有人拿着核算单对着光看,指腹一遍遍划过金额数字,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老王坐在等候区的塑料椅上,手里攥着张折叠整齐的聘书。
天蓝色的封面上,“特聘专家”四个烫金字在透过窗户的阳光里闪着光,刺得他眼睛有点酸。
走廊那头传来皮鞋声,老王抬头,看见温羽凡穿着墨色风衣走过来,衣摆扫过公示墙时,带起一阵微风。
墙上的退休名单旁新贴了张 A4纸,打印着“特勤九科历史战术数据库筹建中,诚邀退休武者担任技术顾问,时薪 200元起”,字迹是温羽凡惯有的凌厉。
“温科长!”老王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吱呀”一声,他把聘书往兜里塞了塞,手在裤腿上蹭了蹭,“我老家有片核桃林,今年雨水好,核桃结得稠。等新核桃下来,我给你寄两斤,纸皮的,一捏就开。”
温羽凡点点头,目光落在老王后颈。
那里新长出的白发像刚冒头的春草,在黑发里格外显眼。
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幕墙,斜斜落在走廊尽头的特勤九科徽章上。
银质的徽章被晒得发烫,反射的光在地上投出个小小的亮斑。
徽章下方的公示墙前,不知何时多了束向日葵,嫩黄色的花瓣上还凝着水珠,花盘稳稳地朝着退休名单的方向,像给这场体面的退场,镀上了层温暖的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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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三
此外还有第三把火,烧向了那些藏在城市褶皱里的毒瘤。
八月的灼浪像块浸了油的棉絮,闷得人喘不过气。
特勤九科数据中心的冷气开得再足,也压不住屏幕上疯狂跳动的红光——案件预警图标密密麻麻地挤在电子地图上,像成片的血痂,从城区中心蔓延到近郊。
温羽凡站在主屏前,指尖划过虚拟界面,每点一下,就有新的违规记录弹出来,带着刺目的警告音。
他捏着刚从打印机里抽出来的《违规武馆查处清单》,A4纸的边缘被指节碾出细密的褶皱,像被揉过的枯叶。
纸张上的黑体字透着寒气:三十七家武馆的名字排列得整整齐齐,半数后面标着“私售劣质淬体药液”“伪造武者资质证书”,最刺眼的是末尾三家,红笔标注的“地下室黑市擂台”“未成年人参与赌斗”像两道血痕,烙得人眼睛发疼。
“师傅,东城区‘猛虎武馆’拒不停业,还把咱们的执法记录仪砸了。”戴云华的声音带着点压抑的火气,他把平板电脑往办公桌上一放,屏幕里的画面抖得厉害。
监控录像里,染着孔雀绿头发的武馆教练正抬脚踹向特勤队员的防刺背心,军绿色的背心上瞬间凹下去一块。
周围围着十几个半大的少年,举着手机怼得很近,屏幕反光里能看见“温羽凡滚出武道界”的弹幕刷得飞快,像群躁动的马蜂。
温羽凡没说话,只是用指腹抹了把清单上的墨迹,将纸页对折两次,利落地塞进西装内袋。
布料下的纸张边缘硌着肋骨,像块没烧透的烙铁。
他办公桌上的红木笔筒里,黄铜朱雀印正压着一摞《武道经营许可证管理办法(试行)》,每本的封面上都有红笔圈出的重点,油墨在纸页上晕开深色的印记,边缘发乌,像极了执法现场没擦干净的血迹。
越野车碾过武馆门前的黄色警戒线时,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嘶鸣。
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嘘声,有人朝车窗扔了个矿泉水瓶,“哐当”一声砸在玻璃上,溅出的水珠顺着窗缝往里渗。
温羽凡推开车门,热浪瞬间裹了上来,墨色西装的肩头被晒得发烫。
胸前特勤九科的银质徽章反射着强光,在锁骨处投下一小块晃眼的光斑。
他抬头望向武馆台阶,朱红色的门楣上挂着“猛虎下山”的匾额,漆皮剥落处露出底下的朽木。
绿发教练正斜倚在门框上,嘴里嚼着口香糖,见人来了,“噗”地吐在地上,用鞋底碾了碾。
他晃着左手手腕上的镀金指虎,指节处还沾着点干涸的血迹:“哟,温科长亲自来收保护费?早说啊,兄弟们也能凑点孝敬。”
回答他的是戴云华甩出的电子手铐。
银灰色的金属环在空中划出道冷弧,“咔嗒”一声锁住教练的手腕。
脉冲电流窜过的瞬间,男人发出一声闷哼,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指虎“当啷”掉在台阶上。
就在这半秒的间隙,温羽凡已经踏上三级台阶。
他的皮鞋碾过散落的直播手机,钢化膜碎裂的脆响像踩碎了一地冰碴,混着人群里炸开的惊呼。
有个少年还举着手机想拍,被他冷冽的眼神扫过,手一抖,手机“啪”地摔在地上,屏幕裂成了蛛网。
武馆里的空气像块浸了水的脏棉絮,沉甸甸地压在人胸口。
汗水的酸馊味混着廉价香水的甜腻气,在闷热里发酵成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腐味,墙角堆着的护具散发着铁锈与汗渍混合的腥气,像久未清理的屠宰场。
擂台东南角的阴影里,十四五岁的少年把自己缩成个虾米。
洗得发白的练功服后背早已被血浸透,暗红色的印记层层叠叠。
新的鞭痕还在渗着血珠,旧的结痂被重新撕开,露出底下嫩红的肉。
他的肩膀止不住地抖,不是冷的,是吓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抽气的轻颤,像只被暴雨淋透的幼鸟。
腰间那枚“武徒三阶”的资质牌晃得刺眼。
劣质塑料牌边缘被磨得发毛,上面的照片模糊得看不清脸,几道透明胶带歪歪扭扭地缠着,把翘起的边角强行粘回去,胶带表面已经起了皱,沾着点灰。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那是用之前龙雀大学预备班过期的准考证改的。
“全部带走。”
温羽凡的声音从战术麦克风里传出来,带着电流的细微杂音,撞在武馆生锈的铁架上,弹回来的回声在空旷里荡了两圈。
他站在擂台边,墨色作战服的袖口沾了点灰,眼神扫过那些举着手机拍摄的少年,目光冷得像淬了冰。
三个小时后,特勤九科的审讯室亮起惨白的灯。
绿发教练把桌子拍得“哐哐”响,染成草绿色的头发根根倒竖,发胶的香味混着汗味在密闭空间里弥漫。
“我爸是商会理事!你知道他手底下有多少产业吗?”他嘶吼着,唾沫星子溅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城西的‘烈虎堂’听过没?堂主是我拜把子兄弟!你们敢动我?”
温羽凡没说话,只抬手一甩。
一份 DNA鉴定报告“唰”地划过桌面,边缘扫过金属桌沿,发出像刀割铁皮似的锐响,重重拍在绿发教练面前。
报告首页的“亲缘关系排除”几个黑体字加粗加黑,像几记耳光抽在纸上。
“地下室那三个孩子,”温羽凡的声音比审讯室的墙壁还冷,“跟你没半点血缘。所谓的‘学徒’,是从火车站拐来的流浪儿。”
绿发教练的吼声戛然而止,脸上的嚣张像被冻住的猪油,瞬间僵成惨白。
他张了张嘴,喉结在脖子里滚了两滚,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只有审讯椅上的金属链条因为他身体的颤抖,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在死寂里格外刺耳。
“根据《武道从业者犯罪加重条例》第十八条,”温羽凡按下录音笔的开关,“组织未成年人参与危险竞技,伪造资质文件,数罪并罚,建议量刑十年起。”
录音笔的红灯亮着,把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刻进去,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当晚八点,特勤九科的案情分析室亮如白昼。
全息投影在会议室中央展开,密密麻麻的案件图标像星星似的悬浮着,红色代表涉毒,黑色代表非法拘禁,黄色代表伪造资质,光点之间的连线织成一张杂乱的网。
惊蛰戴着 AR眼镜,镜片上跳动着数据流,绿色的安全线和红色的危险标记交替闪烁。
“黑市流通的‘龙血液’,送检样本里七成是工业酒精兑色素,”他指着投影里的化学结构式,“上周南城两个武徒喝了,肝衰竭送医院,没救回来。”
林晚秋的平板电脑“叮”地响了一声,她推了推眼镜,把屏幕转向众人。
某短视频平台的热搜词条#支持武馆,反对暴政#后面跟着个“爆”字,播放量已经破亿,评论区滚动得飞快:
“温羽凡就是想垄断武道界!”
“凭什么砸人家饭碗?”
“暴政!这是武道界的暴政!”
温羽凡伸手关掉投影,会议室的白炽灯在他眼底投下两道冷光。
“重罚不是目的,是让他们知道疼。”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沉稳得像倒计时,“惊蛰,查伪造资质的模板供应商,顺藤摸瓜挖资金链。林晚秋,准备明天上午的新闻发布会,把三十七家违规武馆的处罚名单全公示出去,连带证据链一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人,语气里带着股没说出口的狠劲:“让所有人都看看,踩着孩子的血赚钱,下场是什么。”
窗外的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特勤九科办公区的灯一盏盏亮着,像黑夜里的礁石,等着迎击即将到来的浪。
发布会现场的镁光灯像骤然泼洒的银雨,密集地砸在温羽凡脸上,刺得人眼眶发酸。
他站在巨大的 LED屏幕前,黑色作战服的肩线被光线切割得棱角分明,身后滚动的监控画面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剐蹭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穿校服的少年被按在铁架上灌药,喉结剧烈滚动的弧度里,能看见药液顺着嘴角淌下的褐痕;
黑市擂台的水泥地上,暗红的血渍混着齿屑凝成硬痂,裁判举着的“押注牌”上,未成年人的照片被别在最显眼的位置;
伪造资质的流水线旁,打印机吞吐着劣质塑料牌,透明胶带在工人指间翻飞,将“准考证”三个字死死粘住……
当三十七家武馆的营业执照电子版依次弹出,红色的“注销”印章像烧红的烙铁,在屏幕上逐个落下时,前排突然响起刺耳的提问:“温科长!一口气注销这么多机构,是否存在过度执法?就不怕动摇武道改革的民意基础?”
温羽凡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指缝漏出的视线扫过台下躁动的人群。
“民意?”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让孩子背着假资质在生死擂台上赌命,让工业酒精兑的‘神药’流进中学校园,这种建立在未成年人血痕上的‘民意’,特勤九科不认。”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睚眦面具挂坠,青铜纹路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
“改革初期必然有阵痛,但底线不能破。”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翻涌着未说尽的锋芒,“涉毒、涉黑、把手伸向孩子——这三条红线,谁碰谁就得付出代价。”
最后一句话砸在空气里时,窗外的天色正沉得像块浸了墨的铁。
“觉得罚得重?”他抬眼望向玻璃幕墙外的夜色,仿佛能穿透云层看见暗处蛰伏的阴影,“等新神会的生物兵器找上你们的孩子时,就不会这么想了。”
凌晨三点的特勤九科,整栋楼的灯光都醒着。
温羽凡趴在堆积如山的案卷上打盹,军绿色文件夹的边角硌着他的颧骨,眉峰却始终拧成个结,像在梦里还攥着刀。
桌面上的加密手机突然震动,幽蓝的光在文件缝隙里跳了跳。
戴云华发来的消息像根细针:「黑市药贩头目刘三在逃,据点搜出的通讯器里,有新神会‘十二柱’的加密频段。」
他猛地坐直,胸腔里的困意瞬间被惊散。
右手下意识往腰间探去,破邪刀的虚影在指尖一闪而逝,却被他硬生生按灭在掌心——此刻的对峙场不在刀光剑影里,而在案卷的字缝、监控的帧画面、资金链的流向里。
他抓起钢笔,金属笔帽磕在桌面的声响,比任何刀鸣都更显决绝。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缕晨光终于刺破云层,斜斜地照在特勤九科的徽章上。
铜制的朱雀纹路被镀上层金边,在走廊尽头的公示栏前投下细碎的光。
不知何时,昨夜贴出的处罚名单下方,多了束用麻绳捆着的白色雏菊,花瓣上凝着的露珠还没干透,在风里轻轻摇晃,像谁悄悄放下的、带着晨雾的默默支持。
温羽凡已经戴上降噪耳机,笔尖在新案卷的标题上落下第一笔。
“新神会残部资金流向追踪”几个字,被他写得力透纸背,笔画间的凌厉劲,恰似执法记录仪里那道击中目标的脉冲电流,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朝着更深的黑暗扎了下去。
第283章 威胁与嘲弄
八月末的京城,秋老虎的獠牙仍未收起,正午的阳光泼在琉璃瓦上,折射出的热浪顺着胡同仄巷漫溢,柏油路面蒸腾起扭曲的光晕。
可这灼人的暑气里,却透着股不同寻常的寒意:
檐角的铜铃无风自动,叮当作响的声浪里裹着细碎的躁动;
茶馆酒肆的喧嚣莫名低了三分,茶客们交头接耳时总忍不住瞟向街头穿藏青制服的身影;
就连皇城根下的老槐树,也似预感到什么,叶尖早早染上焦黄,被风一吹便簌簌坠落,在青石板上积起薄薄一层碎金,像给这座古都铺了层不安的垫层。
温羽凡推行的三项新政,此刻正像三枚浸了油的火药桶,在权贵圈层与江湖暗流里次第炸开。
肃清“幽灵职员”时,从某勋爵外甥办公桌搜出的镶钻手枪还摆在特勤九科的证物袋里,枪身刻着的家族纹章在灯下泛着冷光;
强制退休的文件刚贴出三日,就有退休老队员的儿子扛着镔铁大锤堵在协会门口,锤柄上缠着的红绸子被汗水浸得发黑;
而查处违规武馆时缴获的假资质印章,此刻正堆满了半间证物室,每个章面的篆字都透着拙劣的模仿,却足以让黑市上的“武徒三阶”证书炒到天价。
最先嗅到血腥味的是盘踞在媒体圈的笔杆子。
周愈民领衔的“文明守护同盟”像一群嗅到腐肉的秃鹫,一夜之间就在《京华时报》《燕京评论》等十余家报刊开辟专栏,白底黑字的版面成了他们的战场。
周愈民亲自操刀的社论《武道改革:披着强国外衣的暴力狂欢》,标题用加粗的楷体排得密不透风,字里行间全是淬了冰的嘲讽。
他从《礼记》里翻出“礼不下庶人”的古训,又引用西哲的“文明进阶论”,将温羽凡比作“用拳头丈量文明的暴君”,连特勤九科的肃清行动都被他曲解成“新军阀清洗异己”,文末那句“今日可废武者特权,明日便敢掀翻龙椅”,更是像根毒刺扎进不少权贵的心里。
晚间的电视访谈节目更是成了唇枪舌剑的擂台。
文史专家们穿着熨帖的中山装,对着镜头痛心疾首:“自古侠以武犯禁,温羽凡此举,是将潘多拉魔盒亲手打开!”
有位研究明清史的老教授,说到激动处竟抖落了袖中的折扇,扇面上“以和为贵”的题字在聚光灯下格外刺眼。
观众席上的掌声稀稀拉拉,前排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却拍得格外用力,他们袖口露出的朱雀局徽章若隐若现。
那是温羽凡安排的舆情监控人员,指尖在平板电脑上飞快滑动,将每个过激言论的时间点、措辞甚至微表情都记录在案,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像张无形的网,正悄然收拢。
更有人匿名给几家门户网站塞了钱,让“温羽凡暴政”的词条挂在热搜榜首整整三天。
点进去全是掐头去尾的视频:武馆老板被带走时挣扎的背影,退休老队员抹泪的特写,甚至有段经过剪辑的监控,把温羽凡捏碎子弹的画面和“暴力执法”的字幕硬凑在一起。
可评论区里,总有些 ID带着特勤九科的加密标识,冷静地贴出完整视频链接,像在泥沼里插起一根根清醒的标杆。
胡同深处的报亭老板对着堆积如山的报纸叹气,最新一期的《江湖夜报》头版,周愈民的头像占了半版,标题用血红的宋体写着“纣王再世”,而角落里,温羽凡在查处假武馆时救下的少年,正举着锦旗站在特勤九科门口,照片小得像粒芝麻。
风卷过报亭,将几张没钉牢的报纸吹上天空,油墨味混着秋老虎的热浪,在京城的上空酿出一场暴雨将至的压抑。
……
深夜的“云顶阁”私人会所笼罩在沉郁的奢华里。
水晶吊灯的万千碎光穿透雪茄烟雾,在胡桃木长桌上投下斑驳的光斑,与杯盏中晃荡的琥珀色威士忌交相辉映。
某勋爵指间的雪茄烟灰簌簌落在丝绒桌布上,他猛地抬手,水晶杯砸在桌面的脆响惊得周遭瞬间寂静。
杯底裂开的蛛网纹里,还沾着他外甥武馆的鎏金招牌拓印,那是今早从特勤九科查封清单上撕下来的。
“温羽凡算个什么东西?”勋爵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当年他在地下室当丧家犬时,见了我家的门房都得低着头走!”
坐在对面的银行家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手术刀:“勋爵息怒。他查抄的‘龙血液’作坊,每月给咱们的分红够买三辆限量版劳斯莱斯。断了这条财路,就得让他知道剜肉的疼。”
他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过,屏幕跳出特勤九科的预算明细:“非紧急项里的‘淬体药液采购’‘武者抚恤金’可以做点文章,下周起,这两块的拨款会‘恰好’延迟到账。”
斜对角的地产商突然嗤笑一声,将指间的钻石袖扣转得飞快:“我旗下的《京城晨报》明天就会登‘温羽凡任人唯亲’的头条,配图用他徒弟戴云华穿着副科长制服的照片,再编段‘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瞎话。老百姓就吃这套。”
更靠里的阴影里,基金经理把玩着手机,屏幕上是武道改革概念股的 K线图,断崖式的下跌曲线刺得人眼疼:“匿名账户已经开始做空‘龙雀重工’,这公司给特勤九科供机甲零件,股价跌穿发行价,足够让上面质疑温羽凡的改革能力了。”
雪茄烟雾在他们之间盘旋,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恶意缠成死结。
而此刻的特勤九科科长办公室,温羽凡的办公桌上正堆着半尺高的威胁信。
秘书戴着防刺手套,将信件一封封分类:用鸡血写的“滚出京城”已经干涸成紫黑色,信封里抖落的刀片上还沾着铁锈;
某封牛皮纸信拆开时,三枚泛黄的子弹壳滚出来,底火上的指纹被鉴定属于“贵族事务组”的前成员;
最让人脊背发凉的是那封羊皮纸信,淬了神经性毒素的银针刺穿信纸,针尖悬在“睚眦面具”图案的獠牙上,毒液在纸上晕开的暗斑,像极了凝固的血。
小浣熊顶着一头炸毛的乱发冲进办公室时,AR眼镜上还跳动着防火墙的崩溃代码:“科长!又被攻破了!”
他把笔记本电脑转向温羽凡,屏保上“黄泉路已为你铺就”的血色大字正滴着动画血珠,背景里孩童的笑声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对方用了新神会的病毒变种,我追踪到 IP在瑞士的加密服务器里!”
温羽凡指尖拂过那枚毒针,针尖的寒光映在他眼底。
窗外的月光穿过百叶窗,在威胁信上投下栅栏般的阴影,像极了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他抓起那封画着睚眦面具的羊皮纸,突然将其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金属垃圾桶——“哐当”声里,仿佛砸碎了某个隐秘圈层的虚伪面具。
……
“醉仙居”的雕花木窗半开着,晚风卷着后厨的油烟味灌进三楼包厢,与桌上残酒的酸气搅成一团浑浊。
穿黑马褂的跑堂刚撤下残羹,某武馆馆长的拳头就重重砸在梨花木桌上,青瓷碗碟蹦起寸许高,汤汁溅在“醉仙居”的金字招牌拓片上,晕开一片污痕。
“十五岁!我徒弟才十五岁啊!”他脖颈青筋暴起,腰间的黑带被怒气绷得发紧,“就因为在黑市擂台赢了三场,就被特勤九科按上‘非法竞技’的罪名!温羽凡这是要把咱江湖人的根都刨了!”
邻桌的绸缎商人连忙往他杯里续酒,锦缎袖口沾着的银线绣纹蹭过桌面,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张馆主息怒,听说那温科长家里可不简单……三个变种美人轮流伺候,一个是狐耳狐尾的妖物,一个后背长着蜥蜴鳞,还有个指甲能变猫爪……夜夜笙歌,哪顾得上咱们的死活?”
这话像火星落进干草堆,瞬间在各桌燃开。
穿短打的武师、穿衬衫的白领、甚至跟着父母来赴宴的学生,都凑过来窃窃私语。
不到半炷香功夫,茶馆的说书人就编出了新段子,弹着三弦在酒肆门口唱:“温科长,手段辣,左拥狐女右抱蛇,新政全是纸上画,百姓苦水肚里咽哟……”
夜色渐深,流言顺着胡同巷陌漫溢,连开出租车的师傅都能哼上两句。
某短视频平台的“温羽凡秘闻”话题下,有人 P出他与三个变种女子的不雅画像,点赞量半天就破了十万,评论区里“妖孽误国”的骂声盖过了所有理性讨论。
杀机也在暗处悄然织网。
深夜的四环辅路,温羽凡的越野车正碾过满地梧桐叶,戴云华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反手甩出腰间短刀。
“嗤”的一声,三枚钢钉被刀气震飞,其中一枚擦着轮胎滚进排水沟,钉尖闪着淬毒的幽蓝。
“是‘子午钉’,见血封喉。”戴云华刀身一转,“师傅,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三日后的傍晚,温羽凡步行穿过南锣鼓巷,墙头上突然滚下三块青砖。
他旋身避过的刹那,砖角擦着风衣袖口砸在青石板上,迸出的碎石划破皮肤,渗出血珠。
抬头时,只瞥见灰瓦上一闪而过的黑影,腰间晃过的玉佩是某侯爵府的私纹。
最凶险的是那枚手榴弹。
周五下班时,温羽凡习惯性拍了拍办公椅坐垫,指尖触到硬物的棱角。
掀开一看,一枚老式手榴弹静静躺着,引信已被拆除,弹体却用红漆刻着“下一次,就没这么幸运了”,字迹扭曲如蛇。
小浣熊连夜升级了办公室的金属探测器,屏幕上的报警红线刺得人眼疼;
戴云华调来了外勤组最精锐的护卫,二十四小时守在王府周围;
连释小刚都拎着戒棍来了,肥硕的身躯堵在门口,说要“用佛光镇煞”。
可温羽凡只是将那枚手榴弹收进证物袋,第二天照旧穿着墨色风衣去查违规武馆。
路过“醉仙居”时,说书人的三弦正唱到“狐女媚主”,他脚步未停,只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破邪刀,刀身饕餮纹映出的,是比流言更冷的锋芒。
那些淬毒的钢钉、带字的手榴弹、编排的顺口溜,在他眼里不过是纸糊的獠牙。
每多一分威胁,他丹田的紫金色真气就凝得更实一分,仿佛这些黑暗中的伎俩,反倒成了淬炼他决心的烈火。
当他在特勤九科的晨会上拍板彻查贵族圈的地下武斗场时,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唯有破邪刀的刀柄,被他握得微微发烫。
第284章 割袍断义
那些风风雨雨在温羽凡看来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涟漪,可命运的浪涛从不会真正平息。
谁也没料到,金满仓当初那场盛大的婚礼竟成了另一场风暴的开端。
金满仓的婚礼像一场骤然泼下的豪雨,将柳磊本就飘摇的人生彻底浇得透湿。
2026年一月初六的京城国际大酒店,三十六层旋转餐厅的水晶灯悬在半空,碎钻般的光粒随着缓慢转动洒下来,像把整条银河都凝在了天花板上。
柳磊站在宴会厅入口,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的金袖扣,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他穿着量身定制的深灰西装,肩线挺括得像块钢板,可走路时不自觉外撇的八字步,还是泄了底里的局促。
“瞧见没?这袖扣,香港货!”他举着香槟杯往人群里钻,酒液晃出杯沿,溅在擦肩而过的宾客礼服上。
对方是个穿着高定西装的中年男人,刚想皱眉发作,瞥见柳磊袖口那抹晃眼的金色,再听他嘴里念叨的“我姐夫是特勤组组长”,到了嘴边的斥责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扯出个敷衍的笑。
柳磊可没察觉这笑容里的勉强,反而更得意了,拍着人家肩膀喊:“以后在京城地界,提我柳磊的名字不好使,但提我姐夫金满仓,保管一路绿灯”。
唾沫星子混着香槟气喷在对方昂贵的丝绒领带上,那宾客也只能陪着笑点头,等柳磊转身,才偷偷用纸巾擦了又擦。
毕竟谁都清楚,这位“贵族特勤组”组长如今在京城的分量。
前阵子有个勋爵家的公子在夜场闹事,被金满仓带着人堵在包间里,愣是罚着抄了三遍《武者戒》。
自那以后,金满仓的名字就成了圈里的硬通货,他跺跺脚,真能让好些人的生意抖三抖。
婚礼后的柳磊,在江苏老家彻底成了行走的“免死金牌”。
金满仓隔三差五托人捎回来的名烟名酒,在他家客厅堆成了小山。
软中华成条地给牌友分,飞天茅台拆了瓶当料酒,连他那常年紧锁的储藏室,如今也敞着门,谁路过都能看见里头码得整整齐齐的燕窝海参。
以前对他爱答不理的商铺老板,现在见了他老远就往手里塞购物卡。
菜市场卖鱼的王婶,每次都把最肥的鲫鱼留给他,称完还得再饶俩蛤蜊;
街角服装店的老板娘,见他进店就往他怀里塞新款夹克,说“给柳兄弟试试,不要钱”。
武道协会改制成特勤九科的红头文件下来那天,柳磊正在老家的“好运来”麻将馆里胡了把清一色。
他“啪”地把手机拍在麻将桌上,屏幕亮着金满仓穿着新制服的照片,肩章上的银星在闪光灯下亮得刺眼。
“看见没?我姐夫!”他把面前的筹码哗啦啦推到桌中央,绿得像堆翡翠,“现在是特勤九科的头头,京官!今天这桌我请了,谁跟我客气,就是不给特勤九科面子!”
同桌的牌友赶紧附和,“柳兄弟有福气”“金组长真是年轻有为”的恭维话堆成了山。
穿花衬衫的老板从柜台后跑出来,往他手里塞了包软中华,笑得眼角皱纹都挤成了褶:“柳大哥,以后常来啊,这桌算我的!”
柳磊叼着烟,看着满屋子人讨好的笑脸,忽然觉得袖口的金袖扣烫得厉害。
他想起小时候总被邻居家孩子欺负,可现在,那些人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等着吧,以后我柳磊的名字,也得让你们高攀不起。”他猛吸一口烟,烟圈在麻将馆昏黄的灯光里飘散开,像个不着边际的梦。
从那天起,柳磊在江苏城的作派彻底没了边际,像脱缰的野马冲进了菜园子,把规矩嚼得稀碎。
城东夜市本是烟火气最浓的地方,炸串的油香、水果摊的甜腻、小贩卖力的吆喝混在一起,能把人的馋虫勾出来三里地。
可柳磊带着几个染着黄毛的狐朋狗友来了之后,这里的空气都变了味。
他们揣着手在摊位间晃悠,皮鞋尖踢踢这个筐,踹踹那个桶,眼神扫过谁的摊子,摊主就得赶紧往他们手里塞钱。
“保护费,懂不懂?”柳磊叼着烟,烟蒂往烤冷面摊的铁板上一摁,滋啦一声冒起白烟,“不交?行啊,明儿就让城管来‘检查’,看你这煤气罐合规不合规。”
有个卖炒河粉的老头不服气,梗着脖子说要报警。
柳磊没说话,身后的黄毛直接掀了摊子,河粉混着汤汁泼了满地,铝锅在地上转着圈响,像老头绝望的心跳。
第二天,城管果然来了,老头的摊位被贴上“违规经营”的封条,蹲在路边抹了半天眼泪。
更荒唐的是那年夏天,他路过中山街的“衣香阁”,瞥见玻璃柜后整理衣服的姑娘,眼睛当时就直了。
那是老板的独生女,刚考上大学,眉眼清秀得像幅水墨画。
“这姑娘,我看上了。”柳磊叼着冰棍,靠在服装店的卷闸门上,冰棍水滴在崭新的牛仔裤上,“让她跟我处对象,不然这店就别想开了。”
老板以为是玩笑,没搭理他。
可当天下午,柳磊就带了七八个人堵在店门口,有的坐地上抽烟,有的用马克笔在墙上乱涂,硬是把顾客全吓跑了。
连续三天,卷闸门被铁链锁着,姑娘在里屋吓得直哭,老板急得满嘴起泡,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把店关了,搬去城市谋生。
最让江苏城人咋舌的,是他开着金满仓淘汰的那辆二手宝马耍的威风。
那车浑身是伤,左车门的漆掉了一大块,露出底下的铁皮,可柳磊宝贝得不行,天天擦得锃亮,还在挡风玻璃后摆了个相框——里面是金满仓穿着特勤九科制服的照片,旁边放着张烫金的“家属通行证”。
那天下午,他嫌主干道车多,直接打了方向盘逆行,黑色的宝马在车流里蛇形穿梭,喇叭按得震天响,吓得对面来的车纷纷急刹,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得像锯子。
交警骑着摩托追了三公里,终于在十字路口把他拦下来。
年轻的交警板着脸掏罚单,刚要下笔,眼角余光瞥见了那本通行证,笔尖顿在半空。
他认得那徽章——特勤九科的朱雀纹章,上个月局里刚开过会,强调对这类家属要“谨慎处置”。
“误会,都是误会。”交警的语气瞬间软了,把罚单揉成一团塞进口袋,还帮柳磊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您慢点开,注意安全。”
柳磊嗤笑一声,踩了油门,宝马排气管喷出的黑烟差点呛着交警。
后视镜里,那抹蓝色的身影越来越小,他忽然觉得,这满城的人,都得看他的脸色过日子。
只是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命运早就在暗处标好了价格,他挥霍的每一分嚣张,都要用日后的惨痛来偿还。
报应来得像场没打招呼的雷阵雨,带着劈头盖脸的狠劲。
2026年八月的某个凌晨,江苏城派出所的报警电话几乎被打爆。
听筒里传来的哭喊声、喘息声、还有接线员急促的安抚声,搅得整个值班室像口沸腾的锅。
急诊室的白炽灯下,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少女蜷缩在病床上,裙摆沾着泥渍,手臂上的擦伤还在渗血。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说那个叫柳磊的男人,在 KTV里给她的饮料里加了东西,说她醒来时在酒店房间里,浑身都动不了……
监控录像很快调了出来。
KTV走廊的摄像头拍得清清楚楚:
柳磊举着杯红酒,嬉皮笑脸地往少女杯子里倒东西,白色粉末在琥珀色的酒液里打着旋;
酒店电梯里,他半搂半抱着昏迷的少女,手不规矩地在她腰间乱摸;
走廊监控更是将他拖拽少女进房间的动作拍得毫厘毕现,少女的鞋掉了一只,在地毯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案子像长了翅膀,一层层往上飞,最终落在了温羽凡的办公桌上。
戴云华推门进来时,手里的卷宗厚得像块砖头,封皮上“柳磊涉嫌强奸”的字样用红笔写着,刺得人眼睛疼。
他脸色比卷宗封面还要冷,素银袖扣在晨光里泛着寒气:“师傅,柳磊是金组长的小舅子,而且他车里一直摆着特勤九科的家属通行证,地方上拿不准,想请示您怎么处理。”
温羽凡没说话,指尖在卷宗上慢慢划过“迷奸未遂”那行字,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里。
眉头拧成个疙瘩,像块解不开的老木头。
他想起金满仓婚礼上那个油嘴滑舌的年轻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举着香槟到处嚷嚷“我姐夫是特勤组组长”,想起他拍着肚皮说“以后跟姐夫混”时,眼里那点没藏住的得意。
办公桌上,朱雀铜印压着一摞文件,最上面那本《公职人员家属行为规范》的封皮都被磨出了毛边,每一条规定旁边都用红笔圈着重点,其中“不得仗势欺人”“违法必究”那两句,圈得尤其深。
“证据链完整吗?”温羽凡的声音沉得像从井里捞出来的,带着股化不开的寒意。
“完整。”戴云华点开平板电脑里的监控录像,画面定格在柳磊往饮料里倒粉末的瞬间,“受害人家属已经正式报案,DNA比对结果刚出来,酒店床单上的体液残留,跟柳磊的吻合度 99.7%。”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像是压着块石头。
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像在给自己下决心。
“通知江苏警方,”温羽凡的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刀,“柳磊涉嫌强奸罪,证据确凿,立刻刑拘。”
戴云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但很快点头:“是,师傅。”转身要走时,又被温羽凡叫住。
“等等。”温羽凡看着桌上那枚朱雀铜印,印上的纹路被手指摩挲得发亮,“告诉他们,按规矩办,不用顾忌……特勤九科的面子,犯了法,就没面子可言。”
戴云华应了声,轻轻带上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温羽凡一人,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光线透过百叶窗,在文件上投下一道道惨白的影子,像给这场决断,蒙上了层说不出的沉重。
消息传到金满仓耳朵里时,他正歪在贵族事务组办公室的真皮沙发里喝下午茶。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波斯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银质茶壶里的祁门红茶冒着袅袅热气,刚倒进骨瓷杯里,还没来得及抿一口。
“你说啥?”他捏着杯柄的手猛地一抖,骨瓷杯“当啷”撞在茶碟上,褐色的茶水溅出杯沿,在雪白的桌布上洇出星星点点的污渍。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金满仓的脸一点点失去血色,从脖子根红到天灵盖,最后“啪”地挂了电话。
“不可能!”他猛地站起来,肥硕的身躯带翻了茶几,银质茶壶摔在地上,壶嘴磕出个豁口,滚烫的茶水溅在锃亮的皮鞋上,他却浑然不觉。
地中海发型本就没几根头发,此刻被手抓得像个乱糟糟的鸟窝,几根不服帖的发丝翘得老高。
办公室的门被他“砰”地撞开,门框都跟着晃了晃。
他几步冲到温羽凡办公桌前,肥厚的手掌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肥脸涨成了绛紫色,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似的突突直跳:“大哥!你得救救柳磊啊!那小子就是喝多了犯浑,年轻人不懂事!”
他唾沫星子横飞,喷在温羽凡的制服上:“那女的一看就是自愿的,指不定是事后想讹钱!你跟地方上打个招呼,这事就算了了,啊?”
说着,他膝盖一软,竟真要往地上跪。
“老金!”温羽凡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手肘处剧烈的颤抖,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他能感觉到对方浑身的肉都在哆嗦,那是又急又怕的表现,“你先冷静点,监控拍得清清楚楚,他往酒杯里下药,现场的体液样本也比对上了,证据确凿。”
“证据?什么狗屁证据!”金满仓猛地甩开他的手,往后踉跄两步,后腰撞在文件柜上,震得顶层的档案袋哗哗作响。
“就算他有错,那又怎么样?我们当官的,要是连为家里人撑腰都做不到,那还当什么狗屁官。”他红着眼圈,像被踩了尾巴的肥猫,声音又尖又利,“我跟你出生入死多少年,从樱花国到昭陵地宫,老子哪次不是替你挡刀子?你就不能为我破个例?”
温羽凡的指节攥得发白,指腹深深嵌进掌心。
他想起去年冬天,两人在武道协会后院喝闷酒,金满仓抱着酒坛,拍着圆滚滚的肚皮说“以后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时的炉火明明灭了,却暖得人心里发烫。
可此刻,卷宗里少女父母报案时颤抖的字迹仿佛就在眼前……“我女儿才十七岁,她吓得三天没合眼”,那些歪歪扭扭的笔画像针一样,密密麻麻扎进他心里。
“老金,”温羽凡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沉甸甸的铁,砸在空气里都能听见回响,“法律面前没有例外。别说他是你小舅子,就算是你亲儿子,犯了法,也得受罚。”
“狗屁法律!”金满仓突然失控地大吼,抓起桌上的文件往地上摔。
纸张纷飞中,他指着温羽凡的鼻子,眼泪混着愤怒从眼角滚下来:“你就是看我不顺眼!霞姐和玲珑失踪了你不管,新神会的账没算清你不急,现在拿我小舅子开刀!温羽凡,你就是个铁石心肠的浑蛋!”
他的吼声撞在墙上,弹回来,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嗡嗡作响,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撞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法院开庭那天,天空是灰蒙蒙的铅色。
金满仓没有去,他把自己反锁在贵族事务组的办公室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一盏昏黄的台灯,在满地狼藉中映出他扭曲的影子。
墙上挂着的温羽凡照片被他用烟灰缸砸出个窟窿,玻璃碎片混着相框的木屑溅得到处都是。
他像头困兽在屋里转圈,真皮沙发被踹得翻倒在地,银质茶具碎成了亮晶晶的碴子,连那盆他宝贝了半年的发财树,都被连根拔起摔在墙角,泥土混着枯叶糊了一地。
“凭什么……凭什么要判他死刑……”他蹲在地上,抓着自己稀疏的头发,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直到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江苏城看守所的会见室里,扩音器传出书记员毫无波澜的声音,“被告人柳磊犯强奸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字眼刚落,铁栅栏后就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柳磊像疯了一样撞向栏杆,手铐在金属上撞出刺耳的响声:“我不服!我姐夫是金满仓!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他的嘶吼混着家属的哭嚎,在冰冷的走廊里回荡,却没能撼动判决分毫。
消息传到京城时,温羽凡正在整理新神会生物兵器的资料。
办公桌上摊着融合体的解剖图,墨色的批注密密麻麻爬满纸页,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戴云华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指尖泛白:“师傅,金叔……不,金组长寄来的。”
信封很薄,拆开时掉出两样东西:
一把生锈的水果刀,刀刃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割袍断义”四个字,漆皮已经起了皱;
旁边还粘着半张被撕碎的结婚请柬,金满仓搂着柳依依笑得满脸褶子,照片边缘被撕得参差不齐,像道淌血的伤口。
温羽凡捏着刀把,铁锈硌得掌心发疼。
刀身蒙着层灰,却还是能映出他眼底的红——那不是愤怒,是钝刀子割肉般的疼。
他忽然想起樱花国的雪夜,金满仓抱着天星剑箱冲入实验室,肥硕的身躯喘得像风箱,却还喊着“大哥我来了”;想起在川府城的时候,两人分喝一瓶烈酒,他拍着肚皮说“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原来最痛的从不是敌人的刀,是曾经插过刀的兄弟,亲手把“情义”两个字,剁得粉碎。
窗外,京城的第一场秋雨淅淅沥沥落下来,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响,像谁在低声哭。
温羽凡把水果刀收入抽屉的最深处。
他指尖划过桌角一张那年在地下室过年时候拍的全家福,里面有霞姐,有李玲珑,而金满仓的胳膊死死搂着他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时的阳光落在两人脸上,暖得像假的。
如今这温暖早就凉透了,像他们彻底破裂的关系,再也粘不回去。
特勤九科的通讯频道里,从此少了金满仓咋咋呼呼的声音。
以前一到饭点就喊着“醉仙居搓一顿”的人,现在只偶尔在例会露上一面。
有人说,在夜总会见过他抱着酒瓶子哭,逢人就骂温羽凡是“铁石心肠的刽子手”,唾沫星子喷得人满脸;
也有人说,他最近总往周愈民的“文明守护同盟”跑,跟那些骂武道改革的文人们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筹划什么阴招。
温羽凡都没理会。
直到某次路过贵族事务组的旧办公室,他脚步顿了三秒。
门虚掩着,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墙上那句“贵族特勤组,为您服务”的标语,在暮色里褪了色,泛着惨淡的光,像个被遗忘的笑话。
他抬手想推开门,指尖却在触到门板的前一刻收了回来。
风从窗缝钻进来,卷起地上的碎纸屑,在空屋里打着旋,像谁在无声地叹息。
第285章 武道新生潮
九月的京城,暑气像块被捏皱的湿毛巾,虽还沉甸甸地坠着闷意,清晨掠过树梢的风却已悄悄褪了黏腻,卷着槐树叶的清香往人衣领里钻。
龙雀武道大学的校门在朝阳里泛着冷光,汉白玉门柱被晒得发烫,顶端蹲踞的朱雀石雕翅羽分明,喙尖挑着的鎏金校名匾额反射出刺目的光,把“龙雀武道大学”六个篆字照得像要从石头里跳出来。
红色横幅在门楣下绷得笔直,“热烈欢迎 2026级武道新生”的黄字被风掀得猎猎作响,边角卷成波浪,倒像是在为这场盛大开场拍手。
校门口早成了人的海洋,拉杆箱滚轮碾过柏油路的“咕噜”声此起彼伏,混着川渝话的热辣、粤语的软糯、东北话的敞亮,织成张喧闹的网。
穿迷彩服的少年背着半人高的行囊,金属护腕在阳光下闪得晃眼;
扎双马尾的姑娘攥着《基础武学》课本,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露出夹在里面的武道特招合格证;
还有扛着镔铁枪的老者,佝偻着背给孙辈整理歪了的护具,枪杆杵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这所顶着“武道改革里程碑”名号的高校,头回招生就捅破了天。
五千张录取通知书从京城发往全国各地,有武馆世家的传人,有山野里练硬功的小子,甚至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留学生,拖着印着太极图的行李箱,对着校门上的朱雀石雕啧啧称奇。
学校的教职工早忙成了陀螺,行政楼的灯光亮了整宿,教务处的打印机吞吞吐吐吐出最后一张分班表时,纸页边缘都带着焦糊味。
特勤九科的调动令三天前就贴在了公告栏上。
温羽凡站在校门东侧的集装箱指挥室里,墨色制服的肩章沾着点晨露,银星在阳光下闪得像淬了冰。
他指间的对讲机滋滋啦啦响,把外勤组的汇报切成碎块:
“西校门检测到三品内劲波动”
“宿舍区有家长跟宿管吵起来了”
电子地图在面前的屏幕上亮着,代表拥堵的红点像泼翻的墨水,正顺着校门往校内晕开。
“东校门新生通道堵死了,外勤一组带催泪弹……不,带扩音器去疏导。”温羽凡按下对讲键,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外壳,留下道浅浅的汗痕。
他突然瞥见某个家长手中的手机屏幕角落弹出的新闻推送:#温羽凡强制招生#的词条后面跟着个小火苗,配图是他上周查封违规武馆时的侧影,被 P上了“暴政”两个血红的大字。
戴云华突然撞开指挥室的门,素银袖扣在晨光里跳了跳,手里的平板电脑差点脱手。
“科长,家长咨询区炸锅了!”他把屏幕怼到温羽凡眼前,监控画面里,林晚秋被围在中间,素色旗袍的开衩处沾着片落叶,手里的登记表被抢得只剩半张。
有个穿西装的男人举着手机怼到她脸前,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温羽凡捏碎子弹的视频,弹幕刷得像密不透风的网:
“这就是给孩子找的老师?”
“暴力狂办的学校能教出什么好?”
温羽凡捏了捏眉心,指节抵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 VIP通道那排黑西装上——金满仓正叉着腰跟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理论,地中海发型上的发油被晒得发亮。
两人的目光在人群上方撞了个正着,又像被烫到似的弹开。
自柳磊案后,这还是头回在公开场合碰面。
金满仓猛地转头,对着身后的队员吼了句“把隔离带再拉紧点”,声音大得像要把空气撕开道口子。
温羽凡收回视线,喉结滚了滚:“让惊蛰把武备组的折叠桌扛过去,在咨询区旁边搭个临时台子。”他扯了扯制服领口,迈开长腿往人群里扎,“我去看看林晚秋那边。”
温羽凡刚迈过临时指挥部的门槛,就被几道攒动的人影堵了个正着。
摄像机的闪光灯像骤雨般砸下来,“咔嚓”声连成一片,晃得他视网膜上残留着细碎的光斑。
举着话筒的家长们往前涌,人群边缘的拉杆箱被挤得“哐当”作响,有个穿碎花裙的大妈甚至把保温桶举过头顶,桶沿的水渍滴在他的制服肩章上。
“温科长!我家娃从小喝不得补品,那淬体餐要是强买强卖可不行!”穿中山装的老者把《新生须知》拍得啪啪响,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上面写着‘自愿’,可昨天有人说不买就不让进实战课!”
“还有混合宿舍!”染着栗色卷发的女人突然尖叫,指甲几乎戳到温羽凡脸上,“我儿子体检表上写着‘纯人类基因’,凭什么要跟长尾巴的住一起?要是半夜被当成实验品怎么办?”
她怀里的文件夹散开,掉出张打印的新闻截图,标题赫然是“新神会基因实验丑闻”。
扩音器被温羽凡攥得发烫,金属网罩上沾着他的指温。
“各位安静。”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出,带着种碾过碎石的质感,压下了嘈杂的议论,“基础餐食每天三荤两素,含标准淬体所需的蛋白质与微量元素,由财政按人头拨款,一分钱不用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举着手机录像的人群:“至于自愿选购的高阶套餐,里面的千年雪莲、深海鲛油,物价局有明码标价,收据可查。”
说到宿舍,他抬手指向校门内侧的公示栏,那里贴着张巨大的基因隔离装置示意图,红箭头标着“纳米级能量屏障”:“每间宿舍都有三重防护,变种人同学的异能波动会被限制在安全阈值内,特勤九科的巡逻队每小时会查一次岗,监控实时连到总局。”
话音未落,人群后方突然炸开惊呼声。
有个扎高马尾的女生像被按了弹簧,猛地腾空而起,校服裙摆划出道利落的弧线,右脚带着破空声踹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个穿黑 T恤的男生捂着肚子踉跄后退,后腰撞在宣传栏上,玻璃震得嗡嗡响。
“看什么看?眼珠子再往我胸口瞟,下次就不是踹肚子了!”女生落地时马尾甩得像鞭子,帆布鞋碾过地面的尘土,激起细小的灰雾。
她攥着拳头,指节泛白,校服领口的纽扣崩开两颗,露出里面印着“川渝体校”的运动内衣。
周围瞬间死寂,连摄像机的快门声都停了。
那男生却突然笑起来,揉着肚子直起身,指腹擦过嘴角的土灰:“好功夫!标准的‘旋风腿’变招,比我师姐踢得还脆生。”他往女生面前走了两步,伸手要握:“王磊,岭南武馆的,交个朋友?”
女生愣了愣,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马尾垂在肩头轻轻晃:“苏晓晓,川渝体校的。”她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耳尖发红,“刚才……确实有点过了,对不住。”
“没事没事,”王磊摆了摆手,“是我不对,走路没看路。”
围观的人群突然爆发出哄笑,有人吹起口哨,有人拍着巴掌喊“好!”。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穿碎花裙的大妈把保温桶往地上一放,扯着嗓子喊:“这闺女够劲!我家小虎要是敢耍流氓,我也让他尝尝这滋味!”
温羽凡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少年交换联系方式。
他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柔和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睚眦面具挂坠。
或许,武道改革最根本的希望,从来都不在那些厚厚的政策文件里,而在这些少年身上——在他们冲动的拳头里,在不打不相识的坦荡里,在这蓬勃得快要溢出来的生命力里。
午后的日头像团烧红的烙铁,把操场的塑胶跑道烤得发软。
特勤九科成员的制服后背早被汗水浸出深色的痕,顺着脊椎往下淌,在裤腰处积成小小的水洼,又被腰带勒成蜿蜒的小溪。
戴云华抱着一摞新生档案走过,素白衬衫的袖口湿哒哒贴在小臂上。
他突然顿住脚步,平板电脑差点从怀里滑出去:“师傅,金组长那边好像出事了。”
两人赶到 VIP通道时,争执声正像炸开的鞭炮。
金满仓肥厚的手掌按在掉漆的木质台面上,指节因用力泛白,地中海发型周围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脑门上。
对面穿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把公文包狠狠砸在登记台上,“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桌角的名牌摇摇欲坠。
“我儿子是勋爵亲外甥!”男人的袖扣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他指着登记表上“四人间”的字样,唾沫星子溅到金满仓的制服纽扣上,“必须住顶层单人套间,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教育总长!”
金满仓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抑制不住的烦躁:“学校规定统一分配,”他从抽屉里抽出份泛黄的文件,拍在男人面前,“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得按规矩办——这是温科长定的死章程!”
“温羽凡算个什么东西?”男人突然扬手,象牙白的袖口划出冷弧,带着要扇耳光的狠劲。
就在巴掌即将落下的瞬间,温羽凡的身影如鬼魅般插进两人之间,右手精准钳住对方手腕。
紫金色真气顺着指缝丝丝缕缕渗出来,在男人腕间凝成淡淡的光带。
男人顿时感觉骨头像被夹进了液压机,疼得额头青筋暴起,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公文包“啪嗒”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烫金的贵族俱乐部会员卡。
“这位家长,请遵守学校秩序。”温羽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如果您继续闹事,我们将按《武道治安管理条例》第 17条,以扰乱公共秩序论处。”
周围的新生和家长都看呆了。
刚才还嚣张得像斗胜了的公鸡的男人,此刻胳膊被拧成诡异的角度,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再放半个屁。
人群里爆发出低低的抽气声,有人悄悄举起手机,镜头从对峙的两人身上移开,对准了温羽凡腰间那枚泛着冷光的睚眦面具。
金满仓看着温羽凡的背影,肥脸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银哨,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是转身招呼下属:“还愣着干嘛?把这位先生‘请’到休息室喝杯茶!”
傍晚时分,最后一批拖着行李箱的新生走进宿舍楼。
温羽凡站在教学楼顶,风掀起他墨色风衣的下摆,露出里面湿透的制服。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沉默的蛇,与远处龙雀武道大学校徽上的朱雀纹章重叠在一起。
对讲机里传来戴云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师傅,所有新生已安顿完毕,特勤九科申请撤回。”
“收到。”温羽凡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指腹按在发烫的太阳穴上,“让大家先去食堂吃口热的,但今晚得加强巡逻——新神会最近在城郊频繁活动,别给他们可乘之机。”
夜风渐起,卷着操场的尘土掠过楼顶,吹得校徽上的朱雀纹章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温羽凡望着校园里次第亮起的灯火,宿舍楼的窗户后,不时闪过少年们演练基础拳架的影子,拳头砸在沙袋上的闷响隔着老远飘过来,像擂动的战鼓。
他忽然觉得,午间的燥热、争执的喧嚣,甚至金满仓那欲言又止的眼神,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些年轻的身影里,藏着武道改革最结实的根。
手机突然震动,是惊蛰发来的消息。
照片里,半截被撕碎的纸条泡在 VIP通道的垃圾桶里,红笔写的“温羽凡必死”四个字被污水晕开,像团凝固的血。
温羽凡把手机塞回口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睚眦面具。
青铜獠牙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龙雀武道大学的开学季落下帷幕,但远处京城的夜色里,新神会的阴影正像潮水般漫来。
属于他和特勤九科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286章 未说出口的牵挂
夜色渐浓,墨色像被打翻的砚台,一点点晕染开整个京城的天幕。
特勤九科科长办公室的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漏出来,在走廊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被打碎的玻璃,一格一格铺展着,又随着晚风拂动窗叶轻轻晃动,仿佛有无数细碎的银鳞在无声游动。
温羽凡坐在办公桌后,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指腹按在突突直跳的青筋上,连日来处理新神会生物兵器卷宗的疲惫顺着指尖漫上来,眼尾的红血丝比晨光里更重了些。
他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上摊开的资料,纸张边缘因反复翻阅微微卷起,油墨的腥气混着桌上冷掉的黑咖啡的微苦,在空气中缓慢弥漫,像一层化不开的薄雾。
“师傅,还没休息?”戴云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刚从忙碌中抽离的沙哑。
他身上那件熨帖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素银袖扣在顶灯的照射下闪了闪,手里捏着一叠还带着温度的打印纸,浅蓝色衬衫的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显然是在楼下数据分析中心熬了半宿。
温羽凡抬眼时,正看见戴云华额角挂着的未干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快到下颌时被他抬手用手背蹭掉,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龙雀大学的新生档案整理完了?”他伸出手,指腹触到纸页边缘时,感觉到一丝残留的温热,像是刚从滚烫的数据流里捞出来,烫得指尖微麻。
“是的。”戴云华把文件放在桌上,抬手点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
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在他脸上,显出三列标注着红色星号的名字,像暗夜里跳动的星火。
“有个好消息。温家族人温晓、温磊,周家族亲周明、周雪,还有杨家小辈杨浩、杨琳,加上杨诚实先生的小女儿杨新,一共七个人,全部通过了龙雀大学的招生考核。”
温羽凡的指尖在“杨新”两个字上猛地顿住。
墨色钢笔的笔尖在纸页上洇开一小团墨迹,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石子,荡开的涟漪漫过“武徒三阶”的标注线,把那行字晕得有些模糊。
记忆突然被扯回三年前那个飘着细雪的冬夜。
表哥杨诚实手里的热包子烫得他指尖发红,掰开时白气裹着肉香扑满脸庞,葱花的鲜混着姜末的辣,在冷得发僵的空气里格外分明。
“都达到武徒三阶了?”他的声音有些发哑,像被砂纸轻轻磨过,目光扫过名单上标注的“武徒三阶”字样。
那行字被红笔圈了两遍,圈痕边缘有些潦草,显然是戴云华核对时特意做的标记,生怕他看漏。
“最快的温家小子只用了五个半月,杨新是半年整。”戴云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解锁的瞬间映出他眼底的笑意,“您看,这是上周视频教学时录的片段,杨新的‘登云步’已经走得有模有样了。”
屏幕上,扎着高马尾的少女在虚拟演武场里腾跃。
蓝色武道服的裙摆扫过地面的全息星轨,每一步“登云步”都踩在光斑中央,足尖点地时带起细碎的气流,落地时身形稳得像扎根的树。
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与杨诚实如出一辙的憨厚眉眼,笑起来时右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像盛着点偷来的阳光。
温羽凡看着那抹跃动的蓝色身影,喉头突然有些发紧,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堵住。
他放下名单,伸手拍了拍戴云华的肩膀,掌心触到对方衬衫下紧绷的肌肉——那是常年练刀练出的硬实。
“辛苦你和玲珑了。”他的声音放轻了些,“知道你们俩每周抽空视频教学,耽误了不少修炼时间。”
戴云华连忙摆手:“师傅言重了,都是应该做的。再说李师姐她……”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尾音被他咽了回去,像被风吹断的线。
温羽凡沉默着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那枚睚眦面具的青铜纹路。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爬上来:
他想起李玲珑站在观星密室光柱前的最后一眼,眼里的倔强像未出鞘的星蝶剑;
想起她握着剑时,指节因用力泛白,却总说“师傅你看我这招够不够快”;
想起她要是此刻在这儿,定会抢过名单,用红笔把“杨新”圈成个小太阳,笑得眉眼弯弯,说“看吧师傅,我就说她能行”。
办公室里的空气静了静,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咔哒”作响,像在数着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
窗外的夜色又深了些,把百叶窗的光影压得更暗,却压不住文件上那七个名字透出的暖意,像初春刚探出头的新绿,在寒风里悄悄攒着劲。
“师傅,”戴云华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文件边缘,“这些族人毕竟沾着亲带着故,要不要在课程安排或者资源分配上,稍微给点特殊关照?比如优先进入实战特训营,或是多领些淬体药液的配额?”
窗外的夜风突然紧了紧,卷起阶前积着的枯叶,“沙沙”地扑在玻璃上,像谁在暗处轻轻叩门。
温羽凡起身走到窗前,墨色制服的衣摆扫过办公桌沿,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
他望着龙雀大学方向亮起的灯火,那些星星点点的光透过夜色漫过来,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亮——像极了新生们报到时,眼里跃动的、未经打磨的希望。
“生活上的困难,让他们按规定申请补助。”他转过身时,顶灯的光落在肩章的朱雀纹上,泛着冷冽的辉,“但武道修行没有捷径。”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了敲,留下浅淡的印,“告诉他们,三个月后的摸底考,能站上演武场中央的,才有资格谈‘特殊关照’。”
窗外的夜色又沉了几分,远处的灯火在他瞳仁里缩成星芒。
他太清楚杨诚实看到女儿录取通知书时,定会把那张纸抚平了又抚平,笑得眼角的皱纹能盛下半两酒;
也知道这些名字背后,藏着多少家族长辈在灶台边、在田埂上念叨的期盼。
可武道这条路,从来不是靠旁人铺就的,每寸经脉的拓宽,每分内劲的增长,都得自己在演武场摔够了跟头,在寒夜里熬够了时辰,才能踩出坚实的脚印。
“我明白了,师傅。”戴云华把名单叠得方方正正,纸页边缘的褶皱都对齐了,像在叠一份军令状。
“师傅,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忙了。”他抱着整理好的新生档案转身,刚要抬手推门,身后突然传来温羽凡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等等。”
戴云华顿住脚步,回头时看见温羽凡还站在窗前,侧脸一半浸在灯光里,一半藏在阴影里,目光透过玻璃望向远处,像是要穿透沉沉夜色,望见某个千里之外的身影。
“杨新……是她爸爸送她来的吗?”
“不是的,师傅。”戴云华斟酌着措辞,指尖在档案袋上轻轻划着,“杨新同学是独自坐飞机来的,行李就一个双肩包。”
温羽凡的指节在窗台上轻轻叩了叩,发出“笃笃”的轻响,没再说话。
脑海里再次漫过三年前那个飘雪的冬夜。
出租屋楼道里的煤气味混着雪粒子的凉,杨诚实背着他爬楼梯,工装鞋踩在结冰的台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老旧的木琴在被笨拙地弹奏。
表哥的后背浸着汗,却还喘着气笑:“羽凡你太瘦了,得补补,回头让你嫂子给你炖排骨。”
“知道了。”他挥了挥手,指节用力碾在窗沿的木纹里,压出几道青白的印子。
戴云华轻手轻脚地带上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隐约听见温羽凡的低语被空调的风声卷走,轻得像叹息:
“他怎么没来找我……”
戴云华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加快了步伐,走廊里的光影在他身后拉长又缩短。
有些话,听见了,也该当没听见。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只有顶灯的光晕在地板上投下一圈暖黄,将空气中悬浮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
温羽凡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反复滑动,通讯录里“表哥”两个字被磨得发亮,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他存了整整三年。
从离开瓯江出租屋去往川府养伤的那夜开始,到如今坐在特勤九科的办公桌后,无数次想拨通,指尖却总在最后一刻悬停,直到屏幕被掌心的汗焐得发烫,才终于按下通话键。
“嘟——嘟——”
忙音像秒针在敲打着神经,每一声都撞得胸腔发紧。
电话接通的瞬间,电流的杂音里突然炸开杨诚实的声音,带着瓯江特有的憨厚口音,比记忆里多了几分沙哑的疲惫:“喂?哪位?”
“表哥,是我,羽凡。”温羽凡往后靠在办公桌沿,冰冷的木纹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荡开,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像是信号突然中断,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喜,听筒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像是打翻了什么东西:“羽凡?真的是你?你……你还好吗?”
背景音里隐约有电视新闻的播报声,夹杂着锅碗瓢盆的轻响,像极了当年出租屋里的烟火气。
“我还好,表哥。”温羽凡望着窗外京城的万家灯火,那些光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恍惚间却叠成了出租屋昏黄的灯泡——那时表哥蹲在灶台前,煮白菜猪肉馅饺子,他说“多吃点,补气血”,饺子馅里的姜末辣得人眼眶发热。
“听说……杨新考上龙雀大学了?”
“哎,考上了考上了!”杨诚实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听筒嗡嗡作响,“那丫头犟得很,填志愿时非说要去京城,拦都拦不住。我和你嫂子想着,有你在那边,我们也放心。”
温羽凡指节无意识地叩在桌角,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等着那句“在学校多照看她”,像过去无数次表哥拜托他小事时那样。
但电话那头只是传来杨诚实呵呵的笑声,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憨气:“那丫头从小就皮,爬树摔断过胳膊,下河摸鱼差点被冲走,在学校要是不听话,你尽管替我教训她!别手软!”
“……好。”温羽凡喉头突然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他望着桌角那枚睚眦面具,青铜獠牙的纹路里还嵌着观星台的星屑,恍惚间竟想起那年住院,表哥提着保温桶站在病房门口,土鸡汤的香气混着一身寒气涌进来,他说“趁热喝,我凌晨三点起的锅”。
“表哥,你和嫂子也要多保重身体。”
“哎,我们好着呢!你别老惦记着,”杨诚实的声音顿了顿,背景音里的电视新闻突然清晰了些,像是被刻意调大了音量,“你也别太累,听说你现在管着不少事?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别学那丫头似的硬撑。”
两人断断续续聊了半个多小时,从杨新小时候爬树摔断胳膊时哭着喊“叔叔救我”,到温羽凡当年发烧时表哥背着他跑三公里找诊所,从冬夜里的热汤面到暴雨天里共撑的一把伞,絮絮叨叨的家常里,唯独没提半句“关照”,仿佛杨新去京城上学,只是去隔壁胡同串个门。
“哥,杨新在学校要是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跟我说。”温羽凡终于忍不住开口,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嗨,能有什么难处。”杨诚实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背景音里传来嫂子的叮嘱声,“孩子大了,该自己飞了。她要是连这点坎都迈不过,以后怎么当武者?”
温羽凡隔着话筒,仿佛又看见表哥站在出租屋门口的模样——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脚沾着泥,却笑得露出两排白牙。
他忽然放软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这当爸爸的心真大,不过……小新一定会有出息的。”
电话那头传来杨诚实爽朗的笑声,像风吹过稻田的声响,撞得听筒微微震颤。
挂掉电话时,温羽凡才发现掌心全是汗,手机背面的纹路都被浸得模糊。
他望着黑掉的屏幕,耳边还回响着杨诚实最后那句话——“孩子大了,该自己飞了”。
窗外的夜风卷着落叶扑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极了当年楼梯扶手被衣服摩擦的声音。
温羽凡抬手按在胸口,那里还残留着通话时的暖意。
原来有些牵挂从不需要说出口,就像老槐树的根,在岁月的土壤里盘根错节,平时看不见痕迹,却早已成了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第287章 龙雀开学典礼
九月的京城秋高气爽,龙雀武道大学的运动场上早已人声鼎沸。
晨曦穿透薄雾,将“龙雀武道大学”六个鎏金大字照得熠熠生辉,操场四周插满的朱雀旗与武道协会会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的图腾仿佛随时会破壁而出。
五千名新生身着统一的藏青色武道服,按班级方阵整齐排列。
少年们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忐忑的光芒,不少人悄悄活动着筋骨,衣摆下若隐若现的护腕与绑腿昭示着他们早已做好了武道修行的准备。
看台边缘,特勤九科的队员们身着便衣维持秩序,戴云华站在主席台侧后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人群,素银袖扣在晨光中一闪而过。
运动场中央的主席台上,猩红的地毯一直铺到台阶下,背景板上“龙雀武道大学 2026级开学典礼”的烫金大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两侧的音响里播放着雄浑的古曲,鼓点声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颤动。
当第一缕阳光越过教学楼顶时,一个洪亮的声音穿透晨雾:“都站好了!别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人群一阵骚动,所有目光都投向主席台入口。
管御风身着笔挺的校长制服,肩章上的朱雀纹章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台,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飞鹰双爪被擦得锃亮,随着他的步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这位昔日的武道协会会长,如今的龙雀大学校长,花白的胡须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同学们,早上好!”管御风的声音不需要麦克风,就清晰地传遍整个运动场,“老夫是你们的校长,管御风。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龙雀武道大学的第一批学子,是华夏武道未来的希望!”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不少新生激动得脸颊通红。
管御风抬手压了压,继续说道:“你们当中,有的来自武道世家,有的是草根崛起……”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但在这里,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从踏入校门的这一刻起,你们只有一个名字——武者!”管御风猛地一拍讲台,台面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武者意味着什么?不是打架斗殴,不是恃强凌弱!武者,是守护!是在黑暗降临的时候,能站出来挡住怪物的人!”
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一丝肃杀:“你们或许听说过,或许还不知道。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新神会的怪物们正在蠢蠢欲动。他们的‘四神十二柱’,每一个都是能徒手裂山断江的存在!”
场下一片寂静,不少新生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害怕吗?”管御风环视全场,“害怕就对了!但害怕之后,你们该做什么?是躲起来,还是拿起拳头,磨利刀剑,准备战斗?”
“战斗!”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五千人的吼声汇聚成洪流,直冲云霄:“战斗!战斗!战斗!”
管御风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好!有这股劲头,就有希望!龙雀大学不会教你们花架子,老夫和各位老师,只会教你们真本事,教你们如何在绝境中活下去,如何保护想保护的人!”
“所以,”管御风猛地提高声音,“从今天起,收起你们的娇气,收起你们的懦弱!每天清晨五点,操场集合!扎马步,练拳术,跑负重!下午,兵器课、实战课、理论课,一样都不能少!”
他掏出一个怀表,高高举起:“三个月后,全校摸底考!考不过的,收拾东西回家!别给龙雀大学丢脸,别给华夏武者丢脸!”
“是!”五千人齐声回应,声音里充满了斗志。
管御风收起怀表,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温和:“当然,苦归苦,累归累。只要你们肯努力,学校也不会亏待你们。淬体药液管够,武道典籍随便看,甚至有机会跟着特勤九科的前辈们,去见识真正的战场!”
这话一出,全场再次沸腾起来。
“好了,废话不多说,”管御风挥挥手,“接下来,该轮到你们的副校长为你们发言了。”
在热烈的掌声中,管御风转身走下主席台。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洒在龙雀武道大学的运动场上,也洒在每一个新生充满憧憬的脸上。
开学典礼才刚刚开始,属于他们的武道之路,也才刚刚启程。
而前方的挑战与荣耀,正在等待着这些年轻的武者去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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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管御风校长激昂的发言落下,运动场的喧嚣尚未完全平息,一道清越的琴音般的嗓音已穿透晨雾,自主席台传来。
陈墨身着月白长衫,袖口处北斗七星的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他左手无名指上的精钢指套轻轻叩了叩讲台,发出一声细微的金属轻响,恰似琴弦定调的前奏。
他面如冠玉,那双总是似睁非睁的眯眯眼此刻微微扬起,扫过台下五千名新生,唇角噙着一抹淡笑,既有文人的雅致,又藏着武者的锐利。
“诸位同学,早安。”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穿透喧嚣的穿透力,“方才管校长言明了武者的担当与热血,在下便再添几句,权当为这武道长歌,续上一段和弦。”
他抬手抚过袖口的北斗暗纹,指套与布料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在下陈墨,忝为贵校副校长,亦曾以‘琴魔’之名行走江湖。诸位或许听闻过,我这左手无名指少了半截——早年与人论剑,断指处如今戴着精钢指套。”他顿了顿,指套轻敲讲台,“这指套不仅是伤痕的印记,更是提醒:武道之路,从来不是坦途,断指尚可续以精钢,心志若折,便再无回天之力。”
台下新生屏息静听,不少人盯着他手上的指套,眼中闪过好奇与敬畏。
“管校长言及新神会的威胁,言及守护之责,此乃武者之‘势’。”陈墨的目光转向东方,仿佛穿透云层望向未知的危险,“但诸位须知,除了匹夫之勇,更需‘术’与‘道’的修行。就像抚琴,若只有蛮力拨动琴弦,不过是噪音;唯有知晓节奏、韵律、气劲流转,方能奏出《将军令》的杀伐,亦能弹出《凤求凰》的柔肠。武道亦然。”
他指尖轻颤,似在虚空中拨弦,周身气息陡然一凝,台下新生竟觉一股若有似无的剑意拂面,却又在下一瞬化作温润的气流散去。
“龙雀大学教你们的,不仅是如何挥拳、如何握剑,更是如何‘控劲’、如何‘明心’。”陈墨的声音渐沉,“你们中有人来自武道世家,有人是草根崛起,但在此处,皆需从‘基础’学起——扎稳马步,便如琴音定调;练熟拳架,便是琴弦成调。切勿好高骛远,须知我这‘琴魔’的名号,也是从每日千遍的指法操练中磨出来的。”
他话锋一转,指套在阳光下闪过冷光:“新神会的‘四神十二柱’固然可怖,但更可怖的是武者失去敬畏之心。从今日起,你们需记住:每日五点的晨练,不是惩罚,是打磨心性;实战课的伤痛,不是折磨,是认清强弱。特勤九科的前辈们在暗处抵御黑暗,而你们,是未来的光。”
“三个月后的摸底考,考的不仅是功力,更是‘纪律’与‘韧性’。”陈墨抬手,指套遥遥指向操场边缘的碑林,“那里刻着历代武者的训诫,其中一句在下尤为认同:‘武,止戈也。’止戈非避战,是知战、能战、而后止战。你们的拳头,未来或许要砸向怪物的头颅,但此刻,先砸实自己的根基。”
晨风吹起他的月白长衫,北斗暗纹与阳光交织成流动的光带。
他最后扫过全场,眯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诸位,武道如琴,弦太紧易断,太松无声。愿你们在龙雀大学,找到属于自己的‘调’,奏出不辜负这时代的长歌。明日五点,操场见。”
话音落,他微微颔首,转身退至主席台侧,指尖似仍在虚空中勾勒着琴弦的轨迹。
台下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掌声——这掌声里,既有对“琴魔”传奇的向往,也有对未来修行之路的沉甸甸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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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墨的月白长衫隐入主席台阴影,运动场的空气尚未从“琴魔”的剑意中平复,一道沉敛如刀的嗓音已自台前响起。
温羽凡身着墨色特勤九科制服,肩章上的银质朱雀徽章在秋阳下泛着冷光。
他未站到讲台中央,只是随意倚着台沿,破邪刀的刀柄在腰间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睚眦面具的獠牙纹路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台下五千双眼睛聚焦过来时,他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老茧。
“同学们,”温羽凡的声音不高,却像刀锋劈开晨雾,字字清晰,“管校长说了担当,陈副校长讲了‘术道’。轮到我,就不讲虚的了,说点血里火里摸爬滚打的真东西。”
他抬手,指腹划过制服袖口的暗纹,那里藏着一道未愈合的旧伤:“我叫温羽凡,特勤九科的人。你们或许听过我的名字,也可能听过‘睚眦’……那是我戴过的面具,时刻提醒我:有些仇要报,有些血要守。”
台下掠过一阵细微的骚动,不少人盯着他腰间的刀柄,那是江湖传闻中饮过新神会血液的破邪刀。
“新神会的‘四神十二柱’,陈副校长提了,管校长也提了。”温羽凡的目光扫过人群,像是穿透了眼前的少年,望向更远的黑暗,“但他们没说透……当你真正面对那些怪物时,闻到的不是血腥味,是绝望。它们的利爪能撕裂合金,它们的嘶吼能震碎经脉,而你们现在练的每一个马步、每一招拳,将来都可能是从鬼门关拽回自己的救命符。”
他顿了顿,指尖叩了叩讲台,发出沉闷的声响:“龙雀大学教你们的,不是花架子。三个月后的摸底考,不是考试,是把你们扔进浅滩,看看谁能不被淹死。别指望特勤九科永远替你们挡在前面——武道这条路,走到最后,能靠的只有自己磨出来的硬骨头。”
说到此处,他的目光忽然一凝,掠过第三排左数第七个身影——扎着简单马尾的杨新,正攥紧拳头听着,校服领口露出半截红绳,那是嫂子郑小燕亲手编的平安结。
温羽凡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瞬,想起出租屋雪夜里表哥递来的热包子,想起杨新报到时独自拖着行李的背影。
但他面上未动声色,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像刀光一闪而逝。
那笑意未达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随即融入更沉肃的语气中:“我知道你们中有人觉得苦,有人觉得累。但我问你们……”
他猛地直起身,墨色风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泛着暗红光泽的睚眦面具碎片:“当你看到同伴被怪物撕碎时,当你听到无辜者的哭喊时,你是会后悔今天没多练一组拳,还是会庆幸自己多流了一滴汗?”
“特勤九科的档案柜里,锁着三千七百二十八份新神会受害者的照片。”温羽凡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金属般的寒意,“我每天看着它们吃饭、睡觉、练刀。你们今天吃的淬体餐,是用他们的命换来的安宁;你们练的每一式剑招,将来都可能变成劈开黑暗的光。”
他不再看杨新,而是望向整个操场,目光如刀:“记住,你们穿上这身校服,就不再是普通学生。你们是斥候,是先锋,是华夏大地竖起的第一道防线。三个月后,我会站在演武场中央,看着你们挥出第一刀、打出第一拳……”
“到那时,别让我看到恐惧,只许让我看到……”温羽凡猛地抽出破邪刀,刀刃在阳光下爆发出赤金真气,“杀!”
一个字如惊雷炸响,五千新生浑身一震,血液瞬间沸腾。
温羽凡收刀入鞘,最后一次扫视全场,目光再次掠过杨新时,那抹极淡的微笑已彻底隐去,只剩下淬铁般的冷硬:“今天就这样吧,明天五点,带好你们的刀和胆。”
话音落,他转身走下主席台,墨色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破邪刀与睚眦面具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
而第三排的杨新,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悄悄握紧了拳头,掌心沁出的汗,滴在了校服上绣着的“龙雀”二字上。
第288章 九柱擎天一
龙雀大学开学后不久,特勤九科搬入了新建好的办公楼。
秋意顺着京城的脉络悄然蔓延,新办公楼在梧桐叶的渐黄中愈发清晰。
这座钢筋混凝土浇筑的现代建筑,与此前入驻的王府旧址截然不同。
外立面镶嵌着三层夹胶防弹玻璃,阳光穿透时会在地面折射出菱形的光斑,仿佛无数枚流动的盾牌;
墙角的承重柱里灌注了玄铁碎屑,徒手劈砍只会在表面留下浅白的印痕,彻底告别了木质结构的脆弱。
走进办公楼,中央空调的冷风带着金属滤网的气息扑面而来,取代了王府庭院里潮湿的霉味。
前台的智能识别系统正发出轻微的蜂鸣,每个出入人员的虹膜信息在屏幕上闪过,与特勤九科的核心数据库实时比对。
走廊两侧的应急灯采用了最新的冷光技术,即使断电也能维持七十二小时照明,墙角的消防栓旁还多了一排基因检测仪,能在三分钟内识别出空气中潜藏的变异病毒。
办公楼内部的忙碌,比玻璃幕墙反射的光影更加鲜活。
戴云华的办公室位于三层中枢位置,整面墙的电子屏被分割成无数个窗口:
左侧是龙雀大学新生的实时定位,每个红点旁都标注着心率与内劲波动;
右侧滚动着新神会的最新动向,某份加密文件的破译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升。
八大干将如同精密仪器上的关键部件,在副科长戴云华的统筹下,将这台庞大的国家机器调试得愈发顺滑。
此刻,戴云华端坐于人体工学椅上,脊背挺得笔直,素银袖扣随着手腕动作在键盘上划出冷光,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得如同机械运作。
他办公桌上的二十四寸屏幕里,龙雀大学新生数据库如流动的星河般翻滚。
五千个姓名以矩阵形式排列,每个头像旁跳动着实时更新的动态标签:
「温晓(武三)晨练迟到×3原因待查」
「周明(武二)与变种人学员肢体冲突监控已锁定」
数据洪流中,戴云华的指尖在触控板上划出流畅的弧线,选中的标签瞬间被红色边框标记,像电子战场上亮起的警报灯。
他忽然停下手,食指在「周明冲突」的条目上连续点按三次。
屏幕右侧立刻弹出分屏窗口,显示出格斗场监控录像的关键帧——穿藏青校服的少年正用改良后的剑招格挡对方的利爪,鞋跟在地面碾出细碎的裂痕。
戴云华瞳孔微缩,指尖轻轻叩击桌面,发出两短一长的节奏,如同摩斯密码。
下一秒,办公桌上的加密终端“叮”地弹出提示。
他指尖轻点键盘,一份标着「潜在隐患」的黄色简报自动生成。
文档页眉处,特勤九科的朱雀徽章以动态光影形式闪烁,正文部分用三种不同颜色标注风险等级:周明改良的剑招标绿,变种人学员的基因波动标红,冲突地点的监控盲区标黄。
简报生成之后,通过加密信道同步发送至八大组长的智能终端,每个接收端口都伴随着专属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办公楼里形成错落的电子音符。
做完这些,戴云华没有抬头,只是从抽屉里取出一枚薄荷糖含进嘴里,喉结在冷白光线下滚动。
武备组工坊的天花板垂落着蛛网般的霓虹管线,蓝紫色电弧在锈蚀的通风口间跳跃,将整面墙的报废机甲残骸映得明明灭灭。
惊蛰单腿跨在液压工作台上,嘴里叼着的扳手反射着 AR眼镜投射的幽蓝光束,三维建模图正悬浮在护心镜上空。
玄星陨铁碎片在机械臂的精密夹爪下熔成液态,如流动的星屑般渗入钛合金骨架的蜂窝状结构。
“这东西得扛住 J型融合体的尾刺。”他抬脚踹向脚边的报废机甲,某块剥落的装甲板撞在堆积如山的齿轮箱上,引发连锁般的金属轰鸣。
液压装置泄漏的油渍在地面汇成暗河,倒映着天花板摇摇欲坠的荧光灯管,与咖啡机改装的投喂机喷出的能量棒包装纸缠在一起。
“你又搞什么鬼?”惊蛰突然扯下 AR眼镜,扳手精准砸中角落的阴影。
小浣熊顶着一头翘起的静电发茬缩回电脑桌下,棒棒糖还叼在嘴边,数据线从他卫衣口袋里蛇行而出,正试图接驳工作台的主控系统。
“再动我设备,”惊蛰抄起桌上的电磁脉冲枪,蓝白色电弧在枪口凝成光球,“就把你塞进那台 Mark-7当人肉电池!”
小浣熊见状落荒而逃,但是笑得仍然非常大声。
小浣熊的技术组机房永远飘着薯片味。
去惊蛰工坊里搞恶作剧只是他的放松方式。
当一回到机房,小浣熊立即蜷在电竞转椅里,椅背被他晃得吱呀作响,十根沾着薯片渣的手指在五块曲面屏间织出残影。
防火墙界面上,新神会黑客植入的恶意代码正像黑色藤蔓般蔓延,却在触及屏幕边缘时骤然炸开,化作万千闪烁的二进制萤火虫,被他用特制光标逐个拆解成流动的数据流。
“成了!”他打了个响指,指缝间还夹着半片碎薯片。
主屏幕突然弹出三维地图,东京涩谷区的街景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点:“这群菜鸟还想借龙雀大学迎新系统渗透新生基因档案,幸亏我上周给服务器内核套了层《植物大战僵尸》的代码壳子。”
旁边带着厚眼镜的实习生捧着防水笔记本,笔尖在“反入侵方案”栏画下波浪线:“哥,您说的‘马甲’……真是用豌豆射手的攻击逻辑改的防火墙?”
小浣熊翻了个白眼,后槽牙咬碎最后一片薯片,渣子簌簌掉进机械键盘的缝隙。
他拍了拍主机箱,散热口喷出的热风卷起满地零食包装袋,某袋被吹到半空的虾条恰好卡在服务器指示灯上,映出诡异的橙红光斑:“你这就不懂了,最骚的防御就是让敌人以为自己闯进了儿童游戏服务器……上周那俩想黑进咱们武器库的黑客,不就被弹出来的‘请种植向日葵’界面搞懵了?”
江俊辰推开特勤九科外勤组办公室的大门时,战术背心上的暗褐色污渍还在往下滴着粘稠液体。
城南武馆地下室的霉味混着工业酒精的刺鼻气息,像层无形的膜裹在他身上,连带着肩扛的突击步枪都沾着股怪味。
“副科长,这堆破烂玩意儿够喝一壶了。”他把七八个证物袋甩在戴云华面前的办公桌上,透明塑料袋撞在桌面发出脆响。
最顶层的试管里,绿色悬浮物正随着他的动作诡异地蠕动,像团被搅碎的青蛙卵。
办公室的冷光灯照在证物袋上,将玻璃试管里的绿色液体映得发蓝——那玩意儿在晃动时会析出细密的气泡,破裂时发出类似蜥蜴吐信的“嘶嘶”声。
“工业酒精兑变异蜥蜴腺体?”戴云华用镊子夹起试管对着光,镜片反光里能看到液体中漂浮的细小鳞片,“黑市现在流行拿爬行动物基因搞合成?”
江俊辰拧开运动水壶猛灌两口,喉结滚动时,脖颈处的旧伤疤跟着抽动:“武馆老板嘴硬得很,直到我把他按在变异蜥蜴的饲养箱里,才吐露出配方来源。”
办公桌上的平板电脑屏幕突然弹出视频对话请求,戴云华点开后,林晚秋的影像出现在边上的大屏幕上:“副科长,刚查到这批蜥蜴腺体来自‘爬宠之家’宠物店,注册人叫陈小六,跟一个月前找到的新神会废弃实验室的看守是远房亲戚。”
戴云华调出陈小六的档案,照片里的男人笑得谄媚,领口却露出半截蛇形纹身:“新神会连宠物商店都不放过?”
江俊辰走到办公桌前,把空水壶砸在桌上:“这些家伙明显不是正规军,但武馆地下室还缴获了半箱‘龙血液’……我猜这群野路子正在拿蜥蜴基因做实验,是想复刻新神会融合体的再生能力。”
戴云华突然起身,素银袖扣在灯光下划出冷弧。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沉声开口:“林晚秋,定位‘爬宠之家’的所有分店。江俊辰,带上外勤一组,五分钟后出发……新神会已经够麻烦了,要是再来个什么野鸡神会,我们可就真的顾不过来了!”
……
此时隔壁的余刚正给外勤二组开复盘会。
投影幕布上的监控画面正在循环播放,毒贩转身出拳的慢动作被拉得老长,他手腕上的金表在路灯下划出刺眼的弧线。
“都给我看仔细了!”余刚的战术靴碾过地上的薯片袋,发出咔嚓声响。他指着投影上毒贩前弓后箭的站姿,迷彩袖管下的旧伤疤跟着手臂动作抽动,“这小子使的‘黑虎掏心’,看着唬人吧?膝盖内扣成罗圈腿,下盘虚得能塞进去三只流浪猫!”
会议室后排突然响起窃笑,新来的实习生赶紧低头假装记笔记。
余刚猛地转身,迷彩帽檐下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笑什么?上周谁跟我说‘黑虎掏心’是传武精髓来着?站起来!”
角落里的壮汉悻悻起身,他叫张猛,上周在格斗课上跟余刚争论过招式正宗性。
“报告组长,我错了。”张猛的声音闷得像擂鼓,“但那小子看着真像那么回事……”
“像个屁!看好了!”他突然拉开椅子跨坐上去,模仿毒贩的出拳姿势,迷彩裤膝盖处的补丁随着动作裂开细缝,“注意他支撑脚的脚踝……看见没?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我当年在少管所跟老瘸子学的扫堂腿,都比这扎实!”
投影画面突然切换,毒贩被绊倒的慢动作清晰显示出脚踝的扭曲角度。
张猛盯着屏幕,作训服袖口的防刺护腕蹭到桌沿:“组长,他是不是故意卖破绽?”
“故意?”余刚把马克杯重重砸在桌上,瓷片碎了一角,“这孙子吸毒吸得胫骨都缺钙了!你们记好了,以后遇上使传武招式的毒贩,先踹他支撑脚!”
会议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嗡鸣,墙角的文件堆里钻出只蟑螂。
余刚弯腰捡起半截粉笔头弹过去,精准命中蟑螂触角:“散会前把毒贩的骨密度报告打印出来,看看他骨质疏松到什么程度。还有,”他指了指张猛,“明天早操加练扫堂腿,我陪你练到下盘能拴住大象!”
散会时张猛故意磨蹭到最后,看见余刚蹲在投影幕布前用胶带粘补咖啡渍。
迷彩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但作训服后领露出的纹身,是只断了爪子的老虎,正在灯光下微微起伏。
“组长,”张猛突然开口,“其实那‘黑虎掏心’……”
“滚蛋!”余刚头也不回,胶带撕裂声在空荡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再废话明天加练到尿血!”
走廊里传来张猛的脚步声,余刚这才抬起头。
投影幕布上毒贩的脸还在循环播放,金表的反光晃得他眯起眼。
他从裤兜摸出半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个瘸腿老头在教少年扎马步,背景是少管所的高墙。
照片边角被磨得发亮,余刚用指尖蹭了蹭老头袖口的补丁,跟自己作训服膝盖的破洞几乎一模一样。
投影幕布突然闪烁,毒贩的支撑脚在画面里晃了晃,像极了当年老瘸子骂他“下盘跟豆腐似的”时的姿势。
他把照片塞回裤兜,起身时膝盖发出咔哒声响。
走廊尽头的灯光照在余刚身上,迷彩服后背的“外勤二组”字样被磨得只剩“二组”两个字,像道未愈合的伤疤。
……
第289章 九柱擎天二
林晚秋的人事组办公室像个恒温图书馆。
中央空调将温度精准控在 24℃,出风口送出的气流带着旧纸张特有的干燥气息,与檀木书架上陈列的武者档案盒碰撞,漾开细微的尘埃漩涡。
日光灯管被磨砂罩过滤成柔和的暖白,恰好照亮桌面摊开的牛皮纸卷宗,却在墙角的绿植叶片上留下浅浅的阴影。
那盆文竹是她从老家带来的,叶片修剪得整整齐齐,像极了她处理过的数万份档案。
刚结束“爬宠之家”的人事关联核查,她指尖还残留着触屏笔的微凉。
她便戴上棉质白手套,指尖轻触卷宗里“王建军,59岁,器械维护员”的档案页。
纸页边缘因频繁翻阅泛着毛边,贴着的证件照里,老王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眼角笑纹里还沾着机油。
照片下方用红笔标注着“工龄 37年,经手器械保养零失误”,旁边别着枚褪色的铜质扳手徽章,是老王退休时主动上交的功勋纪念。
卷宗旁压着封牛皮纸信封,邮票盖着京郊养老院的邮戳。
林晚秋拆开时,信纸边缘还粘着点油渍。
老王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雀跃:“晚秋丫头,修车铺开起来了!用局里发的津贴进了套新工具,上周还收了俩徒弟,都是院里腿脚不利索的老伙计……”信末画了个简笔画,歪歪扭扭的扳手旁边,蹲着只吐舌头的小狗,“对了,楼下张婶家的狗总来捣乱,下次你来查岗,给带袋狗粮呗?”
她指尖抚过画痕,嘴角弯起个浅弧,将信纸折好塞进卷宗夹层。
抬头时,墙上的电子屏正刷新考勤数据,蓝光在白墙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贵族事务组金满仓,本月迟到 7次,早退 5次,均标注‘处理贵族纠纷’。”
林晚秋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电子屏上的记录条闪烁着刺目的橙黄——那是系统自动标记的“高频异常”。
她记得上周三,金满仓声称去处理“勋爵家宴冲突”,但外勤三组的巡逻记录显示,他那天下午在“醉仙居”包厢待了整整四个小时,监控画面里还能看见他抱着酒坛的背影。
她旋开钢笔帽,墨尖在备注栏悬停片刻,最终落下个小小的问号。
墨色在特制宣纸上晕开,像滴入水的墨滴,却被纸页的纹理牢牢锁在方寸之间,如同她心里那句没说出口的疑问:这些“贵族纠纷”,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躲懒的借口?
空调的风掠过档案架,卷起页角轻颤。
林晚秋将王建军的卷宗归位,金属柜锁扣发出“咔嗒”轻响,在这恒温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
释小刚的治安组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傍晚的夜市刚支起摊子,他们的巡逻车就像条灵活的鱼,在拥挤的人流里钻来钻去。
车后座堆得像座小山,带毒的指虎泛着幽蓝的光,灌铅的健身球沉甸甸压着帆布,还有几盒印着“秘传突破丹”的假药,包装盒上的“包治百病”被汗渍晕得发花。
“瞧见没?”释小刚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僧袍下摆被风吹得掀开一角,露出里面半截印着“五香酱牛肉”的真空包装,油星子顺着褶皱往下滴,“那个卖大力丸的胖子,说他的药三粒就能冲开内劲关窍。”他突然抓起一包刚拆封的牛肉往嘴里塞,腮帮子鼓得像含着俩核桃,“贫僧当场就吞了三粒,结果……”
“结果拉了三天肚子,厕所都快被您蹲塌了!”副驾驶的年轻警员小李没忍住接话,手里的笔录本笑得直抖。
这已经是组里传遍的笑话,那天释小刚捂着肚子从巡逻车上蹿下来,僧袍都没来得及系好,愣是把夜市公共厕所的门给撞掉了合页。
释小刚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生气,指尖沾着的牛肉渣弹在仪表盘上:“笑啥?这叫以身试毒!不然那帮老头老太太被骗了,哭都找不着调门。”
他正说着,车载对讲机突然滋啦作响,电流声里裹着急促的呼喊:“组长!城东‘拳力之巅’格斗俱乐部!有人下死手,打断三根肋骨了!”
“得,念经的活儿又来了。”释小刚把最后一块牛肉塞进嘴里,油乎乎的手在僧袍上胡乱擦了擦,猛地一打方向盘。
巡逻车轮胎在柏油路上划出刺耳的弧线,活像他年轻时耍少林棍法的架势,车后座的违规器械哐当乱响,像是在给这场急行伴奏。
“小李,把《武者戒》抄本拿出来。”他咬着牙挂挡,引擎轰鸣里透着股狠劲,“某些人怕是忘了‘止戈为武’四个字怎么写了,今儿个贫僧就给他们好好念念,什么叫‘不得恃强凌弱,不得私斗致残’!”
车窗外的霓虹灯飞速倒退,把他圆脸上的怒容照得忽明忽暗,倒真有几分少林武僧的威慑力。
……
余曼曼的文书组永远飘着油墨味。
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咔咔”声像永不停歇的钟摆,混着扫描仪预热的低鸣,在格子间里织成一张细碎的声网。
空气中浮动着墨粉的微涩、陈年档案的纸香,还有她手边冷掉的速溶咖啡味——那是早上冲的,现在杯壁已经凝了圈褐色的渍。
她坐在堆积如山的文件后,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的蓝光。
指尖捏着支银色钢笔,笔尖悬在龙雀大学经费报销单上,在“淬体餐额外支出”那行字下画出一道利落的波浪线。
纸张边缘被她按出浅浅的指印,旁边贴着的便签纸上,用红笔标注着“超标准 37%,需附采购清单佐证”。
“又是这笔。”她轻啧一声,伸手从抽屉摸出标准经费细则手册。
书页哗啦啦翻过,停在“学生日常淬体餐补助标准”那页,指腹划过“每人每月上限 300元”的黑体字,再对比报销单上的七位数金额,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这点补助确实不多,但是对于五千名学生来说,却又远远不足)
隔壁的共享打印机突然加速运转,吐出的报告纸页边缘还带着温热。
最上面一页的右上角贴着枚红色标签,手写的“已确认”三个字力透纸背,下面是新神会“J型融合体再生能力实测数据”,表格里的数字被荧光笔标得密密麻麻。
余曼曼侧头瞥了眼,看见实习生小王正蹲在打印机旁分类。
黄色标签的“待验证”堆得最高,大多是关于“十二柱”行踪的零散情报,其中一张印着模糊的监控截图,角落用铅笔写着“疑似奎木狼出现在陕南”;
最薄的一摞贴着蓝色标签,“谣言”两个字透着股无奈——最新那张写着“新神会在海底建基地”,旁边还画了个潦草的鲨鱼表情包,是小王的恶作剧。
“曼曼姐,这份‘已确认’要归档吗?”小王举着份报告喊她,纸张边缘的油墨蹭了点在指尖。
“等会儿。”余曼曼没抬头,钢笔在报销单背面写着备注,“让技术组把融合体数据转成加密格式,标‘甲类机密’。”她顿了顿,笔尖在波浪线末端重重一点,“还有,催龙雀大学三天内补材料,超期按违规处理。”
打印机又吐出一页纸,带着油墨的热气飘到她脚边。
余曼曼弯腰捡起,发现是份重复打印的报告,右下角的蓝色标签上,“谣言”两个字被谁画了个俏皮的叉。
格子间里的油墨味似乎更浓了些,混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在文件堆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余曼曼推了推眼镜,继续在数字与标签的海洋里,筑起属于文书组的那道严密防线。
……
金满仓的贵族事务组办公室里,空气像被冻住的猪油,凝滞得能拧出冰碴。
真皮沙发上堆着几件没来得及挂的丝绸衬衫,领口还别着镶钻的袖扣,与茶几上半瓶没喝完的 XO凑成一幅潦草的奢靡画。
他陷在宽大的老板椅里,盯着桌角那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特勤九科新制服。
藏青色的料子泛着挺括的光,肩章位置预留的银星刺绣像两颗冰冷的眼睛,看得他后槽牙直发痒。
指间的雪茄早灭了,灰黑色的烟灰吊在烟蒂上,足有两寸长,他却浑然不觉,只任由那点猩红的火星在指缝间明明灭灭。
办公室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他肥硕的脑门上。
上周温羽凡在全体大会上点名批评贵族事务组“效率低下”的话还在耳边打转,柳磊那档子事又闹得满城风雨,现在连特勤九科的经费审批都卡着他不放。
“这群小兔崽子,是真当胖爷我没脾气?”
他猛地坐直身子,雪茄灰“啪嗒”掉在锃亮的鳄鱼皮公文包上。
那道灰痕像条蛆虫,爬得他心烦意乱。
抓起内线电话的瞬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拨通秘书分机的声响在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给我在‘醉仙居’订最大的包厢,”他的声音带着刚从喉咙里拽出来的糙劲儿,唾沫星子溅在话筒上,“就说胖爷要请勋爵们喝花酒,把上次那批 82年的拉菲备好。”
听筒里传来秘书小心翼翼的声音,像怕惊扰了什么:“组长,财务刚送过来的报表显示,您本月的应酬预算已经超支十五万了,孔局长那边……”
“孔局长?”金满仓突然拔高嗓门,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得烟灰缸里的烟蒂跳起老高,“等老子从那帮勋爵嘴里掏出新神会的线索,别说十五万,就是一百万,朱雀局也得给老子报销!”他顿了顿,指腹碾过话筒上的雕花,语气里淬着狠劲,“告诉财务科,这笔钱记在‘特殊情报经费’里,出了问题我担着!”
挂了电话,他抓起桌上的制服往臂弯里一甩,地中海头皮在顶灯直射下泛着油光。
走廊里传来其他科室的谈笑声,隐约提到“温科长”三个字,金满仓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抓起公文包往肩上一抡,厚重的鳄鱼皮砸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等着瞧,”他咬着牙走向大门,皮鞋踩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噔噔的响,“等胖爷我立了功,看谁还敢给老子甩脸子。”
……
深夜的特勤九科的办公楼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钢筋骨架在月光下绷出冷硬的线条。
温羽凡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划过玻璃上的冷凝水,窗外龙雀大学的夜训灯光连成一片橘色星海,操场上传来整齐的呐喊声,隔着几公里的距离,像被闷在棉花里的鼓点。
戴云华的脚步声很轻,黑色皮鞋踩在防静电地板上几乎无声,直到递来的热可可杯壁传来微烫的温度,温羽凡才转过身。
陶瓷杯身印着特勤九科的朱雀徽章,杯沿凝着细密的水珠,戴云华的素银袖扣在灯光下闪了闪:“师傅,各部门月报汇总好了。”他翻开平板,蓝光映在镜片上,“新神会在暗网的交易关键词监测频率涨了 37%,尤其是‘奎木狼’‘星轨’这几个词,加密等级比上个月高了两个层级。”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折线图:“不过咱们的响应速度提升了 42%,小浣熊新写的追踪算法,能在他们删帖前截获 70%的数据包。”
温羽凡接过杯子,热气模糊了他的侧脸,杯中的可可晃出细碎的涟漪,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
“金满仓那边呢?”他的声音比窗外的夜风还低。
戴云华的喉结动了动:“他今晚在‘醉仙居’包了牡丹厅,说是请了跟洪门沾亲的勋爵,能套出奎木狼最近的动向。”他从文件夹里抽出张便签,上面是金满仓潦草的字迹,“这是他下午让人送来的‘作战计划’,说要扮成军火商跟对方搭话。”
“这已经是他本月第三次‘扮商人’了。”温羽凡的指腹摩挲着杯沿,可可的甜香混着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上次说要套‘十二柱’的名单,结果喝到后半夜……”
戴云华没接话,只是看着师傅映在玻璃上的影子——黑色制服的肩章沾着点咖啡渍,那是早上晨会时被惊蛰的机械臂蹭到的,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擦。
突然,走廊尽头爆发出惊蛰的怒吼,像被踩了尾巴的狮子:“小浣熊你个兔崽子!老子的意式咖啡机!你给改成伏特加蒸馏器了?!”
技术组的机房跟着炸开哄笑,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响得更欢,隐约能听见小浣熊的尖叫:“这叫资源再利用!你看这出酒率多高……哎哟!”
温羽凡端着可可走到门口,虚掩的门缝里,能看见小浣熊在前面仓皇逃窜,惊蛰举着扳手在后面追,正巧路过的林晚秋的人事档案散落一地,被风卷得像群白蝴蝶。
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在武道协会,金满仓也曾这样追着偷喝他珍藏茅台的释小刚……
玻璃上的倒影晃了晃,温羽凡仰头将冷掉的可可一饮而尽。
甜腻的奶泡早化了,只剩可可粉的微苦黏在喉咙里,像没说出口的话,也像藏在报表数字背后的隐患。
远处龙雀大学的灯光依旧亮着,操场的呐喊声隐约传来,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转身走向办公桌。
那里还有三份新神会的基因序列报告没批,墨迹在灯光下泛着蓝黑的光。
第290章 首届摸底测试一
时光匆匆,转眼便踏入十二月的凛冽。
龙雀武道大学的首届摸底测试,如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于十二月一日正式拉开帷幕。
五千名新生的考核被拆解成细密的齿轮,咬合着七天的日程缓缓转动。
首日的重心,落在了武道理论的战场。
凌晨五点的校园还沉在寒雾的怀抱里,路灯的光晕在雾气中晕染成朦胧的光球,唯有理论考场的楼宇亮如白昼。
五十人一班的教室被荧光灯管照得纤毫毕现,藏青色校服上的“龙雀”刺绣在冷光下泛着内敛的光泽,少年们端正坐立的身影在桌椅间排开,像待检的精密仪器,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空气中弥漫的油墨味。
广播室的信号穿透墙壁,陈墨副校长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漫进来。
他轻抚袖口北斗暗纹的动作仿佛透过声波传来,精钢指套叩击桌面的轻响如同战前的鼓点:“理论从不是纸上谈兵,是你们出拳时判断方位的眼,挥剑时洞悉破绽的魂。”他顿了顿,指节与桌面碰撞的节奏陡然清晰,“今日的每一道题,都脱胎于特勤九科的实战档案,是用血与刀刻下的答案。”
试卷被分发的沙沙声划破寂静,纸张展开时带着轻微的脆响。
前排的杨新指尖触到纸面,油墨的凉意顺着指腹蔓延,目光落在首题的瞬间,心脏猛地一缩:“新神会‘奎木狼’的毒罡属性为阴寒,若武者中招,经脉气血会呈现何种异变?”
她握着笔的手微微收紧,脑海里突然闪过温羽凡偶尔提及的片段,那些关于青碧罡气与蚀骨寒意的描述,此刻化作试卷上的铅字,沉甸甸压在心头。
斜前方的男生眉头紧锁,笔尖悬在半空,显然被这道直击实战的题目难住;
后排传来倒抽冷气的轻响,混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空旷的教室里织成一张紧绷的网。
窗外的寒雾又浓了几分,将考场与外界隔绝成两个世界,唯有试卷上的铅字,在灯光下闪烁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
冬日的寒意浸透了龙雀武道学院的每一寸角落,第一天长达十二小时的笔试直到下午五点才画上句点,可对于这群筋骨早已淬炼得远超常人的武者而言,真正的考验,要从第二天的晨曦里才算正式开场。
天还没亮透,龙雀武道学院的操场已被攒动的人影填满。
前夜的霜花被数千双鞋底碾成混着泥土的冰水,在青灰色跑道上积成蜿蜒的细流,倒映着东方天际刚泛起的鱼肚白。
力量测试区各种不同重量的杠铃片码得像座小山,晨光掠过锃亮的金属表面,折射出冷硬的光。
裁判席上,管御风校长拄着那柄磨得发亮的飞鹰双爪,银白胡须上凝着细密的冰晶。
他清了清嗓子,苍老却洪亮的声音穿透晨雾:“听好了!抓举杠铃,最低标准八十公斤,上不封顶!”铁爪顿地时发出清脆的链响,“给老夫拿出吃奶的劲来!这可不是笔试卷子,没地方给你们耍小聪明!”
五千名考生被分成十个考场,红色隔离带将每个区域圈成独立的角斗场。
扩音器里不断播报着考场序号,金属器械碰撞的铿锵声、考生的低喝声与裁判的报数声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操场上荡出层层回音。
“一号考场,王磊!”
岭南少年应声出列,藏青色校服下的肌肉线条如绷紧的弓弦。
他走到杠铃前深吸一口气,下蹲时膝盖发出细微的脆响,脚下的地面竟顺着鞋跟裂开几丝蛛网般的细缝。
“喝!”暴喝声里,标着“一百公斤”的杠铃被稳稳举过头顶,虬结的青筋在小臂上突突跳动,汗水刚渗出额头就被晨风冻成细珠。
“好!”管御风猛地挥了挥飞鹰双爪,铁链撞击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比老夫当年初入江湖时强多了!记上,一百公斤!”
操场西南角的五号考场,杨新攥紧了拳头。
掌心的茧子被汗水浸得发涨,她盯着面前那组标着“一百五十公斤”的杠铃,铁盘上的锈迹在晨光里泛成暗红。
这重量远超女生的平均水平,周围几个考生正窃窃私语,目光扫过她单薄的肩膀时带着几分怀疑。
“杨新,准备!”裁判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握住杠铃杆的瞬间,校服袖口顺着胳膊滑落,露出小臂上几片未消的淤青——那是昨夜加练时撞到器械架留下的。
指尖扣紧防滑纹,腰腿同时发力,杠铃离地时带起一阵冷风,铁盘碰撞的闷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当杠铃被死死顶在肩头时,她的指节已泛出青白,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一百五十公斤,通过!”
裁判报数的刹那,杨新猛地松了劲,杠铃“哐当”砸在地上,震起一片冰屑。
她听见人群后排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嗯”,眼角余光瞥见戴云华站在隔离带外,素银袖扣在晨光里闪了一下,随即转身走向下一个考场。
风卷着碎冰掠过操场,将此起彼伏的呐喊声送向更高处。
管御风望着那些在杠铃前挣扎、嘶吼、最终将重量举过头顶的年轻身影,飞鹰双爪的铁链轻轻晃动,在结霜的裁判席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他知道,这才是龙雀武道学院真正的开学第一课——不是笔试卷上的理论,而是骨头撞碎了还能重新愈合的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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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三天起,龙雀武道大学的摸底测试进入更激烈的阶段。
AI靶机对战、速度测试与耐力测试三项核心考核将同步开启。
由于这三项测试不仅耗时久,对场地的占用也极大,校方特意调整了规则:接下来的五天里,学员可根据自身状态自主选择测试顺序,既避免了场地拥挤,也给了每个人灵活调配体力的空间。
AI靶机实战区设在操场东侧的封闭场馆内。
二十台银灰色的 AI靶机如沉默的钢铁哨兵,整齐排列在模拟巷战场景中。
它们三米多高的金属身躯泛着冷硬的光泽,肩臂处的机械关节隐约可见液压管的脉动。
最让人屏息的是眼窝位置,两道猩红的激光瞄准器正有节奏地扫过每个准备上场的少年。
光斑落在校服上,像两道随时会引爆的引线。
场馆顶部的全息投影正实时模拟着新神会融合体的攻击模式,墙壁上的显示屏滚动播放着靶机的参数:「反应速度 0.1秒,攻击模式含拳、腿、兵器模拟,硬度等效于内劲五重武者」
穿藏青校服的少年们在候场区攥紧了拳,有人下意识活动手腕,指节捏得发白;
有人盯着靶机肩后的合金长刀,喉结轻轻滚动——那是靶机的隐藏武器模块,只会在测试者连续三次闪避成功后触发。
“下一组,苏晓晓、王磊……(以及其余十八人)”裁判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报到名字的同学请去对应的AI靶机考场等待。”
川渝少女苏晓晓猛地扯掉校服外套,露出里面贴身的黑色劲装,马尾辫在转身时甩出凌厉的弧度。
她路过王磊身边时低声嗤笑:“昨天举杠铃差点砸到脚的家伙,等会儿别被靶机的激光吓尿了。”
王磊涨红了脸,攥着祖传的短刀刀柄反驳:“至少我不会像你,打靶时总盯着靶机的关节缝……忘了教练说过这代 AI有自我修复程序?”
两人的拌嘴声被靶机启动的嗡鸣盖过,场馆内的灯光突然暗下,只剩二十道猩红激光在黑暗中织成致命的网。
苏晓晓踏入 17号靶机区域时,金属地板的凉意顺着作战靴底往上窜。
模拟巷战的布景里,废弃的汽车残骸歪扭地堵在路口,墙面喷涂的“新神会”涂鸦在暗红灯光下透着诡异,恰如她在特勤九科档案里见过的真实战场照片。
“嘀……”
靶机眼窝的猩红激光突然锁定她的咽喉,液压关节发出齿轮咬合的脆响。
三米高的钢铁身躯转过时,肩后合金长刀的轮廓在阴影里若隐若现——那是她最忌惮的隐藏模块,却也是突破高分的关键。
“来得好!”
苏晓晓突然矮身,黑色劲装如墨色闪电掠过地面,避开靶机横扫的铁拳。
拳风擦着她头顶掠过,砸在身后的汽车残骸上,钢板凹陷的闷响震得她耳膜发麻。
她借着回旋的力道拧身,手肘精准撞向靶机腰侧的传感器,那是王磊昨夜偷偷塞给她的纸条上标注的弱点。
“警告:检测到攻击行为。”靶机的电子音毫无感情,机械臂突然弹出三道利刃,刀身反射的红光在她脸颊上晃过。
15号靶机候场区的王磊攥紧了短刀。
他看见苏晓晓在刀影中腾挪的身影突然一滞,左腿裤管被划破道口子,血珠瞬间渗出来。
但下一秒,她竟踩着靶机的膝盖跃起,指尖在激光瞄准器上一弹,使出精妙的卸力技巧,用巧劲干扰了靶机的锁定系统。
“触发隐藏模式。”
合金长刀“噌”地出鞘,带着破空锐响劈向半空。
苏晓晓却在此时突然下坠,避开刀锋的刹那,一记旋踢正中靶机持刀柄的关节。
液压管爆裂的嘶鸣中,她听见裁判报数的声音穿透硝烟:“连续闪避四次,武器模块失效!判定——优!”
王磊见状松了口气,这才转身走向自己的靶机时,后颈的冷汗刚被吹干。
他摸出怀里的短刀,刀柄上的家族纹章被体温焐得发烫。
靶机启动的嗡鸣里,他仿佛听见苏晓晓刚才的嗤笑,却意外地没了往日的烦躁,反而握紧刀柄沉声道:“看清楚了,这招叫‘破风’。”
第291章 首届摸底测试二
三公里长的赛道像一条被剖开的巨蟒,盘踞在龙雀武道大学的后山训练场。
清晨的寒霜还没褪尽,铁丝网的尖刺上凝着冰晶,阳光斜斜掠过,在两米高的网面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像极了实战中敌人设下的封锁线。
发令枪响的瞬间,温晓几乎是贴着地面窜出去的。
藏青色校服的下摆被风掀起,露出脚踝处绑着的负重沙袋——这是他偷偷加的“私刑”,此刻正随着他的步频轻响,反倒成了节奏的鼓点。
第一个障碍是铁丝网,他没有丝毫停顿,左脚在网柱上轻点,身体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腾空,右手抓住网顶的横杆,借着惯性翻身而过,落地时膝盖微屈卸力,整个动作流畅得像水流过岩石,甚至没碰响网面的铃铛。
赛道中段突然传来“砰”的闷响,周雪前方三米处弹出个橡胶假人,怀里还抱着模拟炸药的红色包裹。
她瞳孔微缩,脚步却没乱,侧身滑步的同时伸手在假人关节处一推,利用反作用力旋身绕开,指尖擦过假人肩头时,已经看清了它胸前的压力传感器位置。
最棘手的是第五段路面。
浅灰色的塑胶下藏着密密麻麻的压力传感器,踩错一步就会喷出橙黄色的烟雾,那是模拟新神会迷幻药剂的刺激性气体,吸入一口就能让人头晕目眩。
温晓跑到这里时,突然放慢速度,脚尖在地面快速点动,像在跳一支精准的踢踏舞。
他记得战术课上教过的传感器分布规律,每一步都落在两块传感器的缝隙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得像打字机,身后的烟雾只在他脚跟后半寸处炸开,形成一道追逐他的橙黄雾带。
周雪的处理则截然不同。她跑到这段路时,突然矮身滑行,校服裤腿在地面蹭出白烟,右手同时抽出腰间的训练短棍,精准地敲在几个凸起的传感器按钮上。
她此前观察了前几批考生触发烟雾的情况,并迅速总结出了关闭机关的办法。
滑行到末端时,她猛地挺腰,借势翻滚起身,恰好避开侧面弹出的假人,动作衔接得像教科书里的分解图。
终点线前的计时器跳得飞快,当温晓的身影冲破红线时,周雪紧随其后,两人的时间只差 0.3秒。
场边的裁判放下望远镜,在记录表上重重画了两个星号。
温晓的速度打破了上个月特勤九科的测试纪录,而周雪全程零触发烟雾的精准度,连教官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冷风卷着残余的烟雾掠过赛道,温晓弯腰解负重袋时,看见周雪正用手帕擦着裤腿的灰痕,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火光。
那是属于年轻武者的锋芒,比朝阳更烈,比寒霜更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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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的龙雀武道大学校园,寒气像无数细针钻进骨髓。
指定的三十公里测试路线被一层薄冰覆盖,路面在路灯下泛着青白色的冷光,踩上去咯吱作响,稍不留神就会打滑。
每百名学员组成的队伍依次出发,藏青色校服的队列在冰路上蜿蜒成流动的长蛇,呼出的白气刚散开就被更冷的风撕碎。
温磊冲在队伍最前端,他刻意保持着匀速,厚重的作战靴碾过冰面时带着精准的力道,鞋底防滑纹刮起的冰碴溅在身后的雪地上。
他不时侧头看一眼身旁的周明——对方呼吸节奏稳得像钟表,即使在这种路面上,步伐依旧没有丝毫紊乱,校服袖口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紧绷,显然还留着余量。
“第一波突袭,还有五百米。”周明突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喘息。
温磊点头,视线扫向道路右侧的废弃公交站。
果然,当队伍前锋刚过站牌,五道黑影突然从广告牌后窜出,特勤九科的队员穿着黑色作训服,手中橡胶棍带着风声砸来。
“铛!”温磊抬手格挡,橡胶棍撞在护臂上发出闷响,震得他手臂发麻。
他借势侧身,脚下勾出一道弧线,将一名突袭者绊倒在冰面上,动作干净得没有一丝多余。
周明则直接矮身滑铲,避开横扫的棍影,同时伸手拽住身后差点摔倒的女生,将她推回队列。
混乱中,模拟毒烟罐“嘭”地炸开,灰白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不少学员被呛得咳嗽,队形顿时散乱。
有人脚下打滑摔在冰上,立刻被后续队员扶起——测试规则里,放弃者会被直接标记,但互助不算违规。
五公里补给站的红色帐篷在雾中若隐若现,温磊和周明几乎同时抵达,拿起桌上的能量棒撕开包装。
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他们回头时,看见杨浩正被两名同学架着走来,他的左裤腿渗出血迹,结冰的布料粘在小腿上,显然是刚才摔倒时被冰棱划破了皮肉。
“别停。”杨浩甩开同学的手,额头冷汗混着冰珠滚落,“这点伤不算什么。”
他撕下衣角草草包扎,咬着牙跟上队伍,步伐虽有些踉跄,却始终没有落在队尾。
接下来的十五公里,冰路渐渐转为冻土。
每五公里一次的突袭愈发密集,橡胶棍的击打、毒烟的封锁、甚至有特勤队员故意冲撞队列,试图打乱节奏。
队伍不断有人掉队,原本百人一组的队列,过半路程后已稀稀拉拉。
温磊始终保持在第一梯队,他发现周明开始有意放慢速度,不时回头清点人数,还顺手将一名被橡胶棍砸中后背的男生拉起来。
而杨浩的身影几次出现在视野边缘,每次都像是要倒下,却总能凭着一股狠劲重新站稳,包扎伤口的布条早已被血浸透,在寒风中冻成硬壳。
最后三公里的陡坡像一头巨兽横在面前。
路面全是冻土和碎石,坡度接近四十五度,更要命的是,每个学员必须扛起二十公斤的沙袋。
“我来。”温磊刚要去拿杨浩的沙袋,却被对方按住手。
杨浩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弯腰扛起沙袋,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说了,我自己来。”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第一步,每向上挪半米,脚下就会滑下几片碎石。
温磊和周明对视一眼,没有再坚持。
他们扛起沙袋率先向上攀爬,却刻意放慢了速度,始终将杨浩的身影保持在视线范围内。
陡坡中段,不少学员瘫坐在地上,有人把沙袋扔在一旁,对着天空大口喘气;
有人试图站起,却腿一软又摔回去,冻土上很快布满了凌乱的脚印和散落的沙袋。
杨浩的动作越来越慢,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的嘴唇冻得发紫,伤口渗出的血在裤腿上凝成暗红的冰碴,但他始终没有停下,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声音轻得被风声吞没。
距离坡顶还有五十米时,温磊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闷响。
他回头看见杨浩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抠着冻土,指节泛白,正试图用膝盖撑起身体。
“加油!”周明突然喊了一声,声音穿透风声。
杨浩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劲。
他扔掉一直攥在手里的能量棒包装,像野兽般低吼一声,竟用肩膀顶着沙袋,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
冻土划破了他的手掌,渗出血珠,很快又被冻住。
当温磊和周明抵达坡顶时,朝阳正好刺破云层,金色的光洒在结冰的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们转身望向坡下,看见杨浩的身影正一点点靠近,每一步都带着血迹,却异常坚定。
“他快到了。”周明轻声说。
温磊点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时也被磨破了皮。
远处,特勤九科的计时器正滴答作响,但此刻,那些数字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坡下那个踉跄却倔强的身影,在晨光中拉出的长长影子,比任何成绩都更像这场测试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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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时间如指间流沙,在杠铃碰撞的铿锵、靶机嗡鸣的锐响与冰道踏碎的脆响中悄然流逝。
当最后一组学员拖着带血的绷带冲过三十公里陡坡终点线时,龙雀武道大学的操场已被暮色染成藏青色。
管御风校长站在操场的高台上,银白的胡须上还凝着未化的霜花。
他猛地扬起右臂,那柄伴随半生的飞鹰双爪带着破空之势砸在讲台红木桌面上。
“哐当!”铁链撞击的脆响惊得周遭瞬间寂静,连盘旋的寒风都似被震得停滞。
“七天!五千人!”老人的声音像从铸铁炉里捞出来的,带着灼人的温度,“没有一个孬种!”
他粗糙的指节捏着一叠厚厚的成绩单,纸张边缘因用力而蜷起,墨迹未干的“合格”二字在暮色里泛着红光,那是用特勤九科专用印泥盖下的戳记。
当他将成绩单高高扬起时,风卷着纸页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如同无数面微型旌旗在呐喊。
“百分之九十八!”管御风的吼声穿透人群,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个个都带着冰碴子和血印子!你们……是好样的!”
台下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五千名学员的呐喊汇成洪流,撞在操场四周的铁丝网上升起回音。
有人扔掉磨破的手套,露出缠着绷带的手掌;
有人互相搀扶着跳起来,冰碴从藏青色校服上簌簌掉落;
杨新站在人群中,望着高台上那抹挺拔的身影,突然想起测试时戴云华袖扣反射的微光,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那张理论测试满分的答卷。
温磊和周明并肩站在第一排,汗水浸透的校服后背印着深色的盐渍,却依旧挺直如松。
当管御风的飞鹰双爪再次顿地时,他们几乎同时抬手,对着高台敬了个标准的武者礼。
那是特勤九科教材里记载的古法礼节,拇指扣着食指成拳,其余三指并拢如剑,象征着“握刃不手抖,见义不敢后”。
风突然转向,卷着远处龙雀武道大学的校徽在暮色里闪光。
管御风望着台下那些年轻的面孔,突然觉得眼角有些发潮,抬手抹了把脸,却摸到一手冰凉的霜花。
他将成绩单交给身旁的陈墨,转身时飞鹰双爪的铁链轻轻晃动,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记住今天的疼。”老人的声音终于放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下次再拿成绩单,老子要看到你们的名字,出现在新神会的黑名单上!”
欢呼声再次炸开,比刚才更烈,仿佛要将整个寒冬都点燃。
铁丝网外,温羽凡靠在巡逻车旁,破邪刀的刀柄在掌心微微发烫。
夜色渐浓,操场的灯光次第亮起,将五千张年轻的面孔照得格外清晰。
管御风的飞鹰双爪被陈墨小心收起,而那张印着百分之九十八合格的成绩单,正被风托着,缓缓飘向夜空,如同一片承载着希望的羽毛,在星光下泛着微光。
第292章 杀机与突破
十二月中旬的京城,暴雪来得毫无征兆。
前一夜还只是零星飘着些碎雪粒,天刚蒙蒙亮,风就卷着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砸下来,像是谁把天上的云撕成了无数片,又被狂怒的手狠狠掷向人间。
寒风呼啸着穿过武道协会西跨院的飞檐,发出呜呜的嘶吼,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野兽在院墙外徘徊。
青石板路早被积雪埋得严严实实,最厚的地方能没过脚踝,踩上去时“咯吱”一声闷响,深深的脚印刚显出来,转瞬就被斜飘的雪片温柔地填满,仿佛从未有人踏过。
老槐树的枝桠被雪压得弯下腰,最粗壮的那根横枝上凝着半尺长的冰棱,廊下挂着的红灯笼被风吹得剧烈摇晃,橘色的光晕透过雪幕洒出来,在冰棱上折射出细碎的冷光,像撒了一把碎钻。
温羽凡推开那扇雕花木门时,指腹先触到了门板上的冰凉——木头被冻得发僵,雕花的纹路里嵌满了雪粒。
他稍一用力,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肩头积攒的碎雪簌簌落下,混着风灌进领口,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抬手拍了拍墨色风衣,羊毛混纺的料子吸饱了雪,拍打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抖落的雪粒落在青砖上,很快洇出一圈圈深色的水痕,像宣纸上晕开的墨。
“先生,你回来啦!”
暖阁的方向传来夜莺的声音,尾音带着点被冻得发颤的雀跃。
温羽凡抬眼望去,就见穿藕荷色厚棉袄的身影从回廊那头跑过来,棉袄的料子蓬松得像团棉花,领口和袖口都镶着一圈雪白的兔毛,衬得她本就小巧的脸更显精致。
她头顶毛茸茸的帽檐下,一对狐耳尖尖地探出来,被冻得泛着粉,随着跑动的动作轻轻晃悠。
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在棉袄下摆扫来扫去,尾尖还沾着两三粒没化的雪,像是不小心粘了星星。
她怀里端着个紫砂汤煲,双手被烫得不时倒换着姿势,快步走到近前时,还能看见她鼻尖沁出的细汗。
“我炖了雪莲乌鸡汤,”她把汤煲往温羽凡面前递了递,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着暖阁里的灯光,“特意加了点当归。”
紫砂盖子掀开的瞬间,一股醇厚的香气猛地涌出来——乌鸡的浓鲜混着雪莲的清苦,还有当归特有的甘醇,像只温暖的手轻轻裹住了温羽凡冻得发僵的四肢。
汤面上浮着几片半透明的雪莲瓣,被热气熏得微微颤动,陶土碗壁烫得指尖发麻,温羽凡接过时,指腹触到碗沿的温度,像是触到了寒夜里的一簇火苗。
喉间不自觉地泛起暖意。
自从霞姐和玲珑消失后,这暖阁里的烟火气几乎全靠夜莺撑着。
她总记着他练功用功耗气血,今天炖参汤,明天煨骨粥,那双狐狸眼里藏着的关切,像汤里慢慢熬出来的滋味,淡却绵长。
“趁热喝。”夜莺蹲下身,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过他的裤腿,带着点痒意,像是在撒娇。
她仰头望着他,睫毛上还沾着点从厨房带出来的水汽:“喝完了……我们练乾坤功好不好?我感觉丹田的气又凝实些了,说不定能摸到内劲三重的边呢。”
温羽凡舀汤的手顿了顿。
碗沿的热气模糊了视线,眼前的雪景忽然和特勤九科档案里的刺杀记录重叠——淬毒的钢钉藏在雪堆里,伪装成包裹的炸弹贴着门根放着,那些敌人像嗅到血腥味的狼,总在他运功最关键的时刻扑上来。
他仰头将汤一饮而尽,滚烫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在丹田处漾开一片温热,却压不住那股隐隐躁动的真气。
最近修炼时,赤金与黑金两股真气融合而成的紫金真气总在奇经八脉里冲撞,像两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爪牙挠得经脉发疼,只差一个契机就要冲破桎梏。
而那些频繁的暗杀,反倒像催命的鼓点,逼着他更快地压榨潜能,把每一次修炼都当成生死之战。
“好。”温羽凡放下汤碗,指尖在膝头轻轻叩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去静室。”
风还在院墙外嘶吼,雪片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暖阁里的灯光透过门缝漏出来,在雪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暖光,像在寒冷里劈开的一道口子。
静室里的炭火盆正烧得炽烈,暗红的炭火偶尔“噼啪”爆出火星,将四壁斑驳的刀痕剑影映得忽明忽暗。
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里仿佛还凝着旧日的血气,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像无数双眼睛默默注视着中央的两人。
温羽凡盘膝而坐,墨色衣袍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周身萦绕的紫金色真气如薄雾般流转。
对面的夜莺早已敛了平日的娇俏,藕荷色棉袄的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皓白的手腕,双掌与他相抵的刹那,体内柔劲如解冻的春水般汩汩涌出,与他掌心溢出的真气交织缠绕,在两人之间凝成半透明的光茧,随着呼吸的节奏轻轻搏动。
真气运转至第七个周天,光茧的光泽正渐趋凝实,却被窗外一声突兀的“噗”声刺破——那声响初听像积雪从屋檐坠落,细品却藏着一丝锐物破空的尖鸣,像毒蛇吐信时的嘶响。
温羽凡眼睫猛地一颤,瞳孔在刹那间收缩成针。
未等夜莺回过神,他已如蓄势的猎豹般骤然侧身,掌心不知何时已多了柄长刀,正是破邪刀!
刀光乍起时如匹练横劈,空气被撕裂的锐啸与金属碰撞的“叮”声同时炸开。
一枚三寸长的冰锥被刀刃精准震飞,带着呼啸撞向炭盆边缘,碎裂成漫天冰晶,混着飞溅的火星砸在青砖地上,溅起细碎的烟尘。
冰锥的尖端泛着诡异的幽蓝,落地的冰晶正迅速融化,毒液顺着水痕在砖面蚀出细密的黑斑,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苦杏仁味,刺得人鼻腔发麻。
“又是他们!”夜莺的狐狸耳朵“唰”地竖成尖挺的飞机耳,蓬松的尾巴瞬间炸成毛球,掌心腾起淡金色的狐火,火苗舔舐着空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这是这周第三次了!”
温羽凡没有回头,目光如淬了冰的刀死死钉在糊着棉纸的窗棂上。
那里已印出三道模糊的黑影,呼吸声被风雪彻底掩盖,可他能清晰感知到对方体内流转的阴寒真气。
那绝非新神会融合体的暴戾之气,而是带着刻意压抑的死寂,像极了京城权贵豢养的死士,杀人时连心跳都能调成同一频率。
“破邪三绝?断空!”
他低喝一声,破邪刀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紫金色光芒,刀身卷起的真气如狂龙出海,竟硬生生撕裂窗棂,木片混着积雪被震得漫天飞舞。
三道黑影如鬼魅般闪退,落地时却没站稳,雪地上立刻拖出一串暗红的血痕。
“想跑?”温羽凡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追至院外。
暴雪如无数把小刀割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丹田内的真气因刚才的突袭骤然沸腾,再次分化成赤金与黑金两股力量在经脉里疯狂冲撞,但这次却不再是全然的对抗,它们在追逐中形成奇妙的共振,像两柄互相打磨的利刃,越撞越锐,越磨越烈。
当破邪刀劈开最后一道残影时,奇经八脉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层无形的壁垒被彻底撞碎!
“呃啊!”
温羽凡闷哼一声,半跪在地,掌心的破邪刀发出震耳的嗡鸣,刀身的饕餮纹仿佛活了过来,流转着嗜血的红光。
雪地里,紫金色的真气如喷泉般从他体内喷涌而出,在漫天风雪中凝成一道丈许高的睚眦虚影。
龙首高昂,豺身矫健,獠牙间喷吐的烈焰竟将飘落的雪片瞬间蒸成白雾,空气中弥漫着炽烈的热浪,与周遭的严寒形成诡异的对峙。
虚影的金色竖瞳扫过远处隐入风雪的黑影,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咆哮,宣告一场突破的降临。
夜莺追出来时,靴底踩在结了薄冰的青石板上,差点打滑。
她扶住回廊的木柱稳住身形,抬眼就看见温羽凡正缓缓站起。
他周身那层紫金色的真气已凝成实质的光茧,像裹着一层流动的琉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铮铮”的金石交鸣,仿佛肺腑里藏着座小熔炉。
方才还布满红血丝的眼底,此刻已褪去所有躁动,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清明,像被大雪洗过的夜空,连最细微的星光都看得分明。
“先生……你……”夜莺的声音打着颤,尾音被冻得发飘,她看着那层光茧渐渐融入温羽凡体内,露出的墨色衣袍上,雪粒刚落下就被蒸腾成白雾,在他肩头绕成小小的气旋。
温羽凡抬手按住她的肩膀,指尖传来的力量沉稳得像压着座山,再没有半分真气紊乱的滞涩。
他能清晰感觉到丹田深处,那枚旋转的紫金色光丹正缓缓舒展,内劲九重的壁垒在刚才那阵剧痛后彻底崩塌,经脉里的真气如江河奔涌,再无阻碍。
“成了。”他望着远处风雪中隐去的黑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光丹转动时带起的劲风,竟将鬓角的碎发吹得笔直,“他们想趁我突破时动手,却反倒给了我最后一把火。”
雪还在下,大片的雪花斜斜掠过他的肩头,触到皮肤的瞬间就被真气蒸成白雾,在他周身织成层朦胧的光晕。
夜莺的狐狸耳朵“唰”地竖得笔直,尾尖卷着的冰棱还没来得及抖落,整个人已经像团粉色的毛球扑进温羽凡怀里。
毛茸茸的狐耳蹭过他的下颌,带着点雪粒的冰凉,蓬松的尾巴欢快地扫着他的腰侧,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掀倒在雪地里。
“先生!你突破了?真的突破到内劲九重了!”她仰起的脸上还沾着刚才炖汤时蹭到的浅黄汤汁,鼻尖冻得通红,眼里却亮得像落了满眶的星子,连睫毛上的雪粒都映着光。
温羽凡能感觉到她胸腔里抑制不住的震颤,像揣了只欢腾的小兔子,连带着他掌心溢出的紫金色真气都泛起细碎的涟漪,将她发间未化的雪粒瞬间蒸成白雾,在两人之间缭绕成小小的云团。
“别太激动了。”温羽凡抬手按住她毛茸茸的脑袋,指腹穿过柔软的发丝,触到耳尖那撮最敏感的绒毛。
指尖刚一碰触,夜莺的耳朵尖就“嗖”地抿成了飞机耳,却把脸埋得更深,鼻尖抵着他的衣襟蹭了蹭,闷在他胸口嘟囔:“太好了……以后就没人能随便欺负先生了……”
她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混着暖阁飘来的鸡汤香,像团温热的棉花,轻轻落在温羽凡刚经历过真气冲撞的心上。
光茧散尽的真气还在他经脉里缓缓流淌,而怀中小狐狸的体温,却比那紫金色的光丹更能暖透这风雪天里的寒凉。
第293章 不能接受的情
刺玫和小玲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她们的身影几乎是贴着廊柱滑出来的,棉鞋踩在积雪里,只留下浅淡的印痕,连急促的呼吸都被刻意压在喉咙里,化作两道转瞬即逝的白气。
刺玫的左手始终没离开过腰间的武士刀,刀柄缠着的山岚纹臂带被汗水浸得发暗。
她右手按在后腰的动作带着种近乎僵硬的执着,那里的灰布衫下摆比别处薄了一层,隐约能摸到布料下凸起的棱痕。
方才听到兵刃交击声时,那些青绿色的鳞片差点冲破皮肤,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
小玲的动作更显局促,藏青色棉袍的袖口被她拽得变了形,指节处露出的淡金色毛边像融化的蜂蜜,沾着未干的雪粒。
她比刺玫慢半步的距离卡得极准,既不会落后太多显得疏离,又能随时观察前方动静,这是在山口组当文员时练出的察言观色的本能。
“先生~”夜莺那带着奶气的撒娇声从温羽凡怀里飘过来,尾音卷着甜意,像根羽毛搔过心尖。
小玲的脚步猛地顿住,毡鞋碾过冰面发出“吱”的轻响。
喉间涌上的那声“呜”刚到舌尖就被死死咬住,只漏出半分气音,眼尾瞬间竖起的淡金色瞳孔像受惊的猫,又在下一秒被长睫毛掩住,化作低垂的眼帘和泛红的耳尖。
温羽凡抬眼时,正撞见刺玫按在刀柄上的指节泛白。
她的眼神里带着惯有的倔强,却又藏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像是怕被窥见什么隐秘。
小玲则飞快地低下头,拽着袖口的手更用力了,指腹几乎要嵌进布料的纹路里。
廊下的灯笼晃了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砖上,忽明忽暗。
温羽凡的目光扫过她们,心里猛地一沉——他有多久没好好看过这两个姑娘了?
特勤九科的文件堆在案头时,能漫过铜制的朱雀印;
龙雀大学摸底考的成绩单刚整理完,油墨味还没散;
新神会在城郊的暗线又有了动静,加密信道里的红点跳得像烧红的烙铁。
连跟夜莺练乾坤功都得掐着秒表的刻度,他竟真的快三个月没留意过西跨院这两间耳房的灯,是何时亮,何时灭。
“先生。”刺玫先开了口,声音被风雪滤得比往常更低沉。
她下意识地挺了挺脊背,握刀的手紧了紧,刀鞘撞在髋关节上,发出声闷响。
温羽凡的灵视几乎是下意识地铺展开,淡蓝色的能量纹路在两女头顶亮起时。
刺玫头顶,一行淡蓝色的虚拟文字悬浮在风雪里:【武徒八阶】。
小玲那边的光晕稍弱些,却同样刺眼:【武徒六阶】。
雪粒落在温羽凡的睫毛上,瞬间融成水痕。
他望着那两行字,只觉得像被冰锥狠狠扎进眉心——几个月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还记得刺玫刚学握刀时的样子。
那时她连最基础的“竖劈”都要练上百遍,刀刃总往斜里偏,虎口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结,三天才能悟透“力从腰发”的窍诀。
那时她的武徒四阶,是用结痂的掌心和磨穿的练功服堆出来的,每一寸进境都看得见汗水的痕迹。
而小玲,虽出自山口组,却更擅长摆弄耳麦和密电码。
她第一次扎马步时,连三十秒都撑不住,膝盖抖得像风中的草,手里的短刀更像是装饰,连刀鞘都没拔开过几次。
武徒三阶的水准,已是熬了无数个深夜才摸到的边。
可现在,武徒八阶,六阶。
这进度快得像坐了火箭,快得让温羽凡指尖泛起凉意。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即便是龙雀大学最顶尖的特招生,也得靠淬体药液和名师指点,才能在半年内连跨三阶。
而刺玫和小玲,既没有服过特供的药液,也没练过能加速真气流转的乾坤功,她们每日练的,不过是霞姐留下的那套基础拳脚。
廊下的风雪突然紧了些,卷着冰粒打在灯笼纸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温羽凡的视线落在刺玫按在后腰的手上,那里的布料被指腹碾出浅浅的褶皱,青绿色的鳞片轮廓在衣料下若隐若现,像片不安分的暗纹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你们……”他的声音被风割得有些散,尾音裹着雪粒落在青砖上,“最近练功很勤?”
刺玫的唇线抿成道紧绷的直线,指尖在掌心掐出四道浅痕。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那里沾着的雪粒正在融化,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每天……六个小时。”
话音刚落,指腹下的皮肉就泛起细密的疼。
她在撒谎,西跨院的晨露知道,她常常在演武场待到月上中天,刀穗上的冰碴能结到指节。
小玲跟着点头,耳尖的绯红漫到了脖颈。
她拽着袖口的手更用力了,指节泛白得像冻住的冰棱:“霞姐说过……基础打牢了,进境会快些。”
其实她怀里总揣着本翻烂的拳谱,霞姐批注的“沉肩坠肘”四个字,被她用指尖摩挲得发了毛。
温羽凡没接话,灵视如探灯般骤然放大。
刺玫经脉里流转的内劲在他眼底无所遁形,那股淡青色的气流裹着细碎的光,像掺了碾碎的鳞片,与寻常武者的真气截然不同;
而小玲丹田处的气团边缘,竟缠着圈鎏金似的流光,正一点点往气团里渗,像在以一种诡异的韵律提纯真气。
这绝不是苦练能解释的。
实验室里的腥气突然顺着记忆漫上来。
培养舱里泛着绿光的药液,新神会成员往针管里推送药剂时狰狞的笑……
温羽凡的指节在破邪刀刀柄上碾出四道白痕,饕餮纹的纹路嵌进肉里,疼得很真切。
他一直以为那些基因改造的代价,不过是形态畸变:是刺玫后腰反复冒头的鳞片,是小玲偶尔会失控弹出的猫爪,是她们夜里压抑的低吟里藏着的兽性。
可现在看来,那些药液分明是埋在血肉里的种子,在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疯长,既啃噬着她们的人性,又以诡异的养分催熟着修为。
这比单纯的半人半兽更让人脊背发凉。
就像给毒藤施肥,看着它开出妖异的花,却不知道根茎早已缠上了心脏。
刺玫忽然察觉到他目光里的探究,像两道带着锋芒的冰锥,直刺向她藏了许久的秘密。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腰“咚”地撞在走廊的木柱上,响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她慌忙转身按住柱面,掌心传来鳞片刺破布料的锐痛——又冒头了,这些该死的东西总在她慌神时不听话。
小玲的袖口被攥得变了形,指腹几乎要嵌进布料的经纬里。
她低着头,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青砖上抖得像片落叶,生怕温羽凡再追问下去。
那些夜里突然涌上来的力气,练拳时莫名其妙变得流畅的招式,还有月圆时骨缝里钻心的痒……她不敢细想,更不敢说。
温羽凡收回目光,喉间泛起铁锈似的涩意。
风卷着雪沫子扑在他脸上,冷得像刀割,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
新神会在她们身上做的手脚,远比他以为的要复杂。
那些潜藏在血脉里的力量,到底是馈赠,还是更深的枷锁?
是让她们变强的阶梯,还是通向毁灭的诱饵?
廊下的灯笼晃了晃,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刺玫按在柱上的手还没松开,指缝间渗出血珠的痕迹在雪光里泛着红;
小玲的袖口终于遮住了那圈金毛,却遮不住她微微发颤的肩膀。
温羽凡望着漫天风雪,忽然觉得这西跨院的雪,比新神会的毒雾还要冷。
但面对眼前这棘手的局面,温羽凡只觉得心口像压着块被雪冻硬的石头。
刺玫和小玲体内那股异常的进步速度,像根细针似的扎在他心上:是基因改造的馈赠?还是新神会埋下的定时炸弹?
他说不准,只能把这团乱麻暂且压在心底,盼着日后能寻到解开的法子。
“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他开口时,声音里还带着刚突破内劲九重的沉稳,只是尾音掠过风雪,悄悄洇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刺玫握着武士刀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咔”地响了一声,泛白的程度像被寒冬冻了整夜的冰棱,几乎要嵌进刀柄的纹路里。
她往前挪了半步,毡鞋踩在积雪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喉结在颈间滚了两滚,终于还是把那句憋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话砸了出来:“先生,我想练乾坤功。”
小玲在她身后没说话,只是抿着唇把袖口绞得更紧了,藏在棉袍里的指尖泛白。
她悄悄抬了抬眼,长睫毛在灯笼光里投下细碎的影,那眼神里的笃定,明明白白地站在了刺玫这边。
温羽凡的眉峰瞬间蹙起,像被风掀起的雪堆,在眉心堆出道深痕。
廊下的风卷着雪沫子斜斜掠过,刺玫额前的碎发被吹得贴在脸颊,露出脖颈处那片隐约的青鳞——在灯笼的暖光里泛着冷幽幽的光,像块被冰雪冻透的玉。
“我觉得自己不够快。”刺玫的声音发紧,像被寒风冻硬的钢丝,每一个字都带着涩意,“夜莺已经内劲二重了,我才武徒八阶,连她的一半都赶不上。我想变强,想成为先生的助力,而不是累赘。”
说到“助力”两个字时,她的指尖几乎要嵌进武士刀的山岚纹里,仿佛那样就能把心里的急切钉得更牢些。
“不行。”温羽凡的声音沉缓得像冰下的水流,稳得没一丝波澜,“乾坤功不是谁都能练的。夜莺是特例。”
刺玫猛地抬头,眼里的光像被风雪砸破的灯笼,“哗啦”一声碎了大半。
她盯着温羽凡,声音里带着点被冻裂的颤抖:“是因为我不如夜莺?还是因为……我不是霞姐?”
“与她们无关。”温羽凡打断她,目光扫过两人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们的进度已经赶得上一流天才了。几个月从武徒四阶冲到八阶,小玲从三阶到六阶,这速度就是放在龙雀大学,那些特招生看了都得羞愧。不用急。”
温羽凡刻意加重了“天才”二字,语气里带着几分劝慰,可刺玫像是没听见似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他身上。
她望着温羽凡腰间那枚睚眦面具,青铜獠牙在风雪里泛着冷光,忽然压低了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呼啸的风雪吞没:“我不是急着赶进度。”
那声音虽轻,却像一根淬了冰的细针,精准地扎在温羽凡心上。
他怎么会不懂呢?
从在樱花国把她们从那座冰冷的实验室带出来那天起,刺玫看他的眼神就和别人不一样。
那里面藏着的,是超越师徒情谊的依赖,是混杂着感激与倾慕的执拗。
多少次他练完功推门而出,总能看见她沉默地站在廊下,灯笼的光晕在她身上投下单薄的影子,像一尊等了许久的石像;
每次闲聊时提到霞姐的名字,她攥着武士刀的手总会下意识收紧,指节泛白的程度,仿佛要把刀柄捏碎。
“回去吧。”温羽凡转过身,没再看她,只留给她一道被风雪模糊的背影,“明天我会传给你们更强的功法。”
刺玫攥着武士刀的手猛地一松,刀身“哐当”一声磕在石阶上,发出空哑的闷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她望着温羽凡的背影,忽然觉得那道平日里如山峦般可靠的身影,在漫天风雪里显得格外遥远,远得像隔着一道跨不过的鸿沟。
小玲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无声地示意她别再说了。
两人沉默地转过身,踏上被积雪覆盖的回廊。
毡鞋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单调而沉重,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的黑暗里。
温羽凡这才缓缓回头,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喉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泛起一阵涩意。
风雪扑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冲不散心底那股复杂的情绪。
“先生……”夜莺的声音从怀里传来,带着点软糯的鼻音,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
她又像只黏人的小猫缠了上来,毛茸茸的尾巴正轻轻扫着他的腰侧,带着细碎的痒意,狐耳尖泛着得意的红晕:“我们继续练乾坤功吧。”
温羽凡低头,正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像盛着两汪浸了星光的清泉。
这只小狐狸什么都懂,却总爱故意装出懵懂的模样。
此刻她嘴角勾起的浅浅弧度里,藏着不加掩饰的独占欲,那点小得意像冬日里偷偷钻出雪堆的嫩芽,鲜活又刺眼。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触到她微微发烫的耳尖。
雪还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打着旋儿落在两人肩头,转瞬就被他周身涌动的真气蒸成白雾,袅袅升起,像是在他们与周遭的风雪世界之间,拢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第294章 青鳞会的阴谋
十二月的暴雪刚过,京城的街面仍覆着一层晃眼的白,仿佛天地间都被揉碎的月光铺满。
屋檐垂落的冰棱如剔透的水晶,长短交错地悬着,折射出逼人的冷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而空气里的寒意,早已凝成无形的细针,别说三层棉絮,便是裹着厚重的貂裘,也能丝丝缕缕地钻进去,直刺骨髓。
云顶阁私人会所的顶层包厢内,暖气烧得炽烈如盛夏,将窗外的冰雪隔绝成另一个世界。
水晶灯的万千碎光透过冰裂纹玻璃,在波斯地毯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像被打碎的黄金洒了一地。
檀木长桌泛着温润的光泽,七只矮脚水晶杯里,琥珀色的威士忌正漫过棱角分明的冰块,碰撞声细碎如蚕食桑叶,与男人们身上定制西装的丝绒摩擦声交织,在暖融融的空气里酿出一种诡异的静谧。
七个身影围坐成圈,袖口露出的鳄鱼皮表带泛着油亮的光,仿佛浸过无数场酒局的醇香;
钻石袖扣在暖光下迸出刺目的星点,与表带的光泽交织,每一道流转的光里,都藏着经年累月在权力场打滚磨出的冷硬锋芒。
他们便是自称“青鳞会”的神秘组织,成员皆是与新神会暗通款曲的勋贵后裔。
为首的男人指尖夹着支古巴雪茄,烟圈从他精心打理的油头旁袅袅升起,在水晶灯下散成薄雾。
他指节轻叩桌面,声音里淬着冰:“温羽凡那小子突破内劲九重的消息,诸位都听说了吧?”烟灰落在锃亮的皮鞋上,他毫不在意地碾了碾,“上周派去的三个死士,连他西跨院的门槛都没摸到就成了刀下鬼。”
右侧穿丝绒西装的男人突然轻笑,指腹摩挲着杯壁,酒液在杯中晃出涟漪,映出他眼底的阴翳:“硬碰硬自然不行。但龙雀大学那群崽子,总不能个个都像他这般硬茬。”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推过一份文件,“一月份学期末,他们要去燕山山脉搞首次野外实训,这倒是个好机会。”
文件上“龙雀大学”四个字被烫金勾勒,“燕山山脉”几个字旁还印着张简易地图,黑风口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个刺眼的圈。
穿貂皮大衣的胖子突然嗤笑出声,肥硕的手指在“黑风口”三个字上重重一点,指腹的油光蹭在了纸上:“那地方我熟。去年猎场围猎时去过,后半段三面是直上直下的崖壁,就一条峡谷能走,跟个装尸袋似的。”他舔了舔肥厚的嘴唇,眼里闪着狠光,“放几只‘好东西’进去,保管让那群学生哭都找不着调门。”
“‘爬宠之家’的货准备好了?”为首的男人掸了掸烟灰,火星落在地毯上烫出个小黑点。
“放心。”穿丝绒西装的男人应声起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拉开公文包的瞬间,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几张塑封照片被抽了出来。
最上面那张照片里,玻璃培养舱盛着粘稠的绿色药剂,人形生物在液体里悬浮,鳞片像淬了毒的翡翠,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脚踝,每片鳞甲边缘都泛着锋利的寒光。
外露的骨刺刺破右臂皮肤,尖端凝着暗红色的血珠,在绿色药剂里晕开细丝。
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瞳孔缩成细缝,泛着非人的幽绿,像是锁定猎物的毒蛇,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刺骨的杀意。
“新神会那边刚送过来几只活体融合体。”男人用指尖点了点照片里生物的利爪,那爪子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蜥蜴基因和武者精血培育的杂种,实验室测试过,利爪能轻松撕穿三层凯夫拉防刺服。”他顿了顿,嘴角勾起抹残忍的笑,“最关键是……它们认主。”
“哦?”胖男人突然笑出声,肥硕的手指在膝盖上搓来搓去,金戒指蹭着丝绒裤面发出沙沙声。
他凑近照片,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在塑封上:“听说温羽凡对那几个姓杨、姓温的后辈格外上心?特别是那个叫杨新的丫头,上次摸底考拿了理论满分,据说还是他表哥的女儿。”
“那就让融合体先盯紧这几个。”为首的男人终于坐直身子,捏着雪茄的手猛地往下一按。
水晶烟灰缸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痕,细碎的玻璃碴混着烟灰弹起,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惊得对面两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抬眼时,眼底的慵懒彻底褪去,只剩淬了冰的狠厉:“不光要让温羽凡尝尝剜心之痛,还要让整个京城看看……跟我们青鳞会作对,就算躲在龙雀大学那座温室里,就算有特勤九科护着,也照样活不成。”
窗外的寒风突然卷着残雪撞上落地窗,“啪”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在用冰块砸玻璃。
包厢里的暖气明明开得足,却驱散不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穿丝绒西装的男人没再说话,抬手在墙面的触控屏上划了几下。
三维立体地图瞬间投射在半空,燕山山脉的轮廓在蓝光中缓缓旋转,等高线像缠绕的蛇,勾勒出陡峭的山脊。
他指尖落在标注“黑风口”的位置,画了个猩红的圈。
“我已经让‘爬宠之家’的人提前三天进山布控。”男人的声音透过地图投影传来,带着回声般的诡异,“到时候用红色信号弹引融合体突袭,龙雀大学的护卫队从山脚赶到峡谷,最快也得十分钟。”
他放大地图上的峡谷入口,那里的等高线密集得像堆在一起的针:“十分钟,足够让那群养在温室里的学生知道,什么叫绝望。”
投影的蓝光映在七人脸上,把他们的笑容照得忽明忽暗,像蛰伏在洞穴里的野兽,正等着猎物踏入早已布好的陷阱。
胖子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上周截获的特勤九科通讯,温羽凡特意嘱咐戴云华,让他在拉练时提高安保等级。”肥手在貂皮大衣里摸索半天,才掏出个巴掌大的银色录音器,边缘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油渍。
他笨拙地按开开关,金属外壳与指节碰撞发出咔啦轻响,像是在给这场阴谋伴奏。
“滋滋……”电流杂音过后,温羽凡的声音骤然响起,低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让外勤组把黑风口的安防等级提到最高,那地方以前是新神会的废弃实验点。”
末了传来句戴云华清晰的应答:“明白,立刻加派三组暗哨。”
“看来他倒是谨慎。”为首的男人冷笑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七枚蛇形徽章,金属鳞甲在灯光下泛着青光,“既然他这么在乎黑风口,咱们就把戏台搭得再热闹点。”
穿丝绒西装的男人弯腰拔起徽章,指尖被边缘割出细血珠,滴在蛇眼宝石上,竟诡异地顺着纹路渗了进去:“我让‘爬宠之家’备了干扰器,能屏蔽三公里内的通讯信号。等融合体冲破防线,他们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
胖子已经把徽章别在肥厚的腰带上,金属扣勒进肉里也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地图上的黑风口嘿嘿直笑:“听说杨新那丫头练的是登云步?到时候让她试试,是她的步法快,还是融合体的利爪快。”
七枚蛇形徽章在水晶灯下泛着青光,蛇信位置的尖刺闪着寒芒,别在众人胸前时,仿佛有七条冰冷的蛇正顺着衣领往上爬。
包厢外的雪越下越急,鹅毛般的雪片砸在云顶阁的鎏金招牌上,“簌簌”化成泥水,在“云顶阁”三个烫金大字下淌出蜿蜒的痕迹,像极了即将染血的峡谷。
而此刻的龙雀大学宿舍里,杨新正对着战术地图标注黑风口的地形,铅笔在“废弃实验点”几个字下画了三道横线。
她不知道,自己反复勾勒的危险区域,早已被一张由权贵与怪物编织的巨网笼罩,只等一月的寒风掀起,将所有年轻的生命拖入深渊。
第295章 燕山生存拉练
2027年 1月 2日的龙雀武道大学,被一场跨年大雪裹得严严实实。
操场积雪被铲开的通道上,五千名身着藏青色防寒训练服的学生列成一百个方阵,靴底碾过冰碴的脆响在寒风中连成一片。
每个人肩头都背着三十公斤的战术背包,背包侧袋里露出的军用匕首柄缠着防滑胶带,压缩饼干的铝箔包装在白雪映衬下泛着冷硬的光。
寒假前的野外生存拉练在晨雾未散时拉开序幕,淡青色的雾霭像纱巾裹着队列,远处教学楼的轮廓只剩模糊的剪影。
“检查装备!”扩音器里传来管御风校长的声音,混着风雪的呼啸,像块冻硬的铁板砸在人群里。
老人站在检阅台中央,军绿色防寒服外罩着件貂皮坎肩,飞鹰双爪的铁链在雪地里拖出两道深痕,链节上的冰碴随着动作簌簌坠落。
“通讯器调至班级频段,应急信号弹别在左臂外侧!”
“记住,七天里没人给你们送热汤!”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扩音器嗡嗡作响,“饿了啃压缩饼干,冷了裹睡袋,遇袭了……”他猛地扬起双爪,铁链撞击声在空旷的操场里荡出回音,“就用你们手里的刀活下去!”
队列里响起整齐的靴跟磕地声,五千道目光透过晨雾望向检阅台,藏青色训练服的方阵在白雪覆盖的操场上铺开,像片沉默的森林。
最左侧方阵的温磊悄悄调整了背包肩带,被冻僵的手指触到背包里的打火石,心里默数着管校长讲话时铁链晃动的次数。
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领口,杨新缩了缩脖子,目光掠过操场边缘的铁丝网。
那里站着特勤九科的护卫,黑色防寒服与晨雾融成一片,只有腰间隐约露出的枪套轮廓在提醒着什么。
她想起出发前戴云华特意叮嘱的“黑风口异常信号”,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战术背包的背带。
各班导师穿着与学生同款的训练服,只是肩章多了道银线。
二十三班队列前的雪被风卷成细沙,岳若云垂首调试手腕上的战术表时,及腰的黑发被卷着雪粒的狂风掀起,又重重拍在冻得发红的脸颊上。
她就是温羽凡戏称为“青蛇”的女人,陈墨的亲信,据说能在三秒内徒手拧断三阶融合体的脖颈。
她抬手将乱发别到耳后,露出的脖颈线条冷冽如刀。
此刻她指尖划过表盘的动作精准得像在拆解暗器,金属按键被按出轻微的“咔嗒”声,混着风雪的呼啸,字字清晰地砸向学生:“你们可以叫我的代号‘青蛇’。”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队列时,半眯的眼缝里翻涌着冷光,“这是另一位带队导师‘黑熊’……”
站在她身侧的壮汉应声踏出半步,军靴碾碎冰碴的脆响惊得前排学生往后缩了缩。
黑熊咧嘴一笑,两排白牙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光,掌心转着的军用短刀划出银弧,刀背磕着手心发出“啪啪”轻响:“咱哥俩是你们的带队老师,七天里负责给你们打分。”他突然手腕一翻,短刀旋转着扎进脚边的雪地里,刀柄还在嗡嗡震颤,“但记住了,山里头就算撞见融合体拆你们骨头,咱也只会站在远处看戏。”
“全得靠自己。”岳若云补了句,指尖已经调出战术地图,屏幕蓝光映在她眼底,像结了层薄冰,“谁顶不住想求救也行。”
“不过……”黑熊突然弯腰拔起短刀,刀身甩落的雪沫溅在杨新的靴面上,“到时候就得抄《武者生存手册》一百遍,抄到手腕断为止。”
杨新下意识攥紧背包带,指腹蹭过外侧口袋里的信号弹,金属外壳冰得刺骨。
她的理论测试满分在摸底考时出了名,此刻却觉得后颈发凉。
岳若云调试完装备抬头时,目光恰好与杨新撞上。
那双总像蒙着雾气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极淡的锐光,快得如同蛇吐信前的停顿,又迅速隐回半眯的眼缝里。
管御风的双爪在雪地里重重一顿,铁链绷得笔直:“出发!”
黑熊立即扛着战术背包迈开步子,军靴在雪地上踩出深窝。
岳若云跟在队列侧后方,战术表的屏幕始终亮着,蓝光里跳动的坐标正指向燕山山脉深处。
一百个方阵如同被拧动发条的机器,沿着铲开的雪道依次移动,靴底碾过冰面的脆响汇成洪流,在跨年的大雪里朝着校门方向蔓延。
晨雾中,检阅台的身影越来越小,只有飞鹰双爪的铁链偶尔闪过寒光,像在给这场注定艰险的拉练,烙下第一个冰冷的注脚。
上午八点整的阳光刚刺破云层,一百个班级便如被剪开的绸缎,沿着铲开的雪道依次钻进燕山山脉的褶皱里。
五千双军靴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轨迹,像条银色巨蟒正缓缓游向山谷深处。
起初的三公里,队伍里还飘着细碎的笑闹声。
前排的王磊正跟同桌争论绳套陷阱和踏发陷阱的优劣,冻得发红的手指在战术板上画着草图;
后排的女生们围绕着睡袋品牌的话题叽叽喳喳……
杨新背着背包走在中间,听着这些鲜活的声音,登云步的节奏都轻快了几分,直到靴底碾过第一块从山壁坠落的冰碴。
进入主峡谷的瞬间,喧闹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喉咙。
两侧的山壁陡得像被巨斧劈开,青黑色的岩石上挂着冰棱,雪块从岩缝里“噗”地坠下,砸在松树枝桠上,震得积雪簌簌落在队伍里。
风顺着峡谷灌进来,带着哨子般的锐响,刮得人脸颊生疼,连说话都得裹着围巾喊。
岳若云突然抬手,战术表的屏幕在晨光里爆出刺目的红光,像枚嵌在腕间的警示灯:“各班按预定路线分散。”她的声音裹着寒气,穿透风声砸在每个人耳中,“三公里后启动无线电静默,紧急情况用信号弹联络。”
她指尖在虚拟地图上划过,红光落在右侧支谷的位置,恰好照亮一片深不见底的阴影:“二十三班走右侧支谷,目标黑风口营地。”
杨新的心猛地一沉。
右侧支谷比主峡谷窄了一半,谷口的积雪明显更厚,像是很少有人踏足。
她想起战术课上标注的“危险区域”,铅笔在地图上反复圈画的痕迹突然清晰起来。
黑熊已经扛着背包拐进支谷,军靴踩在积雪里发出“咯吱”闷响,惊起几只受惊的灰雀,扑棱棱撞在岩壁上。
岳若云走在队尾,经过杨新身边时,战术表的红光恰好扫过她的脸,那双半眯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什么,像蛇在草丛里窥伺猎物。
二十三班的身影消失在支谷拐角时,主峡谷的队伍还在缓缓移动,两拨人之间的雪地上,只留下一串逐渐被新雪覆盖的脚印,像被生生斩断的锁链。
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支谷,杨新裹紧围巾抬头望去,两侧的山壁正缓缓合拢,仿佛要将这条狭窄的通道彻底封死。
支谷的积雪没到膝盖,每抬一次腿都像在拔沉重的锚,雪粒顺着裤腿往里灌,很快在靴筒里凝成冰碴。
杨新的防寒手套早已冻硬,指尖抠着背包带的力度越来越大,指节泛白得像结了层霜,呼出的白气刚散开就被风雪撕成碎片。
走了不到半小时,身后主峡谷的方向已只剩个模糊黑点,林间只剩下本班学生的喘息声。
有人在咳嗽,有人被雪块绊倒时闷哼,踩雪的“咯吱”声在狭窄的谷道里回荡,像有无数只手正顺着岩壁往下抓。
杨新落在队尾调整呼吸,无意间回头时,目光突然被远处主峡谷的山壁攫住。
一道黑影正贴着青黑色的岩石快速移动,四肢着地的姿态像只巨大的蜥蜴,掠过积雪的速度快得拉出残影,根本不似人类的身法。
她猛地攥紧拳头,背包侧袋的军用匕首硌得肋骨生疼。
“看什么?”岳若云的声音突然从左肩后传来,冷得像贴了块冰。
“没什么。”杨新慌忙转回头,登云步的节奏乱了半拍,靴底在冰面上稍稍打滑。
风雪骤然变狂,鹅毛雪片抽在脸上生疼,打得人睁不开眼。
杨新低下头,帽檐压得几乎遮住视线,只能盯着前面同学踩出的雪洞挪步。
背包里的短刀不知何时滑到了腰侧,冰凉的刀柄隔着训练服硌着后背,像在无声提醒:她在战术课上反复标注的“潜在威胁”,或许从踏入支谷的那一刻起,就已潜伏在风雪里。
而黑风口营地的方向,铅灰色的云层正越压越低,像块浸透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峡谷尽头。
风雪穿过岩缝的呼啸声里,隐约混着某种尖锐的嘶鸣,顺着风势钻进耳朵,让每个脚步都踩着无形的寒意。
仿佛那里蛰伏的庞然大物,早已竖起了利爪,只等这群年轻的身影走进猎场。
第296章 老师不见了
暮色像被顽童打翻的墨汁,顺着燕山山脉的山脊缓缓淌下来。
起初是浅灰的晕染,沿着嶙峋的峰峦沟壑漫延,渐渐变得浓稠,将青黑色的山壁浸成深黛,连岩缝里倔强探出的矮松都失了轮廓,只剩墨色的剪影在风里摇晃。
夕阳最后一缕金红的光还在挣扎,像匹被扯碎的绸缎,贴着参差的岩角掠过。
光粒坠在结冰的碎石上,闪了两闪便被呼啸的风卷走,随即被压得极低的铅灰色云团彻底吞没。
云团沉甸甸地压在谷顶,仿佛再往下沉几分,就能把这狭窄的支谷碾成齑粉。
二十三班的队伍在雪地里拖着疲惫的脚步,像串被冻住的墨点。
每个人的防寒服都结着层薄冰,帽檐下垂着晶莹的冰棱,随着动作轻轻磕碰着脸颊。
呼出的白气刚从唇间散开,就被卷着雪粒的寒风撕成细雾,扑在睫毛上凝成霜花,模糊了前面队员的背影。
有人下意识地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手套摩擦的“沙沙”声里,混着靴底碾过结冰碎石的“咯吱”响。
这细碎的声响在越来越沉的寂静里被无限放大,像有只无形的手在耳边轻刮。
“天快黑透了。”杨新把防寒服领口又紧了紧,拉链头磕在下巴上,带来一丝尖锐的凉。
她抬眼望向谷顶,两侧的山壁像被巨斧劈开的高墙,此刻正将最后一点天光挤压成条窄窄的银线,像根快要绷断的琴弦。
阴影顺着岩壁爬下来,起初只是淡淡的痕,眨眼间就漫过了队伍最前面那人的脚踝,正顺着裤腿往上攀,仿佛要把整支队伍拖进深不见底的暗里。
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战术表,屏幕蓝光映出时间——17:43。
按照拉练手册上红笔圈出的警告,这个时间必须搭好营地,否则夜间骤降的低温会冻裂水壶,而谷里那些被雪埋着的兽径,说不定正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
“黑熊老师?我们要不要……”前排的王磊抖落帽檐上的落雪,声音裹在围巾里闷闷的。
他刚要问要不要找个地方扎营,突然顿住了!
方才黑熊扛着背包大步流星的背影明明就在前方三米处,此刻却空落落的,只有一串被新雪填了一半的脚印。
王磊的喉结猛地滚了滚,急忙转身望向队伍后方。
风雪里,原本该跟在队尾的那道身影也没了踪迹。
岳若云调试战术表时,侧脸被屏幕蓝光映出的冷冽线条,还有她耳后那缕总也别不住的黑发,都像被暮色吞掉的墨点,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青、青蛇老师呢?”王磊的声音陡然拔高,却被迎面灌来的风雪劈成碎末。
他往前跑了两步,脚下在结冰的雪地上一滑,踉跄着扶住旁边的岩壁,岩石上结着层薄冰,凉得像块铁,硌得手心发麻。
队伍里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
有人慌忙转头四顾,帽檐上的雪簌簌往下掉;有人伸手去摸腰间的信号弹,指尖却在颤抖中碰倒了背包侧袋里的军用水壶,“哐当”一声撞在岩石上,在这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
“刚、刚才还在的吧?”队伍中段的女生往旁边同学身边缩了缩,防寒服的袖口蹭过同伴的胳膊,带着细微的颤抖。她的目光飞快扫过两侧黑漆漆的岩缝,那里的阴影深得像泼开的墨,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探出头来。“我五分钟前还看见青蛇老师站在那块突出的岩石边,手里拿着本子记什么……”
话音未落,风突然卷着雪粒灌进谷道,吹得队伍里的人都往中间挤了挤。
有人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冰凉的刀柄硌在掌心,却没带来半分踏实。
温磊的心猛地往下沉。
他拨开身边的同学快步走到队伍最后,靴底碾过积雪的“咯吱”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雪地上只有一串被新雪覆盖大半的脚印,是他们自己踩出来的,歪歪扭扭地伸向谷道深处。
岳若云那只总在调试的战术手表,表盘的蓝光哪怕在暗处也该闪一闪;
黑熊腰间别着的军用短刀鞘,金属边缘总会反射点微光。
可此刻,周围只有青黑色的岩壁和漫天风雪,连一丝多余的反光都没有。
“他们……走了?”温磊皱着眉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点混着冰碴的冻土。
雪地上没有拖拽的痕迹,没有挣扎的印记,就像那两个人凭空融进了风雪里。
杨新站在原地没动,耳边突然响起上午出发时黑熊半眯着眼说的话,粗粝的声音裹着寒气:“山里头就算撞见融合体拆你们骨头,咱也只会站在远处看戏。”
当时只当是句狠话,带着导师特有的威慑。此刻才品出那话里的冰冷——所谓“带队”,从来就不是“护送”。
那些挂在嘴边的“打分”“考核”,原来藏着这样一层意思:他们不过是被扔进猎场的猎物,而那两位老师,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站在圈外的看客。
风越刮越凶,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杨新抬头望向谷顶,最后一点天光已经被墨色的云彻底吞没,两侧的岩壁像突然长高了许多,沉沉地压在头顶,让这狭窄的支谷更像条没有尽头的隧道。
“别慌!”王磊突然提高声音,粗粝的嗓音撞在岩壁上弹回来,带着点回音。
他抬手拍了拍背包,里面的金属水壶撞上打火石,发出“叮”的脆响,像根细针戳破了紧绷的气氛。
“老师出发前就说了这次拉练全得靠我们自己,来这儿前我们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的。”他扫过一张张冻得发白的脸,突然扯开围巾露出冻得通红的下巴,“而且现在慌也没用,咱们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地方扎营,天黑透前必须把帐篷支起来。”
温磊已经蹲下身,从背包侧袋掏出折叠地图。
他把战术表按亮,幽蓝的光打在落了细雪的纸页上,照亮了密密麻麻的等高线。
“支谷这里太窄,”他指尖划过标注着“缓坡区”的位置,纸页边缘被冻得发脆,“两边山壁悬着的雪块随时可能塌下来,不安全。往前一百米有块相对开阔的平台,背风,而且视野好,能看见谷口动静。”
“我去探路!”高个子男生张明扛起工兵铲,铲头在雪地里拖出一道浅痕。
他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冻僵的手指:“你们先清点装备,帐篷、睡袋都看看够不够,特别是固体酒精,别到时候连口热水都烧不上。”
几个男生立刻跟了上去,靴底踩在积雪里发出“噗嗤”声,很快消失在前方的风雪里。
女生们则迅速围拢过来,有人解开背包翻出压缩饼干,铝箔包装在蓝光下泛着冷光,一块块分过去时,指尖的冻疮被蹭得发红也没人吭声;
有人蹲下身检查应急信号弹,把红色的保险栓一个个旋紧,动作麻利得不像第一次处理;
还有人捡来枯枝,在雪地上画出半米宽的警戒圈,树枝划过结冰的地面,留下歪歪扭扭的白痕。
杨新望着那几个男生踩着深雪往缓坡区走去的背影,他们的轮廓在暮色里越来越模糊,像被风揉散的墨点。
她又转头看了看周围同学,冻得发红的脸上都努力绷着镇定,有人呵着白气搓手,有人咬着饼干低头算数,连最胆小的女生都攥着根捡来的粗树枝,摆出防御的架势。
寒风顺着领口往里钻,杨新猛地握紧了腰间的军用匕首。
刀柄缠着的防滑胶带磨得手心发疼,冰冷的金属透过布料硌着肋骨,像在提醒她——从老师消失的那一刻起,所谓的“拉练”就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生存考验。
她抬头望向缓坡区的方向,风雪正把那边的身影吞得更淡,只有工兵铲偶尔碰撞岩石的闷响,顺着风飘过来,像一串断断续续的鼓点。
暮色彻底沉了下来,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支谷上空。
风更烈了,卷着雪沫子斜斜地抽过来,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冰针,疼得人忍不住眯起眼。
有人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警惕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像星子。
当第一顶墨绿色的帐篷在缓坡上支起来时,几双手冻得发僵的手还在拉扯防风绳。
战术表的蓝光映着每个人沾着雪粒的脸,鼻尖和睫毛上都凝着白霜,呼出的白气在光线下散开,像团转瞬即逝的雾。
有人突然“哎哟”一声,原来是冻硬的手指被帐篷杆硌出了红痕,他甩了甩手,没吭声,又低头去系地钉。
远处山坳里传来几声模糊的兽吼,闷闷的,像从地底滚出来的雷。
声音被风雪撕得断断续续,辨不清是真的野兽在徘徊,还是风雪钻过岩缝耍的把戏。
队伍里静了一瞬,有人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匕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没人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没有人再提“老师”,也没有人再说“害怕”。
那些没说出口的担忧,都化作了手里的动作——有人加固帐篷的边角,有人把备用睡袋塞进背包当坐垫,还有人用石块压住地图的边角,免得被风吹跑。
杨新站在帐篷旁,看着温磊和王磊用工兵铲在帐篷周围挖出半米宽的雪沟。
铁铲插进冻得硬邦邦的雪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带起的冰碴溅在他们裤腿上,很快结成了薄冰。
温磊的额角渗着汗,在寒风里凝成细珠,他抬手抹了把,手背立刻沾上了层白霜。
“这沟能挡挡小型野兽,”他喘着气说,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却很稳,“要是真有大家伙,至少能给咱们争取点反应时间。”
王磊应了一声,把最后一铲雪堆在沟沿,拍实了。
他直起身时,腰杆挺得笔直,尽管防寒服上已经结了层冰壳,眼神却亮得很。
杨新望着那道蜿蜒的雪沟,又看了看周围同学忙碌的身影:
有人在调试取暖器,蓝色的火苗在风雪里跳了跳,映得脸膛发红;
有人在分发夜间值班表,指尖划过名单时,连最胆小的女生都没皱一下眉。
他们已经明白这场拉练的真正含义:所谓“生存”,从来就不是等着别人来救,而是哪怕只剩自己,也得在风雪里扎下根去,用手铲出防线,用帐篷撑起方寸温暖。
夜色像厚重的幕布彻底罩下,只有帐篷里透出的微光,在茫茫雪地里亮成一小团温暖的星。
第297章 营地遇袭
夜色像块被极寒冻透的墨布,沉甸甸地压在支谷上空。
青黑色的山壁在墨色里只剩模糊的轮廓,像巨兽弓起的脊背,将狭窄的谷道裹得密不透风。
风刮过岩缝的声音弱了些,却添了几分呜咽似的调子,时而像远处迷路野兽的低嚎,时而像有人在暗处抽噎,顺着嶙峋的石缝钻进来,卷起地上的碎雪。
那些雪粒被风拧成小小的白漩涡,贴着地面打旋,撞到帐篷的帆布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又被弹开,跌进更深的黑暗里。
二十三班临时营地,三顶墨绿色的帐篷像蜷在雪地里的兽,彼此隔着几步远,撑起一小片能挡风的角落。
最显眼的是帐篷里漏出的光。
那是柴油取暖器特有的昏黄,带着点橘红的暖调,透过帆布的纤维渗出来,在雪地上洇出几片模糊的光斑。
帐篷内壁被光映得透亮,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
有人裹着睡袋翻身,把防寒服的袖口拽得更紧;
有人凑在取暖器边搓手,指尖的影子在布面上忽大忽小。
铁皮罩里的火苗轻轻跳着,偶尔“噼啪”爆出个火星,又很快被风从帐篷缝隙钻进来的寒气压下去,只留下一圈微弱的暖。
守夜的张明靠在块半人高的岩石上,头歪向肩膀,像是打盹,又像是在留意着什么。
他裹着的防寒服领口堆着层薄雪,帽檐垂下的冰棱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碰在冻红的脸颊上,带来一阵细微的凉。
他腿边斜斜倚着把工兵铲,木柄上缠着的防滑胶带磨得发亮;金属铲头被月光镀上一层冷光,边缘还沾着挖雪沟时蹭上的冻土,在寂静里泛着沉默的锐气。
他脚边的雪沟,半米宽的沟沿结着层薄冰,几枚信号弹并排躺在沟底,红色的保险栓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那点红不算亮,却像串没点燃的灯笼,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格外扎眼。
这是他们之前用铁锹一下下挖出来的防线,此刻在墨色的夜里,安静地守着帐篷里的光。
突然,风里混进了异样的声响。
不是风雪刮过岩石的呜咽,也不是远处兽类的低吼,而是某种沉闷的、被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正踩着结冰的雪地,“咯吱、咯吱”地逼近。
张明一个激灵醒了,揉了揉冻得发僵的脸颊。
刚要侧耳细听,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几道黑影从右侧的岩缝里窜了出来!
那些影子快得离谱,像被狂风卷动的墨汁泼在雪地上,裹着满身飞溅的雪粒,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直扑最外侧的帐篷。
“谁?!”张明的吼声刚冲半截,就被喉咙里的寒气呛得变了调。
他条件反射地抄起腿边的工兵铲,木柄上的防滑胶带硌得手心生疼,还没等他把铲子举过肩,一道黑影已经到了跟前。
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在月光下闪着野兽似的光。
那人手里的橡胶棍裹着圈深色的防滑胶带,抡起来带起一阵风,精准地砸在张明的后颈上。
“嗡……”
剧痛像炸开的烟花,瞬间从后颈窜到天灵盖。
张明看见那橡胶棍上的胶带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但还没来得及做出第二反应,手里的工兵铲已经脱手,“砰”地砸在雪地上,沉闷的响声被风卷着滚向远处。
眼前的灯光开始旋转,墨绿色的帐篷顶和昏黄的取暖器光搅成一团。
他想撑住身体,膝盖却软得像棉花……
“噗通。”
身体砸在雪地里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漫天的黑影和那道始终亮着的帐篷灯光,在他彻底陷入黑暗前,晃成了一片模糊的光斑。
帐篷里的人被惊醒时,最先炸响在耳边的是布料撕裂的脆响。
粗粝的纤维摩擦声里混着帆布崩裂的“嘶啦”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靠近门口的王磊几乎是弹坐起来的,手指在睡袋外侧胡乱摸索,指尖很快触到军用匕首的防滑柄。
寒风像无数根冰针,裹着雪粒灌进帐篷,瞬间卷走了里面仅存的暖意。
取暖器的橘红色火苗在风里挣扎了两下,“噗”地灭了,只剩一缕青烟贴着地面钻向帐篷外。
昏暗中,王磊看见两道黑影低着身闯进来,手里的短棍带着破空的风声,直挺挺砸向右侧的睡袋——那里还鼓着团,裹着没睡醒的女生。
“住手!”王磊低吼一声,扑过去肩膀狠狠撞向离得最近的黑影后背。
但这一下却撞得他自己肩头发麻,对方却像块裹着厚棉衣的岩石,纹丝不动。
还没等王磊收力,一道带着风声的黑影已经扫过来。
是那根短棍!
王磊只觉得胳膊外侧传来一阵剧痛,像被烧红的铁棍碾过,“咔嚓”一声闷响钻进耳朵,分不清是骨头裂了还是肌肉撕裂。
“呃……”他疼得闷哼出声,手里的匕首再也握不住,“当啷”掉在塑料地垫上,贴着地面滑出老远,撞在帐篷杆上才停下。
黑暗里,他看见那黑影转过身,黑布下的眼睛闪着冷光,短棍又扬了起来。
另一顶帐篷里,柴油桶的金属盖刚被杨新拧开,带着淡淡煤油味的液体正顺着漏斗往取暖器里淌。
她指尖捏着漏斗边缘,看着橘红色火苗舔舐着铁皮罩,把周围的寒气逼退了半尺。
“嗤啦”一声布料撕裂的脆响突然从隔壁帐篷钻进来,像根冰针戳进耳膜。
杨新的手猛地一顿,柴油在漏斗口晃了晃,溅出几滴在防寒服上。
没等她反应,隔壁的惊呼和闷响已经炸成一片。
“温磊!”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俯身,掌心按在旁边睡袋上,把温磊往深处按了按。
睡袋里的少年还带着睡意哼唧了一声,她已经摸到了墙角的登山杖。
刚直起身,帐篷外就传来“咚”的巨响,像有巨石砸在帐篷杆上。
支撑帐篷的金属杆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还没等杨新站稳,第二下踹击已经落下。
“咔嚓……哗啦!”
最粗的那根主杆断了。
整顶帐篷像被抽走了骨头,墨绿色的帆布从头顶塌下来,带着积雪和冰碴,瞬间将她、温磊和周围几个还没睡醒的学员裹成了一团。
黑暗里全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有人撞到了膝盖,有人被折叠的帐篷杆硌到了腰,惊呼声混在一团。
“抢东西!动作快点!”一道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从帆布外传来,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冷硬得没有一点人气。
杨新在帆布下挣扎,手指抠着布料的纤维想撕开条缝。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清晰:先是“哐当”一声巨响,应该是取暖器被踹翻了,紧接着是柴油泼在雪地上的“滋滋”声,那股刺鼻的煤油味顺着帆布缝隙钻进来,浓得呛人。
然后是铝箔被撕开的脆响——“刺啦”“刺啦”,一下比一下急,显然是有人在粗暴地扯压缩饼干的包装。
间或夹杂着“噗嗤”声,是帐篷布料被沉重的靴子踩烂的声音,混着金属器械倒地的闷响,在帆布外织成一张狰狞的网。
温磊在旁边挣扎着踹开帆布。
杨新攥紧登山杖,感觉杖尖已经顶到了布料外。
她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只知道现在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让剩下的物资被抢光。
温磊的肩膀刚钻出帆布缝隙,带着冰碴的寒风就灌进了衣领。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雪地上那抹红色——是信号弹的保险栓,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他立即飞身扑过去,指尖刚要触到冰冷的金属外壳,后领突然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攥住!
那力道大得惊人,像被山涧里的巨石压住。
温磊只来得及闷哼一声,身体就被猛地向上拎起,又重重掼在雪地上。
“噗!”冰冷的雪沫子顺着口鼻往里灌,呛得他喉咙火烧似的疼,眼前阵阵发黑。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见那道黑影正弯腰抓过旁边的压缩饼干袋,粗粝的帆布袋子被攥得变形,饼干碎渣从缝隙里漏出来,混着雪粒滚落在地。
黑影脚边,几个军用水壶倒在雪地里,壶身被踩得凹进去一块,透过裂开的缝隙,能看见里面冻成青白色的冰碴,硬得像块石头。
“保护物资!”杨新的声音裹着寒气炸响。
她终于从塌成一团的帆布下挣出来,额前的碎发沾着雪粒,手里的登山杖带着破空的风声,直扫那黑影的膝盖。
铝合金杖身划破空气的锐响,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刺耳。
黑影像是早有预判,脚尖在雪地上轻点,身体猛地向右侧弹开,动作敏捷得像只受惊的雪豹。
黑布下的眼睛扫过杨新,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慌乱,反倒透着股嘲弄的冷意。
没等杨新收招,他突然扬起手里的橡胶棍,带着风声砸向旁边的柴油桶。
“哐当!”沉闷的撞击声震得人耳膜发麻。
铁皮桶被砸出个狰狞的凹痕,桶身剧烈摇晃着,剩下的柴油顺着裂缝汩汩淌出来,在雪地上漫开一滩淡黄色的液体。
不过几秒钟,那滩液体就在严寒里凝结,边缘先变成白色的冰碴,然后整个冻成一块半透明的冰,像块被遗弃在雪地里的琥珀。
五分钟像被快进的沙漏,刚够烧开一壶水的功夫,营地已经成了被狂风撕扯过的破布。
三顶墨绿色帐篷倒了两顶,骨架在帆布下扭曲成麻花状,支棱的断杆上挂着撕碎的布料,沾满泥雪和冰碴,像受伤野兽垂落的残肢。
剩下那顶勉强立着,帆布却从顶到底被划开数道长长的口子,边缘翻卷着,露出里面凌乱的睡袋和踩烂的地垫,活像只被剖开肚皮、内脏外翻的兽,在风雪里有气无力地晃。
几台取暖器侧躺在雪地里,铁皮罩被踩得凹进去一大块,边缘卷成波浪形,凹陷处还卡着块冻硬的雪团。
橘红色的火苗早就没了踪迹,只剩几缕灰黑色的烟从破损的罩子缝里钻出来,刚冒起半尺就被风扯成细缕,又被斜斜打来的雪粒砸散,在昏暗中打着旋儿消散。
地上,被踩烂的压缩饼干混着雪泥,铝箔包装被碾成银灰色的纸团,饼干渣从裂缝里漏出来,和冰碴冻在一起。
几罐肉罐头倒在旁边,铁皮被踩得绽开,里面的肉块冻成青黑色的硬块,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油渍,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还有几枚被踩碎的信号弹,红色的火药混着雪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那几道黑影没再多做停留。
抢来的物资把他们的帆布背包撑得鼓鼓囊囊,袋口露出半截饼干袋和罐头的铁皮边,背包带勒进他们厚实的防寒服里,留下两道深痕。
他们背着包,猫着腰往右侧的岩缝窜,动作快得像抹过岩壁的墨痕,脚后跟着的橡胶棍在雪地上拖出浅沟,刚留下印子,就被新落的雪粒一点点填平。
不过半支烟的功夫,雪就把那些痕迹盖得严严实实。
风卷着雪沫子掠过营地,吹得残破的帐篷布哗啦啦响,像在低声啜泣。
若不是地上那滩冻成冰的柴油、踩扁的罐头和泛着红光的火药渣,谁都会觉得——刚才那场突袭,不过是场被风雪搅乱的噩梦。
营地彻底陷入死寂,刚才的撕扯、撞击、闷响仿佛被瞬间抽离,只剩风雪卷过岩缝的呼啸,在谷道里打着旋儿,衬得每一丝呼吸都格外清晰。
王磊捂着被打肿的胳膊,挣扎着扶起张明。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左臂的肿胀,像揣了块滚烫的烙铁,稍一挪动就传来针扎似的疼,指尖碰过皮肤,能摸到皮下鼓鼓囊囊的硬块。
张明的后颈更吓人,那团肿起的包硬得像块冻住的面团,皮肤被撑得发亮,他脸色白得跟脚边的雪一个色,站着时身子直打晃,全靠王磊架着才没栽倒,喉咙里时不时溢出几声压抑的痛哼。
杨新蹲在塌成一团的帆布旁,指尖捏着那根断成两截的帐篷杆。
金属杆上还沾着点帆布纤维,冰碴子冻在接缝处,凉得像块冰锥,顺着指尖往骨头里钻。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冷的,是刚才那阵混乱攒下的劲还没散,攥得太用力,指节都泛了白,虎口被杆身硌出道红痕。
温磊没说话,蹲在雪地里一点点拾掇散落的东西。
半盒压缩饼干被他用冻硬的手指拢起来,铝箔包装上满是脚印,他吹掉上面的雪粒,塞进怀里。
捡起那枚信号弹时,他手指顿了顿,保险栓是好的,红色的塑料壳在月光下闪了闪,可他捏了捏,又轻轻放下。
谁也说不准,那些蒙着脸的黑影是不是就贴在哪个岩缝后面,眼睛瞪得跟鹰似的,就等这道红光冲天而起。
柴油取暖器彻底坏了,帐篷也没法再用。
剩下的人挤在唯一还能勉强遮风的帆布下,裹紧防寒服。
风从唯一还算完整的帆布破口灌进来,“呜呜”地响,像有人在哭。
帆布下挤着的人把防寒服裹得更紧了,肩膀挨着肩膀,却暖不透彼此冻僵的身子。
刚才取暖器那点可怜的热气早被寒风卷没了,冷意顺着裤脚、领口往里钻,像无数条小蛇,缠得骨头缝都发疼。
没人说话。
被抢走的不只是食物和物资,还有他们白天用雪沟、帐篷、警惕筑起的那点“安逸”。
王磊看着自己肿起的胳膊,杨新攥着断成两截的帐篷杆,每个人都明白——这拉练,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残酷。
远处的岩缝黑沉沉的,像只半眯的眼,藏在风雪里。
偶尔有雪粒被风卷着飞进去,没半点回音,更让人心里发毛。
风雪越下越疯,大片的雪沫子扑下来,很快盖住了地上的罐头碎片、踩烂的饼干,连那滩冻成冰的柴油都蒙上了层白。
可空气里那股橡胶棍特有的、混着点汗味的腥气,却怎么也盖不住,丝丝缕缕钻进鼻子里,勾着刚才被打的疼、被抢的慌。
……
第298章 深刻的教训
岩缝深处的风像被掐住喉咙的野兽,卷着冰碴子在凹陷的岩壁间打转,发出“呜呜”的闷响。
刚才橡胶棍划过雪地的浅痕早被风舔舐干净,连带着最后一点人气都刮没了,只剩青黑色的岩壁上凝结着层薄冰,冰面映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光,像铺了层碎玻璃。
六个黑影挤在岩壁后。
最前面的人抬手扯下头套时,“刺啦”一声,粘在下巴上的冰碴被扯得崩开。
露出的脸冻得通红,正是白天消失的黑熊。
他粗重地喘着气,白气撞在冰冷的岩石上瞬间凝成霜,指腹抹掉睫毛上的雪粒,咧开嘴笑时露出两排白牙:“这帮小兔崽子,警惕性还不如山坳里的傻狍子。”
说着,他随手把橡胶棍往地上一扔。
金属棍端磕在块冻硬的土疙瘩上,发出“当”的脆响,在这死寂的岩缝里荡开回音。
背包勒得他肩膀发酸,里面的压缩饼干硌着腰侧,他摸出一块,铝箔包装被冻得发脆,撕开时“刺啦”一声格外刺耳:“帐篷拉链都没拉紧,守夜的那小子睡得跟死猪似的,一棍就懵了。”
饼干渣掉在防寒服上,他抬手抹进嘴里,咯吱咯吱嚼着,眼里闪着点戏谑的光。
旁边的黑影也摘了面罩,露出张精瘦的脸,正是另一队的导师。
他揉着冻麻的脸颊,指尖划过耳后被头套勒出的红痕:“要的就是这效果。”他声音里带着点沙哑,大概是刚才喊口号时扯着了嗓子,“温室里待久了,不挨顿揍不知道江湖险恶。”
说罢,他抬脚踹了踹堆在角落的物资。
帆布包被踹得滚了半圈,露出里面半袋罐头,铁皮被踩得坑坑洼洼,有几罐的棱角都塌了进去。
“你看他们那帐篷扎的,”他嗤笑一声,指尖点了点外面的方向,“风一吹就塌,真遇上融合体,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岩缝里的风裹着冰碴子撞在岩壁上,发出“嗖嗖”的锐响,像有无数把小刀子在刮擦石头。
黑熊嘴里的饼干嚼得咯吱响,碎屑顺着嘴角掉在藏青色防寒服上,沾着没化的雪粒,像撒了把碎盐。
他咽下最后一口,用袖口胡乱抹了把嘴,指腹蹭过冻得发红的脸颊:“后面还有七个班走这条线,一个个来。”
他抬下巴指了指岩缝外,风雪把谷道糊成了片白茫茫的混沌,只有偶尔闪过的岩石棱角,像巨兽露出的獠牙:“特别是三班那几个,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摸底考实战拿了 A又怎么样?真到了山里,傲气顶个屁用。”
他嗤笑一声,胸腔里发出闷雷似的震动:“正好给他们松松筋骨,让他们知道‘尖子生’三个字,在野地里不值半块压缩饼干。”
精瘦男人掏出战术表看了眼,屏幕蓝光映出他眼底的冷意:“按计划来,记住,别伤太重,断两根骨头意思意思就行,毕竟是来拉练的,不是来收尸的。”
“知道知道。”黑熊把最后一块饼干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含着俩核桃,含糊不清地嘟囔,“留着他们的小命,好让他们记牢了:出来混,光有拳头硬没用,眼睛得瞪得跟鹰似的,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重新套上头套。
六道身影很快消失在岩缝深处,只留下地上几粒饼干渣,被风卷着滚进雪沟。
夜色渐深,燕山山脉的风雪突然变得狂暴。
起初只是卷着雪粒的风突然拔高了调子,像野兽被激怒时的咆哮,紧接着,鹅毛大雪被狂风拧成了旋转的白柱,贴着谷道的岩壁横扫而过。
雪片不再是轻飘飘的絮,倒像被掀翻的刀片,斜斜地劈下来,砸在帐篷帆布上发出“噼啪”脆响,打在人脸上便是火辣辣的疼。
突然,惊叫声打破了这风雪的狂暴。
一道细碎的呼喊从东南侧的支谷飘来,刚钻出风雪就被撕成了碎片,像只受惊的山雀扑棱着翅膀撞进了漆黑的林子里。
但这只是开始……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更多的声音从不同的谷道里涌出来:
短促的惊呼、带着哭腔的求救、被闷住的痛呼……
这些声音起初还隔着风雪彼此遥望,很快就像被无形的线串在了一起,在整个燕山山脉的褶皱里织成了一张颤抖的网。
帐篷帆布被撕裂的“嘶啦”声此起彼伏,像是无数布料在同时被扯碎;
金属器械砸在岩石上的闷响“咚咚”地滚过雪地,分不清是军用水壶还是工兵铲;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橡胶棍落在身上的“噗噗”声,混着骨头被撞击的闷响,和着风雪的呼啸,在谷道里反复回荡。
黑风口附近的支谷成了这片混乱的中心。
那里的学生们刚把最后一根帐篷杆插进冻土,还没来得及系紧防风绳,十几道黑影就从两侧的岩缝里窜了出来。
这些黑影比之前袭击二十三班的更快,动作带着训练有素的狠劲,像扑向羊群的狼群,瞬间就冲散了刚成形的队伍。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下意识去摸左臂的信号弹,手指刚勾住保险栓,就被身后的黑影攥住了手腕。
“咔嚓”一声脆响,骨头错位的剧痛让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信号弹从松开的手里滑落,撞在雪地上炸开一团刺目的红光。
可那红光在狂暴的风雪里只亮了一瞬,就被翻涌的雪沫子吞没,像支被掐灭的烟,连点回音都没留下。
另一个女生抱着半袋压缩饼干往最近的岩缝钻,刚要挤进狭窄的石缝,就被从里面伸出的手拽住了背包带。
她回头时,正撞见三道黑影堵在岩缝口,手里的橡胶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下一秒,雨点般的棍影落在她背上,疼得她蜷起身子,怀里的饼干袋“啪”地摔在雪地上,铝箔裂开,饼干渣混着雪粒滚了一地。
风雪还在加剧,将黑风口支谷的惨叫声、撞击声、布料撕裂声揉成一团,往更深的山谷里推。
惨叫声最响的地方,是三班的营地。
那几个摸底考拿了 A的实战尖子确实不含糊。瘦高个的李锐攥着军刺,刀刃在月光下划出冷弧,精准地格开迎面砸来的橡胶棍;
矮壮的赵鹏抡着登山杖,杖头的合金尖怼向黑影的膝盖,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最狠的是女生林薇,竟借着雪地里的滑劲侧身绊倒一个黑影,顺手抓起块冻硬的雪块,狠狠砸在对方蒙着黑布的脸上。
那黑影吃痛后退时,胳膊被李锐的军刺划开道口子,暗红色的血珠渗出来,在雪地里滴出点点腥红。
“有点意思。”不知哪个黑影低笑一声,声音透过变声器像生锈的铁片摩擦。
下一秒,更多黑影从岩缝里涌出来,足有二十多个,像涨潮的黑水漫过雪地。
李锐刚划伤第二个人的手腕,脚踝就被人从身后勾住,“噗通”摔在雪地里。
没等他撑起身子,一张带着冰碴的脸就被死死摁进雪堆,寒意顺着口鼻往里钻,军刺脱手时在雪地上划出道浅痕。
赵鹏护着两个女生往后退,后腰突然挨了一记闷棍,那力道像被铁锤砸中,他疼得弓起身子,像只被踩住的虾米,登山杖“哐当”掉在地上。
风雪成了最狠的帮凶。
器械碰撞的脆响、军刺扎进雪地的闷声、女生的尖叫、橡胶棍砸在骨头上的“咚咚”声,全被狂风卷着揉成一团,又猛地泼向其他支谷。
有时候风势稍歇,能听见短暂的死寂,像暴风雨前的屏息,跟着就是更凄厉的哭喊,穿透雪幕刺得人耳膜发疼;
有时候是登山杖断裂的“咔嚓”声,或是军刺落地的“当啷”声,突然戛然而止,只剩风雪在原地打着旋,像在舔舐地上的痕迹。
后半夜的风更冷了,卷着雪粒往人骨头缝里钻。
营地的声音渐渐稀了。
不是黑影退了,是喊累了,喉咙被冻得发哑,疼得连呻吟都变了调;
是被打懵了,有人蜷缩在岩缝里,抱着膝盖发抖,血顺着裤腿流进雪里,很快冻成暗红色的冰壳。
零星的痛哼在雪地里起伏,像被冻僵的蛇,每动一下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风还在刮,呜呜地像在哭。
它卷着雪粒漫过三班的营地:
被踩断的登山杖斜插在雪地里,杖头还沾着点布屑;
军刺陷在冻土里,刃上的血结了层黑壳;
女生的围巾挂在岩缝的尖石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边缘结着冰碴。
山巅的月亮终于挣开云层,清冷的光洒下来,照亮谷道里蜿蜒的痕迹。
拖拽的雪痕深一道浅一道,像被巨蟒爬过;
暗红色的冰壳嵌在雪地里,是血冻成的斑,从营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岩缝。
那是这场“教训”刻在燕山山脉上的印,狰狞得像道永远不会愈合的疤。
第299章 拉练中的生存觉醒
雪粒子顺着帆布的破洞钻进来,落在杨新的防寒服上,瞬间凝成细霜。
二十三班的五十多个人挤在那片勉强拼凑起来的帆布下,像被塞进破麻袋的土豆。
帆布是从塌掉的两顶帐篷上撕下来的,边缘还挂着断裂的帐篷杆,风一吹就哗啦啦响,漏进来的寒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有人把冻硬的睡袋垫在底下当坐垫,有人互相搂着肩膀取暖,呼吸的白气在昏暗中交织成一片朦胧的雾,又很快被从破洞灌进来的风撕得粉碎。
王磊的胳膊肿得像根发面馒头,他用雪块裹着毛巾敷在上面,疼得龇牙咧嘴:“这群孙子下手也太黑了……”话没说完就被风呛了口,咳嗽得胸腔发疼。
张明刚醒过来,后颈的肿块硬得像块石头,他摸了摸被踩扁的水壶,声音发闷:“要不……咱们发信号弹吧?”他往帆布外瞥了眼,黑漆漆的谷道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考核不过就不过,总比在这儿等死强。”
立刻有人附和:“对,我看那些人就是来抢东西的,说不定根本不是拉练的一部分!”
“万一真是山里的匪徒呢?”女生堆里传来啜泣声,“我们的物资都被抢走了,取暖器也坏了,再待下去会冻死的……”
杨新没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根断成两截的帐篷杆。
金属杆上还沾着点橡胶屑,和白天黑熊老师手里那根军用短刀的防滑胶带质感一模一样。
她想起袭击者踹翻帐篷时的动作,看似粗暴,却精准地避开了睡袋里的人;
抢物资时专挑压缩饼干和罐头,对更重要的信号弹和战术表视而不见。
“不对。”她突然开口,声音在嘈杂的议论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们不是匪徒。”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杨新举起那根断杆,橡胶屑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们用的橡胶棍,和黑熊老师白天转着玩的短刀一样,都缠了防滑胶带。而且……”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物资,“他们没伤要害,张明被打晕但没断骨,王磊胳膊肿了却没骨折,这更像……教训。”
温磊突然点头,他刚才检查物资时发现,被抢走的压缩饼干袋子上有个很特别的压痕,和黑熊老师背包侧袋的金属扣形状完全吻合:“而且他们动作太快了,对支谷的地形熟得像自家后院,除了提前踩过点的老师,谁能做到?”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议论声瞬间变了调。
“怪不得老师突然不见了……”
“合着是故意挖坑等着咱们跳?”
王磊摸了摸肿起来的胳膊,又气又笑:“这群老东西,下手是真狠啊!”
恐惧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被戏耍的恼火,也有恍然大悟的清醒。
“那现在怎么办?”有人问,声音里少了刚才的慌乱。
温磊往帆布外探了探头,月光照亮了不远处的一片松树林:“还能怎么办?既然是拉练,就按拉练的规矩来。”他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雪,“帆布挡不住风,天亮后咱们去林子里伐木,找块背风的石缝搭个临时木屋,再用树干做几道防御栏。”
“食物呢?”有人问,声音还有点发虚。
“林子里有冻硬的野果,雪地下说不定能挖到块茎,运气好还能撞见傻狍子。”温磊指了指自己背包,“我带了打火石,只要能弄到食材,总能弄熟。”
杨新补充道:“战术表上标了附近有条小溪,虽然结了冰,但砸开冰层能取到水。我们可以分两组,一组伐木造屋,一组找水和食物,再留两个人警戒。”
大家看着彼此冻得发红的脸,看着帆布上的破洞,看着地上那根沾着橡胶屑的断杆,突然明白了这场袭击的意思:在真正的危险里,没人会来救你,能靠的只有自己的手和脑子。
风还在帆布外呼啸,雪粒子打在布面上沙沙作响。
但不知什么时候起,众人心中的惊慌和焦虑开始退去,有人小声讨论该怎么选木材,有人在回忆战术课上讲的野外捕猎技巧……
王磊攥紧了手里的军用匕首:“我和张明负责警戒,天亮后去捡些石块和枯枝,加固防御。女生们可以整理剩下的物资,把能烧的东西都归置好。”
刚才还带着哭腔的双马尾女生突然抹了把脸,把冻得发僵的手往嘴边哈了口气:“我、我会打结,绳套陷阱我能帮忙。”
王磊咧嘴笑了,疼得吸了口冷气:“行,就这么干!等回去了,我非得把黑熊那老东西的短刀藏起来不可!”
帆布下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混着呼吸的白气,在寒冷的雪夜里,竟透出了点韧劲儿。
没人再提求救的事。
帆布的破洞里漏下更多月光,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坚定。
虽然寒意依旧刺骨,但挤在一起的五十多个人,仿佛不再是各自为战的学生,而成了风雪里抱团取暖的整体。
温磊望着外面渐小的风雪,把最后一块饼干塞进嘴里:“等天亮,咱们就动手。让他们看看,就算被老师摆了一道,咱们也能在这山里活下去。”
风雪穿过破洞,卷起几片碎雪落在他脸上,冰凉刺骨,却让他的眼神更亮了些。
帐篷里的人们互相依偎着,没人再说话,但彼此的体温和呼吸交织在一起,在满是破洞的帆布下,悄悄酝酿着一股对抗严寒和未知的力量。
天快亮了,他们知道,真正的生存考验,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天刚蒙蒙亮时,雪终于歇了。
青灰色的天光像被揉碎的玻璃,透过支谷两侧的岩壁缝隙漏下来,在满地狼藉的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
积雪被冻得邦硬,踩上去不再是“咯吱”的软响,而是清脆的“咔嗒”声,像咬碎了冰碴子。
“都起来活动活动,先找找还能用的东西。”温磊搓着冻得发僵的手,指节搓出红痕,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又被风卷着散了。
他昨夜守了半宿,眼下泛着青黑,却还是第一个站起身,踢了踢脚边的雪块。
众人陆续从帆布下钻出来,互相搀扶着跺脚取暖。
有人揉着冻麻的膝盖,有人摘了帽檐上的冰棱,指尖触到皮肤时,冻得“嘶”了一声。
杨新裹紧防寒服,目光扫过营地——塌掉的帐篷像摊在雪地上的破布,被撕开的帆布边缘结着薄冰;
取暖器的铁皮罩歪在一边,被踩扁的柴油桶滚在岩脚,旁边散落着几枚被踩碎的信号弹,红色火药混着雪,像凝固的血。
“分头找找吧,仔细点,说不定能翻出些能用的。”王磊扶着还在揉后颈的张明,自己肿着的胳膊不敢太用力,“重点看看帐篷底下和雪沟里,别漏了。”
五十多个人散开,在狼藉里扒拉起来。
有人跪在雪地上,徒手刨开被压实的积雪,指缝很快沾了冰碴;
有人扶起歪倒的物资袋,抖落上面的雪,袋子里只剩几包被压碎的压缩饼干,铝箔包装发出细碎的响;
还有人翻着撕裂的帆布,想看看能不能拼凑出块完整的挡布,指尖被粗糙的布料磨得发红。
“这里有东西!”队伍末尾传来一声喊。
是那个说会打结的双马尾女生,她正蹲在一个半埋在雪地里的战术背包旁,使劲往外拽。
背包被冻住了,她呵了呵手,又用军靴蹭了蹭雪,终于把背包拖了出来。
众人围过去。
背包拉链被扯坏了,敞着口,里面没什么东西,只有个硬纸筒。
杨新伸手掏出来,拆开一看,是五柄匕首:
两柄缠着防滑胶带,胶带边缘磨得起了毛;
一柄的刀柄上刻着模糊的家族纹章,像是被常年摩挲过;
还有两柄是最普通的军用款,刀鞘上沾着点柴油渍。
“还有这个!”温磊在雪沟深处踢到个硬东西,弯腰捡起来,是柄工兵铲。
铲头锈迹斑斑,边缘卷了个小口,但木质手柄还结实,只是结了层冰。
他用袖子擦了擦,铲头在天光下泛出冷光。
王磊也有发现。他在塌掉的帐篷杆底下,摸到个长条形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是柄砍刀。
木柄裂了道缝,刀身却还算锋利,只是沾了些雪泥。
他掂量了一下,刀柄的重量刚好趁手。
大家把找到的东西聚到一起。
五柄匕首(王磊手上还有一柄,共六柄),一柄工兵铲,一柄砍刀。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工具了——军用水壶大多被踩扁,打火石只剩两块,连备用的绳索都没找到一根。
“就这些?”有人皱起眉,拿起一柄匕首在手里捏了捏,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往骨头里钻。
杨新摩挲着那柄带家族纹章的匕首,突然抬头看向温磊,眼神亮了亮:“你们觉不觉得……这些工具太‘巧’了?”
温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掂了掂手里的工兵铲:“五柄匕首,刚好够五个小组警戒用;工兵铲能挖雪、伐木;砍刀能劈柴、处理猎物……数量不多不少,刚好够咱们应付基本生存。”
王磊也明白了,他举着那柄砍刀,刀身在天光下晃了晃:“而且你看这刀刃,虽然沾了泥,但明显没被刻意毁坏;工兵铲的卷口是旧伤,不像昨晚被砸的……”
“是老师留的。”张明突然开口,后颈的疼让他说话有点含糊,却很肯定,“他们抢物资的时候,专挑吃的和取暖的,对这些工具根本没下狠手。”
雪地里安静了片刻。
大家看着那几样工具,突然没了刚才的沮丧。
双马尾女生摸了摸其中一柄匕首的防滑胶带,胶带的质感,和昨天黑熊老师转着玩的短刀上的一模一样。
“他们不是真要赶尽杀绝。”杨新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是想让我们用这些,自己活下去。”
温磊把工兵铲往雪地上顿了顿,“咔”地一声,冰碴四溅:“行啊,既然老师们特意留了家伙,咱们就别浪费。匕首分下去,每组一柄;工兵铲归我,负责挖东西、搭木屋;砍刀给王磊,劈柴开路用。”
王磊咧嘴笑了,把砍刀别在腰间,刀柄硌着防寒服,却让人觉得踏实:“得嘞。一刀在手,天下我有。”他又将自己的匕首交给边上一名男生,“这可是我的传家宝,你可小心保管好了啊。”
那男生接过匕首,一脸不屑:“放屁,这匕首是昨天学校刚发的。”
王磊大笑:“哎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嘛!”
晨光渐渐亮起来,照在每个人脸上,映出眼底的坚定。
手里的工具带着寒意,却像点燃了什么——不再是被袭击后的慌乱,而是握着有限资源、要在这山里扎下根的韧劲儿。
“走吧,”杨新拿起一柄匕首,别在靴筒里,“该去林子里找木材了。”
众人应声,扛着工具往谷外走。脚步声踩在冻硬的雪地上,“咔嗒、咔嗒”,像敲在鼓点上,在寂静的支谷里,格外响亮。
第300章 第一夜战报
山脚下的积雪被来往的军靴踩出大片凌乱的脚印,深褐色的泥土从冰壳下翻涌出来,与未及消融的残雪搅成斑驳的浆色。
龙雀大学教员的临时营地就扎在这片被踏碎的白里,灰绿色的帆布帐篷顺着山势高低错落,像一群伏在雪地里的灰雀。
最外侧的几顶帐篷边角凝着半透明的冰棱,风过时帆布鼓起又塌陷,发出类似翅膀振翅的噗噗声。
帐篷间拉起的尼龙绳上,结霜的毛巾冻得硬挺,蓝白条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边角的冰碴随着风势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余秀灵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中央帐篷走,积雪被靴底碾出咯吱的闷响,每一步都陷进蓬松的白里,靴筒边缘很快结了层薄冰。
她身上的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得笔直,齿牙咬合得严丝合缝,将肆虐的寒风牢牢挡在外面。
领口露出的驼色羊绒围巾沾着些细碎的雪粒,雪粒融成细小的水珠,在柔软的羊绒上洇出星星点点的湿痕。
她手里攥着的文件夹早被冻得硬邦邦,塑料封皮硌得指尖生疼,边缘的纸页卷着焦黄的毛边,像是被寒风吹脆的枯叶。
封面“夜间突袭简报”六个黑体字被晨光洗得泛白,笔画边缘带着点冰碴似的冷光,在灰蒙的天色里格外扎眼。
走到帐篷前,她抬手掀开门帘,帆布上的冰碴簌簌掉落,厚重的布料带着雪粒掀起的瞬间,一股混着柴油味的热气猛地涌出来。
那暖烘烘的空气裹着取暖器特有的烟火气,扑在脸上时,她睫毛上凝结的白霜被瞬间舔舐干净,顺着眼睑滑成细小的水珠,眨眼时涩得发痒。
“管老。”她把文件夹递过去,声音穿过暖空气时柔和了些,却带着汇报工作的严谨,“这是第一夜的汇总。”
管御风正弯腰调试短波电台,电台里的杂音刺啦作响。
他军绿色防寒服的袖口沾着片灰黑的油迹,大概是刚才蹭到了机身。
听见声音时,他直起身,脊椎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抬手揉了揉后腰,银白的胡须上还悬着几缕白气,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雾。
接过文件夹时,他指节上的硬茧像老树皮,擦过纸面时带起细碎的沙沙声,在暖烘烘的帐篷里格外清晰。
文件夹被他拇指一按,塑料活页夹啪地弹开,一张 A4纸滑了出来,表格边框打印得笔直,连行距都分毫不差。
最上方的红笔批注像道血痕:“淘汰班级:10个”
“十个?”管御风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滚出来,混着没散尽的烟味,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皮。
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表格,在“三班”“七班”“十九班”的编号上顿了顿,眉头拧成道浅沟,银白的眉毛也跟着蹙起来:“这几个都是摸底考的尖子班。”
“三个班是因为出现骨折伤员,按规定启动了紧急信号。”余秀灵侧身避开被风掀起的门帘,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惋惜,“五班、十二班是误触……有个学员夜里起夜,碰倒了岩缝里的信号弹保险栓。”
帐篷里的柴油取暖器正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某种蛰伏的昆虫在低吟。
铁皮罩里的橘红色火苗忽明忽暗地跳动着,将管御风佝偻的身影投在帆布帐篷上,时而拉得颀长如竿,时而缩成一团暗影,随着他翻页的动作轻轻晃动,仿佛在演绎一场无声的皮影戏。
他翻页的指尖突然顿住,停在三班的名单上。
纸面因潮湿微微发皱,三个名字被红笔重重圈住,油墨像未干的血渍般刺目。
备注栏里“肱骨骨折”“脑震荡”“脱臼”的字样歪歪扭扭,是医疗队特有的潦草笔触,笔画间还沾着点干涸的墨团,看得出记录时的仓促。
“黑熊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管御风的指节在纸页上重重叩了叩,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敲打一块生锈的铁板。
他抬眼时,银白的眉峰拧成一道沟壑,声音里裹着冰碴:“但这样也好,伤越痛,记得就越深,越能磨砺人……还记得当年我师傅教我的时候……”
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拖沓的、踉跄的声响混在一起,像被踩乱的鼓点。
其间还裹着金属器械的碰撞声——是登山杖磕到军用水壶的闷响,还有工兵铲刃擦过岩石的锐鸣,在寂静的山坳里格外刺耳。
管御风闻声,忙用手一撑门帘,向外看去。
帆布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晨光顺着他银白的发梢淌下来,在肩头织成一片碎金,照亮了远处山道上蠕动的人影。
十几个学生互相搀扶着往下挪,藏青色训练服被泥雪糊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袖口和裤脚结着冰壳,有人左臂吊在胸前,绷带渗着暗红的血渍,被冻得硬邦邦的;
有人把卷成筒的睡袋顶在头上,布料上结着的霜花随着脚步簌簌飘落,倒像顶滑稽的白帽子。
最前头的男生背着个女生,那女生的裤腿渗着暗红的血渍,在雪地上拖出断断续续的痕。
“是十九班的。”余秀灵站到管御风身边,望着那群越来越近的身影,“他们昨晚被‘青蛇’带队端了营地,两个女生脚踝扭伤,信号弹是班长哭着发的。”
管御风没说话,只是望着那些学生走近。
学生们经过教员营地时都低着头,帽檐压得老低,没人吭声,只有积雪被踩碎的“咯吱”声在山谷里回荡,偶尔掺进一两声压抑的痛哼,像被捂住嘴的呜咽。
有个矮个子男生经过帐篷时,突然顿住脚,冻得发红的手猛地扬起。
他手里攥了一路的信号弹保险栓被狠狠扔在雪地里,红色塑料壳撞在冻硬的土块上,弹了两弹,骨碌碌滚到管御风脚边,壳子上还沾着点黑泥。
“可恶!”男生的声音又哑又急,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片,眼泪混着雪水顺着冻裂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凝成细冰碴,“我们明明能撑到天亮的……”
他身边的女生赶紧拽了拽他的袖子,指尖在他胳膊上捏了捏,嘴唇动了动,大概是在说“别再说了”。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营地拐角,只留下那枚红色的保险栓,在晨光里亮得像颗没燃尽的火星。
管御风弯腰捡起保险栓,塑料壳上还留着被攥皱的指痕,边缘的毛刺扎得手心发痒。
他直起身时,把简报往桌上一拍,铁皮桌面发出哐当巨响:“让陈墨把这些淘汰名单贴到公示栏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还有,”他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山道,那里又冒出一串新的身影,像刚从雪地里钻出来的芽,声音里的寒意淡了些,“告诉下山的学生,食堂备了热汤,多加生姜,让他们暖暖身子。”
……
半山腰的缓坡被昨夜的新雪盖得严实,踩上去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三班的担架队正沿着被踩实的雪道往下挪,两个男生一前一后抬着简易担架,杉木杆在肩头压出深深的红痕,他们刻意把脚步放得极缓,腰弯得像两张拉满的弓,生怕颠簸扯动担架上的人。
担架上躺着的学员左臂缠满绷带,白纱布早就被血浸透,凝成深褐色的硬块,像层僵硬的甲壳裹在防寒服袖子上。
他闭着眼,眉头却拧成个疙瘩,每次担架轻微晃动,嘴角都会抽一下,喉间溢出细碎的痛哼,混在风雪里几乎听不见。
旁边跟着的短发女生怀里捧着根断成两截的登山杖,右手食指反复摩挲着参差不齐的断口。
昨天她用这根杖挡下黑熊挥来的橡胶棍,结果硬生生被砸断,杖头的合金尖在晨光里闪着冷光,边缘还沾着点橡胶屑。
她低着头,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冻得发紫的鼻尖。
“别耷拉着脸!”带队的导师突然停下脚步,军靴碾在冰碴上发出脆响,声音像块石头砸进山谷,荡出层层回音,“回去抄一百遍《生存手册》!每字每句都给老子刻进骨子里!”
他抬手点了点担架,又指了指女生怀里的断杖:“这次只是让你们尝尝疼,下次再这么毛躁,直接卷铺盖滚蛋——那才叫真的‘淘汰’!”
队伍里有人闷闷地应了声“知道了”,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抬担架的高个男生偷偷抬眼,看见导师腰间的军用短刀在阳光下闪了闪,又赶紧低下头,咬着牙把担架再抬稳些。
没人说话,只有雪被踩碎的咯吱声、担架杆的轻响,还有风卷过松枝的呜咽,在缓坡上慢慢往下淌。
雪道旁的松树挂满了冰棱,长短不一地悬着,像串倒垂的水晶。
阳光穿过枝桠的缝隙洒下来,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金点,落在那些年轻的背影上,像给这趟仓促结束的拉练,烙下了道清冽的印。
(第一夜淘汰班级:三班,五班,七班,十二班,十九班,三十九班,六十班,六十四班,七十二班,八十八班。)
第301章 二十三班的雪地生存行动
就在淘汰的班级踩着凌乱的雪痕往山下行进时,二十三班的五十多名学生已踏着冻硬的雪地四散开来。
昨日营地遇袭的慌乱像被寒风卷走的雪沫,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在眼底的坚韧。
没人高声喧哗,连交换眼神都带着默契的沉静,仿佛一夜之间,藏青色的校服里都多了层咬碎牙往肚里咽的硬气。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攥着找到的工具,匕首的防滑胶带磨得掌心发烫,工兵铲的木柄结着薄冰,砍刀的刃口映着天光。
靴底碾过冰碴的脆响“咔嗒、咔嗒”,在寂静的谷道里织成有序的节奏,像支没上膛的枪,透着蓄势待发的劲。
伐木组的身影最先钻进松树林。
墨绿色的树冠压着厚雪,枝桠被压得弯弯的,时不时“咔嚓”一声崩断,雪块簌簌落下,砸在地上扬起细雾。
温磊扛着那柄卷口的工兵铲走在最前,铲头的锈迹在晨光里泛着暗哑的光。
他踩着冻硬的积雪,每一步都陷进半尺深的雪窝,棉裤腿被冰碴刮出细碎的白痕,却依旧动作麻利得像台上了油的机器。
挥铲时腰腹发力,铁铲带着风声劈向树干底部,卷口的边缘嵌进冻硬的树皮;
撬动时肩背绷出硬挺的线条,将半陷在雪地里的树干撬得倾斜;
拖拽时弯腰攥住树丫,靴底在雪地上蹬出深深的印痕,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手里不是柄破旧的工兵铲,而是柄趁手的斩马刀。
“轰隆……”
被砍断的松树带着冰碴轰然倒地,枝桠扫过积雪,溅起的雪粒劈头盖脸落在他冻红的脸颊上。
温磊却只是抬手抹了把脸,冰碴子在掌心化成水,顺着指缝滴进领口,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搬回去前记得先清理树丫!别刮破了帆布!”他扬声喊道,声音裹着寒气有些发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利落。
五个男生立刻应声上前,靴底在冻硬的雪地上碾出细碎的咯吱声。
他们都是常年练拳的底子,指节上的老茧比树皮还糙,对付那些细枝根本不费力气。
只见有人弓步站稳,掌心扣住枝丫根部,猛地发力……
“咔嚓”一声脆响,松枝应声而断,断裂处的冰碴混着松脂溅在雪地上,像撒了把碎水晶;
有人则借着转身的惯性,胳膊肘顶向斜生的枝杈,动作干脆得像掰断根牙签,断枝落地时砸起的雪沫子溅在藏青色校服上,很快凝成细霜。
轮到那些胳膊粗的主枝丫,便轮到王磊上场了。
他拎着那柄裂了缝的砍刀站到树旁,刀柄上的木缝里还卡着点雪泥,握在手里硌得掌心生疼。
左臂依旧肿着,像揣了个发面馒头,稍一用力就钻心地疼,他便把重心压在右腿,借着腰腹拧转的劲儿带动刀刃,“咚”一声劈在冻硬的枝杈上。
刀锋嵌进松木的瞬间,冰碴子顺着刀身蹦起来,溅在他冻红的脸颊上,凉得像针扎。
他没停手,借着反作用力收刀、再劈,动作虽慢却稳,每一下都落在同一个位置,木屑混着碎冰簌簌往下掉,在脚边堆成一小堆。
胳膊上的肿痛顺着经脉往上窜,他咬着牙哼了两声,额角渗出的汗珠子刚冒头就冻成了细珠,却越劈越起劲,眼里闪着股不服输的亮。
“这些树枝也不能浪费了!”他突然冲不远处整理帆布的女生们喊了一嗓子,声音在松树林里荡出回音,震得枝头的雪块簌簌往下掉,“劈了粗点的削尖了能做成长矛,遇上野东西能顶一阵;细的捆成捆,晚上生火正好当引柴!”
不远处的女生们闻言抬起头,有人正蹲在雪地上抚平帆布上的褶皱,帆布边缘的破洞被风灌得鼓鼓的,像只喘气的嘴巴。
听到王磊的话,一名女生立刻应声:“知道啦!我们把帆布边角剪下来,正好能把细柴捆上!”
说话间,她已经摸出那柄缠着防滑胶带的匕首,开始小心翼翼地裁剪帆布的碎料。
王磊咧嘴一笑,疼得倒吸口冷气,却还是扬了扬手里的砍刀:“等会儿劈完了给你们送过去,晚上争取让大伙儿烤上热乎的!”
话音落,又是一声闷响,最粗的那根枝丫终于被劈断,重重砸在雪地上,惊得几只灰雀扑棱棱从松梢飞起,撞在挂满冰棱的枝桠上,碎冰如雨般落下。
取水组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战术表标注的小溪挪动。
雪被冻得半僵,踩下去先是脆响,随即陷下半尺,棉裤腿很快结了层冰壳,每抬一次腿都像拽着块铅。
双马尾女生攥着根磨尖的树枝走在最前,枝梢的木刺扎进掌心也没松劲。
她每走两步就把树枝往雪地里戳戳,若碰到硬邦邦的阻力,便立刻回头喊:“慢点!前面有冰壳子!”
声音裹着白气散在风里,惊得枝头积雪簌簌往下掉。
那冰壳藏在雪下,薄得像层玻璃,踩上去稍不留意就会打滑,她靴底的防滑纹早已磨平,全靠脚趾死死抠着雪层才没摔倒。
三个男生抬着那只唯一没被踩扁的军用水壶跟在后面。
壶身裹着层半透明的冰,像罩了层水晶壳,抬壶的木棍压在肩头,冰碴子顺着衣领往里钻,冻得人脖颈发麻。
他们刻意把脚步放得匀,生怕颠簸晃碎了这仅存的容器。
走到溪边时,河面早已冻成青黑色的硬块,冰面泛着冷光,隐约能看见底下流动的水光。
一名男生蹲下身,攥紧那柄缠着防滑胶带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将刀刃对准冰面凸起处。
他臂弯青筋绷起,猛地发力下刺……
“当”的一声脆响,匕首像扎在铁块上,震得他虎口发麻,刀刃与冰面碰撞的地方只留下个浅白的印子,反倒是匕首刃口蹦出个细小的豁口,闪着寒光。
他咬着牙又试了两下,冰壳子依旧坚固如铁,最后只能悻悻收刀,指尖摸着那道新豁口,心疼得皱眉。
“用这个!”斜后方传来一声喊,穿藏青校服的瘦高男生抱着三块棱角分明的石头走过来,石面结着层薄冰,棱角锋利得能划开布料。
他把最沉的那块递给旁边的同伴,自己拎起一块中等大小的,掂量着说:“砸厚的地方,别碰边缘,容易打滑。”
几人立刻轮流上阵。
瘦高男生先抡起石头,腰腹发力带动胳膊,石头带着风声砸向冰面中央。
“哐当”一声闷响震得他手腕发麻,冰面应声裂开几道细缝,像蛛网似的往外爬。
下一个男生接过来,学着样子猛砸,石头脱手时擦过指节,疼得他嘶了声,却还是盯着冰缝的方向喊:“再来!往缝上砸!”
砸到第五下时,冰面突然发出“咔嚓”的脆响,裂痕猛地扩大,像被扯断的玻璃。
最后一人瞅准时机,用尽全身力气将石头砸下去!
“轰!”冰面彻底崩裂,碎冰碴四溅,有的溅到脸上,凉得像针戳,有的落进雪地里,弹起半尺高,终于露出个脸盆大的窟窿,黑黢黢的洞口里,能看见底下流动的水光。
冰水顺着窟窿边缘涌上来,刚接触空气就凝出细冰碴。
立刻有人举着那只没被踩扁的军用水壶凑过去,壶口刚触到水面,刺骨的寒意就顺着指尖往骨头里钻。
他冻得通红的手指浸在水里,疼得像被无数根针扎,指尖很快麻木得失去知觉,却死死攥着水壶柄不肯松。
旁边的人赶紧帮忙扶着壶身,让水流得更快些,没人说话,只有水壶灌水的“咕嘟”声在风里格外清晰。
谁都知道,这混着碎冰的水是接下来几天的命根子。
烧开了能暖透冻僵的身子,和着压缩饼干能填饱空了一夜的肚子,哪怕就这么生喝,也比渴得嘴唇开裂强。
双马尾女生蹲在旁边,用树枝拨开浮在水面的碎冰,看着水壶渐渐灌满,睫毛上的霜花融成细珠,滴在雪地上,瞬间冻成小小的冰粒,像颗颗透明的泪。
捕猎组的动作轻得像猫,靴底踩在积雪上几乎发不出声响,只有偶尔踢到冻硬的枯枝,才会惊起几声细碎的“咔嚓”,旋即又被风按回雪地里。
张明后颈的肿块还在发烫,像揣了块火炭,每低一次头都牵扯着神经疼。
他半蹲在雪地里,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手指却稳稳指着一串模糊的蹄印。
那印子浅得快要被新雪盖住,边缘还带着点湿润的泥痕。
“像狍子的,刚过没多久。”他声音压得极低,喉结滚动时牵扯到后颈的伤,疼得倒吸口冷气,却依旧盯着蹄印延伸的方向,“看这步幅,估摸着是只半大的,跑不快。”
会打捕兽结的女生立刻蹲下身,膝盖陷进蓬松的雪窝。
她从背包侧袋掏出最后一截绳子,这是昨夜从撕裂的帐篷布上撕下的帆布条,被她反复搓成了拇指粗的绳股,布纤维里还嵌着点冰碴。
她冻得发僵的手指在掌心绕了几个圈,指尖触到绳结时微微发颤,却依旧灵巧得像只穿线的梭子:先打个活扣,再将绳头绕着主绳缠三圈,最后留出个能穿过拳头的环。
不过片刻,一个带着倒刺的活套就编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绳套埋进蹄印旁的雪窝,只露出半寸长的绳头勾在枯枝上,动作轻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琉璃。
“这玩意儿能行吗?”旁边的男生凑过来,声音压得像蚊子哼,目光扫过那截不起眼的帆布绳,眼里带着点怀疑。
女生没抬头,指尖抚过绳结上凸起的布棱,那是她特意搓出的防滑纹。
“我爷爷教的,套过兔子,原理一样。”她声音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笃定,指尖在绳头处又拽了拽,确保活套足够灵敏,“狍子眼神愣,踩着绳头就会往前挣,越挣套得越紧。”
远处的灌木丛里,两个男生正扒开积雪找野果。
带刺的枝条挂着冰棱,刮得防寒服“沙沙”响,他们却毫不在意,只盯着枯枝间藏着的红果。
冻硬的山枣子像颗颗小石子,砸在石头上“哐当”响,裂开的果肉泛着深褐,塞进嘴里嚼着,涩得舌尖发麻,却还是被小心地揣进怀里的帆布袋。
毕竟在这除了雪就是冰的地方,能填肚子的,哪怕是涩得皱眉的野果,都是救命的好东西。
囤积柴火的学生在营地附近的空地上忙碌,身影在雪地里挪动得像群啄食的麻雀。
几个女生合力将从塌掉的帐篷上撕下的帆布铺在雪地上,布面皱巴巴的,边缘还挂着断裂的帐篷绳,被风一吹就簌簌发抖。
她们蹲在帆布四周,把捡来的枯枝、断木一根根码上去。
粗的垫在底下当骨架,细的搭在中间填缝隙,最上面铺着蓬松的松针,针叶上的冰碴随着动作掉进帆布褶皱里,化成细小的水珠。
穿藏青校服的短发女生握着匕首劈粗枝,刀刃陷进冻硬的木头里,每一下都要使出全身力气,木屑混着冰碴飞溅到她冻红的手背上。
她眉头紧锁,嘴里呵着白气,虎口被震得发麻,却还是一下下重复着劈砍的动作,直到粗枝裂成均匀的小段,才换口气继续。
旁边的女生则往柴堆里塞松针,指尖被针叶扎出细小的红痕,也顾不上揉,只是专注地把蓬松的针叶塞进木头缝隙,像给柴堆铺了层柔软的绒毯。
修补帐篷的活计落在最细心的几个女生手里。
她们蹲在雪地上,身后是被风刮得哗哗响的半截帐篷杆,面前铺开的帆布碎片像块拼布,有的沾着泥雪,有的冻着薄冰,边缘还卷着硬挺的褶皱。
最前面的女生先把破洞边缘对齐,指尖在帆布上抹了抹,将凝结的冰碴蹭下来——这便是她们的“浆糊”。
她捏起块指甲盖大的冰碴,顺着破洞边缘摁在布面上,冰碴遇着体温化出细水,将两层帆布粘得发皱,她便用冻得发红的指腹反复按压,直到布面贴得紧实。
穿线的活更费功夫。
削尖的树枝当针,笔尖粗细的木刺透着寒气,穿起布条搓的线时,线尾总不听话地散开。
有着空气刘海的女生抿着唇,把线头在嘴里抿湿了搓成尖,左手捏着树枝,右手扶着帆布,半天才能把线穿过去,指尖被木刺扎出细小的红点也顾不上擦。
风偏在这时捣乱,从帆布的破洞钻进来,卷着雪粒打在脸上。
刚穿好的线团“骨碌碌”滚出去老远,在雪地上划出道浅痕。
空气刘海女生立刻追上去,靴底在冰面上打滑,踉跄着扑过去按住线团,回来时鼻尖冻得通红,睫毛上还沾着雪粒,却举着线团笑得露出小虎牙:“这小东西真调皮!”
其他人也跟着笑,笑声混着风响,吹散了指尖的寒意。
她们继续低头缝补,树枝针在帆布上穿来穿去,布条线勒出歪歪扭扭的针脚,像条爬过布面的红痕。
冰碴化在布上,冻成层薄霜,却牢牢粘住了破洞,风再钻进来时,力道明显弱了些。
日头爬到谷顶时,斜斜的阳光终于穿透支谷两侧的岩壁,在雪地上投下参差的光斑。
积雪被晒得微微发软,踩上去不再是脆硬的“咔嗒”声,反倒多了丝黏滞的“噗嗤”响,冰碴在靴底慢慢化成水,顺着纹路渗进鞋里,带来阵冰凉的湿意。
伐木组扛着劈好的圆木往营地走,松木的清香混着雪水的寒气扑面而来。
圆木表面的冰壳被阳光晒得半融,泛着湿漉漉的光,压在肩头沉甸甸的,却没人吭声。
最前头的温磊后颈绷着青筋,棉帽檐沾着的雪化成细水,顺着鬓角往下淌,在下巴凝成小冰珠;
跟在后面的男生们步调一致,圆木碰撞的“咚咚”声在谷道里荡开,像支笨拙却有力的鼓点。
取水组的军用水壶在腰间晃悠,壶身裹着的冰壳融了大半,露出底下被踩扁的凹痕。
冰碴在壶里晃出细碎的响,偶尔有几滴顺着壶嘴漏出来,落在雪地上洇出深色的点,很快又冻成薄冰。
走在最前的瘦高男生不时低头看壶,喉结滚动着——从溪边回来这一路,没人舍得喝一口,那点水要留到最渴的时候,分给最需要的人。
捕猎组的绳套还在雪地里候着。
藏在枯枝下的帆布绳被阳光晒得软了些,活扣处的布纤维微微发胀,像只蜷着的爪子。
张明蹲在不远处的松树后,后颈的肿块被阳光晒得发烫,却依旧盯着绳套的方向。
刚才有只灰雀落在附近的枝桠上,蹦跶着啄了两口雪,惊得他屏住呼吸,直到鸟雀扑棱棱飞走,才敢松口气,指尖在冻硬的雪地上抠出五道浅痕。
营地旁的柴火堆已经堆得半人高。
最底下是粗重的断木,中间码着劈好的细枝,最顶上铺着蓬松的松针,被阳光晒得微微发暖,隐约能闻见松脂的香。
短发女生正用匕首把一根枯枝劈成更细的条,刀刃陷进木头时,溅出的木屑混着冰碴落在她手背上,她只是甩了甩,继续用力——这些细柴要留着引火,得劈得够碎才好烧。
那片修补的帆布被钉在临时搭起的木架上,成了块歪歪扭扭的天幕。
针脚是用树枝穿布条缝的,歪歪扭扭像条爬过的蛇,有些地方没缝牢,被风灌得鼓起来,像只喘气的肺。
一名女生正踮脚往帆布边角钉木楔,冻得发红的手指捏着石块砸下去,“啪啪”的声响里,她忽然笑了——至少这帆布能挡住头顶的雪,比昨夜挤在破布下暖和多了。
杨新突然直起身,目光越过谷口的岩壁,落在远处黑风口的方向。
那里的云层依旧厚重如墨,却有几道金红的光从缝隙里透出来,像被撕开的绸缎,在灰云上洇出淡淡的暖色。
风从黑风口那边吹过来,带着雪粒的凉意,却不再像昨夜那般刺骨,反倒卷着点松针的暖香。
她攥了攥手里的树枝,指腹蹭过粗糙的树皮,突然转身,对着忙碌的众人喊道:“加把劲!争取中午前把木屋搭起来!”
声音刚落,谷道里突然爆发出回应。
“好嘞!”温磊的吼声最响,震得肩头的圆木又晃了晃,他咧嘴笑时,下巴的冰珠掉在雪地上,弹了两弹。
“搭完木屋烧火!”王磊举着砍刀喊,刀刃在阳光下闪了闪,他肿着的胳膊不敢太用力,却把嗓门提到最响。
“我去找点苔藓塞缝!”双马尾女生拎着帆布边角跑,靴底碾过雪的“咯吱”声里,带着雀跃的节奏。
号子声、工具碰撞声、脚步声响成一片。
伐木组加快了脚步,圆木落地的“哐当”声更急了;
取水组的男生把水壶抱在怀里,怕剩下的冰再化掉;
连捕猎组的张明都挪了挪位置,盯着绳套的眼神更亮了。
阳光越升越高,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交叠在雪地上,像团拧在一起的绳。
杨新望着那片忙碌的身影,又看向黑风口的方向。
那里的云层更薄了些,金红的光漏得更多,映在雪地上泛着暖融融的光。
她忽然觉得,这被风雪洗过的山谷,好像没那么冷了。
第302章 众人拾柴火焰高一
燕山山脉的支谷间,风雪像被谁猛地攥住了喉咙,嘶吼声陡然歇止。
晨光从山脊的豁口漏下来,在雪地上洇开大片金红,像融化的铁水浇在白瓷上。
那些扛着伤、垂着头往山下行进的淘汰班级,脚印在雪地里拖出蜿蜒的暗红,很快又被新落的细雪蒙上层薄纱,只剩零星的血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留下的队伍却像扎进冻土的种子,在寒峭的空气里拱出了坚韧的芽。
第一夜的突袭像把淬冰的刀,劈开了温室里的娇气,也劈开了生存的迷雾。
每个未放弃的班级,都在寒峭的空气里磨出了属于自己的锋芒。
黑风口西侧的风裹着碎冰,像无数把小刀子往人骨缝里钻。
猎猎风声掠过十一班临时营地时,卷起的雪粒打在松枝上,簌簌落了满地,倒像是给这片白茫茫的天地添了点细碎的声响。
背风的崖壁下,三团藏青色的身影缩成了紧实的小簇,呼出的白气刚飘出半尺,就被风撕成了雾。
班长李默蹲在最前头,手里的桦树枝冻得梆硬,枝桠上的冰壳被掌心焐出了细水珠,顺着指缝滴在雪地里,啪嗒一声凝成米粒大的冰珠。
他攥着匕首反复刮着树枝表皮,刀刃与冻硬的木头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听得人牙酸。
袖口磨破的地方露出一截冻红的手腕,皮肤紧绷得像要裂开,指节上缠着半截灰扑扑的帆布,这是从破损帐篷上撕下来的,布条里还嵌着细小的冰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硌着掌心。
“再削薄点,”他头也不抬,声音被风滤得有些发飘,“弓身得有弧度才撑得住力道,太硬了容易崩。”
旁边的孙志杰正把撕成条的帐篷绳在掌心搓得飞快。
绳子上的冰粒簌簌往下掉,落在膝头的雪地上积成了小堆,露出里面泛着浅黄的纤维。
这是昨夜费了老大劲才弄出来的,用石块砸开冰面,把冻成硬块的绳子泡在融雪水里软化了半个钟头,指尖都冻得没了知觉。
他把三股绳头并在一起,手腕转得像个小陀螺,绳股越拧越紧,偶尔有没揉碎的冰碴嵌在里面,被他用牙咬掉,呼出的白气喷在绳上,瞬间结了层薄霜。
最边上的赵书恒蹲在火堆旁,松木在火里噼啪作响,青烟呛得他直缩脖子,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手里捏着根削好的树枝,架在火上慢慢烤,眼睛死死盯着木头的颜色,直到表皮微微发焦、冒出点油星子,才赶紧抽出来摁进雪堆里。
“滋啦”一声,白烟冒起半尺高,他用冻得发红的手指捏着树枝转了两圈,确认硬度刚好,才松了口气:“这样处理过,弓身能多撑三成力道,上次试的那根就是没烤透,拉到一半就断了。”
三个小时里,风就没歇过。
李默的匕首换了三次角度,把桦树枝削得弧度流畅,像被风磨了多年的崖壁;
孙志杰搓断了两根绳头,才把帐篷绳拧得紧实,绳结用石块砸了又砸,深深勒进木头纹理里;
赵书恒烤废了四根树枝,火堆旁堆着一小堆焦黑的木茬,都是火候没掌握好的“废品”。
当三把猎弓在雪地里排开时,连风都像是静了半分。
弓身是精心挑的三年生桦树,纹理顺得像水流,两端缠着密密麻麻的帐篷绳,每道绳结都打得严丝合缝;
最亮眼的是弓弦,三股帐篷绳拧成的绳身泛着哑光,表面涂的那层松脂遇冷凝成了半透明的硬壳,手指按上去能感觉到绷得笔直的张力,仿佛稍一用力就能射出箭去。
李默拿起一把试了试手感,弓身微微弯曲,发出细不可闻的“嗡”声,在这漫天风雪里,竟透着股蓄势待发的劲。
制作长矛的队伍在另一侧的雪地里铺开了阵势。
二十根碗口粗的松木被工兵铲和砍刀截成等长的木杆,截断处的木屑混着冰碴簌簌掉落,在雪地上堆成小小的锥形。
最壮实的男生抡着简单加工成的粗糙石斧反复劈砍木杆顶端,斧刃陷进冻硬的木头里,每一下都带起细碎的冰屑,直到把顶端削成尖锐的棱形,才换手用燧石细细打磨。
燧石边缘锋利如刀,在木头上反复刮擦时发出“沙沙”的轻响,火星偶尔溅在雪地上,瞬间熄灭成一小团黑痕。
打磨到最后,矛尖锋利得能轻松划开冻硬的雪层,甚至能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凑近了看,刃口泛着细腻的白茬,像是凝结了一层冰。
个子最矮的女生抱着捆灰扑扑的布条蹲在地上,布条是从撕裂的防寒服上扯下来的,棉纤维里还沾着没化的冰碴,冻得硬挺。
她把布条在木柄上一圈圈缠得密不透风,手指冻得发红发僵,每缠三圈就用牙齿咬着绳头用力勒紧,打个死结,结扣深深嵌进木头纹理里。
“这样握着不打滑,”她呵着白气搓了搓手,指缝里还夹着细小的棉絮,“就算沾了雪也稳当。”
当二十柄长矛并排靠在崖壁上时,整整齐齐像一排沉默的卫兵。
阳光透过松枝的缝隙洒下来,在矛尖上跳着细碎的光斑,冷冽得像淬了冰;
木柄上的布条被风掀起边角,露出底下被勒出的深痕,那是反复缠绕打结才留下的印记。
偶尔有雪粒从崖顶落下,砸在矛身上,发出“嗒”的轻响,像是在为这支临时赶制的武器队伍,奏响无声的誓师曲。
布陷阱时,黄昏正顺着山脊往下淌,把支谷染成一片朦胧的橙红。
风里的寒气重了三分,刮在脸上像贴了层冰。
李默蹲在雪地里,指尖捏着根细麻绳,冻得发僵的指节微微泛白。
战术课上教官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来,连带着那双手比划倒刺结的动作都清晰得像在眼前……
“倒刺结的关键是回勾,”教官粗糙的拇指在绳结上绕了个圈,“野兽一挣就会越勒越紧,想松都松不了。”
他低头瞅了眼手里的帐篷绳,绳股里还嵌着点没揉碎的冰碴。
在两根碗口粗的松树间绕了三圈,绳身勒进冻硬的树皮里,留下浅浅的白痕。
末端系着的木片是下午特意削的,边缘被燧石磨得锋利,此刻呈四十五度角向外撇着,尖梢在残阳下闪着冷光,像颗藏在雪里的獠牙,就等猎物撞上来。
“绳网得离地半尺,”李默往雪地里砸着木楔,松木楔子带着风声陷进冻土,把绳网的四个角固定得死死的,“刚好够缠住野兽的腿,高了拦不住,低了容易被雪埋。”
网眼大小是用拳头量的,刚好能穿过却卡得住蹄子,那是昨天观察狍子脚印记下的尺寸。
三个女生跟在后面忙活,棉手套早被雪浸得湿透,冻成了硬壳。
她们把枯枝和松针一点点铺在绳网上,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连松针的朝向都模仿着周围的雪地,让那片伪装看起来与周遭的白浑然一体。
只有蹲得极近,才能透过半融的冰层,看见底下隐约晃动的绳影,像条蜷着的蛇。
三道绳网陷阱在营地外围拉开了环形防线。
最外侧的网眼最大,绳身也最粗,是给野猪或熊瞎子预备的,绳结处还缠了圈铁链,是从废弃的帐篷架上拆下来的;
中间层的绳子最细,却系着串铜铃——那是女生们从背包拉链上拆下来的,铃舌缠着细棉线,一有动静就会发出脆响,在寂静的夜里能传得老远;
最内侧的网绳缠着碎石,石头是特意捡的扁平页岩,一旦被触发,就会顺着预先挖好的浅沟滚下来,砸在埋好的空罐头盒上,“哐啷”声响能惊起半山谷的回声。
李默拍掉手上的雪,掌心被绳结勒出的红痕还没褪。
暮色已经漫过陷阱的边缘,绳网在渐暗的光里几乎看不见了,只有风刮过松针的“沙沙”声,像是在替它们保守秘密。
他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点笑意,冻裂的嘴角扯得生疼。
寒风卷着松脂的香气掠过来,带着点暖意,他摸了摸背后的猎弓,弓弦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
这三道防线,是他们用冻红的手指和磨破的掌心,在这片冰天雪地里筑起的最后屏障,今晚能不能睡个安稳觉,就看它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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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班的学员们在谷道中段的背风处散开时,松火的噼啪声像串炸开的火星,率先撕破了雪谷的寂静。
枯枝在火舌里蜷成焦黑的炭,火星随着穿堂风跳得老高,有的落在周围的雪地上,烫出一个个针尖大的黑坑,旋即又被新落的雪粒温柔地盖灭,只留下点若有若无的焦味在冷空气中飘。
三个擅长打铁的男生蹲在火堆旁,面前摊着堆锈迹斑斑的工兵铲碎片,像摊开的废铁地图。
最壮实的那个叫赵虎,防寒服的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冻得发红的手腕。
他用根枯树枝拨了拨火堆,火星子溅在他冻裂的手背上,结了层薄痂的裂口被烫得微微发颤,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那块巴掌大的铁片——那是从报废工兵铲上敲下来的,边缘还带着锯齿状的缺口。
松木燃烧的青烟裹着松脂味呛得人直咳嗽,赵虎眯着眼,睫毛上沾着的细雪被火烤得融化,顺着眼角往下淌。
他死死盯着铁片,直到铁锈被烧得泛起暗红,像块浸了血的红布,才用两根粗树枝夹起,“滋啦”一声放在旁边的青石上。
青石被烫得冒起白烟,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吼了一声:“抡锤!”声音裹着烟火气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旁边的男生叫孙力,早抄起块磨平的圆石候着。
石面还沾着未化的雪,被火一烤蒸腾起白雾。
他憋足了劲,将圆石抡成道弧线,“哐当”一声砸在烧红的铁片上,震得火堆都跳了跳,溅起的火星落在两人肩头,烫得防寒服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红热的铁屑像群受惊的萤火虫,溅在雪地里,“滋啦”化成细烟,在两人之间织出层朦胧的雾,把他们的影子映在崖壁上,忽大忽小。
他们轮换着敲打,赵虎负责翻动铁片,孙力抡锤,偶尔换等在一边的周明接手。
铁片在力道下渐渐变宽、变薄,边缘被砸得参差不齐,像排没长齐的牙,却透着股野性的锋利。
等铁冷却得泛出青灰,赵虎又把它扔进火里,火舌舔着铁片,发出满足的“噬噬”声。
“得多烧几轮,”他用树枝拨着炭火,火星子又溅了一脸,“不然脆得很,砍树时准崩口。”
最后锻成的钢斧被架在雪地里降温,斧刃泛着冷硬的光,像块被驯服的铁,边缘虽不规整,却透着股能劈开冻土的狠劲。
周明捡来根手腕粗的木棍,用砍刀削去枝丫,木茬溅在雪地上,露出浅黄色的木芯。
他又将撕成条的防寒服布料缠在棍身。
布料是从撕裂的校服上扯的,棉纤维里还嵌着冰碴,冻得硬挺,他却缠得密不透风,每缠三圈就打个死结,结扣勒进木头里,挤出细碎的木屑。
周明试着抡了抡,斧柄在冻红的手里竟意外地稳当,布料吸走了掌心的汗,一点不打滑。
斧刃带起的风扫过雪地,“噗”地劈出一道浅沟,雪沫子溅在他裤腿上,冻成了细冰碴。
他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成了,砍树够使。”
风从崖壁的缝隙钻进来,吹得火堆“噼啪”作响,钢斧的冷光映在三人冻得发红的脸上,像给这艰苦的劳作镀了层坚硬的光。
不远处,四个女生正蹲在雪地里垒灶台,呼出的白气在眉前凝成转瞬即逝的雾。
她们踩着及膝的积雪来回挪动,防寒靴碾过冻硬的枯枝发出“咯吱”轻响,手里的石块大小不一,大的像块半截砖头,小的只有拳头大,都被寒风冻得冰凉,捧在手里能透过手套渗进骨缝。
“这块当底座稳当。”扎辫子的女生抱起块磨盘大的青石,石面结着层薄冰,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石头挪到背风处,膝盖顶在石面上蹭出细雪,“快,把那边的碎石递过来。”
另外三个女生立刻围拢,指尖捏着鸡蛋大的石子往石缝里塞,缝隙太宽的地方就塞进大把枯草,再填上雪块。
她们早摸透了诀窍,雪冻硬了能粘得紧实,比泥巴还管用。
最中间的灶膛被掏成个拳头大的圆口,边缘用扁平的页岩砌得整整齐齐,刚好能卡住那只变形的军用水壶。
壶身凹进去一块,是昨夜被黑影踩的,却奇异地没漏,此刻里面盛着刚从溪边凿来的雪块,冰碴子棱角分明,映着灶火的光泛出细碎的亮。
“火再旺点!”蹲在灶前的女生用树枝拨了拨火堆,松针在火里爆成火星,有几粒窜到她的绒线帽檐上,烫得她猛地缩脖子,帽绳上的绒球晃了晃,蹭掉了睫毛上的霜花。
松火顺着壶底舔上来,发出“滋滋”的响,没多久壶身就蒙了层白雾,冰碴在水里渐渐化开。
穿红围巾的女生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布包,粗麻布沾着冻土,解开时掉出几颗圆滚滚的块茎,表皮裹着黑泥,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土豆。
“昨晚在雪沟里摸着的,”她呵着气搓掉块茎上的泥,指尖冻得发僵,“看着没毒。”
她们用干净的雪反复擦洗,直到块茎露出浅黄的皮,再用匕首切成小块扔进壶里。
水沸起来时,浑浊的绿在壶里打着旋,草腥味混着水汽漫出来,呛得人直皱眉,却带着股让人安心的暖意。
短发女生舀起一勺,吹了半天递到嘴边,烫得她“嘶”地吸冷气,却还是咕咚咽了下去。
草腥味在舌尖炸开,混着点土涩,却像团小火球从喉咙滚进胃里,暖得她眼眶发热。
“比生啃强。”她抹了抹嘴角,冻红的脸颊上沾着点水汽凝成的霜,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火堆旁的男生们已经扛着钢斧往树林走了,斧刃在天光下闪着冷光,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混着灶火的噼啪、水壶的沸腾,还有女生们低低的笑,在寂静的谷道里织出片笨拙却鲜活的声响。
风从崖壁上刮过,卷着松烟和草腥味扑在每个人脸上,吹得衣角猎猎作响,却吹不散那股在冰天雪地里硬生生长出来的热气。
那是用石块、枯枝和彼此的体温,焐出来的、属于生存的温度。
第303章 众人拾柴火焰高二
四十八班的女生们扎堆蹲在松树林边缘时,头顶的枝桠正往下掉雪块。
那些雪块不大,却带着积蓄了整夜的寒意,“簌簌”地砸下来,有的落在藏青色校服的肩头,有的钻进竖起的衣领,还有的恰好落在睫毛上,瞬间就凝成细霜,害得人总得频繁眨眼,才能看清眼前的活计。
最外侧的女生背靠着一棵粗壮的松树,树干上的冰壳被她的后背蹭得簌簌掉渣。
她手里攥着从塌掉的帐篷上拽来的帆布,那布料早被冻得硬挺如铁片,边缘卷着半透明的冰碴,像给碎布镶了圈玻璃边。
她抿着唇,露出的半截下巴冻得发紫,每用力撕扯一下,帆布就发出“刺啦”一声脆响,那声音尖锐又滞涩,像有人在使劲扯断一根冻硬的铁丝。
“得撕匀了,不然搓绳时容易断。”她低声说着,冻得发红的指尖死死抠着布面的纤维。
指甲缝里嵌满了细小的棉絮,还有几根被扯断的帆布线头,可她像是没察觉似的,依旧一下下用力扯拽。
指腹被粗糙的布面磨得发烫,却又被周遭的寒气冻得发麻,两种感觉交织着,反倒让她攥得更紧了。
额角渗出的细汗刚冒头,就被风一吹凝成了冰珠,顺着鬓角往下滑,痒得她偏了偏头,视线却始终没离开手里的帆布条。
旁边三个女生正围着一小堆刚捡来的藤蔓忙活。
那些深褐色的藤蔓是昨夜被风雪从崖壁上刮下来的,藤皮上还沾着冻硬的冻土块,摸起来冰得刺骨,却透着股倔强的韧劲。
她们蹲在雪地里,双手交替着反复揉搓藤蔓,掌心的温度勉强融化了表层的薄冰,冰碴混着黑泥簌簌往下掉,落在膝头的积雪上,融出一个个小小的湿痕。
“跟布条绞在一起才够结实。”梳双辫的女生忽然开口,声音被冻得有点发飘。
她抓起一把刚撕好的帆布条,又捡了根最粗的藤蔓,在膝头交叉缠绕起来,冻僵的指节泛着青白,像裹了层薄冰,可穿梭在绳股间时却异常灵活。
她先将布条绕藤蔓打个活结,再顺着藤身螺旋缠绕,每绕一圈就用力勒紧,让布纤维深深嵌进藤蔓的纹路里。
绳索在她膝头渐渐变粗,帆布的米白与藤蔓的深褐交织在一起,像条拧成股的麻绳。
她忽然停下动作,腾出一只手拽了拽绳头,绳身立刻发出沉闷的“嘣”声,那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惊得枝头又掉下来几片积雪。
她满意地弯了弯嘴角,睫毛上的霜花跟着抖落:“你看,这样就扯不断了。”
风从松树林深处钻出来,卷着雪粒打在她们的校服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远处隐约传来其他班级的呼喝,可在这里,只有布料撕裂的“刺啦”声、藤蔓摩擦的“沙沙”声,还有那声证明绳索结实的“嘣”响,在寒冷的空气里交织成一片细碎而坚韧的声浪。
制作完成的绳索,交给了另一组去制作警戒装置。
松树林里的雪没到小腿肚,每走一步都像陷进棉花堆里,寒气顺着裤脚往上钻。
两个个子高的女生踩着临时堆起的雪堆往松树上爬,靴底碾过结冰的树干,“哧溜”一声就往下滑,带起的冰碴子溅在脸上,凉得像针扎。
“用匕首!”就听底下有人喊。
其中一个女生立刻腾出右手,从靴筒里抽出匕首,刃口在雪光里闪了闪。
她攥着刀柄往树干上凿,“笃笃”的脆响在林子里回荡,冰屑混着木屑簌簌往下掉,在雪地上积成小小的堆。
每凿出一个浅坑,她就把脚尖嵌进去,另一只手死死抠住树干的裂纹,慢慢往上挪。
裤腿被枝桠刮出细碎的白痕,有的地方甚至渗出血珠,在寒风里瞬间凝成暗红的冰粒,她却咬着牙没吭声。
“再高点,”树下的苏晓晓仰着头喊,手里举着刚搓好的绳索,白气从唇间一团团冒出来,在下巴上凝成霜,“得系在能承重的树杈上,不然风一吹就晃。”
她的防寒手套早就湿透了,冻得硬邦邦的,却把绳索攥得很紧,指节泛着青白。
树顶上的女生终于找到根碗口粗的树杈,她腾出一只手,把绳索一端绕上去,先打了个死结,又来回缠了三圈,最后用力拽了拽,绳身绷得笔直,树杈都跟着微微颤动。
确认牢不可破后,她才顺着树干慢慢滑下来,落地时打了个趔趄,靴底在雪地上碾出深深的印子。
绳索另一端坠着根胳膊粗的木杆,是男生们提前用燧石磨了半天的,顶端削得尖尖的,泛着冷光,外面还裹着层冻硬的松脂,沉甸甸的,悬在离地面半尺的地方,像柄倒悬的矛,透着股随时会坠落的凌厉。
“试试灵敏度。”苏晓晓弯腰从雪地里抓起块拳头大的石头,手臂往后抡了抡,猛地往前扔去。
石块“啪”地砸在绳索正下方的雪层上,几乎就在同时,绳索猛地往下一沉,悬着的木杆带着风声“哐当”坠下来,重重砸在冻土上,震得周围的雪粒都跳了起来,有的甚至蹦到了女生们的裤腿上。
“咚……咚……”声响在空旷的山谷里荡开回音,像闷雷似的滚向远处,惊得枝头几只灰雀扑棱棱飞起,撞在挂满冰棱的枝桠上,碎冰如雨般落下,砸在雪地上发出“簌簌”的响。
女生们都仰着头,看着那根弹起又落下的木杆,突然相视而笑。冻得发紫的鼻尖上沾着雪粒,睫毛上的霜花跟着笑纹簌簌掉落。
“成了,”其中一个女生用冻得发僵的手指抹了把脸,声音里带着点雀跃,“只要有东西踩过,这动静,隔着半座山都能听见。”
风从树缝里钻过,卷起地上的雪粒,打在警戒装置的绳索上,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那根削尖的木杆还在微微颤动,仿佛在为这场成功的测试轻轻颔首,而松树林里,女生们搓着冻红的手,眼里的光比雪地里的冰棱还要亮。
男生们的巡逻队踏着没过膝盖的积雪出发时,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每一步都要费上三分力才能拔出腿来。
五个人呈扇形排开,肩上扛着的长矛斜指地面,矛杆裹着层半透明的冰壳,握在手里凉得刺骨,仿佛能顺着掌心钻进骨头缝里。
唯有矛尖泛着凛冽的冷光。
那是用燧石反复打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成果,锋利得能轻松划开冻硬的雪层,边缘还沾着未化的冰霜,随着步伐簌簌往下掉,在雪地上砸出细碎的白点,像撒了把碎盐。
“保持环形路线。”领头的男生压低声音,呼出的白气在唇前凝成一团白雾,又被风卷着吹散。
他喉结滚动时带着寒气,每说一个字都像嚼着冰碴:“每一刻钟换次方向,别让脚印重复。”
这话他在出发前就叮嘱过三遍,此刻仍忍不住再强调。
他们刻意放轻了步调,靴底碾过冻硬的枯枝时,只发出极轻的“咯吱”声,混在风雪里几乎听不真切。
走在最左侧的男生时不时将矛尖戳向路边的雪堆,锋利的尖端没入积雪,能清晰地感觉到底下是否藏着凹陷或硬物。
冰碴在矛尖碎裂,溅在藏青色的裤腿上,转瞬就冻成硬壳,他却浑然不觉,目光始终扫过前方的雪面,像在解读一张无字的地图。
走到环形路线的拐角处,走在队尾的男生突然抬手,矛尖稳稳指向雪地上一串模糊的爪印。那印子浅得快要被新雪盖住,只有边缘还留着点湿润的泥痕,显然是刚留下没多久。
“这里有动静,多加留意。”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时,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其他人立刻握紧长矛,矛尖微微上扬,形成一道弧形的防线。
最右侧的男生侧过脸,冻得发红的耳尖竖着,捕捉着风吹过枝桠的每一丝声响。
松针摩擦的“沙沙”声,雪块从枝头坠落的“簌簌”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女生们布置的警戒装置绳索晃动的轻响。
没人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有睫毛上的霜花随着眨眼簌簌掉落,在雪地上砸出微不可闻的轻响。
风卷着雪粒掠过山谷,把松树上警戒装置的“沙沙”声送得更远。
男生们的长矛在雪地里投下细长的影子,随着步伐缓缓移动,像群沉默的铁栅栏,将整个班级的营地护在中央。
寒意依旧顺着衣领往里钻,冻得人指尖发麻,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透着股拧成一股绳的韧劲儿。
女生们用细致织就的预警网,他们用坚韧筑起的巡逻线,此刻正在这片风雪覆盖的山谷里,悄然合二为一,成了张谁也钻不透的保护网。
第304章 众人拾柴火焰高三
总是被人嘲笑“书呆子班”的五十六班的学员们在背风的山坳里散开时,脚下的积雪冻得像块青黑色的铁板,鞋跟碾上去只发出“咔嗒”的脆响,那声音短促而坚硬,仿佛一脚踢碎了冰碴。
山坳两侧的岩壁挡住了大部分寒风,只有零星的雪粒顺着岩缝钻进来,打在藏青色的校服上,瞬间凝成细霜。
最中间的几个女生围成一圈,蹲在块摊开的战术表前。
屏幕透出的蓝光映在她们冻红的脸上,像蒙了层薄冰的湖面,睫毛上的霜花被呼吸的热气熏得慢慢融化,凝成细小的水珠,滴在表壳上,又在眨眼间冻成小小的冰粒,像缀了圈碎钻。
“这里的兽径有三道分叉。”戴眼镜的女生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镜框,镜片上沾着的雪粒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指尖划过屏幕上的等高线,指甲在冰凉的玻璃上留下浅淡的白痕:“最宽的那条应该是狍子常走的,蹄印间距差不多半米,昨晚的雪没盖严实,边缘还能看出点凹陷。”
她从背包侧袋掏出支冻硬的铅笔,笔杆上结着层薄冰,握在手里硌得指节发麻。
在铺开的帆布上快速勾勒时,笔尖划过布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兽径的走向用粗线标出,水源的位置画了个蓝色的水滴,背风处的岩石堆则圈成个实心圆,连雪层的厚度都用不同深浅的斜线区分,深的代表能没过膝盖的厚雪,浅的则是容易陷进去的薄雪层。
“得标清楚雪薄的地方,”她边画边说,呼出的白气在笔尖凝成雾,“踩上去看着结实,底下说不定是空的。”
旁边两个男生正沿着山坳边缘捡拾石块,冻得发红的手指捏着各式各样的石头:
有巴掌大的扁平页岩,石面光滑得像被打磨过;
也有拳头大的鹅卵石,圆滚滚的裹着层冰壳,都被寒风冻得硬邦邦的,碰在一起发出“叮叮”的脆响。
他们将页岩斜插进雪层,石面朝上,用指尖在上面画出简单的符号:
三角形顶角朝前,指向前方两百米外的小溪;
圆形中间点了个实心点,标记着刚才找到的背风岩缝;
叉号则画得格外用力,石面上留下浅浅的白痕,代表着有暗冰的陡坡。
“摆密点。”高个男生弯腰将块鹅卵石放在页岩路标旁,石底的冰碴蹭在雪地上,留下道弯弯曲曲的浅痕。
他呵了呵冻僵的手,掌心的热气刚冒出来就被风吹散:“万一被风雪盖住,多留个石头,也能让人看出点门道。”
风从山坳口溜进来,卷起地上的雪粒打在帆布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女生们的笔尖还在不停地画着,男生们的石块路标沿着路径排开,像串沉默的密码。
在这片被严寒包裹的山坳里,每个人都低着头,专注得忘了指尖的冻麻,只有战术表的蓝光和石块上的白痕,在茫茫白雪里透出点让人安心的条理。
制作陷阱的区域更显忙碌,几个男生轮着挥动斧头,劈砍那些冻得硬邦邦的树枝。斧刃落在枝桠上,发出“咔嚓”的脆响,像咬碎了冰碴,冰壳混着木屑飞溅开来,有的弹在他们冻裂的手背上,疼得人龇牙咧嘴,却没人停下——手背早已冻得麻木,这点疼反倒成了提神的刺。
他们专挑手腕粗的枯枝,抡起简易石斧反复劈砍,直到把顶端削出锋利的倒钩。
戴护目镜的男生蹲在雪地里,手里攥着块燧石,对着倒钩反复打磨,石片与木尖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火星偶尔溅在雪地上,瞬间熄灭成小黑点。
磨到最后,钩尖泛着冷冽的光,连最细微的毛刺都被刮得干干净净,他捏着树枝比划:“倒钩得往里撇,这样才能勾住皮毛,越挣越紧,想脱都脱不开。”
拆背包取金属线时,女生们的动作格外小心。
背包的拉链早就被冻住了,拉环上结着层冰壳,她们轮流用掌心呵着白气捂了半天才化开,拉链“咯吱咯吱”地松动,终于能拉开条缝。
从夹层里抽出的几截细铁丝泛着银白的冷光,是背包自带的承重线,硬得能扎进冻土,捏在手里像握着几根冰棱。
她们蹲在雪坑旁,将铁丝在倒钩根部缠了三圈,每一圈都勒得极紧,末端拧成个活络的死扣,确保受力时只会收紧不会松开。
再把树枝轻轻埋进雪坑,只露出半寸长的倒钩,周围铺上松针和枯枝,伪装得与雪地浑然一体,不凑近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底下藏着的锋芒。
“试试拉力。”一个男生弯腰抓起块拳头大的石头,轻轻碰了碰倒钩。
铁丝瞬间绷紧,发出细微的“嘣”声,倒钩猛地弹起,死死勾住了石块,连石缝里嵌着的冰碴都被带了出来。
他扬了扬下巴,眼里带着点得意:“成了,就算是野猪,也得被勾住腿,跑不了。”
风穿过山坳时,卷起的雪粒打在旁边的石块路标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陷阱旁的雪地上,松针随着风势轻轻晃动,掩盖着底下的杀机,只有那截露在外面的倒钩,在偶尔漏下的天光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五十六班的学员们站在山坳中央,望着眼前这片被自己亲手改造的雪地,鼻尖上的雪粒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细光。
帆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
深褐色的兽径像蜿蜒的蛇,蓝色的水源标记旁画着小小的波浪线,背风岩缝被圈成实心圆,连雪层薄厚都用深浅不一的斜线区分,铅笔划过的痕迹被冻得发硬,却透着股不容错辨的认真。
石块路标沿着路径排开,扁平的页岩上,三角形、圆形、叉号在白雪映衬下格外清晰,像串沉默的密码,从山坳入口一直延伸到密林边缘。
高个男生刚才放的鹅卵石就垫在最末块页岩旁,石底的冰碴化了点,在雪地上洇出浅浅的痕。
而那些藏在枯枝下的倒钩陷阱,更是看不出半点破绽:松针和断枝铺得极匀,只露出半寸长的钩尖,在偶尔漏下的天光里闪着冷光,像群蜷着身子的猎手,屏息等着猎物靠近。
没人再提起“理论尖子”这四个字。
戴眼镜的女生正用冻红的指尖按压帆布边角,把被风吹起的部分重新按进雪地里;
刚才打磨倒钩的男生蹲下身,用树枝轻轻拨了拨陷阱上的伪装,确保松针能遮住铁丝的反光;
连最文静的女生都在检查石块路标,把被风刮歪的页岩扶正,指尖触到冰冷的石面时,眼里没有丝毫瑟缩。
那些曾在书本上反复背诵的“地形分析”“陷阱力学”,此刻正顺着他们的指尖,变成帆布上精准的线条、石块上清晰的符号、倒钩上恰到好处的弧度。
课本里说“兽径分叉处易设伏”,他们便在三道兽径交汇的雪地里埋了三个陷阱;
书上写“路标需冗余设置以防风雪覆盖”,他们就用页岩加鹅卵石的组合,在每十米处重复标记。
巡逻的男生扛着长矛走过,矛尖的冰霜被体温烘得化了点,水珠滴落在帆布地图旁,溅起细小的雪沫,很快聚成个小小的水洼。
水洼里映着天空的灰云,也映着蹲在旁边的少年们:
有人正低头调整陷阱的伪装,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
有人用手背蹭了蹭冻麻的脸颊,嘴角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还有人望着那串延伸向密林的石块路标,眼里的光比水洼里的云影更亮,像淬了火的钢,透着股从书本里长出来的坚韧。
风穿过山坳,卷起地上的雪粒打在他们的校服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但此刻,没人觉得冷。
那些从笔尖流淌到雪地的知识,那些从课本里走到陷阱上的智慧,正像这水洼里的光,在他们眼里生根发芽,长成能抵御风雪的力量。
第305章 众人拾柴火焰高四
北风卷着碎雪掠过支谷时,像无数把小刀子刮过冻硬的地面,发出“呜呜”的嘶吼。
谷道里的积雪被冻得邦硬,踩上去只听“咔嗒”脆响,两班学员踩着这样的雪地来回穿梭,藏青色的校服身影在白茫茫的背景里交织成流动的网:
有人扛着松木板往中央跑,木板边缘的冰碴蹭在肩头,融成细水顺着衣领往里钻;
有人弯腰搬运石块,冻红的手攥着石棱,指缝里渗出血珠也顾不上擦。
远远望去,这片营地竟比单独班级的扎营处多出几分生气,连寒风都似被这股热闹逼退了半分。
“把那批松木板往中间挪挪!”四十二班班长李昂的声音裹在防寒面罩里,有点发闷。
他正踩着工兵铲撬动半埋在雪地里的圆木,木杆压得他肩头红透一片,像落了块烙铁,呼出的白气撞上冰冷的面罩,瞬间凝成霜花,糊了半片镜片。
他偏头蹭掉霜花,又喊:“五十九班的绳结手艺好,让她们负责加固框架,咱这粗手笨脚的,别给弄松了。”
五十九班的女生们立刻围拢过来,冻得发红的手指捏着帆布绳,绳头浸过融化的松脂,此刻冻得发硬,却带着股韧劲。
她们蹲在木板衔接处,指尖在绳股间灵活穿梭,打出来的防滑结看着不起眼,却是两班合练时磨出的新花样:
取了四十二班军用水结的紧实,绕三圈必回勾锁死;
又借了五十九班猎户套结的巧劲,绳尾留着半尺活扣,能随木板的轻微晃动自动收紧。
一个女生拽了拽绳头试劲,帆布绳“嘣”地绷紧,绳股深深嵌进木头纹理里,连松木板上的冰碴都被挤得簌簌掉落。
她抬头冲李昂笑了笑,鼻尖冻得发紫,睫毛上的霜花跟着颤动:“放心,这结别说刮风,就是来头野猪撞一下,也崩不开。”
风卷着碎雪打在松木板上,发出“啪啪”的响,两班学员的脚步声、木板碰撞的闷响、绳结拉紧的脆响混在一起,在支谷里织成片热热闹闹的声浪。
李昂望着女生们专注打结的侧脸,又看了看自己班男生扛着木板跑远的背影,突然觉得防寒面罩里的哈气都带着点暖意。
这共享营地,果然比各干各的像样多了。
联合的契机源于一次遭遇。
那时凌晨的风雪刚歇,天边还浸在墨色里,四十二班循着战术表上的水源标记往谷道深处走时,就撞见了五十九班的狼狈。
雪地里散落着被砸烂的取暖器零件,铁皮罩扭曲成狰狞的弧度,里面的炭火早被雪浇灭,只剩几星暗红的灰烬在寒风里挣扎。
两个女生蜷缩在松树下,脚踝肿得像发面馒头,裤脚沾着暗红的血渍,冻得嘴唇发紫,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别动。”四十二班班长李昂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军靴碾过冰碴发出“咯吱”脆响。
他几步跨到女生面前,借着战术表的微光看清伤口:“韧带扭伤,得保暖。”
没等五十九班班长开口道谢,他已经回头喊:“把备用的压缩饼干腾半袋,再找块帆布垫着。”
同伴们立刻行动起来,有人解开背包,铝箔包装的饼干袋发出窸窣声,倒出大半袋递过去;
有人抡起工兵铲往雪地里刨,铁铲插进冻硬的雪层,溅起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没几下就刨出个半米深的浅坑,刚好能挡住谷道穿堂风。
“进去歇着。”李昂扶着女生往坑里挪,指尖触到她冰冷的手,忍不住皱眉,“你们班的情况怎么样?”
五十九班班长红着眼圈,攥着冻硬的战术表:“夜里被黑影突袭,武器丢了大半,食物所剩无几……我们正在讨论要不要……”
话没说完就被李昂拍肩打断,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不要灰心,拉练没说不能搭伙。”军靴碾过冰碴的脆响里,他声音透着股热乎劲,“你班的追踪术能找水源辨兽径,我班的防御阵能筑工事防突袭,不如合在一起,总能挺过去的。”
此刻的共享营地已在谷道中段立起模样。
半人高的雪墙被踩得瓷实,同伴们光着膀子用木板夯雪,汗珠刚冒头就冻成细珠,砸在雪墙上融出小小的坑。
墙后斜插着的削尖木矛泛着冷光,矛尖裹着的树脂冻成半透明的硬壳,是五十九班在松树林里收集的。
这韧性松木本就比普通木材结实三成,再裹上树脂,硬度堪比精铁。
“往左挪半尺,对准兽径入口。”五十九班的老兵指挥着调整木矛角度,他指尖划过矛身的纹路,那是四十二班教的防御阵布局,每根矛间距恰好能卡住野兽的蹄子。
四十二班的同学则扛着松木加固雪墙,将五十九班找到的冻硬草绳嵌进雪层,像给墙体缠上筋骨。
李昂站在雪墙后试了试推力,整个墙体纹丝不动,连最外层的雪粒都没震落。
他望着两班同学互相搭手的身影:五十九班女生帮着给木矛涂树脂,四十二班男生教着调整防御角度,突然觉得这比单独扎营踏实多了。
风卷着碎雪掠过雪墙,撞在木矛上发出“呜呜”的响,却怎么也穿不透这道融了两班心力的屏障。
午后的阳光斜斜掠过支谷,在雪地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影子,两班资源共享的效率像被这微光点燃的火星,渐渐透出暖来。
五十九班带来的破损帐篷被女生们细心裁剪成布块,那些带着撕裂痕迹的帆布边缘还沾着冰碴,却厚实得像层软甲。
她们将布块一一铺在四十二班的睡袋底下,粗糙的帆布纤维恰好卡住雪地的冰粒,原本透过睡袋渗进来的刺骨寒意被牢牢挡在外面。
有个四十二班的男生往睡袋里缩了缩脚,终于不用再担心后颈贴着冻土的冰凉,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痕。
而四十二班省下的三罐固体酒精,此刻正蹲在雪地里的铝制饭盒下燃烧。
蓝幽幽的火苗舔着锅底,把盒里敲碎的冰块烤得滋滋作响,没多久就腾起白茫茫的蒸汽。
两班学员轮流捧着饭盒,热融的雪水滑过喉咙时带着微烫的暖意,从舌尖一直暖到丹田,连呼出的白气都比先前浓稠了几分。
五十九班的女生用匕首撬开最后一罐罐头时,指腹触到冰凉的罐身,却笑盈盈地往四十二班男生手里塞:“你们守夜冻得久,多喝两口。”
负责警戒的学员像两座轮换的哨塔,每小时准时交接。
四十二班的男生站在外侧,举着冻得结霜的望远镜,镜片里的谷道尽头被风搅得发白,他们却死死盯着每一片晃动的树影,睫毛上的霜花掉了又结,也不肯移开视线;
五十九班的女生则猫在雪地里布置感应绳,那绳子是用两班帐篷布搓成的混合绳。
四十二班的帆布耐磨,五十九班的布料柔韧,绞在一起的绳股比单独班级的粗了一倍,哪怕有片雪花落得重些,悬在绳头的铜铃都会发出细碎的叮铃声,灵敏度竟比先前提高了一倍。
“东边发现兽群踪迹!”瞭望的学员突然高喊,声音被风撕得发飘,却像块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
两班学员瞬间动了起来,像两滴汇入一处的水流。
四十二班的五个男生抽出匕首,刃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呈扇形护住绳套陷阱的外围,脚步踩在雪地上悄无声息,只有靴底碾过冰碴的轻响;
五十九班的追踪手早已铺开兽径图,图上用冻硬的树枝标出密密麻麻的记号,领头的女生弯腰在雪地里划出弧线:“往三号陷阱赶,那里的绳套最密!”
当狍子群踩着碎步闯入绳套范围时,配合更是默契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四十二班的男生突然从树后窜出,手里的树枝带着风声往兽群后方挥,惊得狍子们慌不择路往前冲;
五十九班的人则猫在雪堆后,瞅准时机猛地拽紧绳结,混合绳“嘣”地绷紧,套住的狍子越是挣扎,绳套收得越紧,没多久就有三只被牢牢困住,蹄子在雪地里刨出深深的坑。
风卷着雪粒打在他们冻红的脸上,可看着陷阱里扑腾的狍子,两班学员都忍不住笑了。
四十二班的匕首还泛着寒光,五十九班的绳结在雪地里勒出深深的痕,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竟比任何单独行动都更让人踏实。
暮色像被揉皱的墨色绸缎,慢悠悠地铺满整个支谷,将两侧的岩壁染成沉郁的青黑。
营地中央的两堆篝火燃得正旺,松木在火舌里蜷成焦黑的炭,火星子随着穿堂风跳得老高。
有的落在积雪上,烫出针尖大的黑痕,旋即被新落的雪粒温柔覆盖,只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焦香,混着另一种更诱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弥漫……
简易烤架是用两班凑出的工兵铲和树枝搭的,铁铲边缘还沾着上午筑雪墙时的冰碴。
此刻架在火上的狍子肉正滋滋冒油,肥瘦相间的肉块被烤得金黄,油脂滴落在炭火里,爆出一串细碎的火星,肉香混着松木的烟火气,勾得人喉头直动。
五十九班的女生正用匕首小心地翻动肉串,刃尖挑开焦脆的外皮,露出里面粉嫩的肌理;
四十二班的男生则蹲在旁边添柴,把劈好的细枝一根根塞进火里,确保火苗始终舔着肉串最厚的地方。
军用水壶在火堆旁排成一排,里面煮着雪水和五十九班找到的野果,橙红色的果块在沸水里翻滚,散发出带着点涩味的甜香。
有个四十二班的男生忍不住凑过去,被热气烫得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盯着壶口的白雾笑:“这味儿,比压缩饼干强十倍。”
李昂靠在雪墙上,目光落在那两个被火光照亮的字上。
“联防”二字刻得很深,是两班刚才轮着用木矛尖凿的,笔画边缘还沾着没刮净的雪屑,在跳动的火光里忽明忽暗,像两颗嵌在冰墙上的星。
他抬手摸了摸字痕,木矛刻过的地方有些硌手,却比任何誓言都更让人心里踏实。
早上撞见五十九班时,他们还在为取暖器被砸烂而红着眼圈……
现在,连烤狍子肉的盐都能凑出半袋,是四十二班藏在背包夹层的应急盐块,混着五十九班带来的野花椒粉,抹在肉上香得人直咂嘴。
远处传来其他班级的呼喝声,断断续续的,被风撕得发飘,大概是还在为搭帐篷或分食物争执。
李昂往火堆里添了块松木,火星子溅在他结霜的面罩上,融成细小的水珠,顺着边缘往下淌。
他看着烤架旁互相递盐罐的两班学员,看着有人把烤好的第一块肉塞给上午扭伤脚踝的女生,突然觉得这零下的寒夜里,最暖的从不是篝火——是你递来半块盐,我分出一把柴的默契,是刻在雪墙上、也刻在心里的那句“我们一起扛”。
火里的狍子肉渐渐烤得焦黄,五十九班的班长用匕首割下一小块,吹凉了递到李昂嘴边:“尝尝?你班的防御阵,加我班的追踪术,这才叫真正的‘联防’。”
肉香在舌尖炸开时,李昂笑了。
面罩后的哈气凝成白霜,又被火烤得化了点,映得他眼底的光比火星还亮。
他总算彻底明白,拉练哪是要逼他们单打独斗?是要让这群年轻武者知道,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一个人把刀握得有多紧,而是转身时,能看到身后有愿意和你分半块烤肉的同伴。
风卷着雪粒掠过营地,却吹不散那片暖融融的光。
烤架上的狍子肉还在滋滋作响,雪墙上的“联防”二字在火光里跳动,像在为这场跨越班级的并肩,轻轻颔首。
第306章 分裂
当然,并非所有班级都能有如此坚韧的表现。
雪后初晴的日光刚漫过支谷的山脊,三道猩红的信号弹便刺破了燕山的晨雾。
太阳还没落山,这样刺目的红光在不同的谷道里接连亮起,累计竟达十二道。
它们不像昨夜遇袭时的仓皇求救,更像是被无形的钝刀反复切割后,终于绷断的弦。
这些提前退出的队伍里,多半并非败给了严寒或野兽。
雪粒子打在十六班临时营地的帆布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无数根针在刺探着这队年轻人紧绷的神经。
负责分发物资的男生叫唐景程,藏青色防寒服的袖口磨出了毛边,他攥着半盒压缩饼干往背包里塞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是队伍里最后一点能扛饿的干粮了。
“你在干什么?”
梳马尾的侯慧瑶抱着空铝箔袋站在他身后,袋口残留的饼干渣被风吹得四散。
她的声音里裹着冰碴,昨天冻裂的嘴角因为愤怒而扯得生疼。
旁边三个女生也围了上来,她们的防寒手套都磨破了洞,指尖冻得通红,眼里的质问像未融化的冰棱。
唐景程猛地转身,背包带勒得他肩膀发酸:“我开路劈了三小时冰棱,消耗比你们大!”他把饼干盒往怀里按了按,铝箔包装发出窸窣的声响,“留两块怎么了?”
“谁没出力?”侯慧瑶往前一步,积雪在她靴底咯吱作响,“我守夜到凌晨四点,王梅昨天砸冰取水冻裂了三根手指……”
她突然伸手去抢,指甲刮过唐景程的手背,留下几道红痕。
推搡像雪崩般爆发。
唐景程踉跄着后退,背包撞在岩柱上,里面的打火石“哐当”掉出来,在雪地上蹦了三下,滚进一道窄缝里。
侯慧瑶扑过去想捡,手指刚够到缝隙边缘,就被冰碴刺得缩回手……那道缝深不见底,黑得像吞人的嘴。
“完了……”不知是谁低低说了一句。
寒风顺着岩缝灌进来,卷着雪粒打在每个人脸上。
失去打火石意味着再也烧不开雪水,更别想烤热冻硬的压缩饼干。
刚才还在争执的人突然都安静了,只有帆布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像在替他们哭。
没人再提搭建庇护所的事。
唐景程蹲在雪地里,用树枝徒劳地扒拉着岩缝,指缝里渗出血珠也没察觉;
侯慧瑶把空铝箔袋揉成一团,又展开,反复几次,最后蹲在地上捂住了脸。
有个女生的牙齿开始打颤,不是因为冷,是因为那股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绝望。
当第一抹猩红的信号弹冲上天空时,没人阻止。
红光在铅灰色的云层里炸开,像朵笨拙的花,映着雪地上散落的帆布碎片,也映着十六班学员们垂下去的肩膀。
……
二十九班没有采取原地驻防的方式,他们觉得尽快抵达补给站更为保险。
队伍行进的路上,二十九班班长胡浩晨的战术手册上的墨迹被冻成了冰。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
只见主峡谷的路线在冰层下依旧清晰,那条被前人踩出的雪道像条灰白色的绸带,宽约三米的路面上,深浅不一的脚印被冻得硬挺,边缘翘起的冰壳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两侧的缓坡坡度平缓,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偶尔有被风掀起的雪沫子顺着坡势滚下来,在雪道上积成薄薄的一层。
极目望去,视野能毫无阻碍地延伸到百米外,远处的山脊线像道淡青色的剪影,连岩缝里钻出的矮松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走主峡谷,”他把登山杖往雪里一插,杖身立得笔直,“不久前二十一班在密林里触了暗冰,咱们不能冒这险。”
“懦夫。”
一个淬着冰碴的声音从队伍后排飘过来,像块冻硬的石子砸在雪地上。
李野正单脚踩在块凸起的冻岩上,藏青色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那件沾着雪渍的黑色劲装,领口处的拉链斜斜地挂着,随动作晃出细碎的金属声。
他是班里公认的实战尖子,摸底考时徒手折断过三阶靶机的合金臂,此刻右手正把玩着块巴掌大的燧石,石刃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划过掌心时留下干燥的摩擦声。
“主峡谷风口能把人掀翻。”李野从冻岩上跳下来,军靴碾过冰碴发出清脆的“咔嗒”声,燧石在他掌心灵活地转了个圈,边缘的棱角擦过指节,留下淡淡的白痕,“穿密林翻过去,日落前就能到黑风口营地……比走峡谷至少快两小时。”
他突然伸手将胡浩晨的战术手册扒拉到一边,接着从背包里掏出张打印的地图,纸页边缘卷着焦黑的毛边,显然被火烤过,冰碴子从纸缝里簌簌掉落:“这是我出发前用无人机扫的路线,比你那破手册新得多,暗冰区都标着呢。”
胡浩晨的脸“腾”地涨成了猪肝色,防寒帽檐垂下的冰棱随着呼吸轻轻晃动,说话时喷出的白气直接撞在睫毛上,凝成细密的霜花:“你知道密林里有多少暗冰裂缝?那些冰壳薄得像层玻璃,底下就是数米深的冰窟!听说特勤九科的巡逻队都在那儿失踪过两人,到现在连尸首都没找着!”
“你懂个屁的地形!”李野猛地将地图拍在雪地上,冰粒混着碎雪溅了胡浩晨一脸,他往前逼近半步,燧石被攥得咯吱响,“实战靠的是直觉,是脚下的反馈,不是你这破手册上画的破线!”
胡浩晨抹了把脸上的雪,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帽绳上的绒球随着动作晃得厉害:“直觉能当冰镐使吗?等有人掉下去,你用你的直觉拉他上来?”
李野突然嗤笑一声,将燧石揣回口袋,拍了拍外套上的雪:“不敢走就直说,别找借口。”
他转身看向队伍里的其他人,声音陡然拔高:“想快点到补给站烤火的,跟我走!想在峡谷里喝冷风的,就跟着你们这位‘安全第一’的班长慢慢挪!”
队伍像被一柄无形的冰刃从中剖开,裂痕在雪地上迅速蔓延。
胡浩晨身后的理论派学员大多推了推冻出白雾的眼镜,战术手册被攥得边角发皱,封面上的“生存指南”四个字在寒风里泛着冷光。
他们靴底碾过的冰碴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对峙计数。
有人悄悄调整了背包肩带,金属扣与冻硬的布料摩擦,发出克制的轻响,目光却始终胶着在胡浩晨挺直的背影上。
李野那边的格斗派早已按捺不住,几个男生屈起手指敲了敲登山杖的金属杖尖,“笃笃”声撞在冻岩上弹回来,带着挑衅的锐度。
最壮实的那个突然抡起杖身,在雪地里划出半米长的弧线,冰壳碎裂的脆响惊得周围的积雪簌簌坠落,“与其在峡谷里磨磨蹭蹭,不如早点到营地烤火”。
“走!”李野猛地扯下背包,帆布带勒得肩膀发红,率先踩着没膝的积雪往密林钻。
靴底碾过枯枝的脆响在寂静的谷道里格外刺耳,像一串被扯断的佛珠。
他身后的十几个男生立刻跟上,有人的防寒服下摆扫过矮树丛,带起的雪沫子扑在脸上,却没人抬手去擦,只是闷头往前冲。
最后排那个留着寸头的男生突然回头,朝胡浩晨的方向狠狠啐了口唾沫。
冰沫子混着没化的雪粒在半空划过弧线,“啪”地砸在雪地上,撞出个浅坑,边缘迅速冻成冰壳,像块丑陋的疤。
胡浩晨盯着他们消失在密林边缘的背影,指节捏得发白,连手套里的掌心都沁出了汗。
那些晃动的藏青色身影很快被浓密的枝桠吞没,只留下几处被撞得剧烈摇晃的树梢,雪块不断从枝头坠落,像是在为他们送行。
剩下的人沉默地交换眼神,有人弯腰捡起那根被碰倒的战术表木杆,重新插进雪地里,拍实周围的冰碴;
有人默默收拢散落在地上的绳索,将冻硬的绳头在掌心反复揉搓,试图焐出一丝韧性。
主峡谷的风突然变得狂暴,卷着雪粒斜斜地抽过来,打在脸上像被细针蛰,疼得人睁不开眼。
胡浩晨裹紧防寒服,帽檐压得更低,却仍能感觉到那风里藏着的嘲弄——仿佛在说,你们守护的谨慎,终将在这片荒原里变成徒劳。
两小时后,密林深处突然炸响呼救声。
那声音被层层叠叠的枝桠切碎,传到谷道时已经变得嘶哑,却带着穿透风雪的凄厉。
李野带着的人果然踩进了暗冰裂缝,最前面的男生整条腿陷在青黑色的冰窟里,防寒裤瞬间被冻成硬壳,每挣扎一下,周围的冰碴就往下掉一块,枯枝混着积雪不断砸在他背上,像是要把他彻底钉进这片冻土里。
李野抓着他的胳膊拼命往上拽,却只感觉到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那片冰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
几乎是同时,主峡谷的队伍也被骤起的暴风雪吞没。
雪雾像突然掀开的白绸,瞬间将能见度压到不足五米。
胡浩晨手里的指南针指针疯了似的乱晃,红针在刻度盘上画着毫无规律的圈,像只被困住的困兽。
有人在转身时撞在突兀的冰棱上,额头立刻渗出血珠,在零下二十度的寒风里瞬间凝成红冰,顺着眉骨往下滑,留下道诡异的血痕。
当两簇猩红的信号弹先后刺破风雪时,主峡谷与密林边缘的雪地上,只留下两串凌乱的脚印。
一串在峡谷里绕成混乱的螺旋,像是被狂风揉乱的线团;
一串在密林边缘戛然而止,最后那个深深的足印里,还冻着半片被踩烂的树叶。
它们像两条被冻僵的蛇,在茫茫雪原上延伸,却终究没能等来交汇的时刻。
第307章 内讧
最令人唏嘘的是四十四班。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支谷的岩壁时,他们的营地在整片雪谷里堪称标杆。
松树林边缘码着半人高的圆木,每根都被削去枝桠,截面平整得像用尺子量过,粗细均匀地叠成金字塔形,最底层的木段还垫着石块防潮。
雪沟里埋着的半袋野果用帆布裹了三层,露出的边角能看见冻得发紫的果皮,那是昨天凿开冰层在溪畔灌木丛里摘的。
最显眼的是营地中央那顶帆布棚,用四根松木杆撑起的三角形框架稳如磐石,棚顶铺着两层帐篷布,边缘用冻土块压实,风刮过时只发出轻微的鼓胀声,棚下甚至能看到用石头垒的简易灶台,灰烬里还留着昨夜烤火的余温。
“就凭这些,撑到拉练结束没问题。”负责警戒的余博裹紧防寒服往手上哈气时,嘴角还挂着笑意。
他靴底沾着的冰碴在晨光里闪着碎光,昨晚轮值时发现的那片野兔脚印,此刻正被他用树枝小心地圈起来,打算一会儿后就组织人去下套。
变故是从正午开始的。
“守夜得轮班,我提议按实战成绩排顺序。”赵峰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掉防寒靴底的冰碴,金属鞋钉碾过冻土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摸底考时 AI靶机拿了优,此刻右手还攥着那柄磨得锃亮的匕首,刃面反射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下巴微扬的弧度像在炫耀喉结上那道实战留下的浅疤。
“凭什么?”翟志勇的军用水壶突然撞在腰间的登山杖上,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他往前跨出的半步踩碎了块薄冰,冰裂的脆响像道冷箭射进喧闹的营地:“实战成绩顶个屁用?守夜得看警觉性,昨晚的模拟突袭,是谁睡得差点被‘敌人’缴了械?”
最后几个字像泼在热油里的水,瞬间炸出满堂争吵。
“尖子生带头不是天经地义?”体育委员王超把工兵铲往雪地里一拄,木柄撞出的雪雾溅在赵峰裤腿上,“赵峰打靶时替你挡过暗箭,现在轮你站半夜怎么了?”
“挡箭是他该做的!”翟志勇的亲弟弟翟志伟突然推了王超一把,防寒服拉链崩开的瞬间露出里面印着“战斗”的旧 T恤,“上次野外生存课,是谁把压缩饼干藏起来独吞?”
风突然变急,卷着雪粒灌进帆布棚的缝隙,棚顶的帆布被吹得猎猎作响,像是谁在暗处扯着嗓子嘶吼。
有人扯着嗓子翻旧账,有人红着眼争论“贡献值”,连最初提议搭棚子的女生都加入了战局,指着赵峰的匕首骂“拿着武器吓唬人算什么本事”。
没人注意到棚角的柴火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一点火星在寒风里挣扎着跳了两下,终于被卷进来的雪粒浇灭,只留下缕细烟贴着地面钻进雪沟。
更没人发现,埋野果的地方已经积了半尺新雪,帆布边角被风吹得翻卷,露出的野果正被冻成硬邦邦的冰疙瘩。
当赵峰的匕首突然拍在翟志勇面前的冻土上时,冰屑溅起的瞬间,整个营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帆布棚在风雪里发出绝望的呼号,像在为这支本该走得更远的队伍,提前奏响了终场哨。
“吵什么吵?”赵峰突然攥紧匕首,刀柄上的防滑胶带被掌心的汗浸得发黏,边缘磨起的毛絮刺得掌心生疼。他手腕微翻,寒光顺着雪光扫向翟志勇,“有本事比划比划,赢的人说了算!”
翟志勇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指节攥得发白,猛地扯开防寒服拉链,藏青色外套下摆扫过雪地,露出里面磨损边角的护具。
“比划就比划!”他弓步下沉,军靴碾过冰碴的脆响惊得周围人后退半步,“让你知道什么叫实战不是靠靶机练出来的!”
两人在雪地里摆开架势时,周围的人竟忘了阻拦。
有人下意识握紧工兵铲,有人往后缩了缩脚,却没人出声喝止——或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戾气冻住了喉咙,或许是潜意识里也想看看这场积压已久的矛盾该如何爆发。
赵峰的旋踢带着风声扫向翟志勇膝盖,靴底的冰碴在半空划出银线。
这记踢腿他在靶场练过不下千次,角度刁钻得能踢断三阶靶机的合金关节。
可落地的刹那,脚下突然传来“咔嚓”一声闷响,像是踩碎了块薄冰。
他只觉脚踝传来钻心的疼,整个人以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防寒裤瞬间被冰碴浸透,沾着雪粒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冷得像贴了层冰。
“废物!”翟志勇刚要嘲讽,眼角余光瞥见赵峰抄起身边的木棍。
那截冻硬的松木足有手臂粗,带着冰壳横扫过来时,风声里裹着劈裂空气的锐响。
他下意识偏头,木棍擦着脸颊掠过,带起的劲风像把钝刀刮得脸皮发麻。
下一秒,牙齿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半颗门牙混着血沫子从嘴角滚出来,砸在雪地上溅起细小的红雾。
“操你妈的!”翟志勇捂着嘴蹲下去,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雪地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
他含混不清的骂声里混着血腥味,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涩。
棚子里突然静得可怕。
有人看着歪在雪地里的赵峰,他正用没受伤的手撑着地面挣扎,脚踝的红肿已经漫过防寒靴的边缘,像揣了个发面馒头,每动一下都疼得倒抽冷气;
有人盯着蹲在地上的翟志勇,他指间的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淌,染红了那半颗带血的牙,也染红了掌心攥着的半截护具绑带。
松树林里的圆木还堆得整整齐齐,雪沟里的野果被新雪盖了大半,可没人再去管这些了。
那些精心准备的生存物资,此刻在满地狼藉面前,突然变得像个笑话。
一个女生突然从雪沟里捡起信号弹,冻得发僵的指尖抖得厉害。
这枚红色的信号弹是昨天特意留着应急的,保险栓上的红漆被她摩挲得发亮。
“别打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被喉咙里的寒气呛成了破音。
保险栓被拉开的脆响“咔哒”一声,在死寂的谷道里像道惊雷。
猩红的光窜上天空时,赵峰和翟志勇还在互相瞪视——一个眼里冒着火,一个嘴里淌着血。
其他人望着那抹在铅灰色云层里炸开的红,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连自己人都容不下,还谈什么在这冰天雪地里活下去?
风卷着雪粒灌进帆布棚,吹得那些码好的圆木微微晃动,像是在为这支分崩离析的队伍,发出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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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队伍里,从不缺那些曾在摸底考中名列前茅的学员。
三十一班的王鹏就是其中之一。
他曾在力量测试中稳稳举起一百二十公斤的杠铃,那惊人的爆发力让围观者无不咋舌。
可此刻,这位“大力士”却像护着稀世珍宝般,死死抱着一只军用水壶。
壶里只剩下小半瓶热水。
“我早上守夜冻了三小时,该多喝一口!”他的吼声在寒风中炸响,脖颈上的青筋像蚯蚓般暴起,防寒服的领口沾着冰碴,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落。
“凭什么?”女生白诗敏的声音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她攥着水壶带的指节泛白,指腹因用力而陷进粗糙的帆布纹理里,“我刚才去溪边凿冰,手指冻得差点没知觉,回来时靴子里全是冰碴子,凭什么你多喝?”
争吵像滚雪球般迅速升级,很快就变成了不堪入耳的谩骂。
有人翻出摸底考的排名,用带着优越感的语气攻击对方:“就你那垫底的成绩,也配跟我争?”
有人指着对方身上略显陈旧的护具,嘴角撇出嘲讽的弧度:“穿得再花有什么用?实战时还不是个一碰就碎的花架子!”
他们腰间的匕首在惨淡的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那寒光却从未转向过岩缝后可能潜藏的阴影,反而一次次对准了身边同伴的喉咙,仿佛彼此才是最该提防的敌人。
午后的风卷着雪粒,像无数根细针般掠过五十八班的营地。
地上的狼藉比四十四班有过之而无不及:
被踩扁的罐头凹痕里还沾着暗红的肉渣,在白雪映衬下格外刺眼;
扯断的绳索像条死蛇蜷在雪地里,绳头的纤维被冻得发硬,倔强地指向天空;
最扎眼的是那半张战术图,原本标注着水源和背风处的蓝色笔迹被撕得参差不齐,边缘还沾着点墨迹,显然是刚才争执时被人硬生生扯成两半的。
“先找水源!没水撑不过三天!”一个高个子男生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搭庇护所更重要!入夜降温会冻死人!”另一个矮壮的男生立刻反驳,他的脸颊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唇前凝成转瞬即逝的雾。
两种声音还在几个男生的喉咙里翻滚,却已经没了最初的气势,只剩下有气无力的辩驳。
有人蹲下去捡那半张图,冻得发僵的指尖触到冰凉的纸页时,突然顿住了。
他的目光越过那张残缺的地图,落在不远处的雪地里——那里躺着几枚信号弹残骸,猩红的塑料壳被冻得发硬,像几滴凝固在白色画布上的血,在风雪中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风穿过空荡的营地,卷起细碎的雪粒,打在那些被遗弃的匕首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仿佛在说:在生存这场最残酷的考试里,技巧和力量从来都不是满分答案。
当猜忌像冰碴钻进骨缝,当傲慢比寒风更刺骨,当昔日的同伴变成彼此的枷锁,最锋利的刀,永远来自身边。
那些曾被寄予厚望的天赋与能力,在分崩离析的人心面前,不过是些无用的摆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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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山脚下的教员营地。
管御风攥着那份刚汇总的淘汰报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纸页边缘被捏得发皱,油墨在他掌心洇出淡淡的黑痕。
“十一个!”老人猛地将报告拍在铁皮桌上,“啪”的一声震得桌上的搪瓷缸跳了跳,里面的热汤溅出几滴,在桌面凝成细小的冰珠。
军绿色防寒服的袖口蹭过桌面,带起的雪粒落在报告上,融成水渍晕开了“内部矛盾”“路线争执”这些刺眼的字眼。
余秀灵站在一旁,看着校长银白的眉毛拧成疙瘩,连胡茬上的霜花仿佛都带着怒气。
她刚想开口解释,就被管御风的怒吼打断:“我在开学典礼上怎么说的?武者要护的是同伴!不是窝里斗!”他抓起报告抖了抖,纸页翻动的哗啦声里,夹着他粗重的喘息,“十六班为半块饼干打起来?二十九班为走哪条路分道扬镳?他们以为这是过家家?!”
帐篷里的柴油取暖器“嗡”地响了声,火苗在铁皮罩里剧烈跳动,将管御风的影子投在帆布上,忽大忽小,像头愤怒的困兽。
他想起摸底测试时,这些学员举着杠铃怒吼的模样,想起他们在 AI靶机前灵活闪避的身影,那时他还暗赞“是块好料”,可现在……报告上“主动放弃”四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刺得他眼睛发疼。
“拉练是让他们学怎么活下去!不是学怎么拆自己人的台!”管御风的指节重重叩着桌面,每一下都像砸在冻土上,“昨天被黑熊他们‘端了窝’的,我当是吃教训;今天这些,是自己把自己埋进雪堆里!”
他突然抓起搪瓷缸,猛灌了口热汤,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胸腔里的火气,汤渍顺着嘴角滴在报告上,与之前的水渍混在一起。
余秀灵看着校长鬓角的白霜,轻声道:“有几个班的导师说,学员们吵到最后,连武器都对准了自己人……”
“混账!”管御风猛地拍桌,搪瓷缸被震得翻倒,热汤在雪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很快冻成冰,“把这些名字抄下来!贴到校门口最显眼的地方!让他们回学校就看看……自己是怎么败给‘自己’的!”
夜风卷着雪粒撞在帐篷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在应和他的怒火。
管御风盯着报告上那些被红笔标注的班级编号,攥紧拳头,指节发白,胡茬上的霜花融成细珠,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雪水还是别的什么。
“告诉剩下的队伍,”他的声音沉得像块冰,“明天开始,让导师们把‘内讧’的案例编进课本……我要让他们知道,比融合体更可怕的,是人心散了。”
帐篷外的风更紧了,卷着报告的边角轻轻晃动,那些“内部矛盾”的字眼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像道划在龙雀大学脸上的疤。
(第二天日落之前淘汰班级:十六班,二十一班,二十九班,三十一班,四十四班,四十七班,五十八班,六十三班,七十五班,八十三班,八十四班。)
第308章 第二夜的危机
夜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燕山支谷的上空。
风卷着雪粒掠过冰封的大地,发出呜咽般的嘶吼,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盛宴”奏响序曲。
这场生存拉练,绝不会因几个班级的提前退场而有半分停歇,反而像被点燃的野火,烧得愈发炽烈,难度一日高过一日。
当最后一缕残阳被山脊吞没,墨色彻底笼罩山谷时,那些身着黑衣、蒙着面的身影,便如同从岩缝中渗出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滑入雪地。
他们是导师,此刻却化身为最冷酷的“猎手”,带着“爱的鞭策”,再次向学生们的营地逼近。
最先遭殃的,是那些未能构筑有效防御的班级。
他们或许还沉浸在白日搭建简易庇护所的疲惫中,或许正为仅剩的口粮分配而低声争执,对潜伏的危险毫无察觉。
黑影们如同鬼魅般窜入营地,橡胶棍带着破空的风声落下,帐篷帆布被撕裂的脆响、睡袋中惊惶的尖叫、器械落地的哐当声,瞬间在寂静的雪夜里炸开。
没等学生们反应过来,营地已一片狼藉,物资被洗劫,有人被打晕在地,剩下的人在黑暗中徒劳地挣扎,绝望的气息如同雪雾般弥漫开来。
然而,即便是那些耗费了巨大心力、搭建起坚固防御阵地的班级,也未能逃脱这场“劫难”。
二十三班的临时木屋外,用碗口粗的圆木交错搭建的栅栏在碎银般的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每根圆木都被冻得邦邦硬,帆布在缝隙间绷得笔直,像一道沉默的防线。
栅栏外的雪沟深约半米,沟底埋着的警戒绳被寒风扯得绷紧如弦,绳头系着的铜铃在雪层下若隐若现,稍一碰触便会发出急促的脆响。
沟沿覆盖着的松枝看似杂乱,实则藏着精心布置的陷阱——削尖的木刺斜插在雪洞里,伪装成枯枝的绳套在夜色中张着无形的嘴,只等猎物自投罗网。
温磊哈出一口白气,看着白雾在眼前凝成霜花,又迅速消散在寒风里。
他和王磊各带三人守在栅栏两侧,手里的砍刀被体温焐得有了点温度,工兵铲的金属边缘却结着薄冰,握在掌心像攥着一块冰坨。
每个人的睫毛上都挂着霜,呼吸时从喉咙里挤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拉出长长的尾巴,又被风瞬间撕碎。
“咔哒”一声轻响,打破了雪夜的寂静。
一道黑影像块滑腻的墨渍,贴着岩壁缓缓升起,脚尖刚搭上栅栏顶端,温磊便猛地拽动了藏在身后的麻绳。
早已绷紧的绳索带着碗口粗的木杆“呼”地扫过,正正砸在黑影的腰侧。
“小兔崽子……唔!”只听一声闷哼,黑影像袋沉重的面粉摔进雪沟,积雪被砸得飞溅起来,落进众人脖颈里,激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成了!”王磊低喝一声,握紧砍刀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害怕,是刚松了口气的激动。
可这口气还没喘匀,山脊线后便涌出更多黑影,密密麻麻的像被惊动的蚁群。
他们不再试图攀爬,而是两人一组抬起碗口粗的树干,朝着栅栏根部狠狠撞去。
“哐!哐!哐!”
撞击声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圆木连接处的麻绳被拽得咯吱作响,结扣处的纤维一根根崩断,白色的木屑混着冰碴子飞溅到脸上,疼得人睁不开眼。
栅栏很快被撞出一个缝隙。
有黑影已经迫不急往里面钻。
王磊立即挥刀劈向试图从栅栏缝里钻进来的黑影。
可刀刃却被对方横过来的橡胶棍死死架住,巨大的力道顺着刀身传上来,震得他虎口发麻,砍刀差点脱手飞出。
木屋内侧,杨新正指挥着女生们往门口堆石块。
她们捡来的石头大小不一,冻得比钢铁还硬,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小雨的手指被石块磨出了血泡,血珠刚渗出来就冻成了冰晶,她却顾不上揉,只是咬着牙把石块往高处摞。
每个人的心跳都像擂鼓,咚咚声在狭小的木屋里回荡,盖过了外面风雪的呼啸。
好不容易顶住了第一波冲击,黑影们暂时退到了火光照不到的暗处。
温磊刚想叫大家换口气,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煤油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不好!”他发出一声惊呼。
话音未落,就听“嗤啦”一声,一道黑影从斜刺里冲出来,将手里的铁皮桶狠狠砸在栅栏旁的柴堆上。
暗黄色的柴油泼在干燥的松针上,瞬间渗了进去。
紧接着,一只打火机划出的火苗在风中跳了跳,像颗倔强的星子,随即猛地炸开——
橘红色的火焰“腾”地窜起三米多高,卷着黑烟直冲夜空。
松针被点燃的噼啪声、帆布被烧穿的嘶嘶声、圆木被烤得滋滋作响的声音混在一起,热浪扑面而来,把众人的脸烤得生疼。
浓烟像只无形的手,死死捂住每个人的口鼻,呛得大家不住咳嗽,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快灭火!”有个男生抓起雪块就想扑过去,刚跑出两步就被一根飞来的橡胶棍砸中膝盖,“噗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
黑影们守在火圈外侧,橡胶棍挥舞得密不透风,谁往前冲就打谁,硬生生把众人逼回了栅栏后。
更可怕的是栅栏外的动静。
温磊眯着被浓烟熏得流泪的眼睛,看见几个黑影正拿着长杆在雪地里乱捅。那些长杆顶端绑着铁钩,专挑松枝覆盖的地方戳。
他们在破坏陷阱!
精心布置的绳套被铁钩勾起,藏在雪下的倒钩被一一拔起,连警戒绳都被杆头挑断,铜铃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再也发不出声响。
“哐当!”
一声脆响刺破了火场的喧嚣,栅栏右侧的三根圆木终于扛不住持续的撞击,齐根断裂开来。
缺口处瞬间涌入十几个黑影,橡胶棍带着风声横扫,把迎上来的学生们打得连连后退。
“守住门口!”杨新在木屋里嘶吼,可话音未落,木屋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厚重的木板带着裂痕砸在地上,扬起一阵雪尘。
黑影们像潮水般涌进来,女生们吓得尖叫起来,却还是抓起身边的石块往黑影身上砸去。
砍刀与橡胶棍碰撞的脆响、被打中的闷哼声、女生的哭喊声、木屋梁柱被撞断的吱呀声……
各种声音在火光照映下交织成一张绝望的网。
每个人的脸上都沾着烟灰和雪水,眼神里的倔强被恐惧一点点啃噬,最后只剩下茫然的无助……
火光在每个人瞳孔里跳动,映出的却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这哪里还是什么野外生存拉练,分明就是一场货真价实的突袭。
那些平日里传道授业的导师,此刻化身成最凶狠的敌人,用尽手段摧毁着学生们的防线和意志。
栅栏被推倒,陷阱被破坏,火焰在雪地里跳跃,吞噬着最后的希望。
橡胶棍无情地敲打着学生们的胳膊、后背、大腿,逼得他们连连后退,直到背靠背挤在木屋角落,连抬手反抗的力气都快没了。
学生们一次又一次地被打倒,一次又一次地挣扎着爬起,却又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更深的绝望。
他们终于明白,这场拉练的真正目的,从来都不是简单的生存技能考验。
管校长那句“用你们手里的刀活下去”,背后藏着的是对人性极限的极致打磨。
只有让他们在一次次的绝望中体会到自身的渺小与脆弱,感受到孤立无援的刺骨寒意,才能彻底剥离掉温室里的娇气与傲慢,催生出真正能在绝境中扎根生长的坚韧。
夜更深了,风雪卷着火焰的灰烬在山谷里飘荡。
被摧毁的营地中,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啜泣,很快又被寒风吞没。
那些蒙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岩缝深处,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和一群在绝望中舔舐伤口、却又在眼底悄悄燃起一丝不屈火苗的年轻身影。
王磊踉跄着蹲下身,冻得发红的手指在雪地里抓了一把蓬松的新雪。
寒气顺着指缝往骨头里钻,他却像没察觉似的,狠狠将雪攥成紧实的团,猛地按在自己青肿的脸颊上。
冰碴子硌得伤口生疼,他倒抽一口冷气,粗粝的嗓音里裹着怒火:“这群老东西,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雪团在他掌心慢慢化成冰水,顺着下巴滴进领口,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被橡胶棍砸中的颧骨还在隐隐作痛,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们就是不想让我们完成拉练。”队伍后排传来带着哭腔的女声,是那个总爱扎着高马尾的林小雨。
她的防寒服袖口磨破了个洞,冻得发紫的手腕上还留着被帆布绳勒出的红痕,此刻正用冻硬的围巾抹着眼泪,睫毛上的霜花混着泪珠簌簌往下掉。
温磊靠在块结着薄冰的岩石上,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踩扁的水壶,壶身凹陷处还卡着片雪粒,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诶……”尾音拖得老长,像被寒风揉碎的棉絮,散在寂静的谷道里。
周围的人也跟着蔫了下去。
有人把冻硬的睡袋往身上裹了裹,帽檐压得几乎遮住眼睛;
有人用树枝在雪地上无意识地划着圈,木枝划过冰面的“沙沙”声里透着股说不出的颓丧;
还有人盯着被抢走物资的空地发呆……
“不如……我们发信号弹吧。”坐在最边上的任承先突然开口,声音细得像根绷紧的线。
他推了推结着冰花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外侧的信号弹袋,红色的保险栓在昏暗中闪着微弱的光。
“闭嘴!”张明猛地从雪地上弹起来,后颈的肿块被牵扯得生疼,他却顾不上揉,粗声粗气地吼道,“谁要是再提信号弹,老子把他腿打折!”
他的军靴碾过冰碴的脆响惊得旁边的女生往回缩了缩,他攥着拳头的指节泛白,虎口被工兵铲磨出的茧子在寒风里泛着硬挺的光。
任承先也不示弱,猛地抬起头,眼镜片反射着雪光:“那你说怎么办?”他往前凑了半步,防寒服的拉链崩开两颗,露出里面沾着雪渍的毛衣,“难不成抱着等死?”
“干就完了呀!”张明梗着脖子,喉结滚动时带着粗气,他撸起袖子,露出冻得通红的胳膊,上面还留着昨天扛圆木时蹭出的擦伤,“总比当逃兵强!”
“说得容易。”任承先“腾”地站起来,积雪在他靴底咯吱作响,“你倒是说怎么干啊!光嘴巴说谁不会啊!嘴皮子上的功夫有什么用?”他指着地上散落的断帐篷杆,“我们现在连块完整的挡布都没有,取暖器也坏了,今晚就得冻成冰棍!”
“你说谁光有嘴皮子上的功夫!”张明也撸起了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的青筋因愤怒而鼓胀,“昨天挖雪沟的时候是谁偷懒?守夜的时候是谁差点睡着?现在倒有脸说我!”
两人怒目而视,寒气从彼此的眼神里往外冒,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杨新看着他们越凑越近的脸,又扫过周围同学——有人低着头假装没看见,有人攥紧了拳头一副要劝架的样子,还有人悄悄往信号弹的方向挪了挪脚。
她心里一紧,知道不能再让他们吵下去。
要是真打起来,这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队伍就彻底散了。
“好了好了!”杨新连忙上前一步,冻硬的靴底在雪地上滑出半步,她张开双臂挡在两人中间,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这个时候就不要内讧了!你们先听我说一句好不好?”
张明的拳头停在半空,任承先也僵在原地。
两人喘着粗气对视一眼,眼底的怒火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尴尬。
他们都清楚,在这种时候窝里斗有多愚蠢,不过是被连日的疲惫和恐惧憋坏了情绪,才一时失控。
任承先率先别过脸,冷哼一声坐回雪地上,抓起根树枝在冰面上戳出一个个小坑。
张明也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转身靠在岩壁上,帽檐压得低低的:“好,你说,你说。”
他后颈的肿块还在隐隐作痛,他抬手揉了揉,指腹触到那硬邦邦的疙瘩,心里的火气又窜上来几分,却终究没再发作。
杨新松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呵出的白气在唇前散开:“老师们的打算,我们之前不是早就已经搞清楚了嘛。”她踢了踢脚边的一块碎冰,“现在抱怨这个,你们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任承先抬头瞥了她一眼,推了推眼镜:“这个我当然知道。”他捡起片冻硬的树叶,在手里揉得粉碎,“我的意思是说,老师们这个样子袭击,我们根本就撑不住七天啊。还不如……”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大家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是啊,”林小雨又抽了抽鼻子,用冻得发僵的手指绞着围巾,“这七天拉练简直就是无法完成的任务。别说我们,估计一班、二班那些尖子班,都撑不住。”
杨新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你们说得很对。”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冻得发红的脸,话锋一转,“但你们还是搞错了重点。”
众人都愣住了,疑惑地看着她。
连靠在岩壁上的张明都抬起了头,帽檐下的眼睛里带着点探究。
那个总爱梳双马尾的女生往前凑了凑,发梢上的冰碴蹭在防寒服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新姐,你说的重点是什么呀?”
杨新等的就是这个问题,她笑了笑,突然抬起手,指向远处的天空。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红光突然划破铅灰色的云层,在天幕上炸开一朵猩红的花,连飘落的雪粒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那是信号弹的光芒,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刺眼。
“是他们。”杨新的声音清亮,穿透了风雪的呼啸。
温磊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是其他班级!”
王磊也反应过来,捂着还在发疼的脸颊笑出了声,牵动了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哈哈,我还以为你会说是我们自己呢。”他揉了揉颧骨,眼里的颓丧一扫而空,“这么说的话,刚才那发信号弹,就是有班撑不住了?”
杨新点了点头,目光变得坚定:“当然,战胜自我也是一个理由。不过,现在跟你们说这些虚的没意义。”她指了指地上被踩烂的饼干袋,“我是想说啊,这次拉练跟我们的期末考核成绩是挂钩的。但之前老师可没说过怎么评分。你要说表现优异就能得高分的话,那怎么才算优异呢?看老师们心里的尺子吗?”
任承先若有所思地皱起眉,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突然眼睛一亮:“你是说……”
没等他说完,张明就抢过了话头,声音里带着点兴奋:“你是说,活得越久分越高!”他猛地站起来,后颈的疼都忘了,“谁能撑到最后,谁就是第一!”
任承先瞪了他一眼,却没像刚才那样动怒,反而纠正道:“诶,什么叫活得越久。那叫坚持得越久。”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烟消云散,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暖和了几分。
温磊捡起地上的工兵铲,往雪地里顿了顿,冰碴四溅:“这么说来,我们可不能输。”他指了指远处信号弹炸开的方向,“刚才那班退出了,就少了个竞争对手。”
王磊也直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僵的胳膊,疼得吸了口冷气,眼里却闪着光:“走,找木材去!今晚必须搭个像样的棚子,让那些退出的看看,二十三班可不是软柿子!”
杨新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众人,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寒风依旧卷着雪粒往领口钻,但她却觉得没那么冷了。
远处的红光渐渐散去,只留下淡淡的光晕在云层里飘荡,像个无声的句号,宣告着某个对手的离场。
而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309章 一班,二班和零班
如二十三班这般在绝境中挣扎、在碰撞中凝聚的故事,正以不同的版本在燕山山脉的每一道支谷里反复上演。
寒风卷着雪粒掠过结冰的溪面,十一班用桦树弓搭起的警戒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李默攥着磨尖的长矛蹲在松树下,后颈的冻疮被冷汗浸得发疼。
就在半小时前,他们刚用倒刺绳套缠住了偷袭的导师,绳结勒进帆布防寒服的闷响还在谷道里回荡。
而五十米外的雪堆下,藏着他们连夜转移的压缩饼干,铝箔包装被体温焐出的水汽在雪地上凝成细小的冰珠。
……
二十五班的铁皮灶台前,赵虎正用锻打后的钢斧劈开冻硬的枝桠。
火星溅在他磨破的防寒服袖口上,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
旁边的女生们围着沸腾的军用水壶,壶里煮着的野果块在沸水中翻滚,苦涩的香气混着松木烟味飘向远处。
谁也没提昨夜被撬走的半袋盐,只是往火堆里添柴的动作更勤了些,仿佛能靠这点暖意驱散骨子里的寒意。
……
生存的智慧在严酷的环境里疯长,就像石缝中钻出的野草。
四十八班的女生们将藤蔓与帆布绞成的绳索系在松树枝桠上,只要有重物经过,悬在半空的木杆就会带着风声砸向冻土,那“咚”的闷响在寂静的山谷里能传得老远。
男生们踩着及膝的积雪巡逻,矛尖的冰霜在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每一步都踩在同伴用树枝标出的安全区域里。
……
五十六班的帆布地图上,用冻硬的铅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
戴眼镜的女生正用石块压住被风吹起的边角,三角符号旁画着三道波浪线——那是她们新发现的水源,冰层下的水流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不远处的兽径分叉处,倒钩陷阱藏在松针下,铁丝被冻得发脆,却仍保持着随时绷紧的张力。
……
而四十二班与五十九班合建的“联防”营地,此刻正飘着烤狍子肉的香气。
李昂用匕首挑开焦脆的外皮,油脂滴落在炭火里爆出细碎的火星。
旁边的雪墙上,“联防”二字被新落的雪盖了薄薄一层,却依然能看出刻痕里的温度。
两个班的学员轮流守夜,四十二班的男生举着望远镜盯着谷口,五十九班的女生则猫在雪地里调整感应绳,铜铃在寒风中偶尔发出细碎的叮铃,像在为这场跨越班级的默契伴奏。
……
学生们都是聪明人,杨新能想通的道理,他们自然也能琢磨明白。
那些藏在橡胶棍背后的深意,那些故意留下的工具与陷阱,早就在一次次的冲击中变得清晰。
可明白归明白,能不能咬着牙撑下去,却是另一回事。
当第四天的晨光刺破云层时,燕山山脉的雪地上只剩下十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一百个出发的班级,如今像被风雪筛过的种子,只余下十个最坚韧的存在:
一班、二班、十一班、二十三班、二十五班、四十二班、四十八班、五十六班、五十九班,以及特殊的零班。
在这场堪称残酷的燕山生存拉练中,若论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始终绕不开龙雀武道大学的一班与二班。
这两个尖子班,他们正是学校开学之前就成立的预备班。
他们本就是学员中的佼佼者,仿佛两颗相互较劲的星辰,在漫天风雪里各自绽放着凌厉的光芒。
而这对被全校视为“天之骄子”与“逆袭黑马”的存在,从踏入燕山的第一天起,就把生存拉练变成了与其他班级完全不同的考验。
一班的帐篷扎在背风的断崖下,圆木栅栏搭得如同要塞,每根木杆都被内劲震出均匀的凹槽,接口处用家族特制的防潮膏密封,连雪粒都渗不进缝隙。
篝火旁,几个穿着手工缝制防寒服的少年正擦拭兵器,玄铁剑鞘上的家族纹章在火光里流转着暗芒。
“周砚,家传剑法的第七式‘裂冰式’练得怎么样了?”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用剑尖挑开烤架上的狍子肉,油脂滴在火里溅出火星。
她是京城卫家的小女儿卫棠,入学时就凭一手“惊鸿掌”震碎过测试靶机,此刻腕间的银镯随着手势轻响,那是用祖传玄铁熔炼而成的兵器。
被点名的周砚正用鹿皮擦拭半截青锋剑——正是周柏轩当年从祖宅大火里带出的断剑。
他指尖抚过焦黑的断口,内劲流转间,剑身上凝出一层薄霜:“刚入门,不过够用了……”他抬眼望向远处二班营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刚才巡逻时看见二班他们在凿冰取水,用的还是蛮力砸,换作我,一剑就能劈开半米厚的冰层。”
这话并非夸大。
一班五十人,半数来自传承百年的武道世家,入学时最低都是武徒七阶,其中三人已触及武徒九阶的门槛。
周砚的堂兄周澈更是在之前的实战考核中,硬接了导师黑熊三记重拳未退半步,成为全校首个获“准导师”资格的学员。
他们的生存方式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用家族秘药处理冻伤,以祖传阵法布置警戒,连取暖都用特制的“暖玉符”,根本不需依赖柴油取暖器。
当黑影(导师)举着橡胶棍摸近时,周澈只是屈指弹了弹腰间玉佩,三道残影瞬间从帐篷后闪出,木剑与橡胶棍碰撞的脆响里,黑影们还没看清招式就被挑飞了武器。
“这点程度的突袭,不如回家练三年再来。”周澈掸掉衣袖上的雪,剑穗上的家族徽记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
与一班的精致不同,二班的营地透着股野劲。
他们没搭栅栏,而是在松树林里挖了连环雪洞,洞口覆盖的松针下藏着削尖的竹刺,连取暖都用最原始的“地火灶”——在冻土下埋三圈松脂,点燃后能持续放热十二小时。
“李枫那蠢货又去招惹一班了?”短发女生苏青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进帆布包,她父亲是做能源生意的富商,却执意送她进武道大学,靠的就是一手“听声辨位”的绝技。
此刻她侧耳听着百米外的动静,雪地传来的脚步声轻重不一,明显是经过伪装的。
“放心,他带了‘响尾蛇’。”男生赵朗拍了拍腰间的竹筒,里面装着用硝石和硫磺自制的烟雾弹,“上次一班用暖玉符炫耀,这次就让他们尝尝被烟熏的滋味。”
二班都是草根出身,但这里的“草根”之名,指的是没有家族武学传承,却绝非平庸之辈。
他们是从十万名普通学生中筛出的异类:
苏青能靠风声判断敌人方位,赵朗擅长用日常物品改装武器,而班长林思琦更是个连家族都查不到底的神秘少女,据说曾在街头斗殴中,用一根拖把杆打趴下七个武馆学徒。
他们的共同点是:悟性逆天,狠劲十足,最擅长把“不可能”变成“试试看”。
当林思琦发现一班的暖玉符能发出特殊红外信号时,当即让赵朗改装了战术表,将信号频率反向破译,成了追踪一班的“雷达”。
“他们靠祖宗吃饭,我们靠脑子活命。”林思琦用匕首在雪地上画出偷袭路线,刃尖挑起的冰碴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今晚去偷他们的‘暖玉符’,让这群世家子弟也尝尝冻成冰棍的滋味。”
双班的博弈实际上从他们踏入龙雀大学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了。
而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实则是校方的精心设计。
管御风校长在制定分班方案时,就刻意将“传承派”与“天赋派”分开,甚至在课程表上安排了多场两班对决。
用他的话说:“温室里养不出猛虎,不把这两拨人逼到绝境,怎么知道武道的未来该往哪走?”
拉练第三天夜里,冲突彻底爆发。
一班发现藏在雪洞的备用物资被偷,周澈带着五人直扑二班营地,却在松树林里踩进了连环陷阱——苏青用藤蔓和冰棱做的“倒吊索”,把他们悬空挂了整整两小时,直到周砚带人用火箭筒炸开藤蔓才脱身。
作为报复,一班在二班的水源地布下“寒雾阵”,用家族秘制的“冰魄散”污染了冰层,让二班喝了一天带着寒气的雪水,不少人因此腹泻。
林思琦却反手用赵朗做的烟雾弹,趁一班聚餐时偷袭,抢走了他们视若珍宝的暖玉符,还在帐篷上用红漆写了“花架子”三个大字。
“与其说他们在和黑影斗,不如说在互相较劲。”岳若云(青蛇)透过望远镜观察着两班的动静,黑熊在她身边啃着压缩饼干:“昨天一班为了抢二班的猎物,居然用了‘七星阵’,那可是卫家的镇族之宝,居然拿来对付学生。”
“这才是管老想要的。”岳若云调出两班的实时数据,生存评分后面标注着“对抗分”,“你看,他们的实战技巧在互斗中提升了三成,比单纯应付我们的突袭有效得多。”
……
而第零班的特殊性,像一道笼罩在龙雀武道大学里的隐秘光环,既耀眼又带着难以言说的沉重。
这二十三人的名字从未出现在龙雀武道大学的常规名册上,他们的档案袋上始终贴着“朱雀局密档”的红色封条。
有人说见过他们在校医院的隔离病房外排队,手腕上的留置针管连着透明的输液袋,里面晃着淡金色的液体,像融化的阳光;
也有人在深夜的训练场边缘瞥到过模糊的身影,能在零下二十度的寒风里只穿件单衣,指尖划过结冰的器械时,留下淡淡的焦痕。
他们是这一年里被从各个黑暗角落里捞出来的“幸存者”。
新神会实验室的不锈钢手术台上,曾留下他们挣扎的血痕——那些刻进骨缝的融合体改造基因,让他们的体温比常人高上三度,伤口愈合速度是普通武者的两倍;
地下黑市的铁笼里,他们曾像野兽般被围观者下注,直到朱雀局的突击队员踹开生锈的铁门,才从满是馊水味的牢笼里,拖出这些眼神里还燃着野火的少年;
走私货轮的冷藏舱里,凝结的冰霜下藏着他们蜷缩的身影,低温没能冻僵他们的血液,反而让改造后的细胞在严寒里愈发活跃;
有人能在冰水里憋气十分钟,有人的指尖能凭空凝出细小的冰晶……
这些被强行注入融合体基因的新人类,身体早已不是纯粹的血肉之躯。
班长陆沉的后颈有块硬币大的淡青色胎记,那是改造手术时留下的接口疤痕,情绪激动时会泛起金属般的冷光,他能仅凭徒手就捏碎三阶融合体的头骨,却总在夜里对着镜子,用指甲反复抠那块皮肤,直到渗出血珠才停下;
短发女生夏棠的左臂神经被替换成了仿生纤维,袖口挽起时能看见银灰色的纹路在皮肤下游走,她能在百米外精准投掷出淬毒的骨针,却在握笔时控制不住指尖的颤抖,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像条挣扎的蛇;
最沉默的少年阿默没有声带,喉咙里装着朱雀局特制的声波发射器,他发出的高频噪音能震碎玻璃,却永远无法像其他人那样,在寒风里喊出一声完整的“救命”。
但他们眼底的光,始终是活的。
当其他班的学生还在为压缩饼干的分配争执时,零班的人正蹲在雪地里,用改造后能夜视的瞳孔观察兽径;
当黑影导师举着橡胶棍砸向其他班级帐篷时,他们早已借着夏棠制造的冰雾隐匿身形,陆沉能徒手在岩壁上凿出藏身的洞穴,阿默的声波能干扰追踪器的信号,让那些试图靠近的脚步声在十米外就迷失方向。
他们自然无法彻底隐去行踪,朱雀局早在他们后颈的脊椎缝隙里,植入了比米粒还小的追踪器。
那东西裹着生物凝胶,随着血液流动而微微搏动,每分每秒都在向总部传输坐标。
管御风校长的办公桌上,有个加密的显示屏,二十三个绿点在燕山山脉的地图上缓缓移动,像群迁徙的萤火虫。
但这份权限,连特勤九科的护卫都无权查看,更别说负责拉练的导师们。
岳若云曾递交过零班的定位权限申请,但收到的反馈盖着“驳回”的红章。
自踏入燕山山脉的那一刻起,零班就像滴进墨水里的清水,彻底消失了。
黑熊带着三个导师组在黑风口的支谷里搜了三天,只在块结着薄冰的岩石上,发现过半截染血的绷带——上面的纤维里混着极细的金属丝,是改造体伤口愈合时自动脱落的组织。
他们曾循着战术表上的应急信号频率追踪,耳机里却只有风雪刮过岩缝的杂音,偶尔夹杂着几声非人的嘶鸣,像是某种融合体的咆哮,又像是少年们压抑的喘息。
有次深夜,岳若云的战术表突然捕捉到一串异常的生物电波,频率和三阶融合体高度吻合,源头就在右侧的断崖下。
她带着护卫队摸过去时,只看见崖底的积雪里躺着具被撕碎的融合体尸体,伤口边缘凝结着黑色的冰晶,像是被某种低温能力冻结后撕裂的。
雪地上没有脚印,只有几处被高温灼出的焦痕,像有人在这里用指尖点燃过火焰。
“他们到底在哪儿?”护卫队的队员搓着冻僵的手指,枪套里的实弹已经上膛。
岳若云望着断崖顶端被风吹得摇晃的矮松,那里的雪地上,有个极浅的脚印,脚趾的位置印着细小的齿痕——那是陆沉改造后特有的趾骨形状。
她没说话,只是调出战术表上的零班名单,指尖划过“陆沉”“夏棠”“阿默”这些名字,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眼底,像结了层化不开的冰。
零班的二十三人,就藏在燕山最深处的风雪里。
他们或许正蹲在某个背风的岩缝里,用体温融化雪块解渴;
或许正借着阿默的声波屏障,在融合体的巢穴旁设置陷阱;
或许正彼此依靠着取暖,后颈的追踪器在皮肤下轻轻震动,像颗永远无法摘除的心脏。
当其他班级还在为导师的突袭疲于奔命时,零班早已把这场生存拉练,变成了与自身基因的搏斗。
他们要在朱雀局的监视下证明,被改造的身体里,依然装着不屈的灵魂;
要让那些把他们当实验体的人看看,这些从地狱爬回来的少年,能在最残酷的风雪里,活得比谁都坚韧。
而燕山的风雪,还在为他们保守着这个秘密。
第310章 青鳞会的疯狂
云顶私人会所顶层包厢的暖气依旧烧得灼人,水晶灯折射的碎光在波斯地毯上投下斑驳的亮斑,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滞涩。
为首的男人指尖夹着的古巴雪茄已经烧到了尽头,灰黑色的烟灰摇摇欲坠,他却没心思弹掉。
指节重重叩在檀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四天了。”他开口时,视线扫过对面六人,“我让你们盯着的事,到现在连点水花也没溅起来?”
穿丝绒西装的男人下意识挺直了背,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缩了缩。
他指尖摩挲着文件边缘,纸张被捏出细微的褶皱:“是……是融合体出了问题。”
“问题?”为首的男人嗤笑一声,将燃尽的雪茄摁在水晶烟灰缸里,玻璃碎裂的轻响让人心头发紧,“你派出去的活体融合体,不是说能轻松撕穿凯夫拉防刺服吗?现在你跟我说有问题?”
“派去黑风口外围的三只……全没了动静。”丝绒西装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应该是被温羽凡那帮人截了。”
“废物!”为首的男人猛地拍桌,七只水晶杯里的威士忌晃出涟漪,琥珀色的液体险些溢出杯口。
他站起身,鳄鱼皮表带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新神会花了三个月培育的东西,就这么被一群学生给毁了?”
穿貂皮大衣的胖子突然嗤笑出声,肥硕的手指在膝盖上搓着,金戒指蹭过丝绒裤面发出沙沙声:“我说老大,依我看,这事儿怕是成不了了。”他往椅背上一靠,肚皮上的貂毛跟着颤动,“连融合体都折了,特勤九科肯定有了防备,再耗下去,指不定把咱们青鳞会的底给掀了。”
右侧戴银表的男人跟着点头,指尖在表盘上无意识地划着圈:“说得对。燕山山脉那边安保等级提了三级,黑风口现在跟铁桶似的,咱们的人根本靠近不了。”
“呵,”为首的男人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丝绒西装身上,“你们就这点能耐?”
云顶阁顶层包厢的暖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水晶灯的碎光在波斯地毯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映得七人脸上的焦躁愈发清晰。
为首男人的怒吼还在空气中震荡……
穿丝绒西装的男人却突然抬手按住桌面,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老大,别急。”
他缓缓起身,公文包的金属搭扣发出“咔嗒”轻响,这次从里面取出的不是照片,而是支拇指粗的玻璃管。
管内流动的漆黑药剂像团凝固的墨,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蛇在液体里扭动。
“这是……”穿貂皮大衣的胖子突然坐直了身子,肥硕的手指猛地顿住,金戒指蹭过裤面的沙沙声戛然而止。他眯起眼凑近,喉结剧烈滚动着,“龙血药剂γ?新神会那帮疯子竟然把这东西都送来了!”
这话像颗火星掉进了油桶。
其余几人瞬间变了脸色,有人下意识挺直脊背,有人指尖攥得发白……
谁都听过这药剂的名头,那是能把活人硬生生改造成失去理智的恶鬼的禁忌之物,注射者会在半分钟内肌肉膨胀、骨节异化,代价是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你想干什么?”戴银表的男人声音发紧,指尖在表盘上划出深深的白痕,“这玩意儿碰不得!”
穿丝绒西装的男人却勾起嘴角,用镊子夹起玻璃管,漆黑药剂在管内晃出妖异的弧线:“自然不会给人用。”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扫过桌上那张印着融合体的照片。
“你的意思是……”为首的男人突然前倾身体,鳄鱼皮表带勒得手腕发白。
“把它注入剩下的融合体体内。”丝绒西装的男人将玻璃管举到灯光下,漆黑液体里仿佛浮出张扭曲的脸,“普通融合体不过是武徒九阶的水准,但注射这个……能硬生生堆出半步宗师的战力。”
“半步宗师?!”胖子猛地拍了下大腿,肥硕的手掌震得桌面的水晶杯叮叮作响,“那温羽凡就算突破了内劲九重,遇上这东西也得碎成渣!”
其余几人也纷纷露出狂喜之色,钻石袖扣在灯光下迸出刺眼的光,先前的颓丧一扫而空。
有人兴奋地敲击桌面,有人低声议论着温羽凡被撕碎的场景,包厢里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血腥的甜腻。
“既然有这杀招,为什么不早拿出来?”为首的男人眉头依然紧锁,指节叩着桌面发出警告般的轻响。
丝绒西装的男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将玻璃管小心放回公文包:“这药剂有个致命弊端。”他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墙外的人听见,“注射后三分钟,融合体的基因链会彻底崩解,到时候会失去所有理智,见活物就杀,根本没法控制。”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公文包上的锁扣:“在黑风口的龙雀大学的学生里面,还有不少勋贵后裔。要是这东西失控……”
“确实棘手。”戴银表的男人皱起眉,指尖在表盘上打圈,“要是伤了军部部长家的那小子,咱们青鳞会怕是要被连根拔起。”
胖子也收敛了笑容,肥手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这风险……有点太大了。”
包厢里的兴奋劲儿瞬间冷却,水晶灯的光芒仿佛也变得冰冷。
就在众人犹豫之际,为首的男人突然抓起桌上的蛇形徽章,金属尖刺划破了掌心,血珠滴在徽章的蛇眼宝石上,迅速渗了进去。
“风险?”他冷笑一声,将染血的徽章拍在桌上,“从我们决定对温羽凡下手的那一刻起,就没退路了!”
他抬眼看向丝绒西装的男人,眼底的狠厉像淬了毒的冰:“管他什么世家子弟!失控了又怎样?只要能让龙雀大学变成人间炼狱,就算把整个燕山山脉掀翻,老子也认了!”
“现在就去办。”为首的男人将雪茄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玻璃碎裂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让那只怪物,在明天日出前,踏平黑风口的营地。”
穿丝绒西装的男人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点头应下,抓起公文包的手微微发颤。
包厢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鹅毛雪片砸在落地窗上,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玻璃,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腥盛宴,奏响前奏。
第311章 补给站
在这次残酷的燕山生存拉练中,校方早已在连绵起伏的燕山山脉深处,精心布设了十个补给站。
这些补给站像散落在雪地里的孤岛,隐藏在密林、岩缝或是背风的山坳间,彼此相隔约十五公里,恰好覆盖了学生们可能途经的主要路线。
每个补给站都由一名经验丰富的后勤专员驻守。
他们大多是退役的老兵,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身上穿着与环境近乎融为一体的灰褐色防寒服。
专员们熟悉山脉的每一道褶皱,能根据风雪的走向判断天气,甚至能从兽蹄印的深浅分辨出动物的种类与习性。
他们的木屋简陋却坚固,墙壁是双层松木拼接,缝隙里塞满了防寒的苔藓,屋顶压着厚重的冻土块,任凭狂风呼啸也纹丝不动。
无论是裹着冰霜、筋疲力尽的学生,还是乔装成“黑影”、需要补充装备的导师,只要抵达补给站,都能按规定领取物资。
学生们能拿到的是标准配额:两包压缩饼干、一小袋脱水蔬菜、500毫升过滤水,以及一小罐用于紧急取暖的固体酒精;
若是防寒服破损,还能换取一块补丁布料和专用胶水;
导师们则会领取新的橡胶棍、备用头套,以及记录学生表现的加密记录仪。
发放物资时,专员们从不多言,只是用粗糙的手指点清数量,偶尔在学生接过东西时,递上一句沙哑的提醒:“西边的风今晚要转方向。”
拉练开始后的几天里,已有不少班级循着战术表上的模糊坐标找到过补给站。
有的队伍喜气洋洋,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围着木屋狼吞虎咽地啃着压缩饼干;
有的则警惕性极高,派两人在外警戒,其余人快速领取物资后便迅速撤离,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
还有的班级因为路线分歧,在补给站外争执不休,直到专员用工兵铲在地上敲出闷响,才悻悻地各自上路。
但所有人都清楚,补给站绝非可以安身的安全屋。
木屋门口挂着的铁皮牌上,用红漆写着冰冷的规则:“停留不得超过半小时,禁止留宿。”
专员们会严格执行这条规定,哪怕学生苦苦哀求,也只会冷漠地指着牌上的字。
这里没有防御工事,没有护卫,甚至连盏明亮的灯都没有。
只有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在风雪中忽明忽暗,像只疲惫的眼睛。
若是遇到“黑影”袭击,补给站不会提供任何庇护。
曾有个班级在领取物资时遭遇导师突袭,他们慌不择路地想冲进木屋,却被专员死死挡住门。
学生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背包被抢走,只能在风雪中狼狈逃窜,而专员只是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眼前发生的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风雪。
补给站存在的意义,从来都不是提供安稳,而是像沙漠中的绿洲,给予一丝喘息的机会,却又时刻提醒着:生存的路,终究要靠自己走下去。
黑风口深处的风雪比别处更烈,铅灰色的云团低低地压在山脊上,仿佛伸手就能触到那片沉甸甸的冷。
就在这片被风雪吞噬的绝境里,藏着燕山山脉最隐秘的一个补给站。
木屋的原木墙壁被岁月啃出深深浅浅的纹路,缝隙里塞满的苔藓早已冻成半透明的硬块,风刮过时,整座屋子都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位老人在寒风里瑟缩。
门口挂着的铁皮牌锈迹斑斑,“停留不得超过半小时”的红漆早已斑驳,却依然倔强地悬在那里,在风雪中微微晃动。
守在这里的是个独眼老兵。
他总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褐色防寒服,领口和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旧毛衣。
左眼的位置盖着块深色的棉布眼罩,边缘缝补的线脚歪歪扭扭,却总被他打理得干干净净。
平日里,无论哪个班级的学生找到这里,他都会咧开缺了颗门牙的嘴笑,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床,把压缩饼干和过滤水分给他们时,粗糙的手掌总会多递上块冻硬的野枣——那是他趁雪停时在山坳里摘的,涩得人舌尖发麻,却带着点顽强的甜。
“往西走记得绕开三道弯,那里的冰壳薄得像层纸。”他总爱说这话,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独眼里的光却亮得很,仿佛能穿透漫天风雪,看见学生们要走的路。
可到了拉练第四天的夜里,一切都变了。
老兵站在木屋中央,独眼里映着煤油灯昏黄的光,手在门闩上停了很久,指腹蹭过粗糙的木茬,留下几道白痕。
最终,他猛地合上木门,“咔嗒”一声扣死了黄铜锁,锁舌弹回的瞬间,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出的白气在灯光里凝成一团团雾。
他没有抬头,只是摸索着站起身,走到墙角那排沉重的货架前。
货架上堆满了压缩饼干的纸箱和密封的水桶,每一样都压得结结实实,平时要两个壮汉才挪得动。
可此刻,老兵枯瘦的手臂青筋暴起,竟硬生生将货架推到了一旁。
“吱呀——”木头摩擦地面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露出后方那块与墙壁颜色迥异的石板。
石板边缘有个不起眼的铁环,他弯腰扣住铁环,用力一拉,一股混杂着霉味和铁锈味的冷风扑面而来,吹得煤油灯的火苗剧烈晃动。
密道入口像张沉默的嘴,黑得不见底。
老兵从墙角抄起一盏煤油灯,灯芯爆出的火星溅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踏上石阶的瞬间,他的脚步顿了顿,独眼里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被某种决绝取代。
石阶上结着层薄冰,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煤油灯的光晕在潮湿的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无数只手在黑暗里抓挠。
密道尽头是间不大的石室,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混杂着某种生物特有的腥气。
石室中央立着个一人高的铁笼,钢筋粗得像小孩子的手腕,表面焊着交错的铁条,每一根都缠着锈迹斑斑的锁链,锁链末端深深嵌进岩壁,被巨大的螺栓固定着。
铁笼里,趴着一只蜥蜴状的三阶融合体。
它通体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片,每片鳞甲边缘都泛着锋利的寒光,像淬了毒的翡翠。
尾巴蜷缩在身下,末端的骨刺闪着金属般的冷光。
听到脚步声,它只是微微抬起头,却没有丝毫要攻击的意思。
那双竖瞳里没有寻常融合体的暴戾,反而透着点近乎温顺的呆滞,仿佛认得出眼前这个独眼的老人。
老兵站在铁笼前,独眼里的光忽明忽暗。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黄铜钥匙,颤抖着插进锁链的锁孔,“咔嗒”一声,铁链松了。
他推开笼门的瞬间,融合体只是往角落里缩了缩,没有嘶吼,没有扑咬,安静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对不起……”老兵的声音低得像耳语,独眼里突然涌出浑浊的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凝成细小的冰粒,“没有退路了。”
他猛地从防寒服内侧掏出一支玻璃管,管内流动的漆黑药剂像团凝固的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油亮的光泽,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蛇在液体里扭动。
这是他藏了三天的东西,冰冷的管壁硌得掌心生疼,却握得越来越紧。
融合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歪着头,竖瞳里映出玻璃管的影子。
当老兵的手伸进铁笼,将针头扎进它脖颈的鳞片缝隙时,它只是瑟缩了一下,没有反抗,暗绿色的皮肤下,能看见药液被缓缓推入的痕迹。
起初没有任何动静。
老兵的手还停留在半空,独眼里的痛苦和狠厉交织在一起。
可几秒钟后,融合体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鳞片下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骨骼摩擦的“咔嚓”声从体内传出,像无数串鞭炮在同时炸开。
“嗬……嗬……”融合体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竖瞳里的呆滞迅速褪去,被一种猩红的暴戾取代。
它的身体在疯狂变大,原本就不小的身躯转眼就撑满了整个铁笼,“哐当”一声,粗壮的钢筋竟被它生生撑弯了几根,锁链崩断的脆响在石室里回荡。
老兵猛地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唰!”一道黑影带着破空的风声袭来,融合体暴涨的尾巴像道钢鞭,瞬间洞穿了他的胸膛。
老兵甚至没能发出一声痛呼,身体就被挑在了半空中,鲜血顺着尾骨刺的缝隙往下淌,滴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很快就在地面汇成一滩小小的血泊。
他的独眼里闪过一丝绝望,视线渐渐模糊。
那些平日里和学生们说笑的画面,那些在雪地里摘野枣的日子,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最终,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嘴唇翕动着,说出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话:
“对不起了,孩子们……”
话音未落,他的头猛地垂下,独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吼!”
融合体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波撞在石室的岩壁上,弹回的回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它的身体还在继续膨胀,铁笼在它的力量下扭曲变形,最后“轰”的一声彻底崩碎。
第312章 异响
今夜的风雪比往日来得更加猛烈,铅灰色的云团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燕山山脉的脊背上。
狂风卷着鹅毛雪片,狠狠砸在补给站的木屋顶上,发出“噼啪”的脆响,仿佛有无数只野兽在用利爪撕扯着脆弱的房檐。
风声穿过岩缝时陡然拔高,那呼啸声尖利得如同巨兽被剖开喉咙时的咆哮,连脚下的冻土都在这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微微发颤。
“乓乓乓!乓乓乓!”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炸响,沉闷的木头撞击声在风雪里撕开一道裂口,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绷紧的弓弦上。
这个时间,补给站早该没人来了。
拉练的学生们要么在临时搭建的雪洞里缩着,要么早就循着坐标找到更靠里的站点,此刻会出现在这里的,只有负责“突袭考核”的导师们。
门外的五人裹着厚重的黑色防寒服,帽檐下露出的眉眼都凝着白霜。
最前头的高大导师抬手又砸了三下门,铁环撞击木门的声响里带着不耐烦:“老王开门啊!我们要领点物资!你再不开门,我可要投诉你擅离职守了!”
他的手套上沾着冰碴,每一次挥臂都带起一串雪雾。
右侧矮胖的导师往冻红的手心里哈了口白气,跺脚声在雪地里闷响:“这鬼天气,真是够呛。”他抬眼瞥了眼紧闭的木门,檐角垂下的冰棱足有半尺长,“那王老头倒是享受,竟然还把门给锁了!”
寒风灌进他的领口,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左侧戴耳罩的导师突然侧过脸,原本拢着围巾的手猛地按住耳朵,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话说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声音?”边上穿黑靴的导师往身上紧了紧防寒服拉链,金属扣碰撞的轻响被风声吞没,“这风声跟鬼叫似的,能听不到吗?”
他往远处瞥了眼,那里的山岩隐在风雪里,像头蛰伏的巨兽。
“不是,我是说这屋里。”戴耳罩的导师说着,往前挪了两步,鼻尖几乎要贴上结着薄冰的门板。
他摘下右边的耳罩,露出冻得发红的耳廓:“你先别敲,让我仔细听听。”
“有什么好听的,里面不就是那独眼老王嘛。”高大的导师虽然这样嘟囔,但还是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说不定在屋里烤火呢,这老东西,向来不把规矩当回事。”
戴耳罩的导师却没接话,他把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风雪拍打的杂音被隔绝在外,屋里的动静便清晰起来。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声响,起初像是钝器摩擦石头的“沙沙”声,接着又变成沉重的拖拽声,每一下都伴随着木头被挤压的呻吟。
“我好像听到……刀子划过岩壁的声音,不对。”他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板上的木纹,“要形容的话,应该说像是:一辆车子在一路剐蹭着岩壁往前开……”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种说不出的滞涩感,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屋里缓慢移动,每一寸都在和地面、墙壁发生着剧烈的摩擦。
高大的导师往手心里呵着气,漫不经心道:“也许是老王正在搬货吧?”他抬眼望了望屋檐下挂着的铁皮牌,红漆的字迹在风雪里模糊不清,“那些压缩饼干箱子沉得很,他一个独眼老头,挪起来肯定费劲。”
“是吗?”戴耳罩的导师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直起身,耳罩在胸前晃了晃。
他当然知道那是重物移动的声音,但直觉却在疯狂报警。
风雪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催动着,卷着鹅毛雪片狠狠砸在五人身上。
戴耳罩的导师脖颈间的围巾早就被寒风灌透,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爬上来,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他重新把耳朵贴回门板,指腹无意识地抠着木头缝隙里冻结的冰碴,那奇怪的摩擦声还在继续,只是此刻更清晰了……
像是有什么覆盖着硬甲的东西在地上拖行,每一寸移动都带着“咯吱咯吱”的碾轧声,混着若有若无的、类似兽类低喘的喉音。
“真的不对劲,”他喉结滚了滚,声音被冻得发僵,“这声音……不像是搬箱子。”
“能有什么不对劲?”高大的导师往冻得通红的手心里猛搓了两把,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团又瞬间被风吹散,“难不成这破屋里还藏着熊瞎子?”他说着抬脚就往门前凑,厚重的军靴踩在积雪里发出“咯吱”闷响,“老王再不开门,我直接踹了!”
“别!”戴耳罩的导师伸手想去拉他,指尖刚要碰到对方的防寒服,高大的导师已经扬起了胳膊。
“乓乓乓!”
拳头砸在木门上的声响比刚才更重,震得门檐上的冰棱“啪嗒”掉下来一截,在雪地里摔成碎渣。
“老王!装什么聋子!”高大的导师吼着,话音还飘在风里,门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动。
不是脚步声,而是某种沉重的东西猛地撞在门板内侧的“咚”声,紧接着是木头被挤压变形的“吱呀”哀嚎,像是有头巨兽正用身体疯狂冲撞。
高大的导师脸上刚浮起“总算有反应”的喜色,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戴耳罩的导师已经猛地向后弹开。
他的瞳孔在瞬间缩成针尖,常年执行任务的本能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曲腿后跃,防寒服的下摆扫过积雪,带起一片雪雾。
“小心!”他的警告卡在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半个音节。
“轰!”
那扇被积雪压得沉甸甸的木门,像纸糊的一样从内部炸开。
断裂的木筋带着尖锐的毛刺四散飞溅,其中一块木茬擦着戴耳罩导师的脸颊飞过,在他耳罩上划出一道深痕。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道从门后窜出的黑影。
那爪子比熊掌还要宽大,暗绿色的鳞片在风雪里泛着冷光,尖端的指甲比军刀还要锋利,几乎是在木门炸开的同一瞬间,就带着破空的呼啸扫过高大的导师胸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
高大的导师脸上的喜色还僵着,眼睛瞪得滚圆,似乎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他胸前的防寒服像被撕开的纸一样裂成碎片,藏在里面的橡胶棍和记录仪“哐当”掉在雪地里。
紧接着,猩红的血柱从他胸腔里喷涌而出,混着碎木屑、冰碴和断裂的肋骨碎片,像一场诡异的血雨泼洒开来。
戴耳罩的导师落在三米外的雪地里,后背重重撞在一块冻硬的岩石上,他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溅在自己的脸颊上,带着铁锈味的腥气瞬间盖过了风雪的寒冷。
高大的导师的身体晃了晃,上半身和下半身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错开,最后“噗通”倒在雪地里,滚烫的血在积雪上迅速融化出一个个深色的孔洞,又很快被新落下的雪片覆盖。
风还在吼,雪还在下,断裂的木门残骸在原地微微颤动,而门后那道黑影的轮廓,正一点点从弥漫的木屑和血雾里显现出来。
暗绿色的鳞片反射着微弱的天光,蜷缩的尾巴末端还滴着血,竖瞳里的猩红在风雪中亮得吓人。
第313章 警报
其他三名导师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成了冰。
他们僵在原地,风雪卷着冰碴子打在脸上,疼得钻心,却没人敢眨一下眼。
矮胖的导师脖颈上还挂着没来得及系紧的围巾,被狂风扯得猎猎作响,他甚至能感觉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像扎了一排冰冷的针。
就在这时,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颧骨上。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抹,指腹触到一片黏腻的温热,带着点铁锈般的腥气。
借着昏暗的天光低头看时,那抹红在雪地里扎得人眼睛生疼——是血。
“这……什么情况?”他的声音发飘,像被风撕成了碎片,脑子里还懵着,刚才高大导师被撕碎的画面像卡住的胶片,反复在眼前闪回。
可死神根本不给他们缓冲的时间。
他的话音还飘在风里时……
“啪!”
一声脆响,像是湿麻袋被重锤砸烂。
矮胖的导师眼角余光猛地瞥见,身边穿黑靴的导师突然像片被狂风卷走的叶子,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横飞出去。
同时,一条覆盖着暗绿色鳞片的粗壮尾巴,还滴着血的尾尖带着破空的呼啸,在他视线里一闪而过。
没有惨叫。
只有骨骼碎裂的闷响,和半个人躯撞在树木上的“噗嗤”声。
雪地里溅起一片红得发黑的血雾,混着碎骨和内脏,像泼出去的烂泥。
剩下的半截身体还在雪地里抽搐,黑靴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血痕。
“快跑!”
戴耳罩导师的吼声终于冲破喉咙,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他喊出声的同时,身体已经猛地向后弹开,防寒服的下摆扫过积雪,带起一片雪雾。
转身时动作太急,他重重摔在雪地上,手掌被冰碴划开一道口子,却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往密林深处冲。
矮胖导师这才像被按了启动键,肥胖的身体猛地一颤,胃里翻江倒海。
他顾不上吐,手脚并用地转身,厚重的防寒服让他的动作像只笨拙的熊,每一步都陷进没过膝盖的积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哀响。
另一名一直没出声的导师反应更快,他几乎是和戴耳罩导师同时转身,靴底在冻土上打滑,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他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往前跑,耳边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咚咚”声。
三人在及膝的积雪里踉跄狂奔,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
肺部早被寒风灌得灼痛,喉咙里腥甜翻涌,双腿沉得像坠了铅块,防寒服内侧的汗水被体温烘得发烫,又瞬间被外头的风雪冻成冰碴,贴在皮肤上又冷又硬。
风卷着雪片抽在脸上,疼得像小刀子割肉,可谁也顾不上抬手遮挡。
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还有身后那道越来越近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暗绿色的鳞片刮过冻土的“咯吱”声,尾椎骨末端骨刺拖过岩石的“刺啦”声,以及那怪物喉咙里滚出来的、像破风箱似的低吼。
他们三个不过是武徒八九阶的修为,平日里对付些寻常野兽尚可,遇上这种被龙血药剂催出来的半步宗师境怪物,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那怪物每一次蹬地,地面都要微微震颤,积雪被震得飞溅,不过眨眼的功夫,距离就肉眼可见地缩短了。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突然炸开,声波撞在两侧的山壁上,弹回来的回音几乎要掀掉人的天灵盖。
风雪都被这股凶戾的气息逼得顿了顿,戴耳罩的导师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还没等他稳住心神,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短促到几乎被风雪吞没的惨叫。
那是矮胖导师的声音。
他甚至不敢回头。
余光里只瞥见一道暗绿色的影子猛地蹿起,像条绷紧的钢鞭,带着腥风扫向斜后方——那里正是矮胖导师踉跄的身影。
紧接着是骨骼碎裂的闷响,像根粗木被生生砸断,混着某种湿软的东西落地的“噗嗤”声。
“活不了了……”戴耳罩的导师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血腥味顺着冷风钻进鼻腔,绝望像冰锥似的扎进心脏。
可下一秒,一股更执拗的念头猛地撞开绝望:“不行!龙雀大学还有那么多学生在黑风口附近……一定要把消息传递出去!”
他飞速转头向后方看了一眼。
只见那怪物撕碎矮胖导师后,并没有立刻转头,而是晃了晃巨大的头颅,似乎在享受猎物的气息。
另一侧,最后那名导师正拼了命往密林深处钻,靴底在冰面上打滑,几乎是连滚带爬。
就是现在!
戴耳罩的导师心脏狂跳,左手猛地扯开防寒服内侧的口袋,冻得发僵的手指在一堆杂物里胡乱摸索。
指尖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金属外壳,是信号弹!
他用牙齿咬开保险栓,右手狠狠攥住拉环,借着奔跑的惯性猛地一扯——
“嘭!”
一道刺目的红光突然从他掌心炸开,冲破风雪的裹挟,像支烧红的箭,“嗖”地蹿上铅灰色的天幕。
红得发紫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漫天飞舞的雪片,也照亮了他沾满冰碴和血污的脸,短暂地映出远处密林里惊惶逃窜的鸟兽。
“指挥中心!指挥中心!”他几乎是吼着摸出腰间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的手指都在抖。
风雪干扰着信号,对讲机里传来“滋滋”的杂音,他把对讲机死死按在嘴边,一边往陡峭的斜坡下冲,一边嘶哑地喊:“红色警报!重复!红色警报!黑风口补给站发现强化融合体!危险指数……!”
然而,还没等他喊完,后颈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像被一柄烧红的铁钳狠狠夹住,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猛地向上提起,视线天旋地转,风雪、红光、远处的密林……一切都在迅速模糊。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怪物暗绿色的鳞片在红光下泛着的冷光,和一双燃烧着猩红暴戾的竖瞳。
对讲机从无力的指间滑落,“啪”地摔在雪地里,还在断断续续地传出“滋滋”的杂音。
而他的意识,像被狂风吹灭的烛火,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
指挥中心的通讯帐篷内,荧光屏的绿光在结着薄冰的帐篷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与柴油取暖器的橘红焰光交织成一片斑驳的暖冷。
通讯员小张的指尖还悬在通话键上,那声戛然而止的嘶吼像根冰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帐篷里凝滞的空气里。
“喂……喂……陈木老师!陈木老师!收到请回答!”她的声音撞在堆叠的设备箱上,弹回来时已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音。
她指尖反复摁着通话键,塑料按钮被按出细碎的“咔嗒”声,可对讲机那头只有持续的“滋滋”杂音,像无数只飞虫在冻土下振翅,听得人后颈发麻。
监控台的屏幕上,代表陈木小队的四个绿点突然定格在黑风口补给站的坐标上,其中一个正在以诡异的角度快速闪烁,像是濒死的心跳。
那是紧急信号器的波动频率,只有在队员生命体征消失时才会触发。
小张猛地攥紧拳头,指节磕在金属台面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秀灵姐……”她转头时,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得贴在皮肤上,“信号断了,最后传来的是……是红色警报。”
余秀灵正盯着战术地图上蜿蜒的红线,那是各班实时传输的行军轨迹。
听见这话,她捏着马克笔的手猛地一顿,笔尖在标注“黑风口”的位置戳出个小坑。
深褐色的眉毛瞬间拧成道沟壑,眼底的冷静被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取代。
“立刻启动区域广播!”她的声音比帐篷外的寒风还要凛冽,“给所有在黑风口半径五公里内的导师发信号,让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往补给站!”
小张手忙脚乱地扑向广播设备,手指在冻得发僵的键盘上翻飞,回车键被按得“哐当”作响。
余秀灵没有在边上继续看着,她已经抓起挂在帐篷杆上的防寒服,拉链“刺啦”一声划过寂静,她边套袖子边往外冲,军靴碾过地面的冰碴,发出急促的“咯吱”声。
管御风的帐篷就在指挥中心西侧,帆布门帘上结着的冰棱被风刮得簌簌作响。
余秀灵甚至没顾上拍打身上的雪沫,戴着防寒手套的手直接攥住帘布猛地一扯。
冰碴子像碎玻璃般飞溅开来,砸在她的防寒帽上发出脆响。
“管老!”她的吼声撞在帐篷内壁的地图上,惊得钉在上面的图钉“叮叮”乱响,“黑风口出事了!陈木小队失联,最后信号是红色警报!”
帐篷中央,管御风正弯腰调试短波电台,军绿色防寒服的袖口沾着圈油渍。
听见声响,他直起身的动作带着武者特有的沉稳,可当“红色警报”四个字钻进耳朵时,老人银白的眉毛骤然竖起,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骇人的锐光,像两簇在寒风中重新燃起的野火。
他手里的电台调试笔“当啷”掉在铁皮桌上,指节重重叩在摊开的燕山地形图上,黑风口的位置被戳出个深深的凹痕:“多少人?”
“陈木带了四个……”余秀灵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看着老人骤然紧绷的侧脸,那些汇报伤亡的措辞突然变得无比艰涩。
管御风没再追问,他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坎肩,飞鹰双爪的铁链在雪地里拖出两道火星。
“这里交给你!”他的声音像被冻硬的铁板,每个字都带着金属的冷冽,“老夫亲自去一趟黑风口。”
帐篷外的风雪突然变得狂暴,卷着雪粒狠狠砸在帆布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奏响急促的序曲。
第314章 守住了
二十三班的临时营地像枚嵌在雪谷里的铁楔,在夜色中泛着冷硬的光。
新搭的圆木栅栏比上次粗了两圈,每根松木都被刻意削出斜棱,顶端裹着凝固的松脂,冻得比精铁还硬。
栅栏外半米深的雪沟里,埋着浸过柴油的帆布——这是杨新从破帐篷上撕下来的,此刻被雪压实,既能阻燃,又能在黑影靠近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温磊带着男生们在栅栏内侧堆了三层湿雪,冻成的冰壳像面透明的盾。
连黑熊上次撞开的缺口都用加固过的木梁堵死,梁身缠着三圈拧成股的帐篷绳,绳结是双马尾女生新练的“死扣结”,越拽越紧。
“来了!”张明突然低喝一声,后颈的肿块还在发烫,却死死盯着右侧岩缝。
雪地里突然窜出几道黑影,比前几次更快,手里的橡胶棍裹着防滑胶带,抡起来带起的风刮得栅栏上的冰壳簌簌掉渣。
最前头的黑影刚要攀栅栏,温磊猛地拽动麻绳,藏在雪沟里的帆布突然翻卷,带着冰碴子兜头罩下。
黑影踉跄的瞬间,王磊已经挥着砍刀劈向栅栏缝隙,刀刃与橡胶棍撞出火星,震得他肿着的胳膊发麻。
“左侧补位!”杨新的声音裹着寒气炸响,女生们立刻将浸了雪水的帆布往栅栏上搭,湿冷的布料瞬间冻成硬壳,刚好挡住另一波砸来的木棍。
有黑影试图用火攻,举着点燃的布条冲过来,却被雪沟里预先埋好的雪堆绊倒,布条“滋啦”一声灭在雪里,只冒起缕青烟。
攻击持续了足足一刻钟。
橡胶棍砸在栅栏上的闷响、木梁受力的呻吟、学生们压抑的喝声混在风雪里,像锅沸腾的铁水。
王磊的砍刀卷了刃,温磊的麻绳磨断了两股,连最胆小的女生都攥着削尖的树枝,眼睛瞪得通红。
但黑影们的攻势依然猛烈,像是不把营地掀翻誓不罢休。
然而就在张明他们几乎都要筋疲力尽了时,最猛烈的一波撞击突然停了。
橡胶棍悬在半空,黑影们的动作像被按下暂停键。
雪地里静得能听见冰碴子落地的轻响。
学生们举着武器的手僵在半空,互相看着对方冻得发白的脸,眼里全是疑惑。
下一秒,黑影们突然像被抽走了骨头,转身就往岩缝里钻。
动作快得离谱,军靴碾过冰面的脆响还没消散,人就已经没了踪影。
栅栏后的寂静持续了三秒。
“跑了?”王磊先反应过来,举着卷刃的刀往前凑了两步,栅栏外空荡荡的,只有被踩烂的雪和几根散落的木棍。
“真跑了!”双马尾女生突然尖叫出声,扔掉手里的树枝就往雪地里跳,冻硬的靴底在冰面上打滑,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们把他们打跑了!”
欢呼声像雪崩般炸开。
张明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后颈的疼都忘了,咧着嘴直笑;
温磊靠着栅栏滑坐下来,摸出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往嘴里塞时掉了半块,也顾不上捡;
杨新站在原地,看着那些空荡荡的岩缝,眉头还皱着,却被突然扑过来的女生抱住,冻红的脸颊贴在她肩上,带着哭腔的笑声震得她耳朵发麻。
“我就说咱们的防御管用!”王磊举着卷刃的刀转圈,胳膊上的红肿更显眼了,却笑得像打赢了仗的将军,“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来!”
有人开始检查栅栏,拍着冻硬的木梁叫好;
有人捡起黑影掉落的橡胶棍,发现上面的防滑胶带果然和黑熊的一样,却只当是导师们被打怕了的证据;
连温磊都忍不住和张明击了下掌,掌心的冻疮碰在一起,疼得龇牙咧嘴,却笑得停不下来。
风雪还在刮,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可没人在乎。
他们看着彼此沾着雪和泥的脸,看着加固过的栅栏在夜色里立得笔直,看着雪沟里翻卷的帆布,都觉得这场胜利来得实打实——是他们用冻僵的手指、磨破的手掌、拧成一股的劲儿,硬生生拼出来的。
只有杨新望着黑影消失的岩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栅栏上的冰壳。
刚才最后一刻,她好像看见极远处闪过一道暗绿色的光,快得像错觉。
可身边的欢呼太热烈,那点疑虑很快就被淹没在“我们赢了”的喊声里,像颗掉进沸水里的冰粒,瞬间化得无影无踪。
篝火在雪地里噼啪作响,火星子被风卷着打旋,落在栅栏的冰壳上簌簌消融。
二十三班的学生们围着余烬搓手跺脚,冻得发红的脸上还挂着胜利的热气。
“要不把那半只狍子腿烤了?”张明揉着后颈的肿块,眼睛瞟向帆布下藏着的猎物,“省着也是冻硬,今晚刚好庆祝一下。”
双马尾女生立刻点头,发梢的冰碴抖落在雪地里:“我还藏了把野花椒!上次烤的时候忘放了。”
杨新正弯腰检查栅栏的绳结,闻言抬头望向远处黑风口的方向,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更低了。
“还是省着吧,”她指尖划过冻硬的麻绳,“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更难。”
话音未落,天边突然炸开一道猩红的光。
像谁在墨布上狠狠划了道血痕,紧接着又是第二道、第三道……十数道信号弹在铅灰色天幕上接连绽放,红得发紫的光团把飘落的雪片都染成了粉色,连栅栏上的冰棱都映出诡异的暖色。
“这么多?”王磊举着卷刃的砍刀愣住了,刀尖上的冰碴顺着刃口往下滴,“至少十几个班……”
欢呼声戛然而止,篝火的噼啪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众人望着那片被染红的天空,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僵住。
更远处的风雪里,隐约传来沉闷的爆响,像是有重物砸在冻土上,混着模糊的金属碰撞声,隔着山谷荡过来,听得人后颈发麻。
温磊突然撞了撞王磊的胳膊,下巴朝信号弹最密集的方向抬了抬:“你看,又有好几个班放弃了。”他故意拖长调子,眼角的余光瞥见王磊耳根发红,“这么多,估计你女朋友苏晓晓那班也在里面。这下你可扬眉吐气了。”
“去去去!”王磊猛地推开他,手忙脚乱地把砍刀往雪地里插,铁柄撞出的雪雾溅在裤腿上,“说多少遍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话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往信号弹升起的方向多看了两眼,喉结悄悄滚了滚。
任承先揣着手凑过来,眼镜片上沾着的雪粒被哈气熏得模糊。
他扒拉着冻硬的战术表边缘:“以前就走了不少班级,现在这架势,估计剩不下几个了吧?”
他忽然拔高声音,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你们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是第一名了?”
“不能吧。”温磊往火堆里添了块松木,火星子溅在防寒服上,“再怎么说,一班、二班也不会这么容易退出。周澈那帮人可是带着家族秘药来的,据说能硬抗零下三十度的严寒。”
王磊却咧嘴笑起来,揉了揉肿得像发面馒头的胳膊:“管他们呢!”他用砍刀在雪地上划出个歪歪扭扭的“五”字,“总之前五名肯定稳了!”
风雪突然变急,卷着信号弹的红光掠过众人的脸。
杨新望着远处不断闪烁的红点,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栅栏的木缝里。
那些信号弹的密度太不正常了,而且那隐约的爆响,根本不像是学生们应付突袭的动静。
她忽然想起刚才黑影撤退时,天边闪过的那道暗绿色的光,像鳞片反射的冷芒,在风雪里快得像错觉。
“别大意。”她开口时,声音被风刮得有些散,“把剩下的帆布再加固一圈,今晚守夜的人多醒着点。”
篝火的光晕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没人注意到她攥紧的拳头上,指节已经泛白。
远处的信号弹还在断断续续地亮着,像一串不祥的血珠,缀在燕山山脉的黑夜里。
第315章 撤离
就在这时,雪雾深处突然破开三道黑影,像被狂风卷动的墨团,带着冰碴子砸向营地边缘的雪墙。
正要拎着帆布去取藏在松树下的狍子肉的张明,靴底刚碾过冻硬的雪壳,眼角余光就瞥见那几道蹿动的黑影。
他后颈的肿块还在隐隐作痛,却瞬间绷紧了脊背,手里的帆布“啪”地掉在雪地上:“敌袭——老师们又来了!”
喊声像块冰投入沸水里,刚松弛下来的营地瞬间炸开。
温磊正弯腰给篝火添柴,闻言直起身时眉头拧成了疙瘩,松木枝从指间滑落,在雪地里滚出半尺远:“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喘口气。”
他反手抄起靠在栅栏上的工兵铲,铁柄上的冰碴硌得掌心发麻。
学生们的反应快得惊人。
王磊攥着卷刃的砍刀往栅栏后缩,左臂的肿胀让他动作一滞,却还是吼着让女生们退回木屋;
双马尾女生抓起地上的帆布绳,冻僵的手指在绳结上飞快穿梭,试图把刚才掀开的雪沟重新盖好;
连最胆小的刘小雨都抄起根削尖的树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然而那三道黑影冲到栅栏前却猛地顿住,军靴在雪地上犁出三道深痕。
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抡起橡胶棍砸向木梁,反而齐齐往后退了半步,风雪掀起他们的防寒帽,露出底下冻得发紫的脸。
“拉练到此结束!”中间那道黑影突然扯开嗓子,声音被风撕得发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所有学生立即撤离燕山山脉,往山外主峡谷集合!”
这话让举着武器的学生们全愣住了。
任承先推了推结着冰花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怀疑:“老师,你们说真的?”他往栅栏外挪了半步,靴尖踢到块冻硬的树枝,“该不会是想把我们骗出去,再给我们来顿狠的吧?”
“别废话!”左侧的黑影往前逼近半步,防寒服的拉链崩开两颗,露出里面沾着血渍的毛衣,“燕山山脉已进入红色警戒,你们必须马上撤离,一刻也不能耽误——快!”
刘小雨抱着胳膊往木屋门口缩了缩,防寒服的袖口蹭过结霜的木柱:“这群老师太可疑了。要撤离也得等天亮吧?这外面黑灯瞎火的,雪又没停,怎么走啊?”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门板上的冰碴。
王磊靠在栅栏上笑得直抖,卷刃的砍刀在他手里转着圈:“老师们,别藏了,叫黑熊和青蛇都出来吧。我们早就看穿了,无非是想趁夜端了我们的补给……”
“端你娘的补给!”最左侧的黑影突然暴怒,猛地扯下脸上的面罩,露出那张布满胡茬的脸,正是消失多日的黑熊。
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手里的长棍“哐当”砸在雪地上:“小兔崽子们!都说了拉练结束了!”
众人这才发现,他手中拿着的根本不是训练用的合金棍,而是真正的兵器合金棍。
他的吼声震得枝头的雪块簌簌往下掉,平日里戏谑的眼神此刻燃着焦灼的火光:“小兔崽子们都给我听好了,拉练他娘的真结束了!现在就滚出来集合,谁再磨蹭,回去老子让你们抄《武者戒》抄到手腕断!”
没人见过黑熊这副模样。
他的防寒服肩膀处洇着片深褐的湿痕,像是血渍,说话时牙关咬得死紧,连带着腮边的肌肉都在抽搐。
温磊突然按住王磊举刀的手,目光越过栅栏望向黑影身后的雪谷。
风里似乎传来隐约的闷响,像是重物砸在冻土上,又像是某种野兽的嘶吼,隔着层层雪雾滚过来,听得人后颈发麻。
“他们是来真的。”杨新的声音比雪粒还冷,“你看黑熊老师的靴子,沾着的不是雪。”
众人这才看清,那双军靴的防滑纹里嵌着暗红的泥块,在雪地里拖出断断续续的痕,像条被冻僵的血蛇。
黑熊的喉结剧烈滚动着,突然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别问为什么。能走的时间不多……每一分一秒,都是其他导师拿命给你们换来的。”
远处的风雪里,又一声沉闷的爆响炸开,紧接着是金属断裂的锐鸣。
那三道黑影的肩膀同时颤了颤,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声音。
“快!”黑熊猛地转身,合金棍指向谷外的方向,“沿着主峡谷往东南走!再晚……”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死死盯着栅栏后的学生们,眼里的焦灼几乎要溢出来。
雪片突然变得密集,打在脸上生疼。
学生们看着栅栏外那三道急得原地打转的身影,看着黑熊防寒服上那片不断扩大的深色痕迹,终于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撤离,绝非又一场玩笑。
温磊一把扯开栅栏的绳结,木梁发出“吱呀”的呻吟:“走!”
王磊攥着砍刀的手松了松,突然想起刚才天边那片猩红的信号弹,心脏猛地一沉。
原来那些不断亮起的红光,根本不是放弃的信号。
风雪卷着远处模糊的嘶吼声扑过来,三道黑影已经率先冲向谷口,他们的脚步踉跄却急促,像在追赶着什么,又像在被什么追赶。
学生们跟在后面,踩着他们踩出的雪窝往前跑,没人说话,只有靴底碾过冰碴的脆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敲出绝望的鼓点。
没人知道,此刻在黑风口的岩壁后,正有多少道藏青色的身影倒在血泊里。
那些平日里总爱捉弄他们的导师,正用身体筑起最后一道防线,把那只注射了龙血药剂的怪物,死死拖在风雪深处。
每一秒,都有军靴坠入冰窟的闷响;
每一秒,都有兵器断裂的脆响;
每一秒,都有生命在这片苍茫的雪地里,永远凝固成冰。
而收到撤离通知的自然不会只有二十三班。
此时其他八个班级也在其他老师焦急的劝说下,先后开始撤离。
只有零班一直联络不上。
峡谷口的风雪似乎被人群的动静惊得缓了半分。
二十三班的学生们刚转过结冰的弯道,就撞见了雪地里两列整齐的队伍。
四十二班的李昂正扛着根松木杆清点人数,五十九班的女生们则蹲在雪地上,用冻硬的树枝给彼此包扎磨破的手掌。
“温磊?”李昂的声音裹着白气撞过来,他肩头的松木杆“哐当”戳在雪地里,“你们也撤出来了?”
温磊还没来得及应声,右侧的松树林里又钻出一串身影。
穿藏青校服的女生们互相搀扶着,领头的双马尾姑娘正是四十八班的苏晓晓,她冻得发紫的手里还攥着半截警戒绳,绳头缠着的铜铃在风雪里叮当作响。
“王磊!”苏晓晓的喊声带着哭腔,冻硬的睫毛上挂着雪粒,“你们班没事太好了!”
四个班级的队伍在峡谷口汇成一股洪流,近两百人的脚步声踏在雪地上,“咯吱”声震得枝头积雪簌簌坠落。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交换着遭遇,有人炫耀自己班的防御工事,有人抱怨被导师突袭的狼狈,连寒风里都飘着股劫后余生的热乎气。
“人多就是不一样!”王磊撞了撞李昂的肩膀,笑得露出白牙,“就算是融合体来了,见了咱们也得绕着走……”
“闭嘴!”黑熊的怒吼突然炸响,他军靴在冰面上碾出深深的痕,防寒服肩头的血渍被风雪浸得发黑,“还敢吹牛?再磨蹭,你们骨头渣都别想剩下!”
青蛇岳若云站在他身侧,战术表的蓝光映着她紧绷的侧脸,指尖在虚拟地图上飞快滑动:“穿过前面的三道弯,就能抵达主峡谷的安全区。”她的声音比冰棱还冷,“保持匀速,别掉队。”
学生们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没人错过黑熊老师攥紧合金棍的手在发抖,也没人忽略青蛇老师战术表屏幕上不断闪烁的红点。
“老师,到底是什么东西……”四十八班的一个男生忍不住问,话音刚落就被苏晓晓拽了拽袖子。
黑熊猛地回头,额角的青筋跳得吓人:“问那么多干什么?!”他的合金棍重重砸在雪地上,溅起的冰碴打在学生们的防寒服上,“快走!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这儿喂融合体?”
这话里的戾气让所有人噤声。
队伍重新动起来时,气氛沉闷得像块浸了水的棉絮。
四个班级的学生自动排成三列,踩着前面人留下的雪窝往前挪,没人再说话,只有靴底碾过冰壳的脆响,在峡谷里敲出压抑的节奏。
李昂悄悄凑到温磊身边,松木杆在他手里转了半圈:“你觉不觉得……老师们在怕什么?”他往黑熊的方向瞥了眼,“刚才看见他防寒服里露出的绷带了,渗血的那种。”
温磊没应声,只是攥紧了手里的工兵铲。
风从峡谷深处灌进来,带着股淡淡的腥气,像极了上次营地遇袭时,合金棍上沾着的味道,却又浓烈了百倍。
岳若云突然停下脚步,战术表的红光映亮了她半眯的眼缝:“加快速度!”她的指尖重重戳在屏幕上的某个坐标,“后面的‘东西’追上来了。”
“东西?”王磊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砍刀,卷刃的刀面在雪光里闪了闪,“是融合体?”
黑熊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比三阶融合体……厉害十倍。”
话音未落,远处的风雪里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声音像是无数根钢针钻进耳朵,震得学生们脚步踉跄,连峡谷两侧的积雪都簌簌往下掉。
“跑!”黑熊猛地转身,合金棍指向主峡谷的方向,“别回头!谁停下谁死!”
四个班级的队伍瞬间被这声咆哮劈开,又在求生的本能里重新拧成一股绳。
藏青色的洪流在雪地里狂奔,军靴踩出的深窝连成串,像条在绝境里挣扎的巨蟒。
温磊跑在队伍中间,眼角的余光瞥见老师们故意放慢了脚步,黑熊和岳若云的身影落在最后,像两尊随时准备挡箭的石像。
风雪掀起他们的防寒服下摆,露出里面磨破的护具,和护具下隐约渗出血的伤口。
此刻,身后的咆哮声越来越近,仿佛有头无形的巨兽正用利爪撕扯着峡谷的岩壁。
温磊攥紧工兵铲,铲头的冰碴硌得掌心生疼,却跑得更快了。
他知道,现在每多跑一步,都是那些背影用命换来的。
第316章 温羽凡的疾驰
直升机的旋翼劈开京城上空的暴雪,发出沉闷的轰鸣,像一头被困在风雪里的钢铁巨兽,每一次扇动都要对抗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流。
铅灰色的云层低得仿佛要压在机身上,鹅毛大雪被旋翼搅成白茫茫的漩涡,糊住了舷窗,只能隐约看见下方成片的楼宇顶被积雪覆盖,像裹着层厚糖霜的蛋糕。
温羽凡坐在机舱内,墨色风衣的下摆被机舱内的气流吹得微微晃动。
他没系安全带,脊背挺得笔直,左手按着腿边的破邪刀——刀鞘上的饕餮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暗红,仿佛嗅到了远方的血气,正无声地搏动。
右手边天星剑的剑箱斜斜靠着舱壁。
“科长,这风太邪性了。”老驾驶员的声音带着齿间打颤的寒意,他额角的汗珠刚冒出来就被领口的寒气冻成细珠,“黑风口那边的风速已经超过每秒二十米,就算能勉强靠近,也没法悬停……”
温羽凡没接话,只是抬手抹了把舷窗上的雾。
掌心的温度化开一层薄冰,露出外面被风雪扭曲的世界:
成片的松柏在狂风里弓着腰,枝桠上的积雪被甩成白雾;
远处的山脊线像被墨晕染的粗线,在灰茫茫的天地间若隐若现。
他的视线穿透这片混沌,仿佛已经看到了黑风口深处的景象:
被撕碎的帐篷帆布、冻在雪地里的血迹、学生们惊惶的脸,还有那只被龙血药剂催疯的融合体,暗绿色的鳞片在雪光里闪着凶戾的冷光。
破邪刀的刀柄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
不是机身颠簸带来的,而是刀身本身的嗡鸣,像是在呼应他体内翻涌的紫金真气。
他想起之前特勤九科传来的急报:“黑风口补给站失联,陈木小队全员殉职,监测到高强度能量反应,疑似强化融合体……”戴云华的声音在加密信道里发颤,“拉练学生还在撤离,导师们快顶不住了。”
“再快一点。”温羽凡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指尖无意识地抠进破邪刀的饕餮纹凹槽里,“哪怕低飞,贴近山脊线走。”
老驾驶员猛地打了把操纵杆,直升机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着,猛地向左侧倾斜。
舷窗外的雪块瞬间糊满玻璃,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旋翼刮到了一根被雪压弯的松枝,断枝带着冰碴子砸在机身上,发出“哐当”的闷响。
“科长!”驾驶员的声音变了调,“再低就撞上岩壁了!”
温羽凡的目光落在仪表盘上,时速指针卡在每小时八十公里,距离黑风口还有三十公里。
按这个速度,至少还要二十五分钟。
可他能感觉到,那股从黑风口传来的凶戾气息正在飞速膨胀,像不断充气的毒囊,每一秒都在吞噬着生机。
他闭上眼,内劲九重的真气骤然在经脉里加速流转。
紫金色的光流顺着手臂蔓延到破邪刀上,刀身的嗡鸣陡然拔高,竟压过了旋翼的轰鸣。
饕餮纹仿佛活了过来,流转的红光映在他眼底,与窗外的暴雪形成诡异的对峙。
“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扯开直升机的舱门。
下一瞬,狂风裹挟着鹅毛雪片,像无数把淬了冰的小刀子,呼啸着灌进机舱。
老驾驶员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护目镜上瞬间蒙了层白霜,刚要回头呵斥,眼角余光却只瞥见一道墨色残影:
温羽凡左手拎着剑箱,右手按在破邪刀的饕餮纹刀柄上,身子如离弦之箭般从舱门跃出。
“科长!你干什么!”老驾驶员的惊呼被风雪撕成碎片。
然而,这句话已经无法传到温羽凡的耳中了。
旋翼的轰鸣声中,那道身影在铅灰色的天幕里一闪,便被翻滚的雪雾吞没。
半空中的温羽凡极速下坠。
但他丝毫没有慌张。
内劲九重的真气在经脉里轰然流转,紫金色的气流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将刺骨的寒风逼在三尺之外。
当一棵大树的顶端高速撞入他视线之时,登仙踏云步骤然运转。
他足尖在掠过的松树梢上轻轻一点,松针上的积雪簌簌震落,借着这丝反作用力,身形陡然折转,如游龙般在交错的枝桠间穿梭。
每一次起落都精准得如同计算过,靴底擦过结冰的枝丫时,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白痕。
不过数息,他已稳稳落在覆雪的山脊上。
落地的刹那,脚下冻土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半尺深的积雪被真气震得向四周炸开,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岩石。
他甚至没低头看一眼溅在裤脚的雪沫,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窜出,朝着黑风口的方向狂奔。
狂风在耳边扯出尖锐的哨音,卷起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却丝毫没能减慢他的速度。
他的身影在雪地里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比低空飞行的直升机还要快上数倍。
靴底与冻土极速摩擦,在身后瞬间爆出一条几十米长的白练。
破邪刀的震颤越来越急,刀柄上的饕餮纹仿佛活了过来,古朴的纹路里流淌着微光,像是在呼应远方黑风口传来的凶戾气息。
温羽凡将掌心的力道收得更紧,指腹摩挲着冰冷的金属刀柄,那触感透过皮肤渗进来,与血脉里翻涌的真气交织在一起。
“再快一点……”他在心里默念,牙关微微咬紧。
脑海里闪过的不是特勤九科的急报,而是龙雀大学学生们的脸。
那些在拉练中冻得通红却依旧挺直脊背的年轻面孔,他们是华夏的未来,是华夏的希望。
风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混杂着某种生物特有的腥臊,像条无形的毒蛇,顺着风势缠上来。
远处的风雪里,隐约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是巨物在撕裂岩壁,又像是某种野兽在疯狂咆哮,每一声都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地提气,身形再次加速,墨色风衣的下摆被狂风掀起,猎猎作响,如同展开的蝙蝠翼。
破邪刀的嗡鸣几乎要冲破刀柄,那是在催促,是在预警,是在嘶吼着奔向那片被猩红吞噬的绝境。
至少,要赶在最后一丝光亮熄灭之前。
第317章 螳臂当车
黑风口峡谷的夜色像块浸透了冰水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脊梁上。
铅灰色的云层把最后一点星光啃得干干净净,只有风雪在峡谷里打着旋,卷着冰碴子抽在学生们的防寒服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撤离的队伍像条被冻硬的蛇,在雪地里艰难地扭动。
近两百人的脚步踩出的雪窝连成串,军靴碾过冰壳的脆响像串绷到极致的弦,稍微一碰就要断。
杨新攥着半截帆布绳走在队伍中段,绳头的铜铃被风刮得叮当作响,却盖不住身后越来越近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是某种沉重的东西正在冻土上拖行,每一下都像碾在人的心脏上。
就在这时,队伍尾端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那是什么?”有人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风撕成了碎片。
所有人下意识回头。
只见峡谷深处的风雪里,骤然扬起一道漫天的雪尘。
那雪尘不像自然形成的雪雾,倒像被巨物犁过的雪原突然炸开,带着股腥臊的风,在墨色的夜里撕开一道惨白的口子。
雪粒被某种力量裹挟着往上冲,竟在半空中凝成了转瞬即逝的冰雾,连狂乱的风雪都被那股气势逼得顿了顿。
“不好!”
黑熊的吼声像块巨石砸进雪堆。
他防寒服肩头的血渍在雪光里泛出暗褐,喉结滚得像块生锈的铁球,刚才还强撑的镇定瞬间碎成了渣。
青蛇岳若云的反应更快。
她一直举着战术表,屏幕的蓝光映着她紧绷的侧脸,此刻指尖在屏幕上一顿,猛地抬头望向那片雪尘。
她的睫毛上结着薄冰,此刻却簌簌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雪尘移动的速度太快了——不过几秒钟,就往前推进了几十米,雪尘边缘甚至已经能看到模糊的暗绿色影子,像鳞片在反光。
青蛇的声音陡然拔高,比寒风还要尖利:“是强化融合体!它追上来了!”
“快跑!!”黑熊猛地转身,合金棍在冻土上拄出半尺深的坑,嗓子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裹着冰碴子砸在学生背上,“别回头!往主峡谷冲!快!”
他的吼声震得枝头积雪簌簌往下掉,可自己的脚却像生了根。
转身的瞬间,他往青蛇身边靠了靠,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种豁出去的狠劲:“你带他们走,我断后。”
岳若云没应声,只是反手从腰间摸出了那把短刃。
刀刃出鞘时带起的寒光,比雪粒还要冷。
她往身后瞥了眼,十几个跟上来的导师已经自动站成了一排,有人攥紧了砍刀,有人摸出了工兵铲……
黑熊见状没再劝,他第一个冲了出去。
他的军靴在雪地上踏出两道深沟,合金棍抡得像道黑风,护具下渗血的绷带被风掀起一角,在夜色里晃出抹刺眼的红。
岳若云紧随其后,短刃在她指间转了个圈,寒光劈开雪雾,竟比她平日里的冷笑还要锋利。
十几个黑影同时冲出,藏青色的防寒服在风雪里扯开道道残影。
他们没人说话,只有急促的呼吸混着风雪撞在面罩上,发出闷响。
雪尘越来越近了,里面隐约传来骨骼摩擦的咯吱声,像无数把钝刀在同时切割冻土。
温磊跑在队伍最前面,却忍不住一次次回头。
他看见黑熊的身影在雪尘边缘猛地顿住,合金棍砸下去的瞬间,雪尘里爆起一团更深的红;
看见岳若云的短刃划出道弧线,随即被什么东西撞得倒飞出去,却又挣扎着爬起来;
看见那些熟悉的、陌生的导师身影,像投入火海的干柴,瞬间被那片惨白的雪尘吞没。
“别回头!跑啊!”李昂拽着他的胳膊往前冲,自己的眼泪却在风雪里冻成了冰粒。
黑熊的合金棍在掌心转了半圈,护具下渗血的绷带被风掀起,内劲四重的真气在他经脉里轰然炸开,棍身裹着黑风砸向雪尘深处——那里,暗绿色的鳞片正泛着凶戾的冷光。
“铛!”
合金棍与鳞片碰撞的脆响像惊雷劈进峡谷,震得周遭积雪簌簌坠落。
黑熊只觉虎口发麻,棍身竟被震得微微弯曲,那怪物的鳞甲硬得像淬了钢,连内劲四重的全力一击都只擦出串火星。
“左侧!”青蛇岳若云的短刃已如闪电般刺出,内劲二重的真气让刀刃泛着层薄霜,直刺怪物腹下相对柔软的鳞片缝隙。
她的身形比雪地里的狐獴还要灵动,脚尖在冻土上一点,借着反作用力旋身避开怪物横扫的尾巴,短刃却已在鳞甲上划出道浅痕。
另外五名内劲武者紧随其后。
那个留着寸头的内劲三重导师拎着砍刀直劈怪物脖颈,刀风卷起的雪粒在半空凝成冰碴;
戴皮手套的女导师挥舞工兵铲,铲头带着破空声砸向怪物关节……
七道内劲真气在风雪里交织成网,每一道都凝聚着武者的精血,却像投入沸油的冷水,只激起瞬间的涟漪。
怪物的嘶吼陡然拔高,震得峡谷两侧的冰棱“啪嗒”坠落。
它那覆盖着暗绿色鳞片的尾巴猛地绷直,像根被拉满的钢鞭,带着腥风扫向寸头导师——那可是内劲三重的武者,反应不可谓不快。
可在怪物半步宗师的速度面前,所有闪避都成了徒劳。
“噗嗤!”
鳞片擦过皮肉的闷响混着骨骼碎裂的脆声,寸头导师的身体像片被狂风卷走的枯叶,横飞出去撞在岩壁上,防寒服瞬间被血浸透。
他手里的砍刀“哐当”落地,指节还保持着攥紧的姿势,眼里最后映出的,是学生们撤离的方向。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老李!”黑熊目眦欲裂,合金棍再次抡起,却被怪物挥爪拍开。
他肩头的旧伤被震得崩裂,血珠顺着护具往下滴,在雪地上砸出串暗红的点。
青蛇的短刃刚刺入怪物后腿,就被那暴胀的肌肉死死夹住。
她猛地抽刀,手腕却被怪物回身一撞,短刃脱手飞出,人也像断线的风筝般撞在冻土上,喉间涌上腥甜。
可她连咳都顾不上,手脚并用地往旁边爬,躲开怪物踏来的巨爪——那爪子落下时,冻土都被踩出个半尺深的坑。
又有三名导师冲了上去。
有人举着合金棍狠砸怪物眼睛,却被尾巴扫中腰腹,身体弯折成诡异的角度;
有人试图用铁链缠住怪物的腿,反被它猛地拽起,重重掼在岩壁上……
雪地里的血迹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红得发黑的血沫混着冰碴,被狂风卷成雾状。
一分钟不到,五具躯体已倒在血泊里,其中那具寸头的身影,还保持着望向学生撤离方向的姿势。
剩下的导师们浑身是伤,防寒服被划得褴褛,却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
黑熊咳出一口血沫,合金棍在冻土上拄出深深的痕,嘶吼里带着血味:“再多拖一会!”
青蛇抓起地上的工兵铲,虎口的血染红了木柄,声音嘶哑却坚定:“尽量多拖延一会儿!”
那名内劲二重的女导师擦了把脸上的血,迎着怪物的利爪冲上去,嘴里喊着:“哪怕只是多一分钟!也能让学生们多跑远一些!”
风雪更狂了,卷起的血雾在峡谷里凝成猩红的帘。
十五道身影如今只剩十道,却像十根烧红的铁柱,死死钉在怪物与学生之间的雪地上。
他们的真气在快速耗尽,伤口在淌血,可每一次挥拳、每一次劈砍,都比前一次更用力——因为他们知道,身后是近两百个年轻的生命,是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未来。
怪物的嘶吼震碎了夜空,而导师们的喘息与呐喊,正借着风雪,往学生撤离的方向飘去。
那是用生命发出的信号:跑,往远跑,别回头。
第318章 怪物与怪物
突然之间,那只被龙血药剂催疯的怪物猛地顿住了撕扯的动作。
它那颗覆盖着暗绿色鳞片的头颅微微抬起,竖瞳里的猩红如同烧红的烙铁,穿透漫天风雪,精准地扫过峡谷前方。
那里,近两百道仓皇逃窜的身影正踩着雪窝向前蠕动,棉絮般的防寒服在夜色里鼓胀,像一群被惊扰的蜂。
更密集的“活物”气息顺着风雪钻进来,混着年轻生命特有的温热血气,像一捧滚烫的火星,狠狠砸进它被药剂烧得沸腾的大脑。
那是比缠斗的导师们更诱人的猎物,是刻在基因链最深处的杀戮指令在疯狂叫嚣。
“吼!”
怪物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声波撞在峡谷两侧的岩壁上,弹回来的回音像无数根钢针,刺得人耳膜生疼。
风雪竟被这股凶戾的气息逼得停滞了半秒,卷在半空的冰碴子簌簌坠落,砸在地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它脖颈处的鳞片猛地炸开,原本缠斗时绷紧的肌肉骤然松弛,又在下一瞬爆发出惊人的爆发力。
先前还死死钳制着黑熊合金棍的巨爪猛地松开,带起的劲风扫得黑熊踉跄后退。
它根本不再理会缠上来的青蛇短刃,甚至懒得回头看一眼那些嘶吼着扑来的导师,庞大的身躯像颗被弹射出去的暗绿色炮弹直射而出。
“不好!它要冲学生那边去!”青蛇岳若云的脸色瞬间煞白,瞳孔缩成针尖。
她顾不上被怪物尾巴扫到的肩胛剧痛,手里的工兵铲在冻土上狠狠一撑,借着反作用力飞身扑出,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想要用尽全力抱住那道狂奔的身影。
“拦住它!”黑熊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合金棍在雪地上拖出一串火星,拼尽最后一丝内劲追上去。
其他幸存的导师也疯了似的往前冲,有人举着砍刀劈向怪物后腿,有人试图用铁链缠住它的利爪,七零八落的身影在风雪里连成一道脆弱的防线。
可怪物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那根本不是武徒或内劲武者能企及的速度。
它像一道暗绿色的闪电,眨眼间就撞碎了导师们的包围圈。
青蛇的指尖堪堪擦过它鳞片边缘,只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寒,身体便已失衡摔落在雪地里,掌心被冰碴划开深深的口子。
黑熊的合金棍砸在空处,棍风卷起的雪粒打在他自己脸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不过眨眼的功夫,怪物已经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
它猛地跃起,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狰狞的弧线,像块从天而降的巨石,“轰”地砸进学生队伍最密集的中段。
“啊!……”
凄厉的尖叫瞬间撕裂了峡谷的寂静。
还没等周围的学生反应过来,怪物的利爪已经带着破空的呼啸挥出。
暗绿色的鳞片反射着雪光,指尖的弯钩比军刀还要锋利,只一下就撕开了三件防寒服……
那下面是三个还带着稚气的年轻身体,猩红的血柱瞬间喷涌而出,溅在漫天飘落的雪片上,像绽开了一朵朵诡异的红梅。
紧接着,它那条覆盖着骨刺的长尾猛地绷直,如同被拉满的钢鞭,横扫之间带起腥风。
“咔嚓”“噗嗤”的声响接连炸响,那是骨骼被砸断的脆响,是皮肉被撕裂的闷响。
一个试图逃跑的男生被尾尖扫中腰腹,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横飞出去,撞在岩壁上滑落在地,再也没能发出声音。
血花在雪地里泼洒开来,很快融化了表层的积雪,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冻土。
那些刚刚还在互相搀扶、咬着牙往前跑的学生,此刻像被狂风扫过的麦子,一个个倒在血泊里。
他们的眼睛大多还圆睁着,里面残留着来不及消散的惊恐,和对生的最后一丝渴望。
“跑啊!快跑!”有人嘶吼着转身,却被后面涌来的人撞倒在雪地里。
原本还算有序的撤离队伍瞬间溃散。
近两百人像被冲散的蚁群,尖叫着、哭喊着向四面八方逃窜。
有人踩着同伴的手往前爬,有人在慌乱中扯掉了防寒帽,任由风雪灌进领口,还有人抱着头蹲在原地瑟瑟发抖,连挪动的力气都没了。
峡谷里只剩下杂乱的脚步声、绝望的哭喊,和那只怪物越来越急促的喘息。
风雪卷着血雾在夜色里打旋,仿佛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屠杀,奏响悲凉的挽歌。
风雪正急,峡谷中段的惨叫还在风雪里打着旋,那只注射了龙血药剂的强化融合体正像台失控的绞肉机,利爪挥扫间又有两名学生倒在血泊里。
就在这时,左侧的松树林突然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动,不是风雪刮过枝桠的声音,而是某种被刻意压抑的、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瞬,二十三道黑影猛地从雪覆盖的灌木丛后窜出。
他们的动作快得不像普通学生:
有人弯腰时膝盖反向弯折,四足着地在雪地上狂奔,靴底磨出的冰碴子像道银线;
有人指尖凝着细碎的冰晶,跑过之处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白霜;
最前面那个后颈泛着淡青色胎记的少年,身形快得只剩道残影,正是零班班长陆沉。
没人逃跑。
二十三人像把淬了冰的刀,直直扎向那团暗绿色的凶戾。
“分两组!”陆沉的声音裹着风雪炸开,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瞬间,队伍一分为二。
夏棠带着七个女生冲向那些瘫在雪地里发抖的学生,她左臂的银灰色仿生纤维在风雪里闪着冷光。
挥手间,她的指尖顿时射出十枚骨针,精准地钉在旁边的树干上,拉起道冰雾屏障——这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模糊怪物的视线。
“走!”她拽起一个吓得脸色惨白的女生,掌心的温度竟比风雪还冷,“别看后面!”
另一边,陆沉带着十五个男生已扑到怪物近前。
阿默喉咙里发出高频声波,无形的震荡波撞得怪物动作一滞,周围的积雪都被震得跳起细雪;
一个瘦高的少年突然张口,喷出的不是气息而是火焰,橘红色的火苗在风雪里舔向怪物的鳞片,发出“滋啦”的灼响;
陆沉则借着声波掩护,徒手在冻土上刨出三道深沟,沟里瞬间凝结出冰棱,试图绊住怪物的脚步。
可这根本不够。
怪物的凶戾早已突破常理。
它猛地甩头,暗绿色的尾巴带着破空声扫来,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噗嗤!”最先接触到尾尖的两个男生像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上,身体瞬间弯折成诡异的角度,血混着碎骨溅在雪地上,连惨叫都没能完整发出。
紧接着,它巨爪一扬,又拍飞了那个喷火的少年。
少年撞在岩壁上滑落在地,胸口的防寒服被撕开个大洞,露出里面改造过的、泛着金属光泽的肋骨,却再也没了呼吸。
三秒,三人惨死。
雪地里的血像条活过来的蛇,迅速蔓延开。
但剩下的人没有退。
阿默的声波频率陡然拔高,震得自己嘴角渗出血,却依然死死盯着怪物的竖瞳;
一个短发女生将藤蔓缠在手腕上,纵身跃起,试图用藤蔓勒住怪物的脖颈,哪怕被鳞片割得手掌鲜血淋漓;
陆沉被尾巴扫中后背,像片叶子般飞出去撞在松树上,喉头涌上腥甜。
但他在落地的瞬间便已经翻身站起:“再来!”
“是零班!”青蛇岳若云看清那些身影,瞳孔骤然收缩。
她认出了陆沉后颈的胎记,认出了夏棠手臂的仿生纤维,那些档案袋上贴着“朱雀局密档”封条的名字,此刻正活生生地用命去填这个绝境。
“你们干什么!快跑!”黑熊红着眼冲过来,合金棍砸在地上发出绝望的闷响,“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滚开!”
陆沉恰好被怪物的利爪逼得后退,他擦了把嘴角的血,回头看向黑熊,竟笑了。
那笑容在血污和风雪里显得格外刺眼,带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老师,您看清楚了。”他指了指自己后颈的胎记,又指了指正发出诡异声波的阿默,“我们和它,本就是一路货色。”
话音未落,他再次扑了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用技巧,而是任由怪物的利爪扫过肩头,借着这股冲击力,将手里不知何时攥住的、掺着金属丝的绷带缠向怪物的眼睛。
“怪物,就该由我们这群怪物来收拾。”
他的声音淹没在怪物的咆哮和风雪里,却像颗钉子,死死钉在了每个目睹这一幕的人心上。
第319章 漫长的三分钟
三分钟,漫长得像被冰封的一个世纪。
风卷着雪粒抽打在每个人脸上,疼得像针扎,却没人敢抬手去挡。
零班的少年们和导师们像被狂风骤雨困住的礁石,用血肉之躯在怪物面前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
夏棠的仿生纤维左臂已经被撕出三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银灰色的金属光泽混着血珠在风雪里闪得刺眼,她却像没知觉似的,指尖不断射出骨针在怪物眼前织成冰雾,每一次抬手都带起一串血珠滴在雪地上。
阿默跪在雪地里,喉咙里发出的声波频率已经高到肉眼可见空气在震颤,他的七窍都在渗血,耳孔里涌出的血顺着脖颈往下淌,在防寒服领口积成小小的血洼。
可他死死盯着怪物的竖瞳,声波像把钝刀反复切割着那层暗绿色的鳞片,哪怕每一次震荡都让自己的内脏像被揉碎般疼。
黑熊的合金棍早就断成了两截,护具下的伤口裂开得像道婴儿嘴,血顺着裤腿往下淌,在雪地里积出个暗红的水洼。
他咬着牙把全身内劲往手臂上聚,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缝里不断有血珠渗出来滴在断棍上,蒸腾起细小的白气。
三分钟里,雪地里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多。
那个能喷火焰的瘦高少年刚从岩壁上滑下来时还在抽搐,转眼间就被怪物的巨爪碾成了模糊的血肉;
短发女生的藤蔓没能勒住怪物的脖颈,反被尾巴扫中腰腹,身体像被折成两半的纸片,藤蔓上还缠着她染血的碎发;
两个四足奔跑的男生同时扑上去咬向怪物的鳞片,却被甩头撞在一起,颅骨碎裂的脆响在风雪里听得格外清晰。
当两分三十五秒时,陆沉感觉自己的腰腹突然一凉,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疼。
他低头看见怪物的利爪从自己肚子里抽出来,暗绿色的鳞片上挂着猩红的内脏碎块,而自己的身体正在以诡异的角度分开。
“呃……”他想吼出声,却只咳出一口血沫。
身体重重摔在雪地上,他却没感觉到冷,只觉得生命力正顺着那个可怕的伤口往外涌,像被戳破的热水袋。
但他的手指还在动,指甲抠进冻土的缝隙里,一点一点往前挪。
改造后的躯体在疯狂修复,断裂的内脏边缘冒出细密的肉芽,却赶不上失血的速度。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只能看见怪物暗绿色的影子在雪地里晃动,听见青蛇岳若云嘶哑的喊声……
“班……长……”夏棠拖着断手爬过来,仿生纤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别……别去了……”
陆沉没理她,只是继续往前挪。
雪地里留下道拖曳的血痕,像条垂死挣扎的红蛇。
他的后颈泛着淡青色的胎记在血污里若隐若现,那是改造者的印记,也是此刻支撑他爬下去的最后力气。
不远处,黑熊正和另两名仅剩的内劲导师围着怪物骚扰,可三人都在大口喘气,每个人身上都有深可见骨的伤口。
青蛇的断刃插在怪物的前爪上,自己却被甩出去撞在松树上,正扶着树干艰难地站起来,嘴角不断有血沫涌出。
七名幸存的零班学生里,有人断了腿,有人瞎了眼,阿默趴在雪地里,声波频率已经微弱得像只垂死的飞蛾。
他们看着陆沉在血雪里蠕动的背影,看着彼此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突然明白这场螳臂当车的抵抗,已经走到了尽头。
怪物的喘息声就在前方十几米处,暗绿色的鳞片在风雪里闪着凶光。
它似乎厌倦了这场猫鼠游戏,巨大的爪子在冻土上轻轻刨着,像是在为最后的处刑做着准备。
青蛇突然笑了一声,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她扭头看向黑熊,露出半截被血染红的牙齿:“还记得开学誓师那天,咱们说要护着这些孩子……”
话音未落,怪物猛地抬起了头,竖瞳里的猩红扫过这最后的防线。
下一瞬间,那只被龙血药剂催至癫狂的怪物骤然动了。
暗绿色的鳞片在风雪里掀起一道模糊的残影,速度快得近乎违背物理常理。
前一秒还在十几米外的雪地上刨着冻土,爪尖翻动的冰碴子还没落地,眨眼间便已带着浓烈的腥风扑到青蛇面前。
空气被它庞大的身躯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卷起的雪粒像无数细小的冰刀,狠狠抽在岳若云的脸上。
它那小山般的身躯骤然高高跃起,遮天蔽日的阴影瞬间将岳若云完全笼罩。
两只磨得锃亮的利爪猛地张开,指尖的弯钩泛着淬毒般的冷光,每一根爪尖都有成人手臂粗细,这一扑的力道足以将三厘米厚的钢板拍得粉碎,更别提早已耗尽力气、连站立都需扶着松树的青蛇。
岳若云的短刃还歪斜地插在怪物前爪的鳞片缝隙里,此刻她扶着松树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肩胛处的旧伤被刚才的冲撞撕裂,剧痛像无数根钢针在骨髓里搅动,别说抬臂格挡,就连转动脖颈都变得异常艰难。
躲避的力气早已在刚才的缠斗中消耗殆尽,她只能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那道暗绿色的凶戾在瞳孔里不断放大,利爪的阴影如同两柄即将落下的淬毒弯刀,带着死亡的气息直逼面门。
“岳若云!”黑熊嘶吼着从斜后方扑过来,断裂的合金棍在他手里抡出一片残影,棍风卷起的雪雾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尾迹。
可他此刻距离青蛇还有足足十几步远,这点距离在怪物闪电般的速度面前,如同隔着一条奔腾的江河,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逾越的天堑。
另外两名幸存的导师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前冲,其中一人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脱臼,另一人瘸着腿,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带血的足印。
他们伸长手臂,指尖甚至能摸到怪物扑击时飞溅的血雾,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利爪离青蛇越来越近,绝望像冰水般浇透了全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岳若云甚至能看清怪物爪尖上凝结的血冰,能听见自己心脏撞碎胸腔的轰鸣,能数清飘落的雪片在风里翻转的轨迹。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从风雪深处冲出。
他的速度快如闪电,脚下的冻土被踏得“嘭嘭”作响,每一步都在雪地里踏出半尺深的坑,竟后发先至地横在了青蛇身前。
那人身形挺拔如松,藏青色的坎肩在狂风里猎猎作响,腰间飞鹰双爪的铁链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扬起,链端打磨得锃亮的鹰爪淬着凛冽的寒光,如同两道黑色闪电,精准无比地撞上了怪物的利爪。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在峡谷里炸开,震得两侧岩壁上的积雪簌簌坠落,形成小型的雪崩。
飞鹰双爪与暗绿色的鳞片碰撞处爆出刺目的火花,像一串骤然亮起的星辰,在昏暗的风雪里划出两道交错的光痕,短暂地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惊愕。
怪物蕴含的巨力让那道身影脚下的冻土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细纹,蔓延开数米远,可他的身躯却如钉在地上般纹丝不动,硬生生挡住了这致命一扑,让怪物再也没能往前寸进。
铁链震颤的余音在风雪里回荡,那道身影的脸从阴影里显现——是管御风。
他两鬓斑白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脸上刻满了风霜的沟壑,眼底却燃着比星火更炽烈的光。
他左手死死攥着链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如虬龙,右手的鹰爪仍与怪物的利爪死死抵在一起,喉间发出一声沉雷般的低喝:
“老夫,来晚了!”
第320章 高兴太早了
怪物可不会像人类那样扯着嗓子放狠话。
被管御风那铁闸似的身躯硬生生挡在青蛇面前时,它竖瞳里的猩红瞬间浓稠得像化不开的血,暗绿色的鳞片“咔哒”炸起,每片鳞甲边缘都绷出锋利的寒光。
它喉咙里滚出的低吼不再是先前的暴躁,而是掺着被挑衅的暴戾,像磨利的钢锯在冻土上拖过,刺得人耳膜发颤。
下一秒,它那条覆盖着骨刺的尾巴骤然绷直。
不是缓慢蓄力,而是像被无形的手猛地拽紧的钢鞭,带着撕裂风雪的锐啸横扫而出。
尾尖的骨刺划破空气时,甚至在雪地里犁出一道半尺深的白痕,掀起的雪雾混着冰碴,像张泛着冷光的网,兜头罩向管御风。
管御风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身后,青蛇岳若云正扶着松树大口喘气,肩胛的伤口渗出血泡,连站直的力气都快没了——他不能躲。
“喝!”
一声沉喝从管御风喉间炸开,腰间的飞鹰双爪铁链瞬间绷成直线,链环碰撞的脆响里,两柄淬着寒光的鹰爪交叉成十字,死死架在身前。
藏青色坎肩下的肌肉贲张如铁,青筋顺着手臂爬过链环,在风雪里绷出狰狞的弧度。
“嘭——!”
尾鞭与鹰爪撞在一起的瞬间,峡谷里仿佛炸了个闷雷。
管御风只觉一股蛮横到不讲理的巨力顺着铁链撞进胳膊,骨骼发出“咯吱”的呻吟,气血像被捅翻的熔炉在胸腔里翻涌。
他脚下的冻土“咔嚓”裂开蛛网,整个人竟被那股力道推着往后滑出半米,军靴在雪地上犁出两道深沟,靴底与冻土摩擦的火星溅在雪上,瞬间灭成青烟。
可这还没完。
怪物尾巴上的力道竟还在疯长,像有台看不见的绞肉机在尾椎骨里发力。
管御风喉头猛地涌上腥甜,交叉的鹰爪骤然下沉寸许,他闷哼一声,终究没扛住——整个人像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竟真如颗脱膛的炮弹倒飞出去。
“咔嚓!咔嚓!”
三道碗口粗的松树应声而断,断裂的枝干混着积雪砸落,管御风的身影撞穿最后一道树障时,藏青色坎肩已被木刺划破,嘴角溢出的血珠滴在雪地上,洇出点点暗红。
“校长!”
惊呼声几乎是同时炸开。
青蛇岳若云猛地抬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黑熊拖着断棍往前扑了两步,却被怪物扫来的尾风逼得踉跄后退,眼里的血丝几乎要渗出来。
更让人心头发紧的是,击飞管御风的怪物根本没去看倒飞的身影,那颗覆盖着鳞片的头颅猛地转向青蛇,竖瞳里的凶戾明明白白——先前那柄插在它前爪的断刃,显然已经让它记恨上了这个碍事的女人。
它迈着沉重的步伐逼近,每一步都让冻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前爪缓缓抬起,爪尖的弯钩上还挂着未干的血渍,在风雪里闪着淬毒般的冷光,显然是要给这个屡次挑衅它的人类一个彻底的了断。
岳若云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松树的裂纹里。
就在这时,管御风坠落地带突然“轰”地炸开一团雪爆。
雪块像被引爆的弹片四散飞溅,一道身影从雪雾里疾冲而出,速度竟比被打飞时快了数倍,藏青色的坎肩在风里拉出残影,腰间的飞鹰双爪铁链绷得笔直,链端的鹰爪泛着比雪还冷的光。
“飞鹰俯冲!”
管御风的吼声裹着风雪砸下来时,他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直扑怪物后颈。
那怪物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刚要转头,两柄鹰爪已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它那颗覆盖着鳞片的头颅上。
“噗!”
一声沉闷的巨响,怪物庞大的身躯竟像被重锤砸中的西瓜,猛地向下塌陷。
冻土被砸出个半米深的大坑,暗绿色的血液混着脑浆飞溅而出,溅在周围的雪地上,开出一片诡异的花。
风雪卷过坑边,管御风拄着弯曲的铁链站在坑沿,胸口剧烈起伏,两鬓的白发被血污黏在额角,眼底却燃着未熄的火。
峡谷里的风雪似乎都被刚才那记重击震得缓了半分。
幸存的学生们先是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有人互相抱着在雪地里蹦跳,冻得发红的脸上滚下热泪,混着雪粒在下巴凝成冰碴;
有人瘫坐在地,攥着拳头往冻土上砸,指节磕出的血珠滴在雪上,晕开一朵朵细碎的红。
欢呼声被狂风撕扯得七零八落,却像团野火,在死寂的峡谷里烧得炽烈——他们终于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零班的学生们扶着彼此站起来,夏棠捂着仿生纤维断裂的左臂,银灰色金属茬上还挂着血丝,泪水顺着她冻裂的脸颊往下淌,混着血污在下巴结成冰珠。
阿默趴在雪地里,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咽,七窍渗出的血染红了身前的一片白,却死死盯着坑洞的方向,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是对逝去同伴的告慰。
几个还能动弹的少年互相搀扶着,断了腿的用胳膊架着同伴的肩,瞎了眼的紧攥着身边人的衣角,哭声里裹着脱力的颤抖,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响亮。
青蛇岳若云靠着松树滑坐下去,肩胛的伤口被刚才的动作扯得更裂,深褐色的血渍在防寒服上洇开一大片。
她曲起膝盖,将脸埋在膝盖间,紧绷了太久的脊背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团。
直到这时,她才敢放任自己发抖——刚才离死亡不过半寸,管御风的出现像根突然递来的救命稻草,让她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雪地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裤料渗进来,却驱不散她骨子里的寒意,只有指尖抠进冻土的疼,提醒着她还活着。
黑熊瘸着腿往前挪,断成两截的合金棍拖在雪地上,划出两道歪歪扭扭的痕。
他脸上沾着血污和雪沫,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冲管御风嚷嚷:“校长您这手‘飞鹰俯冲’,真是神了!就这怪物,在您跟前跟纸糊的似的!”
另两位幸存的导师也跟着附和,其中一个脱臼的胳膊还以诡异的角度悬着,说话时疼得抽气,却仍使劲点头。
管御风没接话。
他抬手用手背抹过嘴角,暗红的血丝蹭在粗糙的皮肤上,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刚要开口,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坑洞之中那原本抽搐的暗绿色躯体,竟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弧度弓起,头顶被鹰爪砸出的伤口处,正涌出黏稠的绿色黏液,碎掉的鳞片像活物般蠕动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拼接。
“不要过来!”管御风的吼声陡然炸响,比刚才的铁链碰撞声更刺耳,“所有人往主峡谷跑!别回头!”
他的声音里裹着不容置疑的急迫,藏青色坎肩下的肌肉重新绷紧,腰间的飞鹰双爪铁链“哗啦”绷直,链端的鹰爪在风雪里泛着冷光。
众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坑洞里的怪物突然发出一声震耳的嘶吼,那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狂暴。
暗绿色的躯体像被弹射的炮弹般爆射而起,带起的雪块和冻土碎渣像暴雨般飞溅,头顶的伤口已愈合得只剩道浅痕,竖瞳里的猩红比岩浆更灼人,直扑管御风面门。
“小心!”青蛇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气浪掀得重新坐倒。
管御风早有准备,双脚在冻土上猛地一顿,脚下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他左臂铁链甩出,鹰爪带着破空声横扫,精准撞上怪物的利爪;
右手铁链同时缠向它的脖颈,链环“咔咔”扣紧,深陷进鳞片缝隙。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震得峡谷嗡嗡作响,气浪像无形的墙,将周围的幸存者掀得踉跄后退。
怪物的巨力让管御风的膝盖猛地一弯,冻土被踩出两个半尺深的坑,可他的腰杆却挺得笔直,铁链在他臂弯里绷成弓弦,每道链环都在风雪里震颤。
怪物的尾巴带着骨刺横扫而来,管御风侧身避开,却被尾风扫中肩头,藏青色坎肩瞬间裂开道口子,血珠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铁链上蒸腾起白气。
他反手一扯,铁链勒得怪物脖颈咯咯作响,暗绿色的血液顺着链环往下滴,在雪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
战斗在眨眼间爆发到极致。
利爪撕裂空气的锐啸、铁链碰撞的脆响、怪物的咆哮、管御风的沉喝,在风雪里交织成一片混乱的轰鸣。
掀起的气浪卷着雪粒和血雾,打得周围人睁不开眼,连站立都需死死扒着身边的树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藏青色的身影与暗绿色的凶戾在雪地里缠斗,每一次碰撞都让冻土震颤,仿佛整个峡谷都在跟着发抖。
第321章 引兽行
风雪卷着血雾在峡谷里疯狂打旋,管御风的身影与那暗绿色的凶戾撞在一处,铁链与鳞片的碰撞声像无数把钝刀在冻土上反复拉锯,刺耳得让人牙酸。
起初,管御风的飞鹰双爪铁链舞得如密不透风的铁网。
他步法沉稳如钉,藏青色坎肩在风雪里划出利落的弧线,链端的鹰爪总在毫厘之间避开怪物狂扫的尾鞭,转而精准地钉向其鳞片衔接的缝隙。
“铛!”一声脆响,左爪猛地勾住怪物右肩的旧伤,铁链骤然绷紧,管御风借势旋身,右爪带着千钧之力砸向其颈侧。
“噗嗤!”鹰爪没入半寸,暗绿色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溅在雪地上洇开大片诡异的绿。
怪物痛得仰头嘶吼,声波震得周围松枝上的积雪簌簌坠落,可管御风早已借着反作用力后跃数米,铁链在他手中绷成直线,眼底寒光更盛。
这是他第三处撕开怪物的防御了,每一次都精准得像用尺量过。
但下一秒,管御风的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只见那颈侧的伤口处,绿色黏液正汩汩涌出,碎掉的鳞片竟像活物般蠕动着,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粘合。
不过数息,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就只剩一道淡青色的痕,连血迹都被黏液舔舐干净。
“嗬……”怪物低吼声里多了丝嘲弄,庞大的身躯猛地前冲,利爪带着破空的锐啸扫来。
这一次的速度竟比刚才快了近半,管御风旋身避开时,肩头的藏青色坎肩还是被爪尖扫中,瞬间撕开道半尺长的口子,血珠顺着伤口往下淌,滴在铁链上“滋”地冒出白气。
他心里一沉。
这自愈速度,比情报里的“龙血药剂γ”描述还要恐怖。
更棘手的是怪物的体力。
寻常融合体在高强度战斗中撑不过十分钟,可这只注射了药剂的怪物,攻击却一轮比一轮狂暴。
尾鞭扫断松树的脆响越来越密,利爪刨开冻土的坑越来越深,连嘶吼声都没见丝毫嘶哑,反倒像头越斗越凶的野兽,每一次扑击都带着毁天灭地的蛮力。
管御风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他已在风雪里缠斗了近五分钟,内劲在经脉里高速流转,每一次挥链都像抽走他半分力气。
左臂被尾风扫中的地方开始发麻,腰间不知何时添了道爪痕,血顺着裤腿往下渗,在雪地上拖出断断续续的红痕。
他开始落于下风。
先前总能预判的攻击轨迹,此刻变得愈发诡异;
原本游刃有余的闪避,渐渐多了几分狼狈。
一次格挡慢了半拍,铁链被怪物巨爪死死按住,那股蛮横的力道顺着链环撞来,管御风只觉右臂剧痛,险些握不住链端。
“吼!”怪物猛地低头,獠牙闪着寒光咬向他的咽喉。
管御风猛地矮身,冻土被獠牙撞出个深坑,他趁机拽回铁链,顺势在怪物腹下划开道血口。
可这道伤刚出现,绿色黏液就又涌了上来,愈合的速度快得让人绝望。
不过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
怪物的竖瞳始终死死锁着他,涎水顺着獠牙往下滴,那股凶戾的气息里,竟全是针对他的恨意,连近在咫尺的学生都懒得看一眼。
是刚才那记“飞鹰俯冲”彻底激怒了它。
管御风瞬间明白过来。
他猛地旋身,铁链在身前划出道圆弧,逼退怪物的同时,脚步有意无意地往峡谷深处退去。
那里是片空旷的雪地。
怪物果然紧追不舍,庞大的身躯撞断两棵松树,嘶吼着扑过来。
管御风嘴角勾起抹冷硬的弧度。
他左臂铁链甩出缠住旁边的松树,借着反作用力腾空而起,避开扫来的尾鞭,同时右爪狠狠砸在怪物的眼窝——这一次,他没再追求杀伤,只求拖延。
“快走!”他在空中吼出一声,声音裹着风雪传向黑熊等人。
怪物被砸得痛吼,转身时彻底背对了主峡谷的方向,所有的攻击都朝着管御风而来。
管御风借着下落的势头,踉跄着又退了数米。
他看着怪物那双燃烧着猩红的竖瞳,感受着肩头不断加剧的疼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拖一会儿,再把它引远一点。
风雪更狂了,将两人的身影吞没在峡谷深处。
管御风的藏青色坎肩在风雪里起伏,像一面不屈的旗帜,拖着那只疯狂的怪物,离人群越来越远。
风雪卷着细碎的冰碴子,还在峡谷里打着旋。
管御风与那暗绿色怪物缠斗的身影已渐远,只余下铁链碰撞的脆响和怪物暴怒的咆哮,像被狂风揉碎的纸片,断断续续飘过来。
刚才被气浪掀翻的积雪还在簌簌下落,砸在冻硬的岩面上发出细碎的响。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冻土被撕裂的土腥气,呛得人喉咙发紧。
青蛇岳若云撑着松树挣扎起身时,肩胛的伤口突然裂开,深褐色的血渍瞬间在防寒服上洇开一大片。
她疼得倒抽口冷气,右手死死攥住树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雪地上,很快凝成细小的冰粒。
“校长这是把怪物引走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视线追着远处那团翻滚的雪尘,睫毛上的冰碴簌簌抖落。
黑熊一瘸一拐地扑过来扶她,断成两截的合金棍拖在雪地里,划出两道歪歪扭扭的血痕。
他左臂的护具早被撕裂,伤口里渗出来的血冻成暗红的冰壳,一碰就疼得龇牙咧嘴:“校长的本事还用得着咱们操心?”他往远处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喉结滚了滚,“他是怕战斗波及咱们。”
他扶着青蛇站稳,目光扫过周围倒在雪地里的人影,声音陡然沉下去:“别磨蹭了,校长让我们赶紧带学生走!你看那边……”
青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几个被救出来的学生正蜷缩在雪地里发抖,有人捂着被利爪划破的胳膊,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雪地上积出小小的血洼;
还有个女生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盯着自己被冻硬的靴底,嘴里反复念叨着“别过来”,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青蛇的目光落在夏棠怀里的陆沉身上。
那少年肚子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夏棠的半截衣袖。
他的胸膛微弱起伏着,气息细得像游丝。
夏棠用仿生纤维臂紧紧抱着他,银灰色的金属茬上挂着血丝,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嘴唇抿成条紧绷的线。
“零班还剩多少?”青蛇轻声问,视线缓缓扫过四周。
大部分学生早就在刚才的混乱中跑散了,剩下的人数不算多……
夏棠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咬得很用力:“七个……算上我和陆沉,还有五个能动的。”
不远处,阿默趴在雪地里,被两个同学架着胳膊勉强坐起来,他的耳孔还在淌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轻响,像是在努力想说什么,却只能咳出带血的唾沫。
另外三个零班学生,一个断了腿,正用根粗树枝当拐杖;
一个瞎了眼,被同伴死死拽着胳膊;
还有个女生的藤蔓缠在手腕上,掌心被鳞片割得血肉模糊,却仍死死攥着根从怪物身上扯下来的断刺。
被救出来的学生有二十多个,大多是刚才被怪物冲散队伍时落单的,此刻挤在雪地里,互相依偎着,眼神里满是惊惶。
“对,我们不能拖累校长。”青蛇深吸口气,雪粒呛进喉咙,疼得她皱紧眉头,“我们立即撤离,能走的扶着伤员,不能走的……找两根粗松木做简易担架,我们抬也要抬走!”
黑熊已经转身吆喝起来,他扯着嗓子,声音在风雪里打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都打起精神来!主峡谷就在前面三道弯,到了那里就安全了!谁要是掉队,别怪老子用铁链捆着拖!”
几个还能动的男生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在雪地里翻找被震断的松树,用冻硬的帐篷绳捆成简易担架,小心翼翼地把陆沉和另外几个重伤员抬上去。
有人脱下雨衣裹在伤员身上,有人把自己的压缩饼干塞进吓得发懵的女生手里,还有人捡起地上的工兵铲,在前面开路,铲开没膝的积雪。
夏棠背起陆沉,少年的重量压得她踉跄了一下,仿生纤维臂发出轻微的嗡鸣,她咬着牙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踩在前面人踏出的雪窝里。
阿默被两个同学架着,他的头歪向管御风战斗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波,像是在为那个远去的身影指引方向。
青蛇被黑熊扶着,走在队伍中间,她时不时回头望向远处那团越来越模糊的雪尘,耳里还能听到隐约的铁链碰撞声和怪物的咆哮。
雪地里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混着血迹和拖拽的痕迹,像条蜿蜒的蛇,朝着主峡谷的方向延伸。
每个人都在用力往前挪,没人说话,只有靴底碾过冰碴的脆响,和担架在雪地上拖动的咯吱声,在风雪里交织成一股沉默的力量。
他们知道,身后每一秒的安宁,都是那个高大的身影用命换来的。
第322章 杯弓蛇影
黑熊的军靴在雪地里每落下一步,都要陷进半尺深的积雪中,靴底碾过冻硬的冰壳,发出“咯吱咯吱”的哀响,像是随时会崩裂的琴弦。
他左臂的护具早被撕裂,暗红色的血渍在防寒服上冻成硬壳,每牵动一下,伤口就传来钻心的疼,冷汗混着雪粒黏在额角,又很快结成细冰。
“都给我快点!把力气攒在腿上!”他回头吼着,声音却没了往日的雄浑,只剩下被疲惫和疼痛磨出的沙哑。
身后的队伍像条冻僵的蛇,在雪地里艰难地扭动。
不到三十个学生里,有一半人带着伤,有人胳膊被怪物的利爪划开深可见骨的口子,用冻硬的绷带胡乱缠着,血还在顺着指缝往下渗;
有人崴了脚,只能靠着同伴的搀扶一瘸一拐地走,每一步都让积雪溅起半尺高。
青蛇岳若云走在队伍中间,肩胛的伤口被寒风扯得发裂,深褐色的血渍在藏青色防寒服上洇开一大片。
她一手扶着身边的树干,一手死死攥着战术表,屏幕上的坐标还在缓慢跳动,可代表“主峡谷安全区”的绿点,却像永远够不到的幻影。
脚下的积雪没到膝盖,每抬起一次腿,都要耗费全身的力气,防寒服内侧的汗水被体温烘得发烫,又瞬间被外头的风雪冻成冰碴,贴在皮肤上又冷又硬。
“老师……我走不动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突然踉跄着停下,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手里的树枝拐杖“哐当”掉在雪地里。
她的裤腿被雪浸透,冻得像块铁板,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小腿的抽筋,眼泪混着雪粒往下掉,在下巴凝成细小的冰珠。
她一哭,其他几个学生也跟着红了眼。
有人靠在松树上大口喘气,有人望着漫天风雪发呆,连最坚强的男生都低下了头。
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可这冰天雪地像座无形的牢笼,把他们困在这片绝望里。
“撑住!”青蛇连忙上前扶住她,指尖触到女生冰冷的手,像摸到了块冻硬的石头,“再走半小时,就能到安全区了,那里有暖气,有热汤……”
话没说完,她自己也忍不住咳嗽起来,喉间涌上的腥甜让她猛地闭紧嘴——刚才被怪物尾巴扫中的内伤,此刻正隐隐作痛。
队伍又艰难地往前挪了十几米,可黑风口的轮廓依旧在眼前。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更低了,狂风卷着鹅毛雪片,狠狠砸在每个人脸上,疼得像小刀子割肉。
远处的山岩隐在风雪里,像头蛰伏的巨兽,连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压迫感。
黑熊抬头望了望,眉头拧得更紧。
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却好像还在原地打转,脚下的积雪像故意拖拽着他们的脚步,每一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铅。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生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那是什么?!”
所有人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前方的风雪里,骤然掀起一道白色的巨浪。
那雪浪不像自然形成的雪雾,倒像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搅动起来,从山脊那头蜿蜒而来,延绵的势头竟像一条通体雪白的巨蛇,鳞片是翻飞的雪粒,吐着的信子是刺骨的寒风,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冲而来。
“是……是雪崩吗?!”有人声音发颤,下意识往后退,却被身后的人撞得踉跄。
“不……那形状……像蛇!”另一个学生的声音里满是惊恐,指着那道雪浪的方向,手指抖得像筛糠。
杯弓蛇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刚才被强化融合体追杀的阴影还没散去,此刻又见这诡异的雪浪,惊呼声像炸了锅似的在队伍里传开。
有人转身就想往回跑,却被积雪绊倒,在雪地里滚出老远;
有人抱着头蹲在原地,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还有人死死抓住身边人的胳膊,眼里满是绝望……
他们刚从怪物爪下逃出来,难道又要葬身在这雪蛇嘴里?
黑熊的心脏猛地一沉,连伤口的疼都忘了。
他猛地抽出腰间断裂的合金棍,死死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都别慌!往右侧的岩缝跑!那里能避一避!”
青蛇也瞬间绷紧了神经,她一把拽起刚才摔倒的双马尾女生,又推了推身边发懵的学生:“快!往岩缝走!别扎堆!”
可他们的声音很快被风雪吞没。
那道雪蛇来得极快,不过几秒钟,就从远处的山脊冲到了近前,裹挟着的雪粒像无数把淬了冰的刀子,打在人脸上生疼。
学生们还没来得及四散奔逃,雪蛇的“头颅”已经近在咫尺,白色的雪浪几乎要将整个队伍吞没。
黑熊、青蛇和另外两名导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绝。
他们不约而同地往前跨出一步,挡在队伍最前面。
黑熊举起断裂的合金棍,哪怕只剩半截,也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青蛇摸出腰间最后一把短刃,刀刃在风雪里闪着冷光;
另外两名导师也攥紧了手中的武器,哪怕知道这根本挡不住雪浪,也没想过后退。
“你们快走!”黑熊吼着,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我们来挡住它!”
青蛇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身后惊慌的学生,喉间发紧:“别回头!能跑多远跑多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道汹涌的雪蛇突然猛地一顿。
紧接着,白色的雪浪像被无形的手打散,翻飞的雪粒瞬间失去了势头,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露出雪浪中心的一道身影。
黑色的风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衣摆被狂风掀起,露出底下紧实的黑色作战裤。
那人背着一个巨大的剑箱,剑箱上的金属锁扣在风雪里泛着冷光;
腰间跨着一把长刀,刀鞘上的饕餮纹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纹路仿佛在风雪中呼吸。
他微微抬着头,墨色的发丝被雪粒打湿,贴在额角,却丝毫不影响他挺拔的身姿,像一棵在风雪中屹立不倒的青松。
“温科长!”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声,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黑熊手里的断棍“哐当”掉在雪地里,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喉结剧烈滚动着——刚才还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伤口的疼痛再次袭来,却让他觉得无比真实。
青蛇也愣住了,握着短刃的手微微发颤,眼里的绝望被突如其来的狂喜取代。
她看着那个立在风雪中的身影,只觉得悬了半天的心,总算稳稳地落回了肚子里。
学生们的惊呼声变成了劫后余生的欢呼,有人甚至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混着雪粒往下掉,却笑得格外灿烂。
温羽凡刚在雪地里站定,未散的雪雾还沾在他墨色风衣的衣角,目光便已如锋刃般扫过眼前的人群。
最先撞入眼帘的是四名导师佝偻的身影:
黑熊左臂的防寒服被撕开大半,暗褐色的血渍在雪地里冻成硬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头的伤口,让他忍不住皱紧眉头;
青蛇岳若云扶着树干的手在发抖,肩胛处的血洇透了藏青色的制服,顺着指尖滴在雪地上,凝成细小的血珠;
另外两名导师更惨,一人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悬着,显然是脱臼后没能复位,另一人瘸着腿,裤脚被血浸透,冻得像块铁板。
视线往后移,学生们的模样更让他心口一沉。
藏青色的校服上布满了撕裂的口子,有的沾着雪粒和泥污,有的还在渗着新鲜的血,冻硬的布料贴在身上,勾勒出一个个单薄又狼狈的轮廓。
几个女生互相搀扶着,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嘴唇冻得发紫,却仍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男生们大多攥着断裂的武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的惊惶还未散去,却已在努力摆出镇定的模样。
零班的学生们最是凄惨:
夏棠那条银灰色的仿生纤维左臂已被生生撕裂,断裂的金属茬上还挂着凝固的血珠,寒风扫过伤口,她却只是死死咬着牙,连一声痛哼都不肯落下;
阿默七窍渗出的血早已在脸上冻成暗红的冰壳,像给那张本就苍白的脸覆了层狰狞的面具;
断了腿的少年没法站立,只能用仅存的力气架着同伴的肩膀,每挪动一步,冻硬的裤管都会摩擦到伤口,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瞎了眼的少年看不见路,便将身边人的衣角攥得死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跟着同伴的脚步跌跌撞撞往前挪,雪粒灌进衣领也浑然不觉,只凭着那点微弱的牵引,在绝境里寻着生的方向。
最让他心脏揪紧的,是那副被两个学生艰难抬着的简易担架。
松木支架上裹着的帆布早已被血染红,担架中央躺着的陆沉,腹部以下的躯体几乎被撕裂,暗绿色的血迹和冻硬的雪粒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少年的胸膛微弱起伏着,气息细得像游丝,后颈泛着的淡青色胎记在血污里若隐若现,那是改造者的印记,此刻却显得格外脆弱。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瞬间从胸腔里炸开,混着尖锐的悲痛,像烧红的烙铁般烫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的牙关死死咬着,腮边的肌肉剧烈抽搐,指节攥得发白,连掌心都被指甲掐出了血痕——这些年轻的孩子,这些拼命守护学生的导师,本不该在这场拉练中承受如此惨烈的代价。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
深吸一口气,温羽凡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快步上前,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散的颤抖,却尽量保持着镇定:“你们还好吗?那只强化融合体呢?”
“温科长!”黑熊见他过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直起身,哪怕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也顾不上揉,伸手指向峡谷深处的方向,“校长……管老把那怪物引走了!往那边去了,走了有十几分钟,现在还能听见点动静!”
顺着黑熊指的方向望去,风雪里隐约传来铁链碰撞的脆响,混着怪物低沉的咆哮,像闷雷般滚过来。
温羽凡眉头紧锁,点了点头,脚下一错,就要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可他刚迈开一步,脚步却突然顿住。
眼角的余光瞥见担架上陆沉微弱起伏的胸膛,又看了看黑熊等人身上不断渗血的伤口,温羽凡心中一动,抬手摸向风衣内侧的口袋,指尖在层层布料下摸索,很快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小盒。
转身回到黑熊面前,温羽凡将小盒递过去,声音急促却清晰:“这里面有四支疗伤药剂,优先给重伤的人用。”
黑熊愣了一下,下意识接过小盒。
那盒子只有巴掌大小,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还带着温羽凡身上的体温。
没等他开口询问,温羽凡已再次转身,墨色风衣在风雪里划出一道残影,脚下的冻土被踏得“嘭嘭”作响,不过眨眼的功夫,身影就消失在了漫天雪雾中,只留下一道越来越远的黑色轮廓。
黑熊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用冻得发僵的手指打开小盒的卡扣。
“咔嗒”一声轻响,盒盖弹开,里面整齐地躺着四支透明的注射器,管内淡绿色的药液在雪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还能看见细微的气泡在缓慢浮动。
“这是……朱雀局的最新恢复药剂!”旁边的青蛇凑过来一看,瞳孔骤然收缩,声音里满是惊喜,“我在特勤九科的档案里见过!据说能快速止血,还能加速伤口愈合,就算是骨裂都能暂时稳住!”
黑熊也认出了这药剂,手里的小盒瞬间变得沉甸甸的。
他看着那四支淡绿色的注射器,又望向温羽凡消失的方向,喉结剧烈滚动着……
虽然这四支药剂救不了所有伤员,但至少能让陆沉这样的重伤者多撑一会儿,能让他们这些还能动弹的导师恢复点力气,也能让那些吓得发懵的学生,看到一点活下去的指望。
风雪还在刮,可黑熊握着小盒的手却渐渐暖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小盒揣进防寒服内侧,紧贴着胸口,像是捧着一团救命的火苗,转身对着众人喊道:“都打起精神!有温科长去支援校长,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担忧的了!咱们先把重伤的人照顾好,等他们回来!”
第323章 血路
温羽凡的靴底碾过冻硬的雪壳,每一步都在雪地里踏出半尺深的坑,墨色风衣的下摆被狂风掀起,猎猎作响,像一面在绝境中不屈的旗帜。
他的速度快得惊人,身形在交错的枝桠间穿梭,足尖擦过结冰的松梢时,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白痕,破邪刀的刀柄在掌心微微震颤,仿佛也在为前方的惨状发出无声的悲鸣。
很快,一片被风雪搅得浑浊的雪地闯入视野。
这里正是学生们遇袭的地点。
狂风卷着鹅毛雪片,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正疯狂地掩盖着地上的痕迹。
原本该是洁白无瑕的雪地里,此刻却泛着一片片暗沉的红,那是被冻硬的血迹,即便被新雪覆盖了大半,仍能从雪层的缝隙中,看到暗红的印记蜿蜒蔓延,像一条条凝固的血蛇。
他放缓脚步,目光扫过这片雪地,心脏骤然被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雪堆下隐约露出半截藏青色的校服袖子,布料被撕裂,边缘还挂着暗绿色的鳞片碎屑。
不远处,一根断裂的树枝旁,压着半块染血的压缩饼干,包装纸上的齿痕还清晰可见,显然是某个学生在逃跑时仓促掉落的。
更远处的岩石下,一只冻得发紫的手从雪地里探出来,手指还保持着攥紧树枝的姿势,指甲缝里嵌着泥土和冰碴,却再也没了动静。
“畜生……”温羽凡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节因为用力攥着刀柄而泛白,连指骨都在微微颤抖。
他能想象到这里曾发生的惨烈场景:学生们惊慌的尖叫、怪物的咆哮、利爪撕裂皮肉的闷响,还有那些年轻生命在绝望中最后的挣扎。
可他不能停留,甚至不能弯腰为这些逝去的孩子拂去脸上的积雪——管御风还在前方与怪物缠斗,每多耽搁一秒,他就多一分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回心底,转身继续往前冲。
风雪灌进喉咙,带着刺骨的寒意,却丝毫没能冷却他胸腔里燃烧的怒火。
又前行了约莫半里地,一片开阔地突然出现在眼前。
这里的雪明显被剧烈搅动过,地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抓痕和断裂的树木枝干,显然是激烈交战留下的痕迹。
而这片开阔地上,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些被风雪掩埋过半的尸体。
有的尸体蜷缩在雪地里,身上穿着导师的藏青色防寒服,护具被撕得粉碎,胸口处有一个巨大的血洞,暗绿色的血液和人类的鲜血混在一起,在雪地上凝成黑紫色的硬块。
温羽凡的目光扫过那人冻僵的脸,认出了其中一名导师,上次见面时,对方还笑着和他讨论过学生们的实战能力,如今却永远地倒在了这片雪地里。
不远处,几具穿着朱雀局制服的尸体并排躺着,制服上的徽章被血污覆盖,却仍能看清“外勤九科”的字样。
他们手中还紧紧攥着武器,有的砍刀卷了刃,有的合金棍断成两截,显然是在与融合体的缠斗中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认识他们的每一个人。
其中之一是负责联络的外勤干员,档案里说他刚结婚不久,口袋里还该装着妻子的照片。
温羽凡缓缓走过去,弯腰想将那具躯体扶起来,却发现对方的手还死死攥着什么。
他小心地掰开冻硬的手指,一片被血浸透的照片掉落在雪地里,照片上的女人笑得灿烂,怀里还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
温羽凡的胸腔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几乎快要炸开。
这些外勤干员是特勤九科特意派来协助拉练的,他们本该在任务结束后,笑着和同事分享这次经历,可现在,却成了雪地里冰冷的尸体。
他的脚步顿了顿,目光在每具尸体上短暂停留,眼底的猩红几乎要溢出来。
这些导师,这些干员,所有这些逝去的生命,每一笔账,都要算在那只怪物和它背后的人身上!
就在这时,一阵隐约的金属碰撞声顺着风雪传来,混着怪物低沉的咆哮,像闷雷般滚过雪地。
温羽凡猛地抬头,目光穿透漫天雪雾,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管御风的飞鹰双爪铁链碰撞的声响!
他不再犹豫,身形再次加速,墨色风衣在雪地里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靴底与冻土摩擦产生的火星,在雪地里瞬间熄灭,却像一点微弱的火苗,点燃了他心中的决绝。
他必须快点,再快点,绝不能让管御风重蹈这些人的覆辙,绝不能让那只怪物再伤害任何人!
风雪更狂了,却挡不住他疾驰的脚步。
前方的战斗声越来越清晰,那是铁链与鳞片的碰撞,是怪物的嘶吼,是管御风沉雷般的低喝。
温羽凡握紧破邪刀,刀柄上的饕餮纹仿佛活了过来,泛着暗红的光。
风雪像无数把淬了冰的刀子,割得人脸颊生疼。
前方战场传来的波动越来越清晰,那是管御风飞鹰双爪铁链与怪物鳞片碰撞的金铁交鸣,混着怪物低沉的咆哮,像闷雷般滚过雪地,每一声都敲在温羽凡紧绷的神经上。
他甚至能透过风雪,隐约察觉到两股力量交织时散发出的暴戾气息。
管御风的真气如沉雷般厚重,而怪物的凶戾则像毒雾般弥漫,两者碰撞产生的气流,让远处的松枝都在剧烈颤抖。
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破邪刀的刀柄在掌心微微震颤,饕餮纹仿佛也感受到了前方的凶险,泛着微弱的暗红光泽。
但就在他距离战场只剩百余米时,那股持续不断的波动突然像被掐断的琴弦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铁链碰撞的脆响、怪物的嘶吼、管御风的沉喝……所有与战斗相关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天地间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呜咽,那声音尖锐得像无数亡魂在哭泣,听得人后颈发麻。
温羽凡的心脏骤然沉到了谷底,脚步猛地顿在雪地里,靴底蹭过冰碴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他僵在原地,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可怕的画面:管御风倒下的身影、怪物肆虐的场景、雪地里蔓延的鲜血……
“不会的,管大哥经验丰富,一定能撑住……”他用力咬了咬下唇,试图压下心底的恐慌,可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他知道战斗已经结束,可他不敢去想结果,只能攥紧破邪刀,再次迈开脚步,这次的速度比之前更快,每一步都让冻土发出“嘭嘭”的闷响,溅起的雪粒像碎玉般四散飞溅。
风灌进喉咙,带着刺骨的寒意,却丝毫没能冷却他胸腔里翻涌的焦虑。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尖锐的疼。
他在祈祷,祈祷那个高大的身影能站在战场中央,祈祷飞鹰双爪还能再次扬起寒光,祈祷这场战斗的胜利者,是管御风。
然而,当他冲破最后一道雪雾,抵达战场的瞬间,所有的祈祷都像被狂风撕碎的纸片,散落在漫天风雪里。
眼前的景象,让温羽凡的呼吸瞬间停滞。
开阔的雪地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抓痕和断裂的树木枝干,冻土被翻搅得面目全非,暗绿色的血液与鲜红的人血混在一起,在雪地里凝成黑紫色的硬块,像一块被打碎的调色盘,触目惊心。
不远处的雪地上,两柄飞鹰双爪静静躺在那里,鹰爪还沾着暗绿色的鳞片和干涸的血迹。
而战场中央,那只注射了龙血药剂的强化融合体正立在雪地里,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暗绿色的鳞片脱落了大半,露出底下渗着血的肌肉,可它那双竖瞳里的猩红却依旧炽烈,像两团燃烧的鬼火。
最让温羽凡心脏骤停的,是怪物那条覆盖着骨刺的尾巴。
此刻,那根带着倒钩的尾刺正死死刺穿管御风的胸膛,将高大的身躯像件破布娃娃般挑在半空。
管御风的藏青色坎肩被撕裂成碎片,鲜血从胸膛的伤口里不断涌出,顺着尾刺的缝隙往下淌,每一滴都像重锤般砸在雪地上,“滴答、滴答”的声响在风雪里格外清晰。
很快,雪地上就积起了一个暗红色的血洼,血洼边缘的雪粒被染透,又迅速冻结成暗红色的冰壳,层层叠叠,像一朵绝望绽放的花。
他甚至能看到,管御风的手指还在微微颤动,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能徒劳地划过空气。
第324章 融合体的异变
“不!管大哥!”
悲呼声像裂帛般从温羽凡喉间炸开,他甚至顾不上隐藏气息,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扑上前,破邪刀在手中划出一道寒光,直劈怪物的头颅。
那怪物显然早已察觉他的靠近,听到悲呼的瞬间,猛地转头,竖瞳里闪过一丝戏谑的凶光。
它似乎嫌管御风的躯体碍眼,又像是想借这具尸体阻拦来者,布满骨刺的尾巴骤然发力,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猛地一甩!
管御风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刺骨的寒风,直直砸向温羽凡。
温羽凡瞳孔骤缩,刀锋急转,硬生生收住劈砍的力道,侧身避开尾刺的锋芒,同时伸出双臂,稳稳接住了管御风撞来的身躯。
触碰到那具躯体的瞬间,刺骨的冰冷和黏腻的血渍同时传来,管御风的重量比想象中沉得多,压得温羽凡踉跄着后退两步,靴底在雪地里犁出两道深沟。
他低头看去,管御风胸膛的伤口狰狞得吓人,尾刺贯穿的窟窿还在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管大哥!你怎么样?”温羽凡的声音发颤,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向对方的颈动脉。
微弱的搏动传来,像风中残烛般,随时可能熄灭。
“咳……”管御风的喉间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睛里映出温羽凡焦急的脸,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声音轻得像随时会被风雪吹散,“老了……不中用了,连只疯兽都……”
“管大哥!你坚持住!”温羽凡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左手下意识摸向风衣内侧的口袋。
那里本该装着给黑熊剩下的疗伤药剂,可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布料,他这才猛然想起,四支药剂早已全交给了黑熊,此刻连一支都剩不下。
情急之下,他右手松开破邪刀,破邪刀在雪地上发出“哐当”的轻响,刀柄上的饕餮纹失去了光泽,暗沉得像凝固的血。
他的掌心贴着管御风的胸口,紫金色的内劲如溪流般涌入,试图堵住不断失血的伤口。
可那道伤太深了,尾刺洞穿了整个胸腔,内劲刚涌入就被汹涌的血液冲散,只能勉强吊住管御风最后一口气。
“别费力气了……”管御风突然伸出手,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温羽凡的手腕,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原本涣散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传递什么,“小心……它不对劲……刚才……它……”
话音未落,他的手臂突然一软,抓住温羽凡手腕的力道瞬间消失,眼皮缓缓合上,最后一丝气息从他喉间溢出,化作一缕白气,在风雪中转瞬即逝。
温羽凡抱着管御风渐渐冰冷的身躯,僵在原地。
风雪卷着雪粒打在他脸上,疼得像针扎,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
怀里的人明明还有温度,明明刚才还在和他说话,怎么就突然……
温羽凡低头看着管御风苍白的脸,看着他嘴角还未散去的苦笑,胸腔里的怒火与悲痛像火山般爆发,却被那声“它不对劲”死死压在心底。
他缓缓将管御风的身躯放在雪地上,小心翼翼地为他拢好敞开的坎肩,指尖拂过那枚早已被血污覆盖的飞鹰徽章时,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站起身的瞬间,温羽凡眼底的悲痛彻底被冰冷的杀意取代。
他捡起地上的破邪刀,刀柄在掌心微微震颤,仿佛也在呼应他翻涌的怒火。
远处的怪物还在甩动尾巴,骨刺上的血珠滴落在雪地里,发出“滴答”的声响,像是在嘲讽这场惨烈的胜利。
温羽凡握紧刀柄,紫金色的内劲顺着手臂蔓延到刀身,饕餮纹瞬间亮起暗红的光。
他一步步朝着怪物走去,每一步都在雪地里踏出深深的脚印,风雪在他周身卷起,却再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雪粒砸在温羽凡的墨色风衣上,发出细密的声响,却像是被他周身翻涌的杀意隔绝在外。
他握着破邪刀的手青筋暴起,紫金色内劲顺着刀身纹路游走,让那柄曾斩过无数邪祟的兵器泛着冷冽的光,每一步踏在雪地上,都让冻土发出沉闷的嗡鸣,仿佛连天地都在为他此刻的怒火震颤。
而战场对面,那只满身伤痕的强化融合体却动了。
它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覆盖着暗绿色鳞片的头颅缓缓抬起,原本淌着黑紫色血液的嘴角竟向上咧开——那不是野兽捕猎后的狰狞,而是实实在在的“笑”。
丑陋的兽脸因为这抹笑容扭曲得更加可怖,断裂的獠牙间还挂着未干的血沫,可那双曾燃着疯狂猩红的竖瞳里,此刻却像被抽走了所有野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人类的、沉静得近乎诡异的理智。
那目光扫过温羽凡紧握的破邪刀,掠过雪地里管御风冰冷的身躯,最后落在温羽凡因杀意而紧绷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就像猎人在观察猎物的反应,而非是只会嘶吼撕咬的怪物。
温羽凡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见过的融合体不计其数,有的速度快如鬼魅,有的防御力坚如磐石,可从未有一只像眼前这样,会露出人类的表情,会用带着智慧的眼神打量对手。
破邪刀的刀柄在掌心微微震颤,仿佛也在提醒他,眼前的存在早已超出了“怪物”的范畴。
就在这时,那怪物喉咙里滚出几声低吼。
不是之前那种震得人耳膜发疼的暴戾咆哮,而是断断续续、带着几分生涩的音节,像是久未说话的人在试探着活动声带。
低沉的声音混在风雪里,时而粗哑如破锣,时而又突然拔高,每一个音节都透着怪异的违和感,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在这具兽躯里艰难地适应着发声。
温羽凡的眉头拧得更紧,握着刀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紫金色的内劲在刀身表面流转得更快,饕餮纹的红光也愈发炽烈。
他能感觉到,这怪物身上的气息变了,不再是纯粹的凶戾,反而多了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阴鸷。
下一秒,怪物停下了低吼。
它微微偏过头,脖颈处的鳞片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响,随后,一道清晰的、带着樱花国腔调的人类语言,顺着风雪飘到温羽凡耳边:
“温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唰——”破邪刀的刀锋骤然颤出一道寒光,温羽凡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弓。
他这辈子与融合体厮杀过无数次,哪怕是最强大的变异个体,也只会依靠本能嘶吼、攻击,可眼前这只……
竟然能开口说话?
而且说的还是樱花国语?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那句“又见面了”……
他何时见过这样一只怪物?
“你!”温羽凡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惊,“什么?樱花语?而且什么叫又见面了?”
怪物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缓缓低下头,那双竖瞳落在自己布满骨刺的双爪上。
它的爪子轻轻动了动,锋利的趾尖划过雪地,留下几道深痕,动作里没有丝毫野兽的笨拙,反而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仿佛在观察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工具。
接着,它缓缓转动身躯,那条曾刺穿管御风胸膛的长尾,竟灵活地绕到了眼前。
尾尖的倒钩还沾着暗红的血迹,怪物却像是没看见一般,用爪子轻轻碰了碰尾骨上的骨刺,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有陌生,有惊叹,还有几分难以掩饰的狂热。
那模样,就像是第一次见到这具躯体,正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熟悉着每一寸鳞片、每一根骨刺。
片刻后,它突然仰头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粗哑却极具穿透力,震得周围的雪粒簌簌落下,与之前的嘶吼截然不同,这笑声里充满了人类的情绪——狂喜,以及对自身异变的痴迷。
“也难怪你认不出我,温先生。”它停下笑,竖瞳里的狂热渐渐沉淀,转而变成一种带着傲慢的自得,“这幅模样,连我自己刚醒来时,都认不出自己了。”
它顿了顿,语气里突然多了几分近乎虔诚的敬畏:“新神会果然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啊……老夫本应该早已经身死了才对,没想到他们竟能让我以这种姿态重生!这力量,这躯体,比我年轻时最巅峰的状态还要强上十倍!”
“死了?重生?”温羽凡的心猛地一沉。
这两个词汇的分量之重,对于凡人来说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新神会那群疯子到底干了什么?
他压下心底的震惊,破邪刀向前探出半寸,刀锋直指怪物的头颅,声音冷得像极地的寒冰:“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你到底是谁?新神会又对你做了什么?”
怪物闻言,缓缓抬起头,丑陋的兽脸上再次咧开那抹诡异的笑容,这次,连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戏谑。
它微微颔首,像是在进行一场正式的会面,动作间竟透着几分旧式武士的礼仪,与这具凶戾的躯体格格不入。
“既然温先生这么问,”它拖长了语调,樱花国腔调里的傲慢愈发明显,“容在下重新自我介绍……”
风雪骤然加剧,卷起地上的血沫与碎雪,模糊了怪物的轮廓,却让它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温羽凡的耳膜上:
“在下,山口一夫。”
第325章 重生的恶鬼
“在下,山口一夫。”
六个字像六颗烧红的烙铁,狠狠砸在温羽凡的耳膜上。
他握着破邪刀的手猛地一颤,紫金色内劲在刀身表面骤然失控,饕餮纹的红光剧烈闪烁,刀背擦过雪地时迸出一串火星,在漫天风雪里溅起细碎的光痕。
温羽凡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视线死死盯在怪物那张扭曲的兽脸上。
暗绿色鳞片覆盖的下颌还在微微开合,每一次动作都带着骨骼摩擦的咯吱声,可那道带着樱花国腔调的声线,却精准地刺穿了风雪,像毒蛇的信子,缠上了他记忆的角落。
“山口一夫……”他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喉间发紧,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怎么可能?
他清晰地记得,在樱花国地下四层那间布满培养舱的实验室里,自己是如何握着天星剑,将山口一夫的躯体一寸寸斩成碎片的。
当时那老鬼注射了龙血药剂,化作三米高的恶鬼形态,皮肤下游走的朱红咒印像活物般蠕动,鬼角滴落的紫黑色毒液能腐蚀钛合金。
可即便如此,天星剑的柳叶刃更是织成密不透风的光网,将那具异化的躯体绞成了漫天血雾。
他甚至记得,最后一片鬼角碎片坠落在脚边时,上面的生物纹路是如何失去生机,像熄灭的鬼火般黯淡下去。
当时实验室的荧光灯管还在炸裂,绿色营养液顺着裂缝燃烧,山口一夫的残肢混着金属碎块,被爆炸的气浪掀得四处飞溅……
那样的伤势,别说重生,连完整的尸骸都不可能留下。
可眼前这只怪物,不仅能开口说话,还精准地报出了山口一夫的名字。
温羽凡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破邪刀的刀锋直指怪物的头颅,紫金色内劲顺着刀刃汹涌而出,在雪地里拉出一道灼热的光轨:“你胡说!山口一夫早就死了!是我亲手斩了他!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震惊。
记忆里的画面与眼前的景象在脑海里疯狂交织:实验室里崩裂的培养舱、山口一夫临死前疯狂的眼神、碎成齑粉的鬼角、还有此刻怪物竖瞳里那抹熟悉的傲慢……
每一个细节都在撕扯着他的认知,让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新神会设下的幻境。
怪物看着他惊异的模样,喉咙里滚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混着风雪,带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温先生,你亲手斩了我?”它缓缓抬起布满骨刺的爪子,指节弯曲时,暗绿色的鳞片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响,“你是说,在那个满是培养舱的实验室里?用你背上那箱子里的剑?”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中了温羽凡的心脏。
只有亲历过那场战斗的人,才会知道斩杀山口一夫的过程。
温羽凡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哪怕风雪再冷,也驱不散那股从脚底直冲顶门的寒意。
他死死盯着怪物的竖瞳,试图从那片猩红里找到一丝破绽,可看到的只有与山口一夫如出一辙的傲慢与阴鸷。
当年在实验室里,那老鬼也是这样,哪怕被天星剑的刃片割得遍体鳞伤,眼底依旧燃着这种近乎疯狂的自得。
“不可能……”温羽凡的声音弱了几分,破邪刀的刀锋微微下垂,“我明明看到你被斩成了碎片,连鬼角都碎了……”
“碎片?”怪物突然仰起头,发出一阵震耳的狂笑,尾椎的骨刺在雪地里扫出一道深沟,“温先生,你还是太天真了。新神会的‘重生计划’,可不是你能想象的。”它缓缓低下头,竖瞳里的猩红愈发炽烈,“你以为斩碎了我的躯体,就能杀死我?现在,我又回来了!而这具躯体……他们为我准备的新容器,比之前那具腐朽的躯壳,强上百倍!”
它说着,突然抬起爪子,锋利的趾尖在自己胸口划出一道浅痕,暗绿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渗出,却在眨眼间便被黏液覆盖,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看到了吗?”它语气里满是狂热,“这就是新神会给我的恩赐!不老不死,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而你,温先生,你不过是我重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温羽凡站在原地,风雪卷着雪粒打在他的脸上,疼得像针扎,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实验室里的场景:山口一夫倒下时溅落的血雾、培养舱上跳动的倒计时、还有金翅在屏幕里说过的话……
原来从一开始,新神会就留了后手。
破邪刀在掌心剧烈震颤,饕餮纹的红光与怪物身上的暗绿色鳞片形成诡异的对峙。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回心底,眼底的震惊渐渐被冰冷的杀意取代。
不管眼前这只怪物是不是真的山口一夫,有一点他很清楚:对方身上流着新神会的血,手上沾着管御风的命,更带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危险。
“就算你是山口一夫,那又怎么样?”温羽凡缓缓举起破邪刀,紫金色内劲在刀身表面凝成狂龙虚影,刀势挥出时带起的气浪将周围的积雪震得四散飞溅,“当年我能斩你一次,今天,一样能斩你第二次!”
山口一夫喉间滚出低沉的嗤笑,暗绿色鳞片覆盖的唇角以一种违背生物结构的弧度向上咧开,露出森白的獠牙。
那些残存着血沫的齿缝里,还沾着管御风温热的血珠,在风雪里泛着诡异的光。
下一秒,他那条布满骨刺的长尾骤然绷直!
末端处的骨刺像是被注入了某种疯狂生长的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延伸。
起初只是指节长短的尖刺,眨眼间便暴涨到两米多长,尖端渐渐收窄、磨利,两侧的骨刺边缘泛出淬过毒般的冷光,最终竟凝成了一柄形似太刀的巨大骨刃。
骨刃表面布满扭曲的血管纹路,暗绿色的血液在纹路里缓缓流动,像是在为这柄凶器注入生机。
“嗬……”山口一夫发出满足的低吟,布满鳞片的右手猛地探向骨刃末端。
利爪攥住那截还带着温热的骨柄时,暗绿色的鳞片与骨刃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他手腕骤然发力,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扭转声。
“咔嗒”——骨刃与尾椎的连接处应声断裂!
绿血如同喷泉般从断裂处飞溅而出,溅在雪地上瞬间融化了大片积雪,留下一个个冒着白气的深绿色小坑。
可山口一夫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反而将那柄比一个成年男子还高的骨刃扛在肩上,骨刃的重量压得他脚下的冻土微微下沉,留下一道深痕。
“武士,还是应该用刀才对。”他歪了歪头,竖瞳里闪烁着狂热的光,樱花国腔调的普通话里带着几分刻意的优雅,与他凶戾的模样格格不入。
话音未落,他尾巴上的伤口处突然涌出黏稠的绿色黏液。
那些黏液如同活物般在伤口表面蠕动、凝结,不过两三秒的时间,新的骨刺便从黏液里钻了出来。
起初只是细小的肉芽状凸起,很快便长成了一寸多长的尖刺,与之前断裂的骨刺一模一样,连表面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山口一夫低头瞥了眼重新长出骨刺的尾巴,又抬眼看向温羽凡,嘴角的笑意愈发狰狞:“温先生,自那天之后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先生的实力应该增强不少了吧?不知道在下这柄‘鬼骨太刀’还能不能入阁下的眼?请指教。”
骨刃在他手中猛地向身侧劈出一道弧线,雪地里瞬间被划出一道半尺深的沟痕,暗绿色的血液顺着刀刃甩落,在沟痕里汇成蜿蜒的小溪。
第326章 狂兽的刀法
风雪呼啸,卷起漫天雪粒,在开阔的雪地上织成一道冰冷的幕布。
温羽凡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因他骤然收紧的杀意而凝固,墨色风衣下摆被狂风掀起。
他不再有半句废话,喉间只压着一声沉凝的低喝,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掠出,脚下的冻土被踏得发出“嘭”的闷响,雪粒飞溅间,身影已如鬼魅般闪至山口一夫身前。
破邪刀在他掌心嗡鸣,紫金色内劲顺着刀身纹路疯狂游走,饕餮纹亮起炽烈的红光,刀刃划破空气时带着尖锐的锐啸,像是要将这漫天风雪都劈成两半。
他很清楚,山口一夫这具三米多高的怪物躯体虽力量惊人,却也因体型庞大存在致命破绽,若执着于斩击脖颈,反而会暴露自身空当。
是以他手腕微沉,刀锋骤然转向,带着雷霆之势直斩对方腰腹——那里正是鳞片覆盖相对薄弱的部位,也是怪物躯体转动时最难兼顾的死角。
“来得好!”山口一夫喉间滚出粗哑的嘶吼,竖瞳里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下意识挥动肩上的鬼骨太刀。
那柄由尾椎骨刺化成的凶器足有两米多长,骨刃表面的血管纹路里暗绿色血液翻涌,带着刺鼻的腥气迎向破邪刀。
“当!”
两柄刀轰然相撞的瞬间,金铁交鸣的巨响震得周围的松枝簌簌发抖,雪地里的积雪被气浪掀得漫天飞舞。
破邪刀上的紫金色内劲与鬼骨太刀上的暗绿色邪气在刀锋相接处疯狂冲撞,火星四溅间,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两柄刀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将地面的冰壳都震得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温羽凡只觉掌心传来一阵巨力,虎口瞬间发麻,破邪刀险些脱手。
他借着反冲力迅速后掠,足尖在雪地上轻点,身形如落叶般轻盈后撤。
山口一夫的骨刃正顺势横扫而来。
那刀风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将身后一棵碗口粗的松树拦腰斩断,断裂的树干重重砸在雪地里,激起大片雪雾。
双方大战就此爆发。
起初,山口一夫显然还没完全适应这具陌生的躯体。
三米多高的身躯在雪地里移动时显得格外笨拙,每一次迈步都要将冻土踩出深坑,转身时更是慢了半拍,原本该灵活的动作处处透着生涩。
他握着鬼骨太刀的手臂时不时会出现细微的颤抖,显然还没摸透这具躯体的力量掌控节奏,防守时漏洞百出:
温羽凡抓住他转身的间隙,骤然矮身,破邪刀贴着雪地划出一道寒光,刀刃擦过山口一夫左腿的鳞片。
“嗤啦”一声,几片暗绿色鳞片应声而落,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暗绿色血液瞬间涌出,滴在雪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融化出一个个小坑。
紧接着,他又借着对方抬手格挡的空当,刀锋向上一挑,直逼山口一夫胸口,虽被对方仓促间用刀背挡住,却还是在其肩胛处劈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鳞片碎裂的声音混着怪物的痛哼,在风雪里格外清晰。
而山口一夫的进攻更是毫无章法。
他时而挥刀横扫,试图用鬼骨太刀的长度压制温羽凡,可刀锋总在离对方衣角一寸处落空。
温羽凡身形灵活如猿猴,总能借着雪地的起伏辗转腾挪,要么踩着凸起的岩块纵身跃起,要么贴着地面滑过,甚至会故意引诱山口一夫劈向冻土,待对方刀刃陷入冰壳的瞬间,绕到其身后再补一刀。
有好几次,山口一夫怒吼着将鬼骨太刀竖劈而下,想将温羽凡劈成两半,可刀锋落在雪地里时,只溅起漫天雪雾。
而温羽凡早已借着那一瞬间的空当闪到了十米开外,墨色风衣的衣角在他身后划出一道残影,压根碰不到半分。
“该死!这具身体……”山口一夫气得咆哮,竖瞳里满是焦躁。
他看着自己身上不断增加的伤口,暗绿色血液顺着鳞片的缝隙往下淌,滴在雪地上汇成蜿蜒的细流,而温羽凡却像个游刃有余的猎手,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每一次出刀都精准命中他的破绽。
他想加快速度,可躯体的反应总慢半拍;
想凝聚力量,内劲却在陌生的经脉里乱窜,连握刀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温羽凡没有丝毫怜悯,破邪刀的攻势愈发凌厉。
他在山口一夫庞大的身躯周围穿梭,紫金色的刀光在风雪里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每一次斩击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决心。
他要为管御风报仇,要为那些死在怪物爪下的导师和干员报仇,更要彻底斩断新神会这只伸向人间的魔爪。
刀锋再次斩中山口一夫的腰腹,这次比之前更深,暗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山口一夫痛得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后退两步,鬼骨太刀在雪地里划出一道长长的沟痕。
山口一夫甩动骨尾砸向地面时,冻土崩裂的脆响里裹着他压抑到极致的怒吼。
暗绿色鳞片下的肌肉因躯体不协调的动作突突痉挛,每一次挥刀都伴随着骨骼错位的闷响。
他只觉这具三米高的怪物之躯,竟比他七十岁时那具布满皱纹的老骨头还要难用。
方才温羽凡刀锋擦过腰腹的灼痛感还未消散,新长出的鳞片却已在伤口边缘蠕动,暗绿色黏液将深可见骨的创口糊成粘稠的痂。
他低头盯着掌心鬼骨太刀上的血痕,那是自己方才收刀时不慎划伤的,可眨眼间,渗血的指缝就被新生的皮肉填满,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该死的躯壳!”山口一夫喉间滚出野兽般的低吼,竖瞳里猩红的光忽明忽暗。
这具被新神会称作“完美容器”的躯体,有着能撞碎钢板的蛮力,有着能撕裂合金的利爪,却唯独跟不上他三十年武道生涯沉淀的本能。
方才温羽凡矮身斩击左腿时,他明明预判到了轨迹,躯体却慢了半拍,只能眼睁睁看着鳞片飞溅,绿色血液在雪地里烫出冒烟的坑。
可当他再次抬手摸向腰腹的新伤时,指尖触到的已是光滑的鳞片。
那道足以让寻常武者躺上半月的创口,此刻只剩淡淡的印记,正随着他胸腔的起伏逐渐淡去。
一股疯魔般的念头骤然在脑海里炸开。
既然防御是这具躯体的短板,既然再精密的格挡都会被笨拙的动作拖垮,那不如彻底舍弃防御,反正这具躯体能在瞬息间修复任何伤势,哪怕心脏被洞穿,只要内劲未绝,就能在黏液的包裹下重获生机。
“嗬……哈哈哈!”山口一夫突然仰起头,笑声粗哑得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他猛地攥紧鬼骨太刀的骨柄,暗绿色血液顺着刀柄纹路蜿蜒而下。
“温羽凡!尝尝老夫这招!百鬼夜行!”
随着“百鬼夜行”四个字从齿缝间炸出,山口一夫周身突然腾起紫黑色的雾气。
那些雾气并非寻常内劲,而是从他鳞片缝隙里渗出的基因毒素,在风雪中凝成一张张扭曲的鬼面,每一张都泛着磷火般的幽光,张开獠牙嘶吼着扑向四周。
他不再管温羽凡可能从哪个方向突袭,甚至故意将腰腹鳞片薄弱处暴露在外。
鬼骨太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残影,刀风裹挟着紫黑色雾气横扫而出,两米多长的骨刃在雪地里犁出半尺深的沟痕,暗绿色血液顺着刃口甩落,在雪雾中织成毒网。
第一刀劈向温羽凡左肩时,骨刃擦着对方墨色风衣划过,将身后的松树拦腰斩断;
第二刀竖劈而下时,冻土炸裂的碎块如冰雹般飞溅,逼得温羽凡不得不后掠躲避;
紧接着,他手腕翻转,骨刃贴着雪地划出弧线,刀锋卷起的毒雾如蛇群般缠向温羽凡脚踝……
每一招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戾,每一次挥刀都不管自身空当,仿佛只要能伤到对方,哪怕自己被斩成两段也无所谓。
温羽凡顿时乱了阵脚。
他的破邪刀本已凝聚起紫金色刀芒,准备趁山口一夫转身的间隙斩向他后颈,可对方突然放弃防御的猛攻,让他的预判瞬间落空。
鬼骨太刀的刃风擦着脸颊掠过时,带着刺鼻的腥气,他只能仓促旋身避开,刀锋原本瞄准的要害,最终只斩落了几片飞溅的鳞片。
接下来的局面彻底失控。
山口一夫的刀招毫无章法,却胜在快、狠、不计代价。
有时他明明露出胸口的破绽,可当温羽凡提刀欲刺时,对方却突然用骨尾缠住他的手腕,另一只利爪直扑他面门;
有时他故意卖个踉跄,待温羽凡以为有机可乘时,鬼骨太刀却突然反撩,逼得温羽凡只能弃攻回防。
紫金色的刀光在风雪中不断收敛,温羽凡的身影渐渐从进攻转为游走。
他看着山口一夫左臂被自己划出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在眨眼间就被黏液覆盖,新生的肌肉纤维如蛆虫般在创口处蠕动,下一秒便恢复如初。
而对方的刀势却越来越猛,紫黑色雾气在周身凝成旋转的漩涡,每一次劈砍都让空气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
温羽凡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第327章 天星剑的破绽
山口一夫的狂笑声在风雪中炸开,粗哑的嗓音裹着冰晶碎屑,像生锈的铁锯在磨刮冻土。
他扛着那柄由尾椎骨刺化成的鬼骨太刀,三米高的异化躯体微微前倾,暗绿色鳞片下的肌肉因笑意而震颤,每一次抖动都溅落几滴带着硫磺味的绿血,在雪地上灼出滋滋作响的小坑。
“温先生,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破邪刀法?”他故意放慢语速,樱花国腔调的普通话里满是戏谑,骨刃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沟痕,“劈了这么久,连老夫的鳞片都没掀掉几片——看来这阵子,你的刀术非但没进步,反而退步了啊!”
话音未落,他突然旋身挥刀,鬼骨太刀带着紫黑色毒雾横扫而出。
刀锋擦过温羽凡耳畔时,气浪卷起的雪粒如暗器般砸在脸颊,留下几道细密的血痕。
“不要再玩闹了!”山口一夫的嘶吼混着风雪,“温先生,把你背上那口剑箱打开,让老夫再瞧瞧当年斩了我的那柄剑!老夫可是等候多时了!”
温羽凡踉跄着避开刀锋,墨色风衣的下摆已被毒雾灼出焦黑的破洞。
他握着破邪刀的右手青筋暴起,紫金色内劲在刀身表面剧烈波动,饕餮纹的红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应他此刻翻涌的思绪。
山口一夫的挑衅像根刺,扎进他紧绷的神经里。
他比谁都清楚,天星剑一旦出鞘,七十二片柳叶刃织成的碎星阵足以将眼前这具异化躯体绞成齑粉。
可对方非但不躲不避,反而主动催促他出剑,这反常的态度让疑云瞬间笼罩心头。
当年在樱花国地下实验室,天星剑的柳叶刃织成光网,将异化的山口一夫绞成血雾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老鬼不可能不知道无名十三剑的威力。
“他明明见识过碎星阵的杀伤力,现在却主动逼我出剑……”温羽凡的目光扫过山口一夫胸口新生的鳞片,“主动让我出剑……难道新神会给了他能抗衡剑阵的底牌?是那具躯体的自愈力强到被切成碎片都能复原?还是藏着其他杀招?”
风雪更狂了,卷着地上的血沫与碎雪,模糊了山口一夫狰狞的面容。
温羽凡能感觉到,对方周身的紫黑色雾气越来越浓,那些从鳞片缝隙里渗出的基因毒素,正随着呼吸在空气中凝聚成扭曲的鬼面,每一张都泛着磷火般的幽光,仿佛随时会扑上来撕咬。
疑惑归疑惑,却不能让他停下进攻的脚步。
管御风冰冷的身躯还躺在不远处的雪地里,飞鹰双爪上的血迹早已冻结,那些逝去的导师、干员,还有被这怪物残害的学生,每一道亡魂都在等着他复仇。
“就算你有对策,今日也必须斩你!”温羽凡喉间沉喝一声,身形突然向左侧急闪。
山口一夫紧随其后的竖劈落了空,鬼骨太刀深深扎进冻土,溅起的冰碴混着毒雾扑面而来。
温羽凡足尖猛地碾碎冻土,身形如鬼魅般向后掠出,左手同时探向背后的天星剑箱。
这口剑箱早已不是当年去樱花国时那具简陋的铁壳,而是惊蛰组织耗费三个月,用天外陨铁混合钨钢纤维打造的新容器。
箱身表面刻着细密的星轨银纹,在风雪中泛着冷冽的光,侧边靠近腰腹的位置,藏着一个只有温羽凡知道的暗扣机关。
“啪!”
左手食指重重拍在暗扣上,清脆的机括声在风雪里格外清晰。
下一秒,剑箱顶部的盖板如莲花般骤然弹开,同时一道乌银流光从箱内弹出——那是天星剑的剑柄。
山口一夫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终于肯出剑了吗?!”
可他没想到,温羽凡的拔剑方式竟如此诡异:
他左手攥紧剑柄向外一扯,拉出的只有孤零零的握柄,剑身却不见踪影。
就在山口一夫愣神的刹那,剑箱内突然爆发出嗡鸣如龙吟的共振声,七十二片柳叶薄刃如挣脱囚笼的飞蝗,从箱内射向半空!
那些刃片每一片都泛着能斩断精钢的寒芒,在温羽凡身前盘旋飞舞,如蜂群振翅般发出细碎的嗡鸣。
紧接着,在温羽凡内劲的引导下,七十二片刃片突然加速,以剑柄为中心汇聚成一道乌银光流。
眨眼间,一柄完整的天星剑便出现在他手中,剑刃上的星轨银纹如活物般游走,与他周身的紫金色内劲交织成璀璨的光网。
“这才对嘛!”山口一夫的狂笑声再次响起,鬼骨太刀上的暗绿色血液剧烈翻涌,“温先生,让老夫看看,你这奇怪的剑,能不能斩碎我这具‘不死之躯’!”
风雪裹挟着冰碴子,狠狠砸在温羽凡紧绷的侧脸上,却没能让他的动作有半分迟疑。
左手攥住天星剑柄的刹那,他周身紫金色内劲如沸腾的岩浆般骤然喷发,墨色风衣下摆被气浪掀得笔直,猎猎作响间,连脚下的冻土都在震颤中裂开细密的纹路。
没有半句多余的对峙,甚至没给山口一夫再嘲讽的机会,温羽凡手腕猛地翻转,天星剑柄在掌心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
七十二片柳叶薄刃刚脱离剑柄束缚,便在紫金色内劲的催动下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每一片刃身都泛起乌银寒光,星轨银纹如活物般在刃面游走。
“唰!”
刃片分裂的脆响混着风雪,一百四十四片剑刃如骤然炸开的星群,瞬间在山口一夫头顶织成密不透风的黑金刃幕。
刃尖朝下,每一片都对准了那具三米高的异化躯体,刃口流转的寒光映得雪地都泛起冷意,碎星剑阵的威压如实质般落下,连周围呼啸的狂风都似被刃风切割成了碎片。
可山口一夫的反应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非但没有躲闪,反而那柄两米多长的鬼骨太刀猛地往冻土中一插,“噗嗤”一声,骨刃大半没入冰层,溅起的绿血与冰碴混在一起,在雪地里留下斑驳的痕迹。
紧接着,这只浑身覆满暗绿色鳞片的怪物缓缓低下头,原本泛着猩红的竖瞳被阴影笼罩,双臂骤然交叉护在头顶,指节处的骨刺因用力而泛白,周身翻涌的紫黑色雾气竟在瞬间收敛,所有能量都如潮水般缩回体内,连鳞片缝隙里渗出的基因毒素都暂时隐去。
“靠鳞甲和自愈力硬扛?”温羽凡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将对方的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不屑。
他太清楚天星剑的威力了。
当年在樱花国实验室,这陨铁刃芯连钛合金都能轻易划开,更别说眼前这看似坚硬、实则布满缝隙的生物鳞片。
念头未落,温羽凡内劲陡然加重,低喝一声:“去!”
一百四十四片剑刃如蓄势待发的飞蝗,骤然加速俯冲!
刃尖划破空气的锐响汇聚成震耳的剑鸣,乌银与黑金交织的光轨在雪地里拉出残影,最先抵达的几片刃片已擦过山口一夫的肩甲,“嗤啦”几声脆响,暗绿色鳞片应声碎裂,带着黏液的血肉瞬间暴露在寒风中。
可就在其他刃片即将刺入皮肉、彻底撕开这具异化躯体的刹那——
“吼!!!”
山口一夫突然发出一声震彻雪原的咆哮!
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生涩的人类语言,而是纯粹的野兽嘶吼,带着能震碎耳膜的冲击力,连周围飘落的雪粒都被震得停滞半空。
他交叉护在头顶的双臂骤然分开,掌心对着漫天剑刃,原本收敛的紫黑色内劲如被点燃的炸药般轰然炸开!
一股沛然巨力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雪地里的冰壳瞬间崩裂,冻土块如炮弹般飞溅,连不远处管御风的尸体都被气浪掀得微微颤动。
温羽凡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碎星剑阵的玄妙之处,在于刃片间的内劲共振与轨迹联动,可他毕竟尚未踏入化境宗师之境,无法做到真气外放自如。
剑刃上的能量全靠剑柄处的特殊磁轨装置传导,每一片刃片的内劲储备都是固定的。
一旦遭遇远超承受极限的能量冲击,刃片间的共振会被强行打断,内劲也会如被戳破的气球般四散流失。
“他竟然真的知道剑阵的破绽!”温羽凡心头一紧,下意识想催动内劲稳住剑刃,可已经晚了。
最先接触能量冲击波的十几片剑刃,乌银光泽瞬间黯淡,星轨银纹失去了流转的活力,刃身在空中微微一顿,竟被紫黑色气浪掀得偏离了轨迹,擦着山口一夫的肋骨飞了出去,深深扎进远处的雪地里,只留下半截刃尾在寒风中颤动。
剩下的剑刃虽还维持着阵型,可刃面的光痕已明显减弱,原本密不透风的刃幕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缝隙。
山口一夫那张覆盖着鳞片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狰狞的笑,竖瞳里闪烁着得逞的狂热,双臂再次发力,紫黑色内劲如浪潮般层层叠加,朝着刃幕再次冲击而去。
第328章 心魔化剑
乌银色的柳叶刃片接连坠落在雪地,每一片落地的轻响,都像冰锥狠狠砸在温羽凡的心头。
最先偏离轨迹的那几片剑刃,扎进积雪时溅起细碎的雪雾,刃尾还在寒风中微微颤动,星轨银纹的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如同燃尽的烛火般失去了生机。
后续的刃片更是失去了内劲支撑,“哗啦啦”地从半空坠落,有的在冻土上弹跳着划出浅痕,有的则直接陷入积雪,只露出半截乌银刃身,像是被折断的星辰碎片。
温羽凡垂在身侧的右手死死攥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破邪刀的刀柄都被他捏得微微发烫。
他看着满地狼藉的剑刃,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碎星剑阵是他压箱底的杀招之一,当年在樱花国凭此斩碎山口一夫的异化躯体,后来更是靠着这套剑阵与奎木狼周旋,可如今在重生的山口一夫面前,竟如此轻易地被破解,连对方的要害都没能触及。
寒风卷着雪粒打在他脸上,刺骨的凉意却远不及心底的沉郁,墨色风衣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仿佛也在为这场挫败低声呜咽。
不远处的山口一夫却笑得愈发猖狂,粗哑的笑声混着风雪,震得周围的松枝簌簌落雪。
他肩甲处被剑刃划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暗绿色的黏液从鳞片缝隙中涌出,像活物般在创口表面蠕动、凝结,短短几秒钟,原本暴露在外的血肉就被新生的鳞片覆盖,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腰腹处那道曾深可见骨的口子,更是早已恢复如初,鳞片的纹路与周围完美衔接,仿佛碎星剑阵从未在他身上留下过伤痕。
他缓缓弯腰,布满骨刺的手掌握住插在冻土中的鬼骨太刀,骨刃被拔出时带起一串冰碴,暗绿色的血液顺着刃口滴落,在雪地上灼出滋滋作响的小坑。
当他直起身时,三米高的异化躯体上已找不到半点伤口,唯有鳞片上残留的雪粒,证明着方才那场交锋并非幻觉。
“温先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山口一夫歪了歪覆盖着暗绿色鳞片的头颅,竖瞳里满是戏谑,丑陋的兽脸上,嘴角以一种违背生物结构的弧度向上咧开,露出森白的獠牙,“相同的招数,不要对同一个敌人使用第二次。”
他故意晃了晃手中的鬼骨太刀,骨刃上的血管纹路里暗绿色血液翻涌,带着刺鼻的腥气:“如果你没有新的花样,老夫今日可要收下阁下的首级了。”
话音未落,他那条布满骨刺的长尾突然绷直,尾尖的骨刺泛着冷光,在雪地里划出一道深痕,显然已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温羽凡的指尖微微颤抖,心头的震撼如同惊涛骇浪。
但这份震撼并未持续太久,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回心底。
毕竟早在与奎木狼交手时,碎星剑阵就曾被对方的青碧罡气破解过,刃片依赖内劲共振、难以抵御强能量冲击的弊端,他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会在重生的山口一夫身上再次栽跟头。
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落在天星剑柄的机关上,按下的瞬间,清脆的机括声在风雪中响起。
那些散落在雪地各处的柳叶刃片,像是突然被唤醒的归鸟,纷纷从积雪或冻土中挣脱,乌银色的刃身泛着冷光,顺着无形的轨迹向剑柄汇聚。
刃片在空中交错飞舞,发出细密的嗡鸣,短短几秒钟,便重新拼接成一柄完整的天星剑,剑脊上的星轨银纹再次流转起光泽,与温羽凡周身的紫金色内劲交织出淡淡的光雾。
温羽凡握着重组后的天星剑,手臂微微下沉,剑尖指向地面的积雪,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既没有方才的震惊,更没有失败后的气馁:“受教了。”他抬眼看向山口一夫,眼神冰冷如霜,“但,你要取我的首级,就有些想多了。山口一夫,你死了快有一年了,这一年里,我经历的厮杀、突破的境界,早已不是当初在樱花国时可比。”
他顿了顿,紫金色内劲顺着天星剑的剑刃缓缓游走,让乌银色的刃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只是没想到,我原本为奎木狼准备的杀招,今日要先用在你的身上。”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原本收敛的杀意如潮水般涌出,连周围的风雪都似被这股杀意冻结,停滞在了半空。
紫金色的杀意如实质般从温羽凡周身炸开,那股冷冽到极致的气息仿佛能冻结骨髓,连漫天风雪都在这股威压下停滞了半秒。
山口一夫三米高的异化躯体竟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半步,布满暗绿色鳞片的脚掌在冻土上踩出两道深沟,尾椎的骨刺下意识绷紧,竖瞳里的戏谑瞬间被警惕取代。
他活了七十多年,经历过无数生死厮杀,却从未感受过如此阴鸷的杀意。
那里面不仅裹着管御风的血仇,还藏着无数亡魂的怨念,像是将整片雪原的寒意都凝在了其中,每一缕都带着能撕裂神魂的锐度。
“怎么可能……”山口一夫喉间滚出低哑的呢喃,暗绿色鳞片下的肌肉突突痉挛。
他明明占据着自愈力与力量的绝对优势,此刻却像被猎手锁定的猎物,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下一秒,温羽凡的动作打破了这份凝滞。
他左手握着天星剑柄,右手缓缓松开破邪刀的刀柄。
那柄曾斩过无数邪祟的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刀鞘仿佛有了生命般自动向前探出半寸,“咔嗒”一声轻响,破邪刀精准入鞘,刀柄上的饕餮纹暗了下去,像是在为接下来的杀招让路。
紧接着,温羽凡双手握住天星剑柄,乌银色的剑身微微震颤,星轨银纹在紫金色内劲的催动下流转起璀璨的光。
他周身的风雪突然逆向旋转,雪粒在他身后汇聚成漩涡,更令人心惊的是,漩涡中竟缓缓浮现出重重鬼影……
那些鬼影形态各异,有的带着狰狞的兽爪,有的裹着破碎的风衣,每一张模糊的面容上都刻着极致的痛苦与愤怒,正是此前死在山口一夫爪下的干员、导师,甚至还有被新神会残害的无辜者。
“这是……”山口一夫的瞳孔骤然收缩,竖瞳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诧异,随即是被冒犯的暴怒,“我的百鬼夜行?!”
他猛地攥紧鬼骨太刀的骨柄,暗绿色血液顺着刀柄纹路蜿蜒而下,骨刃上的血管纹路因愤怒而剧烈搏动:“可恶!温先生,你竟然偷学我的招式!靠着模仿别人的手段取胜,未免也太有失武德了!”
在他看来,温羽凡身后的鬼影与自己用基因毒素凝成的鬼面如出一辙,无非是换了种凝聚方式的模仿罢了。
当年他在樱花国钻研“百鬼夜行”时,耗费了十年时间,才让鬼面拥有撕裂内劲的威力,如今却被温羽凡轻易复刻,这让他既愤怒又觉得可笑——华夏武者总标榜“正道”,到头来还不是要靠偷学邪术才能抗衡自己的“不死之躯”。
面对山口一夫的怒斥,温羽凡只是淡淡抬眼,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唯有天星剑的震颤愈发急促:“不要误会,这不是百鬼夜行。”
他顿了顿,紫金色内劲顺着双臂涌入剑柄,身后的鬼影仿佛听到了召唤,愈发清晰地从风雪中浮现:“我能悟出这招虽然少不了百鬼夜行的功劳,却是完全不同的功法……它凝聚的是亡魂的怨念与我心中的执念,比你的原版,强过百倍。”
话音落下时,温羽凡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无名十三剑,第三式——心魔化剑!”
“心魔化剑?”山口一夫闻言,先是愣了半秒,随即爆发出一阵粗哑的狂笑,笑声里满是讥讽,“哈哈哈!你们华夏人真是太不要脸了!明明就是偷学我的招式,还非要起个冠冕堂皇的名字来掩饰!等老夫斩碎你这虚张声势的鬼影,看你还怎么……”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只见温羽凡身后的重重鬼影突然动了……
它们不再是悬浮在风雪中的虚影,而是如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争先恐后地朝着天星剑的剑身扑去。
第一个鬼影撞上剑身时,乌银色的刃身瞬间染上一抹漆黑,那抹黑色如墨滴入水中,迅速向四周扩散;
第二个、第三个鬼影接踵而至,漆黑的颜色越来越浓,星轨银纹的光泽被彻底吞噬,连剑柄都开始泛出幽暗的光。
短短几秒钟,原本泛着寒芒的天星剑竟被染得一片漆黑,剑身上仿佛凝结着无数冤魂的嘶吼,每一次震颤都带着令人脊背发凉的怨气。
那些鬼影并未消散,而是在剑刃内部不断游走,形成一道道扭曲的黑色纹路,与山口一夫用毒素凝成的鬼面截然不同——这不是单纯的能量凝聚,而是将怨念与执念彻底融入兵器,让每一次斩击都带着亡魂的复仇之力。
山口一夫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讥讽僵住,竖瞳里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柄漆黑的剑上没有半分毒素的气息,却有着比“百鬼夜行”强十倍的压迫感,仿佛只要被剑锋擦到,连神魂都会被撕碎。
“这……这不可能……”他下意识地再次后退,尾椎的骨刺在雪地里划出深深的沟痕,暗绿色鳞片下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终于明白,温羽凡不是在模仿,而是在他的招式基础上,创造出了真正能威胁到“不死之躯”的杀招。
第329章 这一剑无可匹敌
“可恶!那就让老夫好好领教一下阁下的心魔化剑!”
山口一夫的怒吼如惊雷般炸响在雪原上空,粗哑的声线裹着冰碴子,震得周围松枝上的积雪簌簌坠落。
他那双猩红竖瞳死死盯着温羽凡手中那柄漆黑的天星剑,暗绿色鳞片下的肌肉因极致的警惕而紧绷,每一寸肌理都在突突痉挛。
方才鬼影融入剑身时那股令人脊背发凉的怨念,像毒蛇般缠在他心头,让他本能地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这股不安远比面对碎星剑阵时更加强烈。
他很清楚,温羽凡周身逆向旋转的风雪还在汇聚,那些尚未完全融入剑身的鬼影仍在漩涡中躁动,若再给对方半分蓄势的时间,这柄染满怨念的黑剑恐怕会爆发出能撕裂“不死之躯”的力量。
“不能等!”
心底的警示声尖锐得像骨刺划过颅骨,山口一夫再也顾不得维持武士的体面。
他猛地攥紧鬼骨太刀的骨柄,暗绿色血液顺着刀柄上的血管纹路疯狂涌动,两米多长的骨刃瞬间泛起一层妖异的绿光。
紧接着,他三米高的异化躯体骤然压低重心,布满骨刺的脚掌在冻土上狠狠一蹬!
“嘭!”
冻土应声炸裂,碎冰混着雪粒如炮弹般飞溅,山口一夫庞大的身躯竟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扑温羽凡。
他那条刚长出新骨刺的长尾绷得笔直,尾尖的尖刺泛着冷光,像一柄暗藏的匕首,随时准备在正面交锋时发动突袭。
就在山口一夫的身影离地的刹那,温羽凡也动了。
他双手紧握天星剑柄,周身逆向旋转的风雪骤然加速,那些悬浮在漩涡中的鬼影发出凄厉的尖啸,尽数融入漆黑的剑身。
下一秒,温羽凡的身影化作一道极细的黑色流光,墨色风衣的下摆被气浪掀得笔直,竟在雪地上拖出一道半米长的残影。
这速度比此前躲避鬼骨太刀时快了足足三倍,连空气都被这道流光割裂,发出“嗤啦”的锐响。
一黑一绿两道身影,在漫天风雪中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急速接近。
山口一夫竖瞳骤缩,下意识将鬼骨太刀挥出,骨刃上的绿光与对方剑身上的黑气遥遥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尖刺在碰撞,发出细密的“滋滋”声。
他能看到温羽凡眼底那抹与剑身同源的漆黑,那里面没有丝毫情绪,只有纯粹的杀意,像极了地狱深处爬出来的索命厉鬼。
“铛!!!”
两柄兵器轰然相撞的瞬间,金铁交鸣的巨响震得整个雪原都在微微震颤。
鬼骨太刀的骨刃与天星剑的黑刃死死咬合,暗绿色的邪气与漆黑的怨念在交锋处疯狂冲撞,火星四溅间,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两柄剑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雪地里的冰层瞬间崩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出十几米远。
山口一夫只觉一股巨力顺着刀柄传来,震得他整条手臂都在发麻,虎口处的鳞片甚至被震得裂开细缝,暗绿色血液顺着指缝渗出。
他咬牙想要稳住身形,却突然听到“咔嚓”一声脆响——那是骨骼承受不住压力时发出的断裂声!
他猛地低头:只见鬼骨太刀的刃身靠近刀柄的位置,竟赫然出现了一道半寸长的裂痕!暗绿色的血液从裂痕中渗出,顺着刃身缓缓流淌,原本泛着绿光的骨刃,竟在裂痕出现的瞬间黯淡了几分。
“怎么可能?!”山口一夫喉间滚出难以置信的低吼。
这柄由尾椎骨刺化成的兵器,硬度堪比合金,此前连破邪刀都没能在上面留下半点痕迹,如今竟被温羽凡的剑震出了裂痕?
可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更恐怖的景象出现了。
只见天星剑剑身上的漆黑能量,竟如同有生命的墨汁,顺着鬼骨太刀的裂痕急速蔓延!
那股黑色仿佛能吞噬一切,所过之处,骨刃上的绿光瞬间被驱散,血管纹路里的暗绿色血液也停止了流动,转而被染成一片漆黑。
山口一夫眼睁睁看着那抹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骨刃向上爬,不过两秒钟,就爬过了刃身的三分之一,离他握着刀柄的右手越来越近。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黑色能量中蕴含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连骨骼里的骨髓都要被冻结。
“不好!”
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松开握着骨柄的手,同时庞大的身躯向后急退,布满鳞片的脚掌在雪地上蹬出两道深沟,试图避开那股诡异的黑色能量。
但一切都太晚了。
就在他松手的刹那,一缕纤细的墨色从刀柄末端甩出,像极了毒蛇的信子,精准地缠上了他尚未完全收回的右爪指尖。
那缕墨色一触碰到鳞片,便瞬间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丝线,顺着鳞片的缝隙疯狂向内渗透。
山口一夫只觉指尖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刺向骨髓。
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右爪正以惊人的速度被染黑。
暗绿色的鳞片失去了光泽,转而变成死灰般的黑色,连爪子上的骨刺都开始泛出漆黑的纹路,那股黑色还在顺着手臂向上蔓延,短短几秒钟,就染黑了他小臂上的半片鳞片。
“这是什么鬼东西!”山口一夫惊恐地嘶吼起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黑色能量正在吞噬他体内的内劲,所过之处,连自愈能力都变得迟缓起来。
山口一夫毕竟是活了七十多年的老怪物,半辈子在刀尖上舔血,从樱花国武道世家的天才杀到雄踞一方的山口组枭雄,什么生死绝境没经历过?
此刻指尖的剧痛还在顺着神经疯狂窜向大脑,小臂上的黑色纹路已爬过肘弯,可他眼底的惊惶只持续了半秒,便被狠戾取代。
“哼,这点伎俩也想困住老夫?”他喉间滚出粗哑的冷笑,左手利爪骤然绷紧,暗绿色鳞片下的肌肉爆发出惊人的爆发力。
没等那抹黑色爬上肩头,左爪已如快刀般划过右臂关节。
“嗤啦”一声脆响,鳞片碎裂的声音混着筋肉撕裂的闷响,在风雪里格外刺耳。
断臂带着喷涌的绿血飞落在雪地里,刚落地便被黑色能量彻底吞噬,化作一滩冒着黑烟的黑泥,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山口一夫右臂的断口处,绿色黏液瞬间涌出,想凝结成新的肢体……
他嘴角咧开狰狞的笑,竖瞳里满是不屑:“嘿,小手段罢了,还能……”
可后半句话突然卡在喉咙里,像被无形的手扼住。
风雪骤然停滞,原本呼啸的寒风仿佛被抽离了这片空间。
山口一夫只觉眼前黑影一闪,温羽凡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前三步处。
不,那已不是“身影”,而是足以遮蔽天地的威压。
他猛地抬头,心脏骤然缩成一团。
温羽凡的躯体竟在瞬间膨胀,墨色风衣如被气流撑起的乌云,层层叠叠地向外扩散,原本一米七左右的身形,此刻竟比他三米高的异化躯体还要巍峨数倍。
雪花在温羽凡周身凝滞,像是被那股磅礴的杀意冻结,他双手握着的天星剑,漆黑的剑身顺着杀意不断延伸,剑刃上缠绕的怨念化作实质的鬼影,在刃身周围嘶吼盘旋,剑尖垂落的墨色气流,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坑。
“怎……怎么可能……”山口一夫的声音发颤,竖瞳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眼前的温羽凡,哪还是凡人?
分明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复仇天神,周身的紫金色内劲与漆黑怨念交织,形成一道遮天蔽日的光轮,连天空的飞雪都在这股威压下改变了轨迹,绕着温羽凡的身躯旋转,像是在朝拜。
天星剑被缓缓举起,漆黑的剑身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弧光,刃尖的寒意穿透空气,直逼山口一夫的面门。
那速度明明很慢,却让他生出一种“避无可避”的绝望。
“逃!必须逃!”山口一夫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猛地蹬地,想借着躯体的蛮力向后掠出,可脚掌刚离开地面,便发现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肌肉无法收缩,骨骼无法转动,连尾椎的骨刺都僵在半空,动弹不得。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的躯体牢牢束缚,那力量里裹着无数亡魂的怨念,每一缕都像细密的锁链,缠在他的鳞片、骨骼、甚至经脉上。
“不……不可能!”他疯狂地催动内劲,试图挣脱束缚,可体内的暗绿色内劲刚运转起来,便被一股更强大的黑色力量吞噬——那股力量,竟与之前缠上他手臂的黑色能量一模一样!
山口一夫猛地低头,瞳孔瞬间缩成针尖。
他明明已经斩下了右臂,断口处的黏液还在不断渗出,可此刻,那抹漆黑却像潮水般,从他全身的鳞片缝隙里涌出来。
暗绿色的鳞片早已失去光泽,被染成死灰般的黑色,连竖瞳里的猩红都被黑色覆盖,周身的紫黑色雾气更是被这股力量压制得不敢冒头。
黑色能量顺着他的经脉游走,所过之处,自愈能力彻底失效,内劲被疯狂吞噬,连骨骼都开始发出“咔嚓”的脆响,像是随时会崩裂。
“不!不!我不想死!”山口一夫终于崩溃,凄厉的嘶吼在雪原上空炸开,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他好不容易才从樱花国实验室的废墟里“重生”,新神会的“完美容器”给了他毁天灭地的力量,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份力量,还没来得及向温羽凡复仇,还没来得及让整个世界都匍匐在他脚下……
他才活了不到十分钟啊!
可回应他的,只有温羽凡冰冷的眼神,和天星剑落下时那道遮天蔽日的漆黑刃光。
剑风裹挟着亡魂的嘶吼,在山口一夫的耳边炸响。
他能清晰地看到,剑刃上那些扭曲的鬼影里,有管御风愤怒的面容,有被他残害的干员怨恨的眼神,还有无数无辜者痛苦的表情。
“不!”
最后一声绝望的哀嚎,被剑刃斩碎的风声彻底淹没。
漆黑的天星剑落下,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骨骼与鳞片被瞬间撕裂的闷响。
三米高的异化躯体,在剑刃下如纸片般被斩成两半,暗绿色的血液混着黑色能量喷涌而出,落在雪地上,瞬间融化了大片积雪,留下一片冒着黑烟的焦土。
第330章 吉恩?弗雷泽
“啪!”
清脆的击掌声突兀地在雪原上空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凝固的寒潭。
这声音算不上响亮,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慢,却穿透了呼啸的风雪,精准地钻进山口一夫的耳中——那是种皮革手套碰撞的质感,干燥,利落,与周遭风雪的湿冷格格不入。
山口一夫浑身一僵。
方才被天星剑劈开的剧痛还残留在神经末梢,暗绿色血液飞溅的灼热感仿佛还在皮肤表面灼烧,可此刻低头看去,他那本该被斩成两半的躯体竟完好无损。
他下意识握紧右手,鬼骨太刀的骨柄仍在掌心温热,骨刃上的血管纹路里,暗绿色血液缓缓流动,别说半寸裂痕,连一丝磕碰的痕迹都没有。
“怎么回事?”他喉间滚出粗哑的呢喃,竖瞳猛地收缩。
视线再抬时,更诡异的景象撞入眼底:
温羽凡竟悬在半空,像一尊被施了定身咒的雕塑。
那柄染满怨念的漆黑天星剑还维持着下劈的姿态,剑刃离他的头顶不过三尺,可剑身的震颤彻底消失,连周围逆向旋转的风雪都停滞了,雪粒凝固在半空,像被冻住的星子。
温羽凡眼底的决绝被错愕取代,瞳孔里那份惊异与茫然,竟比他这个“死而复生”的人还要浓烈几分。
山口一夫猛地后掠两步,布满骨刺的脚掌在冻土上蹬出两道深沟。
肌肉的收缩感、骨骼的转动感清晰无比,之前被黑色能量束缚的滞涩感荡然无存——他能自由活动了。
可对面的温羽凡依旧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墨色风衣的下摆停在扬起的弧度顶点,连发丝都没有半分晃动,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和这片雪原是“活”的。
复仇的杀意、对不死之躯的狂热,此刻全被疑惑冲得烟消云散。
山口一夫紧握着鬼骨太刀,却迟迟没有发动进攻。
他活了七十多年,从樱花国武道世家的少年天才,到血洗地下世界的山口组枭雄,再到新神会“重生计划”的实验体,见过会喷吐毒液的融合体,见过能操控雷电的异能者,却从未见过如此违背常理的景象。
斩落的剑停在半空,破碎的躯体完好如初,这根本不是武道或异能能解释的范畴,更像是某种……凌驾于物理规则之上的力量。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雪原深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咯吱,咯吱。”
积雪被靴子碾压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规律的节奏,像是在丈量这片战场的死寂。
山口一夫猛地转头,竖瞳死死锁定声音来源的方向——漫天风雪中,一道身影缓缓步出,轮廓逐渐清晰。
那是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金发如被阳光淬炼过的精钢,在惨白的雪地里泛着耀眼的光泽,碧色的瞳孔像极了北欧深海的冰层,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穿着一件白色长款风衣,领口别着一枚银色徽章,上面刻着缠绕着蛇的十字架,风衣下摆扫过积雪时,连一片雪粒都未曾沾附。
脚下分明是松软的雪面,但他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行走得稳如平地,仿佛脚下不是湿滑的冻土,而是铺着地毯的宴会厅。
男人在离两人三米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先扫过悬在半空的温羽凡,碧色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随即转向山口一夫,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更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藏品。
“看来我的时机选得不是时候。”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标准的伦敦腔英文,每个音节都清晰得如同被精心打磨过,“打断了一场精彩的决斗,希望两位不要介意。”
山口一夫握着鬼骨太刀的手骤然收紧,暗绿色鳞片下的肌肉紧绷。
他能感觉到,这个金发男人身上没有半分内劲波动,却带着一股比温羽凡的心魔化剑更令人窒息的威压,那是种纯粹的、属于上位者的俯瞰感,仿佛他和温羽凡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两个打斗的孩童。
男人却没理会他的警惕,视线重新落回温羽凡身上,碧色瞳孔里的赞赏愈发明显:“你就是温羽凡?”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确认的意味,“内劲阶段就能将怨念凝练成实质攻击,还能创造出‘心魔化剑’这种超越物理的招式……奥格斯果然没说错,你确实有资格坐上第五张神座。”
“神座?”山口一夫猛地皱眉,这个词汇像根刺扎进他的神经。
他曾在新神会的实验日志里见过这个词,那是凌驾于所有新神会干部之上的至高存在,是新神会口中“接近神明”的位置。
可眼前这个欧洲人,怎么会知道神座的秘密?
男人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抬手理了理风衣的袖口,动作优雅得如同出席晚宴。
而随着他的动作,悬在半空的温羽凡忽然动了。
不是正常的活动,而是像被按下了“快进键”,漆黑的天星剑猛地劈落,却在触及山口一夫头顶半寸处骤然消散,化作漫天乌银色的柳叶刃片,散落一地。
温羽凡本人则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神从错愕转为警惕,死死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金发男人。
“你到底是谁?”
山口一夫的嘶吼率先划破凝滞的风雪,粗哑的声线里裹着难以掩饰的惊惶。
方才被心魔化剑压制的恐惧尚未散去,这金发男人的出现又带来了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是种无需释放半分力量,仅靠眼神就能碾碎意志的威慑,比温羽凡那柄染满怨念的黑剑更让他胆寒。
金发男人缓缓转头,碧色瞳孔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原本优雅的唇角也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没有提高音量,甚至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怒意,可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山口一夫的耳膜:“对你的神明说话,要保持敬畏。”
话音落下的瞬间,没有狂风骤起,没有能量爆发,甚至连周遭的风雪都依旧保持着停滞的姿态。
可山口一夫却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三米高的异化躯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暗绿色鳞片下的肌肉突突痉挛,尾椎的骨刺本能地绷紧,却连半分反抗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下一秒,“噗通”一声闷响在雪原上炸开。
那具能撞碎钢板、扛住碎星剑阵的“不死之躯”,竟直直跪倒在雪地里,厚重的膝盖砸得冻土崩裂,积雪飞溅。
山口一夫的头颅死死抵着冰冷的雪面,额头的鳞片在冻土上磨出细碎的划痕,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滞涩,仿佛稍一抬头,就会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撕碎。
他想抬头,想质问,想动用新神会赋予他的所有力量反抗,可身体却像被植入了无法违背的指令——那是刻在融合体基因最深处的烙印,是源自血脉的臣服,如同猎物面对天敌时的本能畏惧,根本无法抗拒。
墨绿色的血液顺着他紧绷的指缝渗出,滴在雪地上,却连蒸腾的白气都透着怯懦。
温羽凡站在原地,墨色风衣下的后背已渗出一层冷汗。
即便此刻风雪凛冽,那股寒意也远不及心头的震动来得强烈。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金发男人自始至终没有释放过半分内劲波动,可那股若有若无的威压,却比他见过的任何强者都要恐怖——奎木狼的青碧罡气、之前异化山口一夫的龙血之力,在这股威压面前,竟如同孩童的玩具。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人?”温羽凡攥紧了天星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乌银色的剑身在他掌心微微震颤,仿佛也在呼应这份不安。
对方能轻易定住自己的招式,能让重生的山口一夫跪地臣服,这份实力早已超出了他对“强者”的认知。
“不用紧张。”
金发男人的目光转回到温羽凡身上,碧色瞳孔里的寒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意,连语气都变得轻松起来,仿佛刚才那个威慑山口一夫的冷漠者是另一个人。
他摊开双手,掌心向上,姿态坦荡得像是在与老友闲聊,标准的华夏语里甚至带着几分柔和的语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叫吉恩?弗雷泽,很高兴认识你。”
话音未落,他微微躬身,白色风衣的下摆扫过积雪,却未沾附半片雪粒。
这个带着欧洲贵族礼仪的动作,与他方才的威慑形成了诡异的反差,既透着礼貌,又隐隐带着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从容。
温羽凡的心弦依旧紧绷,却还是试探着开口:“你到底是……”
他话未说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吉恩?弗雷泽领口那枚缠绕着蛇的十字架徽章。
吉恩?弗雷泽仿佛看穿了他的疑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碧色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我便是新神会的四神之一。”
“四神?!”
温羽凡只觉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击中。
他终于明白为何看不出对方的修为。
那根本不是内劲阶段或宗师境界能衡量的存在,而是传说中的武尊级强者!
这种级别的人物,抬手就能掀翻一座小山,捏死自己,恐怕真的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这下死定了。”绝望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瞬间缠住他的心脏。
管御风的仇还没报,新神会的阴谋还没揭开,自己竟要死在这突如其来的“神”手中?
他下意识地握紧天星剑,想要做最后的反抗,可指尖的颤抖却暴露了他的无力。
吉恩?弗雷泽却仿佛没看到他的紧张,突然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碧色瞳孔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遥远的动静。
“我很想跟你好好聊聊,”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可看来没有时间了。”
话音未落,他抬起右手,对着跪在雪地里的山口一夫轻轻一挥手。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咒语吟唱,甚至连风都没有吹动半分。
可山口一夫那三米高、数百斤重的庞大躯体,竟像被无形的绳索缠住,瞬间脱离地面,悬浮在半空。
他疯狂地挣扎,嘶吼,尾椎的骨刺胡乱挥舞,却连半分移动的自由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对方隔空操控。
“以后吧。”吉恩?弗雷泽转头看向温羽凡,笑容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邀约,“有机会来我的实验室,我们再好好谈谈。”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形骤然拔高,白色风衣在风雪中划出一道残影。
令人震惊的是,他竟就这样提着山口一夫庞大的躯体,如同提着一件轻飘飘的行李,径直朝着天际飞去。
风雪在他身后自动分开,连空气都仿佛成了他的助力,不过眨眼间,两道身影便化作两个小点,消失在雪原尽头的云层里,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剑刃和温羽凡怔在原地的身影。
第331章 华夏的武尊
寒风像无数把细碎的冰刀,卷着棱角锋利的雪粒,在广袤的雪原上呼啸盘旋。
天地间早已分不清界限,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与白茫茫的雪地无缝衔接,织成一片混沌的雾霭,连远处的松林都只剩下模糊的黑色剪影,仿佛随时会被这无边的风雪吞噬。
温羽凡站在原地,墨色风衣的下摆还在因方才激战的余风轻轻晃动,可他周身的气息却僵凝如冰。
他的目光死死锁着吉恩?弗雷泽与山口一夫消失的天际,那两道身影早已融入云层,只留下天际线上一道极淡的残影,像是从未出现过。
掌心处,天星剑的乌银剑柄还残留着方才震颤的余温,那温度顺着指尖蔓延至小臂,与体内尚未平复的内劲交织,却驱不散他心底的寒意。
喉间泛着淡淡的腥甜,那是方才神经紧绷到极致、内劲翻涌时不慎牵动了气血,此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刺痛。
脚下的冻土早已被激战搅得面目全非,破碎的冰壳下,昨夜被心魔化剑浸染的黑色怨念还未完全消散,正贴着冻土表层滋滋灼烧,偶尔有雪粒落在上面,瞬间便被蒸腾成一缕白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焦糊与怨念的诡异气息。
可比起这残留的怨念,更让温羽凡窒息的,是吉恩?弗雷泽离去时留下的武尊威压。
那股力量如同无形的重山,即便主人早已远去,余威仍笼罩着整片雪原,让他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涩,每一次吸气都像是要冲破一层无形的屏障。
就在这时,头顶的云层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破空声。
那声音极轻,却精准地穿透了风雪的呼啸,落入温羽凡耳中。
它不同于风雪刮过松枝的杂乱声响,也不是寻常武者催动内劲赶路时的气流声,而是一种带着极致凝练感的锐响,仿佛有某种力量正以超越音速的速度撕裂空气,每一寸气流都被强行挤压、切割,形成一道近乎凝滞的声波,顺着云层缓缓扩散。
温羽凡猛地抬头,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只见云层深处,一道身影如坠星般俯冲而下,那速度快得几乎拉出了残影。
可就在这道身影离地百米时,却毫无预兆地骤然顿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稳稳托住。
衣袂翻飞间,一股磅礴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原本盘旋在半空的雪粒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壁垒,瞬间被震开,在他周身划出一片直径数十米的清晰真空区域,连飘落的雪花都绕着这片区域旋转,不敢靠近分毫。
那是位华夏老者。
满头白发如银瀑般垂落肩头,每一根发丝都梳理得一丝不苟,即便在凛冽的寒风中,也纹丝不动,仿佛不是柔软的发丝,而是用千年寒玉雕琢而成;
颌下的白须垂至胸口,同样不见半分凌乱,随风轻轻摆动时,透着几分历经岁月沉淀的凛然与庄重。
他身着一身深灰色中山装,衣料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与袖口的纽扣扣得严丝合缝,即便站在漫天风雪中,衣料上也没有半片雪痕,仿佛周遭的风雪都带着敬畏,不敢轻易沾染他的衣摆。
老者身形挺拔如松,即便悬浮在空中,也如站在平地般稳如磐石,周身虽无外放的能量波动,可那股无形的气场,却让整片雪原的温度都似又降了几分。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神。
那双眼眸如同刚出鞘的古剑,锐利得能洞穿一切,没有丝毫老态龙钟的浑浊,反倒像被千年寒铁反复淬炼过,透着冰冷的锋芒。
仅仅是目光扫过雪原的瞬间,温羽凡就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仿佛有无数根细针正贴着皮肤游走,连骨髓都泛起寒意。
老者在空中顿了半秒,视线精准地落在温羽凡身上。
没有审视,没有探究,只有一种穿透表象的洞彻,仿佛能将他骨髓里的执念、经脉中的内劲,甚至藏在记忆深处的过往,都看得一清二楚。
温羽凡只觉胸口一闷,像是有一柄无形的长剑骤然穿透躯体,从咽喉直抵丹田。
那不是物理上的疼痛,而是源自灵魂的压制,让他丹田内翻涌的紫金色内劲瞬间滞涩,连握着天星剑柄的手指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下意识地想催动内劲反抗,可那股威压如同天罗地网,将他牢牢笼罩,连半分真气都无法调动。
墨色风衣下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冰冷的汗液顺着脊椎滑落,与体表的寒气交织,冻得他牙关微微打颤。
他见过奎木狼的霸道,领教过重生山口一夫的狠戾,甚至直面过吉恩?弗雷泽那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威慑,可从未有一人,仅凭一道目光,就能让他生出如此强烈的无力感,仿佛在对方眼中,自己不过是案板上待宰的羔羊,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好在,那老者的目光并未停留太久。
半秒之后,他似乎确认了什么,又像是懒得再多看温羽凡一眼,视线猛地转向吉恩?弗雷泽离去的方向,原本锐利的眼神更添几分冷冽,白须无风自动,中山装的衣角微微扬起。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任何预兆,老者的身形骤然化作一道灰色流光,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天际疾驰而去。
那速度比吉恩?弗雷泽更快几分,所过之处,云层被撕裂成两道整齐的弧线,连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锐鸣,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残影,与漫天风雪融为一体。
直到那道灰色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温羽凡才猛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骤然脱力,踉跄着后退两步,重重靠在一棵松树上。
后背传来松树粗糙的触感,才让他找回几分真实感。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满是冷汗,连天星剑的乌银剑柄都被浸湿,泛着一层水光。
墨色风衣的内衬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黏……
刚才那短短半秒的对视,简直比与重生的山口一夫死战三百回合还要煎熬。
“能在天上飞……又是武尊级别的强者……”温羽凡喃喃自语,喉结重重滚动。
武尊境,那是传说中凌驾于宗师之上的境界,抬手可断山,覆手可裂江,寻常武者终其一生都难以触及。
吉恩?弗雷泽已是他遇见的第一位武尊,如今短短片刻,竟又出现第二位……
而且,看这老者的装束、气质,以及此刻出现在雪原的时机,一个大胆的猜测瞬间在他脑海中浮现。
紫禁城的定海神针。
这些年,他在江湖中游走,曾不止一次听闻过那个传说:
华夏境内,有一位武尊常年镇守紫禁城,如定海神针般守护着一方安宁,震慑着境内外的邪祟势力。
那位武尊极少现身,可每一次出现,都能平息足以颠覆江湖的风波。
方才那老者身上的凛然正气,以及那股不容侵犯的威严,与传说中的描述何其相似?
可转念一想,温羽凡的心又沉了下去。
金翅曾在实验室的屏幕前,用他妻儿的死刺激他,还暗示凶手是宗师之上的存在。
若眼前这位老者真是镇守紫禁城的武尊,那他会不会……就是金翅口中那个“能一招摧毁二十多层大楼”的幕后黑手?
毕竟,放眼整个华夏,能拥有如此实力的,除了这位传说中的定海神针,还能有谁?
一边是可能守护华夏的武道巨擘,一边是可能杀害妻儿的不共戴天仇人。
两种猜测在温羽凡脑海中激烈碰撞,让他刚刚平复的心情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他望着老者离去的方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天星剑的剑身在掌心微微震颤,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躁动。
雪原上的风雪依旧呼啸,可温羽凡却觉得,自己似乎正一步步踏入一个更深、更危险的漩涡……
新神会的四神、重生的山口一夫、神秘的华夏武尊,还有藏在记忆深处的妻儿之死,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第332章 燕山拉练伤亡报告
铅灰色的云层还压在黑风口的山脊上,鹅毛雪片裹着未散的血腥气,在临时搜救营地的帆布帐篷间打旋。
当朱雀局的车队碾过结冰的山道,车轮在冻土上留下深深的辙痕时,这片曾被厮杀席卷的雪原早已恢复了表面的寂静,只有散落在雪地里的断刃、凝固的暗绿色血渍,以及被撕碎的藏青色校服碎片,还在无声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三十余辆军用卡车依次停稳,车斗里跳下来的朱雀局探员们身着黑色作战服,肩头的银色朱雀徽章在风雪中泛着冷光。
他们动作迅速却肃穆,没人说话,只有战术靴踩碎冰壳的脆响在空荡的雪原上回荡。
带队的是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他是朱雀局外勤一科科长赵晨。
他下车后第一时间望向远处那片被踩烂的雪地,那里的积雪早已被染成黑紫色,连插在冻土中的半截合金棍上,还挂着暗绿色的鳞片碎屑。
“行动。”他喉结滚动着吐出两个字,声音被寒风刮得发哑。
探员们立刻分成三组展开作业:
第一组带着金属探测器和防水裹尸袋,沿着血迹搜寻散落的遗体,他们的动作格外轻柔,哪怕是捡起一片染血的校服碎片,都会小心翼翼地放进证物袋;
第二组扛着医疗箱和担架,朝着幸存学生撤离的方向赶去,保温箱里的急救药剂还冒着白气,担架上的厚棉被早已被烘得温热;
第三组则拿着战术地图,在雪地里标记出可能有学生走失的区域,无人机从背包里取出时,螺旋桨上的冰碴子簌簌掉落。
温羽凡站在临时搜救营地中央的指挥帐篷外,墨色风衣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破邪刀的刀柄被他攥得发烫。
他看着探员们弯腰收敛遗体的身影,那些盖着白布的担架从眼前经过时,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昨夜与山口一夫厮杀的余劲还在经脉里隐隐作痛,可此刻,那点皮肉之苦早已被更深的沉重取代。
那些白布下,或许是某个学生冻得发紫的脸,或许是某个导师还紧攥着武器的手,或许是特勤九科干员们尚未冷却的躯体。
直到天快亮时,最后一具遗体被抬上卡车。
帆布帐篷里的灯亮了一夜,统计伤亡的探员们双眼布满血丝,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与帐篷外风雪的呼啸交织在一起,格外刺耳。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微光勉强穿透云层,落在黑风口的雪地上时,戴云华拿着一份厚重的纸质报告,快步走进了温羽凡的帐篷。
帐篷里的取暖器还在嗡嗡作响,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温羽凡坐在临时搭起的木桌前,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热茶,眼底的红血丝比昨夜更重。
“师傅,伤亡报告已统计完成。”戴云华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将报告轻轻放在桌上,指尖因为长时间握笔而泛白,“学生方面,死亡七十九名,伤者五十二人。其中二十三班、五十六班等几个班级伤亡较重,零班……只剩夏棠他们七个。”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继续说道:“一班和二班目前失联,无人机已经扩大了搜索范围,根据战术表上的最后坐标推测,他们可能误入了更深的燕山腹地。那边暂时没有检测到能量波动,应该没有遭遇强化融合体,大概率是被困在了某个岩缝或雪洞里,救援组已经带着热成像仪赶过去了。”
“导师呢?”温羽凡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伸手去拿报告,指尖刚触到纸张,就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导师死亡六十九人。”戴云华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黑熊老师断了两根肋骨,青蛇老师肩胛的伤需要手术,还有两位老师……一条腿被冻坏了,可能要截肢。”
“九科的人呢?”温羽凡猛地抬头,眼底的红血丝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盯着戴云华,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戴云华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那句话:“九科派来协助拉练的外勤四组三十名干员……包裹组长韩轩在内……全员殉职。”
“哗啦……”温羽凡手中的报告掉在了地上,纸张散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在他眼前晃动,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七十九名学生、六十九名导师、三十名干员……这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是那些在拉练中冻得通红却依旧笑着的脸,是那些为了保护学生而冲向怪物的背影,是那些带着家人期盼而来的特勤干员。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帐篷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取暖器的嗡鸣声变得格外刺耳,窗外的风雪似乎也更大了,拍打着帆布,像无数亡魂在哭泣。
“云华。”温羽凡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厉,“给我查。”
戴云华猛地抬头,对上温羽凡眼底的猩红,那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愤怒与悲伤,还有一种近乎决绝的狠劲。
“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动用朱雀局所有的资源,查所有和此次拉练有关的人!”温羽凡的拳头重重砸在木桌上,茶杯里的残茶溅了出来,在报告上晕开深色的水渍,“就算挖遍整个燕山,就算查到樱花国,就算对上那些所谓的‘神座’,也要把幕后黑手给我揪出来!”
他的声音在帐篷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扎在戴云华的心上。
戴云华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师傅放心,我这就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戴云华转身离开时,帐篷的门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温羽凡弯腰捡起地上的报告,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名字,眼眶终于再也忍不住泛红。
雪地里的血迹或许会被新雪覆盖,营地的帐篷或许会在拉练结束后拆除,可这些逝去的生命,这些刻在骨髓里的伤痛,永远不会消失。
他望着帐篷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握紧了腰间的破邪刀,刀柄上的饕餮纹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决心,微微泛起暗红的光。
这场战斗,远没有结束。
那些藏在暗处的黑手,那些沾满鲜血的阴谋,他会一点一点,全部清算。
第333章 香槟与眼泪
云顶私人会所,顶层包厢的暖气总烧得过分灼热,连空气中都飘着古巴雪茄的醇厚烟气,混着波斯地毯上未散的雪松精油味,织成一张奢靡的网。
水晶吊灯悬在穹顶,千万片切割面折射出碎金般的光,落在红木长桌上那排勃艮第水晶杯里,晃得人眼晕。
“波——”
清脆的开瓶声突然刺破包厢里的低语。
那瓶 1996年的唐培里侬香槟,瓶塞弹出时带起的气流,让杯沿的银饰轻轻震颤。
琥珀色的酒液裹着细密的气泡,顺着杯壁缓缓滑入杯中,在杯底积成一层绵密的泡沫,像凝固的月光。
为首的男人坐在主位,鳄鱼皮表带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指尖夹着的雪茄刚燃到中段,灰黑色的烟灰被他随意弹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抬手时,袖口露出半截定制的铂金袖扣,上面刻着青鳞会的蛇形徽记,随着动作闪着幽光。
他端起最靠近自己的那杯香槟,杯壁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节,却丝毫没影响他语气里的虚假亢奋:“来,各位,为这次行动的‘大获成功’,干一杯。”
周围的人立刻附和着举杯。
穿丝绒西装的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算计;
戴银表的男人指尖在杯柄上无意识摩挲,表盘的反光映出他紧绷的侧脸;
唯有那个穿貂皮大衣的胖子,举着酒杯的手还顿在半空,肥硕的手指蹭过杯沿,金戒指与水晶碰撞发出“叮”的轻响。
他皱着眉,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语气里满是疑惑:“老大,这话我有点没太明白。虽说这次燕山那边死了不少学生和导师,可我听说,温羽凡家族那几个小辈,一个都没折进去啊?这……算哪门子成功?”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热油里,包厢里的气氛瞬间滞了滞。
戴银表的男人立刻顺着话头皱眉,指尖在表盘上划出一道浅痕,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担忧:“胖子说得对。而且这次事情闹得太大了,七十九个学生、六十九个导师殉职,还有特勤九科三十个干员全没了……朱雀局那边已经动了真格,再这么下去,咱们青鳞会怕是要被推到风口浪尖,根本没法轻易收场。”
主位上的男人却突然低笑出声,声音里没有半分担忧,反而透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阴鸷。
他晃了晃手中的香槟,酒液在杯里划出妖异的弧线,气泡破裂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闹得大?我要的就是闹得越大越好。”他抬眼扫过众人,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你们真以为,我费这么大劲搞垮燕山拉练,仅仅是为了杀几个温家小辈,报之前的私仇?”
胖子眼睛猛地一亮,肥手“啪”地拍在大腿上,貂皮大衣上的毛都跟着颤了颤:“老大!您这是还有后手?”
“此刻朱雀局只怕已经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心力查我们……”穿丝绒西装的男人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瞳孔闪过一丝精明。
他放下酒杯,指尖在桌沿轻轻敲击,慢里斯条地解释:“各位想想,这么大的伤亡,家长群里早就炸了锅,媒体记者现在堵在龙雀大学校门口,连京城卫视的早间新闻都提了一嘴‘燕山拉练重大安全事故’。舆论压力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上面肯定要找个人来背锅,对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骤然明了的脸,继续说道:“原本我们选定的背锅人选是管御风,毕竟他是龙雀大学的校长,拉练的总负责人。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死在强化融合体手里了。”
说到这里,他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不过这样更好,管御风没了,这锅必然落在温羽凡头上。他是特勤九科的科长,又是最后一个接触怪物的人,拉练里的学生大多受过他的指导——把责任推到他头上,说他‘监管不力’‘未能及时阻止危险’,再找点‘证据’……”
主位上的男人终于放下雪茄,指节重重叩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没错。等着看吧,不用我们动手,舆论就会把温羽凡钉在耻辱柱上。家长要他偿命,媒体要他道歉,上面要他辞职——他温羽凡就算有三头六臂,这次也插翅难飞。”他举起酒杯,眼底的狠厉几乎要溢出来,“这出戏,才刚刚开始。干了这杯,咱们等着看温大科长的下场。”
众人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脸上的疑虑瞬间被狂喜取代。
胖子率先举起酒杯,酒液晃得差点洒出来;
戴银表的男人也松了口气,嘴角露出难得的笑容;
穿丝绒西装的男人推了推眼镜,眼中满是志在必得。
“干杯!”
清脆的碰杯声在包厢里响起,水晶杯碰撞的瞬间,折射出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却没半分暖意。
那光里藏着的,是染血的阴谋,是待宰的猎物,还有一场即将席卷京城的风暴。
腊月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像无数把淬了冰的小刀子,刮在龙雀大学校门口每个人的脸上。
校门两侧的梧桐树枝桠光秃秃的,积着的雪被风一吹,簌簌落在人群里,却没人顾得上拂去……
此刻的校门口,早已被一片浓稠的悲恸与混乱裹得严严实实,连呼啸的寒风都似要被这股情绪掀翻。
保安们穿着深绿色的制服,肩并肩紧紧贴在一起,像一堵移动不了的墙,死死堵住校门。
他们冻得发红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只有下颌线绷得发紧,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制服肩头沾着融化的雪沫,袖口和衣襟处留着一道道被抓挠出的白痕,有的保安手套被扯破,露出冻得发紫的指节,指缝里还嵌着雪地里的泥渣,却没人敢后退半步。
队伍最中间的老保安叫李建军,平日里总爱跟学生开玩笑,此刻却盯着眼前失控的家长,眼底藏着难掩的愧疚……
他昨晚在新闻里看到了燕山拉练的消息,那些在雪地里被抬出来的孩子,有几个还曾笑着跟他打招呼,喊他“李叔”。
校门外侧的空地上,早已挤满了人。
最前排的家长几乎是贴着保安的制服站着,有人怀里紧紧抱着镶着黑框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少女还穿着藏青色的校服,有的笑得露出小虎牙,有的扎着俏皮的双马尾,可此刻照片边缘的黑纱,却像一块重石,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个穿米白色羽绒服的女人抱着照片,膝盖弯得厉害,几乎要跪坐在雪地里,她的头发乱得像枯草,脸上的泪痕冻成了冰碴,却只是盯着照片上的女孩,反复呢喃:“妞妞,妈妈来接你了,你怎么不说话啊……”
旁边两个女家长急忙伸手扶住她,可自己的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雪地上,瞬间凝成细小的冰粒,又很快被新落下的雪盖住。
怒骂声突然炸开,像惊雷似的劈在人群里。
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猛地往前冲,伸手拽住最边上保安的衣领,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他的嗓子早就喊得沙哑,唾沫星子混着雪粒喷出来:“让你们校长出来!我儿子才十七岁!他一星期前还跟我视频,说拉练结束要吃我做的红烧肉!现在人呢?你们把他还给我!”
保安只是死死抿着嘴,任由男人的拳头一下下砸在自己的胸口,后背却挺得笔直。
他能感觉到胸口传来的钝痛,可比起家长心里的疼,这点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旁边又有几个家长跟着往前涌,有人去扯保安的帽子,有人用包砸向校门,藏青色的书包砸在围栏上,发出沉闷的“嘭嘭”声,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脏。
不远处,几条“还我孩子!龙雀大学偿命!”的白底黑字横幅被寒风扯得猎猎作响,横幅边缘被冻硬了,卷成了波浪形。
握着横幅杆的家长双手在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有个老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在横幅后面,她的孙子出发前还跟她通了电话,说“奶奶放心,我能保护同学”,可现在,她连孙子的面都见不到。
老奶奶的眼泪落在拐杖顶端的铜套上,顺着纹路往下淌,在雪地里积出一小滩湿痕。
混乱里,还有不少人举着手机录像,镜头对着哭闹的家长,也对着沉默的保安。
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来,三辆出租车接连停在路边,车门刚打开,几个风尘仆仆的人就冲了下来:
他们是外地来的家长,有的手里还攥着皱巴巴的高铁票,车票上的墨迹被汗水晕开;
有的穿着厚厚的棉袄,却没系扣子,怀里揣着孩子的学生证;
还有个女人怀里抱着没拆封的羽绒服,那是她特意给女儿买的,想等拉练结束给她惊喜,可现在,惊喜变成了惊吓。
“同志!请问二十三班的学生在哪?我女儿在二十三班!”一个穿军绿色大衣的男人抓住一名保安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急切,雪花落在他凌乱的头发上,瞬间就化了,混着汗水往下淌,在脸颊上冲出两道白痕。
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早已架满了校门口的各个角落。
有人踩着雪往人群前排挤,话筒上裹着的海绵套沾了雪,却依旧递到家长嘴边:“您孩子是哪个班级的?学校方面有没有联系您?”;
有人蹲在雪地里,摄像机镜头对准校门,屏幕里满是混乱的人潮和飘飞的雪花,手指还在不停调整焦距;
不远处,有自媒体主播正举着手机直播,手机支架被风吹得摇摇欲坠,他对着镜头急促地说:“各位网友,现在我们就在龙雀大学门口,大家可以看到,现场聚集了大量学生家长,情绪非常激动……”
直播画面里,哭喊声、怒骂声清晰地传出去,评论区的“求真相”“还孩子公道”瞬间刷屏。
寒风还在刮,雪花落得更密了,把校门上方“龙雀大学”四个鎏金大字都盖了层薄白。
可底下的哭声、怒骂声、相机快门声、还有家长们嘶哑的呼唤,却半点也没被这雪盖住,反而像被冻住的潮水,在门口越积越高,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这道保安组成的人墙,涌向校园深处。
那里曾是孩子们读书、训练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家长们心中最沉重的牵挂与最刺骨的痛。
第334章 不愧是尖子班
上午十点的阳光终于勉强挣开铅灰色云层,却没什么暖意,仅在燕山临时营地的帆布帐篷上洒下一层淡白的光。
风雪比清晨小了些,却仍卷着细碎的冰粒,打在帐篷帆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为这片刚经历过厮杀的雪原续着肃穆的背景音。
温羽凡坐在指挥帐篷中央的桌前,指尖还停留在伤亡报告的纸页上。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旁,有的画着红圈,有的标注着“重伤”,墨迹像是被冻硬的血,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墨色风衣的领口沾着未化的雪,昨夜与山口一夫厮杀时崩开的衣缝还没来得及补,冷风顺着缝隙往里钻,却远不及心里的寒意。
破邪刀斜靠在桌角,刀柄上的饕餮纹没了往日的暗芒,只映着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热茶,氤氲出的白气刚飘到半空就被冻成了细霜。
“温科长。”帐篷门帘被轻轻掀开,一道带着暖意的声音闯了进来,是负责搜救协调的探员小陆。
不同于此前戴云华汇报伤亡时的垂首沉肩,此刻小陆肩头的积雪都没来得及拍净,眼里却攒着点不易察觉的亮,手里攥着份还带着体温的简报,脚步比往常轻快了几分。
温羽凡抬眼时,指尖下意识从报告上那行“九科干员全员殉职”的字样上挪开,沙哑的嗓音带着未散的疲惫:“是搜救有进展了?”他原以为又是哪处发现了遗体,连语气里都透着几分抗拒——这两天听够了“找到”,却没一次是好消息。
小陆快步走到桌前,将简报递过去,指尖因激动微微发颤:“是好消息!搜救一队的无人机在西南深山的岩缝群里,用热成像扫到了异常热源,赶过去一看——是一班和二班!全员平安,就几个人受了点擦碰伤,不算严重!”
温羽凡捏着简报的手指猛地顿住,像是没听清般,又追问了一遍:“全员平安?”
“对!”小陆点头的幅度更大了,语速也快了些,“搜救队员说,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岩缝里扎了临时营地,还生了堆小火,看见队员时,周澈正给班里人分压缩饼干,林思琦在检查每个人的防寒服……他们有人手被冰碴划了道小口子,有人防寒服被树枝勾破了个洞,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简报上的文字清晰地印着搜救细节:
搜救队凌晨五点便带着热成像无人机进山,深山林区的积雪没到大腿,每走一步都要先用工兵铲探路。
直到上午九点十分,无人机在海拔一千二百米的岩缝群里捕捉到两团密集的热源——正是一班和二班的一百名学生和四名导师。
看到“周澈”“林思琦”的名字时,温羽凡才想起拉练前这两个尖子班的名头:
一个是传承百年的武道世家聚集地,一个是从十万普通学生里筛出的“黑马”,如今倒真应了他们的特质,在绝境里杀出了另一条路。
简报里还附了段搜救队员的口述,还原了当日的情形:
那天导师们顶着风雪冲进峡谷深处喊撤离时,一班和二班正扎营在峡谷中段,他们两侧是刀削般的岩壁,谷底的风雪被漏斗效应裹着,比别处更烈,往外撤的唯一通道暴露在开阔地带,稍有动静就可能引来强化融合体。
周澈当时刚带着人检查完警戒网,听见导师喊“往主峡谷撤”,他却没立刻动,反而去了二班营地找到了正要收拾物资的林思琦。
“等等,”周澈的声音压得低,却很清晰,“往外撤是迎着危险走——怪物的动静在峡谷口,咱们往深处钻,深山里地形复杂,反而能躲。”
林思琦闻言立刻点头,短发上的雪沫簌簌往下掉:“我刚才听风声,主峡谷方向有金属碰撞声,怪物肯定是在那边。深山里有岩缝、有密林,咱们分开走太散,不如两班合在一起,找个隐蔽的地方藏着。”
两人没花超过一分钟就达成了共识。
两个班百多人的队伍合在一处,没半点慌乱,跟着周澈和林思琦钻进了峡谷深处的山林,踩着及膝的雪,绕开兽径,最终在一处被松枝掩盖的岩缝里安了身。
岩缝背风,还能挡住无人机的常规扫描,他们甚至用积雪堆了道简易的防风墙,靠压缩饼干和融化的雪水撑到了搜救队来。
温羽凡逐字看完,指尖在“反其道而行”那几个字上轻轻划了下。
周澈和林思琦那股“不跟着人流走”的果断,倒真配得上“尖子班”的名头,在绝境里敢反其道而行,这份勇气,本就是生存最硬的底气。
帐篷外的风雪还在刮,可他紧绷了许久的肩膀,竟缓缓松了些。
“做得好。”温羽凡抬起头,对小陆说,眼底的红血丝里终于透出点微光,“把这个消息同步给所有搜救组,也告诉龙雀大学那边……算是在这片沉重里,捡着个实在的好消息。”
小陆应声离开时,帐篷门帘晃动,带进一缕阳光,刚好落在简报上“全员平安”那四个字上,像是为这份明智的抉择,镀了层淡淡的暖意。
半小时后,燕山临时营地的风雪终于敛去了大半。
远处的松林还裹着白霜,却已听不到此前那般撕裂般的风啸,只剩下风穿过枝桠的“簌簌”轻响,像是为这场漫长的搜救,添了段缓和的尾声。
“嗡……”
引擎的低鸣先顺着风飘来,紧接着,四辆军绿色的越野卡车出现在营地侧边的山道上。
车轮碾过结冰的路面,溅起的雪沫混着冰碴,在车身两侧拉出两道转瞬即逝的白痕。
车身上的迷彩涂装沾着泥雪,却依旧透着股冷硬的质感。
卡车缓缓停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刹车时轮胎摩擦冻土,发出“吱呀”的闷响。
最先打开的是副驾驶车门,搜救队的队员跳下来,军靴踩碎脚边的薄冰,快步绕到后车厢,抬手敲了敲挡板:“安全抵达,都下来接受身体检查!”
车厢挡板“哗啦”落下,最先探出头的是周澈。
他藏青色校服的袖口沾着点松针,防寒服的拉链拉到顶,只露出截冻得发红的下巴。
见营地空地上站着不少穿黑色作战服的探员,他下意识回头喊了句:“慢点下,台阶滑。”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同学扶着车厢边缘的扶手,小心翼翼地跳下来,有的还在搓着冻得发僵的手,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短暂的雾团。
林思琦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下车后还扶了身后的女生一把。
看到不远处的医护人员举着急救箱走过来,她立刻抬手示意:“我们都没事!就几个人手被冰碴划了小口子,算不了什么!”
医护人员还是挨个检查了一遍。
周澈撸起袖子时,小臂上确实有道浅痕,结痂的边缘泛着淡红,却早已不流血;
有个女生的防寒服被树枝勾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毛衣。
一圈检查下来,真没发现需要紧急治疗的伤员,医护人员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些,在记录表上写下“全员无重伤”的字样。
“该走了,回京城。”带队的探员拍了拍车厢,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却也有了释然的暖意。
学员们陆续返回车上,周澈最后一个上去,还回头看了眼临时营地。
帆布帐篷前,温羽凡正站在那里,墨色风衣的下摆被风轻轻吹起,目光落在他们这边。
四目相对时,温羽凡微微点了点头,周澈也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才钻进车厢。
车门“哐当”关上,引擎再次启动。
四辆卡车排成一列,缓缓驶出营地,车轮扬起的雪雾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尾迹,渐渐与远处的山道融在一起。
透过车窗,学员们还在朝营地挥手,藏青色的身影在淡金色的阳光里,成了这片苍茫雪原上最鲜活的色彩。
待卡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道尽头,营地的氛围才彻底松弛下来。
原本分散在各处的搜救队员,开始陆续往中央集合。
穿黑色作战服的探员们收起了金属探测器,将设备和医疗箱整齐地搬上运输车。
那些装着遗体的裹尸袋早已运走,此刻车上载的,只剩些用过的急救包和记录数据的简报。
负责帐篷拆卸的队员们动作麻利,帆布被解开时,里面还残留着取暖器的余温。
有人踩着梯子取下挂在帐篷杆上的战术地图,地图边缘被冻得发脆,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和路线,记录着这几天搜救的每一步;
还有人将折叠椅和折叠桌搬上车。
“终于结束了。”一个年轻探员揉了揉冻得发麻的耳朵,将最后一台无人机放进背包。他的作战服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沾着雪的秋衣,却笑得格外轻松,“回去就能喝上热汤了。”
“可不是嘛,这鬼地方的雪,快把我靴子里的脚冻成冰坨了。”旁边的老探员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疲惫,却也透着释然。
他们互相帮忙收拾着装备,动作间没有了此前的急促,多了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温羽凡站在营地入口,看着队员们陆续登上运输车。
破邪刀依旧斜靠在他身侧,刀柄上的饕餮纹在阳光下泛着淡红的微光。
他的目光扫过营地……
空地上只剩下几处被踩平的雪痕,还有残留的篝火余烬,风一吹,灰烬混着细雪,轻轻飘向远处的松林。
当最后一辆运输车启动时,他才转身上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他下意识回头望了眼燕山的方向。
那里曾有厮杀与牺牲,却也藏着少年们绝境求生的勇气。
此刻阳光正好,风也温柔,像是在送别这场漫长的搜救,也迎接着归程的平静。
第335章 戴云华的追凶调查
搜救队的最后一顶帆布帐篷被收进卡车斗,车轮碾过结冰的山道,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很快又被新落的雪粒浅浅覆盖。
车队扬起的雪雾渐渐消散在山谷尽头,整片雪原重归寂静,只剩风卷着碎冰,在光秃秃的松枝间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戴云华站在山道旁,黑色作战服的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战术靴踩碎脚边的薄冰,发出“咯吱”的脆响。
他望着车队远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对讲机。
方才小陆汇报一班、二班全员平安的声音还在耳际,可那份“搜救结束”的轻松,却压不住他心底翻涌的疑云。
特勤九科三十名干员全员殉职、管御风校长惨死、强化融合体的诡异出现……这一切太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绝不可能是“意外”两个字就能搪塞过去。
“其他人撤吧,我再去黑风口看看。”他对着对讲机最后说了一句,不等那头回应,便转身朝着峡谷深处走去。
风雪重新裹住他的身影,黑色作战服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像一道执着的墨痕,朝着那座孤立的木屋延伸。
黑风口补给站的木屋早已没了往日的模样。
原木墙壁被风雪啃出深深浅浅的纹路,缝隙里的苔藓冻成半透明的硬块,风刮过时,整座屋子都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位濒死的老人在寒风里瑟缩。
门口挂着的铁皮牌锈迹斑斑,“停留不得超过半小时”的红漆早已斑驳,此刻斜斜地悬在那里,在风里微微晃动,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戴云华放缓脚步,目光先落在那扇破损的木门上。
门板裂开一道半尺宽的缺口,断口处的木茬带着新鲜的撕裂痕迹,边缘还凝着层薄薄的冰。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缺口的断面,粗糙的木刺刮过掌心,留下淡淡的红痕。
“是从内部向外破坏的。”他低声自语,眉头微微蹙起。
木门的断裂纹理清晰地指向外侧,木纤维的走向带着明显的“向外崩裂”的特征,绝非外部撞击所能形成。
也就是说,当时屋里有人或东西,从里面硬生生撞开了这扇门。
可根据此前的简报,驻守这里的老兵王庆,明明死在了密室深处,谁会从内部破坏木门?
进入木屋,一股混杂着霉味、冻土味和淡淡血腥气的冷风扑面而来。
屋里的景象和搜救队初到时相差无几:
散落的压缩饼干纸箱歪在墙角,箱盖敞开着,几块冻硬的饼干滚落在地;
密封的水桶倒了两个,桶里的残水在地面结成薄冰,反射着微弱的天光;
墙角的煤油灯早已熄灭,灯芯上积着层黑灰,连灯座都冻在了地上。
表面看,这里只是经历过混乱后的破败,没有任何异常。
可戴云华的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了靠墙的那排货架上。
货架是双层松木拼接的,每层都堆着沉重的物资箱。
最内侧的那排货架,明显偏离了原本的位置,底部的木轮在冻土上留下两道清晰的拖痕,痕尾还带着未完全冻结的冰碴。
而货架后方,原本与墙壁齐平的石板,此刻正敞开着一道黑黢黢的口子。
这里正是简报中提到的密道入口,像张沉默的嘴,往里透着刺骨的寒气。
“密道本身不奇怪。”戴云华从战术腰包里摸出手电筒,按下开关,一道强光刺破黑暗,“山区补给站常备密道,要么用来储藏应急物资,要么用来躲避野兽或敌人。”可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落在密道入口边缘的冰碴上,“但简报说,王庆死在密室深处。一个驻守补给站的老兵,为什么会跑到密道最里面?还死在了那里?如果是躲融合体,为什么他不关闭密道?”
他钻进密道,手电筒的光在潮湿的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密道很宽,足可容一名成年男子轻松通行,但他却注意到,岩壁上有几道明显的刮痕。
那是种不规则的长条状刮痕,深度约几厘米到十几厘米不等,边缘带着锯齿状的凸起,像是被什么坚硬且锋利的东西反复划过。
他凑到刮痕前,指尖轻轻抚过——冰碴下的岩石表面粗糙,刮痕的走向却异常一致,都是“从内向外”延伸。
“是融合体留下的。”戴云华的指尖顿在刮痕末端,瞳孔微微收缩,“这种锯齿状的痕迹,和强化融合体鳞片边缘的形态完全吻合。可……”他重新打开手电筒,光线下,岩壁上的刮痕一道接一道,却没有任何一道是“从外向内”的,“所有刮痕的受力方向都只有向外,没有向内。这意味着,融合体是从密道里往外冲,而不是从外面往里闯。”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沉。
如果融合体是被关在密道深处的密室里,那它向外冲留下刮痕尚且合理……
可王庆为什么会在密室里被杀?
难道是王庆在阻拦它?
顺着密道继续往前走,尽头的密室豁然开朗。
这里比密道宽了两倍,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混杂着早已干涸的血腥气,呛得人喉咙发紧。
密室里几乎没有堆放任何物资,只有中央那个破损的铁笼,格外醒目。
铁笼有一人高,钢筋粗得像小孩子的手腕,表面焊着交错的铁条。
可此刻,铁笼的右侧完全崩裂,数根钢筋被硬生生掰弯,焊点处的铁屑散落在地,甚至能看到钢筋表面残留的齿痕。
戴云华绕着铁笼走了一圈,目光落在弯曲的钢筋上:“是从内部破坏的。钢筋的弯曲方向向外,焊点是被‘从里向外’扯断的。”
他蹲下身,目光扫过地面。
冻土上,几摊早已发黑的血迹凝结成硬块。
“王庆是在这个位置被杀的,就在笼子门口。”戴云华的指尖轻轻点在血迹中央,“他当时应该是站在笼子前,像是在阻拦什么东西出来——可阻拦的,是从笼子里冲出来的融合体吗?”
就在这时,手电筒的光扫过墙角的货架底部,一丝微弱的反光突然闯入视野。
戴云华心中一动,立刻挪到货架旁,单膝跪地,将手电筒的光调暗,缓缓伸到货架底下——那是个透明的玻璃注射器,针管里还残留着一丝乌黑的药剂,在光线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像凝固的墨。
他立刻从战术包里掏出块手帕,小心翼翼地伸到货架下,用手帕将注射器裹住,轻轻拽了出来。
注射器的管壁上还沾着点冻土,针头上残留着一丝绿色的血迹。
戴云华用手帕托着注射器,举到眼前,瞳孔骤然收缩——针管里那丝黑色药剂,和此前情报里提到的“龙血药剂γ”,形态几乎一模一样。
“王庆……”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
龙血药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有人将它注入融合体的体内?
老兵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翻涌,而这只小小的注射器,像一把钥匙,似乎正要打开这起变故背后最黑暗的那扇门。
密室里的风更冷了,戴云华将注射器小心地放进证物袋,密封好,揣进贴身的战术兜里。
手电筒的光再次扫过铁笼、血迹和岩壁上的刮痕,所有的疑点此刻像珠子一样被串了起来,指向一个更可怕的猜想——
这场看似“失控”的融合体袭击,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被精心策划的阴谋。
第336章 家长堵路
军用越野车的轮胎碾过燕山山脉最后一段覆雪山道时,温羽凡正靠在副驾座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破邪刀的饕餮纹。
刀柄上残留的雪原寒气透过皮质手套渗进来,与他掌心的薄汗混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冰凉触感。
车窗外的景色已从茫茫雪原渐变成城郊的萧瑟林地,光秃秃的杨树枝桠在寒风里抖着残雪,可他眼前挥之不去的,仍是黑风口雪地里那些凝固的暗绿色血渍,还有报告上密密麻麻被红圈标注的名字。
“温科长,还有五分钟到朱雀总局。”驾驶员的声音打破沉默,他瞥了眼副驾驶位置上闭目养神的男人。
墨色风衣上还沾着未拍净的雪粒,衣领处磨出的毛边沾着点暗红,不知是血还是冻住的污渍,连平日里挺拔的肩线,此刻都因疲惫垮下去半分。
温羽凡“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
眼底的红血丝比在燕山营地时更重,像是两团没熄灭的暗火。
他本可以让戴云华代劳汇报,可九科三十名干员全员殉职的真相、强化融合体的诡异出现,已经新神会四神之一的出现,都让他没法躲在后面。
哪怕喉咙哑得像吞了砂纸,哪怕每动一下都觉得经脉里的旧伤在抽痛,这趟朱雀总局,他必须亲自来。
越野车拐过最后一个弯道,朱雀局的主楼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可还没等温羽凡松口气,副驾窗外传来的嘈杂声就让他皱紧了眉。
那不是公务车辆进出的秩序井然,而是此起彼伏的哭闹与怒骂,像一锅煮沸的水,隔着车窗都能烫得人心脏发紧。
“怎么回事?”他坐直身体,目光扫向朱雀局大门。
只见那道平日里只对公务车辆开放的铁栅栏前,早已围满了人。
大多是穿着厚重冬衣的中年男女,有人怀里紧紧抱着镶黑框的照片,照片上穿藏青色校服的少年少女笑容刺眼;
有人蹲在雪地里,双手抓着地上的冰碴子,指节泛白,哭声混着寒风往车里钻。
更扎眼的是两道被寒风扯得猎猎作响的横幅,白底黑字的墨迹被雪水浸得发皱,一道写着“朱雀局给说法!”,另一道的字更直白“还我孩子命!”
温羽凡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指尖瞬间攥紧了刀柄。
他早该想到,龙雀大学门口的家长们找不到宣泄口,迟早会找到负责此次拉练协调的朱雀局,找到他这个“监管不力”的特勤九科科长。
“科长,要不绕路从侧门进?”驾驶员也看出了不对劲,放缓了车速,语气里带着担忧。
温羽凡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啪”的一声脆响——
一颗裹着冰碴的鸡蛋狠狠砸在挡风玻璃中央。
蛋黄混着蛋清顺着玻璃往下流,像一道浑浊的泪,瞬间挡住了大半视线。
驾驶员下意识猛踩刹车,轮胎在结冰的路面上滑出半米远,车身剧烈晃了一下。
温羽凡的额头差点撞在前面的中控台上,他扶住额头,刚抬起头,就见一群人疯了似的涌过来,瞬间将越野车围得水泄不通。
“温羽凡是不是在里面?!”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扒着车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唾沫星子混着雪粒喷在玻璃上,“我儿子是五十六班的!拉练前还跟我说要拿优秀学员!现在人没了!你让他出来给我解释!”
“开门!你们凭什么躲在里面?!”旁边一个抱着照片的女人拍着车门,照片上的女孩扎着双马尾,笑容灿烂,可女人的眼泪早已把照片边缘的黑纱浸得湿透,“我女儿才十六岁!她做错什么了要遭这种罪?朱雀局不是保护我们的吗?怎么连自己的学生都护不住!”
驾驶员按捺不住,降下半扇车窗,对着外面厉声喝道:“都让开!这是国家公务车辆!袭击公务人员、阻拦执行公务,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刑事责任?”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车边,拐杖顶端的铜套在冰面上磕出清脆的响,“我孙子都没了!我一把老骨头了,还怕坐牢?你们今天不把我孙子的死因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对!我们不怕坐牢!就要说法!”
“温羽凡出来!别躲着!”
怒骂声、哭喊声像潮水一样拍打着车身,有人开始用拳头砸车门,有人试图去拉车门把手,甚至有个年轻男人捡起地上的雪块,狠狠砸向车窗。
温羽凡靠在座椅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疲惫里多了几分沉重的无奈。
他拍了拍驾驶员的肩膀,声音沙哑:“关紧车窗,别跟他们吵。”
驾驶员愣了一下,看着外面情绪激动的人群,还是咬着牙升起了车窗。
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声,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可透过玻璃,能清晰看到家长们通红的眼睛、颤抖的肩膀,还有那些被泪水和雪水打湿的脸庞:
每一张脸背后,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都是一份再也无法兑现的期盼。
温羽凡的指尖轻轻抵在车窗上,冰凉的玻璃透过手套传来寒意。
他想起戴云华汇报时说的“五十六班伤亡较重”,想起那些在雪地里被抬出来的、盖着白布的担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疼得发紧。
越野车被困在原地,进退不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机声突然响起……
朱雀局大门内侧的活动栅栏缓缓向两侧打开,紧接着,一群身着黑色作战服的队员快步冲了出来。
他们肩头的银色朱雀徽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伸出手臂,强硬却不失分寸地将围在车旁的家长们往两侧分开。
“让开,让开!兄弟们,动作麻利点,但注意分寸,不要伤到家长!”为首的队员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家长们还想往前涌,却被队员们牢牢挡住。
有人还在哭喊,有人仍在怒骂,可队员们始终保持着克制,只是一步步将人群往外围推,在越野车前清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驾驶员见状,立刻发动车子,小心翼翼地沿着通道往前开。
车轮缓缓驶过人群,温羽凡坐在副驾上,目光扫过窗外……
那个抱着照片的女人还在哭,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扶着拐杖,死死盯着他的车,还有那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正对着队员们嘶吼,脖子上的青筋绷得凸起。
直到越野车驶入朱雀局广场,停在主楼门口,温羽凡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回头望了一眼大门方向,队员们还在和家长们僵持,那两道白底黑字的横幅,依旧在寒风里猎猎作响。
驾驶员熄了火,转头看向温羽凡:“科长,到了。”
温羽凡点点头,推开车门下车。
寒风瞬间裹住他的身体,带着广场上冰冷的气息。
他握紧了腰间的破邪刀,刀柄上的饕餮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微微泛着暗红的光。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家长们的怒火、舆论的压力、幕后黑手的阴谋,还有那些逝去生命的真相,都在等着他去面对,去查清。
朱雀局主楼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透出温暖的灯光,可温羽凡却觉得,自己面前的路,比燕山的雪原更难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沉重,迈步走了进去。
第337章 四十八小时期限
朱雀局主楼的旋转门在温羽凡身后缓缓合上,将门外的寒风与嘈杂彻底隔绝。
大厅里铺着浅灰色的防滑地砖,光脚踩上去似能感觉到地底传来的恒温暖意,可这份暖意却没顺着鞋底往上爬。
从他踏入大厅的那一刻起,周遭的空气就像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了。
走廊两侧的办公室门大多虚掩着,穿藏青色制式衬衫的工作人员抱着文件往来穿梭,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敲出规律的回响。
可只要温羽凡走过,那些原本低声交谈的声音就会骤然收住,有人会下意识地把文件往怀里拢了拢,用眼角的余光飞快扫他一眼,目光里掺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有对燕山伤亡的同情,有对“监管不力”的隐晦质疑,更多的却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疏离,像隔着一层蒙了灰的玻璃,看得见,却触不到。
温羽凡的墨色风衣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衣摆扫过地砖时带起细碎的风,他却没分半分注意力给周围的目光。
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
从特勤九科由武道协会转成朱雀局下属机构那天起,就没断过。
他们总觉得九科是“特例”,别的科室都是从警校、军校里层层选拔的正规军,唯独九科是“私企转公有”,说难听点就是“招安来的”。
武道协会那套“以武为尊”的规矩,和朱雀局的行政体系总有些格格不入:
九科干员出任务时爱用古式兵器,汇报工作时不习惯说官话套话,连办公地点都设在总局外部独立的大楼里,不像其他科室挤在总局。
久而久之,“自己人”这三个字,在朱雀局里从来没真正落在过九科头上。
他沿着走廊往里走,路过外勤二科的办公室时,门内传来压低的议论声:“听说九科这次损失不小……三十个人啊,温羽凡这科长当得……”
话音没说完,有人轻轻碰了碰说话人的胳膊,目光朝门外的温羽凡递了个示意,议论声立刻掐断,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温羽凡脚步没停,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
这些话他不是第一次听,从九科成立那天起,质疑声就没断过。
走到局长办公室所在的三层转角时,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正从走廊尽头过来。
是外勤一科科长赵晨,他刚从局长办公室出来,黑色作战服的领口系得严严实实,肩线挺得笔直,只是眉宇间还带着未散的疲惫——想来也是刚汇报完燕山搜救的事。
赵晨的目光刚扫到温羽凡,脚步就下意识顿了半秒,随即又装作没看见似的,侧身想往旁边挪,打算就这么擦肩而过。
外勤一科是朱雀局的“老牌劲旅”,赵晨又是从基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向来对九科这种“半路出家”的科室没什么好感,以往在会议上碰见,也只是点头示意,从不多说一句话。
温羽凡却在这时停下脚步,抬手朝赵晨拱了拱拳,语气里没半分客套,满是真诚:“赵科长,这次多谢了。若不是您带着外勤一科的人第一时间封山搜救,恐怕一班和二班的学生还得在岩缝里多受些冻。”
赵晨的脚步彻底停住,他侧过身,脸上慢慢挤出一个标准的客套笑容,只是那笑容没达眼底,连嘴角的弧度都透着几分僵硬:“哪里话,温科长太客气了。”他抬手掸了掸作战服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得像在念报告:“搜救本就是外勤科的职责,都是分内工作,谈不上‘谢’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温羽凡眼底的红血丝,又飞快移开,指了指身后虚掩的局长办公室门:“你是来给局长汇报燕山的事吧?他在里面等着呢,刚还问起你。你直接进去就行。”
说完,他往后退了半步,身体已经摆出了要走的姿势,显然不想再跟温羽凡多寒暄。
温羽凡看在眼里,心里没什么波澜。
他知道赵晨的态度,也没指望能靠一句道谢就改变什么。
他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稳:“那我就不耽误赵科长忙了,您先去。”
赵晨没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黑色的作战服背影很快消失在转角,走廊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只剩下温羽凡站在原地,望着局长办公室的门。
他深吸了口气,抬手理了理风衣的领口,将那些疏离的目光、客套的敷衍都暂时抛在脑后。
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局长的问责,是伤亡真相的追问,更是九科三十名干员用命换来的“交代”。
他抬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温羽凡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朱雀局局长办公室的中央空调嗡嗡运转着,却驱不散空气里的滞重。
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上,摊开的燕山拉练伤亡报告还带着油墨的冷意,红色批注笔画在“七十九名学生殉职”“三十名九科干员全员牺牲”的字样旁重重打了圈,像两道凝固的血痕。
孔烈靠在真皮座椅里,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滤嘴,烫得他指尖一颤才猛地回神。
他捻灭烟蒂,烟灰缸里早已堆满了烟屁股,泛着呛人的余味。
对面的温羽凡还站在原地,墨色风衣下摆沾着的雪粒没来得及拍净,在地板上融出一小滩湿痕,眼底的红血丝比汇报开始时更重。
“伤亡的事,赵晨上午就跟我掰扯过了。”孔烈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腹按压着眉心的川字纹,“七十九个孩子,六十九个导师……这些数字报上去的时候,上面的电话快把我办公室的线路打爆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报告最后几页关于“强化融合体异变”的描述上,眉头皱得更紧:“可我没想到,山口一夫还能活过来,新神会的‘四神’居然也掺和进来了。”
提到“吉恩?弗雷泽”这个名字时,孔烈的指节无意识地攥紧了桌沿,黑檀木的纹理在掌心压出浅痕:“那个金发鬼佬,能凭空定住你,还带着山口一夫飞天跑路,这实力……已经不是宗师境能扛得住的了。”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角的私人电话屏幕亮了一下,是条加密信息。
孔烈扫了眼内容,紧绷的肩线竟缓缓松了些,揉着太阳穴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不过还好,驻守紫禁城的那位已经出动了。”他抬眼看向温羽凡,语气里终于透出点喘息的余地,“那尊大神可是咱们华夏的定海神针,真要对上四神,还轮不到咱们这些人操心。”
温羽凡站在原地没说话,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
这时他总算确定昨晚在雪原上见到的那位白发老者,果然是传说中镇守紫禁城的武尊。
可金翅当年暗示的“毁楼凶手”,又让这份安心掺了点刺。
只是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
办公室里的沉默没持续多久,孔烈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抿了口冷掉的枸杞茶,语气突然沉了下来:“四神的事情可以先放放,但眼下的烂摊子,还得咱们自己收拾。”
他将保温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晃出杯口,在报告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上面刚才又来电话了,原话是‘尽快平息风波’,这种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扛责任。”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在空气里,温羽凡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早该想到的,拉练的监管责任本就落在特勤九科头上,九科干员全员殉职,他这个科长,无论如何都躲不掉。
他抬起头,眼底的疲惫被一种决绝取代,声音沙哑却坚定:“局长,我明白。这责任,我一力承担。”
孔烈看着他,眼神复杂。
他知道温羽凡这几年的不容易,一路行来都在刀尖上跳舞,而九科从武道协会转隶朱雀局,也是处处受排挤,这次若真把责任全揽下来,别说科长的位置,能不能保住特勤九科的编制都难说。
可眼下的局面,除了温羽凡,没人能扛得住这面旗。
他沉默了几秒。
“上面给了期限,”孔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四十八小时。”
温羽凡的心脏猛地一沉。
四十八小时……
这不仅是给他洗刷嫌疑的时间,更是为那些死在雪原上的干员、学生、导师找真相的最后机会。
他抬头时眼底已没了半分犹豫:“我知道了。四十八小时内,我一定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孔烈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他知道,温羽凡一旦应下,就绝不会食言。
办公室里的中央空调还在嗡嗡作响,窗外的寒风卷着雪粒打在玻璃上,却像是被这两人之间的凝重氛围隔绝在外,只剩下桌上的伤亡报告,静静躺着那些冰冷的数字,等着一个迟到的真相。
第338章 寒途与浅梦
朱雀总局的午间铃刚过,食堂飘来的饭菜香顺着走廊缝隙钻进来,混着中央空调的暖风,裹着几分寻常日子的烟火气。
可这暖意落在温羽凡身上,却像隔着一层冰。
他站在三楼走廊的窗边,指尖刚触到窗沿的冰凉,就听见楼下大门方向隐约传来的哭闹声,那声音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没半分留下吃午饭的心思。
食堂里此刻该是热热闹闹的,外勤科的人凑在一起谈任务,行政组的姑娘们聊着年货,可他知道,自己一进去,那些声音准会像被掐断的弦,只剩尴尬的沉默。
更何况,大门口堵着的家长还没散,他不想再让任何一点争执,给朱雀局、给九科再添乱。
转身往侧门走时,走廊里的工作人员大多往食堂去,偶尔有人与他擦肩而过,也只是飞快瞥一眼,没敢多搭话。
侧门在总局西侧的巷子里,平时只有保洁和送货的人走,雪没来得及清,踩上去“咯吱”响,战术靴的鞋底陷进半指深的雪地里,寒意顺着鞋缝往上钻。
他裹紧风衣领口,将半张脸埋在衣领里,只露出双布满红血丝的眼。
巷口的黑色越野车早等在那里,车窗半降,司机老陈的脸露出来。
老陈跟着他快两年了,从九科还属武道协会时就当他的司机,知道他的脾气,也懂这阵子的难处。
见温羽凡过来,老陈没多问,只是默默把车内暖气开得更足些,又从储物格里摸出包热乎的糖糕递过去:“早上路过巷口买的,您垫垫。”
温羽凡接过糖糕,指尖触到包装袋的暖意,心里轻轻颤了颤,却只低声说:“回九科。”
车子拐过两个街角,彻底甩开了总局门口的人群。
温羽凡咬了口糖糕,甜意没化开,倒觉得喉咙更干了。
他靠在副驾座椅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腊月的京城,商铺门口挂着红灯笼,可雪落得密,把灯笼染得灰蒙蒙的,没半分年味。
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破邪刀的饕餮纹,冰凉的刀柄让他稍微清醒些。
戴云华还在燕山调查,九科的线索库里还躺着拉练前的物资清单,四十八小时的期限像块石头压在心上,每分每秒都在倒计时。
“科长,快到九科了。”老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温羽凡抬眼望去,前方不远处就是外勤九科的办公楼,可楼门口的景象让他心口一沉:
十来个家长堵在大门前,有人怀里抱着镶黑框的照片,照片上的藏青色校服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还有人举着白底黑字的横幅,风一吹,“九科失职,血债血偿”的字样晃得人眼晕。
地下车库入口也站着两个家长,正跟值班的九科警卫低声争执,看那样子,是不肯让任何车辆进去。
“在前面街角停吧。”温羽凡声音沙哑,推开车门时,寒风瞬间裹住他。
老陈看着他的背影,想再说句“小心”,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他知道,这位科长从来都是自己扛着事。
温羽凡沿着街边的商铺屋檐走,尽量贴着墙根,避免被门口的家长注意到。
雪粒子打在脸上,有点疼,他却没工夫擦。
九科的后门在办公楼西侧的窄巷里,是道加了密码锁的厚重防火门,平时只有保洁员用。
他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吱呀”的脆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突兀。
楼道里没开主灯,只有应急灯的微光在墙壁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他脚步放得极轻,一阶一阶往上走,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膝盖处的旧伤在隐隐作痛。
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桌上旧文件的油墨味,是破邪刀刀架的檀香味,还有杯沿残留的、早已冷透的茶渍味。
他反手带上门,将巷子里的寒风和门外的喧嚣彻底隔绝。
办公室里没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丝天光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落在桌上的拉练名单上——那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旁画着红圈,有的还被泪水晕开了墨迹。
他走到桌前,缓缓坐下。
熟悉的办公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这一坐,积攒了一天一夜的疲惫突然像潮水般涌上来:
他肩颈处的肌肉绷得发僵,抬手时都能感觉到酸痛;
指尖还残留着雪地里的寒意,连摩挲刀柄的力气都弱了几分;
更沉的是心里的压抑,七十九个学生、六十九个导师、三十个九科干员……那些鲜活的脸在眼前晃,昨夜雪原上的血腥气仿佛还在鼻尖萦绕。
他本来只想闭上眼,稍微养养神……可眼皮重得像坠了铅,一闭上就怎么了睁不开了,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意识沉进柔软的黑暗里时,温羽凡先闻到了一股清浅的香气。
那不是燕山雪地里混着血腥的寒气,是像春日清晨刚融的雪水漫过青草,淡得像一层雾。
他睁开眼,没在熟悉的九科办公室,也没在临时营地的帆布帐篷里。
脚下是铺着细绒般的青草地,草叶尖还沾着透亮的露滴,抬头是缀满碎星的夜空,那些星星不像观星密室里的星图那样带着阵法的锐利,倒像被人用指尖轻轻点在黑丝绒上,温温柔柔地亮着,连月光都裹着层暖黄的光晕,落在身上没半分寒意。
然后他就看见了霞姐。
她没穿平日里藏青色的劲装,裙摆是冰蓝色的,像把融化的冰川织进了布料里,走动时裙角会飘起细碎的冰晶,落在草地上却不化,反而顺着草叶滚成小小的光珠。
她没踩在地上,是悬在半空中的,周身绕着淡蓝色的水泽真气,那些真气不像实战时那样凝成冰棱或护盾,而是散开成半透明的羽翼形状,每扇动一下,就有细碎的光屑从羽尖落下来,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凡哥,你看!”霞姐伸手一指。
同时,有清亮的笑声从旁边传来,是李玲珑。
她抱着星蝶剑,剑身上的星芒没了平日里的凌厉,倒像把星星揉碎在了剑脊上,顺着她的动作流成细碎的光带。
她飞得比霞姐活泼些,不是平稳地悬着,而是像只追着光的蝴蝶,一会儿往上蹿,伸手去够头顶的星星,指尖碰到星光时会溅起一圈浅金色的涟漪;
一会儿又往下滑,掠过草地时,剑鞘带起的风会吹得草叶轻轻摇晃,藏在草里的萤火虫被惊起来,跟着她的衣角飞成一串小小的灯笼。
霞姐在旁边笑着,声音里没了应对强敌时的紧绷,软得像月光:“慢点飞,别摔着。”
她说着,抬手轻轻一拂,李玲珑脚下突然绽开一朵冰蓝色的花,花瓣托着她的脚踝,让她的动作稳了些。
那花没根,却跟着李玲珑的方向飘,花瓣上的光纹和霞姐羽翼上的真气隐隐呼应,像两人之间牵着的一道看不见的线。
温羽凡站在原地,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疲惫都消失了……
经脉里没有真气汹涌过后的灼痛,掌心没有攥紧刀柄的酸麻,连眼底的红血丝都像是被这暖光揉散了。
他想抬手,却发现指尖也沾了点细碎的光,像刚才从霞姐羽翼上落下来的那些。
“师傅!你也来飞啊!”李玲珑注意到他,挥着星蝶剑朝他喊,剑上的星芒晃得人眼睛发暖。
她飞过来时,身边的萤火虫也跟着围过来,落在温羽凡的袖口上,翅膀闪着淡淡的绿光,一点都不刺眼。
霞姐也缓缓飘过来,冰蓝色的裙摆扫过草地,留下一串浅浅的光痕:“这里没有怪物,放松些。”
她的语气很轻,却像有股力量,让温羽凡紧绷的肩线慢慢松了下来。
温羽凡试着抬了抬脚,竟也轻轻悬了起来。
脚下的青草离自己越来越远,头顶的星星却越来越近,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他低头看,霞姐的冰蓝色羽翼在下方轻轻扇动,李玲珑正拉着萤火虫的光带绕着他飞,笑声像碎玻璃落在水里,脆得好听。
没有雪原的厮杀,没有伤亡报告上冰冷的数字,没有家长们通红的眼睛……
只有暖光,只有笑声,只有身边两个人像被星光裹着的样子。
他甚至想,要是这梦能长一点就好了,哪怕只是多待一会儿,也好。
可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吱呀”声,像办公室门轴转动的声音。
眼前的星光开始晃,霞姐的羽翼边缘泛起淡淡的模糊,李玲珑的笑声也像被风吹远了些。
温羽凡心里一紧,想伸手去抓,指尖却只碰到一片空茫的光。
“师傅?”李玲珑的声音好像远了点。
霞姐的笑容也淡了些,轻轻说了句:“该醒了。”
下一秒,暖光突然散了,像被人吹灭的烛火。
温羽凡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办公室熟悉的天花板,窗帘缝隙里漏进一缕冷白的天光,落在桌上的拉练名单上,红圈里的名字刺眼得很。
他还坐在办公椅上。
窗外传来巷子里扫雪的声音,还有远处隐约的汽车鸣笛——是现实的声音。
第339章 捕饵
办公室门轴的“吱呀”声还悬在空气里。
戴云华站在门口,黑色作战服的肩头还沾着没拍净的雪粒,进门时带起的冷风卷着走廊的寒气,让窗帘缝隙漏进的那缕冷白天光都颤了颤。
他手里攥着份卷边的检验报告,指腹把纸角蹭得发毛,见温羽凡猛地睁眼,原本迈进去的脚又顿了半分,语气里满是歉疚:“不好意思师傅,我吵醒你了。”
温羽凡的目光还带着刚从浅梦里拽出来的恍惚,指尖在睛明穴上按了按——那里的酸胀感像结了冰,揉开时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跳。
他扫向电脑屏幕,锁屏界面的时间跳成“17:00”,荧光映在他眼底的红血丝上,竟有种刺痛感。
“没事,我就是眯一会儿。”他的声音还裹着没散的困意,哑得像蒙了层砂,视线落在桌角那袋没动过的糖糕上,包装袋上的水汽早已凝干,“……原来都下午五点了。”
戴云华走到桌前,把检验报告轻轻放在拉练名单旁,目光扫过那些画着红圈的名字,又飞快移开,语气里藏着难掩的担忧:“师傅您太累了,去燕山之前就没好好休息过。不如还是先回家休息一晚,燕山山脉的线索我让兄弟们先梳理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报给您。”
温羽凡却摇了摇头,伸手把检验报告拉到面前,指尖刚触到纸页,就像被烫到似的顿了一下——那纸上的“龙血药剂γ”几个字,比名单上的红圈更刺眼。
“没时间了,上面只给我们四十八个小时调查。”他抬眼时,眼底的困意已被决绝取代,指节在桌沿轻轻敲了敲,节奏快得像在倒计时,“而从中午十二点开始算,已经过去五个小时,我们只有不到四十三个小时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戴云华紧绷的侧脸,“你的调查进展到哪里了?”
戴云华立刻挺直脊背,语气也沉了下来,伸手点向检验报告的第二页:“我把在密道货架下找到的玻璃注射器送去物证科了,刚出结果:针管外壁有清晰的指纹,比对后确认是老兵王庆的。针管里残留的那点乌黑药液,成分和情报库里的‘龙血药剂γ’完全吻合,连杂质比例都分毫不差。”
他的指尖划过“王庆”两个字,力度大得几乎要戳破纸页:“再加上补给站的疑点:木门是从内部破坏的,密道岩壁的刮痕全是融合体向外冲留下的,还有铁笼上那圈从里向外掰弯的钢筋……现在可以断定,就是王庆把融合体关在密道密室里,注射了龙血药剂,才引发了这次惨案。”
温羽凡的手指在“龙血药剂γ”上反复摩挲,指腹的薄茧蹭得纸页沙沙响,眼底的寒意越来越重。
“王庆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查了王庆的家人。”戴云华的声音压得更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资料纸,展开时能看到上面贴着张模糊的照片——是个染着黄发的年轻男人,“他儿子叫王瑞,有严重的赌博恶习,去年在澳门赌场欠了三百万高利贷。要债的人几乎天天堵在他家门口,连王庆的退休金都被抢过两次。但奇怪的是,七天前——也就是燕山拉练开始前一天,王瑞突然又去了澳门,赌桌上居然时来运转,不仅还清了所有赌债,还赢了近两百万,回来就换了新车,连房贷都提前还了。”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温羽凡突然冷笑一声,笑声里没半分暖意,反而像冰碴子砸在地上,“拉练前一天突然转运?怕不是有人故意给他‘送钱’,让他老子替人办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戴云华点头,指尖在资料纸上的“澳门赌场”字样上敲了敲,“我让情报组查了那家赌场,名义上是英国‘康纳集团’旗下的产业,但深挖下去才发现,康纳集团就是个空壳公司,注册地址在海外,实际根本没人办公。真正的幕后老板,是个叫杜远的华夏人。”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疑惑:“但这个杜远没什么家世背景,既不是武道世家的人,也没有巨额的资财,就是京城‘云顶私人会所’的大堂经理。”
温羽凡的指尖突然停住,眼底闪过一丝锐利:“一个大堂经理,能撑起这么大的局?”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慢了下来,“恐怕是个傀儡吧。有人故意把杜远推到前面,自己躲在后面操控,既方便做事,又能随时撇清关系。”
“我已经让余刚带着外勤二组的人去秘密监视杜远了,他的住处、会所的行踪,都有人盯着,连他每天见了谁、打了什么电话,都会记录下来。”戴云华急忙补充,语气里带着点“万事俱备”的稳妥。
可温羽凡却摇了摇头,突然站起身。
墨色风衣的下摆扫过桌角,带得那杯冷茶晃了晃,杯沿的茶渍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秘密监视太慢了,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等。”他的目光落在戴云华身上,眼底的红血丝里翻涌着狠劲,“不用秘密盯了,立即逮捕王瑞和杜远。记住,要大张旗鼓地抓,警灯开着,警笛也拉响,最好让半个京城都知道,我们抓了和燕山惨案有关的人。”
戴云华愣了一下,下意识追问:“师傅,这么做会不会打草惊蛇?要是幕后的人知道我们抓了杜远,说不定会立刻切断线索,甚至……”
“我要的就是打草惊蛇。”温羽凡打断他,伸手按在腰间的破邪刀上,刀柄的饕餮纹似乎感受到他的决心,微微泛起一丝暗红的光,“虽然杜远是傀儡,抓了他也问不出什么核心线索……但他们选杜远当傀儡,就是觉得他不起眼,容易藏。现在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动他,就是要让幕后的人觉得我们已经掌握了关键的线索,他们肯定会慌。”
他的声音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而幕后的人之后无非是两种选择:要么杀杜远灭口,要么会想办法救他。不管是哪种,只要他们乱了阵脚,就会露出马脚。”
戴云华看着温羽凡眼底的决绝,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用力点头,伸手抓起桌上的检验报告和资料纸,指尖因激动微微发颤:“我这就去办!保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抓了王瑞和杜远!”
戴云华转身往外走时,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作战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都透着股急切。
办公室门被推开又关上,寒风再次涌进来,却没让温羽凡的眼神有半分动摇。
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望向巷口。
雪还在下,把九科办公楼的外墙染得发白,远处隐约传来家长们的哭闹声,像根细针,时时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
他握紧了破邪刀,刀柄的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爬,却让他的头脑更清醒。
四十多个小时,一场用逮捕做饵的赌局,他必须赢!
第340章 大张旗鼓
九科办公楼地下停车场的排风扇还在嗡嗡吐着带机油味的热风,却压不住十辆机动车引擎同时启动的轰鸣。
那声音像困兽挣脱牢笼,震得墙面都隐隐发颤,连角落里积着的雪粒都被气流卷得打旋。
戴云华站在指挥车旁,黑色作战服的拉链拉到顶。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荧光屏上的时间跳成“17:23”,距离四十八小时的期限又近了一步。
指尖攥着的对讲机传来电流的滋滋声,他深吸一口气,按下通话键:“各车检查装备,三分钟后准时出库。记住,警灯全开,警笛拉满,不用藏着。”
三分钟后。
最前面的两辆装甲防爆车率先动了,车身是哑光黑的厚重钢板,轮胎比普通警车宽出一倍,胎纹里还嵌着未化的冰碴,引擎低吼着碾过地面时,连水泥地都似在微微震颤。
紧随其后的是八辆警车,蓝红相间的警灯在昏暗的停车场里交替闪烁。
“出发!”戴云华钻进指挥车,车辆就跟着车队缓缓向前。
他盯着中控屏上的实时时间,指节无意识地敲着扶手。
温羽凡说“要让半个京城都知道”,他就要把这场戏做足,做给所有藏在暗处的眼睛看。
车队刚驶出停车场出口,就被堵在门口的家长们围了个严实。
最前排的女人抱着镶黑框的照片,照片上穿藏青色校服的女孩笑得露出虎牙,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相框边缘,冻得发紫的嘴唇还在反复呢喃:“我女儿的事还没说法,你们又要去哪?”
旁边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直接伸手拍向警车车窗,掌心的雪水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浑浊的印子:“九科的人别想走!今天不把我儿子的死因说清楚,谁也别想动!”
家长们的哭声、怒骂声混着寒风砸在车身上,有人甚至伸手去拽警车的门把手,藏青色的书包被甩在地上,拉链崩开,里面的课本和保温杯滚了一地。
装甲车上的队员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警棍,却被戴云华通过对讲机拦下:“别动手,等我指令。”
他推开车窗,凛冽的风瞬间灌进衣领,冻得他喉咙发紧。
抬手抄起扩音喇叭,按下开关时,电流的杂音先响了几秒,随后他的声音裹着警笛的尖啸,穿透了混乱的人群:“各位家长!我们现在要去抓捕燕山拉练事故的重要嫌疑人——就是这些人策划了这次惨案,害了你们的孩子!”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人群里。
原本抓着车门的手瞬间松了,抱着照片的女人停下了呢喃,连那个情绪最激动的冲锋衣男人都愣住了,眼里的怒火渐渐被难以置信取代。
有人下意识追问:“你说的是真的?你们真找到凶手了?”
戴云华握着喇叭的手紧了紧,声音更沉:“是!现在每多等一秒,嫌疑人就多一分逃脱的可能。请大家让开一条路,我们抓回人,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人群里先是一阵沉默,只有警笛还在尖锐地响着,蓝红的警灯在每个人脸上交替闪烁。
几秒后,最前排的家长率先往后退了半步,接着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他们自发地往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通道中间的雪地上还留着凌乱的脚印,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未干的泪痕。
那个抱照片的女人看着缓缓驶过的警车,突然对着车窗喊:“同志!一定要抓住他们!别让我女儿白死啊!”
戴云华没回头,却对着对讲机补了句:“记录下这位家长的信息,后续有进展第一时间通知她。”
车队驶过人群,刚拐到街口,戴云华就再次按下对讲机:“各车注意,现在兵分两路。一至五号车,目标杜远,前往云顶私人会所;六至十号车,目标王瑞,去城东丽景园小区。这次行动可以强硬一些,但必须确保嫌疑人活着——我们要的不是尸体,是他们背后的线索。”
“收到!”对讲机里传来整齐的回应。
街口的红绿灯刚好变红,雪粒落在红灯上,融成细小的水珠。
两拨车队在路口短暂交汇,警灯的光在雪幕里交织成一片红蓝相间的网。
随后,五辆车朝着城西的繁华地段疾驰而去:
那里的云顶私人会所此刻或许还亮着水晶灯,却不知道死神已经在路上;
另外五辆车则拐向城东的居民区,丽景园小区的某栋楼里,王瑞可能还在对着新换的电视笑,完全没察觉警笛的声音正越来越近。
戴云华坐在指挥车里,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雪越下越大,落在车窗上,瞬间就被暖气烘成了水痕,模糊了外面的霓虹。
腊月傍晚的城西,雪粒还在慢悠悠地飘,却被云顶私人会所门前的霓虹染成了细碎的彩屑。
会所顶层的水晶灯穿透玻璃幕墙,在雪地上投下一片晃眼的光斑,门口停泊的几辆黑色迈巴赫、宾利,车身擦得锃亮,连轮胎缝里的雪都被侍应生仔细扫过。
这里永远维持着一种与外界寒冬隔绝的奢靡,直到一阵尖锐的警笛声,像把锋利的刀,骤然划破了这份虚假的平静。
戴云华坐在指挥车副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战术扣,黑色作战服肩头的雪粒被车内暖气烘得半化,在布料上留下浅淡的湿痕。
中控屏上的时间跳成“17:42”,比他预估的抵达时间早了三分钟,而车窗外,已经能看到穿着各色羽绒服的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往这边挤。
是他出发前让情报组联系的本地媒体,要的就是这份“赶巧”的热闹,要让所有人都看见,特勤九科抓人的阵仗。
“各单位注意,守住会所前后门,禁止任何人进出。”戴云华对着对讲机沉声道。
推开车门的瞬间,寒风裹着雪粒扑在脸上,他却没眨一下眼,目光扫过会所门口那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的保安,眼底没半分温度。
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蜂群,瞬间围了上来。
有人踩着积雪往前冲,相机镜头上的雪花还没来得及擦,就对准了戴云华;
有人举着录音笔挤到最前排,声音被警笛声盖得发飘,却依旧扯着嗓子喊:“戴副科长!请问这次行动是针对燕山拉练事故吗?嫌疑人是谁?”
还有自媒体主播举着手机直播,镜头里蓝红交替的警灯晃得人眼晕,嘴里不停念叨:“家人们看!特勤九科的车队直接堵了云顶会所的门,这阵仗,绝对是抓大鱼!”
戴云华没回应任何问题,只是抬手示意队员列队。
五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队员立刻从装甲车上跳下,战术靴踩在结冰的地面上,发出整齐的“咔嗒”声,肩后的银色朱雀徽章在霓虹下泛着冷光。
他们呈扇形散开,瞬间将会所大门围了起来,动作利落得像把早已磨好的刀,直逼那两个还想上前阻拦的保安。
“站住!知道这是哪儿吗?云顶会所不是你们能闯的地方!”左边那个高个保安率先伸手,掌心朝戴云华推过来,语气里满是倨傲。
他在这儿当差三年,见多了想借会所名头耍威风的人,却从没见过敢带着警车、队员直接堵门的:“陈勋爵的场子,你们也敢动?不怕……”
话音还没落地,戴云华身后的队员已经上前一步,右手精准地扣住了保安的手腕,指节发力的瞬间,就听到“咔”的一声轻响。
保安的脸瞬间涨成紫红色,疼得龇牙咧嘴,刚想抬腿反抗,另一名队员已经伸脚绊在他膝盖后弯,只听“噗通”一声,保安重重地摔在雪地里,下巴磕在结冰的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响。
另一个矮胖保安见状,手忙脚乱地想去摸腰间的对讲机,却被队员更快地按住肩膀。
冰凉的战术手套扣在他肩头,力道大得像铁钳,没等他喊出声,手腕就被反剪在背后,整个人被按得弓下腰,脸颊几乎贴到地面的积雪上,嘴里的求饶声混着雪粒,含糊不清。
记者们的闪光灯在这一刻疯狂闪烁,“咔嚓咔嚓”的快门声盖过了警笛的尖啸。
有人蹲在雪地里,镜头对准被按在地上的保安;
有人举着相机追到会所门口,想拍清里面的动静……
戴云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让这场抓捕像场“公开处刑”,让藏在暗处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时,会所大厅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杜远穿着一身酒红色丝绒西装,领口别着枚镶钻的胸针,手指上的金戒指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他刚从二楼的包厢赶下来,脸上还带着酒气。
看到门口的阵仗,他先是愣了两秒,随即就涨红了脸,快步冲过来,伸手就要去推最前面的队员:“你们他妈的干什么?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陈勋爵的名字听过没?敢在这儿动我的人,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的声音又尖又利,手指刚碰到队员的作战服,却被戴云华一把抓住。
戴云华的指尖冰凉,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指骨,杜远疼得“嘶”了一声,抬头想骂,却对上戴云华眼底的寒意——那眼神像淬了冰,让他后半句骂声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杜远,因涉嫌与燕山拉练重大伤亡事故有关,现在依法对你进行逮捕。”戴云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旁边的队员立刻上前,一副冰冷的手铐“咔嗒”一声扣在杜远的手腕上,金属的凉意顺着皮肤往上爬,让杜远瞬间打了个寒颤。
“你们弄错了!我什么都没干!”杜远终于慌了,挣扎着想要后退,却被队员牢牢按住肩膀,“我是陈勋爵的人!你们不能抓我……等等我只是个大堂经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带着哭腔,酒红色的西装被扯得歪歪扭扭,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也散了几缕,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
记者们的镜头紧紧跟着杜远,闪光灯把他的狼狈照得一清二楚。
有人喊着:“杜先生,你认识王庆吗?”“燕山事故是不是你策划的?”
提问声像潮水一样涌来,杜远却只顾着挣扎,嘴里反复念叨着“我没干”“陈勋爵救我”,像个失了魂的木偶。
戴云华没再看杜远一眼,只是对着对讲机吩咐:“把人带上车,全程录像,别让他耍花样。”
说完,他抬眼扫过会所二楼的某个窗口。
那里拉着厚重的丝绒窗帘,却隐约能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他知道,这场刻意张扬的抓捕,终究是引来了藏在暗处的眼睛。
而这,才只是开始。
雪还在下,警笛声再次响起,载着杜远的警车缓缓驶离,留下一群还在追问的记者,和云顶会所门前一片狼藉的积雪。
第341章 青鳞会的暗棋
警笛的尖啸像被寒风一点点扯远,最终消失在城西的雪幕里。
云顶会所二楼包厢的丝绒窗帘后,胖子肥厚的手掌死死攥着帘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貂皮大衣上的绒毛被扯得乱翘,像受惊的兽毛。
他盯着楼下渐渐变小的警车影子,喉结狠狠滚动了两下,才愤然将窗帘缝隙猛地拉紧——那力道之大,让窗帘轨道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包厢里格外刺耳。
“没想到朱雀局的反应这么快!”戴银表的男人率先打破沉默,他下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银表,表盘的反光晃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将眼底的慌乱照得无所遁形。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主位上的男人身上。
男人指尖夹着半截古巴雪茄,深褐色的烟灰簌簌落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细碎的声响。
鳄鱼皮表带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袖口露出的铂金袖扣上,青鳞会的蛇形徽记幽光一闪,正是杜远口中的陈勋爵。
他缓缓抬眼,扫过面前神色各异的几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吐出口烟圈:“慌什么?他们只带走了杜远,没上楼来,说明还没查到我们头上。”
雪茄的烟雾在他眼前散开,模糊了他眼底的阴鸷,却没压下胖子的担忧。
胖子搓着肥硕的双手,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语气里满是焦躁:“可杜远那小子我知道,没什么骨气!就怕他受不了朱雀局的严刑拷打,把咱们供出来怎么办?”
穿丝绒西装的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瞳孔缩了缩,强装镇定地开口:“放心,他知道的不多。咱们只让他负责外围的生意打点,燕山的事半个字没跟他提过,朱雀局问不出什么。”
话虽这么说,他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抠住了桌沿,指腹蹭过桌面上精致的雕花,留下几道浅痕——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语气里早已没了之前的志在必得。
“知道的不多?”胖子猛地提高声音,指着包厢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肥脸涨得通红,“你敢保证这扇门真能隔绝一切声音?万一他经过的时候,听见咱们谈论燕山的事怎么办?”他说着,快步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冰凉的木门上,像被烫到似的又猛地缩回来,“还有!杜远替咱们打点那些灰色生意,赌场、物流……哪一样没沾着咱们的影子?就算跟燕山的事无关,可朱雀局顺着这条线查下去,迟早会把我们一个一个都揪出来!”
“这……”穿丝绒西装的男人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推眼镜的动作顿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神渐渐涣散,之前在他脑子里条理清晰的“计划”,此刻像被打乱的线团,怎么理都理不清。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暖气烧得过分灼热,混着未散的雪茄味和香槟的甜腻,变得格外闷人。
水晶吊灯的碎光落在每个人脸上,却没半分暖意。
有人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烟盒,手指抖了半天,才掏出一根皱巴巴的烟;
有人盯着桌上空了的香槟瓶,指尖在瓶身上反复划圈,眼神里满是茫然;
还有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想离这摊浑水远些。
所有人脸上的轻松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忧色,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下一秒就听见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陈勋爵看着眼前的乱象,终于缓缓将指间的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像一把刀划破了包厢里的慌乱。
他抬眼时,眼底的冷意更甚,指节重重叩在红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都闭嘴。”
这三个字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他。
“担忧没有任何意义。”
陈勋爵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刺破包厢里粘稠的慌乱。
他捏着雪茄的手指猛地发力,深褐色的烟身被死死按进水晶烟灰缸里,尼古丁混着焦糊的气息瞬间炸开,“滋啦”一声轻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烟灰簌簌落在缸底堆积的烟蒂上,溅起细碎的火星,又很快被他指尖追加的力道碾灭。
他抬眼扫过面前瑟缩的几人,鳄鱼皮表带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腕骨转动时,袖口露出的铂金袖扣轻轻晃了晃,上面青鳞会的蛇形徽记像活过来似的,幽光顺着纹路爬动。
“这个时候,也只能委屈杜远了。”
“委屈”两个字被他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落在众人耳里,却像寒冬里泼来的冰水,瞬间浇灭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
胖子肥硕的身体猛地一僵,貂皮大衣上的绒毛被他攥得乱翘,原本涨红的脸瞬间褪成苍白色,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他们比谁都清楚,在陈勋爵的字典里,“委屈”从来不是甩锅或切割,而是“灭口”的代名词。
戴银表的男人下意识攥紧了腕间的表链,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表盘里的指针“滴答”转动,每一声都像在倒计时;
穿丝绒西装的男人推眼镜的动作顿在半空,金丝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雕花,指腹蹭过木质纹理时,竟带起细小的木刺。
没人敢接话。
空气里只剩暖气嗡嗡的运转声,混着未散的雪茄味,闷得人胸口发紧。
“但杜远已经被抓进去了……”
终于,胖子憋出了一句话,声音发颤,像被冻住的棉线。
他肥手搓着大衣下摆,眼神里满是惶惑。
特勤九科的审讯室是什么地方,他们早有耳闻,钢筋混凝土的墙壁隔绝一切信号,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现在要对里面的人动手,简直是天方夜谭。
陈勋爵闻言,突然低笑出声。
那笑声没半分暖意,反而透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阴鸷,他嘴角勾起一道极淡的弧度,眼尾的纹路里爬满冷光,指节轻轻叩在红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你以为,之前那些九科行动的机密情报都是怎么得来的?”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众人中间。
难怪温羽凡的作息时间,所在位置他们总能准确掌握,让他们能够多次安排刺杀;
难怪这次燕山拉练的路线图、特勤干员的部署时间,他们能掌握得分毫不差……
原来九科内部早就有了他们的人!
陈勋爵看着众人骤然明了的神色,指尖再次摩挲起袖扣上的蛇形徽记,语气里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杜远进了审讯室又如何?只要我们的人还在,就能让他永远闭嘴。”
水晶吊灯的碎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他藏在温和表象下的狠厉。
包厢里的慌乱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的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陈勋爵从一开始就没把杜远当自己人,不过是枚用完即弃的棋子,而那枚藏在九科内部的“暗棋”,才是他真正的底气。
胖子咽了口唾沫,脸上重新挤出谄媚的笑,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还是老大想得周全!”
陈勋爵没接话,只是重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古巴雪茄,打火机“咔嗒”一声燃起蓝色火焰,烟雾缓缓裹住他的脸,将眼底的阴鸷藏得更深。
第342章 老陈
晚上九点零七分,九科审讯区的走廊里还亮着惨白的灯,光线落在水磨石地面上,映得空气里浮动的尘埃都格外扎眼。
外勤二组组长余刚猛地推开审讯室的铁门,“哐当”一声响在空荡的走廊里撞出回音。
他抬手扯了扯领口,深蓝色作战服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出一大片深色印子,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砸在衣领上晕开细小的湿痕。
“他娘的……”余刚对着墙根低骂了一句,粗糙的指节在冰冷的墙壁上按了按,试图压下心头的焦躁。
两小时零四十三分钟,从杜远被押进这审讯室开始,他们轮番上阵,政策攻心、证据摆台,甚至连杜远澳门赌场的流水单都拍在了桌上。
可那家伙要么瘫在椅子上装死,要么翻来覆去就一句“我就是个大堂经理,什么都不知道”,嘴硬得像块浸了水的木头,怎么撬都没缝隙。
就在他揉着发胀的眉心准备往药剂申领处走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是温羽凡的司机老陈——他穿着件深灰色的厚外套,拉链拉得齐整,手里还提着个印着朱雀局 logo的保温杯。
“余组长,”老陈的声音很平缓,不像余刚那样带着急火,他停下脚步,指了指手里的保温杯,“温科长在九科办公室等消息,让我过来问问,审讯这边有进展没?他说要是需要人搭手,随时招呼。”
余刚叹了口气,往墙上靠了靠,肩膀抵着冰凉的瓷砖,才觉得心头的火气降下去几分:“别提了,老陈。这杜远就是块硬骨头,油盐不进!我们把他跟赌场、跟王瑞的关联证据都摆出来了,他要么装傻,要么就说自己是被人利用,问不出半点实在的。我正打算去申领吐真剂。”
他说着,指节无意识地攥紧,指腹蹭过作战服上的纽扣,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老陈闻言,眼底没什么波澜,只是抬手摩挲了一下保温杯的杯盖,声音压得稍低了些:“吐真剂起效慢,而且万一他体质特殊抗药,反而打草惊蛇。我早年在江湖上跟一位老伙计学过点法子,专对付这种嘴硬的,或许能试试。”
余刚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温羽凡的司机还有这本事。
他上下打量了老陈一眼……
眼前这人平时看着话不多,开车稳当,怎么看都像个普通的老司机,实在跟“审人”挂不上钩。
可眼下确实没别的办法,吐真剂申领流程繁琐,等批下来最少得半小时,倒不如让老陈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成,那你跟我来。”余刚直起身,转身推开审讯室的门,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和淡淡血腥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审讯室里只开了头顶一盏小灯,光线昏暗地打在杜远身上。
他瘫在金属椅子上,双手被手铐锁在扶手上,手腕处已经磨出了红痕。
左边脸颊高高肿起,青紫色的淤血从眼角蔓延到下颌,嘴角还沾着干涸的血痂,显然之前的审讯没少折腾,可他眼底依旧透着股不服软的劲,看见有人进来,还故意往椅背上靠了靠,翻了个白眼。
“都到了这地步了,这家伙还是这么嚣张,你……”余刚指了指杜远,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被老陈抬手打断了。
老陈走到审讯桌旁,目光扫过杜远的狼狈模样,又转回头看向余刚,语气很平静:“余组长,我这法子得单独跟他待着才行,人多了容易分心。还有,监控也得关了——独门手段,传出去就不灵了,也不想让旁人看着寒碜。”
余刚几乎没多想就点头了。
一来是急着要结果,二来是觉得老陈是温羽凡的人,肯定信得过;
再说,温羽凡之前就撂下话“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让杜远开口,关会儿监控算什么。
他当即对着门口的队员喊:“把审讯室的监控关了,还有观察室的单向玻璃也挡起来,别让人看着。”
队员愣了一下,还是应声去操作了。
很快,审讯室角落里的监控指示灯灭了,单向玻璃后的遮光帘也落了下来,整个审讯室只剩下头顶那盏小灯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冰冷的墙壁上。
余刚走到门口,临关门时还拍了拍老陈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托付:“老陈,拜托了!总局那边催得紧,这杜远要是能开口,你就是大功一件。随便动手,出了事我担着——科长说了,不惜一切代价!”
老陈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余刚带上门,厚重的铁门“咔嗒”一声落了锁,将走廊的光线彻底隔绝在外。
审讯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杜远粗重的呼吸声,和头顶灯光轻微的嗡鸣。
老陈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杜远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让人看不透的弧度。
审讯室的灯悬在头顶,惨白的光打在杜远脸上,把他嘴角的血痂照得格外刺眼。
他看着老陈一步步走近,原本梗着的脖子不自觉地缩了缩,手腕在手铐里徒劳地挣了挣。
金属链摩擦座椅扶手发出的“哐当”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撞得人耳膜发紧,那是他藏不住的慌乱。
“你想干什么?”杜远的声音虚了半截,尾音不自觉地飘了个弯,却还是硬撑着把腰杆挺了挺,“我告诉你!我是无辜的!什么赌场、什么王庆,我根本不认识!”他故意拔高音量,试图用叫嚣盖过心底的发毛,“我是陈勋爵的人!他在京城的人脉你知道多少?他肯定会救我的!你们现在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出去我就告你们刑讯逼供!让你们九科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话虽狠,可他的眼神却在飘:一会儿扫向墙角熄灭的监控灯,一会儿瞟向漆黑的单向玻璃,指尖在椅扶手上悄悄攥紧。
他知道,没了监控,没了旁人,眼前这看似温和的老司机,说不定藏着更狠的手段。
老陈没接话,只是缓缓往前走。
鞋底蹭过水磨石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杜远的心跳上。
他走到杜远身边,停下脚步,头顶的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块浸了冰的黑布,严严实实地罩住了杜远。
下一秒,老陈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扫过杜远耳后,却让他打了个寒颤。
那声音轻得像蛛丝,却带着淬了毒的冷:“上面本来以为,你撑不过半小时,审讯室的灯一亮,证据一摆,你就会全招了。”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杜远肿起来的脸颊,力道轻得像羽毛,却让杜远浑身一僵,“但现在看来,青鳞会还真没信错人……你比他们想的,要‘忠心’些。”
“青鳞会”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杜远耳朵里。
他原本涨红的脸瞬间褪了层血色,嘴角的嚣张僵在半空,眼神里的慌乱再也藏不住。
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别开眼,喉结用力滚了滚,硬邦邦地顶回去:“什么青鳞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少给我套话!我就是云顶会所的大堂经理,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老陈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样子,突然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没半分暖意,像寒风刮过冰面。
他抬手拍了拍杜远的肩膀,手掌落在丝绒西装上,力道轻得像安抚,可指尖的冰凉却顺着布料渗进去,直往骨头缝里钻:“放心,你不用装。”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贴在杜远耳边说的,“你的老婆孩子,勋爵会‘照顾’好的。你在丽景园买的那套学区房,还有你儿子报的私立中学,都会好好的。”
“照顾”两个字被他咬得极轻,可杜远的后颈瞬间冒了冷汗。
他猛地抬头,想反驳,却看见老陈抬手,在另一只手上带着的腕表表带内侧抠了一下。
一道细缝弹开,一枚指甲盖长的银针滑了出来,针尖泛着极淡的蓝芒,在灯光下闪了闪,像毒蛇的信子。
杜远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原本梗着的脖子彻底软了下去。
眼泪混着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印子。
他手腕在手铐里疯狂挣扎,金属链撞在椅扶手上,发出“哐哐”的巨响,声音里全是崩溃的哭腔:“不!不要!勋爵说过会保我!他不会杀我的!你骗人!”
“骗人?”老陈直起身,脸上挂着冰冷的笑,那笑容和之前的温和判若两人,“青鳞会的规矩,你忘了?”他绕到杜远身后,影子彻底把杜远笼在黑暗里,“没用的棋子,留着只会碍事。”
杜远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响,像要撞破胸膛。
他想喊,想要求饶,可刚张开嘴,就被老陈一只手捂住了嘴。
掌心的粗糙磨得他嘴唇生疼,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放心,不会有任何痛苦。”老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最后的冰冷。
杜远拼命摇头,眼泪糊住了视线。
可下一秒,他只觉得脑后一阵细微的刺痛——像被蚂蚁咬了一口,随即那股痛感顺着脊椎往下窜,四肢瞬间没了力气,眼前的灯光开始旋转、模糊,最后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老陈收回手,银针已经不见踪影。
他抬手理了理杜远颈后的头发,把那一点几乎看不见的针孔遮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走到门边,敲了敲门板,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余组长,麻烦开下门。这人好像没扛住,突然晕过去了,得赶紧叫医护人员过来看看。”
门外传来余刚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厚重的铁门“咔嗒”一声被拉开,走廊的灯光涌进来,照亮了老陈温和的脸,也照亮了椅子上“昏迷”的杜远。
第343章 暗棋落网
审讯室厚重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冰冷的空气裹着消毒水味涌出来的瞬间,老陈的脸色瞬间被一层刻意装出来的慌乱覆盖。
他伸出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指着室内“昏迷”在椅子上的杜远,声音刻意压得发紧,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余组长!快、快看看!刚才我就问了两句,他突然就没声了,莫不是……莫不是我刚才没注意,下手重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凑了半步,眼神飞快地在杜远“苍白”的脸上扫过,心里却在打着算盘。
按他的预想:
余刚这急性子,见嫌疑人“晕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冲进去查看,到时候他再趁机打圆场,说句“可能是受了惊吓”,这事就能先混过去。
可余刚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余刚就这么站在门口,没动。
他穿着深蓝色的作战服,肩线绷得笔直,像一尊浇筑在原地的门神。
帽檐压得略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眼底的光沉得像深潭,没有半分平日里的急躁,也没有对“昏迷嫌疑人”的担忧……
他就那么站着,目光落在老陈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像是在看一个早已被看穿的笑话。
老陈心里“咯噔”一下,那股刚装出来的急切瞬间泄了大半。
他赶紧收回手,下意识地搓了搓掌心,脸上挤出几分讨好的笑,腰也微微弯了些:“余组长,真是对不住,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刚才就是按您说的,想问问他赌场的事,没敢真动手,可能是他自己心理素质太差,扛不住就晕了……”
他絮絮叨叨地道歉,试图用话把这尴尬的场面圆过去,可余刚还是没动。
那道怪异的目光像带着重量,死死钉在老陈身上,让他后颈的汗毛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后背开始隐隐冒冷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余刚这反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的样子。
难道是监控?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窜进老陈的脑子里。
他猛地抬起头,飞快地扫向审讯室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
那盏平日里亮着的红色指示灯,此刻正暗着,冰冷的镜头对着空墙,显然是关着的。
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刚要开口再说点什么打个圆场,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不是杜远那带着哭腔的求饶,也不是昏迷后的呓语……
那是一道清冷的女声,像淬了冰的玉珠落在石板上,带着穿透人心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审讯室里响起:
“不用着急,我们有时间可以好好地聊聊……关于青鳞会。”
老陈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道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了他所有的伪装,让他后背上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厚外套的内衬。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几乎踉跄了一下。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连呼吸都忘了……
原本“昏迷”在椅子上的“杜远”,手上的手铐不知何时已经脱落,正散落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随后“杜远”缓缓站了起来,身形比之前看起来要挺拔些,他抬手,指尖捏住脸颊边缘的一道细缝,轻轻一掀……
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被揭了下来。
面具下露出的,是一张陌生但似曾相识的脸。
那是一张轮廓利落的女人的脸,眉峰微挑,眼底带着几分冷冽的锐利,鼻梁挺直,唇线清晰。
老陈的记忆瞬间被拉回一年前——那时候九科还是武道协会,在一次全员会议上,他见过这个女人站在副会长温羽凡身边,是温羽凡当年最得力的八大干将之一。
他记得她的名字……好像叫云无心。
“是你?”老陈的声音干得像砂纸摩擦,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云无心站在审讯室的灯光下,身上还穿着那套酒红色的丝绒西装,可气质却和“杜远”截然不同。
她看着老陈,眼底没有半分温度,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老陈,或者我该叫你……青鳞会安插在九科的暗棋?”
老陈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浸透了厚外套的内衬。
他哪里还敢多停留半秒?
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转身,肩膀因为动作太急撞在审讯室的铁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可他连疼都顾不上揉,指节攥得发白,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逃!必须逃出去!
可门口的余刚却像一尊浇筑在原地的铁像,半分没动。
深蓝色作战服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肩线绷得笔直,帽檐压得略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他看着扑过来的老陈,眼底没有半分急躁,只有一种“早料到你会如此”的淡漠,像在看一只慌不择路撞进网里的猎物,连呼吸都没乱半拍。
逃生的路被堵死,老陈的心瞬间沉到了底,慌乱里逼出了破釜沉舟的狠劲。
他猛地沉肩,双掌在胸前交叠,武徒八阶的力量全部运起,再往前推时带起一股凌厉的风。
掌风扫过,甚至吹动了余刚作战服的衣角。
老陈的牙咬得咯咯响,眼底布满血丝,同时嘶吼着:“让开!”
可余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体内的内劲早已悄然运转,只微微抬了抬膝盖,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模糊的黑影。
“砰”的一声闷响,战术靴的靴底结结实实地踹在了老陈的小腹上。
那力道根本不是武徒八阶能扛住的,内劲二重的力量透过靴底传递过去,像一块烧红的重锤砸在软肉上。
老陈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眼前瞬间发黑,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后摔去。
后背重重撞在审讯室的水泥墙上,又“滑”地一声落在水磨石地面上,一口带着腥气的血“哇”地吐了出来,溅在冰冷的地面上,形成几团刺目的暗红。
他趴在地上,手指抠着地面的纹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咳着血抬头时,视线里的余刚还堵在门口,云无心正缓缓朝他走近,酒红色丝绒西装在惨白灯光下透着诡异的冷。
老陈心里清楚——完了,彻底逃不掉了。
可他是青鳞会的暗棋,哪能容忍自己被活捉、供出组织的秘密?
他的手猛地摸向手腕上的腕表,指尖在表带内侧飞快一抠,那枚泛着淡蓝冷光的毒针瞬间滑进了掌心。
针尖的蓝芒在灯光下闪了闪,却并不是要刺向余刚或云无心。
老陈忍着腹部的剧痛,手腕一翻,就要往自己的脖颈动脉扎去——只要针尖刺破皮肤,半分钟内就能毙命,绝不会留下半个字的口供。
可就在毒针即将碰到皮肤的瞬间,一道残影突然晃过。
云无心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她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捏住了老陈持针的手腕,指尖微微用力,老陈只觉得手腕一麻,连握针的力气都没了。
毒针“叮”地一声落在云无心掌心。
她捏着针尾,在指尖轻轻转了一圈,淡蓝的光芒晃出细碎的光点。
“急什么?”云无心的声音很淡,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冷意,她低头看着趴在地上、嘴角挂着血的老陈,眼底没有半分怜悯,“青鳞会安插在九科的线、燕山惨案的幕后部署、还有你对接的上峰……这些事没说清楚前,就算你想找阎王报到,也得问我同不同意。”
老陈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云无心指尖那枚泛着冷光的毒针,再想到自己刚才的挣扎全是徒劳,一口血气又涌了上来,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只有云无心那句带着威慑力的话,还在寂静的审讯室里缓缓回荡,压得人喘不过气。
第344章 审讯报告与抓捕令
晚上九点三十八分,温羽凡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进。”
随后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温羽凡正坐在桌前,指尖捏着半张皱巴巴的伤亡报告,纸上的字迹被他的指腹蹭得发毛,桌角那杯热茶早已凉透,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淌,在桌面上积成一小滩湿痕。
他抬头时,恰好看见云无心站在门口。
她已经换下了那身酒红色的丝绒西装,此刻穿的是一件深靛蓝的收腰风衣,衣摆刚及膝盖,露出一截黑色的皮质长靴。
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她原本冷冽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却依旧难掩周身那份属于青龙卫的利落劲。
“还没休息?”云无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空气的清亮,她迈步走进来,带起的风里裹着走廊的寒气,让桌上的纸张轻轻晃了晃。
温羽凡放下手中的报告,指节在桌沿轻轻敲了敲,试图缓解指尖残留的僵硬:“等着你的消息呢。”
他的目光落在云无心的手上,见她指尖捏着个淡蓝色的小东西,那东西约莫指甲盖大小,形状像只蜷缩的蝉,表面泛着一层细碎的冰雾,哪怕隔着半张桌子,都能隐约感觉到一丝凉意。
云无心走到桌前,将那只“冰蝉”轻轻放在温羽凡面前的报告旁。
淡蓝色的蝉身接触桌面时,发出一声极轻的“嗒”响,冰雾在纸页上晕开一圈浅浅的白痕,又很快消散。
“解厄冰蝉,物归原主。”她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冰蝉的凉意。
温羽凡拿起冰蝉,指尖触到那层冰雾时,一股清冽的寒意顺着指腹往上爬,瞬间驱散了几分倦意。
他捏着冰蝉转了转,看着蝉身上细致的纹路,眼底泛起一丝真诚的暖意:“这次多亏了你扮成杜远,才能钓出老陈这条线。谢了。”
云无心靠在桌沿,语气平淡却坦诚:“别先忙着谢。我这次来,不全是帮你。”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那份标着“机密”的报告,眉头微蹙,“燕山的事闹得太大,死了那么多学生和导师,上面给青龙卫的压力也不小,说是要尽快配合朱雀局查清幕后,免得再引发更大的乱子。帮你揪出老陈,也是在完成我的任务。”
温羽凡闻言,倒没觉得意外。
他知道青龙卫向来直属于上层,与朱雀局虽属不同系统,却常因任务交集。
而这次燕山惨案牵扯甚广,青龙卫不可能置身事外。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抬眼,再次认真道:“不管怎么说,这次都要谢谢你。没有你,我们未必能这么快抓住老陈。”
云无心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突然弯了弯嘴角,眼底闪过一丝调侃的笑意:“真要谢我?那简单。”她指了指温羽凡手中的解厄冰蝉,语气带着几分玩笑的轻挑,“把这东西送给我,就当谢礼了……这东西能解百毒,可比口头道谢实在多了。”
温羽凡闻言,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当即就把冰蝉往云无心面前推了推:“要是你需要,拿去吧。这东西在我这儿,不如在你手里有用。”
他这反应倒让云无心愣了一下。
她原本只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温羽凡会这么干脆。
她看着桌上那只泛着冰雾的蝉,又看了看温羽凡眼底毫不设防的信任,突然伸手把冰蝉推了回去,语气也收了玩笑的意味,变得认真起来:“别了,我跟你闹着玩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温羽凡眼底的红血丝上,声音放轻了些:“现在盯着你的人可不少……青鳞会,新神会,说不定还有别的势力在暗处盯着。你比我更需要这解厄冰蝉保命。”
温羽凡看着被推回来的冰蝉,指尖再次捏住那层冰凉的蝉身。
他抬眼看向云无心,见她靠在桌沿上,眼神里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只有一种同为执法者的默契与提醒。
他没再推辞,只是将冰蝉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衣兜里。
冰凉的触感贴着心口,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此时敲门声就再次响起——比刚才云无心进来时更急些,带着几分难掩的轻快。
“进。”温羽凡抬眼,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倦意,却因这阵敲门声多了丝期待。
门轴“吱呀”转动,余刚的身影撞进来时,还带着走廊里的寒气。
他肩线依旧绷得笔直,只是往日里紧锁的眉头此刻舒展开,嘴角噙着一抹疲惫却振奋的笑,手里捧着一叠还泛着热气的打印纸,纸页边缘因快速翻动微微卷曲。
“科长,审讯报告刚从打印机拿下来,还热乎着呢。”余刚快步走到桌前,将报告轻轻放在温羽凡面前,指尖碰了碰纸页,还能感觉到打印机留下的余温。
温羽凡的目光落在那叠厚厚的报告上,油墨香混着纸张的暖意飘进鼻尖,他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眼底的红血丝还没消退,却因这突如其来的“效率”多了几分诧异:“这么快?我还以为至少要到后半夜。”
余刚愣了愣,随即看向靠在桌沿的云无心,语气里带着点“您没说?”的疑惑:“云姐没跟您说吗?杜远那边早就全招了,老陈见没法抵赖,也跟着撂了底。”
云无心这才从桌沿直起身,深靛蓝风衣的衣摆轻轻扫过地面,她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淡笑,语气依旧平静却藏着几分布局的从容:“我来找你的时候,观察室里的审讯就已经结束了。”
温羽凡指尖顿在报告封面上,等着她往下说。
“老陈进审讯室前,我们就把真杜远挪到了隔壁观察室。”云无心走到桌旁,指尖点了点报告里“监听记录”那一页,“单向玻璃是用遮光帘挡了,可墙里的监听设备没关。”
她顿了顿,眼底多了丝冷意:“老陈跟‘假杜远’……也就是我,说‘青鳞会的规矩’‘没用的棋子留着碍事’时,观察室里的真杜远当场就慌了。他本来就因为赌场和王瑞的事担惊受怕,一听老陈要灭口,还提了他老婆孩子和学区房,直接就崩了……哭着喊着要戴罪立功,什么都往外倒。”
温羽凡拿起最上面的一页报告,指尖拂过“杜远供述”几个字,油墨的温度透过纸页传来。
余刚在旁边补充:“那家伙吓得浑身发抖,说话都打颤,却把青鳞会的人记得门儿清……他说自己虽然只是个外围跑腿的,可记得每个人的身份,怕说错话惹祸。”
报告里的字迹清晰地列着青鳞会七人的信息,每一条都带着杜远颤抖的口述细节:
陈勋爵:陈鸣,京城老牌勋贵,祖上是开国功臣,现在还住着二环里的四合院,手上常戴一枚祖母绿扳指,每次开会都坐在主位,说话时总爱摩挲袖口的蛇形徽记,是这群人的绝对核心;
教育部副部长:刘博谦,行事比谁都低调,明明住着千万豪宅,却总穿洗得发白的衬衫,手腕上那只银表是十几年前的旧款,据说是故意戴的——怕戴名表露富,被人盯上;
酒店业大亨:周跃,是那个胖子,全国有五十六家高端连锁酒店,连三亚的海边别墅酒店都是他的产业,手指上戴的金戒指足有一厘米宽;
娱乐产业大亨:穿丝绒西装的男人,赵辰良,手下有三家电影公司,拍一部电影动辄投资几个亿,连当红的流量明星都要给他递烟,西装是意大利定制的,袖口藏着钻石袖扣;
剩下三人也全是各界顶流:
一个是科技公司老总是做人工智能的,据说手里有军方合作项目;
一个是地产老板在京城开发了十几个楼盘,连朱雀局新址的地基都是他公司打的;
最后一个医药公司负责人更狠,旗下的药厂垄断了三种特效药,连医院都要看他的脸色。
“他还交待了不少见不得光的生意。”余刚指着报告中间的几页,语气沉了些,“比如帮陈勋爵洗黑钱,用酒店的流水走账;帮赵总把偷税漏税的钱转到海外,用的是科技公司的服务器;甚至还帮医药公司运过没批文的实验药剂——就是之前在燕山找到的那种‘龙血药剂γ’,他说自己当时不知道是这东西,只知道是‘不能见光的货’。”
温羽凡一页页翻着,指尖在“龙血药剂γ”几个字上顿住。
这时云无心补充道:“杜远招供后,我们把录音放给了老陈听。他坐在审讯室里,听到杜远念出青鳞会名字的时候,就知道大势已去了。”
她想起当时隔着单向玻璃看到的场景:老陈垂着头,双手攥在膝盖上,指甲几乎要掐进作战裤的布料里,原本还硬撑的脊背一点点垮下去,连呼吸都变得沙哑。
“他没再抵抗,从透露您的行踪开始说……你每次用车,他都会把你的行程泄露出去;他还进过九科的情报库,他复制过三次加密文件,全传给了陈勋爵;燕山拉练的布置图,是他趁着整理物资清单时偷拍的,用的是藏在钢笔里的微型相机。”
“还有王庆和融合体。”余刚接过话头,声音里带着怒意,“他说是他威胁的王庆,那时候,他拿的是王瑞欠高利贷的欠条,还拍了王瑞被追债的照片,逼王庆‘要么配合他,要么看着儿子被打断腿’;融合体是他和另外两个二五仔蔡鑫鹏和阮博阳,趁着补给站换物资的时候送进去的,还特意注射了镇定剂,怕提前跑出来。哦,蔡鑫鹏和阮博阳我也已经派人去抓了。”
报告翻到最后一页,老陈的签名歪歪扭扭,旁边还沾着几滴未干的泪痕——那是他交待完所有事时,从眼角滚落的。
温羽凡合上报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余刚,去喊云华来我办公室。另外立即通知九科所有人员集合,回家睡觉了的也都给我叫回来。”他的声音低沉却有力,没有半分犹豫,“我们要将青鳞会七人一网打尽。”
余刚立即站直身体,抬手敬礼,声音响亮:“是!保证完成任务!”
他转身要走时,温羽凡又补充了一句:“让小浣熊冻结他们的银行账户,掐断通讯,别让他们转走资金,也别让他们跟外界联系。”
第345章 夜袭行动部署
九点五十分的夜风裹着细碎雪粒,刮过九科办公楼前的街道时,终于卷走了最后一缕哭闹的余响。
此前堵在大门前的家长们早已散去,只留下两道被雪半埋的白底黑字横幅。
“九科失职,血债血偿”的墨迹被融雪浸得发皱,边缘冻硬的布料在风里轻轻打颤,像垂着头的哀鸣。
雪地上散乱着脚印,有的深嵌在冻土中,有的被新雪浅浅覆盖,还有几处未干的泪痕凝在冰壳下,映着办公楼窗口透出的冷光,成了这场对峙最后的痕迹。
温羽凡站在办公室的窗边,指尖按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楼下渐渐空旷的街道。
墨色风衣的衣摆还沾着白日里的雪粒,袖口崩开的缝线没来得及缝补,冷风顺着缝隙往里钻,却远不及他心头的焦灼。
桌角的审讯报告还泛着打印机的余温,陈勋爵、刘博谦那七个名字旁的红圈,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师傅,外勤三组只到了十七个人,还有五个住京郊的,说最快得四十分钟才能赶回来。”通讯器里传来戴云华的声音,带着几分难掩的急促,“治安组释小刚那边也缺人,两个队员刚从医院回来,还没到家就往这儿赶,现在还堵在东五环。”
温羽凡抬手看了眼腕表,荧光屏上的数字跳成“21:52”——距离四十八小时的期限,只剩不到三十八个小时。
他深吸一口气,指节在窗沿重重敲了两下,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等了。缺的人手从后勤组调,现在就集合,十点准时出发。”
通讯器那头的应答声刚落,温羽凡转身抓起椅背上的作战服外套。
当破邪刀斜挎在腰间时,刀柄上的饕餮纹在灯光下泛着淡红微光,像是感应到他的决心。
地下车库的排风扇还在嗡嗡转着,却压不住队员们整理装备的细碎声响。
有人蹲在地上系战术靴的鞋带,靴底的冰碴蹭过水泥地,落下细小的白痕;
有人往战术腰包里塞闪光弹和手铐,金属碰撞的轻响被刻意压低;
还有人在检查枪械,保险栓的“咔嗒”声混着作战服的摩擦声,在昏暗的车库里织成一张紧绷的网。
和白天抓捕杜远、王瑞时的阵仗截然不同,所有车辆的警灯全灭着,车身的哑光黑涂装在应急灯下发不出半点反光;
队员们没开任何一辆警车的警笛,只有发动机的轰鸣。
温羽凡走到最前面的指挥车旁时,戴云华正弯腰检查证件袋,里面装着抓捕刘博谦所需的拘传证和身份核查文件,指尖因紧张微微发颤。
“刘博谦是教育部副部长,住在海淀区的部委家属院,安保严,进去得走正规流程,我带了两名法制科的同事,避免节外生枝。”戴云华抬头时,眼底还带着熬夜调查的红血丝,却攥着证件袋的手稳得很,“已经跟家属院的物业打过招呼,说我们是‘夜间安全巡查’,先混进去再控制人。”
温羽凡点头,目光扫过旁边的江俊晨:外勤一组的组长正在向队员们部署作战方案。
他们这组的抓捕目标是周跃,作为酒店业大亨,此刻正在旗下的“铂悦府”酒店顶层套房里。
“周跃的套房在三十八楼,有专属电梯……你们四个,一会儿换便装,伪装成住客先进去。其他人先把楼围了。目标身边只有两个贴身保镖,都是武徒七阶的水准,应该能轻松搞定。”
温羽凡走过去:“计划不错,但记住,要抓活的。”
江俊晨抬手拍了拍腰间的电击枪,作战服的肩线绷得笔直:“放心,科长,我们带了非致命性武器,保证活抓。”
余刚这时也凑了过来,手里攥着赵辰良的行踪报告——这位娱乐大亨此刻正在云顶会所的私人影院里看样片,身边还跟着三个助理和一个流量明星。
“赵辰良的私人影院隔音好,我们从消防通道绕进去,先控制助理,再堵门抓他。另外已经让技术组黑了会所的监控,保证万无一失。”
温羽凡点头目光依次扫过释小刚、方智彬和小浣熊:
释小刚的治安组正在活动筋骨,地产老板张万霖住在城郊的“御景湾”,他手下养了几十名打手,今晚注定要打一场硬仗;
方智彬带的外勤三组扛着破障工具,制药公司负责人林茂生住在带私人安保的别墅区,大门有密码锁,需要现场破障;
小浣熊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指尖还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他身边的惊蛰正检查信号屏蔽器——科技公司老总沈博文的办公室里有加密服务器,他们不仅要抓人,还要第一时间封锁服务器,避免数据被远程删除。
最后,温羽凡看向自己身后的十名队员——都是九科的老骨干,跟着他出生入死过多次。
他抬手按了按腰间的破邪刀,刀柄的饕餮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决心,红芒更盛:“陈勋爵在二环的四合院,那里有暗哨,还有他的私人卫队,都是武道世家出身,不好对付。我们从侧门翻墙进去,先解决暗哨,再冲正房,动作要快、要狠,别给他机会用通讯器求救。”
温羽凡的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摩挲,饕餮纹的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爬:“他是青鳞会的核心,必须活抓,不能让他有自杀的机会。”
十点整的钟声刚过,地下车库的出口的闸门缓缓升起。
几十辆车依次驶出,车灯压到最暗,只够照亮前方两米的路。
雪粒打在车身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为这场无声的突袭伴奏。
车队刚拐出街口,就分成七路。
夜色如墨,雪落无声。
九科的作战服在雪地里成了最隐蔽的保护色,只有肩后的银色朱雀徽章,在偶尔掠过的路灯下,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这场针对青鳞会的围剿,在深夜的京城悄然展开,没有警笛的尖啸,没有警灯的闪烁,却藏着比白日更决绝的锋芒。
为了雪原上逝去的生命,为了那些凝固在报告上的冰冷数字,他们必须在天亮前,将这些藏在暗处的黑手,一一揪出。
第346章 截胡
腊月的京城夜色如墨,九科车队的哑光黑车身在雪幕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引擎被刻意压低到最低转速,车轮碾过薄冰路面时,只留下几缕转瞬即逝的雪雾,连车灯都调至近光,仅够照亮前方两米内的积雪。
温羽凡坐在指挥车副驾,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破邪刀的饕餮纹。
刀柄的凉意透过皮质手套渗进来,却压不住他心头的紧绷。
陈勋爵的四合院藏在二环胡同深处,不仅有武道世家出身的私人卫队,更有三道暗哨布在胡同口,稍有不慎就可能打草惊蛇。
“科长,还有三百米到胡同口。”驾驶员老周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警惕地扫过窗外。
胡同两侧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上积着雪,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像极了昨夜燕山雪原上的碎冰碴。
可就在车队即将拐进胡同的瞬间,前方突然亮起两道刺眼的白光。
温羽凡猛地坐直身体,手瞬间按在刀柄上。
老周也下意识踩了刹车,轮胎在冰面上滑出半米远,车身轻轻晃了一下。
“是路卡。”老周眯眼盯着前方,语气里满是诧异,“按计划,我们提前跟辖区派出所打过招呼,这一路不该有检查。”
温羽凡推开车门,寒风裹着雪粒瞬间灌进衣领。
他踩着积雪往前走,很快看清路卡的模样。
前方两辆朱雀局制式警车横在路中间,车顶的警灯没亮,却有四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干员守在旁边,肩后的银色朱雀徽章在雪光里泛着冷光。
“温科长?”见他过来,为首的干员立刻迎上来,脸上带着几分局促的笑意,“您怎么来了?我们这是奉命设卡,排查夜间可疑车辆。”
温羽凡的目光扫过对方的肩章,外勤二科的标识清晰可见。
他眉头微微蹙起,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疑问:“二科的人?这个时间点,排查哪片区域的可疑车辆?”
那干员挠了挠头,显然没料到会碰到九科的人,支支吾吾地解释:“是……是赵科长临时安排的任务,说是接到线报,这附近有非法武装分子活动。不过既然是温科长的车队,肯定没问题,我们这就撤卡。”
说着,他立刻挥手示意同伴挪开警车,动作快得有些刻意。
温羽凡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回到车上。
车队重新启动,缓缓驶入胡同。
可温羽凡心里的疑惑却没散……
非法武装分子?
这二环里的部委家属院和老胡同,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线报?
没等他细想,指挥车已经停在了陈勋爵的四合院门口。
眼前的景象让温羽凡瞳孔微微一缩。
四合院的朱漆大门敞开着,门口站着五六个二科干员,而外勤二科科长赵炎正陪着一个穿着藏青色丝绸唐装的男人往外走。
那男人手里把玩着一枚祖母绿扳指,正是陈勋爵。
“哎呀,温科长来得正好!”赵炎看见他,立刻笑着迎上来,语气里满是“巧合”的热络,“我还想着抓了人就给你报信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
温羽凡的目光落在陈勋爵身上。
对方没戴手铐,甚至连衣领都依旧挺括,嘴角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哪有半分阶下囚的模样?反而像要去赴什么宴会,从容得过分。
“赵科长这是……”温羽凡的声音沉了些,目光扫过陈勋爵未受束缚的双手。
赵炎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陈勋爵的肩膀:“温科长别误会,勋爵好歹是京城老牌勋贵,祖上立过功,总得留点颜面。你看,他这不是主动配合吗?手铐这种东西,能免就免了,省得传出去,旁人说咱们朱雀局不懂规矩。”
陈勋爵这时才慢悠悠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倨傲:“温科长放心,我既然答应配合调查,就不会耍花样。不过是去局里做个笔录,没必要弄得剑拔弩张。”
温羽凡的指尖在刀柄上攥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知道陈勋爵的背景复杂,可再怎么“留颜面”,也不该让嫌疑人毫无束缚地站在这里,甚至还能从容谈笑。
可赵炎已经抢先一步接过话头,拍着胸脯保证:“温科长你就放一百个心!人我带回二科后,肯定严加审讯,有任何线索第一时间跟你同步。这次也算是歪打正着,没抢你功劳的意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话说到这份上,温羽凡也不好再反驳。
他只能点了点头,语气平淡:“那就麻烦赵科长了,陈勋爵是青鳞会的核心人物,审讯时多留意些细节。”
“没问题!”赵炎满口答应,随即示意手下“请”陈勋爵上车。
陈勋爵经过温羽凡身边时,突然停下脚步,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道:“温科长,别急。咱们……还会再见的。”
那语气里的得意与笃定,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温羽凡心上。
看着陈勋爵坐进二科的押运车,车窗缓缓升起,温羽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是戴云华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师傅!不好了!我们到刘博谦家楼下的时候,外勤三科的人已经把他带走了!他们说也是‘提前接到线报’,还说会负责审讯……”
通讯器里的话音还没落下,余刚的声音又插了进来,语气里满是火气:“科长!周跃被外勤四科截胡了!他们堵在铂悦府酒店门口,说我们‘行动太慢’,直接把人带走了,连笔录都不让我们做!”
紧接着,江俊晨、释小刚、方智彬的通讯接连传来……
外勤五科带走了赵辰良,外勤六科截走了张万霖,外勤七科和八科分别“提前一步”逮捕了林茂生和沈博文。
每一个名字报出来,温羽凡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他靠在指挥车旁,看着二科押运车的尾灯消失在胡同尽头,又抬头望向夜空。
雪还在下,落在脸上冰凉刺骨,可他心里的不安却像潮水般涌上来。
表面上看,不过是功劳被其他科室瓜分,青鳞会的人终究落网了。
可细细一想,却处处透着诡异……
为什么偏偏是在九科行动的同一时间,其他七个外勤科会“不约而同”地接到线报?
为什么每一个科室都能精准找到目标的藏身地,甚至比提前规划好路线的九科还快?
更奇怪的是陈勋爵的态度。
他明明是阶下囚,却丝毫不见慌乱,反而带着胸有成竹的得意。
还有那些被“提前逮捕”的青鳞会成员,会不会也像陈勋爵一样,只是被“请”去做笔录,而非真正的审讯?
温羽凡攥紧通讯器,指节泛白。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掉进了一个更大的局里。
这场看似顺利的抓捕,或许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他的掌控。
而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外勤科同僚,究竟是在“抢功劳”,还是在替某些人,做着更隐蔽的掩护?
胡同里的风更冷了,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四合院的朱漆大门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温羽凡望着远处京城的灯火,只觉得那片繁华背后,藏着更深的阴影,正朝着九科,朝着他,缓缓笼罩过来。
第347章 暗局与交易
腊月的京城,寒夜像一块浸了冰的黑丝绒,将霓虹闪烁的街道裹得严严实实。
“豪爵”夜总会坐落在金融街最繁华的地段,鎏金大门外停满了各式豪车,门内传出的重金属音乐被厚重的隔音棉滤去大半,只剩下若有若无的低频震感,像藏在暗处的心跳。
三楼最深处的“麒麟厅”包厢里,水晶吊灯被调至最暗的暖光模式,光线透过磨砂灯罩,在真皮沙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此前金满仓没有回应温羽凡的召集令。
此时他半倚在沙发里,二郎腿交叠,脚尖的鳄鱼皮皮鞋擦得锃亮,鞋尖偶尔轻点地毯,划出细微的声响。
若这时候有昔日特勤九科的同僚进来,怕是要认不出眼前这人:
曾经锃亮的地中海头皮上,如今覆着一层乌黑的短发,发丝修剪得利落整齐,显然是花了大价钱做的植发;
原本圆滚滚的啤酒肚消失无踪,深灰色定制西装的腰线收得恰到好处,露出的手腕细了一圈,连常年攥着雪茄的指节都显得骨感了些;
最让人陌生的是他的脸,往日里堆着憨笑的面颊凹陷下去,颧骨微微凸起,眼底的血丝混着冷光,让那双小眼睛里的阴鸷像化不开的墨,再寻不到半分过去的随和。
他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雪茄,烟身泛着深褐色的光泽,烟雾在他眼前缓缓散开,却没遮住他周身若有若无的内劲波动——那是内劲五重武者特有的气息,像一层无形的薄纱,裹着几分刻意压制的凌厉。
包厢足有二十平米,真皮沙发绕着茶几摆了一圈,角落里的吧台擦得一尘不染,可除了金满仓,只有对面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约莫三十岁,一身炭灰色西装剪裁得体,面料是意大利进口的羊毛混纺,在暖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衬衫领口系着暗纹领带,袖扣是低调的铂金材质,上面刻着极小的“叶”字纹;
他坐姿端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高脚杯的杯壁,杯中的勃艮第红酒晃出细碎的涟漪。
这是京城叶家的大公子,叶文涛。
叶家在军政商三界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叶文涛更是以手腕圆滑、心思深沉闻名,寻常勋贵子弟都要让他三分。
忽然,叶文涛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一条加密消息。
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原本平静的脸上渐渐勾起一抹浅笑,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光。
他将手机放回原位,杯底与茶几碰撞发出轻响,随后端起酒杯,朝着金满仓举了举:“金组长,这杯我得敬你。若不是你提前把九科的行动透给我们,今晚青鳞会那几位,怕是真要栽在温羽凡手里了。”
金满仓抬眼,目光扫过叶文涛杯中晃动的酒液,缓缓举起自己面前的威士忌杯。
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淌,在茶几上留下一圈湿痕。
他没起身,只是隔着茶几与叶文涛遥遥示意,声音比往日低沉了几分,还带着点沙哑:“叶公子客气了。能给温羽凡添堵,我本来就乐意。再说,咱们是合作关系,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话音落,他仰头将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驱散他眼底的冷意。
他将空杯往茶几上一放,杯底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盯着叶文涛:“不过,我倒有个疑问想请教叶公子。据我所知,青鳞会跟你们叶家背后的势力,一直不太对付,之前还在城西的地皮上抢过生意。你这次费这么大劲帮他们,到底图什么?”
叶文涛闻言,低笑出声。
他放下酒杯,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奏缓慢,却透着股掌控一切的从容:“呵呵,金组长觉得,我是在帮他们?”他抬眼,眼底的笑意带着几分狡黠,像只盯着猎物的狐狸,“你怕是误会了。我可没那么好心,会帮一个跟自己抢地盘的对头。”
金满仓眉头皱了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沙发扶手:“那你今晚让外勤二科到八科截胡,把青鳞会的人全带走,又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闲得慌,想跟温羽凡抢功劳吧?”
“抢功劳?”叶文涛嗤笑一声,起身走到吧台旁,拿起一瓶未开封的威士忌,拧开瓶盖。
他转身回来,将琥珀色的酒液缓缓倒入金满仓的空杯里,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倒酒的动作优雅,眼神却冷了几分:“温羽凡想要的是‘审讯青鳞会,揪出幕后黑手’,可我要的,是青鳞会最后的价值。”
他将酒杯递回金满仓手中,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杯壁,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陈勋爵手里握着京城一半勋贵的黑料,刘博谦知道教育部不少招生舞弊的内幕,周跃的酒店流水里藏着洗黑钱的证据……这些东西,可比把他们送进监狱有用多了。”
叶文涛回到自己的沙发上坐下,重新端起红酒杯,轻轻晃了晃:“他们之后能不能保住性命,能不能继续在京城立足,就得看他们愿意拿出多少‘诚意’了。是把手里的黑料交出来,还是把名下的产业分一半给叶家,选择权在他们,但规矩,得由我定。”
金满仓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嘴角勾起一抹嗤笑,语气里满是嘲讽:“叶公子倒是真会做生意,吃人不吐骨头。不过,你们叶家的事,我没兴趣掺和。”他顿了顿,身体往前凑了凑,眼底的急切再也藏不住,“我只关心,你们之前许诺我的事,什么时候能兑现。”
叶文涛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放下红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与金满仓对视,语气带着笃定的承诺:“金组长放心,我们叶家向来说一不二。”他抬手,指节轻轻敲了敲茶几,“过两天,只要温羽凡因为‘燕山’的事情,被上面问责,卸了九科科长的职位,这个位置,就一定是你金满仓的囊中之物。”
叶文涛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定心丸,让金满仓眼底的急切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攥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发白,内劲波动都跟着乱了几分——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包厢里的暖光依旧昏暗,烟雾在两人之间缓缓散开,将这场各取所需的交易,藏得严严实实。
窗外的寒夜依旧漫长,而京城的权力棋局,才刚刚开始新一轮的搅动。
第348章 困境与托付
晨光透过九科办公楼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苍白的光带,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
温羽凡推开门时,战术靴踩在水磨石地面上的声响格外沉闷,像是连脚步声都被一夜的疲惫压得喘不过气。
黑色作战服的领口还沾着朱雀局总部走廊的寒气,肩线比昨日更垮,眼底的红血丝几乎蔓延到眼尾,连抬手解开风衣纽扣的动作,都带着明显的滞涩。
昨夜那场无声的溃败还在脑海里翻涌——押运车的尾灯消失在胡同尽头时,陈勋爵那抹得意的笑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紧。
解散队伍后,他没回办公室,也没回家,直接驱车往朱雀局总部赶。
从外勤二科到外勤八科,七个科室的门他挨个敲过,得到的却全是相同的答复:“抱歉温科长,嫌疑人正在接受审讯,不便会见”“这是武安部的命令,我们也没办法”。
最让他心冷的是外勤二科的走廊,他甚至能听见办公室里传来陈勋爵与赵炎谈笑的声音,那轻松的语调,哪里像是阶下囚,倒像是在赴一场老友的茶局。
最后他找到了局长孔烈的办公室,门没关严,能看见里面烟雾缭绕。
孔烈坐在黑檀木办公桌后,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滤嘴,烟灰簌簌落在那份早已被翻得卷边的燕山伤亡报告上。
听到温羽凡的请求,孔烈只是疲惫地揉着眉心,指腹按压着眉心的川字纹,半晌才低声说:“武安部的命令,直接下到了各外勤科,绕过了我。我试过协调,可上面只说‘按流程办’,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却足够让温羽凡明白,这位局长也无能为力。
办公室里还维持着昨日的模样,桌角那杯凉透的茶还在,杯壁凝着的水珠早已干涸,只留下一圈深色的印子。
温羽凡走到桌前,缓缓坐下时,办公椅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响,像是在为他的狼狈叹息。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才惊觉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就在这时,“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力道很轻,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急切。
“进。”温羽凡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门轴转动的声响里,戴云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的黑色作战服比温羽凡的更显凌乱,袖口沾着点未化的雪粒,眼下的乌青比昨日更重,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怀里抱着的文件夹厚厚一叠,纸张边缘被反复摩挲得发毛,最上面的一页纸上,“特勤九科牺牲干员抚恤金申领表”的标题格外刺眼。
“师傅。”戴云华走到桌前,将文件夹轻轻放在温羽凡面前,指尖因紧张微微发颤,“牺牲干员的资料我整理好了,葬礼初步定在三天后,抚恤金的标准也按最高等级报上去了,您看一下,没问题的话签个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温羽凡眼底的红血丝,又飞快移开,声音放轻了些,“还有……燕山那边的后续调查,我让兄弟们盯着,有新线索会第一时间报给您。”
温羽凡伸手拿起笔,指尖刚触到笔杆,就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手腕,在签名处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落幕,写下注脚。
签完最后一个字,他将文件夹推还给戴云华,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像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戴云华接过文件夹,却没立刻走。
他捏着文件夹的指尖微微用力,纸张发出轻微的褶皱声,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问:“师傅,昨晚您去朱雀局总部……情况怎么样?陈勋爵他们,有松口的吗?”
温羽凡闻言,突然低低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里藏着太多的无奈与疲惫,像一块巨石砸在平静的水面,瞬间掀起层层涟漪。
他抬眼看向戴云华,眼底的红血丝里,终于褪去了最后一丝挣扎,只剩下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云华,这次……我们可能输了。”
戴云华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文件夹差点滑落。
他张了张嘴,想说“不可能”,想说“还有时间”,可话到嘴边,却被温羽凡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我已经跟孔局长推荐了,等事情结束,由你接任九科科长。”温羽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武安部的态度很明确,他们要找个人来扛下燕山的责任,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未来九科……只能靠你了。”
“师傅!”戴云华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们再想想办法,说不定……说不定还有转机!您不能就这么……”
“没有转机了。”温羽凡打断他,指尖轻轻按在桌角那份伤亡报告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像无数双眼睛,正看着他,“青鳞会的人被其他科室扣着,我们连见一面都难;杜远,王瑞,还有老陈、蔡鑫鹏和阮博阳晚些时候也都要移交出去;武安部的命令压下来,孔局长也没办法……而外面的舆论、家长的怒火……这所有的一切,还是需要一个出口……”
“这摆明就是……”
温羽凡抬手,让戴云华不要说下去:“我是九科的科长,这责任,我必须扛。”
他看着戴云华泛红的眼眶,又补充道:“九科是兄弟们用命拼出来的,不能毁在我手里。你比我更沉稳,也更懂怎么在体系里周旋,只有你能守住九科,守住兄弟们的心血。”
戴云华攥着文件夹的手越来越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知道温羽凡说的是实话——从昨夜其他科室截胡抓捕,这一切就早已不受他们控制。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样,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用力点头,眼底的哽咽渐渐被一种坚定取代,声音虽然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师傅放心,我一定会守住九科!守住兄弟们的心血!绝不会让您的努力白费!”
温羽凡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暖意。
他抬手拍了拍戴云华的肩膀,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托付:“好。接下来的路,就拜托你了。”
戴云华抱着文件夹转身离开时,门轴的声响再次响起,将办公室的寂静重新关上。
温羽凡望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雪还在下,将九科办公楼的外墙染得发白。
他抬手握住腰间的破邪刀,刀柄上的饕餮纹在晨光下泛着淡红的微光,像是在为他加油,又像是在为这场未完成的战斗,无声叹息。
他知道,自己的路或许快要走到尽头了,但九科的路,还得继续走下去。
而他能做的,就是为戴云华,为九科,挡住最后一场风暴。
第349章 倒计时十分钟
雪还在下,九科办公楼的落地窗蒙着一层薄霜,将窗外的晨光滤得发白。
玻璃上凝结的冰花像细碎的裂纹,映着室内此起彼伏的身影,却怎么也暖不透空气里的滞重。
又是一天过去了,墙上的石英钟时针刚划过 11点 50分,秒针“滴答”走动的声音,在嘈杂里竟格外刺耳。
戴云华抱着厚厚的线索册,第三次出现在温羽凡办公室门口时,黑色作战服的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眼底的乌青比昨日更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气若游丝的疲惫:“师傅,最后一条线也断了。我们查了杜远名下的所有空壳公司,账户早在三天前就被清空,连转账记录都被人用技术手段抹得干干净净;老陈的通讯录里,所有跟青鳞会相关的联系人,要么是停机号,要么根本查无此人……”
他把线索册往桌上一放,纸张碰撞的声响里满是无力:“朱雀局那边我又问了,还是老样子——‘审讯仍在进行’‘暂无可披露信息’,连赵炎科长的面都见不到。”
温羽凡没抬头,指尖捏着的钢笔悬在文件上方,笔尖的墨渍在“九科日常事务交接表”几个字旁晕开一小团深色。
他盯着纸上的横线,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半晌才缓缓落下笔,一笔一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字迹比平时重了些,笔尖几乎要划破纸页,仿佛要把所有的不甘都揉进这三个字里。
“知道了。”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被窗外的风雪吹得发飘,“把文件放在那边吧,等会儿我一起收。”
戴云华还想说什么,目光却扫过温羽凡手边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与朱雀局总部的通讯界面,最新一条消息是十分钟前发来的:“12点整将召开新闻发布会,届时公布燕山事件处理结果,温科长无需到场。”
那行字像根细针,扎得他喉咙发紧,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门合上的瞬间,温羽凡才抬起头,看向窗外。
九科的办公区里依旧忙碌,队员们的身影在格子间里穿梭:
小浣熊抱着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滚动的代码一行接一行,却始终没能破解青鳞会的加密服务器;
释小刚站在角落,对着电话那头反复解释“我们真的没有放弃调查”,语气从急切到无奈,最后只剩下疲惫的叹息;
方智彬蹲在地上,翻着从燕山带回来的物证袋,那些沾着雪粒的校服碎片、断裂的合金棍,此刻都成了毫无用处的摆设。
键盘声、电话声、翻文件的“沙沙”声,织成一张紧绷的网,将整个九科裹在里面。
可这所有的忙碌,都与温羽凡无关了……
他的桌面上,除了刚签完的交接文件,再没有任何待处理的事务:
线索册被收走了,通讯器调成了静音,连平时不离手的破邪刀,都安安静静地斜靠在桌角,刀柄上的饕餮纹没了往日的暗芒,只映着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淌,在桌面上积成一小滩湿痕。
他抬手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往下跳:11点 55分……
每一次秒针跳动,都像敲在心上,沉甸甸的。
他想起昨天去朱雀局时,孔烈局长疲惫的眼神,想起陈勋爵经过时那抹得意的笑,想起家长们堵在门口时通红的眼睛——七十九个学生、六十九个导师、三十个九科干员,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再也回不来的人,可到最后,却连一个像样的交代都给不了。
“科长!”门口突然传来小浣熊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技术组那边……还是破解不了沈博文的服务器,他们说里面的核心数据早就被转移了,我们拿到的只是个空壳!”
温羽凡抬眼,看见小浣熊站在门口,头发乱糟糟的,眼镜滑到了鼻尖上,手里还攥着根断了的数据线,显然是急得没了章法。
他张了张嘴,想安慰两句,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样,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小浣熊看着他平静的样子,突然就红了眼眶,转身跑回了办公区。
走廊里传来他压抑的哭声,混着键盘声,格外刺耳。
温羽凡放下手机,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交接文件。
阳光透过薄霜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温羽凡”三个字上,却没带来半分暖意。
他知道,朱雀局的新闻发布会将要开始,而他,将会成为这场惨案的“责任人”,成为舆论口诛笔伐的对象。
九科的忙碌还在继续,队员们还在为那渺茫的希望奔波,可他却像个局外人,静静地等着那场早已注定的落幕。
温羽凡走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抵着冰凉的玻璃,寒意顺着指腹往上爬,却压不住心口那股更沉的滞重。
楼下的空地上,十几位家长正弯腰拉扯着两道白底黑字的横幅。
寒风卷着雪粒,把“还我孩子公道”“九科失职,血债血偿”的墨迹吹得发皱,边缘冻硬的布料在风里猎猎作响,像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温羽凡的目光落在那道横幅上,眼前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黑风口的雪原——散落在雪地里的断刃、凝固的暗绿色血渍、被撕碎的校服碎片,还有那些盖着白布的担架,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可他能做的,只有站在这高楼里看着。
指尖的凉意越来越重,温羽凡缓缓收回手,指节在窗沿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天在朱雀局的场景:
外勤二科的走廊里,他分明听见陈勋爵与赵炎谈笑的声音,轻松得像在赴茶局;
孔烈局长坐在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揉着眉心说“武安部的命令,我也没办法”;
其他外勤科的人拿着“按流程办”的借口,连嫌疑人的面都不让他见。
所谓的官僚体制,就是这样吗?
他想起自己当初接下九科科长的职位,本是想护住身边的人,护住那些在武道路上挣扎的少年。
可如今,他每天要处理的不是修炼瓶颈、不是任务部署,而是无穷无尽的问责文件、推诿的会议、还有那些藏在规则背后的交易。
他像被捆住了手脚,明明知道青鳞会的人就在眼前,却连审讯的资格都没有;
明明知道燕山上的亡魂还在等着一个交代,却只能看着凶手被“特殊对待”,连一句像样的质问都问不出口。
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走得拧巴。
他本来就不想当这个科长。
以前没接职位的时候,他还能握着破邪刀,戴着睚眦面具,在黑夜里追查线索,凭一己之力斩凶除恶。
可现在,他被锁在这四方办公室里,被各种流程和规则束缚着,连最基本的正义都要仰仗别人的脸色。
撤职了也好。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温羽凡反而松了口气。
没有了科长的身份,他就不用再应付那些推诿的会议,不用再对着满桌的问责文件头疼,更不用再看着那些官僚的嘴脸,违心地说着“按流程办”。
他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修炼里,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突破内劲瓶颈上,不用再被这些杂事分了心。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前,厚重的战术靴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办公椅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为他的决定叹息。
他伸出手,拉开右手边的抽屉——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个深色的丝绒盒子。
而丝绒盒子里,睚眦面具正安静地躺着。
面具是冷硬的合金材质,表面雕刻着睚眦的纹路,角部尖锐,獠牙外露,边缘因为常年佩戴,已经磨得有些光滑。
他伸手将面具拿出来,指尖触到合金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冰凉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像是在唤醒他沉睡已久的记忆。
他已经许久没有戴过它了。
指尖摩挲着面具上的纹路,温羽凡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是啊,离职后他确实能无事一身轻,不用再管这些糟心的事,不用再面对那些破碎的家庭。
可燕山上的那些人呢?
七十九个冻得发紫的学生,六十九个紧握武器的导师,三十个尚未冷却的九科干员……
他们的仇怎么办?
这场燕山惨案,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平息。
家长们的怒火会被时间冲淡,媒体的报道会被新的新闻覆盖,官僚们会找一个“责任人”来背锅,然后这件事就会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被埋在厚厚的文件堆里。
可正义呢?
正义会不会被伸张,谁也不知道。
青鳞会的那些人,有陈勋爵的勋贵背景,有其他科室的掩护,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以“证据不足”为由被释放,继续在暗处策划着下一场阴谋。
他们手上沾着那么多人的血,却能逍遥法外,继续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
这样的世界,真是可笑又可悲。
温羽凡握紧了手中的面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合金的冰凉透过指尖,却让他的眼神越来越锐利。
他想起睚眦的寓意——有仇必报,绝不姑息。
也许,江湖的规则比官场更适合他。
没有那么多推诿的流程,没有那么多藏在背后的交易,只有刀光剑影,只有恩怨分明。
他不用再戴着科长的面具,违心地说着“按流程办”;
他可以戴上这张睚眦面具,用自己的方式,为那些逝去的人讨回公道。
他缓缓将面具举起来,对准自己的脸。
合金贴合面部的瞬间,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他找回了久违的坚定。
面具上的獠牙对着前方,像是在无声地宣告——
青鳞会的仇,他记着。
燕山上的债,他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第350章 新闻发布会
腊月的正午,阳光勉强穿透铅灰色云层,却没给京城带来半分暖意。
朱雀局总部大楼的会议厅内,中央空调嗡嗡运转着,却驱不散空气里的滞重。
这里正举行着一场关乎燕山惨案的新闻发布会,十二点整的钟声刚落,会议厅的大门便被工作人员推开,相机快门声、话筒碰撞声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温羽凡坐在九科办公室的显示器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破邪刀。
眼底的红血丝比昨日更重,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错过屏幕里的任何一个细节。
办公区里的队员们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小浣熊抱着笔记本电脑凑到显示器旁,释小刚站在角落,方智彬则靠在桌沿,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在屏幕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既期待又不安的氛围。
会议厅内,红木长桌后的座位依次坐满了朱雀局的高层,孔烈局长身着藏青色制式军装,肩线挺得笔直,却难掩眉宇间的疲惫。
他手里攥着一份厚重的文件,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在无数闪光灯的聚焦下,缓缓走上发言台。
“各位媒体朋友,中午好。”孔烈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议厅,带着一种刻意压下的沉重,“今天召开这场新闻发布会,主要是向大家通报燕山拉练惨案的调查结果。”
话音刚落,台下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相机快门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
记者们纷纷举起话筒,镜头牢牢对准发言台,生怕错过任何关键信息——自燕山惨案发生以来,公众对真相的期待早已被推到了顶点,家长们的抗议、网络上的追问,都在等着一个明确的答复。
孔烈深吸一口气,翻开手中的文件,目光扫过纸上的文字,缓缓念道:“经过朱雀局多部门联合调查,现已查明,此次燕山拉练惨案的幕后元凶,是驻守燕山山脉黑风口补给站的退伍士兵王庆。”
“王庆因其子王瑞长期沉迷赌博,欠下高达三百万的高利贷,生活陷入绝境。新神会趁机找上门,以五百万现金为诱饵,买通王庆,让其策划并实施了此次袭击事件。”孔烈的声音顿了顿,指尖在文件上轻轻划过,“调查显示,王庆利用其驻守补给站的便利,私自将强化融合体藏匿于密道密室中,并注射‘龙血药剂γ’使其失控,随后故意引导拉练队伍进入危险区域,最终导致了学生、导师及特勤九科干员的重大伤亡。”
“轰——”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嘈杂声像潮水般涌来。
“新神会?他们为什么要针对学生拉练?”
“王庆已经被控制了吗?他有没有供出更多同伙?”
“五百万就能买通一个退伍士兵?这里面会不会还有其他隐情?”
记者们的追问声此起彼伏,闪光灯疯狂闪烁,将整个会议厅照得如同白昼。
有记者甚至站起身,试图冲破工作人员的阻拦,想要获得更详细的信息。
会议厅内的秩序瞬间变得混乱,工作人员不得不上前维持秩序,却依旧挡不住众人的激动情绪。
这个结果太过震惊,谁也没想到,一场造成上百人伤亡的惨案,竟然是由一个普通的退伍士兵策划的。
屏幕前的温羽凡,心脏猛地一沉。
他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孔烈,指尖攥得发白,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紫色。
果然,和他担心的一样,孔烈的报告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青鳞会”三个字!
那些在审讯中供出的青鳞会成员、那些与青鳞会相关的交易记录、那些藏在幕后的真正黑手,全都被刻意抹去,只留下一个替罪羊王庆,和一个看似合理却漏洞百出的“真相”。
办公区里的队员们也瞬间炸了锅。
“怎么可能只有王庆一个人?老陈招供时明明提到了青鳞会!”小浣熊猛地站起来,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眼镜滑到了鼻尖上也顾不上扶。
“这根本就是在糊弄人!新神会虽然可恶,但以他们的行事风格,怎么会只派一个退伍士兵来策划这么大的事件?”释小刚攥紧拳头,语气里满是怒火,指节重重砸在桌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方智彬皱着眉,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低声道:“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压着,青鳞会的势力太大,连朱雀局都不得不妥协……”
温羽凡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红血丝里翻涌着滔天的愤怒与不甘。
他想起戴云华在密道里找到的玻璃注射器,想起老陈招供时的慌乱,想起杜远提到的青鳞会成员名单,那些铁证如山的线索,此刻却被一份轻飘飘的调查报告彻底否定。
会议厅内的嘈杂声像被投入石子的沸水,记者们的追问、相机快门的“咔嚓”声、此起彼伏的座椅挪动声,在密闭空间里交织成一团混乱的声浪。
孔烈抬手压了压,掌心朝下悬在半空,那动作带着多年身居高位的威严,却又难掩指尖细微的颤抖——显然,他也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大家稍安勿躁。”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会议厅每个角落,尾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依旧维持着局长该有的平稳,“关于案件后续,目前王庆已被依法逮捕,羁押于朱雀局专属看守所,案件材料已移交检察院,不日将由法院开庭审理,接受法律的制裁。”
这话刚落,台下又有记者忍不住追问:“孔局长!王庆是否有坦白新神会的具体联络人?此次袭击是否只是新神会计划的一部分?”
孔烈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举着的密密麻麻的话筒,像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强行压下心头的滞重。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按压着眉心的川字纹,半晌才继续开口:“新神会的涉案人员线索,我们已同步移交国际刑警,朱雀局外勤部门也已成立专项追捕组,后续进展会通过官方渠道及时向公众通报,确保不遗漏任何一个嫌疑人。”
没人注意到,他说这些话时,指尖在讲台边缘轻轻抠了一下——只有他和少数几个核心知情人清楚,此刻被称作“王庆”的,不过是个临时找来的替罪羊。
真正的王庆早在密道密室里被强化融合体撕碎,连完整的遗体都没能拼凑齐全。
关于他死亡的消息,从搜救队发现遗体那天起就被严令封锁,所有接触过现场的探员都签了保密协议,连尸检报告都被标注了“最高机密”,此刻被推到台前的“王庆”,不过是个身形相似、被临时安插罪名的囚徒。
待台下的议论声再次减弱,孔烈才翻开文件的下一页,纸张翻动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会议厅里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落在“龙雀大学追责”那栏文字上,声音沉了几分:“关于燕山事件的责任认定,经朱雀局党组会议讨论,龙雀大学管理层负有不可推卸的监管责任。”
这话让台下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变得刻意放轻。
所有人都知道,龙雀大学作为拉练活动的主办方,校长管御风本应是第一追责对象——可孔烈接下来的话,却让满场记者都愣住了。
“但考虑到校长管御风在事件中以身殉职,为保护学生与强化融合体正面抗衡,最终壮烈牺牲,经局里研究决定,放弃对其追责。”孔烈的声音顿了顿,指尖在“管御风”三个字上轻轻划过,像是在致敬,又像是在掩饰什么,“至于副校长陈墨,因事发时正处于闭关修炼期间,且已提前向学校提交书面请假申请,未参与拉练任何环节,故免于追责。”
“这不合理!”台下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记者猛地站起来,话筒举到胸前,“管校长殉职就能抵消学校的监管失职吗?拉练路线审核、安全保障措施、应急方案准备……这些难道不该有人负责?陈副校长闭关就能完全免责?这是不是在变相纵容校方的疏忽?”
她的质问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台下立刻响起附和声。
有人举着相机对准孔烈,镜头里的他眉头微微蹙起,却没有立刻反驳。
他沉默了几秒,伸手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杯里的枸杞茶早已凉透,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没让他的思路清醒半分。
“这位记者朋友,”他放下保温杯,杯底与讲台碰撞发出轻微的“咚”声,“管御风校长的牺牲有目共睹,他为了保护学生,孤身将融合体引开,被他救下的学生都可以为他作证。至于陈墨副校长的闭关,是早在一个月前就经过朱雀局、武安部层层报批的,有完整的备案记录,并非临时逃避责任。”
他的解释听起来条理清晰,却始终绕开了“监管漏洞”的核心。
没人知道,这份追责方案背后藏着多少妥协:
管御风的家族在京城武道圈根基深厚,强行追责只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陈墨背后的势力与武安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然也是动不得的。
最终摆在台面上的“处理意见”,不过是在各方博弈下,找了个最不会引发争议的平衡点。
会议厅内的闪光灯再次亮起,孔烈站在发言台前,接受着无数镜头的聚焦,脸上却没了半分发布会开始时的严肃,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
第351章 新闻发布会2
朱雀局总部会议厅内,闪光灯依旧在疯狂闪烁,记者们的追问声像潮水般此起彼伏。
孔烈站在发言台前,目光缓缓扫过台下躁动的人群,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文件。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刚刚公布的处理结果,不过是权宜之计,根本无法平息这场牵动全国的惨案风波。
家长们的怒火、公众对真相的渴求、武道圈对问责的关注,都像悬在头顶的巨石,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再次示意众人安静。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带着多年身居高位的威严,却也难掩指尖细微的颤抖。
工作人员见状,立刻上前维持秩序,对着话筒轻声安抚:“请各位记者朋友保持冷静,孔局长还有重要信息要通报。”
嘈杂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发言台上。
孔烈缓缓翻开文件,纸张翻动时发出的“沙沙”声,在寂静的会议厅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重磅消息铺垫。
他的目光落在“责任认定”那一页,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比之前沉了几分:“经朱雀局党组会议连夜讨论,结合多部门调查结果,现对此次事件的相关责任方,作出如下处理决定。”
台下瞬间鸦雀无声,连相机快门声都变得稀疏。
记者们纷纷举起话筒,笔尖悬在笔记本上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他们知道,真正的“问责”,终于要来了。
“朱雀局外勤九科,”孔烈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议厅,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作为此次龙雀大学燕山拉练的监督与保护责任部门,未能履行监管职责,未能及时排查安全隐患,未能有效阻止强化融合体袭击,存在严重失职行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瞬间绷紧的脸庞,继续宣读:“依据《朱雀局外勤部门纪律条例》第五十二条、第七十六条,经局党组表决通过,特此撤销外勤九科科长温羽凡的职务,即日起生效。九科后续工作,由副科长戴云华暂代主持。”
“嗡……”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瞬间在会议厅里炸开。
台下的记者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很快连成一片。
“温羽凡?就撤一个科长的职?”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记者皱着眉,跟身边的同行低声议论,“燕山死了上百人,一个科长能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
旁边的女记者推了推眼镜,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语气里满是质疑:“我之前采访过温羽凡,他在特勤九科声望很高,这次拉练也是冲在最前面跟怪物厮杀的。要说失职,上面的管理层难道没责任?一个科长,在京城遍地都是,这分明就是找替罪羊!”
有记者直接举起话筒,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孔局长!仅撤销温羽凡的职务,是否过于轻率?九科的监管失职,难道没有更高层级的领导需要负责?这个处理结果,如何向那些失去孩子的家长交代?”
质疑声此起彼伏,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将孔烈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
他站在发言台前,脸色依旧平静,像是没听见这些议论,只是抬手翻到文件的下一页,指尖在“龙雀大学改制”那栏文字上轻轻点了点,声音没有半分停顿:“除责任认定外,针对此次事件暴露的问题,经朱雀局与教育部、武安部联合商议,决定对龙雀大学进行改制。”
这句话瞬间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本喧闹的会议厅渐渐安静下来,记者们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孔烈身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龙雀大学作为华夏首个、也是唯一一个专门培养武者的院校,直属于朱雀局,算得上是“军校级别”的存在,竟然要改制?
孔烈迎着众人震惊的目光,继续宣读:“原先龙雀大学直属于朱雀局管辖,以武道教学、武者培养为核心,承担着为特勤部门输送人才的重要职责。自下个学期起,龙雀大学将正式从朱雀局体系中割离,交由教育部统一管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众人心上:“与此同时,学校将调整授课内容,大幅缩减武科课程占比,取消‘拉练考核’‘实战演练’等高强度训练项目,引入文科师资力量,增设历史、外语、法律等基础学科,逐步转型为综合性院校。”
“也就是说……”一个记者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不敢相信,“华夏再也没有专门的武者学院了?”
孔烈没有直接回答,却用沉默给出了答案。
这个消息比撤销温羽凡职务更具冲击力。
会议厅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连相机快门声都消失了。
记者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
从建校至今,这所院校才运行了短短半年,如今却要沦为普通的综合性大学,武科内容大幅缩减,这对整个华夏武道圈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而这份震惊,很快通过直播屏幕传遍了华夏各地。
已武道为憧憬的少年们在显示屏幕前,看着屏幕里孔烈的宣布,脸上满是茫然;
在龙雀大学校门口,还在等待消息的家长们刷到新闻,瞬间炸开了锅,有人对着手机屏幕怒吼,有人红着眼眶喃喃“孩子的牺牲,难道就换来了这些?”;
在武道圈的各个家族府邸,各个门派大殿,家主、掌门们看着直播,脸色凝重,纷纷召集族人、门徒开会。
龙雀大学改制,意味着未来武者的培养将失去官方主导的核心阵地,但同时,也给了那些江湖门派更大的发展空间,整个武道圈的格局,或许都将因此改变。
孔烈站在发言台前,看着台下久久无法平静的人群,心里清楚,这个决定会引发多大的震动。
但他别无选择。
交由教育部管理、转型综合性院校,既是为了平息舆论压力,也是为了避免未来再发生类似的悲剧。
他合上文件,对着话筒沉声说道:“以上决定,自公布之日起开始执行。朱雀局将全程监督龙雀大学改制进程,确保各项调整落实到位。关于燕山惨案的后续调查,我们也将持续推进,绝不姑息任何一个责任人。”
说完,他没有再接受任何提问,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快步离开了会议厅。
留下满场震惊的记者,和通过屏幕见证这一时刻的无数华夏民众,在一片沉重的氛围中,消化着这两个足以改变格局的重磅消息。
第352章 卸甲
显示器里的画面还停留在孔烈转身离去的背影,会议厅内闪烁的闪光灯像没熄灭的余烬,映得温羽凡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清晰。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腹触到皮肤时,才惊觉连指尖都带着难以消解的疲惫。
方才新闻发布会上的每一句话,此刻都像重锤般在脑海里反复回荡……
“撤销温羽凡职务”“龙雀大学改制”,那些冰冷的字眼,比燕山雪原的寒风更刺骨。
他缓缓闭上眼,管御风校长在开学典礼上挥着怀表的模样、陈墨副校长指尖虚抚琴弦的雅致身影,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龙雀大学的鎏金校门、操场飘扬的朱雀旗、五千名新生眼中的憧憬……
那是他们倾注了心血的地方,是华夏武道未来的火种,如今却要沦为普通院校,武科课程缩减,实战训练取消,连“武者”二字的分量,似乎都要在这场改制里被磨得轻飘飘。
一声极轻的叹息从喉间溢出,混着办公室里未散的墨香,消散在微凉的空气里。
温羽凡睁开眼时,眼底的怅然已被一种平静取代——他早已不是九科科长,这残局,他连伸手触碰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站起身,办公椅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响,像是在为这场离别低吟。
目光扫过桌面,交接文件上的签名还泛着油墨的淡光,桌角那杯凉透的茶早已凝了圈褐色的渍,这里的一切,从此都与他无关。
温羽凡拉开抽屉,取出睚眦面具。
合金材质的面具泛着冷硬的光泽,獠牙纹路在灯光下依旧锐利,指尖摩挲过边缘时,能触到常年佩戴留下的光滑触感——这才是属于他的东西,没有官僚体制的束缚,没有推诿扯皮的无奈,只有睚眦必报的决绝。
他将面具的系带绕过腰间,调整到最舒适的位置,冰凉的金属贴着作战服,竟让他莫名地安心。
随后,他弯腰拿起斜靠在桌角的破邪刀。
刀柄上的饕餮纹似乎感应到他的气息,微微泛着淡红的微光,刀身出鞘半寸,寒光瞬间划破空气,带着久经沙场的凛冽。
他轻轻将刀挂在腰间另一侧,动作熟稔得像与老友重逢。
之后他转身背起墙角的天星剑箱,剑箱上的玄铁锁扣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与破邪刀的鞘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间办公室里最后的告别曲。
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桌上的文件、墙上的奖状、书架上的武道典籍,这些曾象征着九科科长身份的物件,此刻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过往。
推开门时,走廊里的风裹着办公区的键盘声涌进来,却没让他的脚步有半分停顿。
一楼大厅的灯光格外明亮,温羽凡刚走下楼梯,就愣住了。
戴云华站在最前面,黑色作战服的领口系得严严实实,手里还攥着那份没来得及上交的牺牲干员抚恤金申领表,眼底的乌青比昨日更重,却依旧挺直了肩背;
惊蛰站在边上,平日里总挂着油污的脸上难得没了玩笑,AR眼镜推到头顶,露出眼底的郑重;
小浣熊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未破解的加密代码,手指却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鼻尖泛着红;
还有江俊晨、释小刚、林晚秋、余刚、余曼曼、方智彬……
九科的成员们整齐地站在大门两侧,从外勤组到技术组,从人事科到文书科,平日里忙碌的身影此刻都静立着,目光牢牢锁在他身上。
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两列沉默的仪仗。
大厅的采光玻璃将冬日的微光滤进来,落在每个人肩头的朱雀徽章上,泛着细碎的冷光。
温羽凡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有一起在樱花国厮杀过的战友,有熬夜整理线索的同伴,有在食堂里分享过盒饭的兄弟,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他放缓脚步,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
最终,他只是对着众人洒脱一笑,那笑容里没有失落,没有不甘,只有卸下重担后的轻松,像卸下了千斤铠甲的战士,终于能循着自己的道前行。
“走了。”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释然的暖意。
没有冗长的告别,没有沉重的嘱托,温羽凡迈步向前,腰间的睚眦面具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破邪刀的刀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九科办公楼的大门外,腊月的雪还在下。
细碎的雪粒被寒风卷着,打在“还我孩子公道”的白底横幅上,把边缘冻得发硬的布料吹得猎猎作响。
横幅下的家长们拢着厚外套,有的怀里紧紧抱着镶黑框的照片,框边的黑纱却被雪水浸得发沉;
有的蹲在雪地里,双手反复搓着冻得发紫的指节,指缝里还嵌着昨夜没清理干净的泥渣;
还有个老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靠在门柱上,拐杖顶端的铜套早被雪磨得发亮,目光却死死盯着办公楼的大门,像在等一个迟了太久的答案。
没人说话,只有风卷雪粒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被冻得发哑的抽泣,把空气压得沉甸甸的。
直到办公楼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温羽凡的身影出现在门内,这片沉寂才瞬间被炸开。
“是他!温羽凡!”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像颗火星掉进了油锅。
原本蹲在地上的家长猛地站起来,怀里的照片被举得老高;
靠在门柱上的老奶奶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拐杖在雪地里磕出清脆的响;
最前排那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红着眼眶,伸手就往温羽凡的方向冲,喉咙里滚出沙哑的怒吼:“你还敢出来!我儿子才十七岁!你把他还给我!”
人群瞬间涌了上来,哭喊声、怒骂声混着雪粒砸在门上,震得厚重的玻璃都微微发颤。
有家长举起手里的保温杯,滚烫的热水混着雪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冰花;
有母亲把照片按在胸前,反复对着温羽凡念叨:“你看我女儿,她是多么可爱,你怎么就没护住她……”
九科的干员们下意识地往前跨了半步,外勤组的江俊晨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电击枪上,却又很快松开——对面不是强化融合体,不是青鳞会的杀手,是失去孩子的父母,是心里淌着血的普通人。
释小刚咬着牙,伸手想把冲在最前面的家长拦住,胳膊刚伸出去,就听见温羽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拦。”
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温羽凡往前走了两步,从干员们的身后站了出来。
墨色风衣的领口还沾着办公室的余温,却瞬间被寒风裹得冰凉。
他看着涌过来的人群,眼底的红血丝比新闻发布会上更重,却没有半分躲闪——他早知道会这样,戴云华劝他走后门时,他就摇了头。
若想躲,从昨天在朱雀局接到撤职通知起,他就有无数个机会消失;
可他不能躲,也不想躲。
这些家长的痛,是燕山上七十九个冰冷的名字,是六十九位导师没能完成的嘱托,是九科三十名干员用命换来的沉重,这份重量,该他扛。
“让他们来。”温羽凡又说了一句,抬手按住想上前的戴云华,指尖的力道很轻,眼神却异常坚定,“这是我该受的。”
第353章 卸甲2
话音刚落,那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拳头带着风砸在他的后背,沉闷的痛感顺着脊椎往上窜,温羽凡却没动,只是微微垂下眼。
男人的拳头一下接一下地落在他的肩、他的背,嘴里反复喊着“还我儿子”,声音从怒吼变成哽咽,最后带着哭腔瘫坐在雪地里,双手死死攥着温羽凡的裤脚:“我就这一个儿子啊……”
有母亲冲上来,指甲狠狠抓在温羽凡的风衣上,布料被扯出几道白痕,指尖的冰凉透过衣料渗进来。
她把照片按在温羽凡的胸口,照片上女孩的笑脸蹭着他的衣襟,她的眼泪混着雪落在他的手背上,瞬间冻成了细霜:“你看看她,你看看!你说过会保护他们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雪球、撕碎的纸片、甚至还有家长揣在兜里的硬糖,接二连三地砸在温羽凡的头上、脸上。
他不躲不闪,只是任由这些带着情绪的“武器”落在身上,任由寒风把家长们的哭骂声灌进耳朵里。
后背的痛感越来越清晰,脸颊被雪球砸得发麻,风衣的领口被扯得变形,可他的肩膀始终绷得笔直,像一株在风雪里不肯弯腰的松。
他知道,这不是惩罚,是洗礼。
这些拳头里裹着的,是失去孩子的绝望;
这些眼泪里藏着的,是再也无法兑现的期盼;
这些骂声里含着的,是对生命的惋惜。
他替那些永远停在燕山上的少年承受这份痛,替那些没能回来的导师接住这份怨,替九科牺牲的干员扛下这份责……
只有把这些痛和怨刻在骨子里,他才能在接下来的路上,更清醒地握着破邪刀,更坚定地戴着睚眦面具,把那些藏在暗处的黑手,一个个揪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家长们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有人还在小声抽泣,有人抱着照片坐在雪地里,没人再动手,只有风还在卷着雪粒,打在温羽凡满是褶皱的风衣上。
温羽凡缓缓直起身,拍了拍肩上的雪,目光扫过眼前的每一张脸。
那些红肿的眼睛、冻裂的嘴唇、攥得发白的指节,他都记在了心里。
他没有说“对不起”,也没有说“会给你们交代”,语言在这样的悲痛面前太苍白。
他只是对着人群,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很低,像在对每一个逝去的生命,行最后的礼。
起身时,他摸了摸腰间的破邪刀。
刀柄上的饕餮纹在雪光里泛着淡红的微光,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温羽凡转身,没有再看身后的家长,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九科的办公楼。
他的路,从这一刻起,不再是科长的职责,而是带着无数人的痛与怨,走向更深的黑暗,去讨回那份迟到的正义。
雪还在下,却好像比刚才轻了些。
九科的干员们站在原地,看着温羽凡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腰间的睚眦面具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雪地里拖出一道坚定的痕。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着温羽凡那道黑色背影,看着那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的雪幕里,大厅里依旧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在采光玻璃上的轻响。
没人注意到,大厅西侧的立柱阴影里,金满仓正缩在那里。
他新植的黑发梳得一丝不苟,发胶的光泽在昏暗里泛着冷硬的质感,可那精心打理的发型下,耳尖却控制不住地泛红——是被厅内压抑的气氛憋的,还是藏着别的情绪,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指腹蹭过鳄鱼皮公文包的纹路,那触感让他想起叶文涛递来的威士忌酒杯,冰凉的水晶杯壁上还凝着水珠,像此刻他心头翻涌的情绪。
“撤职了好啊……”他在心里低声念叨,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阴狠,“当初你斩我小舅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柳磊在法庭上嘶吼的模样,少年染着银灰头发的脑袋撞向铁栅栏,手铐在金属上撞出刺耳的响:“我姐夫是金满仓!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那声音混着家属的哭嚎,此刻又在耳边炸开,让金满仓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勾了勾,眼底浮出几分痛快——温羽凡,你也有今天。
可这痛快没持续几秒,就像被雪水浇过的炭火,迅速冷却下去。
他想起觥山之上,三人度过的悠闲时光,霞姐烤的鱼虽然没放佐料,却无比的鲜美;想起地下室里四人分食一锅杂烩,温羽凡把最肥的肉块夹进他碗里,笑着说“老金你得多吃点”;想起对方邀请自己加入武道协会……
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让他刚勾起的嘴角瞬间僵住,心头突然空落落的,像被人硬生生剜走了一块。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冰凉的银哨硌着掌心。
忽然想起温羽凡那张便签:“贵族圈的马蜂窝,还需老金镇着。”
哨链在指间绕了三圈,勒得皮肤发红。
大厅里响起戴云华的声音,这位副科长正低声安排后续工作,语气里带着刻意压下的哽咽,却依旧透着沉稳。
金满仓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眶发涩——以前这种时候,站在最前面统筹全局的,本该是温羽凡。
那个总把“九科是兄弟们的家”挂在嘴边的男人,那个会在他喝醉后扛着他回宿舍的男人,现在却成了被撤职的“罪人”。
“高兴才对……”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点莫名的酸涩压下去,指尖在公文包上狠狠掐了一下,疼意让他清醒了几分,“是他先对不起我的,是他铁石心肠……”
可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往门口望了一眼。
门外的雪还在下,温羽凡离去的方向早已没了踪影,只有寒风卷着雪粒钻进大厅,吹得他衣角轻轻晃动,也吹得心头那点莫名的失落,像潮水似的往上涌,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悄悄后退半步,彻底躲进立柱的阴影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打火机“咔嗒”响了三次才打着火。
烟雾裹住他的脸,把眼底的复杂藏得更深——有报复后的痛快,有夺权的隐秘喜悦,有对过往情谊的不甘,还有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空虚。
这场他盼了许久的“胜利”,终于来了,可他却没想象中那么开心。
就像小时候盼了半年的糖糕,真拿到手的时候,才发现甜味里,竟掺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第354章 雪夜暖阁与离别嘱
腊月的雪还没停,武道协会西跨院的青石板路被新雪盖得严严实实,温羽凡推开那扇雕花木门时,肩头积着的雪粒顺着墨色风衣的褶皱往下滑,落在门槛上,瞬间融成一小滩深色的水痕。
廊下的红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橘色光晕透过雪幕洒在他身上,却没驱散半分他周身的滞重。
破邪刀斜挎在腰间,刀柄上的饕餮纹没了往日的暗红微光,只冷冰冰地贴着衣料,连他抬手推开门的动作,都透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的手腕轻微发颤,像是连这扇不算厚重的木门,都快推不动了。
“先生!”
夜莺的声音先从暖阁方向飘过来,带着点急切的雀跃,却又很快弱了下去。
她穿藕荷色厚棉袄的身影从回廊那头跑过来,蓬松的兔毛领口沾着雪粒,头顶的狐耳尖尖地竖着,却没像往常那样晃悠,反而绷得笔直。
她一眼就看见温羽凡眼底的红血丝,还有他下颌线绷得发紧的弧度,那是连强撑都快撑不住的模样。
刺玫和小玲也跟在后面。
刺玫左手还按在腰间的武士刀上,指尖却没了往日的力道,后腰那片藏着鳞片的地方,此刻也没了动静,只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小玲攥着藏青色棉袍的袖口,淡金色的毛边从袖口露出来,沾着的雪粒没来得及抖落,像颗小小的冰晶。
三个人站在廊下,想问他:“饿不饿?”、“要不要热汤?”、“今天累不累?”……
可原本准备好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暖阁里飘来的雪莲鸡汤香还在,可看着温羽凡那副连眼神都没力气聚焦的模样,谁也没敢先开口。
温羽凡的目光扫过她们,却没在任何一张脸上多做停留。
他甚至没抬手拍掉肩上的雪,只是对着她们轻轻摆了摆手,那动作很轻,像挥开一团碍眼的雾气,连声音都低得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我没事。”
就这三个字,再没多余的话。
他绕开廊下的三人,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
脚步声踩在雪地上,“咯吱”声比往常轻了许多,像是连抬脚的力气都快耗尽。
路过暖阁门口时,夜莺下意识往前凑了半步,毛茸茸的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裤腿,带着点试探的痒意,可温羽凡只是脚步顿了半秒,便又继续往前走,连头都没回。
房间门被“咔嗒”一声带上,紧接着是门栓落下的轻响,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把外面的灯火与暖意,全都挡在了门外。
温羽凡靠在门后,闭了闭眼,破邪刀从腰间滑下来,“咚”地撞在地板上,他却没去捡。
此刻他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连站着都成了负担。
他踉跄着往床边走,膝盖撞到床沿时,也只是闷哼了一声,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墨色风衣还没脱,领口的雪化了,冰凉的水痕渗进里衣,贴在皮肤上,可他却浑然不觉。
眼前的天花板渐渐模糊,燕山上的雪、新闻发布会上的闪光灯、家长们通红的眼睛……
无数画面在脑海里翻涌,最后却都沉了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像潮水似的将他淹没。
门外,夜莺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狐耳慢慢耷拉下来,尾巴上的雪粒落在地上,融成一小点湿痕。
她攥了攥袖口的兔毛,抬手就想过去敲门,指尖刚触到门板,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住了。
是刺玫。
她站在夜莺身后,指尖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力道却很轻,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别敲。
“别去。”刺玫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落在门板上,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是安静。”
夜莺回头,眼眶有点红,鼻尖泛着冻出来的粉红:“可他看起来……好难受啊。”
她声音带着点委屈的哽咽,尾巴轻轻扫过刺玫的手背,像在撒娇,又像在求她松口。
旁边的小玲也轻轻拉了拉夜莺的另一只手,她的指尖带着点凉,却很温柔:“先生他……是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身上了。”
小玲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那里沾着的雪还没化:“我们现在进去,只会让他更累。不如……我们就在外面等着?等他想出来了,再把热好的汤端给他。”
夜莺看着刺玫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小玲的模样,终于慢慢收回了手。
她靠在门框旁,狐耳贴在冰凉的木门上,像是想透过这层木头,听听里面的动静。
暖阁里的鸡汤还在煨着,香气一阵阵飘过来,可此刻谁也没心思去喝。
三个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外,廊下的红灯笼晃着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雪地上,像三尊默默守护的小石像。
房间里很静,只有温羽凡轻微的呼吸声,混着窗外风卷雪粒的“沙沙”声。
他蜷缩在床上,像个终于能卸下铠甲的战士,连眉头都没再皱着,只是沉沉地睡着,仿佛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疲惫,都在这场沉睡里,暂时忘掉。
……
温羽凡是被窗外卷雪的风声惊醒的,睁开眼时,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透,只有檐角冰棱反射着零星的雪光。
这一觉睡得极沉,沉到连梦里都没有燕山上的碎冰与青鳞会的阴影,只是醒来时浑身仍带着卸不掉的疲惫。
后肩被家长捶打的钝痛感还在,喉间也残留着未曾说出口的沉重。
他坐起身,指尖按在眉心揉了揉,掌心的凉意让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刚想掀开被子下床,却忽然顿住动作。
三道熟悉的气息正安静地萦绕在门外,像三簇微弱却执着的火苗,隔着门板也能清晰感知到:有夜莺身上未散的茉莉香混着狐毛的暖意,有刺玫常年握刀的冷冽,还有小玲身上淡淡的樱花国熏香。
温羽凡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漫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知道她们定是从他回房后就守在这儿了,这腊月的天,廊下寒风裹着雪粒,哪禁得住这么久的冻。
他连忙掀开被子下床,破邪刀还斜靠在床脚,此刻却没心思去管,只快步走向门边,门栓“咔嗒”一声落下时,门外的气息明显顿了顿。
门刚拉开一条缝,就见夜莺穿着藕荷色厚棉袄的身影扑了进来,蓬松的兔毛领口沾着未化的雪粒,鼻尖冻得通红,一对狐耳委屈地耷拉着,尾巴像有自主意识般缠上温羽凡的腰,带着点冰凉的雪意,却又急切地往他怀里钻:“先生!你终于醒了!”她的声音还带着刚憋回去的哭腔,脸颊蹭着他的衣襟,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我们在门外听不见动静,还以为你……”
温羽凡抬手接住她,掌心覆在她冰凉的耳尖上轻轻摩挲,声音放得极柔:“傻丫头,我就是累了,睡沉了些。怎么一直待在门外?不冷吗?”
话音刚落,站在廊下的刺玫便别过脸,左手还按在腰间的武士刀上,指尖却无意识地掐着掌心,倔强地摇了摇头:“不冷。”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耳尖却悄悄泛了红——方才在廊下守着时,寒风早把她的手冻得发僵,只是不想让温羽凡担心,才硬撑着不说。
小玲则依旧保持着樱花国人特有的恭敬,她往前半步,藏青色棉袍的袖口还沾着雪粒,腰弯得标准而轻柔,语气小心翼翼:“温先生,您醒了便好。暖阁里还温着饭菜,都是之前做好的,热一热就能吃,您要不要垫垫肚子?”
她的指尖攥着袖口,眼底满是关切,却又不敢过分表露,只悄悄抬眼扫了眼温羽凡的脸色,见他眼底红血丝淡了些,才稍稍松了口气。
温羽凡看着眼前的三女,喉间泛起一丝涩意。
他知道自己回房后便关上门,连句交代都没有,定是让她们担了不少心。
他伸手揉了揉夜莺的发顶,又看向刺玫和小玲,语气带着歉意:“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了,咱们一起去吃晚饭吧。”
这话刚落,三女脸上瞬间绽开喜色。
夜莺立刻从他怀里直起身,狐耳“唰”地竖了起来,尾巴欢快地扫着他的裤腿:“我去热汤!雪莲乌鸡汤还在砂锅里煨着呢!”
刺玫也收起了方才的倔强,转身往暖阁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
小玲则连忙跟上,嘴里念叨着“我去拿碗筷,还有先生爱吃的酱菜”。
廊下的红灯笼晃着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满是鲜活的暖意。
暖阁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砂锅里的雪莲乌鸡汤重新沸腾,醇厚的香气裹着热气漫满整个房间,炒青菜还泛着油光,酱菜装在青花小碟里,连米饭都还带着锅气。
四人围坐在矮桌旁,温羽凡看着夜莺不停往他碗里夹肉,刺玫默默给他添了半碗汤,小玲则提醒他“慢点吃,汤还烫”,眼底的疲惫渐渐被这烟火气冲淡,连窗外的风雪都仿佛远了些。
可这份温馨没持续多久,当最后一口汤喝完,温羽凡放下碗筷,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有件事,我要跟你们说。”
暖阁里的笑声瞬间停了,夜莺夹菜的手顿在半空,刺玫握着筷子的指尖紧了紧,小玲也停下了收拾碗筷的动作,三人齐刷刷看向温羽凡,眼底满是疑惑。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三女:“明天一早,你们收拾行李离开京城吧。我会给你们每人准备一百万,足够你们在外面生活一段时间。”
“先生?!”夜莺的狐耳瞬间耷拉下来,手里的筷子“哐当”一声掉在桌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您是要赶我们走吗?我不走!我要跟着您!”
刺玫猛地站起身,腰间的武士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的脸色发白,却依旧倔强地盯着温羽凡:“我也不走。当初在樱花国您救了我,我就说过要成为您的剑,现在怎么能丢下您一个人?”
小玲也急了,她往前凑了凑,语气带着恳求:“温先生,是不是小玲哪里做得不好?您别赶小玲走,小玲可以帮您做事,任何事情!”
温羽凡连忙抬手,示意她们别激动,掌心覆在夜莺的头顶,轻轻擦掉她脸颊的眼泪:“不是要赶你们走。”他的声音沉了些,眼底漫过一丝冷意,“我现在不是朱雀局九科科长了,武道协会也不存在了,但在京城想要我死的人却不少……我怕他们会对你们下手。你们先去其他地方躲起来,等我办完最后一点事,就去找你们汇合。”
“那我们去哪里等您?”刺玫急忙追问,眼底满是急切,“我们可以去乡下,或者去其他城市,只要您说地方,我们就等着!”
温羽凡摇了摇头,指尖捏了捏眉心:“不能提前定地方,万一走漏了行踪,反而会给你们带来危险。你们自己选个安全的地方,等我这边安全了,会主动联络你们的。”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三个牛皮纸信封,递到三女面前:“对了,我已经托人(云无心)帮你们准备了全新的身份和证件,都是合法有效的,上面的信息跟你们现在的完全不一样。你们三个是基因改造人,到了外面一定要隐藏好,别暴露了异能,尤其是夜莺的狐耳和尾巴,不要再随便露出来了。”
三女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里面硬挺的证件,却迟迟没有说话。
夜莺把脸埋在温羽凡怀里,尾巴紧紧缠着他的腰,声音带着哭腔:“先生,我们舍不得你……”
刺玫攥着信封的指尖泛了白,别过脸,不让温羽凡看到她眼底的不舍;
小玲则红了眼眶,却依旧强撑着,只是指尖在信封上反复摩挲。
温羽凡看着她们这副模样,心里也泛着酸,可他知道不能心软。
他轻轻推开夜莺,板起脸,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听话。这不是商量,是命令。你们只有先安全了,我才能放心去处理那些事。”
见温羽凡动了真格,三女终究还是没再反驳。
夜莺咬着唇,点了点头,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掉;
刺玫深吸一口气,把信封揣进怀里,声音低低的:“我知道了,先生。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们等着您汇合。”
小玲也躬身行了一礼,眼底满是坚定:“温先生放心,我们会隐藏好身份,等您来找我们。”
暖阁里的灯火依旧亮着,却没了方才的热闹,只剩下淡淡的不舍漫在空气里。
温羽凡看着三女泛红的眼眶,抬手拍了拍她们的肩膀,眼底藏着未说出口的话……
等他讨回了燕山上的公道,也许,他就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们了。
第355章 三女离京
腊月的清晨,天刚蒙蒙亮,铅灰色的云层还压在武道协会的檐角上,昨夜未落尽的雪粒被寒风卷着,在青石板路上打旋,像撒了把细碎的冰碴。
侧门的雕花木门被温羽凡轻轻推开时,铰链发出一声极轻的“吱呀”,生怕惊扰了这清晨的寂静。
他特意提前确认过,侧门外的监控已被临时屏蔽,周遭也没发现可疑的人影,可攥着门沿的指尖,还是不自觉地泛了白。
三女站在门内,身上都换了早就备好的便装:
夜莺穿了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兔毛领口把她冻得发红的脸衬得更小,怀里紧紧抱着装新证件的牛皮纸信封,狐耳被压在绒线帽里,只露出点毛茸茸的边缘;
刺玫换了件深黑色的冲锋衣,腰间的武士刀已被她用厚帆布裹成了长条状,像个普通的登山包斜挎在肩上,眉头依旧皱着,眼底藏着难掩的不舍;
小玲则穿了件浅灰色的长款毛衣,藏青色棉袍早已收进背包,手里攥着个保温杯,杯里是清晨刚热好的姜茶,指尖还沾着点未干的水渍。
“先生,我们……”夜莺刚开口,声音就带着点发颤,尾音被寒风卷得飘了起来。
她往前凑了半步,想再抱一抱温羽凡。
温羽凡抬手,轻轻拂去夜莺帽檐上的雪粒,掌心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按了按:“到了地方记得报平安,别随便露异能,尤其是你的耳朵和尾巴。”
他的目光扫过刺玫,又补了句:“现在刀具已经可以托运,不用为这个头疼。到时候跟工作人员说清楚,别出岔子。”
最后看向小玲,语气放得更柔:“我希望我可以信任你,照顾好她们俩。”
刺玫用力点头,喉结动了动,却没说多余的话——她知道此刻再多的叮嘱,都抵不过“平安”二字。
小玲则弯了弯腰,动作依旧恭敬,眼眶却悄悄红了:“温先生您也要保重,我们等着您汇合。”
三女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侧门,雪粒落在她们的肩头,很快融成了细小的水痕。
直到坐上提前等在巷口的出租车,夜莺还扒着车窗往后望,看见温羽凡还站在侧门的阴影里,墨色风衣的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像一尊沉默的剪影,直到车子拐过街角,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她才缓缓收回目光,把脸埋进羽绒服的领口,肩膀微微发颤。
出租车穿行在清晨的京城街道上,窗外的商铺还没开门,只有早点摊飘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车厢里很静,没人说话,只有车轮碾过积雪的“咯吱”声。
刺玫靠在车窗上,看着掠过的街景——她曾在街角的包子铺买过热乎的糖包,如今再看,却只剩满眶的复杂。
小玲攥着保温杯,指尖反复摩挲着杯壁上的花纹,新证件就放在腿上,“郑喜善”三个字透着陌生,让她心里发慌。
夜莺则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玻璃上凝结的冰花,心里反复默念着温羽凡的叮嘱。
车子驶进火车站广场时,喧闹声瞬间涌了进来,与车厢里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下了车,三女下意识地压低了帽檐,跟着人流往进站口走。
只见广场上到处都是背着书包、拖着行李箱的年轻身影,大多是龙雀大学提前放假的学生:
有的背着印着校徽的藏青色书包,正跟同伴说笑;
有的手里举着刚买的烤红薯,热气腾腾地往嘴里塞;
还有的围着围巾,凑在一起看手机上的车票信息,清脆的笑声混着车站的广播声,在雪地里漫开。
“好多学生……”小玲小声说,攥着背包带的手紧了紧。
她们三个混在这群穿着休闲、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里,确实不突兀:
夜莺的羽绒服、刺玫的冲锋衣、小玲的毛衣,都是常见的款式,再加上手里也提着简单的行李,看起来就像普通的返乡女孩。
进了候车大厅,人就更多了。
检票口前排起了长队,行李滚轮的“咕噜”声、家长的叮嘱声、学生的打闹声,还有广播里循环播放的“开往 XX方向的列车即将检票”,织成一片嘈杂的声浪。
三女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靠在行李架旁,才敢拿出新证件商量去向。
小玲先攥着自己的“郑喜善”证件,指尖在照片上轻轻划了划,声音带着点迷茫:“我……我在华夏没去过别的地方,樱花国那边也早就断了联系,去哪里都可以,听你们的。”
她说着,抬头看向另外两人,眼底满是依赖——自从跟着温羽凡离开樱花国,她早已习惯了听别人的安排,如今突然要做决定,只觉得手足无措。
刺玫把帆布裹着的武士刀往身侧挪了挪,眉头皱得更紧:“去西北吧,找个偏僻的山村。那边人少,消息也慢,不容易被盯上。山里的村民都很淳朴,咱们找个地方住下来,种点地,应该能安安稳稳的。”
她说得认真,指尖还在掌心比划着山村的模样,显然早就在心里盘算了许久,只觉得“人少”才是最安全的。
“不行不行!”夜莺立刻摇头,伸手叉着腰,帽檐滑下来一点,露出里面的狐耳尖,又赶紧按了回去,“咱们三个长得又不普通,去偏僻山村反而扎眼!你想啊,村里就那么几十号人,突然来三个外乡姑娘,还带着行李,村民不得天天盯着咱们看?万一有人多嘴问起身份,咱们答不上来怎么办?”
她顿了顿,眼睛亮了亮,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急切:“不如去魔都!那地方多大啊,国际大都市,街上什么样的人没有?外国人、外地人、搞艺术的、做买卖的……咱们三个混在里面,跟一滴水掉进大海似的,谁会注意?再说了,魔都的监控虽然多,但人杂眼也杂,真有人想找咱们,反而不容易!”
“魔都太乱了,鱼龙混杂的,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刺玫反驳,语气里带着担忧,“山村虽然偏,但至少安稳,不会有那么多意外。”
“山村才容易出意外!万一遇到查户口的,或者有人认出咱们的异能,跑都没地方跑!”夜莺也不让步,两只手比划着,急得耳朵尖都露了出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不可开交,小玲站在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攥着证件小声道:“要不……咱们想个办法决定?”
夜莺和刺玫对视一眼,都停了下来。
最后还是夜莺先开口:“石头剪布!公平!输的人听赢的!”
刺玫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她知道再争下去也没结果,眼下确实需要个快速的办法。
三人围在一起,手背在身后,齐声喊着“一二三”。
夜莺出了剪刀,刺玫出了石头,小玲则跟着夜莺出了剪刀。
第一局刺玫赢了,她刚想开口,夜莺就晃了晃手:“不算不算!三局两胜!”
刺玫无奈,只能再来。
第二局,夜莺出了布,刺玫出了石头,小玲还是跟夜莺一致——这局夜莺赢了。
第三局,两人都盯着对方的手,夜莺快速出了剪刀,刺玫没来得及变,还是出了石头,剪刀剪石头,自然是夜莺输了?
不对,夜莺突然反应过来,跺脚道:“啊!我出错了!我要出布的!”
刺玫看着她懊恼的样子,嘴角难得勾了勾,却还是板着脸:“愿赌服输。”
可夜莺哪里肯认,拉着小玲的胳膊撒娇:“小玲你说,刚才是不是我反应快,就是手慢了一点?”
小玲笑着点头:“说起来,魔都是我曾去过的为数不多的华夏城市之一,对我来说反而更能适应一些。”
刺玫见状,终究是松了口:“行了行了,去魔都就去魔都。不过到了那边,必须听我的安排,不能乱跑。”
夜莺立刻欢呼起来,帽檐都差点掉下来,连忙按住:“好好好!都听你的!”
解决了去向,三人揣着新证件往售票窗口走。
车站的人太多,她们排了快半小时才轮到。
夜莺先递上“柳小香”的证件,声音放得轻柔:“您好,三张去魔都的高铁票,今天上午的。”
售票员接过证件,扫了眼照片,又看了看夜莺,没多问,很快打了票。
刺玫和小玲也依次递上“林琴”和“郑喜善”的证件,顺利拿到了车票:
淡蓝色的车票上印着“京城南站—魔都虹桥站”,还有她们的新名字,像一张通往未知的通行证。
接下来是托运冷兵器。
刺玫抱着裹好的武士刀,跟着车站指引牌找到托运处,工作人员检查时,她紧张得指尖都攥紧了。
但华夏武道改革之后,时代已经完全不同,虽然热武器没有放开限制,但是冷兵器已经不是管制刀具了。
她很快就办好了托运手续,拿到了一张淡绿色的托运单。
一切办妥后,三人站在候车大厅的电子屏前,看着“G107次列车开始检票”的提示亮起,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夜莺攥着车票,看着上面的“柳小香”三个字,又抬头望了望京城的方向,心里默念:“先生,我们先去魔都等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刺玫把托运单收进包里,目光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眼底多了几分坚定——无论前路多难,她都会护住夜莺和小玲,等温羽凡来汇合。
小玲则握着保温杯,小口喝着姜茶,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驱散了几分寒意,也让她对未知的旅途,多了一点点踏实。
广播里的检票提示再次响起,三女跟着人流往检票口走,身影很快融进了涌动的人潮里,像三滴汇入江海的水珠,朝着遥远的魔都而去。
身后的京城,还有那座承载了她们无数回忆的武道协会,渐渐被甩在身后,只留一场未散的雪,和一段藏在心底的牵挂。
第356章 闲坐与故人来访
腊月的雪还没从武道协会西跨院的青瓦上褪尽,檐角垂着的冰棱在正午的微光里泛着冷白,风卷过回廊时,还带着未散的寒气,却比前几日柔和了许多。
温羽凡坐在暖阁的窗边,身上换了件深灰色的羊绒衫,不再是往日紧绷的作战服。
窗外的青石板路被扫出一条窄道,雪堆在两侧,像两道安静的白墙,偶尔有飞鸟落在廊下的红灯笼上,抖落的雪粒簌簌落在地上,成了这几日里最频繁的声响。
自下野那日从九科办公楼出来,他便鲜少出门。
孔烈来过一次,拎着两坛陈年的米酒,坐在暖阁里陪他喝了半盏,没提半句朱雀局的事,只说“天冷,喝点酒暖身子”,临走时拍了拍他的肩,眼神里的沉重比话语更甚。
戴云华来得勤些,每次都抱着九科的简报,却只敢在门口站着,轻声说几句“余刚他们把青鳞会的外围线索理得差不多了”“牺牲干员的抚恤金批下来了”,见温羽凡只是点头,便又轻手轻脚地退走,连暖阁的门都没敢多进。
其他同事也偶有上门,有的带了自家做的酱菜,有的送来新烤的糖糕,放下东西便走,没多打扰。
日子就这么在安静里淌着,没有了会议的催促、任务的紧急,也没有了伤亡报告上冰冷的数字,倒真有了几分“重归平静”的模样。
只是温羽凡自己清楚,这份平静里藏着未散的牵挂……
三女离京那日的背影,总在夜里不经意地浮上来,让他攥着破邪刀的手,多了几分说不清的紧绷。
下野后的第五日,午后的阳光刚把窗台上的雪晒化一小片,门房张伯的声音便隔着回廊传了过来:“温先生,云无心姑娘来了。”
张伯是武道协会的老人了,自然认得云无心,所以只是喊了一声,没拦她,直接就放她进来了。
温羽凡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他起身时,羊绒衫的衣角扫过矮桌,带得桌上的茶杯轻轻晃了晃,温热的茶水在杯壁上晕开浅痕。
他走到门口时,正看见云无心站在廊下,身上穿了件深靛蓝的短款风衣,领口系得齐整,手里拎着个黑色的皮质文件袋,雪粒落在她的肩线,却没让她的脊背有半分垮塌,依旧是往日那副利落模样。
“温科长。”云无心先开口,语气里没有多余的寒暄,却也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没打扰你吧?”
“进来坐。”温羽凡侧身让她进门,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门框上的雕花,“刚煮了茶,还热着。”
暖阁里的炭火还燃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祁门红茶香。
云无心在矮桌旁坐下,将文件袋放在桌角,目光扫过桌上的空茶杯,还有窗边那盆没来得及收的蜡梅——花瓣上沾着雪,却依旧开得艳,像在冷里攒着劲。
“不是来谈公事的。”云无心看着温羽凡倒茶的动作,先开了口,语气比平时柔和些,“是要告诉你,夜莺她们三个,在魔都安顿下来了。”
温羽凡倒茶的手猛地顿住,滚烫的茶水在杯口晃了晃,差点溅出来。
他抬眼看向云无心,眼底的平静瞬间被诧异取代:“魔都?”他原以为她们会去乡下,或是南方的小城,却没料到会选那样一座人潮汹涌的大都市,“怎么会去那里?”
“是她们自己选的。”云无心端起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夜莺说魔都人多,藏在里面像‘一滴水进了大海’,不容易被盯上。她们租的房子,在魔都的老城区,周边都是普通住户,楼下就是菜市场,很接地气。”
她顿了顿,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轻轻推到温羽凡面前:
“我已经帮她们彻底隐去了身份,新的户籍信息走了正规流程,连社保都给她们缴上了。租房登记、身份备案,全用的是全新的社会档案,除了青龙卫内部的加密档案里还留着记录,外面再没人能查到她们以前的信息。”
那是张打印的租房合同,承租人写着“柳小香”“林琴”“郑喜善”三个陌生的名字,地址栏里的街巷名透着烟火气。
温羽凡拿起那张合同,指尖拂过纸上的名字,纸质温热,像是还带着打印机刚出来的余温。
他看着地址栏里的“静安路 37号”,想象着三女在那里生活的模样:
夜莺可能会在楼下的早餐铺买豆浆油条,刺玫会早起去菜市场挑新鲜的蔬菜,小玲或许会在窗边摆上一盆绿植,心里那点悬着的牵挂,终于一点点落了地。
“多谢。”他抬起头,眼底的紧绷彻底松开,连声音都轻了些,“麻烦你了。”
云无心刚想摇头说“举手之劳”,却见温羽凡转身走到衣柜旁,打开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深色的丝绒盒子。
盒子打开时,一枚泛着淡蓝冰雾的蝉形物件躺在里面,正是那枚解厄冰蝉——冰雾在暖阁里不散,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凉了几分。
“这个你拿着。”温羽凡将盒子推到云无心面前,语气坚定,没有半分犹豫,“之前你帮我扮成杜远钓出老陈,这次又帮夜莺她们安顿,这份人情我不能欠着。解厄冰蝉能解百毒,对你以后出任务也有用。”
云无心看着那枚冰蝉,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推了回去:“这太贵重了,你自己留着更有用。想害你的人很多,新神会也在暗处盯着,你比我更需要它。”
“我现在已经不是九科科长了,没那么多危险要面对。”温羽凡却又把盒子推了过去,指尖按住盒盖,不让她再推回来,“我温羽凡做事,向来不喜欢欠人情。你收下,我心里也踏实。”
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退让,只有一种坦荡的坚持。
云无心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又看了看那枚在丝绒盒里泛着冰雾的蝉,终究还是松了手,轻轻将盒子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驱散了冰蝉带来的凉意,“以后若是有需要青龙卫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
温羽凡点了点头,也端起茶杯。
暖阁里的炭火噼啪响了一声,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两人之间的矮桌上,将茶水的热气映得格外清晰。
云无心没多留,喝完茶便起身告辞。
温羽凡送她到门口时,风卷着雪粒落在她的风衣上,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的雪幕里。
温羽凡站在那里,看着那道身影彻底不见,才缓缓转身。
暖阁里的茶还热着,丝绒盒子空了,却没让他觉得空落——三女的安全有了着落,人情也清了,这份平静,终于成了真的安心。
他可以放开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第357章 雪落第七日
下野后的第七日,雪还没停。
武道协会西跨院的青瓦上积着新雪,檐角冰棱比前几日短了些,却依旧透着沁骨的冷。
风卷过回廊时,带起的雪粒打在暖阁的窗纸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谁在门外轻轻叩问。
温羽凡正坐在窗边煮茶,紫砂壶里的祁门红茶滚出细密的气泡,热气裹着茶香漫到窗沿,在玻璃上凝出一层薄雾。
他指尖捏着茶盏,指腹摩挲着杯沿的冰裂纹——这几日他总爱摆弄这只旧盏,仿佛指尖的凉意能让心更沉些。
“温先生,戴科长来了。”门房张伯的声音隔着雪幕传来,比往日低了几分,像是察觉到访客的凝重。
温羽凡抬眼时,恰好看见戴云华的身影出现在廊下。
他穿的还是那件黑色作战服,只是领口的拉链没拉齐,露出里面沾着雪的毛衣领;
怀里攥着个半旧的文件袋,指尖把袋角捏得发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往日里总是挺直的肩线,此刻也垮了半分,眼底的红血丝比上次见面时更重,连走路的脚步都带着几分急促的沉。
“师傅。”戴云华进门时,风雪跟着卷进来,落在暖阁的炭火盆边,瞬间融成一小滩湿痕。
他没像往常那样先递简报,只是站在原地,喉结滚了两下,才哑着嗓子开口:“总局那边……有消息了。”
温羽凡手里的茶壶没停,滚烫的红茶顺着壶嘴注入茶盏,茶汤红得像凝住的血。
“说吧。”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被风吹散的雪粒,目光落在茶盏里打转的茶叶上,没看戴云华。
“青鳞会那七个人……全被放了。”戴云华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压抑的愤懑,他把文件袋往桌上一放,里面的纸质文件滑出来一角,“总局的通知刚下来,说‘证据不足,不予起诉’,陈勋爵、刘博谦他们……今天一早就从看守所出来了,听说陈勋爵还被赵炎亲自送回了四合院,车队开着警灯,跟接功臣似的。”
文件袋里掉出的是份复印件,上面“不予起诉决定书”的字样格外刺眼,陈鸣、刘博谦等七个名字并列在纸上,像七根细针,扎得人眼睛发疼。
温羽凡终于抬眼,扫过那份文件,指尖却依旧稳得很,只是将刚斟满的茶盏推到戴云华面前:“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戴云华愣了愣,看着温羽凡平静的脸。
那里没有愤怒,没有不甘,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听到的不是“凶手被释放”的噩耗,只是一句“今天雪下得大”的寻常话。
“师傅,您怎么……”戴云华攥着文件的手更紧了,语气里满是不解,“他们可是害死七十九个学生、六十九名导师,还有九科三十个兄弟的凶手啊!就这么放了?您就不生气吗?”
温羽凡端起自己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汤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没驱散眼底的凉。
“生气有什么用?”他放下茶盏,指腹在杯沿轻轻划着圈,“还记得上次我去朱雀局吗?二科的门我敲了三次,赵炎都以‘审讯中’为由拦着;连孔局长都只能在办公室里一个劲地抽烟,说‘武安部的命令,他也没办法’;新闻发布会上,连‘青鳞会’三个字都没提,只推了个替罪羊王庆出来——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这些人,法律治不了。”
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
那些被拒之门外的午后,那些在会议厅外听到的谈笑,那些藏在规则背后的交易,早就在他心里刻下了答案。
所谓的“证据不足”,不过是权力博弈的遮羞布,陈勋爵的勋贵背景,刘博谦的部委身份,哪一个是能轻易动的?
戴云华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似的,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温羽凡说的是实话,可一想到那些在燕山上冻得发紫的脸,那些为了保护学生冲向融合体的背影,心里就像压着块巨石,喘不过气。
“师傅,您放心。”戴云华猛地站起身,作战服的衣角扫过桌沿,带得茶盏轻轻晃了晃,“九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已经让余刚他们盯着青鳞会的人,就算总局不让查,我们也私下查!陈勋爵他们的一举一动,我们都记着,总有一天,要让他们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他的眼神里满是坚定,像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
说完,他攥紧文件袋,对着温羽凡微微躬身,没再多留——他知道温羽凡此刻需要安静,也知道自己还有太多事要做,每多耽误一秒,青鳞会的人就可能多藏一分线索。
温羽凡没有远送,他站在门口看着戴云华匆匆离去的背影,廊下的雪粒被他的脚步踩得簌簌作响,直到那道黑色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口,温羽凡才缓缓收回目光。
暖阁里的炭火还在噼啪作响,茶壶里的红茶早已凉透,杯沿凝着的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淌,在桌面上积成一小滩湿痕。
他起身走到卧室,拉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没有衣物,只有一个深色的丝绒盒子。
打开盒子时,睚眦面具静静躺在里面,合金材质泛着冷硬的光泽,表面雕刻的獠牙纹路在光线下依旧锐利,边缘因为常年佩戴,已经磨得有些光滑。
温羽凡伸出手,指尖抚过面具的纹路,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往上爬,像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决绝。
他想起燕山上那些凝固的暗绿色血渍,想起九科干员们尚未冷却的躯体,想起家长们通红的眼睛……
法律可以因为“证据不足”放过凶手,可那些逝去的生命,不能就这么白死。
指尖在面具的獠牙上轻轻顿住,温羽凡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幅度,眼底的平静彻底被寒芒取代。
他把面具从丝绒盒里拿出来,贴在脸颊上。
合金贴合皮肤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凉意漫开来,像为他披上了一层无形的铠甲。
窗外的雪还在下,风卷着雪粒打在窗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温羽凡站在窗前,目光望向陈勋爵四合院的方向,眼底的冷意比檐角的冰棱更甚。
法律不能制裁的,就让睚眦来讨还。
那些藏在暗处的血债,他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算清楚。
第358章 子夜潜行
半夜零点的钟声,像被冻住的冰块,轻轻砸在武道协会西跨院的寂静里。
雪已经停了,只有檐角残留的冰棱在月光下泛着冷白,风卷过回廊时,裹着未散的寒气,吹得廊下红灯笼的穗子轻轻打颤,却连半点热闹气都带不来。
温羽凡站在卧室的穿衣镜前,指尖捏着黑色风衣的领口,布料是特制的哑光材质,在灯下几乎不反光。
他将风衣套在身上,拉链拉到顶,领口刚好遮住下巴,只露出一双眼睛。
指尖拂过风衣内侧的暗袋,里面藏着的特制鱼线和微型干扰器硌着掌心,是防备突发状况的后手。
接着,他拿起梳妆台上的睚眦面具,合金材质的表面还带着一丝凉意,指尖摩挲过面具上凸起的獠牙纹路,那是他无数次在夜里摸熟的触感。
面具贴合脸颊的瞬间,冰凉感顺着皮肤蔓延开来,遮住了他眼底的红血丝,只留下一双透着冷光的眼,藏在面具的眼窝后。
腰间的破邪刀早已系好,黑色刀鞘贴着腰线,刀柄上的饕餮纹被风衣盖住,却像有生命似的,隔着布料传来微弱的凉意,像是在回应他的动作。
最后,他转身背起墙角的天星剑箱,玄铁锁扣“咔嗒”一声扣紧,剑箱贴在后背,重量沉得扎实——里面的天星剑是他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但带着它,心里总多一分底气。
走到窗边时,温羽凡顿了顿,侧耳听着院外的动静。
远处的街道上,偶尔有晚归的出租车驶过,车灯的光柱划破夜色,又很快消失在巷口;
更远处的十字路口,监控摄像头的红光在黑暗里规律地闪烁,像一双双不眠的眼睛。
现代社会不比古时候,随处可见的监控,比江湖里的暗哨更难躲,他知道,从他踏出这个院子开始,每一步都得踩在“看不见”的地方。
他没走正门,甚至没走之前送三女离开的侧门。
温羽凡走到院墙边。
他抬头扫了眼墙顶的监控,摄像头正缓缓扫过墙面,红光在砖上划过一道浅痕,又转向另一侧。
就是现在。
子夜的风裹着雪粒砸在墙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刚好盖住他运功的气息。
温羽凡双脚微微分开,膝盖微屈,体内《登云诀》的内劲悄然运转——气流顺着经脉往足底涌,他足尖在墙根的青石板上轻轻一点,身形瞬间离地。
这一步没有丝毫滞涩,像被风托着往上飘。
登仙踏云步的玄妙在此刻尽显:
他足尖在墙面只蹭了半寸,便借着那点力道再次拔高,身形在空中微微一折,风衣下摆划过墙面的雪粒,连道残影都没留下。
等他落在院墙顶端时,整个动作不过半秒,院外那台对着墙根的监控,刚好扫过空无一人的雪堆,镜头里只有簌簌落下的新雪。
他在墙顶蹲了片刻,目光快速扫过远处的街道:
路灯昏黄,将积雪的路面照得斑驳,偶尔有晚归的出租车驶过,车灯在雪地上拖出两道短暂的光带,很快又被黑暗吞掉。
他深吸一口气,足尖在墙顶的青砖上再次发力——这一次,身形直接往斜上方跃去。
登仙踏云步的轻劲在此刻发挥到极致,他像片被风卷动的黑羽,掠过隔壁院落的屋顶。
瓦片上的积雪被他的脚掌轻轻踏过,只留下半个浅痕。
随着他的腾跃,他越过了好几户人家的屋顶,连点声响都没有。
正在他越过一处屋顶时,突然,边上居民楼中的一户人家的灯亮了,有人影在窗前晃动。
他急忙沉身下坠,进入下方幽暗的巷道。
这些巷道是老京城留下的,窄得只能容两人并行,两侧的墙面上爬满枯萎的爬山虎,路灯的光只能勉强照到巷口,深处藏着化不开的阴影。
温羽凡贴着墙根走,脚步轻得像猫,偶尔遇到垃圾桶旁的流浪猫,对方只抬眼瞥了他一下,便又缩回去蜷着——连动物都能察觉到他身上的寂静,不敢惊扰。
巷子里的监控很少,大多是老旧小区装的,角度刁钻却有盲区。
温羽凡总能精准地找到那些盲区:
比如某栋居民楼的监控只扫得到巷口,他便贴着另一侧的墙走;
比如某个便利店的摄像头对着路面,他就等红灯亮起、摄像头转向马路时,迅速穿过巷口。
有一次,他刚走到巷口,头顶的监控突然转向他,温羽凡立刻矮身,躲进便利店空调外机的阴影里,直到监控扫过,才又起身继续走,整个过程不过两秒,快得像一道黑影。
走出巷道,便是京城的主干道。
路灯的光很亮,路面上偶尔有巡逻车驶过,车顶的警灯闪着微弱的红蓝光芒。
温羽凡没再走地面,而是退到一栋老旧居民楼的背面,抬头望向楼顶——这里没有监控,只有几台废弃的空调外机堆在墙角。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微微分开,指尖在身侧虚握,随即脚尖猛地点在墙面的砖缝上,身体瞬间腾空。
他的脚尖先点在三楼的空调外机上,金属外壳被踩得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响,随即借力往上腾,下一秒便落在五楼的阳台边缘。
风衣在腾空时被风吹得展开,像一对黑色的翅膀,落地时又迅速贴回身上。
他沿着楼顶的边缘走,脚下是十几米高的路面,远处的车灯光柱在地面上流动,他却像走在平地上似的稳。
偶尔遇到楼顶的监控,便借着水箱或通风管的阴影躲开,甚至在监控镜头扫过的瞬间,脚尖点着通风管的顶端掠过,速度快到监控只捕捉到一道模糊的黑影,转瞬便消失在画面里。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远处酒吧街传来的隐约音乐声,和他身上的寂静形成诡异的对比。
温羽凡摸了摸腰间的破邪刀,刀柄上的饕餮纹隔着布料传来微凉的触感,像是在提醒他此行的目的。
今夜,他要去讨的,是燕山上那上百条人命的债。
他抬头望向远处二环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陈勋爵的四合院就在一片繁华里。
又掠过一栋高楼的楼顶时,温羽凡的身影刚好避开下方十字路口的监控扫过的光线,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墨痕,悄无声息地朝着目标而去。
整个京城还在沉睡,只有无数监控的红光在黑暗里闪烁,却没有一双眼睛,能捕捉到这位子夜暗行者的踪迹。
第359章 血腥味
腊月的夜,寒风像被冻硬的刀片,刮过陈勋爵四合院的青砖灰瓦,卷起檐角残留的雪粒,簌簌落在墙根下,却没打破半分寂静。
温羽凡贴着斑驳的朱红墙根站定,黑色风衣的下摆被风扫得紧贴小腿,布料上还沾着巷弄里的雪沫。
他戴着睚眦面具,合金的凉意透过面具边缘渗进皮肤,遮住了眼底的红血丝,只留一双锐利的眼,警惕地扫视着眼前的宅院。
这处二环里的老四合院,平日里总有黑衣保镖在院墙内外巡逻,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对讲机的电流声。
可今夜,连一声犬吠、一次脚步声都没有。
月光斜斜地洒在院墙上,将砖缝里的枯草影子拉得老长,整座宅院静得像口被封死的枯井,透着股“请君入瓮”的诡异。
温羽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破邪刀的刀柄,饕餮纹的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爬。
他想起戴云华送来的消息:
青鳞会七人“证据不足”被释放,陈勋爵回府时,赵炎亲自带队护送,警灯开得刺眼,活像在给功臣接风。
这般高调之后,却骤然收敛所有动静,太过反常。
可转念间,燕山上那些凝固的暗绿色血渍、盖着白布的担架、家长们通红的眼睛又在眼前闪过。
七十九个学生、六十九名导师、三十名九科干员,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法律给不了公道,他便用自己的方式讨还。
“不管是坑是阱,总得踏进去看看。”温羽凡在心里低语,握紧刀柄的手又紧了几分。
他双脚微微错开,膝盖微屈,体内《登云诀》的内劲悄然运转。
气流顺着经脉涌向足底,他足尖在墙根的冻土上轻轻一点,身形瞬间离地——登仙踏云步的轻劲在此刻尽显,整个人像一片被风卷起的黑羽,悄无声息地掠过三米多高的院墙。
落地时,他刻意放缓力道,脚尖先在积雪的青砖地上虚点,再稳稳踩实,连半片雪沫都没溅起。
刚站稳,手便立即按在破邪刀的刀柄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暗处扑来的伏击。
预想中的突袭没有出现。
院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混着风卷过廊下红灯笼穗子的轻响。
东侧的厢房黑着灯,窗纸上映不出半点人影;
西侧的耳房紧闭着门,门缝里没有灯光透出;
连平日里总有人看守的月亮门,此刻也空荡荡地敞开着,门后的石子路被雪扫出一条窄道,却看不到半个脚印。
“太安静了。”温羽凡皱紧眉,面具下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他没有掉以轻心,立刻矮身躲到廊柱后,借着雕花柱体的遮挡,快速扫视四周。
院中的石榴树光秃秃的,枝桠上积着雪,树下的石桌石凳蒙着一层薄白;
墙角的鱼缸结着薄冰,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枯叶,透着股萧瑟的死寂。
他贴着廊柱,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往前挪动。
每走一步,都先用脚尖探路,确认脚下没有机关陷阱,同时竖起耳朵,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声响。
按照计划,这个时辰,陈勋爵大概率在卧室休息。
温羽凡本想直奔后院的主卧,可刚走过月亮门,一股极淡的血腥味突然钻进鼻腔。
那味道很轻,混着雪后空气的清冷,若不仔细分辨,很容易当成泥土的腥气。
他脚步一顿,停在原地,鼻尖微微抽动。
随着呼吸放缓,那股血腥味越来越清晰,带着点铁锈般的刺鼻感,显然不是陈旧的血迹。
“没有守卫,又有新鲜血迹……”温羽凡心里一沉。
他抬手按住面具,调整呼吸,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厢房、耳房、厨房,血腥味似乎是从正屋方向飘来的。
他当即改变路线,弓着身子,沿着墙根往正屋潜行。
路过厢房时,他刻意侧耳听了听,屋里只有老鼠跑过梁木的轻响;
经过厨房,门缝里透出的只有冷意,没有半点烟火气。
越靠近正屋,血腥味越浓,到最后,那股腥气几乎凝成实质,顺着正屋紧闭的门缝往外渗。
温羽凡停在廊下的立柱后,抬头扫了眼正屋的匾额。
“德馨堂”三个鎏金大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堂屋的门紧紧关着,门环上的铜锈在夜里显得格外扎眼。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微型干扰器,确认设备正常,又检查了暗袋里的鱼线,才稍稍安心。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将破邪刀拔出半寸,刀身的寒光在门缝里闪了一下,又迅速收回。
之后他从风衣内侧的暗袋里掏出一副黑色手套,熟练地戴上,手套贴合手掌,没有半点褶皱。
他已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只待轻轻一推,便要闯入这满是血腥味的寂静深处。
朱红木门立在月光下,雕花门楣缠着半融的雪。
这木门是上好的老榆木所造,边缘被砂纸打磨得光滑,连门轴处都涂着透亮的蜂蜡,显然是每日都有佣人精心养护。
作为京城老牌勋贵的宅邸,陈勋爵家连一扇门都透着讲究,可这份精致,此刻却像一层薄纸,即将被门后的景象戳破。
温羽凡没多迟疑,便要推门而入。
他指尖只是轻轻搭在门沿上,微微发力,门便应声而开。
门轴转动时没有预想中的滞涩,只发出一声极轻的“吱呀”,像被寒风扯动的绸缎,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突兀。
这声响落在温羽凡耳中,却比任何警报都刺耳——越是平顺,越透着反常,仿佛这扇门早已在“等待”有人推开。
门刚裂开一道缝,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汹涌而出。
不是新鲜血液那种带着暖意的腥甜,而是混杂着尘土、布料纤维与凝固血痂的复杂气味,像一堵无形的墙,狠狠撞在温羽凡的面门上。
他戴着睚眦面具,合金边缘贴合皮肤,却挡不住这股气味顺着呼吸钻进鼻腔,带着铁锈般的涩意,激得他喉头微微发紧。
这气味太浓了,浓到仿佛整个屋子都被泡在血里,连空气都成了黏稠的血雾。
第360章 夜探德馨堂
屋内漆黑一片,窗棂被厚重的丝绒窗帘封得严严实实,连半点月光都透不进来。
但温羽凡的灵视之眼早已在暗中运转,瞳孔深处泛起一丝极淡的蓝芒,黑暗中的一切瞬间无所遁形。
最先闯入视野的,是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靠近门口的位置,躺着三个穿黑色西装的护卫。
他们的姿势还保持着搏斗的姿态:
一人右手紧握着腰间的短棍,棍身沾着暗褐色的血,左胸口有一道贯穿伤,鲜血浸透了西装内的防弹衣,在灵视下泛着暗沉的红;
另一人蜷缩着,双腿弯曲,双手护在头部,后颈有一道整齐的切口,伤口边缘的皮肉还在微微收缩,显然是刚断气不久;
第三人则面朝下趴着,后背的西装被划开一道长口子。
往里走,客厅的八仙桌边,倒着两个穿佣人服饰的中年男女。
女人手里还攥着一块没洗完的抹布,嘴角张着,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男人则趴在地上,手边散落着摔碎的青瓷茶杯,碎片上沾着血迹。
最让温羽凡心头一沉的,是客厅角落的两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和一个三岁左右的女孩,都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衣,女孩紧紧抱着一个布偶熊,蜷缩在男孩怀里,两人的胸口都有一道细小的伤口,血迹已经凝固成暗褐色。
灵视下能看到他们身体的温度早已降至与室温相近,只有布偶熊的绒毛上还沾着几缕未干的血渍,像是这场屠杀中唯一残存的“柔软”,却更显残忍。
整个客厅像一个被打翻的棋盘,尸体便是散落的棋子,每一个姿态都在诉说着死亡瞬间的慌乱与绝望。
温羽凡的目光扫过这一切,面具下的眉头皱得更紧,脚步放得极轻,战术靴踩在地板上,几乎听不到半点声响。
他刻意避开地上的血迹——那些暗红色的印记在灵视下格外刺眼,有的已经凝固成块,有的还带着微弱的湿润光泽,显然事发时间不长。
穿过散落的尸体,主位的太师椅终于映入眼帘。
陈勋爵靠坐在上面,身上穿着一件暗纹锦袍,领口绣着精致的云纹,此刻却被胸前的一大片暗红浸透。
他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下巴抵在胸口,看不清脸,双手自然垂放在扶手上,指关节还保持着轻微弯曲的姿态,像是只是在小憩。
可那片暗红太过扎眼,锦袍的布料吸饱了血,在灵视下呈现出深黑的色块,与周围的尸体形成一种诡异的“呼应”。
“陈勋爵死了?”温羽凡心头闪过一丝错愕。
他此行本是为了讨还燕山惨案的血债,却没料到有人比他先一步动手。
而且,陈勋爵刚被朱雀局以“证据不足”释放,正是警惕性最高的时候,怎么会轻易被杀?
更让他怀疑的是,对方会不会用了“假死”的伎俩。
毕竟以陈勋爵的势力,找一个身形相似的替身并非难事,若只是为了脱身,这满地尸体或许只是障眼法。
他不敢大意,继续小心迈步,绕过地上护卫的尸体。
走到太师椅前,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陈勋爵垂落的手腕——皮肤泛着苍白,指甲缝里没有残留的血迹,不像是经历过激烈搏斗的样子。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却稳定地托住陈勋爵的下巴,缓缓向上抬起。
对方的脑袋随着力道微微晃动,颈椎处传来轻微的“咔哒”声,显然已经失去了支撑力。
当那张脸彻底暴露在灵视之下时,温羽凡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确实是陈勋爵。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倨傲笑容的脸,此刻毫无血色,双眼紧闭,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凝固的血迹。
更重要的是,他脖颈处的皮肤下,有一道极细的疤痕——那是早年习武时留下的旧伤,替身绝不可能模仿得如此逼真。
确认了正身,温羽凡的目光立刻下移,落在陈勋爵的咽喉处。
那里的锦袍被划开一道整齐的口子,边缘没有丝毫撕扯的痕迹,露出的皮肤上,一道细细的伤口横贯咽喉,深度恰好切断了气管与颈动脉。
伤口边缘光滑如镜,显然是被极其锋利的刀具所伤,而且出手之人刀法精准至极,是不折不扣的高手。
更关键的是,伤口周围没有挣扎的痕迹,陈勋爵的表情虽然因死亡而僵硬,却没有呈现出极度的惊恐或愤怒,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松弛……
这只有一种可能:凶手是他熟悉的人,甚至是他毫无防备的“自己人”。
温羽凡伸出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陈勋爵的皮肤,还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体温,比室温略高,结合地上血迹的凝固程度,他判断:案发时间绝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是谁先了我一步?”温羽凡直起身,目光再次扫过满室的尸体,心头的疑惑像潮水般涌来。
第一个念头是燕山惨案的受害者家属。
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或许有人身怀武艺,得知陈勋爵是幕后黑手后,不惜以身犯险,前来复仇。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朱雀局对外公布的调查结果,只将罪名推给了“替罪羊”王庆,从未提及“青鳞会”,更没公开过陈勋爵与案件的关联。
普通家属就算再悲愤,也不可能精准找到这里,更不可能知道陈勋爵才是真正的元凶。
排除了家属,剩下的便只有知晓真相的“体制内之人”。
是朱雀局的同僚?
比如那些曾参与燕山搜救、知晓青鳞会存在的探员?
可朱雀局有严格的纪律,就算对陈勋爵恨之入骨,也绝不可能用“满门抄斩”这种极端方式复仇。
这完全违背了执法者的准则,一旦暴露,整个朱雀局都会陷入舆论风暴。
那是青龙卫?
云无心之前帮过他,青龙卫行事或许比朱雀局更“灵活”,但温羽凡很清楚,青龙卫虽直属于上层,却也有自己的规矩,他们向来只是“收集情报”,而非私下屠杀,更何况连妇孺都不放过,这种残忍程度,绝不符合青龙卫的行事风格。
“满门被屠……”温羽凡的目光落在角落那两个蜷缩的孩童尸体上,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护卫、佣人或许是“帮凶”,可无辜的孩子何罪之有?
这种不分老幼的屠杀,既不像受害者家属的复仇;
更不像体制内人员的行动,他们哪怕是用“私刑”,也极少会牵连妇孺。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具佣人尸体的伤口——同样是精准的刀伤,与陈勋爵的伤口手法相似,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凶手不仅刀法高超,而且行事极其果决,从护卫到佣人,再到妇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像是在刻意销毁所有痕迹。
“不是为了复仇,更像是为了‘灭口’?”温羽凡心中闪过一个新的念头。
陈勋爵作为青鳞会的核心,知道太多秘密……
或许是与新神会的交易,或许是体制内某些人的黑料,凶手杀他,可能不是为了燕山的血债,而是为了让他永远闭嘴。
而满门被屠,就是为了确保没有任何知情人留下。
这个猜测让温羽凡的脸色更加凝重。
他站起身,灵视之眼再次运转,仔细扫视屋内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那也许是一枚掉落的纽扣、也许是一点不属于这里的泥土,甚至是空气中残留的微弱气息。
可屋内除了血腥味,只有尘埃与家具的味道,凶手显然极其谨慎,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
门外的寒风顺着门缝吹进来,带着庭院里的雪粒,落在温羽凡的风衣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痕。
他握紧了腰间的破邪刀,刀柄上的饕餮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微微泛着暗红的光。
原本清晰的复仇目标,此刻却变得模糊:
陈勋爵死了,燕山的血债似乎少了一个讨还对象,可新的谜团又浮出水面:凶手是谁?目的是什么?青鳞会的其他成员会不会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温羽凡最后看了一眼太师椅上的陈勋爵,对方的脸在灵视下显得格外苍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阴谋的复杂。
第361章 欲加之罪
温羽凡的目光还停留在陈勋爵脖颈那道利落的刀伤上,心头的疑云正一层层堆叠……
凶手的手法、满门灭口的狠厉、陈勋爵死前那诡异的松弛,所有线索都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就在这时,“叮叮——叮叮——”几声短促而尖锐的轻响,毫无预兆地在他耳畔炸开。
这声音并非来自庭院的风雪,也不是屋内的残响,而是源自他识海深处,是他曾无数次听过的系统警报声。
那频率、那节奏,熟悉得让他心头一凛。
“不好!”温羽凡猛地回过神,睚眦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甚至来不及再看一眼地上的尸体,体内内劲瞬间运转至极致,真气在经脉中飞速流淌。
下一瞬间,他的身形已贴着地面滑出,破邪刀的刀柄被他死死攥住,衣摆在疾行中猎猎作响,几乎是擦着门框冲出了德馨堂。
刚踏入庭院,刺骨的寒风便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原本空无一人的四合院,此刻已被七道身影牢牢封锁。
墙头上,两道黑影负手而立,脚下踩着未化的积雪,靴底与青砖摩擦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屋顶的瓦片上,三人半蹲屈膝,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他,腰间的配枪与战术棍隐约可见;
月洞门后,一道身影缓步转出,玄色作战服的领口还沾着雪沫;
廊柱旁,最后一人阔步上前,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而这七张脸,温羽凡再熟悉不过——正是朱雀局外勤二科到八科的七位科长。
为首的赵炎,依旧是那副倨傲的模样,左手把玩着腰间的战术刀,刀鞘上的朱雀徽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旁边的三科科长李纯,双手抱胸,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还有五科的张全、七科的方婷……
每一个人,都是昔日在会议室里并肩讨论任务、在训练场切磋过招的同僚。
温羽凡还未站稳,赵炎便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得像是要让整个胡同都听见:“温羽凡!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勋贵宅邸,屠戮陈勋爵满门!”
他甚至没有踏入德馨堂半步,连地上的血迹都未曾瞥一眼,语气里的笃定,仿佛亲眼目睹了“罪行”的全过程。
“赵科长这话,未免太武断了吧?”温羽凡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几分冰冷的沙哑,“我刚到这里不久,屋内情形都还来不及摸清,哪里来的‘屠戮’说法?”
可赵炎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抬手一挥,对着周围的六位科长沉声道:“诸位都看见了!他这是心虚狡辩!陈勋爵一家几十口,包括妇孺在内,全被人一刀封喉,手法狠辣,除了他温羽凡,还有谁有这等实力?”他顿了顿,刻意提高音量,像是在给温羽凡“定罪”,“如今证据确凿,他却还想混淆视听!”
听到这话,温羽凡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他终于明白,从踏入这座四合院开始,自己就掉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这些昔日的同僚,要么是早有预谋要置他于死地,要么是算准了他会为燕山血债而来,故意在此设局,让他成为这桩灭门惨案的替罪羊。
无论是哪种可能,此刻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对方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凶手”。
“既然你们早有定论,多说无益。”温羽凡缓缓握紧了破邪刀的刀柄,饕餮纹在掌心传来微凉的触感。
他身形微微下沉,双脚在积雪的青石板上虚点,做好了突围的准备。
体内内劲开始涌动,九重内劲的威压悄然散开,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这股力量而变得凝滞。
“想跑?没那么容易!”赵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厉声喝道,“温羽凡畏罪潜逃,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话音未落,七位科长同时动了。
赵炎率先发难,身形如箭般窜出,腰间的战术刀“唰”地出鞘,刀身映着月光,划出一道凌厉的寒光,直逼温羽凡的咽喉。
他的刀法在朱雀局素有“快准狠”之称,内劲八重的实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刀风裹挟着雪粒,几乎要将温羽凡的呼吸都切断。
右侧,三科科长李纯手持一根合金长棍,内劲七重的力量灌注其中,棍身发出轻微的嗡鸣,横扫向温羽凡的下盘,封死了他后退的路线;
左侧,八科科长虽然只是内劲五重,却配合着五科的张全,两人一攻上三路,一打下三路,招式衔接得密不透风。
剩下的三位科长则分散在四周,形成合围之势,时不时发动突袭,不给温羽凡任何喘息的机会。
温羽凡眉头紧锁,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内劲已达九重,远超在场任何一人,若是全力出手,纵使以一敌七,也未必会落于下风。
可眼前这些人,曾是与他在任务中并肩作战的同僚,他实在狠不下心下杀手。
每一次格挡、闪避,都刻意留了三分力,只守不攻,试图在突围的同时,避免伤及众人。
但他的“手下留情”,在对方眼中却成了“软弱”。
赵炎的刀招越来越狠,每一刀都直指要害;
李纯的长棍更是招招带着劲风,好几次都擦着温羽凡的肩头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八科科长虽实力稍弱,却仗着人多,屡屡从死角发动偷袭,让他防不胜防。
“噗——”一声轻响,温羽凡的左臂被赵炎的刀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浸透了黑色风衣,在雪地里滴下一串暗红的印记。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借着这股力道避开了身后袭来的长棍,却又被右侧的突袭逼得不得不再次转身格挡。
短短数息之间,温羽凡已被逼至庭院中央的石榴树下,四周的包围圈越缩越小。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额角渗出的冷汗混着雪粒滑落,身上已添了三道伤口。
七位科长的攻击没有丝毫停歇,招式愈发凌厉,甚至开始动用合击之术,层层叠叠的劲气笼罩下来,让他感到胸口发闷,连内劲的运转都开始滞涩。
“温羽凡!识相的就束手就擒!”赵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得意,“你杀了陈勋爵全家,已是死罪,顽抗到底,只会死得更惨!”
第362章 突围与背叛
睚眦面具的合金边缘贴合着温羽凡的下颌,冷硬的触感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牢牢锁住。
只有透过面具眼窝的缝隙,能看到那双眸子冷得像极北之地的冰层,映着庭院里纷飞的雪粒,也映着围上来的七位科长。
那些曾在会议室里并肩分析情报、在训练场互相递过毛巾的同僚,此刻眼底只剩“定罪”的狠厉。
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温热的液体顺着黑色风衣的布料往下淌,在雪地上砸出细小的深色圆点。
方才刻意留手时挨的那几记攻击,此刻正随着呼吸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这场围攻早已无关“同僚情谊”,对方要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一个能替青鳞会灭门案背锅的“凶手”。
赵炎的战术刀还在半空划着凌厉的弧线,李纯的合金长棍带着劲风扫向脚踝,每一招都奔着“致残”甚至“致命”去,往日里切磋时的分寸感,早已被权力博弈的阴狠取代。
“再留手,真要成了他们邀功的垫脚石。”温羽凡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他之前为了避免伤及同僚,始终将九重内劲压制在三成,可此刻包围圈越缩越小,石榴树的枯枝就在身后,退无可退。
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涌入的冷空气带着雪的凉意,却让他瞬间清醒。
下一秒,他不再压制气息,丹田处的内劲如沉睡的火山般骤然喷发——磅礴的紫金色气流顺着经脉奔涌而出,在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气浪。
庭院里的积雪被猛地掀起,细碎的雪粒像被狂风卷动的碎玉,四散飞溅,甚至将赵炎等人逼得下意识后退半步。
“既然你们不念旧情,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温羽凡的声音透过睚眦面具传出,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他左手闪电般拍向背后的天星剑箱,玄铁锁扣“咔嗒”一声弹开,箱盖如莲花绽放般展开,乌银色的天星剑剑柄恰好落在掌心,熟悉的冰凉触感让他心头一稳。
不等七位科长反应,温羽凡手腕猛地翻转,掌心的内劲顺着剑柄瞬间灌入。
天星剑箱内的七十二片柳叶刃仿佛挣脱了束缚,在紫金色内劲的催动下,如蜂群振翅般发出嗡鸣,化作一道道乌银流光,从箱内疾射而出!
刃片在空中盘旋交错,瞬间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刃网,刃尖泛着能斩断精钢的寒芒,直逼包围着他的七位科长。
“不好!”赵炎瞳孔骤缩,他早知道天星剑的威力,却没料到温羽凡敢在这种时候全力出手。
他将战术刀仓促横在胸前,试图格挡袭来的刃片,可刃片扫过刀身时,竟让他手臂发麻,内劲险些溃散。
李纯的合金长棍更是被一片刃片擦过,棍身瞬间出现一道细密的划痕,吓得他赶紧后撤,生怕被刃片绞断兵器。
短短数息之间,原本步步紧逼的七位科长,竟被天星剑的刃片逼得连连后退,包围圈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缺口。
温羽凡目光一凝,知道这是突围的最佳时机——只要冲出四合院,借着老城区错综复杂的胡同,避开监控的追踪,就能暂时摆脱困境。
他脚下发力,身形如鬼魅般朝着缺口冲去,同时左手一扬,准备召回部分刃片护住后背,防止追兵偷袭。
可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喊声从院墙外传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他的破绽:“赵科长!天星剑的弱点在刃片!它靠剑柄磁轨传导内劲,每片刃的内劲储备都是死的,受不住瞬间的猛烈冲击!”
温羽凡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金满仓正扒着四合院的墙头,脸上带着几分阴狠的得意,新植的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影响他眼底的算计。
他手里还攥着一个对讲机,显然早就躲在附近,等着这一刻给温羽凡致命一击。
“金满仓!”温羽凡的声音透过面具,带上了咬牙切齿的寒意。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曾在觥山一起烤鱼、在地下室分食杂烩的“老伙计”,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将他的底牌暴露给敌人。
赵炎等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
他们都是资深外勤科长,对兵器特性本就敏感,瞬间就明白了金满仓话里的关键——天星剑的刃片靠共振和固定内劲运转,一旦遭遇远超承受极限的能量冲击,必然会溃散!
“所有人,全力爆发内劲!集中攻击刃片!”赵炎厉声喝道,率先将内劲催至巅峰,八重内劲如潮水般涌向身前的几片柳叶刃。
李纯、张全等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调动体内最强的内劲,没有章法,却带着毁天灭地的架势,朝着空中盘旋的刃片猛冲而去。
“嗡……”
密集的能量冲击撞在刃片上,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最先接触冲击的十几片刃片,乌银色的光泽瞬间黯淡,原本流转的星轨银纹失去了活力,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像被戳破的气球般,内劲四散流失。
紧接着,更多的刃片受到波及,原本密不透风的刃网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缝隙,刃片失去控制,纷纷朝着地面坠落,“噗噗”几声扎进积雪的青石板上,只留下半截刃尾在寒风中颤动。
温羽凡只觉得掌心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握着天星剑柄的手指发麻,内劲运转瞬间滞涩。
温羽凡眼角的余光如刀锋般扫过墙头的金满仓,那双眼透过睚眦面具的缝隙,映出对方脸上阴狠的得意,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心口。
曾在觥山共烤鲜鱼、在地下室分食杂烩的画面,与此刻金满仓攥着对讲机告密的模样重叠,苦涩、愤怒、失望瞬间在胸腔里翻涌成浪。
可这情绪只存续了半秒……
赵炎等人已借着刃网溃散的间隙重新逼近,合金长棍划破空气的锐响就在耳畔,他根本没时间沉溺于这份背叛带来的刺痛。
“先逃出去再说!”温羽凡咬碎牙,将所有杂念压进心底,脚下猛地发力。
登仙踏云步的内劲在足底炸开,身形如被狂风托起的黑羽,借着七位科长因刃片坠落而出现的短暂愣神,径直朝着院墙后的屋顶掠去。
黑色风衣在疾行中猎猎作响,衣摆扫过积雪的青石板,带起一串细碎的雪雾。
不过眨眼间,他的脚掌已踩在瓦片边缘。
冰凉的触感顺着鞋底传来,只要再往前跃出几米,就能钻进老城区纵横交错的胡同,借着夜色和监控盲区脱身。
可就在他屈膝蓄力,准备纵身跃向隔壁屋顶的刹那,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从头顶笼罩下来。
那不是内劲八重、九重的锋芒,而是一种如同山峦倾轧、江海倒灌的恐怖力量,带着破空的锐啸,速度快到极致,几乎刚察觉到气息,便已近在咫尺。
温羽凡甚至来不及抬头看清来人模样,本能地将破邪刀猛地横在身前。
破邪刀的饕餮纹骤然亮起暗红微光,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危机,自发涌动起护体内劲。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炸响在庭院上空,如同惊雷落地。
温羽凡只觉得双手虎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破邪刀的刀柄几乎要脱手飞出,刀身被那股巨力震得剧烈震颤,暗红色的内劲在刀刃上疯狂游走,却如同螳臂当车般被瞬间碾压。
一股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交锋点为中心四散开来,屋顶的积雪被猛地掀起,瓦片在气浪中碎裂飞溅,如同暴雨般砸向地面。
温羽凡喉咙一甜,一股温热的腥甜瞬间涌上喉头,他再也忍不住,“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血雾喷在睚眦面具内侧,顺着面具边缘的缝隙不断流出,溅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如同绽开的红梅。
那股巨力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将他整个人狠狠砸向下方的庭院,他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抛物线,重重摔在青石板上。
“轰隆!”
地面剧烈震颤,积雪四溅,青石板被砸出一个半尺深的深坑,裂纹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温羽凡蜷缩在坑底,黑色风衣沾满了雪粒和尘土,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疼痛,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内劲如同乱流般四处冲撞,经脉像是被撕裂般剧痛,连抬手的力气都几乎消失。
但他强撑着,用破邪刀的刀柄撑着地面,一点点从深坑中爬起。
他抬起头,目光死死锁定在屋顶之上,视线因失血而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清那个立于屋脊的身影。
那是一位老者,身着朴素的灰色长衫,头发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周身没有丝毫内劲外放的迹象,却自带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场。
而在老者头顶,一道淡蓝色的半透明对话框悬浮着,如同系统加载出的标识,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三个大字:「宗师境」。
这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温羽凡的心头。
第363章 绝境中的全力一击
庭院石板上的积雪还在簌簌掉落,赵炎等人望着屋顶突然出现的身影,脸上的惊惶瞬间被狂喜取代。
他们方才被温羽凡的天星剑刃网逼得狼狈后退,此刻见援兵降临,且是那位传说中的人物,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纷纷朝着屋脊躬身行礼,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叶老!”
那躬身的姿态,比面对朱雀局局长孔烈时还要恭敬几分,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位大人物。
墙头的金满仓更是夸张,原本只是扒着墙沿的手猛地撑住青砖,半个身子探了出来,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眼睛笑得眯成了缝,露出两排泛黄的牙齿。
他死死盯着庭院中挣扎起身的温羽凡,仿佛已经看到对方被叶擎天随手镇压、死无葬身之地的场景,嘴角的弧度几乎要咧到耳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与之前的憨厚判若两人。
屋顶上,叶擎天负手而立,灰色长衫在寒风中微微摆动,衣摆扫过瓦片上的积雪,却没沾半点雪沫。
他头发花白,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脸上的皱纹如同老树的年轮,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过寒铁的鹰隼,扫过庭院时,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这人正是叶文涛的祖父,叶家真正的掌权人,同时也是武安部五大元老之一,叶擎天。
在武道圈,他的名字如同定海神针,早年以一身硬功纵横江湖,后来进入体制,更是凭借铁血手腕坐稳了元老之位。
叶擎天的目光最终落在温羽凡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巨石压在人心头:“温羽凡,屠戮勋贵满门,已是滔天大罪。老夫在此,你若识相,便束手就擒,或可留你全尸。”
温羽凡撑着破邪刀的刀柄,勉强从青石板的深坑中站直身体。
黑色风衣沾满了尘土和血渍,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每动一下,经脉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可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透过睚眦面具的眼窝缝隙,冷冷地回视着叶擎天。
他太清楚“束手就擒”意味着什么了。
从踏入这座四合院开始,对方就布下了天罗地网,要将他打造成陈勋爵灭门案的替罪羊。
一旦被抓,等待他的绝不会是公正的审判,而是早已写好的“罪行”定论,或许还会被冠上“勾结新神会”“背叛朱雀局”等更多罪名,死得不明不白。
“想要我束手就擒,除非我死。”温羽凡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没有半分妥协的余地。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指尖在天星剑的机关上快速一按。
“咔嗒”一声脆响,那些散落在庭院各处的柳叶刃片仿佛被唤醒的归鸟,瞬间从积雪和石板缝隙中挣脱,乌银色的刃身泛着冷光,顺着无形的轨迹朝着剑柄汇聚。
刃片在空中交错飞舞,发出细密的嗡鸣,短短几秒钟,便重新拼接成一柄完整的天星剑,剑脊上的星轨银纹再次流转起光泽,与温羽凡周身残存的紫金色内劲交织出淡淡的光雾。
紧接着,破邪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咔嗒”一声轻响,精准入鞘。
做完这一切,温羽凡双手紧握天星剑柄,乌银色的剑身微微震颤,星轨银纹在紫金色内劲的催动下,流转起比之前更璀璨的光芒。
他知道,面对叶擎天这样的宗师境强者,寻常招式根本不堪一击,唯有将压箱底的杀招毫无保留地施展出来,才有一线生机。
“睚眦之怒!”
温羽凡低喝一声,丹田内的紫金色内劲瞬间爆发,周身的气流骤然紊乱。
下一秒,一尊三丈高的狰狞龙首虚影在他身后拔地而起,青铜色的龙鳞反射着月光,每一片都如被血火淬炼过的甲胄,龙目怒睁如两轮血月,獠牙间喷吐的紫金烈焰舔舐着空气,将他整个人裹在其中,仿佛化作一头从远古深渊爬出的凶兽。
紧接着,他喉间再次爆出一声厉喝,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心魔化剑!”
话音落下的瞬间,温羽凡身后的睚眦虚影突然崩散,化作无数道漆黑的怨念气流,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争先恐后地朝着天星剑的剑身扑去。
那些气流中,不仅裹着管御风等亡魂的血仇,还藏着无数被青鳞会、新神会残害的无辜者的怨念,每一缕都带着能撕裂神魂的锐度。
第一个怨念气流撞上剑身时,乌银色的刃身瞬间染上一抹漆黑,那抹黑色如墨滴入水中,迅速向四周扩散;
第二个、第三个气流接踵而至,漆黑的颜色越来越浓,星轨银纹的光泽被彻底吞噬,连剑柄都开始泛出幽暗的光。
短短几秒钟,原本泛着寒芒的天星剑竟被染得一片漆黑,剑身上仿佛凝结着无数冤魂的嘶吼,每一次震颤都带着令人脊背发凉的怨气。
屋顶上的叶擎天,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微微变色。
他活了近百岁,见过无数武道绝学,却从未见过如此阴鸷霸道的招式——这不是单纯的内劲攻击,而是将怨念与执念彻底融入兵器,连神魂都能攻击,比他年轻时遇到的邪术还要诡异几分。
“有点意思。”叶擎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依旧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宗师境与内劲境之间有着天堑般的差距,纵使温羽凡的招式诡异,也不可能真正威胁到他。
可下一秒,叶擎天的脸色骤变。
只见温羽凡双手握着漆黑的天星剑,猛地朝着他的方向虚斩而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道无形的漆黑剑气划破空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庭院。
当剑气触碰到叶擎天的瞬间,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象骤然变换——原本熟悉的四合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荒原,脚下是凝固的血池,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从荒原深处传来,震得他耳膜生疼。
叶擎天猛地抬头,只见一头体型堪比山岳的巨兽正缓步向他走来。
那巨兽浑身覆盖着漆黑的鳞片,鳞片缝隙中渗出暗红色的血珠,每一步踩在血池上,都激起漫天血雾;
它的头颅如同狰狞的龙首,却长着密密麻麻的眼睛,每一只眼睛里都映着惨死的冤魂,张开的巨口中,獠牙上还挂着破碎的血肉,散发出能冻结神魂的寒意。
这正是温羽凡心魔化剑所构建的幻境,而叶擎天眼前的巨兽,正是他内心深处恐惧与执念的化身,也是无数亡魂怨念凝聚而成的恐怖存在。
叶擎天瞳孔骤缩,下意识地运转内劲,想要冲破这诡异的幻境。
可他发现,体内的宗师内劲竟变得异常滞涩,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连十分之一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
而那头巨兽已经越来越近,腥风扑面而来,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第364章 绝境奔逃
心魔幻境在叶擎天眼前铺展开的瞬间,现实里的温羽凡已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他周身残存的紫金色内劲骤然凝聚于足底,登仙踏云步的轻劲被催至极致,整个人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带着破空的锐啸飞身而起。
手中漆黑的天星剑泛着幽冷的光,剑身上凝结的怨念气流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决绝,发出细碎的嗡鸣。
温羽凡双目死死锁定叶擎天的脖颈——那是人体最脆弱的要害之一,纵使对方是宗师境强者,只要能破开防御,便有机会逆转战局。
他不敢有丝毫犹豫,手腕翻转间,剑身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积攒了全身内劲的力量,毫不犹豫地斩向目标。
此时的叶擎天,意识还深陷在无边黑暗的荒原之中。
那头山岳般的巨兽正步步紧逼,腥风裹挟着无数冤魂的嘶吼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地运转内劲防备,却完全没察觉到现实中的致命危机。
宗师境的感知能力在此刻彻底失效,幻境的迷障如同厚重的黑布,将外界的一切动静都隔绝在外,他连半点闪避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
“唰——”
金属割裂空气的轻响刺破庭院的寂静,天星剑的刃身精准地落在叶擎天的脖颈上。
温羽凡能清晰地感受到剑尖触碰到阻碍的触感,他心中一紧,随即加大内劲输出,试图将剑身彻底刺入。
可下一秒,一股浑厚到令人绝望的气劲从叶擎天体内爆发而出,那是淡金色的护体罡气,如同坚固的铠甲般包裹着脖颈,天星剑的刃身竟被死死挡住,只能勉强切入表皮。
“叮!”
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半空,温羽凡只觉得虎口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手臂发麻,剑身被护体罡气反弹的力量震得微微弯曲。
他定睛看去,只见叶擎天的脖颈上,仅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渗出。
“混元气甲……”温羽凡心头一沉。
他对武安部五大元老的事迹略有耳闻,这才想起传闻中叶擎天修炼的独门护体功法。
此功法以浑厚内劲凝聚罡气,如同与生俱来的铠甲,寻常攻击根本无法伤其根本,方才那一剑,已是他能打出的最强一击,却依旧没能造成致命伤。
而脖颈上传来的刺痛,如同冰水般浇醒了深陷幻境的叶擎天。
他猛地回过神,眼前的黑暗荒原与巨兽瞬间消散,庭院的景象重新映入眼帘。
当看到脖颈上的血痕,以及温羽凡手中那柄泛着怨念的黑剑时,叶擎天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布满暴怒,眼神如同要喷火一般。
“竖子尔敢!”
叶擎天怒喝一声,声音震得周围的积雪簌簌掉落。
他根本不给温羽凡反应的机会,右手成掌,带着宗师境独有的恐怖威压,猛地拍向温羽凡的胸口。
掌风裹挟着狂暴的内劲,如同奔涌的江河,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挤压得发出呜咽声。
温羽凡瞳孔骤缩,想要闪避却已来不及。
他只能仓促间将天星剑横在胸前,试图借助剑身抵挡,可那股掌力实在太过强悍,天星剑瞬间被震得四分五裂,掌风毫无阻碍地落在他的胸口。
“噗——”
温羽凡喉咙一甜,一大口鲜血再次猛地喷出,睚眦面具边缘不住有血线滋出。
他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撞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不远处的房屋。
“轰隆!”
一声巨响过后,那间房屋的屋顶被撞出一个巨大的破洞,瓦片与木梁四散飞溅,尘土飞扬。
温羽凡重重摔落在屋内的地面上,砸得木质地板裂开数道缝隙,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内劲紊乱不堪,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
几乎在温羽凡落地的同时,叶擎天已从屋顶的破洞纵身跃入屋内。
他眼神冰冷,杀意凛然,显然不打算给温羽凡任何喘息的机会。
可当他扫视屋内时,却皱起了眉头——原本应该躺在地上的温羽凡,竟已没了踪影,只有地上那滩刺目的血迹,证明他刚刚在此处停留过。
叶擎天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屋内一侧敞开的窗户。
窗户的木框还在微微晃动,显然是刚被人推开不久。
他冷哼一声,脚下发力,身形如箭般朝着窗户冲去,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出,继续追向温羽凡逃走的方向。
温羽凡的脚掌在斑驳的青石板上轻点,登仙踏云步被催至极致时,整个人像是一道被夜色裹挟的黑风。
老城区的胡同纵横交错,错落的灰瓦屋顶、半塌的土墙、悬在半空的老旧晾衣绳,都成了他借势腾挪的掩护。
他身形一折,掠过挂着“修鞋配钥匙”木牌的矮房檐角,风衣下摆擦过积着薄雪的砖雕,带起的雪沫还没落地,人已蹿进更深的巷弄。
体内,睚眦之怒催动的紫金色内劲还在经脉里奔涌,每一次运力都让四肢百骸透着撕裂般的酸胀——这股力量能将他的速度提升数倍,却像烧得太旺的柴火,短短三十秒便会燃尽。
他眼角的余光瞥向识海深处跳动的倒计时,猩红的数字正无情缩减:18秒、17秒……
身后的压迫感如影随形。
那不是寻常内劲高手的气息,而是如同山峦压顶般的宗师威压。
即便不用回头,温羽凡也能感受到,那道身影正踩着他踏过的轨迹追来,每一步落下,远处胡同口的路灯都似被气流震得微微摇晃,甚至连脚下踩着的老旧石板路,都在传来细碎的震颤声。
“该死!”他低骂一声,猛地矮身躲过一截突出来的破败门楣。
方才在陈勋爵宅院被叶擎天那一掌震伤的经脉还在作痛,此刻强行催动内劲,喉头又泛起一股腥甜。
他死死将那口血咽回去,足尖在胡同拐角的石墩上狠狠一点,身形陡然拔高,踩着斑驳的院墙上沿继续狂奔。
老城区的建筑密密麻麻,高矮错落的屋顶像是被打翻的积木。
温羽凡借着屋顶的落差不断腾跃,偶尔踩碎瓦片发出的轻响,很快就被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盖过。
那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笃定,仿佛无论他逃向哪里,都逃不出对方的掌心。
倒计时跳到 10秒时,温羽凡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狂暴的内劲开始出现滞涩。
像是被扎破的皮囊,力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感已隐隐浮现。
他咬着牙,目光扫过前方,心头骤然一沉——胡同的尽头,竟是一条冻住的河道。
冬日的河面结着厚厚的冰,冰面泛着青灰色的冷光,边缘还挂着参差不齐的冰棱,像是被冻住的海浪。
河岸边的树木早已枯槁,光秃秃的枝条垂在冰面上,积着的雪被风吹得簌簌往下掉。
温羽凡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砖墙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团,又迅速被寒风吹散。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对方呼吸时带着的淡淡气劲波动。
他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
唯一的去路,便是眼前这条结了冰的河——可他自小怕水,连基本的狗刨都不会。
倒计时跳到 5秒,体内的内劲几乎耗空,四肢的力气正顺着指尖快速流失。
温羽凡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借着那点刺痛维持着清醒。
他看向冰面,目光骤然变得决绝。
“轰隆!”
右拳带着全身残存的力气砸在冰面上,脆裂声在寂静的巷尾炸开。
冰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几片碎冰飞溅而起,露出下方墨绿色的河水,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身后,那道宗师的气息已近在咫尺,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寒冬般的冷意。
温羽凡没有回头,将最后一丝内劲汇聚在腿上,纵身跃向裂开的冰洞。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他吞没,像是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肤,冻得他牙关打颤,意识都险些模糊。
不会游泳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四肢本能地扑腾,却只溅起更多水花,冰冷的河水顺着领口、袖口往里灌,很快浸透了里衣,带着刺骨的寒意钻进骨髓。
而体内的倒计时,终于跳到了 0。
一股难以抗拒的无力感瞬间席卷全身,手臂再也抬不起来,双腿像被绑了铅块般往下沉。
第365章 被擒
冰层碎裂的脆响还在巷尾回荡,带着河水腥气的寒风刚卷过温羽凡的发梢,他整个人便已坠入刺骨的墨绿河水中。
像是瞬间被投入冰窖,河水顺着衣领、袖口疯狂涌入,冻得他牙关不受控地打颤,四肢本能地扑腾,却连半点挣扎的力气都聚不起来。
方才与叶擎天硬拼时震伤的经脉还在灼烧,体内残存的内劲早已随着“睚眦之怒”的消散而枯竭,此刻的他,与寻常溺水之人几乎没有区别。
就在温羽凡即将被河水吞没的刹那,河岸上传来一道带着冷意的脚步声,踩在积雪的冰面上,发出“咯吱”的轻响,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头。
叶擎天站在裂开的冰洞边缘,灰色长衫的下摆被寒风扫得紧贴小腿,发丝间还沾着几片未化的雪沫。
他低头看着冰洞里不断下沉的黑色身影,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丝被戏耍后的狠厉悄然浮现。
方才在庭院中被温羽凡的“心魔化剑”困在幻境,甚至被划伤脖颈,早已让这位久居高位的宗师动了真怒。
“想用跳河这种小把戏脱身?”叶擎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风雪的冷硬,“在老夫面前,你连逃的资格都没有。”
话音落下的瞬间,叶擎天缓缓抬起右手。
他的掌心微微张开,五指虚握,宗师境独有的浑厚内劲如同沉睡的巨兽般骤然苏醒,顺着经脉在掌心凝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气流。
那气流在空中飞速旋转,短短两秒便化作一只丈许大的虚幻手掌,掌纹清晰可见,边缘萦绕着淡淡的金光,带着山岳倾轧般的威压,悬在冰洞上方。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只虚幻大手抽空,冰洞边缘的冰层开始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原本只是蛛网般的裂纹,在气流的牵引下迅速蔓延,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
“去。”叶擎天淡淡吐出一个字,手腕微微下压。
那只虚幻大手立刻如离弦之箭般直冲入冰洞,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金色残影。
刚接触到水面,“轰隆”一声闷响炸开,河水被瞬间掀起数尺高的浪头,混着碎裂的冰块飞溅四方。
冰洞周围的冰层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巨力,以冰洞为中心,直径数米的冰面轰然崩裂,无数碎冰如同暴雨般砸向河面,激起一片密密麻麻的水花。
此时的温羽凡,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冰冷的河水顺着他的口鼻灌入,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他向河底坠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葬身河底时,突然感到身躯一紧——那不是水流的裹挟,而是一股带着碾压之势的巨力,如同铁钳般牢牢锁住了他的身体。
那股力量大得惊人,温羽凡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全身的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原本就受伤的内脏仿佛被挤压着,一口腥甜涌上喉头。
下一秒,他只觉得身体猛地一轻,整个人如同被提线木偶般,被那股巨力拽着向上飞升。
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眼前的黑暗瞬间被风雪的白光取代。
淡金色的虚幻大手如同钢铁铸就的巨钳,牢牢扣住温羽凡的身躯,无视他浑身湿透的狼狈,像拎着一件毫无分量的物件,将他硬生生从碎裂的冰洞里拽出。
河水顺着温羽凡的发梢、衣角疯狂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串深浅不一的水痕,未等落地便冻结成细碎的冰碴。
他被悬在半空中,双脚离地面足有三尺,黑色风衣因浸透河水而沉重地垂落,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左臂伤口渗出的鲜血混着冰水,在衣摆处凝结成暗红的冰渍。
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肺部像是被冰碴塞满,疼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可身上那股碾压式的力量死死锁着他,连弯腰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叶擎天就站在前方,灰色长衫在寒风中纹丝不动,仰头望着悬在空中的温羽凡,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即将被处理的“废品”。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带着淡金色的内劲余韵,精准地落在温羽凡脸颊边缘的睚眦面具上。
合金材质的面具还沾着河水与雪沫,触感冰凉刺骨。
叶擎天的手指粗糙而有力,顺着面具边缘的獠牙纹路轻轻摩挲,像是在品鉴一件稀世藏品。
当指尖扣住面具两侧的暗扣时,他微微发力,“咔哒”一声轻响,原本贴合得严丝合缝的面具便被轻易摘下。
面具脱离脸颊的瞬间,温羽凡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他能感觉到脸颊上残留的冰冷触感,以及面具摘下后,那份遮挡身份的“安全感”彻底消失的空虚。
叶擎天没有看他,反而将面具举到眼前,对着月光细细端详。
面具上的獠牙纹路在雪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眼窝处的阴影仿佛还残留着温羽凡之前的冷意。
他用指腹反复蹭过面具内侧,那里还沾着温羽凡之前喷出的血与细微的汗渍,带着一丝活人的气息。
“睚眦……龙生九子,性烈好杀。”叶擎天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目光始终停留在面具上,仿佛那冰冷的金属才是真正与他对话的对象,“戴着它四处复仇,真以为能遮住自己的懦弱?”
他的指尖在面具的獠牙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节奏缓慢而有规律,像是在与一个沉默的对手博弈:
“杀陈勋爵满门,现在又想靠跳河脱身……温羽凡,你这副面具下,藏的到底是复仇的执念,还是不敢面对现实的胆小鬼?”
温羽凡死死咬着牙,胸腔里翻涌着愤怒与不甘。
他想开口反驳,想嘶吼着告诉叶擎天,自己从未嫁祸他人,更不是胆小鬼,可喉咙像是被冰水堵住,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他更想抬手夺回那副面具——那不仅是他隐藏身份的工具,更是他承载着燕山百余条人命血债的象征,绝不能被叶擎天如此轻慢地把玩。
可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四肢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他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内劲,哪怕只是让手指动一下,可经脉里空空荡荡,之前“睚眦之怒”与“心魔化剑”耗空了所有力量,此刻连一丝内劲都无法凝聚。
腰腹处的虚幻大手依旧牢牢锁着他,稍一挣扎,便会传来骨骼被挤压的剧痛,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就像一只被老鹰抓住的小鸡仔,只能徒劳地瞪着前方的叶擎天,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燃起来,身体却连最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
寒风卷着雪粒,狠狠砸在他的脸上,冰冷的河水顺着脖颈往下淌,冻得他牙关不受控地打颤,可这份生理上的痛苦,远不及被人如此羞辱、掌控的绝望来得猛烈。
叶擎天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挣扎,依旧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面具。
他将面具翻过来,指尖划过面具背面刻着的细小纹路。
“可惜了这么好的料子,却被用来干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更多的却是居高临下的轻蔑,“你以为戴上面具,就能成为睚眦?在老夫眼里,你不过是个戴着凶兽面具的懦夫罢了。”
温羽凡的视线死死盯着那副面具,看着叶擎天的手指在那些刻痕上划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想嘶吼,想扑上去撕碎眼前这张傲慢的脸,可身体却像被钉在半空中,只能任由对方用最刻薄的话语,一点点碾碎他最后的尊严。
悬在空中的身体还在微微晃动,河水不断滴落,在脚下的雪地上积成一小片结冰的水洼。
温羽凡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快速流失,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可那份被羞辱的愤怒,却像一团微弱却顽固的火苗,在胸腔里死死燃烧着——哪怕身体无法反抗,他的眼神里,依旧没有半分屈服。
第366章 绝境逢生
寒风卷着雪粒,像无数细针砸在温羽凡脸上,他被那道淡金色的虚幻大手悬空锁住,浑身湿透的风衣早已冻成硬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被冰碴刮过的刺痛。
可即便如此,他那双刚从睚眦面具下暴露的眼睛里,依旧燃着未灭的火苗——那是不甘,是愤怒,是哪怕身陷绝境也不愿向强权低头的倔强。
叶擎天低头看着他,目光扫过他眼底的执拗,像是看到了什么碍眼的东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双眼睛里的光,太刺眼了,刺得他这尊高高在上的宗师,竟生出几分莫名的烦躁。
“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叶擎天的声音冷得像冰面下的河水,没有半分波澜,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感受着温羽凡视线里那份未散的不屈,像是被挑衅的凶兽,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既然这么喜欢瞪人,不如就别再看见了。”
话音未落,叶擎天抬手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劲气爆发,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淡金色气流,如同毒蛇般窜向温羽凡的双眼。
温羽凡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只觉得眼前骤然传来两道灼骨般的剧痛,像是有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眼球,瞬间吞噬了所有光线。
“呃啊!”
压抑不住的惨呼从温羽凡喉咙里炸开,凄厉得如同受伤的孤狼。
鲜血顺着他的眼窝疯狂涌出,混着未干的河水,在脸颊上冲出两道暗红的血痕,滴落在下方的雪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下意识地想挣扎,可身体被虚幻大手死死钳住,只能徒劳地绷紧四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皮肉里。
视线彻底陷入黑暗的刹那,恐惧像潮水般袭来,但很快就被更深的愤怒压了下去。
温羽凡死死咬着牙,牙龈被他咬得渗出血丝,硬生生将后续的痛呼憋回喉咙,只留下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叶擎天看着他眼窝淌血的模样,嘴角的冷笑更甚,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早这样乖顺些,何必要受这份罪?说实话,我不喜欢看你这双硬气的眼睛,但你方才那声惨叫,倒是听得人很舒服。”
他故意顿了顿,像是在品味温羽凡的痛苦,指尖还在把玩着那枚睚眦面具,金属獠牙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怎么不叫了?继续啊,你越是挣扎,越是痛苦,才越像个阶下囚该有的样子。”
温羽凡的脸颊被血和冰水糊住,视线里只有无边的黑暗,可他却微微抬起下巴,朝着叶擎天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损的风箱,却带着掷地有声的决绝:“要杀……便杀,别在这装模作样。”
“杀你?”叶擎天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低笑了两声,笑声里满是傲慢与轻蔑,“你也配?我叶擎天是武安部元老,执掌武道秩序,向来只懂‘执法’,怎会滥用私刑?”
他刻意加重了“执法”二字,语气陡然变得义正辞严,仿佛自己真的是公正不阿的守护者:“你屠戮陈勋爵满门,罪证确凿,自然该押回朱雀局,交由律法审判。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哪怕是你这样的‘高手’,也逃不过法网恢恢。”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可话音还未在寒风中消散,叶擎天的右手已经骤然探出,掌心凝聚的淡金色内劲如同沉甸甸的巨石,毫无征兆地拍在温羽凡的丹田处。
“噗!”
温羽凡只觉得小腹像是被重锤砸中,一股狂暴的力量瞬间撕裂了他的经脉,丹田内原本残存的那点内劲,如同被洪水冲垮的堤坝,瞬间溃散无踪。
剧痛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比双眼被废时更甚,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碾碎,又被强行揉在一起。
他再也忍不住,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身前的雪地上,凝成一团刺目的红。
“我是不会杀你。”叶擎天收回手掌,看着温羽凡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在虚幻大手中微微抽搐,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冷漠的宣告,“毕竟,‘执法者’要讲规矩。但你这一身惹是生非的修为,留着也是祸患……没了眼睛,没了内劲,你才算是个‘合格’的囚犯,才能安安分分地接受审判。”
温羽凡瘫软在虚幻大手中,双眼淌血,丹田处传来阵阵空落落的剧痛,连站立的力气都已消失。
可他依旧没有倒下,靠着那股不服输的韧劲,硬是撑着脑袋,朝着叶擎天的方向,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冷笑:“律法?审判?你不过是……用‘执法’的名头,行苟且之事罢了。”
寒风卷着雪沫子,在冻裂的河面上打着旋儿,叶擎天掌心那道淡金色的虚幻大手还死死钳着温羽凡。
见对方瞎了双眼、废了丹田,却依旧用那沙哑的嗓音戳穿自己“执法”的伪装,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眼底的轻蔑被愠怒取代。
活了近百岁,久居武安部元老之位,还没人敢这么当众打他的脸。
“牙尖嘴利的东西。”叶擎天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字字都带着咬牙的力道,“看来,你这根舌头,也没必要留着了。”
他话音未落,右手已凝起一道细如发丝的金色劲气,那劲气泛着森冷的光,如同即将割裂皮肉的手术刀,缓缓朝着温羽凡的喉咙探去。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杀意冻结,连飘落的雪粒都停滞在半空。
温羽凡却丝毫没有畏惧,瞎了的眼窝还在渗着血,脸上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怎么?被说中了,就想堵我的嘴?叶擎天,你这‘执法者’的面具,戴得倒是比我这睚眦面具还牢。”
他明知道自己已是待宰的羔羊,却偏要撕开对方那层冠冕堂皇的伪装,哪怕下一秒就要被割舌断喉,也不愿弯一下脊梁。
就在那道金色劲气即将触碰到温羽凡喉咙的刹那,一道耀眼的刀芒突然从远处的胡同口射来!
那刀芒如同一道金色闪电,裹挟着破空的锐啸,直逼叶擎天的面门,速度快得让人心头发颤。
叶擎天瞳孔骤缩,没想到这京城之地竟还有人敢偷袭自己。
他来不及细想,左手猛地一抬,又是一道淡金色的虚幻大手凝现,带着宗师境的浑厚内劲,狠狠朝着刀芒拍去。
“嘭!”
刀芒与虚幻大手轰然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股狂暴的气浪以碰撞点为中心四散开来,周围的积雪被瞬间掀起,化作漫天雪雾,连冻得坚硬的河面都被震得裂开几道新的纹路。
叶擎天只觉得手臂传来一阵麻意,脚下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还没等他看清来人是谁,一道黑影已如同鬼魅般掠过雪地,瞬间来到温羽凡身前。
那人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抬手一扯,便轻易撕开了叶擎天那道虚幻大手的束缚,将浑身是伤的温羽凡拦腰抱起。
叶擎天心中一凛,能一击逼退自己,还能轻易破掉他的内劲束缚,来人绝对是与自己同级别的宗师境强者!
他当即收敛心神,全身内劲运转,摆出戒备的姿态,目光死死锁定在来人身上。
可当看清对方的脸时,叶擎天脸上的警惕瞬间被惊容取代。
那人一身笔挺的玄色作战服,肩上金星在雪光下泛着冷光,正是川中地区值守“朱雀”的黄振武!
黄振武怀里抱着气息奄奄的温羽凡,眉头紧锁地看着他眼窝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他转头看向叶擎天,语气里没有丝毫客气:“人,我带走了。”
叶擎天回过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压下心头的惊悸,沉声开口:“黄振武,你可知他温羽凡犯下何等重罪?他屠戮陈勋爵满门,连妇孺都不放过,罪该万死!”
“闭嘴!”黄振武直接打断他,语气霸道得不容置喙,“少在这放屁!陈勋爵一家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数?温羽凡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今天这事儿,我管定了。”
说完,他根本不给叶擎天再开口的机会,抱着温羽凡转身就走。
玄色的作战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每一步都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叶擎天僵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指节都泛了白,却愣是没敢上前阻拦。
他太清楚黄振武的背景——这人不仅自身是年轻一辈中少有的宗师境强者,更重要的是,他是华夏武尊唯一的亲传弟子。
武尊是什么分量?那是连武安部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别说他一个元老,就算是整个武安部,也没人敢轻易招惹武尊的弟子。
就在这时,赵炎带着另外六位科长,还有一路小跑跟来的金满仓,才气喘吁吁地赶到河边。
他们看到温羽凡被黄振武抱着走远,叶擎天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皆是满脸惊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个人敢上前。
金满仓更是瞪大了眼睛,盯着黄振武的背影,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当然认得黄振武,之前在川中时见过几面,印象里对方不过是个负责地方值守的“朱雀”,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连武安部的元老都不敢阻拦?
他忍不住拉了拉身边赵炎的胳膊,压低声音,满脸困惑地问:“赵科长,这黄队长……到底什么来头啊?叶老怎么就眼睁睁看着他把温羽凡带走了?”
赵炎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望着黄振武消失的方向,缓缓解释:“你以为他只是川中那点地盘的值守?黄振武可是宗师境的强者,更关键的是,他是华夏武尊唯一的弟子。武尊的面子,别说叶老,整个武安部都得给。这世上,还真没几个人敢拦他的路。”
金满仓听完,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半天没合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看似普通的“朱雀”,竟有如此恐怖的背景,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发凉,庆幸自己刚才没敢贸然上前。
河面上的寒风依旧呼啸,叶擎天站在原地,望着黄振武消失的胡同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一次,他不仅没能除掉温羽凡这个“麻烦”,还被黄振武当众落了面子,这笔账,他记下了。
第367章 离京
寒风像无数细碎的冰刃,贴着耳廓呼啸而过,带着老城区胡同特有的尘土味与积雪消融的湿意。
温羽凡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拦腰抱起,身体悬空的失重感让他下意识绷紧了脊背,残存的意识在黑暗中抓寻着熟悉的气息。
那是混着淡淡烟草味与旧衬衫皂角香的味道,像极了川中那间 24小时快餐店的烟火气。
“黄队长!是你吗?”他沙哑的嗓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绝境中骤然撞见生机的本能悸动。
失明的眼窝还在隐隐作痛,可他却死死攥着对方作战服的布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溺水时抓住的唯一浮木。
“是我。”黄振武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冬日里晒过太阳的石板,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他刻意放缓了脚步,调整姿势让温羽凡靠得更稳,手臂微微用力,隔着湿透的风衣传递着力量:“别怕,没人能再伤你。”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温羽凡紧绷的神经。
从闯入陈勋爵宅院看到满门尸体,到被七位同僚围堵,再到叶擎天那毁天灭地的一掌和废去丹田的狠辣,一路积压的恐惧、愤怒与绝望,在此刻骤然松弛。
他张了张嘴,想说说陈勋爵宅院的诡异,还想提提金满仓背叛时那阴狠的眼神,可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浸了血的棉絮,只能发出细碎的气音。
丹田处传来的空落落的剧痛越来越清晰,像是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仅存的力气随着每一次呼吸流逝。
他的耳边,黄振武的脚步声、寒风的呼啸声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怀里那点微弱的暖意,支撑着他陷入彻底的黑暗。
失去意识前,他似乎感觉到黄振武猛地停了下来。
有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颈动脉。
“坚持住!坚持住啊!”并有呼喊声隐隐传来。
再次醒来时,温羽凡首先感觉到的是臀部下柔软的触感——不是坚硬的青石板,也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带着弹性的织物,像是汽车座椅特有的皮革包裹着海绵的质感。
胸前一道斜向的束缚感勒着他,随着车身轻微的颠簸微微晃动,他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到冰凉的
织带纹理,瞬间反应过来:“安全带……我在车里?”
身上的伤口被重新处理过,眼窝缠着厚厚的纱布,边缘还透着药水的清凉,左臂的刀伤、胸口被掌力震出的瘀伤也都被柔软的敷料覆盖,可疼痛却丝毫未减,像是钻进骨髓的虫子,每动一下都让他倒吸冷气。
但这些皮肉之苦,比起丹田处那片死寂的空洞,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下意识地调动内劲,想像往常一样运转乾坤功驱散痛感,却发现丹田那处原本源源不断涌出力量的“泉眼”,此刻竟像被巨石封死的枯井,连一丝微弱的气感都无法凝聚。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叶擎天那掌,真的废了他的修为。
从武徒一阶一路摸爬滚打到内劲九重,多少次在生死边缘靠着这一身本事活命,如今却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这让他的心情无比沉重。
“感觉怎么样?”黄振武的声音从驾驶座方向传来,带着发动机轻微的嗡鸣。
温羽凡没有接话,沉默地靠在座椅上,空洞的眼窝对着前方模糊的光影方向,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们在哪?陈勋爵的事……武安部的老东西……”
“别操心这些。”黄振武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我们已经离开京城了,现在在往川中去的高速上。叶擎天那边我暂时压得住。”
车速很稳,窗外偶尔传来货车驶过的呼啸声,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身上,带着淡淡的暖意,却驱不散温羽凡心头的阴霾。
他微微侧过头,朝着黄振武声音的方向,缓缓弯了弯腰——这个动作牵扯到胸口的伤口,疼得他额头渗出冷汗,却依旧坚持着,直到确认对方能感受到这份郑重:“黄队长,谢谢你。这是你第三次救我了。”
第一次是川中快餐店,面对侯显和袁盛两个高阶武徒,是黄振武用“朱雀”的身份逼退强敌;
第二次是觥山密林里,面对熊帮的夺命指,是黄振武一枪将对方吓走;
这一次,在京城的绝境里,又是他从天而降,挡住了叶擎天那致命的一击。
这份恩情,重得让他不知该如何偿还。
黄振武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车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沉闷。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该说抱歉的是我。我收到消息时晚了一步,没能拦住叶擎天……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他的语气里满是自责,像是在责怪自己没能更早出现,没能让温羽凡避开这场无妄之灾。
后视镜里,温羽凡苍白的脸和缠着纱布的眼窝格外刺眼,让他想起第一次在快餐店见到这个浑身绷带的男人时,对方眼里那股不服输的狠劲。
短短时间,却被折磨得遍体鳞伤,连引以为傲的修为都被废去。
“这不怪你。”温羽凡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得不像一个刚经历巨变的人,“叶擎天是宗师境,你能从他手里把我救出来,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换成别人,怕是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他清楚,以黄振武的身份,贸然与武安部元老为敌,必然要承担不小的压力,这份挺身而出的勇气,远比“来得早或晚”更重要。
黄振武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或许是想解释自己为何会推迟,或许是想承诺会帮他恢复修为,又或许是想提及陈勋爵灭门案背后更深的阴谋。
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发动机的嗡鸣和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
温羽凡靠在座椅上,感受着车身平稳的晃动,虽然看不见前路,却莫名觉得安心。
他知道,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在,哪怕前路再难,至少不用独自面对那片黑暗了。
而黄振武握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延伸向远方的高速公路上,眉头微蹙,心里盘算着回到川中后该如何安置温羽凡……
有些事,还没到能对温羽凡说的时候。
第368章 京城篇后续一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京城上空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却没能给这座城市带来半分暖意。
当第一缕微光刚刚爬上朱雀局总部大楼的檐角时,一份盖着朱红印章的通缉令,已通过内部加密信道,火速传遍了京城各个执法部门、权贵府邸与江湖势力据点。
“特勤九科前科长温羽凡,因与陈勋爵素有官场积怨,怀恨在心,于昨夜潜入陈府,屠戮其满门共计二十七口,包括妇孺九人,手段极其残忍,性质极其恶劣……现发布 A级通缉令,凡发现温羽凡踪迹者,可立即实施抓捕,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通缉令上的文字像淬了毒的针,随着电子屏的滚动、纸张的传递,迅速扎进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短短一个小时,“温羽凡灭门陈府”的消息便像炸开的火药桶,瞬间点燃了整座城市的议论声浪。
街头巷尾的早餐铺里,刚出炉的包子还冒着热气,食客们却顾不上品尝,纷纷举着手机,对着屏幕上的通缉令窃窃私语。
“我的天!温羽凡?就是那个之前带队在燕山救人的九科科长?他怎么会干出这种事?”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捧着豆浆,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难以置信。
旁边的中年男人嘬了一口油条,摇着头叹气:“官场的事谁说得清?听说陈勋爵后台硬得很,说不定是温羽凡在九科权力斗争中落了下风,才铤而走险下了狠手。你没看通缉令上说,是‘官场积怨’吗?”
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几个提着菜篮的大妈也凑在一起,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语气里的后怕:“还好昨晚没去那边遛弯!陈府所在的胡同,平时看着安安静静的,没想到一夜之间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连小孩子都没放过,这温羽凡也太狠了!”
还有些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年轻人,举着手机在陈府附近的胡同口徘徊,试图拍摄些“独家画面”,嘴里还兴奋地讨论着:“听说现场老吓人了,血流成河!不知道警方什么时候会公布细节,这要是拍成电影,绝对比悬疑片还刺激!”
然而,在这片沸沸扬扬的议论声中,也有不少人对通缉令上的“真相”提出了质疑。
龙雀大学的教师宿舍里,几位曾与温羽凡并肩对抗融合体的导师,围着一张桌子,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通缉令,脸色凝重。
“我不信!”一位姓林的导师猛地拍了下桌子,语气激动,“温科长是什么人,我们心里清楚!燕山那次,他为了保护学生,自己都差点死在融合体手里,怎么可能会对无辜的妇孺下手?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旁边的导师也点头附和:“是啊,陈勋爵那个人,看着温文尔雅,实际上深不可测,谁知道他背地里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说不定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灭口,反而把黑锅扣在了温科长头上!”
质疑声最强烈的,莫过于九科的众人。
当通缉令传到九科办公区时,原本忙碌的办公室瞬间陷入死寂。
小浣熊手里的棒棒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面前的屏幕上还停留在未破解的青鳞会加密代码界面;
释小刚刚端起的茶杯晃了晃,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他却浑然不觉;
戴云华盯着通缉令上“温羽凡”三个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满是愤怒与不解。
“这绝对是污蔑!”余刚猛地站起身,作战服的肩线绷得笔直,“科长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比谁都清楚!他就算要报仇,也只会找那些罪有应得的人,绝不会牵连无辜!陈府的人是谁杀的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科长!”
“对!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江俊晨攥紧拳头,语气坚定,“必须查清楚真相,还科长一个清白!”
众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前往陈勋爵的四合院,寻找能证明温羽凡清白的证据。
然而,当他们驱车赶到二环那条熟悉的胡同口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心头一沉。
往日里戒备森严的陈府,此刻大门敞开,门口站着几位身着朱雀局制式服装的工作人员,正在阻拦试图靠近的人群。
院子里,几个穿着保洁服的人正拿着工具,有条不紊地清扫着地面,原本应该残留着血迹的青石板路,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连一丝可疑的痕迹都找不到;
客厅里,散落的家具被重新摆放整齐,破碎的瓷器、染血的衣物早已不见踪影,若不是空气中还隐约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很难想象这里昨夜发生过一场惨烈的灭门案。
“住手!”戴云华快步上前,拦住一位正在擦拭太师椅的保洁人员,“谁让你们打扫的?现场还没勘察完毕,你们这是在破坏证据!”
那保洁人员愣了一下。
边上的总局探员立即过来,对保洁人员道:“继续,别管他们。”
他随即掏出一份文件,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是接到总局的命令,前来清理现场的。这是相关批文,麻烦你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戴云华接过文件,看着上面“朱雀局总局特批”的字样,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旁边另一位朱雀局的负责人拦住:“戴科长,不好意思,这是上面的安排,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你们尽快离开,不要在这里逗留。”
九科众人只能无奈地退出陈府,可他们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深。
现场清理得如此迅速、彻底,分明是有人在刻意掩盖真相!
他们不甘心就此放弃,回到九科后,立刻着手整理与陈勋爵、青鳞会相关的线索,准备从侧面调查案件真相。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梳理出一点头绪时,一份来自朱雀局总局的公文,再次泼了他们一盆冷水。
公文上明确写着:“关于陈勋爵灭门案,已由总局成立专项调查组负责,特勤九科需立即停止一切相关调查工作,不得擅自干预案件进程,违者将按违纪处理。”
看着这份措辞严厉的公文,九科众人面面相觑,一股压抑的怒火在心底燃烧。
“这太可疑了!”戴云华将公文狠狠拍在桌上,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先是现场被火速清理,再是勒令我们停止调查,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就是不想让我们查出真相!”
“科长肯定是被人陷害了!”小浣熊红着眼睛,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不行,我一定要试试,能不能黑进总局的数据库,看看他们所谓的‘调查证据’到底是什么!”
“还有青鳞会!”余刚沉声道,“陈勋爵是青鳞会的核心,他一死,青鳞会的人却像没事人一样,这绝对不正常!说不定灭门案和青鳞会有关,甚至可能和燕山事件的真相有关!我们就算不能明着调查,也得暗中查下去!”
尽管前路布满阻碍,但九科众人心中的信念却无比坚定。
他们知道,温羽凡此刻正被全城通缉,承受着不白之冤,而他们,是温羽凡唯一的希望。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们都要揭开这层层迷雾,找出幕后真凶,还温羽凡一个清白,也为燕山事件中逝去的亡魂,讨一个真正的公道。
第369章 京城篇后续二
九科办公区的愤怒像滚沸的开水,几乎要掀翻屋顶时,位于办公楼西侧的“贵族事务组组长”办公室里,却透着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松弛。
金满仓斜倚在意大利进口的真皮办公椅上,指尖夹着一支刚点燃的古巴雪茄,烟雾在他眼前缓缓散开,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办公桌上,一杯刚沏好的明前龙井还冒着热气,茶汤清亮,映出他新植的黑发——发胶精心打理过的发丝贴在头皮上,衬得他那张因骤然消瘦而显得颧骨凸起的脸,多了几分刻意营造的“精英感”。
办公桌上,一份刚打印好的《青鳞会外围成员资产清单》还散发着油墨余温,可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门外隐约传来余刚拍着桌子怒吼“必须查清楚”的声音。
金满仓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指尖在光滑的桌面轻轻敲击,节奏慵懒,像在欣赏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
他当然知道九科那群人在急什么:通缉令上“温羽凡灭门”的字眼,足够让那些还念着旧情的蠢货们红着眼冲去陈府。
可他们注定要白费力气,昨夜那场精心策划的“屠杀”,从开始到结束,每一步都被算得死死的,连地上的血迹都被提前备好的消毒水与吸水棉处理得干干净净,哪里还会留下半分破绽?
思绪不自觉地飘回昨夜十一点的陈府胡同。
彼时雪刚停,青砖地上的积雪还没被踩实,他跟着赵炎、李纯等七位科长,踩着薄雪悄无声息地进了四合院。
陈勋爵穿着那件绣着云纹的暗纹锦袍,正坐在德馨堂的太师椅上喝茶,见到他们一行人,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堆起客套的笑:“赵科长!你我今早刚别过,怎么又和几位科长深夜到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赵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却足够让陈勋爵听清:“勋爵,刚收到消息:温羽凡那小子被撤职后怀恨在心,听说您被放出来了,他今晚就要带人来府上报仇。您赶紧把府里的人都叫到德馨堂来,我们兄弟几个帮您护着,保准万无一失。”
金满仓站在人群后,看着陈勋爵眼中闪过的慌乱与犹疑,心里暗自冷笑。
这位京城老牌勋贵,平日里靠着祖辈功勋作威作福,真遇到事,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
果然,没等赵炎多说几句,陈勋爵便忙不迭地让人去叫府里的护卫、佣人,连后院熟睡的孩童都被抱了过来,短短几分钟,德馨堂里便挤满了人。
他记得自己当时站在门边,看着陈勋爵搓着手向赵炎道谢,嘴里反复念叨“多亏赵科长仗义”,而赵炎一边应和,一边不动声色地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当最后一个佣人抱着布偶熊的小女孩走进来,金满仓抬手,轻轻合上了德馨堂的朱红大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成了这场屠杀的开场曲。
接下来的画面,金满仓至今想起,仍觉得心头一阵畅快。
陈勋爵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感激的话,赵炎突然抽出腰间的战术刀,寒光一闪,便精准地划破了陈勋爵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华贵的锦袍上,像开出了一朵妖异的花。
陈勋爵眼睛瞪得滚圆,嘴里嗬嗬作响,身体软软地倒在太师椅上,到死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其他六位科长也动了手。
李纯的合金长棍横扫,瞬间撂倒两个护卫;
张全的短刀快如闪电,直取佣人要害;
而他金满仓,也没闲着,抽出匕首,对着一个试图逃跑的护卫后腰,狠狠刺了下去。
刀刃入肉的闷响,混杂着惊恐的尖叫与短促的哀嚎,在密闭的德馨堂里回荡,却很快被风雪掩盖。
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德馨堂里便没了活口。
金满仓看着满地的尸体,还有角落里那两个抱着布偶熊、胸口渗血的孩童,没有丝毫怜悯,反而觉得一阵轻松……
这些人,都是温羽凡的“罪证”,只要他们死了,温羽凡就永远洗不清这灭门的污名。
如今,通缉令已发,九科那群人就算查到天荒地老,也找不到半点能证明温羽凡清白的证据。
更何况,这背后站着叶家,站着武安部,就算他们真的查到了什么,又能如何?
不过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罢了。
金满仓端起龙井,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些许的苦涩,却让他浑身舒坦。
他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目光落在窗外飘落的雪花上,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用不了多久,叶家许诺的九科科长之位,就会稳稳地落在他手里。
到那时,他不仅报了小舅子的仇,还能执掌九科,成为京城武道圈的大人物,想想都觉得意气风发。
至于温羽凡?
那个被全城通缉、双目失明、修为尽废的可怜虫,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金满仓放下咖啡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场博弈,他赢定了。
三天后的清晨,九科办公区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金满仓挤在人群最前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鳄鱼皮公文包的纹路,眼底藏着按捺不住的期待。
他新植的黑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西装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腕表,表盘碎钻在日光灯下闪着细碎的光——这是他特意为“科长就任”准备的行头,连就职发言的措辞都在心里演练了不下十遍。
公告栏上,盖着朱雀局红章的任命书墨迹未干,白纸黑字的内容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金满仓的眼睛里:“任命戴云华为特勤九科科长,主持日常工作;任命金满仓为九科副科长,协助科长处理事务……”
“副科长?”金满仓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呢喃,周围同事的议论声瞬间变得模糊。
他看着“戴云华”三个字,只觉得那笔画像扭曲的毒蛇,爬得他浑身发麻。
明明叶文涛承诺过,只要温羽凡下台,科长之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现在却成了“协助科长”的副手?
他背叛温羽凡,出卖九科行动机密,甚至亲眼看着陈府满门被屠却帮着掩盖真相,最后只换来一个副科长?
人群渐渐散去,有人拍着戴云华的肩膀道贺。
戴云华只是淡淡点头,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金满仓,那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种复杂的审视。
看得金满仓心头一紧。
他猛地攥紧公文包,转身快步走向楼梯间,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沉闷的声响,像在宣泄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楼梯间的窗户透进冷光,金满仓掏出手机,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颤,几乎是凭着本能拨通了叶文涛的电话。
铃声响了三下就被接通,听筒里传来叶文涛漫不经心的声音,还混着高尔夫球杆击球的清脆声响:“金科长,怎么?刚上任就来向我道谢?”
“叶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满仓的声音发颤,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慌乱,“当初你答应我,温羽凡下台后,科长之位就是我的!现在怎么变成戴云华了?你们叶家不能说话不算数!”
“说话不算数?”听筒那头的击球声顿了顿,随即传来叶文涛毫不掩饰的嗤笑,那笑声像细碎的玻璃渣,扎得金满仓耳膜生疼:“金满仓,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靠着出卖旧主才爬上来,凭什么跟戴云华争?”他刻意加重了“乡下”两个字,语气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戴家就算没落了,戴云华也是根正苗红的官宦后裔,在京城圈子里随便拎个人出来,都得给几分薄面。你呢?除了会摇尾巴,你还有什么?”
“我……”金满仓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握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腹蹭过手机屏幕,留下几道湿痕。
他想反驳,想说自己为叶家做了多少事,想说温羽凡下台全靠他通风报信,可话到嘴边,却被叶文涛接下来的话堵得死死的。
“别以为帮我们传了几次消息,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别忘了,你只是叶家养的一条狗。”叶文涛的语气里满是鄙夷,“做狗就要有做狗的样子,听话、摇尾、守本分,而不是对着主人乱吠。现在给你个副科长,已经是看在你还有点用处的份上,再不知足,别说骨头,连泔水都没得你吃。”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金满仓的怒火,却让他浑身冰凉。
他猛地想起自己的处境:背叛温羽凡后,他在九科早已没了立足之地,所有同事看他的眼神都带着防备,若不是靠着叶家这棵大树,他早就被踢出局了。
现在的他,就像被细丝牵动的木偶,一举一动都被叶家操控着,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金满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屈辱,声音渐渐放低,带上了几分刻意装出来的恭顺:“叶公子教训得是,是我一时糊涂,乱了分寸。”他顿了顿,甚至刻意让语气变得唯唯诺诺,“以后我会听您的安排,好好做事。”
听筒那头的叶文涛似乎很满意他的转变,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几分施舍般的安抚:“这才对嘛。可以告诉你,扶戴云华那小子上位也不是我们的意思,武安部也由不得我们叶家一家说了算……这里面的事也不好跟你多说……而让你当副科长,不是亏待你,是让你能制衡他,免得他事事都按温羽凡那套来。”他顿了顿,抛出一个诱饵,“好好干,把戴云华的动静都摸清,等时机成熟,九科科长的位置,未必不能是你的。”
“谢谢叶公子!”金满仓立刻拔高声音,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仿佛真的被这饼喂得服服帖帖,“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挂了电话,金满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磕出一道裂痕。
他缓缓蹲下身,双手捂住脸,指缝里透出的眼神却不再是方才的恭顺,而是一种近乎扭曲的阴鸷。
楼梯间的冷风从窗户灌进来,吹得他西装下摆轻轻晃动,却吹不散心头的怨毒。
叶文涛的轻蔑、戴云华的上位、自己像小丑一样的处境……
所有的屈辱和愤怒在胸腔里翻涌,最终凝成一道冰冷的誓言。
他抬起头,看着窗户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倒影里,曾经憨厚的圆脸早已被贪婪和狠厉取代。
“叶家……戴云华……还有那些看不起我的京城贵族……”金满仓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匍匐在我脚下!到时候,我要让你们尝尝,被当成狗一样使唤的滋味!”
他捡起地上的手机,用袖子擦了擦屏幕上的灰尘,脸上重新换上那副温顺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眼神阴鸷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推开楼梯间的门,他迎着走廊里的光线走去,脚步沉稳,像一头暂时收起獠牙,却在暗中磨爪的野兽,等待着反噬的时机。
第370章 回到觥山
越野车的轮胎碾过川中地界最后一段坑洼的山路时,黄振武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从京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三个小时。
这期间,他只在服务区短暂停靠过两次,每次都只是灌几口功能性饮料、啃半块压缩饼干,视线从未长时间离开过前方蜿蜒的山路。
副驾驶座上,温羽凡歪着头靠在车窗上,眼窝处厚厚的纱布边缘,还能看到未褪尽的淡红药渍。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的织带,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根冰冷的带子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支撑。
听到黄振武说“到川中了”,他才缓缓直起身,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黄队长,不用去川府城。”
黄振武踩下刹车,越野车在路边停下,引擎的轰鸣声渐渐平息。
他侧过头,看着温羽凡空洞的眼窝对准窗外模糊的山影,心里泛起一阵酸涩:“那你想去哪?川府城有我相熟的医生,说不定能……”
“去觥山。”温羽凡打断他,语气异常坚定,像是在说一件不容置疑的事,“闲云居士在那。他的医术精湛,说不定也能让我重新看见,让我……恢复修为。”
提到“闲云居士”四个字时,他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光,那是支撑他熬过这一路黑暗的最后希望——这位曾治好他旧伤的老道,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黄振武沉默了。
他知道温羽凡心里的执念,那些燕山上逝去的生命、废墟下再也回不来的妻儿,都像烧红的烙铁,死死烫在他的心上。
若真能恢复修为和视力,对他而言或许是唯一的救赎。
没有再多问,黄振武重新发动汽车,方向盘一打,朝着觥山的方向驶去。
通往觥山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
越往山里去,路面的积雪越深,车轮时不时打滑,黄振武不得不全神贯注地操控方向盘,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温羽凡坐在副驾,虽然看不见窗外的景象,却能通过车身的颠簸、轮胎碾过积雪的“咯吱”声,感知到他们正一步步靠近那座曾给过他温暖的山。
他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掌心沁出的薄汗浸湿了布料,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不知又走了多久,越野车终于无法再往前开。
黄振武停下车,解开安全带,转头对温羽凡说:“剩下的路得步行了,我扶你。”
他绕到副驾一侧,小心翼翼地扶着温羽凡下车,还特意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温羽凡身上。
温羽凡的脚步有些踉跄,失明让他对脚下的路毫无把握,只能紧紧抓着黄振武的胳膊,一步步跟着往前走。
积雪没过脚踝,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可他却没有丝毫怨言,只是偶尔会问一句“快到了吗”,声音里带着对希望的渴盼。
当那间熟悉的药庐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黄振武的脚步顿了顿。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咯噔一下——药庐的木门虚掩着,门板上积着厚厚的灰尘,门楣上悬挂的药葫芦早就没了踪影,只剩下一截空荡荡的铜链在风里轻轻摇晃。
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齐腰的枯草间,还能看到几片散落的、早已褪色的药渣,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
“到了。”黄振武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扶着温羽凡走到药庐门口,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
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像是在哭诉着这里的荒芜。
温羽凡虽然看不见,却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不是熟悉的当归与陈艾混合的药香,而是枯草腐烂的霉味和尘土的气息。
他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两步,伸出手想要触摸什么,指尖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
“闲云居士?酒鬼前辈?”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药庐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黄振武走进药庐,仔细打量着屋内的景象:
靠墙的木柜抽屉大多敞开着,里面的药材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几片干枯的草药碎屑;
正中的矮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几只倒扣的粗陶碗边缘结着蛛网;
最里侧的竹榻空荡荡的,一根草药都不见了踪迹。
他又绕到后院,发现那片曾经种着草药的空地,如今也被杂草完全覆盖,甚至找不到半点耕种过的痕迹。
“人走了,看样子……走了有段时间了。”黄振武走到温羽凡身边,声音低沉。
他实在不忍心看到温羽凡这副模样,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隐瞒。
温羽凡僵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的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闲云居士不在,那个总爱拎着酒葫芦打醉拳的老酒鬼也不见了,他最后的希望,就这么彻底破灭了。
没有了修为,看不见东西,连唯一可能帮他的人都消失了,他还怎么为燕山上的死难者报仇?
怎么为被害死的妻儿讨回公道?
那些血海深仇,难道就只能烂在肚子里,永远无法昭雪吗?
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温羽凡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没有喊疼,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黄振武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语气尽量放得温和:“温羽凡,别这样。我们先回川府城,那里还有其他办法,说不定能找到比闲云居士更厉害的医者……”
“不回去。”温羽凡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窝对着黄振武的方向,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固执,“我要留在这里。”
“你留在这里干什么?”黄振武皱起眉,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你眼睛看不见,连基本的生活都成问题,怎么一个人过?我还有很多任务要处理,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照顾你。”
他知道温羽凡现在心里难受,可也不能看着他就这么自暴自弃。
温羽凡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只是固执地摇了摇头,一步步摸索着朝着不远处那间曾经住过的木屋走去。
那是他和霞姐、金满仓一起搭建的小木屋,虽然简陋,却曾给过他一段安稳的时光。
他的脚步很慢,时不时会被脚下的杂草绊倒,却每次都挣扎着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像一头失去了方向的野兽,只能凭着本能寻找最后的栖息之地。
黄振武看着他倔强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温羽凡心里的那根弦断了,需要时间慢慢平复。
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快步跟上温羽凡,帮他推开木屋的门。
屋里同样积满了灰尘,墙角结着蛛网,那张曾经睡过的木板床,边缘还沾着几片干枯的树叶。
黄振武默默地拿起墙角的扫帚,开始打扫屋里的灰尘。
他先将地上的落叶和杂草扫到门外,又用湿布一点点擦拭着桌子、床铺,动作仔细而认真。
温羽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地听着扫地的“沙沙”声、湿布擦过木板的“滋滋”声,空洞的眼窝里,不知何时渗出了两行带血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第371章 一个屋檐下 两个世界
黄振武在觥山的小木屋又住了一天。
这一天里,他几乎没怎么歇着,清晨天刚蒙蒙亮,就踩着没膝的积雪去附近的溪流打水,回来后又仔仔细细地将木屋内外再打扫一遍,连床底的灰尘都用竹扫帚扫得干干净净。
他还在灶房里备足了干柴,将米缸、面袋都填满,甚至把温羽凡换下来的脏衣服也一并洗净,晾在屋檐下冻成硬挺的“布板”,才掏出手机拨通了徒弟姜鸿飞的电话。
觥山上没信号,但这不是问题。
黄振武的手机有卫星电话功能。
电话接通时,听筒里传来年轻人咋咋呼呼的声音,还混着游戏音效的嘈杂:“师傅?您不是去京城办事了吗?咋突然找我,难道是给我带了京城的特产?”
黄振武靠在门框上,看着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山峦,语气放得温和:“鸿飞,过来觥山一趟,帮师傅个忙。”
“觥山?”姜鸿飞的声音瞬间拔高,满是不情愿,“师傅,那破地方除了树就是雪,连个信号都时断时续的,我才不去!我跟哥们儿约好了下午开黑,再说了,我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正是耍的时候,哪能待在深山老林里当‘护林员’?”
黄振武早料到他会抵触,耐心解释:“不是让你长期待着,就是帮我照看个人。他眼睛不方便,你每天帮着送送三餐、换换药、打桶洗澡水就行,不耽误你太多事。”
“照看人?”姜鸿飞的语气里透着好奇,随即又垮了下来,“师傅,您可别坑我,我最烦伺候人了,尤其是……还是个瞎子?这深山老林的,多瘆得慌。”
黄振武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向来不是强势的师傅,对这个唯一的徒弟更是没什么“霸道”的架子,只能放低姿态,近乎恳求地说:“鸿飞,这人对师傅很重要,就当帮师傅一个忙。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柄趁手的大宝剑吗?师傅认识一位铸剑大师,回头给你定制一柄,保证削铁如泥,比你现在那把合金剑强十倍。”
听筒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是被“大宝剑”戳中了心思。
姜鸿飞咽了口唾沫,纠结道:“真的?说话算数?那……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但先说好了,要是待得实在难受,我可随时走啊!”
“好,师傅说话算数。”黄振武松了口气,报了觥山的具体位置,又反复叮嘱,“到了之后别毛手毛脚的,待人客气点,他……心里不好受,别惹他生气。”
挂了电话,黄振武转身走进木屋。
温羽凡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背对着门口,空洞的眼窝对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黄振武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徒弟姜鸿飞待会儿就到,他会照顾你日常起居,有什么需要就跟他说,别憋在心里。”
温羽凡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多谢黄队长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黄振武还想说些什么,比如“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别放弃,总会有办法的”,但看着温羽凡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便大步走出了木屋。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年轻人的抱怨传来:“这破路,差点把我新买的运动鞋给废了……”
紧接着,木屋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姜鸿飞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走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温羽凡,上下打量了一番……
对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袄,眼窝缠着厚厚的纱布,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闷,跟他想象中“叱咤风云的九科科长”完全不一样。
姜鸿飞心里嘀咕:这就是师傅让我照顾的人?看着也没啥特别的,还是个废人。
他早就听师傅提过温羽凡,知道对方曾是朱雀局特勤九科的科长,办过不少大案,也知道如今对方成了被全城通缉的“灭门凶手”,更清楚对方不仅瞎了眼,连一身修为都被废了。
不过姜鸿飞半点不慌,他师傅是黄振武,师公更是传说中的华夏武尊,别说温羽凡已成废人,就算对方巅峰时期,也未必能在他师傅面前讨到好,他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喂,你就是温羽凡吧?”姜鸿飞大大咧咧地开口,一边将双肩包扔在桌上,一边撕开棒棒糖的糖纸,“我师傅让我来照顾你,以后你的三餐、换药、洗澡水,都归我管。不过先说好了,我可不会伺候人,别挑三拣四的。”
温羽凡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姜鸿飞撇了撇嘴,觉得这人“死气沉沉”的,没意思,也不再搭话,自顾自地在木屋里转悠起来,一会儿打开米缸看看,一会儿戳戳灶房里的干柴,最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开始刷视频,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大笑,与屋里的沉闷气氛格格不入。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每天都是一个模样。
温羽凡把自己关在木屋里,很少出门。
白天,他要么坐在窗边,对着窗外的雪景发呆,一站就是大半天;
要么就摸索着走到床边,蜷缩在床上,像一只受伤的兽,拒绝与外界接触。
他不说话,也不主动讨食物。
只有当姜鸿飞把饭菜端到他面前,劝了好几遍,才会拿起筷子,机械地往嘴里扒几口,味同嚼蜡。
姜鸿飞则履行着“照顾”的职责,却也仅限于此。
每天早上,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在灶房里煮点简单的粥和咸菜,或者下一碗面条,端到温羽凡面前,放下碗筷就转身去一边玩游戏;
中午和晚上也大多是对付着做些饭菜,能吃饱就行。
到了该换药的时候,他会拿着药箱走到温羽凡面前,粗手粗脚地拆开旧纱布,倒上药水,随便抹两下,再缠上新纱布,全程没什么交流,偶尔还会抱怨一句“这药水味真难闻”。
至于打洗澡水,他更是敷衍,拎着水桶去溪边打半桶水,倒进屋里的木盆里,扔条毛巾就完事,从不管水是冷是热。
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生活在两个世界。
姜鸿飞的世界充满了手机游戏的音效、零食的香味和年轻人的活力;
而温羽凡的世界,只有沉默、黑暗和挥之不去的绝望。
他们很少说话,偶尔姜鸿飞兴致来了,会跟温羽凡聊几句游戏里的战绩,或者抱怨山里的信号太差,温羽凡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偶尔会“嗯”一声,算是回应。
有一次,姜鸿飞打游戏输了,心情烦躁,看到温羽凡又在窗边发呆,忍不住吐槽:“我说你整天这样坐着,不觉得无聊吗?跟个木头似的。就算瞎了、废了,也不至于这么死气沉沉吧?”
温羽凡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出去。”
姜鸿飞愣了一下,随即撇了撇嘴,嘟囔着“好心没好报”,转身走出了木屋,顺手把门摔得“砰”一声响。
屋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雪花飘落的“簌簌”声。
温羽凡缓缓抬起手,摸了摸眼窝处的纱布,指尖传来布料的粗糙触感,心里的绝望像潮水般再次涌来。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很狼狈,很颓废,可他找不到支撑自己站起来的理由……
仇人还在逍遥法外,冤屈无法洗刷,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他还能做什么呢?
而屋外,姜鸿飞靠在门框上,啃着一根火腿肠,看着远处的雪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虽然嘴上刻薄,却也不是真的冷血,看着温羽凡那副模样,偶尔也会觉得不忍,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继续用玩世不恭的态度掩饰自己的无措。
觥山的雪,还在下着,覆盖了山间的一切,也仿佛要将木屋里的沉默与绝望,一并掩埋。
第372章 任务
木柴在灶膛里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火星偶尔窜起,映得墙面斑驳的影子晃了晃,又很快沉入昏暗中。
温羽凡坐在窗边的旧木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颓态。
眼窝处的纱布已经换过两次,边缘的药渍淡了些,可覆盖下的黑暗,依旧像化不开的墨,将他困在这片死寂里。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臂上粗糙的木纹,那触感带着岁月的钝意,却突然让他想起了另一道截然不同的“印记”——那个悬浮在意识深处的淡蓝色对话框。
温羽凡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在空荡的木屋里散得无声无息。
他怎么可能忘了这张“底牌”?
在越野车副驾驶座上的时候,他早就已经呼唤过这个没用的东西了。
那时,他刚从濒死的恐惧中挣脱,双眼被剧痛包裹,世界只剩一片浓稠的黑。
他怕因为视力的丧失,已无法和系统沟通。
所幸眼前的黑暗中依然亮起了一道微弱的蓝光——是系统对话框,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边缘泛着细碎的光,像寒冬里结了薄冰的湖面。
那一刻,他甚至生出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哪怕被叶擎天废了丹田、毁了双眼,哪怕成了被全城通缉的“凶手”,至少这系统还在,或许……还有转机。
可这份庆幸,在他发出第一个请求时,就碎得彻底。
“系统,有没有修复丹田、恢复修为的方法?”他的声音在意识里颤抖,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对话框上的文字跳转得很快,冰冷的字体像淬了霜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心里:「本系统没有治疗功能,无法提供此项服务」。
他不死心,又追问:“那恢复视力呢?哪怕只是让我看清眼前的路也行。”
对话框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检索什么,随后依旧是那句毫无温度的回复:「本系统没有治疗功能,无法提供此项服务」。
那一刻,温羽凡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靠在越野车座椅上,听着引擎的嗡鸣和窗外掠过的风声,再一次对这个曾被他视为“逆天存在”的系统,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这系统,从来都只会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跳出来“添堵”。
当初他握着菜刀想了结一切时,它冒出来说“恭喜成为神种”;
如今他沦为废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它却只会用一句“没有治疗功能”,将他所有的希望碾碎。
就像现在,他坐在这觥山深处的木屋里,日复一日地对着窗外看不见的雪景发呆,连基本的起居都要依赖黄振武的徒弟姜鸿飞。
若是系统能稍稍“靠谱”一点,哪怕只是给一个模糊的方向,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像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困在这片方寸之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了下去,屋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
温羽凡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旧棉袄,指尖触到布料上的褶皱,突然想起了燕山上那些凝固的血渍,想起了妻子周新语系着米白色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想起了儿子小智举着蛋糕朝他跑来时,睡衣衣角飞扬的模样。
那些画面像碎玻璃,扎得他眼眶发烫。
可他摸了摸眼窝处的纱布,那里只有一片冰冷的黑暗,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
“系统……”他在心里默念,像是在跟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对峙,“你到底有什么用?”
眼前的蓝光再次亮起,对话框上的文字依旧机械而冷漠:「本系统旨在辅助宿主成为神祇。当前阶段任务:适应现状」。
“适应现状?”温羽凡低笑出声,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让我适应瞎着眼、没了修为,连报仇都做不到的现状?”
对话框没有再回应,蓝光渐渐黯淡下去,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木屋里又恢复了死寂,只有窗外雪花落在枯草上的“簌簌”声,轻柔得像是在为他的绝望伴奏。
温羽凡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那里曾握着能劈开黑暗的剑,曾托过儿子温热的小手,如今却连抓住一丝希望的力气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
燕山上的亡魂、妻儿的冤屈、金满仓的背叛、叶擎天的狠辣……
这些都像烧红的烙铁,刻在他的骨血里。
可没有修为,没有视力,连系统都指望不上,他又能做什么呢?
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彻底熄灭,残余的温热顺着冰冷的灶台一点点消散,木屋被浓稠的寒意包裹。
温羽凡蜷缩在旧木椅上,眼窝处的纱布早已被体温焐得温热,可覆盖下的黑暗,依旧像化不开的墨,将他死死困在这片死寂里。
可就在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椅臂木纹,任由绝望像藤蔓般缠绕心脏时,脑海中突然闪过系统对话框里的那行字——
「当前阶段任务:适应现状」
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温羽凡浑身猛地一震,原本涣散的意识瞬间凝聚。
他下意识坐直身体,后背抵着冰冷的椅面,连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任务?”他在心里低喃,这两个字像颗石子,在死寂的心湖里砸开层层涟漪。
自从获得这“造神系统”以来,他见过它冷冰冰的提示,见过它在生死关头弹出的警报,见过它用机械音宣布境界突破,却从未见过“任务”这个字眼。
系统向来只做“宣告”,比如告知他是“神种”,拥有“灵视”,或是冷冰冰地拒绝他恢复视力、修复丹田的请求,从未有过类似“任务”的指令。
“任务”……这两个字背后,藏着的东西让他心头狂跳。
在那些曾翻看过的网络小说里,“任务”从来都与“奖励”绑定。
哪怕是最基础的新手任务,也会有对应的回报,或许是技能点,或许是道具,或许是某种能改变现状的契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星火燎原般占据了他所有思绪。
他猛地抬手,指尖在空荡的眼前虚抓了一下,仿佛想抓住这突如其来的希望。
失明的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可他却能清晰“感知”到那道淡蓝色的系统对话框再次悬浮在意识深处,「当前阶段任务:适应现状」这行字,此刻竟透着难以言喻的光亮。
这会不会是系统给他的台阶?
是他摆脱如今困境的唯一机会?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胸腔因激动而剧烈起伏,连带着喉咙里都泛起一阵干涩的痒意。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在心里朝着系统发出询问,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系统,这个‘适应现状’的任务,具体要怎么做?完成之后,有什么奖励?”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秒,两秒,三秒……
系统对话框上的文字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行冰冷的「当前阶段任务:适应现状」。
温羽凡眉头微蹙,又追问了一遍,语气里添了几分恳求:“是需要我适应失明的状态,还是适应失去修为的处境?奖励是能恢复视力,还是能修复丹田?哪怕给我一点提示也行。”
可系统像是陷入了循环,无论他怎么询问,对话框里始终重复着那一句话,没有任何解释,更没有提及“奖励”半个字。
那机械的、毫无温度的文字,像一堵冰冷的墙,将他所有的期待都挡在了外面。
温羽凡的肩膀一点点垮了下来,刚刚燃起的火苗,似乎又被一盆冷水浇得只剩灰烬。
他苦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浓的无奈。
他早该想到的,这系统从来都不会按常理出牌,怎么会轻易给他明确的答案?
从当初他握着菜刀想了结一切时,系统冒出来说“恭喜成为神种”,却连半点实际帮助都没有;
到如今他沦为废人,最需要支撑的时候,系统依旧只会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搪塞。
看来,想从系统这里套出更多消息,是不可能了。
他缓缓闭上眼(尽管眼前本就是一片黑暗),靠在椅背上,任由疲惫感席卷全身。
但与刚才不同的是,此刻他的心里,不再是全然的绝望。
系统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的奖励,却第一次给出了“任务”这个指向性的词。
这至少意味着,他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沉沦,他有了一个可以去做的事。
适应现状。
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要适应眼前的黑暗,不再被失明带来的恐慌裹挟;
要适应丹田空荡荡的无力感,不再执着于那些失去的修为;
要适应从特勤九科科长到被全城通缉的“逃犯”的身份落差,在这觥山深处的木屋里,重新找到立足的方式。
可这又如何?
哪怕前路依旧一片模糊,哪怕不知道完成任务后是否真的有希望,这至少是他此刻能抓住的唯一浮木。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摸索着抓住了椅臂。
指尖触到粗糙的木纹,那真实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
他不再去想系统的沉默,不再去纠结奖励的虚无,只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先做到“适应”再说。
他试探着松开手,凭着记忆,一点点摸索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撞到什么。
虽然依旧会因为看不见而心慌,会因为失去内劲支撑而脚步虚浮,但他没有停下。
他扶着墙壁,慢慢走到窗边,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冷的玻璃,感受到窗外雪花落在玻璃上的凉意。
黑暗依旧笼罩着他,可他的心里,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
不管系统的任务背后藏着什么,不管未来是否真的有转机,他都必须先迈出这一步——适应这片黑暗,适应这个失去一切的自己。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也是他必须做到的。
第373章 听声辨位修炼
木屋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时,带着积雪的冷风卷着几片碎雪粒钻了进来,落在地面的灰尘上,留下几处细碎的白痕。
温羽凡扶着门框边缘,指尖摩挲着木头表面凹凸的纹理,一点点挪到门口。
他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踩得格外谨慎,失明的双眼被厚厚的纱布覆盖,却微微抬起,像是在“望”向院子里的方向。
正在院子里蹲坐着刷手机的姜鸿飞闻声抬头,看见温羽凡竟主动走出了木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手里的手机随手往石桌上一扔,三两步就跑了过去,语气里满是稀奇:“哟,你今天怎么舍得出来了?”
自从他来觥山照看温羽凡,对方要么在屋里枯坐一整天,要么蜷缩在床上沉默不语,像尊不愿与人接触的雕塑,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走出木屋,姜鸿飞难免觉得新鲜。
温羽凡循着声音的方向侧过头,空洞的眼窝对着姜鸿飞,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在屋里待得久了,出来透透气。”
“透气?这鬼天气有什么好透的。”姜鸿飞撇了撇嘴,上下打量着他,见他一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微微抬起,像是在感知什么,忍不住又问,“你要去哪儿?还是要找什么东西?跟我说,我去给你弄,你这眼睛看不见,别在雪地里摔着了。”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扶温羽凡,却被温羽凡抬手挡住了。
“不用,”温羽凡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你不用帮我找东西,也不用扶我,你……来打我。”
“啥?”姜鸿飞像是没听清,猛地瞪大了眼睛,“你让我打你?温羽凡,你没搞错吧?我这辈子就没听过这种要求!”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眼前这人虽然瞎了眼、没了修为,但好歹也曾是朱雀局外勤九科的科长,怎么会主动让别人打自己?
难道是在屋里憋太久,精神出问题了?
温羽凡似乎猜到了他的疑惑,耐心解释道:“不是让你真的动手伤我,是想让你配合我练习听声辨位。我眼睛看不见,以后总得想办法适应,听声辨位是最基础的,你出手的时候不用留力,只要别下死手就行。”
姜鸿飞这才恍然大悟,挠了挠头,脸上却露出犹豫的神色:“听声辨位啊……可我现在是武徒九阶,离武者境界就差一步了,你丹田都被废了,我要是真动手,万一没收住劲,伤到你怎么办?”
他虽然平时对温羽凡没什么好脸色,也总觉得对方如今是个“废人”,但真要让他动手打一个手无寸铁(还失明)的人,心里还是犯嘀咕,尤其是自己的修为摆在那儿,万一真伤了人,师傅黄振武回来肯定要骂他。
温羽凡却笑了,笑声很轻,带着一丝释然,又带着几分过往作为强者的底气:“放心,伤不到我。我丹田被废,内劲全无,但肉身强度不是你一个武徒能比的。当年我受过的淬体训练,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别说你是武徒九阶,就算是刚入武者境界的人,想凭肉身力量伤我,也没那么容易。”
这话一出,姜鸿飞立刻不服气了。
年少气盛的他最受不了别人小看自己的修为,哪怕对方曾是特勤九科科长,如今也是个没了修为的“废人”。
他梗着脖子,撸了撸袖子:“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到时候要是真被我打疼了,你可别抱怨!”
温羽凡微微颔首,往前走了两步,离开门框的支撑,站在雪地里,身姿虽然算不上挺拔,却透着一股沉静的气场。
他缓缓闭上眼睛(尽管眼前本就是黑暗),双臂自然垂在身侧,声音平稳:“来吧,不用犹豫,就当是练手了。”
姜鸿飞盯着雪地里静立的温羽凡,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先前玩世不恭的神态瞬间褪去。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雪粒钻进鼻腔,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这是他练拳时才会有的专注,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失明的“废人”,而是需要全力以赴应对的对手。
“那我可真来了!”他低喝一声,算是给温羽凡最后的提醒,脚步猛地在积雪上一踏,“咯吱”一声脆响里,身形已朝着温羽凡冲了过去。
不过,他并没像嘴上说的那样“不客气”。
作为黄振武一手教出来的徒弟,基本的分寸感早已刻在骨子里,尤其对方还是个看不见的人。
第一拳挥出时,他刻意放慢了速度,手臂带动的风声格外明显,甚至还特意喊了句“左拳来了!”,像是在给温羽凡递信号。
温羽凡微微侧头,空洞的眼窝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双臂下意识地交叉护在胸前。
但失明带来的迟滞感远超他的预料,耳朵捕捉到“左拳”的提示时,身体的反应却慢了半拍。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姜鸿飞的拳头还是擦着他的小臂,落在了他的肩头。
“嘶……”温羽凡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因为疼,而是被这猝不及防的触感惊到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肩头传来的力道——不算重,显然是姜鸿飞收了劲,但这也意味着,自己的防御彻底落了空。
“不好意思,没控制好!”姜鸿飞说着,却没停下动作,脚下步法变换,绕到温羽凡右侧,这次换了腿攻,还不忘大声提醒,“右腿扫过来了!”
温羽凡立刻调整姿势,右腿仓促向后撤步,同时伸手去挡。
可耳朵辨清方向时,姜鸿飞的腿已经到了跟前,“嘭”的一下撞在他的左大腿外侧。
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全靠本能稳住了身形,手心却已经沁出了薄汗。
接下来的时间里,雪地里的呼喝声和拳脚碰撞声几乎没停过。
姜鸿飞始终保持着“喊打同步”的节奏,每一次出拳、踢腿,都会提前用声音暴露方位,力道也始终控制在“能让对方感受到冲击,却不会受伤”的程度。
可即便如此,温羽凡的防御依旧漏洞百出。
有时,他刚挡住左边的拳头,右边的腿就已经落在了腰上;
有时,他循着声音侧过身,却没料到姜鸿飞中途变了招式,手肘结结实实地撞在他的后背;
还有几次,姜鸿飞故意放慢动作,让他勉强挡住,可下一秒换个方向进攻,他又会因为反应不及被打中。
雪沫被两人的动作扬得四处飞溅,温羽凡的旧棉袄上沾满了雪粒,肩头、腰侧、大腿外侧,处处都留着淡淡的拳印和脚印。
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累似的,哪怕每一次防御都显得狼狈,也从没想过停下,只是在被击中后,会微微顿一顿,随即重新摆好姿势,声音沙哑却坚定:“继续。”
……
第374章 雪地静心
雪粒子还在风里打着旋,落在温羽凡肩头,很快就化成了细碎的水珠,洇湿了旧棉袄的布料。
他微微弓着背,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得喉咙生疼。
姜鸿飞退到了石桌旁,一屁股坐在冰凉的石凳上,随手抓起桌上的保温杯灌了一大口,水珠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沾满雪泥的运动鞋上。
“不行了不行了,”他摆摆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疲惫,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惊讶,“半个钟头了,你这劲头也太足了,我胳膊都快甩酸了。歇会儿,必须歇会儿。”
温羽凡闻声,慢慢直起身。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微微侧着头,空洞的眼窝对着姜鸿飞的方向,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走神。
肩头、腰侧的隐痛还在,那是刚才被姜鸿飞拳头、腿脚击中的地方,不算重,却足够清晰地提醒着他此刻的狼狈。
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显得有些沙哑:“好,那就歇会儿。”
姜鸿飞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要么靠在墙角发呆,要么摸索着回木屋,却没料到温羽凡只是原地转了个身,面对着院子中央那片被踩得乱七八糟的雪地,缓缓蹲了下去。
他没有坐下,而是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指尖轻轻触碰着脚下的积雪——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
休息的间隙,姜鸿飞低头刷着手机,偶尔抬眼瞥一下温羽凡,见他一动不动,只当他是在平复体力,没再多想。
可只有温羽凡自己知道,他的脑子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他在“复盘”刚才半个钟头的每一个瞬间:
刚才姜鸿飞的每一次进攻,都带着刻意放慢的节奏和提前的提醒——“左拳来了”“右腿扫过来了”,这样的“放水”,放在以前,别说打不中他,恐怕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他还记得在以前对敌的时候,哪怕是面对身后突然袭来的偷袭,仅凭耳力捕捉到的气流变化,就能瞬间转身格挡,甚至反制对手。
可刚才呢?
明明听到了姜鸿飞的喊声,身体却总是慢半拍,要么挡错了方向,要么防御不到位,好几次被结结实实地打中,狼狈得像个从未练过武的普通人。
“只是因为看不见吗?”温羽凡在心里问自己。
他很快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答案。
视力受损确实带来了不便,但以他曾经的功底,就算看不见,仅凭多次生死搏杀养成的本能和对周遭环境的感知,也不该落魄到这种地步。
真正的问题,藏在更深的地方。
他想起刚才被姜鸿飞拳头擦过肩头时,心里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想起听到腿风袭来,却因为不确定对方的具体位置,下意识缩了一下的动作。
那些瞬间的迟疑和慌乱,不是因为能力不足,而是源于对眼前这片黑暗的恐惧:
看不见敌人的位置,看不见脚下的路,甚至看不见自己是否能稳稳站着,这种失控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原本该有的反应被打乱,本该沉稳的心境变得浮躁。
“是心境乱了。”温羽凡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笃定。
恐惧带来的混乱,才是让他发挥失常的根源。
“如果连这点都克服不了,就算练再多的听声辨位,也只是徒劳。”
想通了这一点,他不再纠结于刚才的狼狈,而是慢慢调整姿势,在雪地里盘膝坐下。
后背挺直,双手结印放在膝盖上,虽然没有内劲可以运转,也无法像以前那样修炼,但他闭着眼(尽管眼前本就是黑暗),开始学着像过去打坐时那样,专注于自己的呼吸。
吸气时,感受冰冷的空气顺着鼻腔进入胸腔,带着雪的清冽;
呼气时,慢慢吐出体内的浊气,也吐出那些缠绕心头的焦虑和恐惧。
一开始,耳边还能听到姜鸿飞刷手机时偶尔发出的笑声,能感受到雪花落在脸上的凉意,甚至能隐约听到远处山林里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但随着呼吸逐渐平稳,他的注意力越来越集中,那些外界的声音仿佛被隔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之外,只剩下自己平稳的呼吸声,和心跳的节奏。
他试着在心里描摹出院子的轮廓——石桌在左边,木屋的门在身后,姜鸿飞坐着的石凳离自己大约七步远。
他不再去想“看不见”这件事,只是单纯地去感知周围的一切,用耳朵听,用皮肤感受,用记忆拼凑。
渐渐地,心里的焦躁像被雪水融化般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平静。
姜鸿飞刷完一条短视频,抬头又看向温羽凡,见他坐在雪地里,脊背挺得笔直,双手结印,神情平静得像是在修炼,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凑近了两步,小声嘀咕:“这是在干嘛?丹田都废了,还练呢?”
但他没敢打扰,只是悄悄退了回去,心里却对这个一直死气沉沉的“废人”,生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雪还在下,落在温羽凡的头发上、肩膀上,给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但他像是毫无察觉,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在这片寂静的雪地里,一点点平复着被黑暗扰乱的心绪,也一点点找回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沉稳与坚定。
觥山的雪,像是没有尽头似的,纷纷扬扬地落了两个钟头。
温羽凡盘膝坐在院子中央的雪地里,脊背挺得笔直,双手结印置于膝上,一动不动。
雪花落在他的发梢、肩头、后背,渐渐积起薄薄一层,像是给这位失明的男人裹上了一件苍白的披风,连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都快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石桌旁的姜鸿飞,早就没了刷手机的心思。
他时不时抬头看向雪地里的温羽凡,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寒风卷着雪粒,刮在脸上生疼,他裹紧了自己的外套,还觉得浑身发冷,更别提温羽凡就那么直挺挺地坐在雪地里,连动都没动过。
“这人不怕冻吗?”姜鸿飞心里嘀咕着,好几次都想起身过去把人拉进屋里。
可看着温羽凡那副沉静的模样:哪怕眼窝被纱布覆盖,也透着一种不容打扰的专注。
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人可别真冻出个好歹,不然师傅回来,准得扒了他的皮。
就在姜鸿飞第 N次抬头张望时,雪地里的温羽凡终于有了动作。
他先是微微动了动手指,接着缓缓挺直腰背,双手自然垂落,然后一点点站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积压的雪簌簌滑落,在雪地上堆出一小团白。
起身的瞬间,一连串“啪啪”的骨节响声从他身上传来,像是久未运转的齿轮重新咬合,带着几分沉闷的力道,在寂静的雪地里格外清晰。
姜鸿飞立刻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脸上带着夸张的抱怨:“我说温大叔,你可算动了!你这一动不动坐了俩小时,我都以为你要在这儿原地‘坐化’,直接成了觥山的雪人儿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想去拍掉温羽凡肩上残留的雪,却被温羽凡轻轻侧身避开。
温羽凡像是没听见他的调侃,空洞的眼窝对着姜鸿飞声音传来的方向,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休息好了吗?”
姜鸿飞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拍着自己的胸脯,底气十足地说:“早好了!我这体力,别说歇俩小时,就算再跟你练俩小时,也照样有劲!”
他知道,温羽凡这是要继续练听声辨位了,刚才心里那点担心,瞬间被少年人好胜的心思取代。
刚才第一次练习时,温羽凡处处被动,他还觉得没什么挑战性,现在倒要看看,这人坐了俩小时,是不是真能有什么变化。
第375章 听声辨位进阶
听声辨位的第二轮,几乎是话音刚落就正式开始。
姜鸿飞还是和之前一样,一开始没打算真下狠手,每一次出拳、踢腿前,都会刻意放慢动作,还不忘用声音提醒:“左拳来了!”“右腿扫你膝盖!”“小心我手肘攻你后背!”
他的声音在雪地里回荡,像是在给温羽凡递上最明显的“信号”。
可这一次,温羽凡的反应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听到“左拳”的提示时,他没有再像上次那样迟疑,而是几乎在声音落下的同时,左臂迅速抬起,精准地挡在了肩头前方,“啪”的一声,稳稳接住了姜鸿飞的拳头;
当“右腿扫膝盖”的提醒传来,他脚步微微向后一撤,同时左腿屈膝,巧妙地避开了扫来的腿风,甚至还借着后撤的力道,调整了自己的站姿,让下一次防御更从容。
姜鸿飞脸上的轻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惊讶。
他能明显感觉到,温羽凡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每一次格挡、闪避,都透着一种沉稳的节奏——不是靠视力,而是靠对声音的精准捕捉,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
他知道,温羽凡的心境,已经彻底平复下来了,不再被失明带来的恐惧和慌乱裹挟。
“有意思。”姜鸿飞心里暗忖,收起了之前的“放水”心思,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不再出声提醒,脚步在积雪上一踏,“咯吱”一声轻响后,身形骤然提速,朝着温羽凡冲了过去。
这一次,他的拳头带着风声,直奔温羽凡的胸口,没有任何预兆,甚至中途还刻意变换了招式,想打温羽凡一个措手不及。
失去了声音提示,温羽凡确实再次陷入了被动。
他无法提前预判姜鸿飞的攻击方向,只能靠耳朵捕捉对方动作带来的气流变化、脚步踩在雪地上的声响,来判断攻击的位置。
有几次,姜鸿飞的拳头擦着他的衣襟掠过,带着的劲风让他的旧棉袄微微晃动;
还有一次,他没能完全避开扫来的腿,被对方踢中了小腿,传来一阵轻微的麻意。
但即便如此,温羽凡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狼狈。
他的身体始终保持着灵活的姿态,哪怕攻击来得突然,也能迅速做出反应——要么用手臂格挡,要么借着步法闪避,十次攻击里,至少能稳稳挡下七八次。
雪沫被两人的动作扬得四处飞溅,温羽凡的脸上、身上沾了不少雪粒,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专注。
他的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周围每一个细微的声音,身体则随着声音的指引,一次次避开或挡下姜鸿飞的攻击,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地里,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节奏”。
姜鸿飞越打越心惊,也越打越兴奋。
他能感觉到,温羽凡就像一块被重新打磨的璞玉,虽然失去了视力和修为这两块“棱角”,却在这片黑暗里,渐渐找回了属于强者的底色。
他不再留手,招式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狠,每一次出手都带着武徒九阶应有的力道,雪地里的呼喝声、拳脚碰撞声,比第一次练习时激烈了数倍。
而温羽凡,就站在这片激烈的攻势中,像一株在风雪里扎根的树,看似单薄,却有着难以撼动的沉稳。
他的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都在告诉姜鸿飞——哪怕身处黑暗,哪怕失去一切,他也从未真正倒下。
当然,听声辨位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就像初春融雪浸润冻土,得靠日复一日的耐心与坚持,才能在荒芜的土地里催生出新的生机。
在之后的日子里,觥山的晨光与暮色,几乎都被木屋里外此起彼伏的拳脚声填满:
每日天刚蒙蒙亮,雪地里的寒气还未散尽,温羽凡便会准时站在院子中央,等姜鸿飞打着哈欠拎着水桶过来;
待到夕阳把雪山染成金红色时,两人的对练才会在彼此粗重的喘息中暂歇,每天雷打不动的早晚两个小时,风雪无阻。
刚开始的几天,温羽凡更像个“活靶子”。
姜鸿飞的拳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冲劲,哪怕刻意收了七分力,落在身上也带着清晰的钝痛。
温羽凡全凭耳朵捕捉拳风的轨迹,有时刚辨清左边的动静,右边的腿风已到了腰侧,常常是旧伤未消又添新痕,旧棉袄的肩头、腰侧被捶打得发皱,沾着的雪粒融化后,留下一块块深色的印记。
他却从不说停,每次被击中后,只会顿一顿,让耳朵重新适应气流的变化,再沙哑着嗓子喊一句“继续”。
姜鸿飞看着他眼窝上的纱布被汗水浸得发潮,心里那点“应付差事”的念头渐渐淡了,出拳时不再刻意放慢节奏,只是会在力道收不住时,悄悄偏一下方向,避开要害。
变化是在一个雪后初晴的早晨显现的。
那天姜鸿飞一记右勾拳直逼温羽凡面门,拳风带着积雪被碾碎的“簌簌”声,以往温羽凡只会仰头躲闪,这次却突然侧身,左手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动作不算快,却透着一股笃定的利落。
姜鸿飞愣了一下,手腕下意识地挣了挣,竟没挣开。
“哟,大叔还会还手了?”他挑眉笑了,眼里多了几分认真,脚下步法一变,左腿扫向温羽凡脚踝。
这次温羽凡不仅稳稳避开,还借着转身的力道,右手握拳,擦着姜鸿飞的肩头打了过去。
虽未击中,却让姜鸿飞心里一震:这个曾经连站都站不稳的“废人”,竟真的在黑暗里,摸到了反击的门道。
从那以后,对练渐渐变了模样。
温羽凡的反击从“偶尔一次”变成“十次里能成三四次”,有时甚至能借着姜鸿飞出拳的间隙,逼得他后退两步。
雪地里的脚印从杂乱无章,变得有了章法;
拳脚碰撞的声音,也从单方面的“砰砰”声,变成了你来我往的“噼啪”响。
有一次姜鸿飞故意用假动作晃他,左手虚晃一招,右手却从下方突袭,没想到温羽凡仅凭拳风的轻重差异,就识破了诡计,反手一掌拍在他的小臂上。
姜鸿飞揉着胳膊,难得收起了玩世不恭:“行啊温大叔,你这耳朵快赶上‘顺风耳’了!”
温羽凡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掌心却沁出了薄汗——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我们得加点难度。”又一次对练结束后,温羽凡擦着额角的汗水,语气平静却坚定。
姜鸿飞正坐在石桌上拧水瓶,闻言差点把水洒出来:“加难度?你想怎么加?总不能让我真下狠手吧?”
温羽凡摇了摇头:“升级用兵器……嗯……先从树枝开始。”
第二天,两人手里便多了一根手腕粗的树枝,姜鸿飞拿着树枝横扫、直戳,树枝划破空气的“咻咻”声,比拳风更难捕捉。
温羽凡一开始频频被树枝戳中肩头,旧棉袄上很快添了好几道破口,却越练越专注,从一开始只能勉强格挡,到后来能借着树枝的震动判断方位,甚至偶尔能一树枝挑开姜鸿飞的攻击。
树枝练了一周多,温羽凡又提出用真刀。
这次姜鸿飞是真的慌了,手里握着没开刃的长刀,迟迟不敢动手:“温羽凡你疯了?这刀没开刃也能伤人,你眼睛看不见,万一出点事……”
“没事。”温羽凡打断他,手里也握着一把同样的钝刀,“你只管出招,我能应付。”
刀刃划过空气的声音,比树枝更锐利,带着一丝冰冷的质感。
温羽凡屏息凝神,耳朵像雷达般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动静:刀身转动时的气流变化,姜鸿飞挥刀时脚步的“咯吱”声,甚至刀刃与空气摩擦时的细微震颤。
有一次姜鸿飞一刀劈向他的腰间,温羽凡猛地侧身,刀刃擦着他的棉袄划过,带下一片碎布,他却反手一刀,精准地磕在姜鸿飞的刀背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姜鸿飞惊得后退两步,看着温羽凡空洞的眼窝,第一次生出了“敬畏”的念头。
到最后,连暗器都用上了。
姜鸿飞捡来一堆小石子,每次对练时,便时不时朝温羽凡扔出一两颗,石子在空中划过的声音又轻又快,稍不留意就会被风雪声掩盖。
温羽凡一开始常被石子砸中胳膊、后背,留下一个个红印,却越练越敏锐。
他能从石子破空的声音里,分辨出石子的大小和投掷的距离,甚至能听出姜鸿飞抬手时衣袖的摩擦声,提前做好准备。
有一次姜鸿飞趁他格挡长刀时,突然从袖中甩出一颗石子,直奔他的面门,温羽凡却头也不偏,只是抬手一抓,精准地将石子握在了掌心。
那一刻,雪地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姜鸿飞看着他掌心的石子,突然笑了,语气里带着真心的佩服:“温大叔,你这本事,就算看不见,也比咱们局里不少明眼人都强。”
温羽凡握了握掌心的石子,指尖传来石子冰凉的触感,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知道,这日复一日的练习,不仅是在练听声辨位的本事,更是在与自己的恐惧和解——从一开始对黑暗的慌乱,到后来能在刀光剑影中沉稳应对,他终于不再是那个被绝望困住的“废人”。
觥山的雪还在下,却再也掩盖不住他心底重新燃起的火焰,那是属于强者的笃定,是在绝境中,靠自己一步步挣来的希望。
第376章 岁末的暖意
觥山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把山间的路径、木屋的屋檐都裹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在每日清晨的拳脚碰撞、黄昏的喘息声中悄然溜走,快得像山间掠过的风。
2027年 2月 3日的夜晚,雪终于停了,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头,洒下清冷的光,给雪地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木屋的灶房里,柴火还在灶膛里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余温让不大的空间透着暖意。
温羽凡坐在靠窗的木桌旁,眼上的纱布早已拆除。
此刻他的眼睛虽依然无法视物,但“看”向某处时,却不再是过去那般空洞,而是带着一种经过黑暗淬炼后的笃定。
他抬手揉了揉手腕,刚才对练时被姜鸿飞拳头擦过的地方还有些发麻,嘴角却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姜鸿飞坐在桌子对面,正大口扒着碗里的米饭,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说:“温大叔,今天这对练你可太狠了,最后那招‘听声躲石子’,我扔得那么快,你居然还能接住,简直离谱!”
说着,他夹起一块萝卜干塞进嘴里,又拿起旁边的搪瓷缸灌了一大口热水,满足地叹了口气。
温羽凡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感激开口:“这也多亏了有你帮我,不然我也没办法做到这些。”
“呵呵……”姜鸿飞不好意思地憨笑了一声,“这点小事,还不如大叔你对我的帮助多。听了你的指点,我好像已经隐约摸到内劲的屏障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突破武者境了。”
这一个多月,两人的关系早已不复最初的疏离。
姜鸿飞不再把照顾温羽凡当成“应付师傅的差事”,也不再喊他“废人”,反而一口一个“温大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忱;
温羽凡也渐渐卸下了心防,偶尔会跟姜鸿飞聊几句过去练拳的技巧,甚至在姜鸿飞抱怨“武徒九阶卡了好久”时,还会点拨他两句。
此刻坐在一张木桌上吃饭,倒像是一对真正的师徒,或是相熟多年的朋友。
咽下最后一口饭,姜鸿飞放下碗筷,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温大叔,跟你说个事。马上就要过年了,我爸妈昨天给我发消息,催我回家呢。我想明天就下山一趟,回去陪他们几天,估摸着过完年回来,得七八天时间。”
他说着,眼神亮晶晶地看向温羽凡,带着几分试探,“你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家离觥山县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不算远,正好让我爸妈给你做顿热乎的年夜饭,比在山上强多了。”
温羽凡闻言,手里的筷子顿了顿,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他微微偏头,语气温和却坚定:“你的假我准了,不过去你家就不必了。”他感受到少年略显失落的心跳,顿了顿,补充道,“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我现在生活早就能自理了……你看,做饭、收拾屋子,甚至自己摸索着劈柴都没问题,不用操心我。你安心回去,能多陪你爸妈几天就多待几天,一家人过年团聚的日子,得好好珍惜。”
他说的是实话。
经过一个多月的练习,不仅听声辨位的本事愈发熟练,连日常起居也早已不用依赖旁人。
失明带来的恐慌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生活的掌控感,哪怕眼前依旧没有清晰的影像,心里却亮堂得很。
姜鸿飞听他这么说,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但见温羽凡态度坚决,也不再勉强,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行!那你在山上可得照顾好自己,别总想着练拳,记得按时吃饭!”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姜鸿飞就背上背包下了山。
温羽凡站在木屋门口,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屋里,找到扫帚开始收拾房间,过年了,自己这里好歹也打扫一下。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的手上,动作从容而熟练。
没成想,临近中午的时候,温羽凡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闭着眼感受风吹过树梢的声音,突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山下传来,还夹杂着东西碰撞的“叮叮当当”声。
他循着声音转过头:“嗯?怎么回来了?”
山道上,姜鸿飞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手里还拎着好几个油纸包,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额头上满是汗珠。
“温大叔,我回来啦!”姜鸿飞把东西往木桌上一放,擦了擦汗,笑着解释,“我刚才下山路过镇上,想着你一个人在山上过年,好歹也得吃点好的,就买了点东西。”
说着,他打开油纸包,顿时一股香气弥漫开来:
有油光锃亮的烤鸡,外皮焦脆,还带着淡淡的香料味;有肥而不腻的烤鸭,旁边放着薄饼和甜面酱;
还有一大块切好的猪头肉,颤巍巍的,看着就入味。
除此之外,他还从背包里掏出两袋真空包装的年糕:“这年糕蒸一下就能吃,甜口的,你肯定喜欢。这些吃的,够你吃好几天了,绝对饿不着!”
不等温羽凡说话,姜鸿飞又打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里面有几包未开封的内衣内裤,还有两件崭新的羽绒服,一件藏青色,一件深灰色,针脚细密,绝对暖和。
“这还有一些新衣服,以后脏了就直接换,别自己费劲洗,等我回来一并给你洗!”
温羽凡闻到桌上堆得满满的食物的香气,又听到姜鸿飞满是真诚的话语,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意。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了些:“谢谢你,鸿飞。这些东西太多了,你也带点回去给你爸妈吃。”
“不用不用!”姜鸿飞摆摆手,“我家还有呢!这些都是给你的。”他说着,看了看天色,知道不能再耽搁,便拎起自己的背包,“那我真走了啊,温大叔……”
温羽凡笑着点头:“快去吧,路上小心。”
姜鸿飞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院子,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山路拐角,才加快脚步往山下冲去。
温羽凡站在门口,默默送别,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这个冬天,觥山的雪依旧寒冷,可他的心里,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填得满满的。
第377章 再遇赏金猎人
夜,像一块浸了浓墨的绒布,沉沉压在觥山之上。
木屋的窗棂透不出半点光亮,只有灶膛里残存的余温,在冰冷的空气里维持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温羽凡盘膝坐在木板床上,脊背挺得笔直,双手结印置于膝间,呼吸均匀得如同山间的溪流,缓缓流淌在寂静的屋里。
他的丹田早已是一片荒芜,内劲消散得像从未存在过,可这一个多月来,每日打坐已成了习惯。
不为修炼,只为在呼吸的起落间,抚平心底残存的焦躁与戾气,让那颗在黑暗中沉浮的心,寻得一处安稳的锚点。
窗外的雪还在下,簌簌声轻得像梦呓,他却能清晰“听”出雪花落在屋檐、积在树梢的不同声响——这是日复一日听声辨位修炼的馈赠,让他在失明的世界里,反倒多了一份常人难及的敏锐。
突然,一阵极细微的“咔嚓”声,从院墙外的枯草丛中传来。
那声音很轻,像是积雪压断了细小的枯枝,却在这极致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温羽凡放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皮依旧紧闭,耳朵却像被唤醒的雷达,瞬间捕捉到更多细碎的动静:
有人踩在积雪上的闷响,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甚至还有几人刻意压抑的呼吸声,正从木屋四周的黑暗中汇聚而来。
他没有丝毫迟疑,缓缓睁开眼——眼前依旧是化不开的黑暗,却透着一股历经磨砺后的沉静。
起身时,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脚腕转动间,伸手便摸到了靠在床头的破邪刀。
刀柄的纹路早已被他的手掌磨得光滑,此刻握在手中,熟悉的厚重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让他原本平和的气息,多了几分锋锐。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他轻轻推开,带着寒气的夜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打在他的脸上,冰凉刺骨。
温羽凡迈步走出,站在院子中心,雪花一片片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脚下的积雪没过脚踝,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没有动,只是微微侧着头,空洞的眼窝对着院子深处的黑暗,朗声道:“躲在暗处的朋友,既然来了,何必藏着掖着?出来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雪的力量,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周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雪花飘落的簌簌声,和远处山林里偶尔传来的夜鸟啼鸣。
仿佛刚才的异动,只是风雪制造的幻觉。
但温羽凡知道,那些人还在——他能听到他们因屏息而变得粗重的呼吸,能分辨出他们脚步在积雪上挪动时,刻意放轻的节奏。
几秒后,“唰唰”声接连响起,二十余道身影从院墙外的枯树后、木屋的转角处、甚至是柴房的屋顶上窜了出来,像一群蛰伏的猎豹,瞬间将温羽凡围在了院子中央。
他们手里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砍刀、短匕、甚至还有几柄带着寒光的弩箭,箭尖都隐隐对着温羽凡的方向。
“温羽凡?”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往前站了一步,声音粗哑如砂纸摩擦,“前朱雀局特勤九科温科长?”
温羽凡握着破邪刀的手没有动,语气平静无波:“你们是什么人?深夜闯来,意欲何为?”
壮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人头现在值五百万。朱雀局发了悬赏令,取你人头,五百万。”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温羽凡被纱布覆盖过的眼窝,又瞥了瞥他看似单薄的身形,语气里多了几分轻蔑:“听说你丹田被废,眼睛也瞎了,啧啧,曾经的特勤九科科长,如今倒成了我们这些人的‘活悬赏’。”
温羽凡闻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历经世事的淡然:“五百万?比当年少了些。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尽管动手试试。”
这话一出,围着他的二十多人却突然迟疑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里的武器虽然依旧对准着温羽凡,却没有一个人率先上前。
哪怕眼前的温羽凡已是“废人”之躯,可“温羽凡”这三个字,在道上曾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当年他在川地省道旁以一敌百,单枪匹马闯苗疆,京郊一剑败岑玉堂的战绩,早就成了圈子里的传说。
哪怕如今听说他落了难,他们骨子里的忌惮,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
温羽凡察觉到他们的犹豫,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静:“怎么?不敢?既然敢来取我人头换钱,又何必怕我一个‘废人’?”
“怕他干什么!”人群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突然嚷嚷起来,他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往前凑了两步,“他早就不是当年的温羽凡了!丹田被废,连内劲都运不出来,眼睛还瞎了,就是个没了爪牙的老虎,有什么好怕的?咱们二十多个人,还收拾不了他一个?”
另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也跟着附和,语气里带着几分焦躁:“就是!我们在这破山里蹲了一个多月,天天盯着木屋,就等朱雀局的人离开。今天好不容易等到那个小子下山,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下次再想找这么好的时机,可就难了!五百万啊,足够咱们兄弟几个快活好几年了!”
这话像是点燃了导火索,围着温羽凡的众人眼神里的忌惮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赏金的渴望。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绝——富贵险中求,就算温羽凡当年再厉害,如今也是砧板上的鱼肉,没理由放过这到手的五百万。
“上!”不知是谁低喝了一声。
站在温羽凡身后的那个小个子,最先动了。
他手里握着一柄锋利的砍刀,脚步在积雪上一踏,借着冲劲朝着温羽凡的后心劈来,刀风带着呼啸声,在雪夜里格外刺耳。
紧接着,周围的人也纷纷出手,短匕刺向要害,弩箭对准了四肢,二十多人的攻击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瞬间朝着温羽凡笼罩而来。
就在刀刃即将落在温羽凡后心的刹那,他的耳朵微微一动,捕捉到了刀风袭来的轨迹,以及身后那人急促的呼吸声。
几乎是同时,他握着破邪刀的手腕猛地一翻,刀鞘带着一股沉稳的力道,精准地撞在那柄砍刀的侧面。
“当”的一声脆响,小个子只觉得手腕一麻,手里的砍刀差点脱手飞出,整个人被震得往后踉跄了两步,踩在积雪上滑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不等他站稳,温羽凡的身体已如同风中的柳絮,轻盈地侧身避开了旁边刺来的短匕。
破邪刀在此刻终于出鞘,一道雪亮的刀光在漫天飞雪里划过,快得像一道闪电,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那是他在无数次与姜鸿飞的对练中,打磨出的节奏,不靠视力,只凭耳朵捕捉到的每一个细微声响,判断敌人的位置与招式。
刀光起落间,只听“叮叮当当”的声响接连不断。
有人手里的武器被破邪刀精准打落,掉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有人手腕被刀背击中,吃痛地缩回手,短匕“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还有人刚抬起弩箭,就被温羽凡一脚踹中膝盖,“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疼得龇牙咧嘴。
温羽凡的身影在二十多人的围攻中,如同闲庭信步般自由穿梭。
他的每一次转身、每一次挥刀,都精准地避开了所有攻击,同时又能准确击中敌人的手腕、脚踝等非致命部位。
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发梢,很快积起薄薄一层,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动作。
破邪刀每一次斩出,都会带起一串细小的血花,溅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像开出了一朵朵凄厉的红梅,却没有一人因此丧命。
不过短短片刻功夫,围攻他的二十多人,就全都失去了战斗力。
有人抱着被划伤的手腕蹲在地上,有人捂着被踹伤的膝盖呻吟,还有人瘫坐在雪地里,看着温羽凡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这个瞎了眼、没了修为的男人,竟然比传说中还要可怕。
温羽凡收刀入鞘,破邪刀归鞘的声音干脆利落,在雪夜里格外清晰。
他没有再看那些倒在地上的人,转身朝着木屋走去,脚步踩在积雪上,依旧平稳而从容。
走到门槛边时,他停下脚步,背对着那些赏金猎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该团聚,我不想杀人。你们的武器,自己捡起来,赶紧下山吧,回去好好陪陪家人。”
说完,他推门走进木屋,将风雪与狼狈的众人,都隔绝在了门外。
木门缓缓关上的刹那,温羽凡轻轻舒了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依旧平稳,没有丝毫因为厮杀而产生的躁动。
方才挥刀时的冷静,避开攻击时的从容,以及最后放过那些人的决断,都让他心里那片曾经荒芜的角落,仿佛被春风拂过,泛起了一丝暖意。
他忽然明白,自己的心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平和。
不再被仇恨裹挟,不再被绝望困住,哪怕身处黑暗,哪怕失去一切,也能守住心底的那份安稳与善意。
屋外,那些赏金猎人看着温羽凡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又看了看彼此狼狈的模样,没有一人敢再多说一句话。
他们默默捡起掉在雪地里的武器,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地离开了院子,朝着山下的方向逃去,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雪,依旧在下,轻轻覆盖了院子里的血迹与脚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木屋里,温羽凡重新坐回床边,再次闭上眼,双手结印,呼吸渐渐恢复平稳。
这一夜的惊扰,没有打乱他的心境,反倒让他更加笃定——哪怕前路依旧漫长,他也能凭着自己的力量,在黑暗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第378章 灵视升级
木门将屋外的风雪与狼狈尽数隔绝。
温羽凡靠在门板上,微微喘息,掌心还残留着破邪刀刀柄的微凉触感。
方才与二十多名赏金猎人的对峙,虽未耗费太多体力,却让他那颗在黑暗中沉寂已久的心,泛起了久违的波澜。
他侧耳倾听,院子里传来赏金猎人们相互搀扶的踉跄脚步声,夹杂着武器碰撞的“叮当”声,正顺着山路渐渐远去,最终被风雪的“簌簌”声彻底吞没。
觥山的夜重归寂静,只有灶膛里残存的柴火偶尔发出“噼啪”轻响,在冰冷的空气里勾勒出一丝暖意。
温羽凡摸索着走到床边坐下,习惯性地闭上眼——尽管眼前本就是化不开的黑暗。
他回想着刚才的厮杀,从最初听到异动时的警觉,到挥刀时的从容,再到最后放那些人离开时的淡然,忽然觉得,这一个多月的“适应”,似乎真的让他变了。
不再被失明的恐慌裹挟,不再被失去修为的绝望困住,哪怕身处绝境,也终于能守住心底的那份安稳。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原本漆黑一片的视线前方,毫无征兆地亮起一道柔和的蓝光,如同深夜里突然点亮的星辰。
温羽凡下意识地绷紧身体,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系统对话框!
蓝光中,冰冷的白色文字缓缓浮现,清晰地传入他的意识:
「恭喜宿主,完成“适应现状”任务。完成任务奖励:灵视升为二级。」
“任务完成了?”温羽凡先是一愣,随即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欣喜。
自系统发布“适应现状”的任务以来,他从未想过完成的时刻会来得如此突然,或许是方才击退赏金猎人时的从容,彻底印证了他对“现状”的接纳与掌控。
可这份欣喜还没持续两秒,就被浓浓的无奈取代。
他盯着那行“灵视升为二级”的文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在心里对着系统默默吐槽:“灵视升级?我现在是个连眼前的手都看不见的瞎子,就算灵视升到十级,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让我用‘灵视’代替眼睛看路?”
自从获得这“造神系统”,他就没少被这冷冰冰的家伙“捉弄”。
当初濒死时系统冒出来说他是“神种”,结果除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身份啥也没给;
后来他求系统修复丹田、恢复视力,得到的只有“无法提供服务”的冰冷回复;
如今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奖励却是对一个盲人来说近乎“鸡肋”的灵视升级,这让他实在哭笑不得。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系统对话框里的文字骤然变换,依旧是那副毫无温度的模样,却让温羽凡的呼吸瞬间停滞:
「灵视二级:宿主将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视物。」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视物?”温羽凡猛地坐直身体,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几个字像一道惊雷,在他沉寂的心湖里炸开层层涟漪。
他瞬间反应过来,这绝不是普通的“用眼睛看”!
正常人的视线范围甚至达不到一百八十度,所谓“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根本不可能通过双眼实现。
难道……这能力和眼睛无关?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让他按捺不住地想要立刻验证。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在心里默念:“启动灵视。”
话音刚落,一股奇异的暖流突然从他的眉心处散开,顺着四肢百骸蔓延至全身。
紧接着,原本漆黑一片的意识世界里,突然涌入了无数清晰的“画面”——不是通过眼睛看到的影像,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脑海的“感知”。
他“看到”了自己坐着的木板床,床沿沾着的几片干枯树叶,甚至能清晰分辨出木纹的走向;
“看到”了墙角的扫帚,扫帚柄上被磨掉的漆皮,以及扫帚尖上缠绕的几根枯草;
“看到”了挂在墙上的干柴,每一根的粗细、纹理都历历在目。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种“视物”能力竟然能穿透阻挡物:
他看到了身边柜子里姜鸿飞为他新买的羽绒服;
“看”到了木屋外的院子,一片片晶莹的雪花飘落,覆盖在零落的脚印上;
甚至“看”到了脚下的泥地之下,有鼠辈在洞穴中穿行而过。
四面八方的景象,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没有死角,没有盲区,仿佛整个觥山的一隅,都被他“尽收眼底”。
“这……这哪里是灵视,分明是神识视物!”温羽凡失声喃喃,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颤抖。
他曾在古籍中看到过关于“神识”的记载,那是修为高深者才能拥有的能力,可脱离双眼,以精神力感知周遭一切,甚至能穿透实物,洞察本质。
失明带来的黑暗,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
不是通过双眼重见光明,而是以一种更加强大、更超乎想象的方式,重新“看见”了这个世界。
温羽凡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通过灵视,他能清晰看到掌心的纹路,看到指尖因常年握刀而留下的薄茧,甚至能看到皮肤下细微的血管。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欣喜,有庆幸,还有一丝对未来的笃定。
这是他失明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手,连指节处因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都历历在目,甚至能“感知”到皮肤下血液缓缓流动的细微轨迹。
他忍不住起身,循着脑海中的“视野”摸索着走到窗边,想要看看屋外那片被雪覆盖的院子。
可刚迈出两步,眼前的“画面”突然像被墨汁浸染般,从两米外的地方开始迅速变黑。
他“看”得见窗台上积着的雪粒,能数清窗框上剥落的三小块漆皮,却看不见窗外那棵熟悉的老槐树,更看不见远处被月光镀上银辉的山峦。
温羽凡下意识地往前探了探身,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玻璃,脑海中的视野却依旧停留在两米范围,像是被无形的屏障牢牢困住。
“原来只有两米……”他低声喃喃,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方才还沸腾的心绪,像是被浇了一勺温水,渐渐平复下来。
他试着到处走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野确实能覆盖周身两米内的一切:墙角扫帚上缠绕的枯草、床底滚落的半块木炭、甚至是木桌腿上不起眼的一道裂纹,都清晰地呈现在意识里。
可一旦超出这个范围,便是与之前无异的浓稠黑暗。
还没等他消化这个局限,一阵尖锐的眩晕突然袭来,太阳穴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同时扎着,嗡嗡作响。
脑海中那些清晰的“画面”开始扭曲、闪烁,原本稳定的蓝光也变得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温羽凡踉跄着扶住身边的木桌,才勉强站稳,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好强的消耗……”他咬着牙,赶紧在心里默念“关闭灵视”。
随着念头落下,那股奇异的暖流从四肢百骸迅速退回眉心,脑海中的视野消失,周围重新陷入熟悉的黑暗,眩晕感却并未立刻消散,反而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让他不得不扶着桌子缓缓坐下,双手撑在膝上,大口喘着气。
刚才灵视启动不过短短几分钟,他却像是连续打了一场高强度的对练,浑身乏力,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温羽凡靠在桌沿,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那股想要昏过去的冲动,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这系统,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靠谱’。”
从当初濒死时被告知是“神种”却得不到半点实际帮助,到后来求着修复丹田、恢复视力只换来“无法提供服务”的冰冷回复,再到如今完成任务,奖励的灵视二级既有限制又耗精神……
这系统似乎永远在“给点希望,再浇点冷水”的节奏里反复横跳,从未让他真正“省心”过。
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里却没有太多抱怨。
毕竟,比起之前彻底陷入黑暗、连日常起居都要依赖他人的日子,这半径两米的灵视,已经是天大的进步。
至少,他不用再摸索着找东西,不用再担心走路撞到桌椅,不用再在对练时完全依赖耳朵捕捉动静。
以后做饭时,能“看见”锅里的米是否煮好;
收拾屋子时,能“看见”角落里的灰尘;
遇到危险时,至少能在两米范围内提前察觉敌人的动作。
“有总比没有好。”温羽凡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释然。
他伸出手,在眼前虚虚一抓,虽然依旧看不见自己的指尖,却能通过灵视“感知”到手掌的每一个动作。
黑暗依旧笼罩着他,但这两米的“光亮”,像是在绝境中为他点亮的一盏小灯,微弱,却足够让他在前行的路上,多一份底气,多一份希望。
他靠在木椅上,慢慢调整着呼吸,脑海中开始盘算:
以后得慢慢摸索灵视的使用规律,看看能不能通过练习延长使用时间,或者想办法减轻精神消耗。
至于那两米的限制……
或许随着系统任务的推进,未来还能有突破的可能。
想到这里,温羽凡原本有些低落的心绪,又重新变得平静而坚定。
第379章 访客上门以茶相迎
温羽凡正坐在木桌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的木纹,脑子里还在反复琢磨灵视二级的用法: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体验,让他既兴奋又清醒,两米的感知范围虽有限,却足以让他摆脱“睁眼瞎”的窘迫,只是精神消耗太大,得想办法通过日常练习慢慢适应。
就在这时,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如同落叶擦过雪地,悄无声息地从院门外传来。
温羽凡的心瞬间一沉,指尖猛地攥紧。
这脚步声太不寻常了。
不紧不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无声的棉絮上,轻得几乎要与风雪的“簌簌”声融为一体,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仿佛来人每一步落下,都精准地踏在天地间的某个平衡点上。
更让他警惕的是,直到这脚步声已经抵达木屋门口,他才后知后觉地捕捉到,这份本事,绝非之前那些只懂蛮力的赏金猎人可比。
“内劲五重以上的高手。”温羽凡瞬间做出判断,后背下意识地挺直,右手悄悄摸向了靠在桌腿旁的破邪刀刀柄。
经历过燕山的背叛、丹田被废的绝望,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单凭身份就能安身立命的特勤九科科长,任何一点异常,都足以让他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没有丝毫犹豫,他在心里默念“启动灵视”。
下一秒,熟悉的暖流从眉心散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原本漆黑的意识世界里,两米范围内的景象瞬间清晰起来:木桌腿上那道细微的裂纹、墙角扫帚尖缠绕的枯草、甚至是自己袖口沾着的雪粒,都历历在目。
而当感知范围触及门口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门外的雪地里。
来人身着月白长衫,袖口处的北斗七星暗纹在雪光下若隐若现,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标志性的精钢指套,正随着抬手的动作,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微光……
他的手停在半空,距离木门还有半尺,看起来正在纠结要不要敲门。
“陈墨?”温羽凡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攥着刀柄的手缓缓松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是陈墨,龙雀武道大学的副校长,那个以“琴魔”之名行走江湖,断指仍能抚琴、论剑的老友。
不等门外的人落下手指,温羽凡已经起身,脚步轻缓却笃定地走到门边,伸手握住冰凉的木门把手,轻轻一拉。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在寂静的雪夜里发出轻响,将门外的风雪与那道月白身影,一并纳入屋内的暖意中。
站在门口的陈墨明显愣了一下,抬起的手僵在半空,那双总是似睁非睁的眯眯眼微微睁大,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看了看温羽凡的眼窝,又扫过对方从容不迫的神情,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你……知道是我?”
要知道,温羽凡双目失明、丹田被废的消息,早已在武道圈传开。
他这次来觥山,特意收敛了内劲,脚步放得极轻,就是不想惊动旁人,却没料到刚到门口,就被温羽凡主动开门迎客,这份敏锐,全然不像一个失去视力和修为的人该有的状态。
温羽凡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语气平和却带着老友间的熟稔:“除了你,谁还会在这大雪天,把脚步放得这么‘斯文’?进来吧,屋里刚烧过柴火,还暖和。”
陈墨看着他眼底那份褪去绝望后的沉静,眸中的惊讶渐渐化为了然,他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袖口的北斗暗纹,笑着应道:“也好,正好有几句话,想跟你聊聊。”
说罢,他抬脚跨过门槛,将身后的风雪与寒意,都关在了门外。
陈墨刚跨过木屋门槛,还没来得及细看屋内的景象,温羽凡便侧身让开通路,抬手随意指了指靠窗的木桌,语气自然得像是在招呼常客:“别站着了,随便坐。山里天寒,我去给你煮点热水泡杯茶。”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墨像是被钉在了原地,那双素来半眯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些,眸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惊愕,下意识脱口而出:“煮水泡茶?”
他这话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毕竟在他来之前,早已从零星消息里得知温羽凡的处境:丹田被废,双目失明,此前连日常起居都要靠旁人照料,怎么会突然有精力自己煮茶?
更何况,失明之人在布满杂物的屋里走动都难,更别说摆弄柴火、水壶这些需要精准操作的物件。
陈墨正想开口劝阻,说不必麻烦自己来就行,却见温羽凡已经转过身,脚步平稳地朝着屋角的简易厨房走去。
他没有摸索着前行,也没有借助任何支撑物,就那样一步一步,精准地避开了地上的木柴堆和墙角的扫帚,背影从容得仿佛眼前根本没有那片化不开的黑暗。
陈墨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温羽凡的身影,心里的惊讶又添了几分。
他顺势在木桌旁坐下,视线却没离开厨房的方向。
只见温羽凡走到灶台前,弯腰从旁边的柴筐里抽出几根干柴,动作流畅地添进灶膛,又拿起放在灶边的打火机,“擦”地一声点燃,精准地凑近柴火缝隙。
火苗“腾”地窜起,映得温羽凡的侧脸微微发亮。
他似乎能“看见”火焰的大小,时不时伸手调整柴火的位置,让火势保持稳定。
接着,他转身走到灶台旁的水缸边,拿起水瓢舀水,动作不快,却分毫不差地将水倒进了铁壶里,没有洒出半滴。
陈墨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的木纹,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想起此前听闻的传闻,说温羽凡自京城事变后便一蹶不振,整日在木屋里枯坐,像尊失去生气的雕塑。
可眼前的温羽凡,哪里有半分颓废的模样?
添柴、点火、舀水,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熟稔,仿佛这失明的日子,早已被他过成了寻常。
灶膛里的柴火发出“噼啪”的轻响,暖意顺着灶台慢慢扩散开来,驱散了屋里的寒气。
没过多久,铁壶里的水便开始“咕嘟咕嘟”冒泡,白色的水汽顺着壶嘴升腾,在空气中氤氲成一片朦胧的白雾,还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温羽凡伸手摸了摸壶身,感受着传来的热度,知道水已经烧开。
他提起铁壶,转身朝着木桌走来。
这一次,陈墨看得更清楚了:温羽凡的脚步依旧平稳,铁壶提在手中,壶嘴微微倾斜,却始终保持着稳定的角度,没有因为看不见而晃动半分。
走到桌前,温羽凡放下铁壶,伸手从桌角的木柜里拿出两个粗陶茶杯,放在陈墨面前,又拿起一旁的茶叶罐,打开盖子,指尖捻起一点茶叶,均匀地撒进两个杯子里。
接着,他提起铁壶,滚烫的热水缓缓注入杯中,茶叶在热水里翻滚、舒展,一股清冽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直到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稳稳地放在自己面前,陈墨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杯沿升腾的水汽,又看了看对面从容落座的温羽凡,喉结动了动,语气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温兄,你……”
温羽凡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凑到鼻尖轻嗅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打断了他的话:“山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就是些粗茶,还请陈副校长不要介意啊。”
陈墨看着他动作自然,心里的震惊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取代。
他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茶香混着暖意,驱散了一路登山的疲惫。
第380章 京城近况谈
铁壶里的沸水还在“咕嘟”作响,白色水汽顺着壶嘴袅袅升起,混着粗陶杯里飘出的龙井茶香,在木屋中凝成一层朦胧的雾。
温羽凡握着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粗糙的冰裂纹,目光虽看不见具体景象,却精准地对着陈墨的方向,嘴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恭喜。”他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得像灶膛里跳动的火苗,“突破宗师境,倒是比预想中快了些。”
“噗——”刚啜了半口茶的陈墨猛地呛了一下,滚烫的茶水顺着嘴角淌下,他慌忙抬手用袖口擦拭,素来淡然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狼狈。
放下茶杯时,他看着温羽凡空洞却透着笃定的眼窝,那双总是半眯的眸子彻底睁大,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
要知道,他突破宗师境不过是三天前闭关结束时的事,除了身边最亲近的几个弟子,从未对外声张。
更何况,眼前的温羽凡双目失明,被困在这觥山深处,消息怎么会如此灵通?
陈墨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目光紧紧盯着温羽凡的眼睛,仿佛要从那层薄薄的眼皮下看出些什么,甚至忍不住怀疑:“你该不会……没瞎吧?”
温羽凡闻言低笑一声,将茶杯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苦涩与回甘。
“瞎了,这点倒没骗你。”他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只是眼睛看不见了,其他感官反倒比以前敏锐了些。”
他顿了顿,说起这段时间的经历,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波澜,仿佛在讲旁人的事:“这些日子,靠着一个小兄弟帮忙,天天在雪地里练听声辨位。一开始连拳头都躲不开,挨了不少揍,后来慢慢能从风声里辨出拳路,从脚步声里听出修为深浅。”
“就像方才你进门时,脚步落地的力道比从前沉了三成,衣摆带动的气流里带着内劲运转的滞涩感——那是刚突破境界,尚未完全稳固的迹象。”温羽凡微微偏头,像是能“看见”陈墨此刻震惊的神情,“宗师境的内劲自带一股沉凝的气场,哪怕你刻意收敛,落在我耳里,也和从前截然不同。”
他刻意略过了系统和灵视的存在,只将一切归结于失明后的感官进化。
毕竟,系统的存在太过离奇,灵视的秘密也不便对外人言说,眼下这番说辞,既合情合理,也足以解释自己知晓真相的原因。
陈墨盯着温羽凡平静的侧脸,沉默了片刻,眼中的震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欣慰。
他端起茶杯,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茶的苦涩仿佛也淡了许多。
“能走出阴影,比什么都好。”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老友间的真切关怀,“我还担心……你会被困在过去的事里走不出来。”
温羽凡微微颔首,没有接话。
过去的伤痛并非消失,只是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与适应中,被磨成了心底一道沉淀的疤,不再轻易刺痛神经。
陈墨放下茶杯,话锋一转,说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三天前刚出闭关的山洞,弟子就急匆匆跑来汇报,说京城出了大事。”他的语气沉了下来,提起那些消息时,连眉宇间都染上了几分凝重,“管校长……没能回来,在燕山为了护学生没能撑过去……”
“还有你,”陈墨看着温羽凡,目光里满是复杂,“被撤职、通缉,丹田被废,双目失明……他们说你成了屠戮陈府满门的凶手,可我知道,那绝不是你会做的事。”
闭关的这几个月,他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乍一听闻这些变故,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处理完手头积压的一些紧急事务后,他连歇都没歇,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觥山——他必须亲眼看看,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特勤九科科长,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样。
“山路不好走,雪又大,倒是让你跑这一趟。”温羽凡听着陈墨话语里的关切,心里泛起一丝暖意,指尖无意识地攥了攥茶杯,“事情比你听到的更复杂,不过眼下,倒也能算是‘安顿下来了’。”
“如此,便好。”陈墨端起茶杯又饮了一口。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粒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木屋中,茶香依旧氤氲,两个历经变故的老友相对而坐,没有太多煽情的话语,却在这一杯热茶的时间里,将彼此心中的牵挂与担忧,悄然抚平了大半。
温羽凡沉默片刻,指尖摩挲着粗陶杯的冰裂纹,杯壁的暖意顺着指腹蔓延。
他终究还是开口,声音比檐角的积雪更轻,却带着藏不住的关切:“京城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陈墨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指腹无意识地蹭过杯沿。
他抬眼看向温羽凡,对方虽看不见,却微微侧着头,像是能透过黑暗捕捉他的神情。
“九科那边,现在是戴云华在管。”陈墨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客观,又掺了点不易察觉的欣慰,“你走后,他把手里的线索梳理得很清楚,牺牲干员的抚恤金落实得比谁都快,底下人服他。上次外勤任务遇到麻烦,他还顶着压力保下了几个新人,倒是有你当年的影子。”
温羽凡闻言,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了半分,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戴云华的沉稳他是知道的,从跟着他在武道协会摸爬滚打,到进入朱雀局成为副科长,这孩子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他接手,我倒是能放心些。”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欣慰,像是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九科是兄弟们用命拼出来的家,交到靠谱的人手里,才算没辜负那些逝去的性命。
陈墨点点头,又提起另一件事,语气不自觉地放轻:“那些堵在朱雀局和龙雀大学门口的家长,国家给了安抚和补偿,抚恤金、子女教育补贴都落实了,还有专门的心理疏导团队跟进。现在……都散了。”
他说这话时,下意识瞥了温羽凡一眼,见对方只是静静听着,才继续道:“钱不多,但对普通家庭来说,也算能撑一阵子。”
温羽凡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杯沿的热气扑在他脸上,却没暖到心底。
他想起在雪地里嘶吼的家长,想起那个举着照片哭着说“想要看着儿子成家立业”的母亲,想起他们通红的眼睛里,除了悲痛,还有对真相的渴求。
可如今,他们只能靠着这笔钱,带着未报的仇,退回各自的生活。
“只能这样了。”他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无奈,像被寒风揉皱的纸,“他们的仇,我没能替他们报,说到底,这钱不过是……让他们从日子里,找个活下去的由头。”
陈墨没接话,只是抬手添了些热水,茶汤在杯底翻涌,茶香更浓了些。
他知道温羽凡心里的愧疚,却也明白,在眼下的局面里,这已是最现实的办法。
“龙雀大学的改组,差不多收尾了。”陈墨话锋一转,说起另一件事,“武科课程砍了大半,实战演练全停了,改成了历史、法律这些基础学科……学校也正式从朱雀局划到了教育部管,彻底成了综合性大学。”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有意思的是,新校长定了周愈民。”
“周愈民?”温羽凡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窝对着陈墨的方向,语气里满是诧异。
他想起那个在报章上写下《武道三灾论》的文人,想起对方在广播里痛斥“武道纵虎归山”的犀利,想起霞姐提起他时咬牙切齿的模样……
那个弃武从文、与家族决裂的史学泰斗,如今竟成了龙雀大学的校长?
那个曾视武道为“暴力遮羞布”的人,要去执掌一所曾经以培养武者为核心的院校?
温羽凡沉默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唏嘘:“真是世事难料。他当年写《武道消亡论》时,怕是没想过自己会接下这摊子吧。”
陈墨点点头,脸上也露出几分感慨:“听说他上任后,没立刻烧什么‘三把火’,倒是先去给管御风校长的墓前鞠了躬,还找戴云华要了所有牺牲学生的名单,说是要在学校建个纪念碑。”
木屋外的雪又大了些,雪粒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是在为这世事无常伴奏。
温羽凡还没从周愈民任校长的唏嘘中回过神,就听陈墨的语气沉了下来,带着几分凝重:“还有青鳞会,剩下的人、手里的产业,全被叶家收了。”
“叶家?”温羽凡的呼吸骤然一滞,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攥紧,指腹几乎要嵌进杯壁的纹路里。
他想起京城那场围剿,想起陈勋爵被“证据不足”释放时的得意,想起自己被叶擎天废去丹田、戳瞎双眼的屈辱。
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那些用鲜血铺就的权欲,此刻都借着“收编青鳞会”的名义,成了叶家壮大的垫脚石。
“陈鸣虽然死了,底下的赌场、物流、甚至和新神会的暗线,叶家全接了过去,还借着‘整顿武道秩序’的名头,把青鳞会的残余势力拧成了一股绳。”陈墨的声音里带着担忧,“现在京城的地下圈子,叶家几乎一手遮天。”
温羽凡沉默着,周身的气息骤然冷了下来,像瞬间被风雪裹住。
他看不见的眼底,像是有火焰在燃烧,那是被压抑许久的愤怒与不甘。
丹田处的空洞还在隐隐作痛,眼窝的疤痕也提醒着他曾经的惨败,可此刻,那些沉寂的恨意,却在听到“叶家”二字时,重新翻涌成浪。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茶杯,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却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这笔账,我记下了。”
窗外的雪光透过窗棂,映在他紧绷的侧脸上:“管老哥的仇,九科兄弟的命,还有那些枉死的学生和导师……这些血债,总有一天,我会亲自讨回来。”
木屋中的茶香渐渐淡了,只有风雪的呼啸声,伴着这句沉甸甸的誓言,在寂静的山野里回荡。
第381章 修炼之路的抉择
陈墨看着温羽凡紧蹙的眉头,知道他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劲——那是对失去修为的不甘,更是对无法亲手复仇的焦灼。
他放下茶杯,指尖在粗糙的桌沿轻轻摩挲,斟酌着开口:“温兄,我知道你如今最盼着的,就是能尽快恢复修为。燕山的血海深仇,陈府的不白之冤,哪一件都需要你亲自去了断。”
温羽凡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空洞的眼窝对着陈墨的方向,没有说话,却默认了这番话。
这些日子,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从未放弃过对恢复修为的执念。
闲云居士的药庐空无一人时,他曾陷入绝望;系统无法提供治疗时,他也曾心灰意冷,可只要一想到那些逝去的人,那份“要变强”的念头就会像野草般疯长。
“但修复丹田这件事,难如登天。”陈墨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几分凝重,“你丹田是被叶擎天用阴寒内劲彻底震碎的,并非寻常外伤。我早年曾翻阅过武道古籍,这种损伤,早已超出了医术能触及的范畴——就算是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圣药,也只能修补肉身,却补不了被打散的内气根基。”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温羽凡心头。
他早有预感修复丹田不易,却没想到会难到这种地步。
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需要你换条路走。”陈墨话锋一转,眼神里透出几分期许,“世人总觉得修炼只有一条道,其实不然。这世间的修炼之法,若按大类划分,共有‘气’‘法’‘体’三种,你之前走的,不过是最常见的‘气修’罢了。”
温羽凡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窝似乎也亮了几分,连忙追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请陈兄细说。”
陈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喉,缓缓解释起来:“先说‘气修’,这就是你最熟悉的路子。靠吐纳调息吸收天地灵气,转化为体内的内气,也就是咱们常说的内劲,再通过经脉运转、丹田储存,一步步提升境界。朱雀局的特勤、武道馆的武者,大多走的都是这条路,优点是入门相对容易,招式变化多,实战性强,缺点就是太依赖丹田和经脉——一旦根基受损,就容易一落千丈,你如今的处境,就是最好的例子。”
温羽凡默默点头,陈墨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
他当年能纵横武道圈,靠的就是一身精纯的内劲,可如今丹田被毁,经脉也因那场重创变得滞涩,这条路确实走不通了。
“再说说‘法修’。”陈墨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神秘感,“这路子和‘气修’完全不同,不靠内气,主修的是精神力。小到画符驱邪、念咒安神,大到呼风唤雨、操控阴灵,都属于法修的范畴。像道门的道士画符炼丹,苗疆的蛊师养蛊控虫,甚至南洋的降头术,本质上都是在锤炼精神力,以意念沟通天地、掌控外物。”
他顿了顿,看向温羽凡:“你之前练听声辨位时,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感知比以前敏锐了许多?甚至能从脚步声里听出对方的修为深浅?这其实就是精神力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锻炼。法修这条路,对你而言或许不算陌生——你失明后,其他感官被放大,精神力本就比常人集中,若是能系统修炼,未必不能走出一番天地。不过这路子也有短板,精神力消耗极大,一旦心神失守,很容易走火入魔,而且修炼资源稀缺,想找个靠谱的师傅更是难如登天。”
温羽凡听得入了神,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系统带来的“灵视”——那似乎也和精神力有关。
他下意识摸了摸眉心,心里对“法修”多了几分好奇,却也明白陈墨说的是实话,这路子听起来玄妙,实际修炼起来恐怕比“气修”还要艰难。
“最后是‘体修’。”陈墨放下茶杯,语气变得铿锵起来,“这是最‘笨’,却也最扎实的一条路。不靠内气,不靠精神力,就靠日复一日地打熬体魄,把血肉、筋骨、脏腑都练到极致。刀砍不伤,箭射不穿,哪怕是面对内劲高手,也能凭着一身铜皮铁骨硬撼。”
木屋中,粗陶杯里的茶汤早已凉透,氤氲的水汽散去,只剩下杯壁上残留的浅淡茶渍。
温羽凡听完陈墨对三种修炼路径的拆解,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气修之路已断,法修与体修成了仅有的可能,他几乎是立刻前倾身体,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陈兄,既然气修走不通,那法修或体修,具体该如何入门?还请你指点一二。”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些,空洞的眼窝对着陈墨的方向,虽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却能从呼吸的节奏里感知到对方的沉吟。
失明后,每一次对“可能性”的探寻,都像是在黑暗中摸索救命的绳索,哪怕只有一丝微光,也不愿放过。
陈墨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指尖在桌沿轻轻摩挲,斟酌着开口:“法修这条路,说起来玄之又玄。它不像气修有明确的吐纳法门、经脉图谱,全靠精神力的锤炼与感悟,寻常人就算拿到古籍,也多半是对着文字摸不着头脑。”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温羽凡空荡荡的眼窝上,语气柔和了几分:“想走法修的路子,必须有两样东西——靠谱的师傅引路,以及完整的传承典籍。师傅要能帮你勘破精神力运转的关窍,传承则是前人总结的经验,少了任何一样,都容易在修炼中走火入魔。”
说到这里,陈墨话锋一转,想起温羽凡与全真教的渊源:“不过你倒有个现成的机会。你和全真教掌教无尘道长有旧,当年观星台一战,他还出手救过你。全真教作为传承千年的道门大宗,素来是法修的正统,典籍浩如烟海,门下也不乏精研精神力的高人。若你能拜入全真门下,既能得无尘道长指点,又能接触到核心传承,这条路对你而言,或许是最优解。”
“全真教……”温羽凡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空洞的眼窝里似乎泛起一丝光亮。
他确实记得无尘道人那身流转着北斗星纹的道袍,记得对方弹指间引动星辰之力的磅礴气势,若能入全真教,或许真能在法修路上找到突破口。
可这丝光亮只持续了片刻,便被他自己掐灭。
他忽然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无奈:“陈兄,你忘了,我现在是被朱雀局全网通缉的‘逃犯’。”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的木纹,声音沉了下去:“无尘道长或许会念及旧情,暂时收留我这个‘落难之人’,可我不能这么做。全真教是受国家认可的正统宗门,一旦收留我,就等于和通缉我的朱雀局站在了对立面,轻则被约谈整改,重则可能被冠上‘包庇嫌犯’的罪名,千年基业都可能受牵连。”
说到这里,他微微偏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苦涩的清醒:“不光是全真教,其他大宗门也一样。如今武道界与官方的关系本就微妙,没有哪个宗门会为了一个‘废人’,去承担和国家机器对抗的风险。所以,法修这条路,看似有机会,实则根本走不通。”
陈墨看着他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光亮彻底黯淡,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刚才提出建议时,终究是存了一丝侥幸,希望能为温羽凡找到一条相对容易的路。
此刻听温羽凡把话挑明,才不得不承认,现实远比想象中更残酷。
“我明白你的顾虑。”陈墨叹了口气,伸手将凉透的茶杯往旁边推了推,“既然法修的路被堵死,那便只剩下体修这一条了。只是……”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体修这条路,比你想象中更难走。”
温羽凡的心猛地一沉,却还是强打起精神,追问道:“难在哪里?还请陈兄明说。”
“难在两点,一是苦,二是传承。”陈墨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唏嘘,“体修不靠内气,不靠精神力,全凭日复一日地打熬肉身,把筋骨、脏腑、皮肉都练到极致。传说中顶尖的体修,能做到刀砍不伤、箭射不穿,甚至凭着肉身硬撼宗师境的内劲攻击。可这份‘硬’,是用无数次极限锤炼换来的——每天要负重跑遍百里山路,用特制的药汤浸泡身体忍受灼痛,还要用钝器反复击打四肢百骸,让骨骼在碎裂与修复中变得更坚韧。”
他看着温羽凡,一字一句地说:“百年来,有记载的、能真正把体修这条路走通的人,不过个位数。他们要么是天生肉身异于常人,要么是能忍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缺一不可。”
温羽凡重重点头:“这我倒不怕,再苦再难,我也定能咬牙挺住。”
“我信温兄吃得这份苦,但……”陈墨点了点头继续道,“关键还在传承上。因为体修苦难,所以先贤创造和流传下来的法门也便稀少,大多掌握在少数几个隐世大宗门手里,而且从不外传。像你现在这样的处境,既没有大宗门的背景,又身负通缉,想找到体修的传承,难如登天。”
话音落下时,木屋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窗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雪粒打在窗棂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像是在为这份绝望伴奏。
温羽凡僵坐在椅子上,许久才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掌心已沁出一层薄汗。
那里曾握着能劈开黑暗的破邪刀,曾凝聚过足以抗衡宗师的内劲,如今却连选择一条修炼之路都如此艰难。
法修之路因身份所困无法涉足,体修之路又被“苦”与“传承”两座大山拦住,两条仅有的路,竟像是都被堵死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音里满是难以掩饰的失望,在空旷的木屋里缓缓散开,与窗外的风雪交织在一起,透着无尽的茫然。
第382章 赴美的约定
木屋中的空气仿佛随着两人的沉默凝固了,窗外的风雪声愈发清晰,裹挟着刺骨的寒意,透过门缝钻进来,让桌沿残留的茶渍都泛起了一层薄霜。
温羽凡垂眸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木桌边缘,心头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像是被这寒意浇得只剩几点火星。
就在这时,陈墨忽然“啊”了一声,原本蹙着的眉头骤然舒展,放在桌沿的手猛地一拍大腿,眼神里迸出几分光亮:“我倒忘了一处地方!或许能解决你的难题。”
温羽凡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窝对着陈墨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本紧绷的肩线微微松弛,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什么地方?”他的声音比刚才沙哑了些,带着压抑不住的期待。
“洪门。”陈墨一字一顿地说,指尖下意识地敲了敲桌面,“清末民初那会儿,洪门出过一位顶尖的体修宗师,传闻那人单凭肉身就能硬撼火炮,刀枪不入。既然出过这样的人物,洪门内部必然留存着完整的体修传承典籍,甚至可能有专门的修炼法门。更重要的是,洪门早在上世纪就移居海外,不受国内相关部门的约束,你如今的‘通缉犯’身份,在那里根本不是问题。”
他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可行的办法,眼神里的光亮更盛,语速也快了几分:“体修最讲究传承和法门,你现在缺的就是这个。洪门既有传承,又能避开国内的麻烦,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去处。”
可温羽凡听完,却慢慢垂下了眼,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为难:“洪门……我和他们有旧怨。”
这话一出,陈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了然地叹了口气。
他自然知道温羽凡和洪家的纠葛——从桥洞下与洪星弈的周旋,到昭陵地宫里洪天阳勾结新神会的算计,再到洪星弈设下阴谋将众人卷入异界,温羽凡与洪家的恩怨,早已纠缠不清。
“我知道你和洪家那两位公子的过节。”陈墨往前倾了倾身,语气变得郑重,“但这次我让你去洪门,恰恰是因为现在的洪门,早已不是你印象中的样子了。”
他顿了顿,放缓语速,一字一句地解释:“如今洪门的掌舵人,是二公子洪清光。你或许没听过他——这小子早年一直在兢兢业业打理洪门的生意,性子低调,从不掺和家族内斗。之前洪门的继承人之争,一直是大公子洪天阳和三公子洪星弈在明争暗斗,洪清光根本没机会上位。”
“后来就是昭陵那档子事了。”陈墨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唏嘘,“洪天阳勾结新神会,想抢夺观星密室的传承,结果在星轨回源阵启动时,和洪星弈一起被卷进了异界,至今杳无音信……对,这些事你别我清楚……就说那之后,洪门群龙无首,元老们权衡再三,才把洪清光请出来主持大局。”
说到这里,陈墨忽然笑了笑,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说起来,洪清光还得感谢你。若不是你当年帮着开启了星轨回源阵,将那两人卷入异界,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坐上掌舵人的位置。所以对他而言,你不仅不是仇人,反倒是帮他扫清障碍的‘贵人’,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为难你?”
温羽凡愣住了,空洞的眼窝里似乎泛起了一丝波澜。
他从未想过,当年那场混乱的纠葛,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带来转机。
洪清光因洪天阳、洪星弈的失踪上位,而自己,竟成了间接的“助力”。
他沉默了许久,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
脑海里闪过燕山上的血海深仇,闪过陈府的不白之冤,闪过自己被废的丹田和失明的双眼……
他知道,如今法修之路因身份所困走不通,体修传承又难寻,洪门这处“意外之地”,已成了他眼下唯一的选择。
“也罢。”温羽凡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更多的是一种绝境中的决绝,“既然已经无路可走,那就去洪门试一试。”
他抬起头,对着陈墨的方向微微颔首:“不管结果如何,都多谢陈兄为我费这番心思了。”
陈墨笑着摆了摆手,手腕轻抬时,袖口的北斗七星暗纹在昏黄的灯光下晃过一丝微光,语气里满是老友间的熟稔与随意:“咱们之间,说这些干什么?”
他说着,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温羽凡空洞却透着坚定的眼窝上,语气骤然变得郑重:“你这情况特殊,又是被通缉的身份,独自上路太危险。我琢磨着,干脆亲自陪你去美利坚一趟,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等把你安全送到洪门,看着你入手了传承,我再放心回来。”
温羽凡闻言,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些,指尖触到粗糙的木桌边缘,心里涌上一阵暖流,却又很快被顾虑冲淡。
他微微侧过头,空洞的眼窝对着陈墨的方向,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可是年后龙雀大学就要开学了,你身为副校长,学校的事……”话没说完,却已将担忧道尽。
他知道陈墨对龙雀大学的感情,那不仅是一份职位,更是承载着管御风校长遗愿的地方。
陈墨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问,脸上依旧挂着淡然的笑。
他伸手端起凉透的茶杯,却没喝,只是指尖摩挲着杯沿的茶渍,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这事你不用操心,我来之前,已经把辞职申请递上去了。龙雀大学的副校长,从今天起不干了。”
“什么?”温羽凡猛地坐直身体,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探了探身,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你……你怎么能就这么辞职?那可是龙雀大学,是管校长和你的心血,改组后的规划工作应该……”
陈墨轻轻放下茶杯,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却比刚才更亮,带着一种卸下重担后的释然:“改组的事,周愈民校长已经接手了,他比我更懂怎么平衡武道与通识教育,而且戴云华在九科那边也能照应着。至于我,这些年不是打理武道协会,就是困在副校长的位置上,忙着处理行政琐事,早干够了……你也知道的,我这人喜欢闲散……如今正好借这个机会,陪你走一趟美利坚,也算给自己换个活法。”
他顿了顿,看向温羽凡,语气里带着几分玩笑,却藏着真心:“再说了,宗师境的修为总不能白费,护着你这‘通缉犯’去洪门,也算是给我的新境界找个实战机会。”
温羽凡沉默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想说些劝阻的话,却又知道陈墨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
他能想象到陈墨递交辞职申请时的决绝,也能猜到龙雀大学上下可能有的震惊,这份为了自己放弃前程的情谊,重得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顾虑:“可我现在是被朱雀局全网通缉的人,身份信息早就被录入系统,过海关、坐飞机都要验身份,怎么可能顺利出国?”
这话一问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渺茫——一个被通缉的“逃犯”,想从国内出境去美利坚,简直比登天还难。
陈墨却丝毫不见慌乱,语气从容得像是早已胸有成竹:“这点你尽管放心,路线我早就想好了。咱们先去港岛,到了港岛后,换一艘去台湾的货船,货船的船舱能藏人,避开检查不成问题。最后从台湾桃园机场直飞纽约,台湾与美利坚通航便利,而且那边的海关系统和大陆不互通,查不到你的通缉信息。”
他显然早已把每一步都盘算清楚:“整个路线避开了所有需要身份核验的正规口岸,全程走民间渠道,虽然绕点路,却最安全。我晚些时候联系港岛的船老大,预计正月初八就能出发。”
温羽凡静静地听着,耳边是陈墨沉稳的话音,眼前虽看不见地图上的路线,却能通过对方的语气感受到那份周密与稳妥。
雪还在下,木屋的炉火早已熄灭,空气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可温羽凡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烘着,暖得发烫。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感激都堵在喉咙里,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话:“陈兄,这份情,我温羽凡记一辈子。”
陈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旧棉袄传递过去,带着宗师境内劲特有的沉稳:“说什么记不记的,等你在洪门练出本事,回来帮我揍叶家那几个不服气的老家伙,就算报答我了。”
温羽凡忍不住低笑一声,眼眶却更热了。
那不仅是一条赴美的路,更是他在绝境中,被老友用情义铺就的重生之路。
第383章 大年夜的人间百态
2027年2月5日的最后一缕天光,被觥山的风雪吞得干干净净。
陈墨没有下山,此时正蹲在木屋的灶膛前,用细柴小心拨弄着跳跃的火苗:“大过年的,总不能让你这‘通缉犯’孤零零守着冷灶。”
木屋的灶膛里添了新劈的松木,火苗“噼啪”作响,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柴火晃动,像两尊沉默的剪影。
温羽凡靠灵视“看”着陈墨在灶台边忙碌,铁锅里炖着的腊排骨咕嘟冒泡,香气混着松木的烟火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他鼻翼微动,闻到了一丝“年味儿”。
与觥山的寂静不同,山脚下的觥山镇早已被年味浸透。
家家户户的屋檐下挂着红灯笼,门缝里漏出饭菜的香气,偶尔有孩童举着烟花跑过,笑声混着“咻咻”的引线声,在雪地里炸开细碎的光。
镇东头的李家小院,厨房里蒸汽腾腾。
李婶正颠勺炒着蒜苔腊肉,油星溅在围裙上也顾不上擦,嗓门洪亮地对着里屋喊:“老头子,把桌上的春联递过来,浆糊该凉了!”
里屋传来纸张摩擦的轻响,李叔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地把“福”字倒贴在门板上,嘴里念叨:“倒福倒福,福气到家咯!”
堂屋里,刚上小学的孙子正趴在桌边,用红纸剪着歪歪扭扭的窗花,时不时抬头问:“奶奶,年夜饭啥时候好呀?我等着给爷爷敬酒呢!”
李婶笑着应着,锅铲碰撞铁锅的脆响,混着祖孙俩的笑,成了这寻常人家最踏实的年景。
这样的热闹,在镇上随处可见。
杂货铺老板正给最后一位顾客称糖果,柜台上的收音机播放着春晚序曲;
裁缝铺的灯还亮着,老板娘赶着给邻居改好新做的棉袄,针脚里藏着赶工的匆忙;
甚至连镇口的流浪猫,都被店家扔了块热气腾腾的鱼干,缩在屋檐下吃得满足。
但并非所有家庭,都能被年味温暖。
京城西城区的一栋老楼里,张大姐抱着女儿的照片,坐在冰冷的沙发上。
照片里的女孩扎着双马尾,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是去年拉练前,女儿特意让她拍的“纪念照”。
如今,照片边缘的黑纱已经泛旧,相框上落了层薄灰,她却舍不得擦——仿佛那灰尘里,还留着女儿的气息。
厨房里的饺子皮早已干硬,案板上的肉馅结了层薄冰。
丈夫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攥着女儿没吃完的半盒巧克力。
两人从下午就坐着,没说一句话,只有偶尔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被窗外的烟花声盖过。
这样的家庭,在华夏还有许多。
有的人家把孩子的房间保持原样,书桌上的练习册还摊开在最后一页;
有的人家年夜饭桌上,永远空着一个座位,碗里摆着孩子最爱吃的菜;
还有的老人,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反复播放着孩子生前发的语音,老泪纵横。
窗外的烟花越放越盛,绚烂的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们苍白的脸上,却暖不了半分心底的寒。
对这些家庭来说,这个大年夜没有团圆,只有被风雪冻住的眼泪,和永远等不回来的人。
与寻常人家的朴素、失子家庭的悲戚不同,京城二环的勋贵圈,正被另一种“年味”包裹。
陈勋爵的四合院虽已人去楼空,但相邻的徐府却灯火通明。
朱红大门敞开,门口停着一排豪车,司机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恭敬地为下车的宾客拉开车门。
院内的花园里搭着透明暖棚,暖气吹得如春,水晶灯悬在棚顶,亮得晃眼。
徐家长子徐江穿着定制的银狐领礼服,正举着香槟与宾客碰杯,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各位赏脸来我家过年,一定要吃好喝好!”
他身边的女伴穿着露肩长裙,手腕上的钻石手镯晃得人睁不开眼,笑着附和:“徐少这排场,怕是比宫里的年夜饭还讲究。”
暖棚中央的长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澳洲龙虾、帝王蟹、鱼子酱,甚至还有空运来的新鲜松茸,旁边站着的厨师随时准备现做铁板烧。
宾客们谈笑风生,话题离不开最近的生意、海外的资产,偶尔有人提起“陈府灭门案”,也只是匆匆带过,仿佛那二十七口人命,不过是酒桌上的谈资。
角落里,几位老勋贵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核桃,低声议论着:“听说叶家最近收了青鳞会的产业,往后京城的地下圈子,怕是要姓叶了。”
“管他姓叶还是姓陈,咱们安稳过年就好,别的事少掺和。”他们的语气平淡,仿佛权力的更迭,不过是换个牌子的酒而已。
特勤九科的办公室里,戴云华刚处理完最后一份牺牲干员的抚恤金报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拿起手机拨通了视频电话。
屏幕亮起,妹妹戴丝丝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她在英国读珠宝设计,镜头里的她穿着米色毛衣,背景是留学生公寓的客厅,墙上贴着几张设计稿。
“哥,新年快乐!”戴丝丝的声音带着笑意,手里举着一杯热可可,“我今天和同学包了饺子,虽然包得奇形怪状,但味道还不错。”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戴云华身后空荡荡的办公室,皱眉问:“都大年夜了,你怎么还在单位?没回家过年吗?”
戴云华强压下心头的疲惫,挤出一个笑:“队里还有点事,忙完就回。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别总熬夜画图,记得按时吃饭。”
他没提九科的压力,没说温羽凡的处境,更没提那些还没查清的线索,只捡着轻松的话说:“等你放假回来,哥带你去吃你最爱吃的烤鸭。”
屏幕那头的戴丝丝点了点头,眼神却有些黯淡:“哥,我听说……燕山的事,是不是很严重?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别总往前冲。”
她没说出口的是,在英国的华人论坛上,她看到了关于温羽凡的通缉令,也看到了那些关于“灭门案”的猜测,只是怕哥哥担心,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挂了电话,戴云华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烟花,眼底泛起一丝酸涩。
“师傅,你放心,九科我会守住,真相我也会查到底。”他在心里默念,声音轻得像叹息。
九科办公楼西侧的“贵族事务组”办公室,金满仓独自坐在黑暗里。
窗外的烟花偶尔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照亮他眼底的复杂——有不甘,有嫉妒,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空虚。
柳依依发来的视频邀请在屏幕上闪烁,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了拒接。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雪茄,打火机“咔嗒”一声燃起火焰,却没有立刻点燃烟卷,只是看着火苗在指尖跳动。
桌上放着叶文涛送来的“新年礼物”——一块限量版百达翡丽手表,表盘上的碎钻在昏暗里闪着冷光。
可他看着这块表,却想起那一年大年夜,温羽凡、霞姐、李玲珑还有他,四个人围着小火锅,笑得东倒西歪的场景。
那时他还挺着圆肚皮,抱怨着“火锅里的毛肚不够吃”,温羽凡笑着把自己碗里的夹给他,说:“老金,多吃点,来年好突破内劲。”
如今,他真的突破了内劲,却成了背叛者,成了叶家的棋子,连一顿踏实的年夜饭都吃不上。
雪茄的烟丝被火苗燎得发黑,他才猛地回过神,把烟卷凑到嘴边。
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了两声,眼泪却趁机涌了上来……
第384章 大年夜的人间百态2
年三十的京城,西直门内的老胡同被积雪盖得严实,唯有周家临时租住的小院里透着暖意。
青砖墙上挂着红灯笼,窗玻璃蒙着层薄霜,却挡不住屋内飘出的饭菜香——荠菜猪肉馅饺子在沸水里翻滚,红烧带鱼的酱汁裹着焦糖色,还有瓯江腊肉,在铁锅里滋滋冒油。
周柏轩坐在主位,腰间悬着那柄半截青锋剑,剑鞘上的焦痕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他给身边的周明远倒了杯米酒,粗粝的手指摩挲着杯沿:“堂哥,你在四中教剑理,学生们还听话?”
周明远放下筷子,护腕上的旧伤在热意里隐隐发疼。
他想起课堂上孩子们围着他问“江湖是不是真有会飞的剑客”,嘴角露出笑意,又很快敛去:“孩子们倒是上心,就是……温小子走后,我总觉得周围人对咱们这些‘周家遗脉’,总带着点说不清的客气。”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饭桌,空气瞬间沉了几分。
周砚扒拉着碗里的饺子,少年人眼里带着不服气:“怕什么?咱们周家的‘踏雪步’和剑谱还在,大不了去武馆当教练,总不至于饿肚子。”
坐在角落的老婆婆突然叹了口气,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
她怀里揣着被烟熏黄的族谱,指腹反复摩挲着“周”字的刻痕:“当年若不是温先生把咱们从苏州接来,安排住处、找营生,咱们这些人还在街头流浪。如今他一走,往后遇事,怕是连个能搭话的人都没有了。”
周柏轩将杯中的米酒一饮而尽,断剑在桌下轻轻顿了顿,火星溅在青砖地上,很快熄灭。
他看着满桌族人——有人胳膊上还留着火灾的疤痕,有人揣着温羽凡手写的推荐信,最年幼的孩子脖子上,那枚烧变形的长命锁还亮着微光。
“祖训有言,‘炉火烧不灭,剑心折不断’。”他声音低沉却有力,“温羽凡走了,咱们也不能折了,更得把日子过好,不能让他白费心思。年后我去趟龙雀大学,问问以后那边武道课程要怎么开展,实在不行,就让周澈、周砚他们几个转投武当、全真等大派去;堂哥你继续教剑,把周家的剑法传下去;孩子们……该练拳的练拳,该读书的读书,总有一条路能走通。”
饺子出锅的热气漫过桌面,模糊了每个人的脸。
窗外的鞭炮声突然炸响,红灯笼的光透过霜花映进来,在族谱上投下细碎的亮。
没人再提温羽凡,却都在心里清楚:
这桌年夜饭的安稳,是那个人用无数个日夜换来的;而往后的路,他们要凭着自己的剑与拳,一步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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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市井的热闹截然不同,朱雀局地下三层的机密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行的“嗡嗡”声,冷白色的灯光照亮着一排排培养仓,透着几分科幻与肃穆。
零班幸存的学员们挤在最里面的培养仓前,夏棠的仿生纤维左臂还缠着绷带,阿默的耳孔里塞着棉球,一名男生的胳膊吊在胸前……
他们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却从早到晚守在这里,眼睛死死盯着培养仓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培养仓里,淡蓝色的营养液包裹着陆沉,他浑身插着细小的管线,下半身也已经被寻来接驳上,但此刻脸色苍白得像纸,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自从在峡谷与怪物一战重伤后,他就一直昏迷着,医生说过,能不能醒来,全看他自己的意志。
“班长怎么还不醒啊……”一个断了腿的男生坐在轮椅上,声音带着哭腔。
夏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坚定:“会醒的,班长从来不会放弃我们。”
话虽这么说,她的手却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这一个多月,她每天都在自责,如果当时自己能再强一点,班长就不会伤得这么重。
就在这时,培养仓的仪器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滴滴”声,原本平稳的波纹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阿默甚至忘了捂住耳朵,任凭声波震荡带来的疼痛席卷全身。
培养仓里,陆沉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眼皮开始颤抖,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营养液里的管线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原本微弱的呼吸渐渐变得有力。
“动了!班长的手动了!”胳膊受伤的男生激动地大喊,忘了胳膊上的伤,猛地往前凑了一步。
夏棠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伸手按了按培养仓的紧急按钮,声音哽咽:“快!叫医生!班长要醒了!”
医生很快赶来,快速检查着仪器上的数据,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生命体征正在恢复,意识也在苏醒,太好了,他挺过来了!”
随着培养仓的舱门缓缓打开,淡蓝色的营养液顺着舱壁流下,陆沉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
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却准确地落在围在身边的零班学员身上,嘴角艰难地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大家……都没事吧?”
“班长!”夏棠再也忍不住,扑到床边哭了起来,“我们都没事,就等你醒了!”
一男生抹了抹眼泪,强忍着激动:“班长,你放心,零班还在,我们都等着你一起训练,一起完成任务!”
陆沉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眼里却闪着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想抬手拍拍他们的肩膀,却发现浑身还没力气,只能轻声说:“好……我们一起……”
实验室的冷光灯下,零班的学员们围着病床,有的哭,有的笑,泪水混着笑容,在这肃穆的空间里,织成了最温暖的画面。
昏迷了一个多月,陆沉终于醒了,零班的“主心骨”回来了,那些在风雪里失去的、坚守的、期盼的,在这一刻,都有了继续向前的意义。
这个除夕夜,有人在团圆,有人在谋求生路,有人在烟火里享受安稳,有人在绝境后迎来重生——不同的光景,却同样藏着对未来的期盼,在岁月的长河里,汇成了最鲜活的人间百态。
第385章 大年夜的人间百态3
瓯江城的年味儿,浸在大年三十的空气里。
温家老宅的青瓦檐下,红灯笼串从门廊一直挂到后院,春联是族里最会写字的温家老太爷亲手写的,墨色浓艳,“和顺一门有百福”的横批下,孩童们穿着新棉袄追跑打闹,兜里的糖果纸簌簌作响。
年夜饭的桌子摆在堂屋,八仙桌被擦得锃亮,中间炖着的老母鸡咕嘟冒泡,油花浮在奶白的汤面上,混着腊肉、酱鸭的香气,在暖融融的屋里漫开。
温磊刚帮着婶子把最后一盘炒青菜端上桌,就被堂弟温阳拽着胳膊坐下:“哥,听说没?京城那边传疯了,羽凡叔……好像出事了。”
这话一出,桌上的喧闹瞬间淡了几分。
正给孙子夹鸡腿的温家老太爷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温磊,眼神里带着询问。
温磊放下筷子,拿起桌边的茶杯抿了口,低声道:“具体的不清楚,只知道是被通缉了,说什么……牵扯到人命案。”
“人命案?”温家二伯温建国刚剥好的橘子停在半空,眉头皱了起来,“去年他在京城当特勤九科科长时,多风光啊,咱们去京城办事,提他的名字,教育局、武道协会都给几分面子。怎么突然就……”
“风光时才要藏着尾巴做人。”温家老太爷放下筷子,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不高,却带着长辈特有的威严,“你们忘了?他刚升科长那会儿,族里多少人找我,说要托他给孩子安排进朱雀局当文员,还有人想借他的名头,在瓯江城开个‘特供’武馆,说是‘温羽凡亲族’开的,保准能赚钱。”
这话让桌上几人都沉默了。
温磊想起当时的场景,有个远房堂叔天天往老宅跑,提着烟酒,说自家儿子想进特勤九科当后勤,“不用上前线,就管管档案,羽凡一句话的事儿”。
还有个表姐,哭着说想进市歌舞团当领舞,说团长跟温羽凡认识,“只要他肯开口,编制立马下来”。
“那会儿我没松口,你三叔还跟我急,还自己带人进了京。”温家老太爷叹了口气,拿起酒盅抿了一口,“他不知道,羽凡这孩子,跟他爸一个脾气,从小就认死理,绝对不会让咱们温家仗着他得势就胡来……而且,他这样也是在保全咱们,他这脾气不适合当官的……他应该心里也清楚,总一天自己会下来,而那些以前攀附过他、借他名头谋私利的,少不得会受牵连。”
温阳年纪小,不知道世道险恶,好奇地问:“爷爷,真有人会因为这个被‘算账’啊?”
“怎么没有?”温磊接过话,语气里带着几分后怕,“我同学家就是。他爸去年托羽凡叔的关系,在杭城开了家武馆,对外宣称‘特勤九科指定训练基地’,赚了不少钱。前阵子我联系他,说他爸被调查组找去问话了,武馆也关了,天天在家唉声叹气,说早知道当初不该贪那点便宜。”
桌上的气氛彻底沉静下来,只有屋外偶尔传来的烟花声,噼里啪啦地响,却驱不散这淡淡的凝重。
温家小婶端起汤碗,给每个人都盛了一勺鸡汤,轻声道:“幸好老爷子当时把得住关,咱们家没人敢去麻烦羽凡。现在想想,真是万幸,不然咱们这年,怕是也过不安生。”
温建国连连点头:“是啊,那会儿我也劝过几个想找羽凡办事的亲戚,说‘人家在京城当官,咱们别给添乱’。现在看来,真是明智。”
温家老太爷看着满桌的儿孙,眼神里多了几分欣慰:“咱们温家在瓯江城立足,靠的不是谁得势就能攀附,而是‘守本分’三个字。羽凡有他的难处,咱们帮不上忙,至少别给他添乱。至于那些想借着他的名头谋私利的,现在被‘秋后算账’,也是咎由自取。”
他拿起筷子,对着桌上的菜挥了挥:“吃饭吧,年三十的,别想这些糟心事。羽凡要是知道咱们家没受到牵连,心里也能舒坦些。”
筷子重新动了起来,鸡汤的香气再次弥漫,孩子们的笑声也渐渐恢复。
屋外的烟花越放越盛,金色的碎屑落在老宅的青瓦上,映着檐下的红灯笼,暖得像一团火。
温家人吃着饭,聊着家常,没人再提温羽凡的处境,却都在心里庆幸——幸好,在最容易被权势迷眼的时候,守住了那份清醒与本分,才免去了此刻的提心吊胆。
这顿年夜饭,没有山珍海味,却吃得格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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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子像揉碎的盐,簌簌落在杨诚实家的防盗窗上,把玻璃蒙成了毛玻璃似的,却挡不住屋里飘出的饭菜香。
郑小燕炖了好久的瓯江鲫鱼卧在青花瓷盘里,鱼眼亮晶晶的,身上撒着翠绿的葱花;
糖醋排骨堆得像座小山,琥珀色的酱汁顺着盘子边缘往下淌,连空气里都飘着股甜滋滋的焦香。
客厅里,暖气管“滋滋”地冒着热气,把温度烘得正好。
杨诚实刚把最后一串红灯笼挂上门框,红绸穗子随着他的动作晃悠,扫过门框上那幅杨新写的春联。
“岁岁平安”四个金字在暖黄的灯光下闪着光,是小姑娘特意练了半个月的成果。
“爸,你看我这‘福’字贴歪没?”杨耀踩着板凳,手里举着张烫金福字,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棉鞋后跟蹭得板凳“咯吱”响。
他比去年又高了半头,肩膀宽了不少,穿着崭新的深蓝色羽绒服。
杨诚实仰头瞅了瞅,伸手在儿子腰上扶了一把:“往左挪挪,哎对,就这位置,妥妥的!”他嗓门洪亮,带着瓯江人特有的憨厚,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挤成了褶,“咱们小耀现在真是长大了,贴个春联都不用爸搭把手了。”
郑小燕端着盘刚炸好的丸子从厨房出来,围裙上沾着点面粉,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却笑得眉眼弯弯:“快下来吧,小心摔着!丸子刚出锅,热乎着呢,先垫垫肚子。”
她把盘子往茶几上一放,金黄的丸子滚在白瓷盘里,还冒着热气:“新新,去把你爸藏在柜子顶上的米酒拿来,今儿过年,咱们一家也喝点。”
杨新应了一声,踩着小凳子去够柜子顶的米酒坛。
她穿着粉色的棉袄,梳着利落的马尾辫,辫子梢上系着个红蝴蝶结。
指尖触到冰凉的坛身时,她忽然顿了顿,眼神飘向门口——他记得小时候,温羽凡总会裹着一身寒气进门,笑着说“表哥表嫂,我来蹭饭了”,然后他会依次把杨耀和她举起来转圈圈,逗得两个小家伙咯咯笑。
“发什么呆呢?”杨耀从板凳上跳下来,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是不是在想羽凡叔叔?”
杨新回过神,把米酒坛抱下来,小声“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坛身上的花纹:“不知道叔叔现在在哪儿,过没过好年。”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了热闹的屋里,空气瞬间静了几秒。
郑小燕端着饺子馅从厨房出来,听见这话,叹了口气,手里的筷子在盆里顿了顿:“唉,羽凡这孩子,命苦。好好的特勤九科科长当着,怎么就成了通缉犯了?”她往杨新碗里夹了个刚炸好的丸子,“咱们也帮不上啥忙,只能在心里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别让人欺负了。”
杨诚实摸了摸后脑勺,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指间转着:“谁说不是呢。家里人一个又一个都走了,就剩他一个……”他想起温羽凡在出租屋里咳得撕心裂肺的模样,想起对方强撑着练拳时后背贴满的膏药,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不过羽凡这孩子,性子倔,骨头硬,肯定能挺过去。咱们啊,就盼着他早点沉冤得雪,早点回来。”
杨耀咬了咬嘴唇,把手里的丸子咽下去,小声说:“爸,妈,等过完年,我想去京城看看,说不定能打听着叔叔的消息。”
郑小燕赶紧摆手:“可别瞎跑!京城那么大,你人生地不熟去哪儿打听?再说了,羽凡现在是被通缉的人,你去打听,万一被人误会了怎么办?”她往杨耀碗里夹了块排骨,“现在咱们能做的,就是在家好好过年,给他祈福。”
杨新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每个人碗里添了勺饺子汤。
热气拂过她的脸颊,把眼眶烘得有点热。
饭桌上,鲫鱼的鲜、排骨的甜、丸子的香,混在一起,是熟悉的年味儿。
可杨新总觉得,桌子一角的那个座位空着,像是少了点什么。
三年前,温羽凡就坐在那儿,听杨诚实讲物流园里的趣事,听郑小燕念叨家长里短,笑着给她和杨耀夹菜,说“多吃点,长力气”。
窗外的鞭炮声突然响了起来,噼里啪啦的,把屋里的沉默打散了些。
杨诚实把米酒倒在三个碗里,举起碗,对着空气虚敬了一下:“来,咱们干一杯!祝羽凡平平安安,早点回来跟咱们一起吃饭!”
“干杯!”杨耀和杨新也举起碗,清脆的碰撞声在屋里响起。
米酒的甜香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胃,也暖了心。
杨新望着窗外炸开的烟花,心里默默地想:叔叔,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们都在等你回家。
饭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红灯笼的光映着每个人的脸,一家人整整齐齐,热热闹闹。
只是那把空着的椅子,那声没说出口的“等你回来”,像一根细细的线,牵着每个人的牵挂,在这团圆的夜里,悄悄地飘向了远方。
第386章 大年夜的人间百态4
这一日的魔都,湿冷的风裹着细碎的雨丝,敲打着老旧居民楼的玻璃窗,在玻璃上晕开一片片朦胧的水痕。
夜莺、刺玫和小玲租住的两居室里,暖风机嗡嗡地运转着,将室内烘出一片融融暖意,驱散了窗外的湿寒。
客厅的折叠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刺玫刚把最后一盘可乐鸡翅端上桌,深黑色的冲锋衣袖口挽得老高,露出手腕上淡青色的鳞片纹路——那是基因改造残留的印记,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她动作利落地摆好三双筷子,指尖却顿在半空,目光落在餐桌靠里的位置,那里还空着一块地方。
“还差一副。”小玲轻声开口,她穿着浅灰色的长款毛衣,袖口被攥得有些发皱,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
话音落下,她转身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只白瓷碗和一双竹筷。
这套餐具是她们刚到魔都时一起买的,碗沿印着细小的樱花纹,和另外三副一模一样。
夜莺蹲在茶几旁,正给暖风机换滤网,藕荷色的羽绒服帽子滑落在肩头,露出藏在发间的狐耳尖——她已经能熟练控制狐耳和尾巴的显露,此刻却任由那点毛茸茸的白色露在外面,像是在无意识地释放着不安。
听到小玲的话,她抬起头,琥珀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站起身,走到餐桌旁,帮着小玲把第四副碗筷摆好。
白瓷碗稳稳地放在餐桌主位,竹筷整齐地搁在碗碟右侧,与另外三副形成一个规整的四方。
刺玫看着那副空着的碗筷,伸手将刚端上桌的可乐鸡翅往中间推了推,鸡翅上的酱汁还在微微颤动,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却没让这屋子显得更热闹。
“先生以前总说,可乐鸡翅要多放姜片,不然会腥。”夜莺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她伸手拿起那副空碗旁的竹筷,轻轻碰了碰碗沿,发出清脆的“叮”声,像是在模仿温羽凡以前吃饭时敲碗催菜的模样,眼底却泛起一层薄雾。
刺玫没接话,只是低头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她想起在樱花国,温羽凡教她握刀时说的话,想起他那句“我会教你功夫,让你成为我的一柄剑”。
那时她总觉得,跟着先生就什么都不用怕,可现在,他们却隔着千里之遥,连他是否平安都无从知晓。
小玲默默地给每个人盛了一碗排骨汤,乳白色的汤里飘着几块玉米和胡萝卜,是温羽凡以前爱喝的口味。
她把汤碗递到夜莺和刺玫面前,自己却没动筷子,只是盯着那副空碗筷出神。
她还记得,是温羽凡把她从实验室里救出来,告诉她“以后不用再怕了”。
如今,她们三个基因改造人在魔都相依为命,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暖风机的风扫过餐桌,吹得桌布边角轻轻晃动。
夜莺拿起自己的汤碗,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却没驱散心底的空落。
她看向刺玫和小玲,发现两人也都没怎么动筷子,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那副空着的碗筷上。
“先生说过,等他处理完事情,就会来魔都找我们。”刺玫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她抬手按住后腰——那里的鳞片又在隐隐发烫,是情绪波动时的反应,“这副碗筷,我们得一直摆着,等他来。”
小玲点点头:“先生一定会来的。”她语气坚定,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在给另外两人鼓劲。
夜莺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可乐鸡翅放在那只空碗里。
鸡翅还冒着热气,酱汁在白瓷碗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她看着那碗里的鸡翅,忽然笑了笑,琥珀色的竖瞳里重新亮起一点光:“等先生来了,咱们再给他做顿好的,把这几个月没吃的都补上。”
窗外的雨还在下,风裹挟着湿冷的气息,却穿不透这小小的出租屋。
三个人围着摆满饭菜的餐桌,面前的碗筷热气氤氲,而那副空着的碗筷,像是一个无声的约定,静静立在那里,等着它的主人归来。
暖风机依旧嗡嗡作响,将饭菜的香气、细微的呼吸声,还有那份藏在心底的牵挂,一并裹在这温暖的小天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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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山的木屋外,烟花的光偶尔穿透风雪,在雪地上映出短暂的亮。
陈墨把炖好的腊排骨盛进粗陶碗,又炒了两个简单的青菜,摆上两双筷子,对着温羽凡举了举杯:“没有山珍海味,只有粗茶淡饭,将就着过年吧。”
温羽凡凭着灵视,准确地端起酒杯,杯沿与陈墨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有你陪着,就不算将就。”
他夹起一块排骨——灵视里能“看”到排骨上的肉炖得酥烂,酱汁浓稠,放进嘴里,咸香中带着松木的烟火气,竟比他过去吃过的任何山珍都入味。
两人没有聊京城的纷争,没有提未破的案子,只聊些无关紧要的事:
陈墨说起年轻时在青城山听道长讲道的趣事,温羽凡则回忆着觥山春天的样子,说那时漫山的野花,能香到山下的镇上。
灶膛里的柴火偶尔爆响,把两人的笑声衬得格外清晰。
窗外的风雪似乎小了些,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一片淡淡的银。
温羽凡端着酒杯,感受着杯壁的暖意,忽然觉得,这失明后的第一个年,虽然没有家人陪伴,没有热闹的宴席,却比过去任何一个年都踏实……
至少此刻,他不用伪装,不用算计,只用做一个在风雪里与老友对饮的普通人。
陈墨看着他平静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再过几天,说不定咱们就能在美利坚喝红酒了。”
温羽凡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又举了举杯——未来的路还长,但至少这个雪夜,有酒,有友,有这一室的烟火,便足够了。
大年夜的风雪,还在无声地落着,裹着人间的悲欢离合,织成一张厚厚的网。
有人在团圆里欢笑,有人在孤寂中垂泪,有人在浮华里迷失,有人在绝境中寻路。
而觥山的木屋,像茫茫雪海里的一叶小舟,载着两杯淡酒,两份坦然,在这人间百态中,守着一份独属于他们的,安静的年。
第387章 奔赴美利坚
觥山的雪在大年初一的清晨终于歇了,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在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路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木屋的屋檐下,冰凌柱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天空的淡蓝。
温羽凡站在院子里,凭着灵视“看”着眼前的景象——积雪压弯了矮树的枝桠,枯草从雪层里探出头,带着几分倔强的生机。
新的一年,就这么在寂静的山野里悄无声息地来了。
他转身回到木屋,灶膛里的柴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些许余温。
桌上放着一张泛黄的信纸,是他前一晚摸索着准备的,笔尖还残留着墨痕。
按照计划,他和陈墨将在正月初八启程赴美,前往洪门寻求体修传承,而姜鸿飞还在山下的家中过年,按原定时间要等到初七初八才回。
温羽凡本想拜托陈墨写下几句留言,告知姜鸿飞无需再牵挂山上的事,后续若有需要,会让陈墨托人捎信。
却没料到,信纸刚写下“鸿飞亲启”四个字,院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带着几分急促的脚步声。
“温大叔!温大叔!”姜鸿飞的声音混着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传来,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我回来啦!”
陈墨握着笔的手顿了顿。
温羽凡心里泛起一丝意外。
他循着声音走到门口,拉开木门时,正看到姜鸿飞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踩着雪快步走来,运动鞋上沾着泥和雪,脸颊冻得通红,额头上却冒着热气。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陪爸妈过完初七吗?”温羽凡侧身让他进屋,语气里带着几分讶异。
姜鸿飞把背包往桌上一扔,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水壶灌了一大口,抹了把嘴笑道:“嗨,我妈天天催我找对象,我爸又总问我什么时候突破武者境,实在待不住了!再说了,我放心不下你啊,这山上就你一个人,眼睛又不方便,万一出点事可咋整?”
他说着,目光扫过屋里,突然注意到坐在窗边的陈墨,顿时愣了一下。
对方穿着月白长衫,袖口绣着淡淡的北斗七星纹,气质沉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位是?”姜鸿飞凑近温羽凡,小声嘀咕,“温大叔,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仙风道骨’的人了?”
温羽凡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介绍道:“这是陈墨,我的老友,这次会和我一起出门办事。陈兄,这就是黄振武队长的徒弟姜鸿飞,这段时间多亏他在山上照顾我。”
陈墨站起身,对着姜鸿飞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几分打量,却并无倨傲:“早就听温兄提起过你,说你年纪不大,拳脚却很利落。”
他这话半真半假,实则是温羽凡之前和他聊起练听声辨位时,提过姜鸿飞陪练时的认真,此刻不过是给足了少年人面子。
姜鸿飞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嘿嘿笑道:“陈先生客气了,我就是瞎练,跟温大叔比差远了。”他说着,又忍不住好奇地追问,“温大叔,你们要出门办事?去哪儿啊?”
温羽凡没有隐瞒,坦诚道:“去美利坚,找个地方学点东西,或许能解决我现在的处境。”他没细说洪门和体修的事,只模糊地提了“学点东西”,既不想让姜鸿飞担心,也觉得没必要让少年人卷入太多江湖纷争。
“美利坚?”姜鸿飞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凑到温羽凡面前,“就是那个有自由女神像、能吃巨无霸的地方?温大叔,你们要去多久?能带我一起吗?”
他这话一出口,连陈墨都忍不住挑了挑眉,看向姜鸿飞——少年人的脸上写满了兴奋,眼里闪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哪里还有半分“担心温羽凡”的模样。
温羽凡自然也看穿了他的心思,灵视里能“看到”姜鸿飞偷偷攥紧的拳头,还有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然是被“出国”两个字勾动了心思。
“我是师傅派来照顾你的,现在你要出门,我当然得跟着!”姜鸿飞见温羽凡没立刻答应,赶紧挺直腰板,摆出一副“负责任”的模样,“师傅说了,让我好好照看你,这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总不能让你一个眼睛不方便的人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吧?”
温羽凡看着他故作严肃的样子,忍不住低笑一声:“这事得问你师傅,我不能替你做主。”
他知道黄振武对这个唯一的徒弟十分上心,姜鸿飞年纪尚轻,贸然带他出国,难免让黄振武担心。
“问什么师傅啊!”姜鸿飞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晃了晃,“年青人就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师傅那边……等咱们到了美利坚,我给他发个消息就行,他肯定不会说什么!”
这话里的漏洞显而易见:黄振武若真知道他是为了“见世面”跟着出国,怕是要气得亲自上山把他拎回去。
温羽凡没戳破,只是转头看向陈墨,眼神里带着询问。
此行的路线规划、通关渠道还有开销,都是陈墨在打理,而陈墨之所以愿意承担这一切,说到底是为了帮他,如今多一个人,还得看陈墨的意思。
陈墨靠在窗边,看着姜鸿飞雀跃的样子,又瞥了眼温羽凡,心里明镜似的:这少年人哪里是为了“尽责”,分明是想借着机会出国玩一圈。
他笑着站起身,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多个人也好,路上热闹些。再说了,他是武尊的徒孙,能和他结交一番,我也不算亏。”
这话虽是玩笑,却带着十足的诚意。
陈墨心里清楚,他之所以愿意让姜鸿飞同行,全是看在温羽凡的面子。
这段时间,他亲眼看着温羽凡从绝望中一点点站起来,靠着听声辨位和灵视重新掌控生活,这份韧劲让他敬佩,而姜鸿飞虽是个半大孩子,却在温羽凡最消沉的时候,笨拙地陪在身边,这份情谊,温羽凡想必也记在心里。
温羽凡闻言,心里松了口气,对着姜鸿飞点了点头:“既然陈兄同意,那你就跟着吧。不过路上要听话,不能瞎闹。”
“放心吧温大叔!”姜鸿飞瞬间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转身就开始在木屋里转悠,一会儿翻出自己的外套,一会儿念叨着要带几双运动鞋,兴奋得像个即将去春游的孩子。
接下来的两天,木屋彻底热闹起来。
姜鸿飞每天天不亮就拉着温羽凡“对练”,美其名曰“提前适应路上可能遇到的危险”,实则是想在出发前多学点招式;
陈墨则忙着联系港岛的船老大,确认货船的停靠时间和藏匿地点,偶尔还会指点姜鸿飞几句拳脚,惹得少年人一口一个“陈先生”,喊得格外亲热。
正月初七的晚上,温羽凡摸着收拾好的背包:里面是陈墨为他准备的换洗衣物和一些应急的伤药。
灵视里能“看到”姜鸿飞趴在桌上,对着手机屏幕研究美利坚的美食攻略,嘴角还沾着饼干屑;
陈墨则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剑,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淡然的笑意。
“初八一早出发,先去港岛汇合。”陈墨收起剑,对着两人说道,“路上可能要走两天,都早点休息。”
姜鸿飞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手指还在屏幕上滑动着;
温羽凡则点了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觥山的这段日子,有绝望,有挣扎,也有姜鸿飞带来的活力和陈墨给予的温暖,而前路虽未知,却带着重新燃起的希望。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三人就背着背包下了山。
雪后的山路依旧难走,姜鸿飞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扶温羽凡一把,嘴里还念叨着“美利坚的牛排肯定比压缩饼干好吃”;
陈墨跟在最后,目光扫过身后的木屋,又看向温羽凡的背影,眼底带着几分笃定:这一趟美利坚之行,或许不仅能帮温羽凡找到体修的传承,更能让他彻底走出过去的阴影。
阳光渐渐升高,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一步步远离了觥山,朝着山下的未知走去。
木屋的屋顶在远处渐渐变小,屋檐下的冰凌柱早已融化,只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像是在无声地告别,也像是在祝福他们,前路顺遂。
第388章 纽约机场的接引人
2027年 2月 20日,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的夜被霓虹灯染得透亮。
停机坪上,来自台北桃园机场的航班刚完成滑行,舷梯缓缓放下时,温羽凡扶着机舱壁站起身,灵视早已“扫”过舱外:
人流如织的到达大厅、闪烁的中英文指示牌,还有空气中混着咖啡香与尾气的陌生气息,都清晰地映在他的意识里。
“温大叔,到纽约了!”姜鸿飞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兴奋地扒着舷窗往外看,刚在飞机上查好的“纽约必吃榜单”还在手机屏幕上亮着,“听说这儿的街头汉堡比我们那的快餐店的香,咱们找机会得试试!”
陈墨跟在两人身后,月白长衫在机场空调的暖风里微微晃动,袖口的北斗七星暗纹低调却难掩气度。
他目光扫过周围行色匆匆的旅客,宗师境的感知早已铺开,却没捕捉到任何异常气息,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一路倒也安稳。”
他们此行用的是陈墨托人办好的临时证件,避开了大陆的通缉系统。
从觥山到港岛,再换乘货船抵达台湾,最后搭乘这班直飞纽约的航班,全程因陈墨的保驾护航显得格外顺畅:
无论是货船安检时的盘查,还是桃园机场值机时的问询,都被陈墨用从容的气场和滴水不漏的应对化解,连姜鸿飞都少了几分来时的紧张,一路都在研究美国的武道传闻。
取行李时,姜鸿飞主动拎起温羽凡的行李箱,还不忘警惕地环顾四周:“温大叔,陈先生,我看短视频说美利坚这地方可不比国内,咱们可得盯紧点行李,别被人顺走了。”
他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腰间藏着的短剑,那是黄振武特意给他备的防身武器。
温羽凡“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放心,有陈兄在,没人敢造次。”
话音刚落,陈墨已经拎着自己的剑匣走在前面,步伐轻快却沉稳,像在自家庭院散步般自在。
三人刚走出到达大厅的玻璃门,一阵带着寒意的晚风扑面而来。
姜鸿飞缩着脖子抱怨:“纽约的冬天比觥山还冷。”
就见不远处的接机人群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华人男子举着块白色纸牌,正踮脚往这边张望,嘴里还大声喊着:“温羽凡先生?请问是温羽凡先生吗?”
纸牌上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温羽凡”三个汉字,在周围全是英文标识的接机牌中格外显眼。
姜鸿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按住温羽凡的胳膊,压低声音:“温大叔,不对劲!咱们刚到,怎么会有人知道你的名字?别是陷阱!”
他眼神锐利地盯着那男子,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短剑,随时准备动手。
陈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扫了那男子一眼便收回视线,淡淡一笑,语气轻松:“不必紧张,对方身上没有杀气,倒像是……带着几分拘谨。”
宗师境的感知早已将男子的气息探得通透——对方内劲不过刚入武者境。
温羽凡却已经迈开了脚步,朝着那男子走去。
灵视范围内,他“看到”男子手里的纸牌边缘有些卷边,风衣领口沾着点雪粒,脚下的皮鞋擦得锃亮,却在原地微微踱步,显然有些紧张。
他心里了然:
既然选择坐飞机入境,航班信息、乘客名单本就不是秘密,洪门能查到行踪并不奇怪;
对方敢在机场门口光明正大地举牌,而非偷偷摸摸设伏,反倒说明没打算藏着掖着。
“我是温羽凡。”温羽凡在男子面前站定,声音平静无波,“你找我?”
男子见他主动走来,眼睛一亮,赶紧放下纸牌,双手递上一张烫金名片,态度格外客气:“温先生您好,我叫林凯,是洪门的人,是我们当家派我来接您的。当家的说,知道您今日抵达纽约,特意让我在这儿等候,想请您移步洪门总堂一叙。”
名片上印着“洪氏集团林凯客户经理”的字样,边角还刻着个小小的“洪”字徽记。
姜鸿飞快步跟上来,一把将温羽凡拉到身后,警惕地盯着林凯:“你说你是洪门派来的?有什么证据?万一你是冒充的,想把我们骗到别的地方怎么办?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得拿出凭据来!”
林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随即又镇定下来,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牌,双手奉上:“这是洪门的执事令牌,上面有洪家的族徽,您可以查验。”
木牌是乌木材质,正面刻着盘旋的龙纹,背面是“洪门”二字,边缘还镶嵌着细小的银线,一看便不是寻常物件。
温羽凡伸手接过木牌,灵视清晰地“看到”木牌纹路里藏着的细微刻痕——那是洪门内部特有的防伪标记。
他将木牌还给林凯,对着姜鸿飞摆了摆手:“是洪门的人。”
“可是温大叔……”
姜鸿飞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温羽凡打断:“我们此行本就是来洪门拜访,既然他们主动来接,倒省了我们寻找的功夫。”
他看向林凯,语气温和了些:“麻烦你带路吧。”
林凯松了口气,连忙点头:“温先生请跟我来,车就在外面。”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三人往停车场走去。
姜鸿飞还是有些不放心,跟在温羽凡身边,小声嘀咕:“温大叔,就算是洪门,也不能这么轻易相信啊,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另有所图?”
温羽凡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几分笃定:“放心,洪清光若想害我们,不必费这么大劲在机场接人。再说,有陈兄在,就算真有变故,我们也能应对。”
走在前面的陈墨闻言回头,对着姜鸿飞眨了眨眼,语气带着几分玩笑:“放心,有我在,保管让你安安稳稳吃到纽约的街头汉堡。”
姜鸿飞愣了一下,看着陈墨从容的笑容和温羽凡坚定的侧脸,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只是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那可说好了,要是真有危险,陈先生你可得保护好我们!”
林凯将三人引到一辆黑色商务车旁,拉开车门,恭敬地请他们上车。
商务车缓缓启动。
温羽凡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灵视却始终保持着开启状态,感知着车内的动静,以及车外街道的环境。
陈墨则侧头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眼神淡然,仿佛只是在欣赏寻常夜景。
只有姜鸿飞,一直紧绷着神经,双手放在膝盖上,时刻准备着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车窗外,纽约的夜景繁华璀璨,高楼大厦的灯光勾勒出城市的轮廓,与觥山寂静的雪夜截然不同。
温羽凡知道,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他的修炼之路、复仇之路,都将进入新的阶段,而洪门这扇门后的世界,究竟藏着怎样的机遇与挑战,很快就会有答案。
第389章 元宵夜的唐人街
今天正好是华夏的元宵节,曼哈顿唐人街早已被一片喜庆的红裹挟。
街面上,红灯笼串从骑楼檐角一直垂到人行道,褪色的春联在风中微微晃动,几家老字号商铺门口还摆着未撤去的舞狮道具——鎏金狮头蒙着薄尘,却依旧透着过年时的热闹劲儿。
偶尔有金发碧眼的老外举着手机拍照,对着挂在橱窗里的元宵彩灯指指点点,显然对这个陌生的节日充满好奇,而街角包子铺飘出的糯米香、五金店里传来的粤语老歌,又将这片街区拉回熟悉的华夏烟火气里。
“这地方比国内过年还热闹啊!”姜鸿飞扒着车窗,手指划过窗外掠过的红灯笼,语气里满是惊奇。
他刚看着街边小贩推着的芝麻糊摊子、挂着“元宵特惠”招牌的中餐馆,忍不住咂舌:“温大叔你看……哦不,我跟你说啊,那灯笼上画着的财神爷,比咱们老家门口挂的花哨多了!”
温羽凡靠着车窗,随着车辆的行进,灵视已将街道旁的景象一点点收入眼底:
他“看到”街角的糖画摊前,老师傅正握着铜勺在青石板上勾勒出龙的形状,糖浆冷却后泛着琥珀色的光;
“看到”一家杂货店门口,白发老人正教混血孩童包元宵,沾着糯米粉的小手在案板上捏出歪歪扭扭的团子;
甚至“看到”街边,几个华人青年正整理舞龙用的绸缎,金鳞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这些细节里藏着的执拗与坚守,让他紧绷的眉心微微舒展……
即便远在异国,华人对传统的执念,从未因距离而褪色。
陈墨坐在另一侧,目光扫过街边景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北斗七星暗纹,轻笑出声:“海外华人更重根脉,往往把传统节日过得比国内更隆重。你看那些灯笼,怕是从除夕挂到现在,还舍不得撤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宗师境的感知早已铺开,能清晰捕捉到空气中混杂的糯米香、檀香与咖啡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交织,恰如这片街区的独特气质。
车辆在一阵轻微的颠簸后缓缓停下。
“到了,三位可以下车了。”林凯率先下车,并绕过去为温羽凡等人开车门。
姜鸿飞第一个跳下车,刚迈出一步就愣在原地。
眼前是一栋三层高的中式酒楼,黑瓦飞檐,朱红大门,门楣上挂着一块烫金匾额,“聚义楼”三个大字透着古朴大气,只是匾额边缘有些许磨损,显露出岁月痕迹。
门口两侧摆着两尊石狮子,虽不算高大,却雕刻得栩栩如生,狮爪下还踩着小小的铜钱纹,透着几分讨喜的烟火气。
“这就是洪门总坛?”姜鸿飞挠了挠头,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短剑,眼神里满是疑惑,“我还以为会是那种戒备森严的别墅,或者藏在地下的密室,怎么会是……酒楼啊?”
他说着,忍不住凑近大门,透过门缝往里面瞥了一眼,隐约能看到一楼大堂里坐满了食客,碗筷碰撞声、谈笑声顺着风飘出来,活脱脱一副寻常餐馆的热闹景象。
陈墨缓步走到酒楼门前,目光落在门楣两侧悬挂的老照片上——照片里是穿着长衫的华人,围着一张八仙桌举杯,背景正是这栋酒楼的模样,只是那时的门匾还是木质原色,门前还没有石狮子。
“倒是有点意思。”他轻笑一声,指尖点了点照片边缘的落款,“民国十七年的照片,看来这地方确实有些年头了。”
温羽凡站在石狮子旁,灵视穿透门板,将酒楼内部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一楼大堂摆着十几张圆桌,一半坐着华人,一半是金发碧眼的老外,有人用筷子笨拙地夹着糖醋排骨,有人捧着青花瓷碗喝着例汤;
后厨方向传来锅铲碰撞的脆响,飘出的糖醋味混着酱油香,是地道的粤式风味;
甚至“看到”收银台后,老板娘正用流利的英语给老外找零,转身又用粤语叮嘱伙计“多给那桌加点茶水”。
这一切都透着真实的生活气息,丝毫没有“秘密据点”的隐蔽感。
“温先生,陈先生,请随我来。”林凯快步上前,推开沉重的朱红大门,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一声,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他侧身让三人进入,笑着解释道:“这聚义楼是洪门刚移居海外时建的,那会儿兄弟们大多做着餐馆、洗衣店的营生,就把这里当成了落脚的地方。后来洪门势力越来越大,有人提议把总坛迁到曼哈顿中城的写字楼,可老一辈的都说,‘聚义’二字不能丢,这酒楼是根,迁了就散了魂,所以总坛就一直留在这儿了。”
走进大堂,喧闹声瞬间扑面而来。
靠门口的一桌,几个华人老人正围着一碗芝麻元宵,用潮汕话聊着家常;
靠窗的位置,一对年轻情侣用中文讨论着菜单,女孩指着“XO酱炒萝卜糕”笑得眉眼弯弯;
甚至角落还坐着两个穿着西装的老外,正对着一盘干炒牛河拍照,嘴里念叨着“this looks amazing”(这看起来太棒了)。
姜鸿飞跟着温羽凡往里走,眼神像雷达一样扫过每一桌客人,见没人刻意打量他们,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却还是小声嘀咕:“这地方真能藏得住洪门的秘密啊?我看谁都能随便进。”
陈墨目光掠过大堂墙上挂着的字画——有“忠义千秋”的匾额,也有水墨山水画,看似寻常,却在落款处藏着细微的洪门徽记。
“大隐隐于市罢了。”他声音压得很低,“你看那些服务生,走路时脚步沉稳,腰间鼓鼓囊囊,显然都带着家伙;还有那边收银台后的老板娘,手指关节有老茧,是常年练拳的痕迹。表面越普通,越能藏住锋芒。”
温羽凡没有说话,但这些藏在烟火气里的细节,让他更加确定,这看似普通的酒楼,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因为有林凯引着,所以没任何人过来招呼他们,几人径直走向楼梯口。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并无异常,扶手上雕着简单的花纹,台阶被磨得有些光滑,显然常年有人走动。
但到了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气氛骤然一变。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守在那里,身形挺拔,眼神锐利,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武器。
他们看到林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目光却在温羽凡三人身上快速扫过,带着审视的意味。
姜鸿飞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手悄悄摸向了腰间的短剑,眼神警惕地盯着两个守卫。
温羽凡通过灵视“看到”守卫身上的肌肉紧绷,呼吸平稳,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好手,内劲虽不算顶尖,却胜在沉稳干练。
陈墨则依旧从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察觉到守卫的戒备,只是在经过两人身边时,微微颔首示意。
“三位,这边请。”林凯对守卫点了点头,率先踏上三楼的楼梯。
踏上三楼的瞬间,眼前的景象与楼下截然不同。
如果说一二楼是热闹的市井酒楼,三楼则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没有餐桌,没有食客,取而代之的是宽敞的厅堂,地面铺着深色的实木地板,墙壁上挂着几幅古画,画的都是山水意境;
厅堂两侧摆着长条木椅,几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人正坐在那里低声交谈,看到林凯带着三人进来,纷纷停下话头,目光投了过来;
最里面是一个高台,台上摆着一张红木八仙桌,桌后挂着一幅巨大的“忠义”匾额,匾额下方是三个座位,此刻空着两个,只有中间一个座位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茶杯。
空气中的食物香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檀香,夹杂着纸张和墨汁的味道。
守卫的脚步声、人们低声交谈的声音,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唐人街喧嚣,在此刻都显得格外清晰,一股属于帮派据点的肃穆与威严,悄无声息地笼罩下来。
姜鸿飞忍不住咋舌,小声对温羽凡说:“好家伙,这才像话嘛!刚才一楼那架势,差点把我骗了。”
温羽凡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着头。
他知道,从踏入这三楼开始,他们才算真正走进了洪门的世界,接下来的会面,或许将决定他未来的修炼之路,甚至是复仇的希望。
陈墨站在温羽凡身侧,目光平静地扫过厅堂内的众人,宗师境的气场若有若无地散开,既没有刻意彰显,却也足以让那些暗中打量的目光多了几分忌惮。
他轻轻拍了拍温羽凡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放心,有我在。”
林凯已经走到高台前,对着闭目养神的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整个厅堂安静下来:“温羽凡先生、陈墨先生,还有姜鸿飞小友,已经到了。”
第390章 洪门的试探
听到林凯的汇报,红木八仙桌后,那位闭目养神的老者缓缓睁开眼。
他约莫七十上下,鬓角霜白,却梳得一丝不苟,深蓝色绸缎唐装的领口绣着暗金色云纹,左手无名指上一枚翡翠扳指泛着温润的光。
他自然不是洪门现任掌舵人洪清光,而是在洪门内执掌刑堂、见证过三代掌舵更迭的元老孙思诚。
在洪门,他的话语权仅次于洪清光,尤其在考核外客、甄别实力这类事上,向来由他拍板。
孙思诚的目光扫过温羽凡三人,落在温羽凡蒙着纱布的眼窝上时,停顿了半秒,随即只是微微点头,没说一个字。
那眼神里没有轻视,也没有同情,只有历经世事的平静,仿佛眼前三人不是远道而来的访客,只是寻常需要过审的路人。
林凯躬着身汇报完,见孙思诚没再吩咐,便轻手轻脚地退到厅堂角落,脊背挺得笔直,像根沉默的标枪。
他知道接下来的事轮不到自己插嘴,洪门对“外人求见”向来有规矩,尤其对方还是个背负通缉令、丹田被废的“落魄者”,不拿出点真本事,根本没资格见到洪清光。
果然,不等孙思诚开口,厅堂左侧长条木椅上,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猛地站起身。
他约莫四十岁,肩宽背厚,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胳膊,走路时脚步沉稳,落地几乎没有声响。
这人径直走到温羽凡三人面前,双手抱拳,腰微微弯曲,行了个标准的江湖礼:“在下马轩,洪门刑堂执事,武徒九阶。听闻温先生曾是朱雀局九科翘楚,今日特来讨教,还请温先生不吝赐教。”
这话一出,姜鸿飞顿时炸了。
他往前一步,挡在温羽凡身前,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短剑,瞪着马轩道:“你什么意思?我温大叔眼睛不方便,你还想趁人之危?要比也先过我这关!”
他年纪轻,最见不得别人欺负温羽凡,尤其对方明知道温羽凡丹田被废,还故意挑明“讨教”,明摆着是挑衅。
可马轩像是没看见姜鸿飞似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温羽凡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还有几分习武之人特有的执拗。
武徒九阶这个实力,在洪门只能算中等——比刚入门的弟子强,却远不及长老级别的高手。
洪门选这个段位的人出手,显然是精心算计过的:既能试探出温羽凡的真实水平,又不至于真的伤了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温羽凡轻轻拍了拍姜鸿飞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从背后解下破邪刀,刀柄上的纹路被他摩挲得温热,他将刀塞进姜鸿飞怀里,声音平静:“帮我拿一下。”
姜鸿飞还想争辩,却对上温羽凡笃定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该来的躲不掉”的坦然,只能憋着火接过刀,紧紧抱在怀里。
温羽凡往前迈了一步,与马轩相对而立。
他没有因为失明而显得局促,脊背挺得笔直,对着马轩同样抱拳回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厅堂:“请。”
他心里清楚,这是洪门对他的考验,关乎着接下来能否见到洪清光、能否拿到体修传承,这种事,旁人替不了,也不能替。
马轩见状,不再多言。
他双脚猛地在实木地板上一踏,“咚”的一声闷响,身形骤然前冲,右拳带着风声直捣温羽凡面门。
他练的是洪门招牌的虎鹤双形拳,这一拳刚猛如虎,拳风里带着破风的锐响,显然是实打实的硬功夫。
温羽凡站在原地,没有躲闪。
直到拳头快到面门时,他才微微侧身,脚步如同踩着无形的韵律,恰好避开拳风。
与此同时,他右手抬起,指尖轻轻搭在马轩的手腕上,看似随意一推,却精准地卸去了对方拳头上的力道。
马轩只觉得手腕一麻,原本势大力沉的一拳瞬间失了准头,擦着温羽凡的肩膀打空。
“好个云龙七变!”厅堂角落里,林凯忍不住低呼一声。
他认出了温羽凡的步法——那是温羽凡自创的招牌身法,以灵动多变著称,没想到温羽凡没了内劲,竟还能将这身法用得如此娴熟。
马轩一击落空,毫不慌乱。
他左脚尖一点地面,身形陡然下沉,右腿如同鞭子般横扫而出,招式瞬间切换成鹤形的刁钻,直攻温羽凡下盘。
这一腿又快又狠,带着“呼呼”的腿风,显然是想逼温羽凡露出破绽。
温羽凡依旧从容。
他左脚轻轻向后撤半步,身体微微后仰,同时右手向下一压,掌缘精准地切在马轩的小腿胫骨上。
这一下力道不重,却恰好点在马轩发力的关键处。
马轩只觉得小腿一酸,横扫的腿势顿时滞涩,只能硬生生收招后退。
接下来的十几招,马轩将虎鹤双形拳的刚猛与灵动发挥到了极致:
时而双拳如虎爪,招招攻向要害;
时而身形如鹤,脚步飘忽,寻找着温羽凡的破绽。
可无论他怎么进攻,温羽凡总能用最简单的动作化解——或侧身,或推手,或点穴,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卸去他的力道,既不伤人,又让他所有招式都落了空。
厅堂内,原本低声交谈的洪门众人都停了下来,目光紧紧盯着场中两人。
连一直表情冷漠的孙思诚,也坐直了身体,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
他看得明白,温羽凡根本没尽全力:
以刚才那几下精准的卸力和点穴来看,温羽凡完全能在三两招内制住马轩,可他偏偏放慢节奏,将马轩的招式一一拆解,显然是在刻意留手,不想把场面闹僵。
又过了几招,马轩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他能感觉到,自己像是在跟一团棉花较劲,无论用多大的力,都被对方轻飘飘地化解,这种无力感让他心里发堵。
他深吸一口气,正想使出压箱底的绝招,却听到孙思诚突然开口:“行了,住手吧。”
马轩动作一顿,收拳后退,对着孙思诚躬身行礼,脸上带着几分羞愧:“属下技不如人。”
孙思诚没看他,目光落在温羽凡身上,原本平静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温先生虽失了内劲,却能将身法、卸力之术练到这般境界,实属难得。更难得的是,懂得留三分余地,这份心性,比功夫更可贵。”他顿了顿,抬手对着温羽凡做了个“请”的手势,“洪当家还在后面书房等着,温先生,请。”
温羽凡对着孙思诚微微颔首,转身从姜鸿飞手里接过破邪刀,重新背在背上。
姜鸿飞凑到他身边,小声嘀咕:“温大叔,你刚才也太低调了,就该好好教训他一下!”
温羽凡笑了笑,没说话——他此行是来求洪门给一条活路,不是来争强好胜的,留三分余地,既是给对方台阶,也是给自己铺路。
孙思诚站起身,朝着厅堂内侧的一扇木门走去。
那扇门看着普通,门板上却刻着细密的龙纹,显然是通往内堂的通道。
温羽凡跟在后面,脚步沉稳,心里清楚:这一关算是过了,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391章 洪清光
红木八仙桌后的檀香还在袅袅缠绕。
孙思诚刚转身迈向刻着龙纹的内堂木门,厅堂两侧的长条木椅上,突然有两道黑影猛地站起。
“二位请留步。”两人声音低沉,动作却毫不含糊,一左一右挡在陈墨和姜鸿飞身前。
他们穿着与守卫同款的黑色中山装,手背青筋凸起,显然是常年练拳的好手,眼神里带着奉命行事的紧绷,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却死死锁住陈墨和姜鸿飞的去路。
姜鸿飞刚要迈步跟上,冷不防被人拦住,当即皱起眉头,手又摸到了腰间的短剑,语气里满是警惕:“你们什么意思?凭什么拦我们?”
他下意识看向温羽凡的方向,生怕这位眼盲的“温大叔”单独进去会落入陷阱——谁知道洪门会不会玩什么阴的。
陈墨原本缓步前行的脚步骤然停住,月白长衫在厅堂的气流中微微晃动,袖口的北斗七星暗纹仿佛在阴影里亮了几分。
他侧过脸,眸子里没了之前的淡然,只剩一层冷意,目光扫过拦路的两人时,宗师境的气场如同无形的浪潮悄然铺开。
那两人只觉得胸口一闷,像是被巨石压住,脚步竟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半寸,脸色瞬间发白。
“洪门待客,就是这样‘请’人的?”陈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道,“我等与温兄同来,要走自然一起走,谁敢拦?”
他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住了,背后的剑匣虽未打开,却透出一股迫人的锋芒——他乃宗师境高手,放眼武道圈都少有对手,如今竟被两个连内劲都未完全稳固的小辈拦下,这已是赤裸裸的挑衅。
孙思诚闻声转过身,深蓝色绸缎唐装的领口在灯光下泛着暗金光泽,他脸上没了之前的平和,眼神锐利如刀,与陈墨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陈先生息怒。”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当家的意思,是想与温先生单独谈几句,无关怠慢。”
“少来这套!”姜鸿飞炸了毛,往前凑了一步,差点撞到拦路者的胳膊,“你们分明是想搞鬼!我温大叔眼睛不方便,单独进去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负得起责吗?”
他越说越急,少年人的冲动全写在脸上,握着短剑的手都绷紧了,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陈墨的脸色更冷了,周身的气场又强了几分,厅堂角落里的林凯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连那些原本低声交谈的洪门众人也纷纷噤声,目光怯怯地看向这边。
两位宗师境高手的对峙,哪怕只是气场碰撞,都让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
“孙长老,”陈墨一字一顿道,“我这位温兄,如今丹田被废、双目失明,你们让他单独去见素未谋面的洪门当家,还拦着我们这些同伴,是觉得我陈墨好欺负,还是洪门的规矩,就是这样待客的?”
孙思诚丝毫不怵,宗师境的气息同样铺开,与陈墨的气场在半空交织,竟让厅堂里的烛火都微微晃动。
“陈先生是宗师,洪门自然不敢怠慢,但当家的决定,老夫也不能违逆。”他看着陈墨,眼神里带着几分硬气,“要么,温先生单独进去,要么,今日这面,便不必见了。”
这话里的决绝,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水面,瞬间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拦路的两人额头已经渗出冷汗,却依旧死死挡住去路,显然是得了死命令;
姜鸿飞急得直跺脚,恨不得立刻拔剑冲过去;
厅堂里的其他人更是大气不敢出,连呼吸都放轻了。
就在这时,温羽凡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按住陈墨的胳膊。
他的指尖带着几分微凉,却透着一股安定的力量:“陈兄,鸿飞,稍安勿躁。”
他转向孙思诚,空洞的眼窝对着对方的方向,语气平静却坚定:“孙长老,我独自进去。”
“温大叔!”姜鸿飞急了,伸手想拉他,“你不能单独去,他们说不定……”
“放心。”温羽凡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我虽看不见,却还能听,能感知。这厅堂里的动静,哪怕是一根针掉在地上,我都能辨得清楚。真要是有什么不对劲,陈兄的本事,难道还冲不进来?”
他顿了顿,又看向陈墨:“陈兄,你和鸿飞在这儿等我片刻,不会有事的。洪门若真要动手,也不必费这么大劲设局,不是吗?”
陈墨看着温羽凡平静的侧脸,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笃定,又瞥了一眼孙思诚那副“没得商量”的神情,沉吟片刻,周身的气场渐渐收敛,只是语气依旧带着警告:“孙长老,温兄若在里面少了一根头发,洪门今日,怕是不好收场。”
孙思诚微微颔首,算是应下,随即转身对着温羽凡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先生,这边请。”
姜鸿飞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墨拉住了胳膊。
陈墨对着他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也有几分信任——他知道温羽凡不是冲动之人,既然敢单独进去,必然有自己的底气。
孙思诚转身看向厅堂角落的侍从,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给陈先生和姜小友看茶,用今年的新茶。”
侍从立刻应了声“是”,快步走向茶水间,脚步轻得几乎没在实木地板上留下声响。
陈墨靠在墙边,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袖口的北斗七星暗纹,眼神掠过拦路的洪门弟子,没再多说什么;
姜鸿飞则攥着腰间的短剑,坐立难安地盯着内堂那扇刻着龙纹的木门,显然还在担心温羽凡的安危。
安顿好两人,孙思诚走到内堂门前,伸手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轴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与外面厅堂的寂静形成对比。
门后并未立刻透出光亮,反而像是藏着一片深沉的阴影,隐约能闻到里面飘出的淡淡檀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
孙思诚站在门边,侧身让开道路,对着温羽凡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比之前柔和了几分:“温先生,里面请,当家的在等着。”
他自己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守在门口,目光不自觉地扫向陈墨,像是在无声地“看守”着这位气场逼人的宗师。
温羽凡点点头,握着破邪刀背带的手微微收紧,迈步走进内堂。
刚一踏入,身后的木门就被孙思诚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只剩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内堂比他想象中简洁,没有过多装饰,只在墙边摆着一排书架,上面整齐地码着古籍和现代书籍,中央放着一张深色实木书桌,桌后坐着一个人。
“温先生,久仰大名。”那人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了上来,声音温和,带着几分自来熟的热情。
温羽凡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已经主动伸出手,想要与他相握。
那只手纤细修长,指节分明,掌心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不似常年练拳之人那般粗糙。
几乎在握手的瞬间,温羽凡的灵视已经悄然铺开,如同一张细密的网,将眼前之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对方看起来三十出头,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衬衫领口系着条纹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透着书卷气,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写字楼里的精英白领,丝毫没有江湖人该有的剽悍,反而带着几分文弱。
但灵视之下无所遁形……
温羽凡还“看到”对方体内流转的内劲,虽不张扬,却沉稳凝练,赫然达到了内劲五重的修为;
更让他意外的是,对方脖颈处虽刻意贴着一层仿真喉结,身形也通过垫肩和西装线条修饰得偏向硬朗,但灵视能捕捉到的细微曲线、呼吸时胸腔的起伏节奏,以及那股藏在干练气质下的柔和气息,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你……”温羽凡下意识地缩回手,脑子还没跟上反应,话已经脱口而出,“你是女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心里咯噔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灵视是他最大的秘密,绝不能轻易暴露,可刚才的反应实在太过本能。
对面的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迅速恢复平静,甚至还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带着自嘲的笑,主动缓解起尴尬:“温先生倒是敏锐,这伪装在你面前,倒是成了笑话。”
她顺势收回手,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语气轻松地问道:“只是我好奇,温先生双眼不便,是怎么看出来的?”
温羽凡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攥,很快恢复了淡然的神色。
他抬眼看向对方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是个瞎子,世人靠眼睛判断表象,对我来说却没什么意义。外表的伪装再逼真,也藏不住本质的东西。”
他刻意避开了“灵视”二字,只模糊地用“本质”带过。
第392章 以诚相待
洪清光指尖还停在西装袖口的纽扣上,听完温羽凡那句“藏不住本质”的解释,非但没有起疑,反而轻轻笑了一声,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温和的弧度。
她抬手推了推眼镜,镜架在鼻梁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温先生这话倒是通透,比起那些只看表象的人,倒是少了很多偏见。”
说着,她侧身示意温羽凡看向书桌旁的真皮沙发:“坐吧,总不能让你一直站着说话。内堂没什么规矩,不用拘谨。”
等温羽凡在沙发上坐定,洪清光才走到对面的单人沙发落座,身体微微前倾,褪去了方才的干练,语气里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抬手解开领带的温莎结,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露出脖颈处那层近乎以假乱真的仿真喉结——若非温羽凡能通过灵视捕捉细节,寻常人根本看不出破绽。
“不瞒温先生,我这‘洪当家’的身份,来得实在侥幸。”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的纹路,声音压得略低,像是在诉说一个埋藏许久的秘密,“洪门说到底还是老派的江湖帮派,骨子里的规矩比磐石还硬。你也看到了,从长老到普通弟子,几乎都是男性,他们信奉‘传男不传女’,觉得女人撑不起门面,更别说执掌整个洪门。”
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眼神掠过书架上那些标注着“洪门历代纪要”的古籍,语气里带着无奈:“以前大哥和三弟争继承权的时候,我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他们明争暗斗,把洪门的产业折腾得鸡飞狗跳,却没人觉得我这个‘女儿身’能插上话。后来他们俩都卷进昭陵那档子事,下落不明,元老们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才硬把我推到这个位置上。”
说到这里,她摊了摊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哭笑不得:“可就算坐上了当家的位置,规矩还是改不了。元老们给我定了死规矩,必须对外装作男人,连日常言行都要模仿男性做派,说是‘为了洪门的颜面’。你看到的这身西装、这副眼镜,还有这喉结,都是为了演好‘洪清光’这个角色准备的。”
温羽凡静静听着,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灵视能“看到”她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过的委屈——即便身处高位,也依旧被无形的规矩束缚着。
他轻轻点头,声音平和:“我能理解。江湖帮派的规矩往往根深蒂固,想要打破谈何容易。你能在这样的处境下稳住洪门,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话像是戳中了洪清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眼神里多了几分暖意。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旁倒了两杯温水,将其中一杯递到温羽凡面前,杯壁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说起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你。若不是你当年在昭陵开启星轨回源阵,把大哥和三弟卷进异界,我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坐上这个位置。洪门能有现在的安稳,你也算半个功臣。”
温羽凡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瞬间,灵视捕捉到她手腕上那道淡淡的疤痕——像是常年握笔留下的,与江湖人常见的刀伤、拳伤截然不同。
他摇了摇头,语气诚恳:“你不必谢我。当年我也是被局势裹挟,为了修复天机镜、解开困龙咒才卷入昭陵之事,并非有意帮你。而且洪天阳勾结新神会,洪星弈设局算计众人,他们落得那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与我无关。”
洪清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眉眼舒展了不少:“温先生倒是实在。不过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她没再纠结感谢的事,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温羽凡空洞的眼窝上,语气里带着关切:“说起来,我听林凯汇报,你现在被朱雀局通缉,丹田也受了重伤,眼睛……”
“眼睛看不见了。”温羽凡坦然承认,没有丝毫避讳,“不过也不算全坏,其他感官倒是比以前敏锐了些。”
洪清光点点头,没有追问细节,转而切入正题:“那你这次来美利坚,是单纯为了躲避通缉,还是有其他打算?如果是需要洪门帮忙,只要不违背道义,我定当鼎力相助。”
温羽凡握着水杯的手微微收紧,既然对方坦诚,他也不再绕弯子,抬头看向洪清光声音传来的方向,语气郑重:“实不相瞒,我此行主要是为了洪门的体修功法。我丹田被废,气修之路已断,听闻洪门藏有完整的体修传承,想求一份功法,看看能否另寻出路。”
这话一出,洪清光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眉头微微蹙起,露出为难的神色。
她走到书桌旁,指尖划过桌面上那份标注着“洪门功法传承名录”的文件夹,声音里带着歉意:“温先生,不瞒你说,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坐上当家的位置还不到半年,门里很多元老都不服我,尤其是负责传功的张、李两位元老,他们本就觉得我‘女子当家’名不正言不顺,对我的决策处处掣肘。”
她顿了顿,语气更显无奈:“而且洪门有规矩,秘传功法只传本门弟子,绝不外传。你不是洪门中人,按规矩我不能私自把体修功法交给你,否则定会引来元老们的非议,甚至可能动摇我现在的位置。”
温羽凡心里微微一沉,却也早有预料——体修传承本就是洪门的核心机密,哪能轻易外传。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洪清光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她转过身,眼神里带着几分试探:“我可以邀请你加入洪门,但不用做普通弟子,直接做客卿。客卿虽不算洪门核心成员,却能享受功法借阅的权限。这样一来,我既能名正言顺地为你讨要体修功法,也能堵住那些元老的嘴。只是……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波折,张、李两位元老那边,怕是要费些功夫说服。”
温羽凡闻言,心里瞬间了然。
显然洪清光虽坐上当家之位,却尚未完全掌控洪门,急需可靠的外力支撑。
而自己虽丹田被废,却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和人脉,若是成为洪门客卿,无疑能成为她的助力。
他没有趁机提条件,反而爽朗一笑,语气干脆:“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帮我拿到体修功法,今后洪门若有需要,我温羽凡定当尽绵薄之力,助你稳住局面。”
洪清光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痛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不少:“温先生果然是性情中人!你放心,功法的事,我定会尽快处理,绝不会让你久等。”
内堂的檀香依旧袅袅,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
原本带着试探与算计的会面,此刻却因两人的坦诚,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默契。
第393章 七日静候
之后洪清光为欢迎温羽凡以客卿身份加入洪门,在聚义楼设下了一场算不上隆重却足够用心的接风宴。
席间没有繁杂的礼节,只有几样地道的粤式菜肴——清蒸石斑鱼鲜嫩入味,脆皮烧鹅皮酥肉嫩,搭配着温热的普洱茶,驱散了纽约初春的寒意。
席间,洪清光借着酒意与三人聊起洪门的过往与如今的处境——元老们的掣肘、年轻弟子的断层,言语间藏着对洪门未来的忧虑。
温羽凡静静听着,偶尔点头回应;
姜鸿飞则被桌上的粤式烧腊吸引,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念叨着“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吃到地道的华夏菜”;
陈墨则端着茶杯,目光扫过酒楼里暗藏的洪门弟子,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宴席散后,林凯按照洪清光的吩咐,将三人送至曼哈顿中城一间公寓。
推开房门时,姜鸿飞忍不住“哇”了一声。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宽敞户型,落地窗外能看到曼哈顿的城市天际线,客厅铺着浅灰色的地毯,卧室里的家具崭新却透着温馨,连厨房都配齐了全套厨具。
“温大叔,陈先生,这地方也太舒服了!比觥山的木屋强一百倍!”姜鸿飞放下背包就冲进阳台,扒着栏杆眺望远处的帝国大厦,眼睛里满是兴奋。
陈墨走到客厅的落地窗旁,指尖轻轻拂过窗沿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倒是个清静的地方。”
温羽凡稍稍在公寓各处走动了一番,灵视悄然铺开,将整个公寓“扫”了一遍——房间里没有隐藏的监控,也没有异样的气息,显然洪门是真心想让他们安心住下。
林凯站在门口,笑着解释:“温先生,洪当家特意吩咐了,这段时间您不用处理任何事务,安心休息就好,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说罢留下一串联系方式,便识趣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过上了截然不同的生活。
姜鸿飞彻底把自己当成了来纽约旅游的游客,每天天刚亮就背着双肩包出门,手机里存满了提前做好的攻略。
他去华尔街摸过那头铜牛的牛角,在自由女神像的基座下拍了几十张照片,还跟着街头艺人学了两句蹩脚的英文俚语。
傍晚回来时,他总会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巧克力、薯片,还有唐人街老字号买的芝麻糖,兴奋地给温羽凡和陈墨讲白天的见闻:“温大叔,你是没看到,时代广场的大屏幕闪得人眼睛都花了!还有那个汉堡,比我脸都大,咬一口全是芝士,香得不行!”
陈墨则过得像个隐士。
他在客厅靠窗的位置摆了一张矮桌,每天清晨泡上一壶龙井,午后则取出带来的古琴,指尖在琴弦上轻拨,悠扬的琴声便在公寓里流淌开来。
有时他会对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静静出神,有时则拿起书架上的书籍翻看,偶尔姜鸿飞缠着他请教拳脚功夫,他也会耐心指点几招,其余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从容。
温羽凡大多时候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没有像姜鸿飞那样四处游玩,也没有像陈墨那般抚琴品茶,只是安静地坐着,或是在房间里缓慢踱步。
他感受阳光从窗棂照进来的角度变化,倾听楼下街道传来的车流声、行人的脚步声——这些细微的感知,都在帮助他更快地适应失明后的生活。
有时他会拿出破邪刀,在房间里缓慢演练招式,没有内劲支撑,便专注于身法的灵动与卸力的技巧,每一个动作都练得精益求精。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晃过了七天。
第七天下午,温羽凡正坐在窗边“听”着窗外的雨声,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姜鸿飞从房间里跑出来,透过猫眼一看,笑着打开门:“林先生,你怎么来了?”
林凯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锦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我是来给温先生送东西的。”
走进客厅,林凯将锦盒双手递到温羽凡面前:“温先生,这是洪当家让我交给您的体修功法《亢龙功》,您看看是否合用。”
温羽凡伸手接过锦盒,指尖触到锦盒表面精致的龙纹刺绣,心里微微一动。
他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本线装古籍(看起来是古书,实际上纸张都是新的,为抄录本),封面上“亢龙功”三个大字苍劲有力,纸页带着淡淡的墨香。
陈墨放下手中的茶杯,走过来拿起古籍翻看起来。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书页上的文字与图谱,眉头微微蹙起,片刻后合上书,对温羽凡说:“这只是《亢龙功》的入门部分,只有前三重功法。”
姜鸿飞凑过来,有些不满地嘀咕:“洪门也太小气了吧,就给个开头,这能练出什么名堂?”
温羽凡却笑着摇了摇头,将古籍放回锦盒,语气平静:“这很合情合理。洪门的体修传承本就是核心机密,能给我入门功法,已经是洪当家尽力了。想要得到后面的内容,自然要为洪门做些事,让他们看到我的价值,这既是规矩,也是情理。”
林凯站在一旁,闻言点了点头:“温先生说得是。洪当家也说了,等您将前三重功法练出些门道,若是愿意帮洪门处理几件事,后续的功法自然会陆续交给您。”
温羽凡颔首:“请替我谢谢洪当家,我明白她的意思。”
林凯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起身告辞。
看着林凯离去的背影,姜鸿飞还是有些不甘心:“温大叔,那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总不能一直等着吧?”
温羽凡拿起锦盒,眼神里透着坚定:“先把这前三重功法练好,至于其他的,慢慢来,总会有机会的。”
陈墨也附和道:“急不得,体修之路本就讲究循序渐进,打好基础才是最重要的。”
窗外的雨还在下,公寓里却透着一股安定的气息。
温羽凡知道,他的体修之路,从这本《亢龙功》的入门功法开始,终于正式迈出了第一步。
第394章 体修之路的开端
拿到《亢龙功》入门功法的第二天,温羽凡便在陈墨和姜鸿飞的协助下,正式踏上了体修之路。
与他以往熟悉的气修不同,体修不依赖丹田内劲流转,而是要以肉身为宝器,通过千锤百炼与外物辅助,将筋骨、皮肉、脏腑打磨得如同精钢,每一步进阶都伴随着对身体极限的突破。
“体修讲究‘以痛为引,以养为基’,光靠闷头苦练是行不通的。”陈墨捧着《亢龙功》抄本,指尖划过书页上关于修炼辅助的记载,对着温羽凡解释道,“你现在丹田受损,无法调动内劲护持肉身,必须靠药浴疏通经络、滋养气血,再配合外部刺激激发身体潜能,二者缺一不可。”
温羽凡点了点头,将陈墨的话记在心里。
他虽然目不能视,但灵视能清晰“看到”自己体内滞涩的气血流转,也能感知到四肢百骸在长期缺乏内劲滋养后,隐隐透出的虚弱——这正是体修要攻克的第一道难关。
相比需要精心调配的药浴,外部刺激的准备倒是简单直接。
姜鸿飞自告奋勇包揽了这项任务,每天吃过早饭,就拉着温羽凡在公寓的客厅里“对练”。
说是对练,实则是姜鸿飞按照《亢龙功》的要求,用各种方式攻击温羽凡,以此激发他身体的本能反应。
起初,姜鸿飞还放不开手脚。
他看着温羽凡空洞的眼窝,总怕自己出手没个轻重伤了人,出拳时力道收了又收,脚下的绊腿也带着几分犹豫。
结果第一天,温羽凡始终无法进入功法要求的“应激状态”,灵视捕捉到的身体潜能,像是被一层薄冰裹着,迟迟无法突破。
“鸿飞,不用留手。”第二天清晨,温羽凡主动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体修本就是与自己的肉身较劲,你现在手下留情,反倒是在耽误我。”
一旁的陈墨也跟着点头,抬手拍了拍姜鸿飞的肩膀:“他说得对,你尽管用全力。以他的身法和卸力技巧,就算不依赖内劲,也能护住要害。”
得到两人的肯定,姜鸿飞终于放下了顾虑。
接下来的训练里,他彻底拿出了黄振武亲传的本事:时而用木刀劈向温羽凡的四肢关节,时而拳脚并用攻向他的胸腹……
客厅里每天都充斥着拳风破响、重物落地的闷声。
温羽凡则闭着眼,凭借灵视捕捉姜鸿飞的动作轨迹,同时调动全身感官,按照《亢龙功》的心法,将每一次攻击都转化为刺激肉身的“养分”:
拳头砸在肩头,他便引导气血涌向肩颈,强化肌肉的抗打击力;
木刀划过手臂,他就顺势运转功法,让皮肤下的经络在刺痛中变得更加坚韧。
短短几天,温羽凡的衣衫就被汗水浸透了无数次,身上也添了不少淤青,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发生变化:原本有些虚浮的脚步变得沉稳,皮肤的触感愈发敏锐,甚至连呼吸都比以前更有力了。
姜鸿飞也渐渐发现,自己的攻击越来越难伤到温羽凡,对方的身体仿佛在一次次刺激中,越发坚韧。
然而,与进展顺利的外部刺激相比,药浴却成了横亘在三人面前的一道难题。
《亢龙功》开篇记载的炼体药浴,需要三十多味药材配伍,其中既有常见的当归、红花,也有像“龙筋草”“淬骨藤”这样只在华夏西南山区生长的稀有药材。
这些药材不仅要新鲜,还得讲究采摘时节,稍有偏差,药效就会大打折扣。
“我去唐人街转了三圈,中药铺子倒是有四五家,但要么药材不全,要么卖的都是切成片的干货,根本没法用来熬制药浴。”第五天傍晚,姜鸿飞背着空空的双肩包回来,一进门就皱着眉抱怨,“有个老中医说,美国这边的中药大多是从东南亚进口的,像淬骨藤这种娇贵的药材,运过来要么蔫了,要么药效散了大半,根本没用。”
温羽凡坐在窗边,听着姜鸿飞的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亢龙功》抄本。
他知道,药浴是体修打基础的关键,若是连入门的药浴都配不齐,后续的修炼只会举步维艰。
“这事交给我吧。”陈墨这时开口,语气依旧从容,“我在国内有几个专门做药材生意的朋友,让他们按方子采办新鲜药材,应该不难。难的是怎么把药材运过来——美国海关对中药材的查验很严,尤其是这种没经过炮制的生药材,很容易被扣。”
接下来的几天,陈墨几乎每天都在对着手机和电脑忙碌。
他先是联系了国内的药材商,详细交代了每味药材的采摘要求和新鲜度标准,又托人在香港找了专门做跨境物流的渠道,还得提前准备好各种证明文件,证明药材仅用于“个人保健”,而非商业用途。
期间,还出了个小插曲:第一批药材在洛杉矶海关被扣了下来,理由是“部分药材未列明成分,涉嫌违规”。
陈墨不得不连夜联系香港的代理人,让对方带着详细的药材鉴定报告飞去洛杉矶,又托了洪门在当地的人脉帮忙疏通,前前后后折腾了三天,才把药材顺利取出来。
当林凯开车将一个沉甸甸的泡沫箱送到公寓时,距离温羽凡开始修炼已经过去了十天。
姜鸿飞迫不及待地拆开箱子,里面用防水油纸包裹着一束束新鲜药材,龙筋草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淬骨藤的藤蔓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连当归的根须都还沾着湿润的泥土。
“总算齐了!”姜鸿飞拎着一把药材,兴奋地跑到厨房,“温大叔,陈先生,我这就去熬药浴!”
陈墨走到温羽凡身边,看着他伸手触摸那些带着潮气的药材,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虽然费了些功夫,但总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温羽凡点点头,灵视“扫”过那些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药材,能清晰感知到其中蕴含的醇厚生机。
他知道,这不仅是药材,更是他体修之路的希望。
随着厨房传来炉火点燃的声响,一股带着草木气息的药香渐渐在公寓里弥漫开来,预示着他突破自身局限的第一步,终于要正式迈出了。
第395章 七日药浴铸岩皮
武道修行之路,向来以境界划分高低,气修与体修虽路径迥异,却在境界层级上有着惊人的相似——皆以九重为限,步步攀升,直指巅峰。
气修的九重内劲,讲究丹田蕴气、经脉流转,以无形内劲催动拳脚威力。
而体修的九重境界,则是以肉身为熔炉,从外到内层层淬炼,每一步都是对自身极限的突破:
第一重岩皮,淬炼肌肤如岩石般坚韧,寻常拳脚难伤分毫;
第二重铁皮,肌肤硬度倍增,可御寻常刀剑;
第三重铜皮,皮肉兼具韧性与硬度,能卸大力冲击;
第四重铁骨,骨骼如精铁铸造,支撑力与抗打击力飙升;
第五重钢筋,筋腱如同钢索,爆发力与耐力远超常人;
第六重炼五脏,内腑得到滋养强化,气血运行愈发磅礴;
第七重绝七窍,不止消弭了七窍的弱点,感官更是变得极致敏锐;
第八重铸金身,肉身宛如金石,万法不侵;
第九重无漏体,肉身臻至圆满,能量不耗、损伤自愈,堪称凡胎极致。
当温羽凡摩挲着《亢龙功》抄本上关于体修境界的记载时,陈墨已经按照功法要求,将泡制药浴的大木桶安置在了公寓的浴室里。
木桶足有一人高,内壁打磨得光滑温润,姜鸿飞则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把新鲜的淬骨藤投入桶中。
那藤蔓还带着山间的湿气,藤蔓上的尖刺在灯光下泛着青绿色的光,与当归、红花等药材混合在一起,在滚沸的热水中翻涌,很快便熬出了一汪深褐色的药液,浓郁的药香中夹杂着一丝辛辣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浴室里。
“温大叔,药浴好了。”姜鸿飞站起身,擦了擦额角的汗,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陈先生说,这药浴刚开始泡的时候会很疼,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喊一声,我们马上把你拉出来。”
温羽凡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是抬手褪去了外衣,露出身上满身的旧伤痕,以及还未消退的淤青——那是连日来与姜鸿飞对练时留下的痕迹,此刻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他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木桶,先是伸出右脚,试探性地踏入药液之中。
就在脚掌接触药液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猛地从脚底传来,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扎刺皮肤,又像是被滚烫的烙铁贴住,灼烧感顺着血管迅速蔓延,短短几秒钟,整个右脚就像被投入了滚沸的油锅,疼得他脚趾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嘶……”温羽凡倒吸一口凉气,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原本以为,以自己经历过基因锁解锁的痛苦,这点“皮肉之苦”应当不在话下,可此刻才发现,这药浴的疼痛竟如此刁钻。
它不似基因锁解锁时那般如同骨髓被撕裂的剧痛,却像跗骨之蛆,死死缠在皮肉之上,带着一种腐蚀性的灼烧感,仿佛要将皮肤一点点“融化”。
“温大叔,要不先等等?”姜鸿飞见他脸色发白,赶紧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扶他。
“不用。”温羽凡咬了咬牙,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他想起基因锁二阶解锁时的场景——那时整座旅馆陷入黑暗,电弧在他体内疯狂窜动,骨骼碎裂般的剧痛几乎让他失去意识,后背浮现的睚眦虚影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撕裂。
相比之下,此刻药浴的疼痛,确实如同“毛毛雨”。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整个身体沉入药液之中。
“哗啦”一声水响,药液没过他的胸口,瞬间,全身的皮肤都像被点燃了一般,剧烈的刺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药液正如同有生命的活物,顺着皮肤上的毛孔疯狂涌入,所过之处,经脉仿佛被撑开,每一寸皮肉都在灼烧中颤抖,连呼吸都带着灼痛的气息。
他死死咬住牙关,双手紧紧抓住木桶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木桶的木头里。
“温兄,你还好吗?”浴室门外,陈墨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关切。
他知道体修的艰难,这药浴看似简单,实则是用药物强行刺激皮肉,逼迫身体潜能觉醒,过程之痛苦,常人根本无法忍受。
“没事。”温羽凡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按计划来,七天七夜,一刻都不能少。”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一场与痛苦的漫长对峙。
白天,姜鸿飞每隔两个时辰就会进来,按照《亢龙功》的要求,往木桶里添加新熬好的药液,维持药液的浓度与温度。
每当新鲜药液倒入,那股灼烧般的刺痛感就会骤然加剧,温羽凡常常疼得浑身发抖,汗水与药液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滴入木桶中,溅起细小的涟漪。
但他始终没有哼一声,只是闭着眼睛,按照功法心法,引导着药液中的药力一点点渗入皮肉。
他能通过灵视“看到”,那些深褐色的药力正如同细小的溪流,在他的皮肤下游走,冲刷着长期缺乏内劲滋养的经脉,将淤堵的气血一点点疏通。
到了夜晚,浴室里只剩下药液翻滚的细微声响和温羽凡沉重的呼吸声。
他常常会在半梦半醒间被疼醒,浑身的皮肤因为长时间浸泡而变得通红肿胀,轻轻一碰就疼得钻心。
但他从没想过放弃,每当疼痛难忍时,他就会想起燕山雪地上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想起叶家的狠辣,想起自己丹田被废、双目失明的屈辱——这些执念如同火焰,在他心底燃烧,支撑着他熬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
第三天的时候,温羽凡发现,身上的刺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麻的酸胀感。
他通过灵视“看到”,自己的皮肤表面,正渗出一层淡淡的黑色杂质,那是药液将体内的毒素与废料逼出体外的迹象,而原本有些松弛的皮肤,此刻正变得愈发紧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在皮肤表面形成。
第五天,姜鸿飞进来添药时,惊讶地发现,温羽凡身上的淤青已经完全消退,皮肤呈现出一种清灰色,摸上去比之前厚实了不少,甚至带着一种类似岩石的粗糙质感。
“温大叔,你的皮肤……好像真的不一样了!”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温羽凡的胳膊,却被温羽凡抬手拦住——此刻药液的药力正在全力冲击皮肤深层,任何触碰都可能打断这个过程。
第七天清晨,当天边泛起第一缕微光时,木桶中的药液已经变得浑浊不堪,表面漂浮着一层黑色的杂质,而温羽凡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双目紧闭,呼吸沉稳而悠长。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原本空洞的眼窝中,虽依旧无法视物,却透出一股锐利的气息。
“成了。”温羽凡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皮肉已经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韧状态,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股细微的力量在涌动,这正是体修第一重——岩皮境的标志!
他缓缓从木桶中站起身,浑身的皮肤如同被打磨过的岩石,既带着岩石的坚硬,又不失皮肉的韧性。
姜鸿飞和陈墨早已等候在浴室门外,看到他此刻的状态,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恭喜你,温兄,正式踏入体修之门了。”陈墨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赞叹,“七天七夜,硬生生扛过这药浴之苦,这份心性,陈某自叹不如。”
姜鸿飞也兴奋地凑过来,嘿嘿笑道:“温大叔,以后咱们对练,我可就真的不用留手啦!”
温羽凡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皮肤,感受着那份属于岩皮境的坚实触感。
他知道,这只是体修之路的开始,往后还有铁皮、铜皮、铁骨等重重难关在等着他,但此刻,他的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对未来的笃定。
丹田被废又如何?
双目失明又怎样?
只要能一步步走下去,终有一天,他能凭借这副肉身,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武道之路,让那些曾经伤害过他、欺辱过他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396章 华山重立
在温羽凡奔赴纽约时,华夏腹地的华山之巅,正迎来一场沉寂二十余年的变局。
残雪尚未褪尽的华山山道上,一道灰袍身影踏着晨雾缓步前行,正是刚从京城桥洞脱困半年的剑圣慕容逸尘。
他鬓角的霜色比崖顶积雪更甚,腰间却重新悬上了那柄蒙尘多年的青霄剑,剑鞘上的铜锈被细细打磨过,在晨光里泛着沉敛的光。
“二师兄,师弟回来了。”站在早已坍塌大半的华山山门处,慕容逸尘抬手抚过断墙上斑驳的剑痕——那是二十多年前白虎部队炮火留下的印记。
彼时他被武尊以十八道镇魂钉锁在京城桥洞,师门为救他,率全派弟子与官方决裂,甚至硬撼特种部队的重型武器。
最后掌教二师兄为掩护残余弟子撤退,身中数弹仍死守山门,直至手中长剑被炮火炸断,尸身与断剑一同埋在乱石之下。
那场血战过后,华山派树倒猢狲散,死的死,逃的逃,曾经香火鼎盛的道教名山,成了武道江湖不敢触碰的禁地。
慕容逸尘闭目伫立良久,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酒葫芦晃动声。
“老十三,磨蹭什么?山门还得靠咱们这群老骨头搭起来。”酒鬼黄汤踩着碎石快步上前,花白的头发用根麻绳随意束着。
自慕容逸尘解困后,他便和闲云居士一直照顾着他。
闲云居士跟在后面,道袍下摆扫过丛生的野草,手里还提着个药箱,里面装着为慕容逸尘调理旧伤的草药:“当年咱们师兄弟十三人,如今能聚齐的,也就剩下咱们几个了。”
这话让慕容逸尘喉间发紧。
他清楚记得,当年师门十三师兄弟,大师兄、八师兄、九师兄早逝与江湖,二师兄战死山门,五师兄、六师兄、十师兄、十一师兄在突围时被白虎部队围剿身亡,只剩三师兄闲云居士、四师兄聂承远、七师兄黄汤和他这个最小的十三师弟活了下来。
华山覆灭后,闲云居士带着黄汤躲进觥山深处,一个开药庐避世,一个靠喝酒麻痹伤痛;
而四师兄聂承远,则带着年幼的儿子聂文回了瓯江城,用金针封了全身内劲,在老巷里开了家“济世堂”,二十多年来连脉都极少替江湖人诊,生怕暴露华山弟子的身份。
“三师兄、七师兄,”慕容逸尘转身时,青霄剑在鞘中轻轻嗡鸣,“当年若不是我冲动卷入权贵纷争,也不会连累师门……”
“都过去了。”闲云居士抬手打断他,指尖捻着道袍上的褶皱,那褶皱里还残留着觥山药庐的艾草香,“二师兄临终前说,华山弟子,从来不怕为道义赴死,怕的是没人记得为何而死。”
他目光扫过残破的“华山派”石匾,那石匾被炮火炸成两半,此刻正斜倚在断墙边:“如今华夏武道再兴,咱们这群老东西,总不能让二师兄他们的血白流。”
话音未落,山道下方传来一阵车轮碾过碎石的轻响。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辆旧面包车停在山道拐角,车身上还印着“济世堂”的褪色字样。
车门打开,聂大夫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褂子走下来,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木箱,他儿子聂文则小心翼翼地扶着父亲。
“老三、老七,还有十三弟。”聂大夫走到三人面前,将木箱放在地上,箱盖打开的瞬间,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金针,针尾铜珠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当年封了修为,是怕给妻儿惹祸;如今听说要重建华山,这金针,也该拔了。”
他抬手按住自己的百会穴,指尖微动,三枚细长的金针突然从太阳穴旁弹出,落在掌心时还带着淡淡的血气——那是封了二十多年的内劲,此刻终于重新在经脉里流转,虽不如巅峰时浑厚,却带着穿透岁月的韧劲。
聂文站在父亲身后,眼神里带着年轻人的好奇与敬畏。
他从听人提过“华山”二字,却从不知道父亲竟是江湖传说中的华山弟子,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踏上这座只在古籍里见过的仙山。
当慕容逸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聂文下意识挺直了腰板——他在瓯江城医馆里看惯了父亲为病患施针,此刻才明白,父亲藏在温和表象下的,是与剑圣、闲云居士同款的江湖气。
“四师兄,辛苦你了。”慕容逸尘走上前,伸手握住聂大夫的手腕,指腹触到对方脉门上尚未完全消散的金针封印痕迹,眼眶微微发热,“当年你最擅长金针渡厄,二师兄常说,你这双手既能救人,也能封穴制敌,如今华山重建,少不了你的医术护持。”
黄汤早已打开酒葫芦,猛灌了一口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嘴角淌进衣襟,却难得没说疯话,只是望着断墙后的云海,声音有些发哑:“当年咱们十三个师兄弟,在这山门里比剑、练拳,二师兄总说要把华山的‘浩然剑’传扬天下……现在,该让他看看了。”
闲云居士从药箱里取出几株晒干的艾草,那是他从觥山药庐带来的,当年隐居时亲手种的,此刻他将艾草系在残破的石匾上,艾草的清香混着山间的寒气,竟驱散了几分二十多年的沉郁。
“先修山门,再立碑刻,把战死的师兄和弟子们的名字都刻上去。”他转身看向慕容逸尘,道袍宽袖在风里舒展,“十三弟,你是剑圣,也是咱们师兄弟里唯一还握着剑的人,这掌门之位,你得担起来。”
慕容逸尘望着青霄剑上倒映的华山云海,喉结重重滚动。
他没有推辞,只是抬手将青霄剑缓缓抽出半寸,剑光映亮了断墙上的弹痕,也映亮了四位师兄弟眼底的决绝。
“不称掌门,只做护山长老。”他声音沉得像崖底的古松,“华山的未来,该交给像聂文这样的年轻人。”
聂文闻言,猛地抬头,眼里瞬间亮起光。
他从小跟着父亲学医术,从没练过武,此刻看着眼前四位长辈,突然明白,父亲带他来华山,不仅是让他认祖归宗,更是要让他接过传承的担子。
接下来的日子,沉寂多年的华山开始重新热闹起来。
慕容逸尘亲自设计山门图纸,用青霄剑劈开乱石,每一剑都带着当年二师兄教他的“浩然剑意”;
闲云居士和黄汤带着从各地寻来的旧部弟子,清理山道、修复殿宇,黄汤喝酒时少了几分疯癫,多了几分指挥弟子搬砖运瓦的认真;
聂大夫则在山腰开了间临时医庐,用金针为旧伤未愈的弟子调理身体,偶尔还会指导聂文练剑,教他华山失传的“浩然剑法”基础。
消息很快传遍江湖,有人惊讶于消失二十多年的华山弟子竟集体重出,有人感慨剑圣放下天道阁执念归山赎罪,更有年轻武者慕名而来,想拜入这重新焕发生机的名门正派。
当温羽凡在纽约突破岩皮境、拿到《亢龙功》前三重完整功法时,华山新铸的山门匾额已经挂上。
“华山派”三个大字由慕容逸尘亲笔题写,笔锋里既有剑的凌厉,也有岁月沉淀的温润。
揭牌那日,四位师兄弟站在新山门前,望着山下来往的年轻弟子,黄汤又打开了酒葫芦,却没像往常那样狂饮,只是浅酌一口,对着慕容逸尘笑道:“老十三,你说二师兄他们在天上看着,会不会骂咱们磨磨蹭蹭,让华山冷清了这么多年?”
慕容逸尘望着匾额上的阳光,青霄剑在腰间轻轻震颤,像是在回应。
“不会,”他轻声说,“他们会知道,华山的剑,又能出鞘了。”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带着新生的草木气息,也带着二十多年未散的江湖意气。
华夏武道再兴的浪潮中,华山的重光,不仅是一个门派的复苏,更是一代武者对“道义”二字的坚守与传承。
就像温羽凡在纽约咬牙淬炼肉身时所坚持的那样,无论前路多艰,只要信念不灭,总有重见光明的一天。
第397章 接受洪门任务
3月 5日的纽约,初春的寒意还未完全褪去,曼哈顿唐人街的“聚义楼”却透着一股与街头热闹截然不同的沉静。
温羽凡踩着木质楼梯上楼时,脚步声在走廊里轻轻回荡,与楼下食客的谈笑声、锅铲碰撞声隔绝开来。
自从拿到《亢龙功》入门功法,他还是第一次被单独召来洪门总坛。
三楼厅堂里,孙思诚依旧坐在长条木椅上闭目养神,见温羽凡进来,只是微微抬了抬眼,没说话。
洪清光站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沿,看到温羽凡进来,才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
“温先生,今天请你来,是有件棘手的事想托付你。”洪清光开门见山,语气比上次会面时沉了不少,“这是你加入洪门后,我第一次给你派任务,本不该让你刚起步就碰这种麻烦事,但眼下,确实没更合适的人选了。”
温羽凡微微颔首,指尖下意识地攥了攥腰间的破邪刀。
这段时间他沉浸在《亢龙功》的修炼中,岩皮境的根基已初步稳固,皮肤下那层如同岩石般的坚韧触感,让他对自己的肉身多了几分底气:“洪当家不必客气,既然我已是洪门客卿,自当为洪门分忧。”
洪清光点点头,走到办公桌旁,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平铺在桌面上。
地图上用红笔圈出了一个位于美国西北部的小镇,旁边标注着“俄勒冈州,锡尔弗顿”。
“一周前,我派了刑堂执事马轩,还有林凯,去这个叫锡尔弗顿的小镇执行调查任务。按计划,他们本该三天前就传回消息,可从三天前下午开始,两人就彻底失联了——电话打不通,也没有任何口信传来,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温羽凡凑近地图,灵视悄然铺开,“看”到地图上除了小镇的标记,还密密麻麻标注着几条山路和废弃矿洞的位置。
他记得马轩——就是上次在厅堂里与他“讨教”的洪门弟子,武徒九阶的实力,身手不算顶尖,但经验老道;
林凯则心思缜密,做事稳妥,两人搭档,按理说不该出太大纰漏。
“他们去调查什么?锡尔弗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锡尔弗顿是个没落的矿业小镇,几十年前靠开采银矿兴盛过一阵,后来矿脉枯竭,年轻人大多搬走了,现在镇上剩下的大多是老人,常住人口不足两百,偏僻得很。”洪清光的声音压得更低,眼神扫过一旁的孙思诚,见对方没反对,才继续说道,“至于调查的内容,是洪门的绝密——我们收到线报,有人在锡尔弗顿附近的废弃矿洞里,私炼一种能短时间提升内劲的禁药,叫‘赤血散’。这种药副作用极大,服用者往往会经脉寸断而亡,而且炼制过程中会产生剧毒废料,污染水源和土地,洪门向来严禁这种邪术,所以才派马轩和林凯去核实消息,顺便收集证据。”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这事之所以保密,是因为‘赤血散’的炼制配方,早年曾在洪门内部流传过,后来被列为禁术销毁了。这次线报提到的‘赤血散’,据说改良了配方,毒性更强,我们怀疑是洪门内部有人泄露了消息,甚至可能与反对我的那些元老有关。所以整个任务,除了我和孙长老,再没第三个人知道——马轩和林凯出发前,连具体任务内容都是到了当地才打开的密信。”
温羽凡瞬间明白过来——正因为任务绝密,洪清光才不敢派身边的人去寻找,毕竟谁也说不清身边的人是否被元老们安插了眼线。
而自己这个“外来客卿”,既不属于任何派系,又欠了洪清光提供体修功法的人情,自然成了最可靠的人选。
“所以,我需要做什么?”温羽凡直截了当地问。
“找到马轩和林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洪清光的眼神变得坚定,“如果他们还活着,就把他们安全带回来;如果……如果遭遇了不测,就查明真相,顺便完成他们未完成的任务——查清‘赤血散’的炼制窝点,拿到证据。”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铜制令牌,递给温羽凡:“这是洪门的紧急联络令牌,遇到危险时,可以用它联系上俄勒冈州附近的洪门暗桩,他们会提供帮助。另外,”她顿了顿,补充道,“只要你能办妥这件事,不管是帮马轩完成调查,还是把人安全带回,我都会给你重赏。”
但温羽凡只是平静地接过令牌,没有丝毫激动,反而轻轻摇了摇头。
“洪当家,重赏就不必了。”他语气诚恳,目光朝着洪清光声音的方向望去,“当初我丹田被废、走投无路,是你愿意打破洪门规矩,让我以客卿身份获得体修功法,这份恩情,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如今你有麻烦,我出手相助是应该的,不必谈什么赏赐。至于任务,你放心,我定会尽力找到马轩和林凯,办妥此事。”
洪清光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一旁的孙思诚也睁开了眼,看向温羽凡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
江湖人讲究“恩怨分明”,温羽凡虽失了内劲、双目失明,却有着比许多健全人更硬的风骨。
“好,既然温先生这么说,我就不多客套了。”洪清光很快回过神,从桌上拿起一个背包递给温羽凡,“里面有锡尔弗顿的详细资料、马轩和林凯的照片,还有一些应急的伤药和现金。机票我已经帮你订好了,今天中午十二点二十五分的航班,先飞西雅图,再转乘到俄勒冈州的波特兰的飞机,到了之后再开车汽车去锡尔弗顿,这可能需要大半天的时间。有点赶,还请见谅。”
温羽凡接过背包,入手沉甸甸的。
他能通过灵视“看到”背包里整齐码放的物品,夹层里还有一叠美刀,显然,洪清光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知道这次任务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这就出发。”温羽凡没有多耽搁,转身就要往外走。
“温先生,等一下。”洪清光突然叫住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锡尔弗顿那个地方,不仅偏僻,而且据说镇上的人对外来者很排斥,再加上‘赤血散’背后可能牵扯到洪门内部的人,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安全第一,任务次之。”
温羽凡脚步顿了顿,回头笑了笑,虽然看不见,但那笑容里透着一股从容的笃定:“放心,洪当家。就算没了内劲,我这双‘眼睛’,还有这身刚练出来的皮肉,也足以应对危险了。”
说完,他背着背包,迈步走下楼梯。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看似单薄的身影,却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坚定。
从觥山的绝望中走出,到纽约的体修之路,再到如今奔赴俄勒冈的未知险境,温羽凡知道,每一步都是在与命运较劲,而这一次,他绝不会输。
第398章 一场意外的 “公路之旅”
中午十一点的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正是单日航班起降的小高峰。
航站楼里人潮涌动,各国旅客拖着行李箱穿梭在值机柜台与登机口之间,广播里交替播报着好几种语言的登机提示,混杂着行李箱滚轮划过地面的咕噜声、孩童的嬉闹声,一派繁忙景象。
温羽凡背着那个装着任务资料和应急物品的背包,站在登机口附近的空旷区域,陈墨自然地走在他身侧半步远的位置,偶尔用眼神示意周围的障碍物,姜鸿飞则像只雀跃的小鸟,在两人身边来回踱步,手里还攥着刚买的巧克力,时不时塞一块到温羽凡手里。
“温大叔,你尝尝这个,纽约机场的巧克力比唐人街买的地道!”姜鸿飞献宝似的递过包装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登机口上方的电子屏,“还有二十分钟就登机啦,这还是我第一次去俄勒冈州,听说那边全是树林,跟纽约完全不一样!”
温羽凡咬了一小口巧克力,微微苦涩的口感在舌尖化开,他微微侧头,灵视悄然铺开,“看到”姜鸿飞眼底藏不住的兴奋,也“感知”到陈墨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
早在洪清光提出任务时,姜鸿飞就拍着胸脯说要跟着,理由是“保护温大叔”,陈墨则只淡淡一句“多个人有个照应”,而洪清光拿出的三张机票,显然早已将这两人的“同行”算在其中。
这位洪门新当家,果然心思缜密。
登机广播响起时,姜鸿飞率先拉起温羽凡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温大叔,慢点走,别被人挤到。”
陈墨则拎起三人的行李,跟在后面,月白长衫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却没人敢轻易靠近他周身那股沉静的气场。
机舱内,姜鸿飞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系好安全带,扒着舷窗往外看,看着停机坪上的地勤人员忙碌地检查飞机,眼神里满是好奇。
“陈先生,你说锡尔弗顿那个小镇,真的像资料里说的那样,全是老人,连个年轻人都没有吗?”姜鸿飞转头问道,手里还拿着洪清光给的资料单,上面印着锡尔弗顿的基本介绍。
陈墨正调试着座椅靠背,闻言淡淡点头:“矿业小镇没落之后,年轻人大多去大城市找机会了,留下的多是舍不得故土的老人,不足为奇。”
温羽凡则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耳朵却捕捉着机舱内的动静,从乘务员推着餐车走过的脚步声,到邻座旅客翻书的沙沙声,都清晰地印在他的意识里,这是他失明后养成的习惯——用感官代替眼睛,掌控周围的一切。
八个多小时的飞行漫长但平静,当飞机降落在波特兰国际机场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初春的波特兰带着尚未褪去的寒意,风从舷窗缝隙钻进来,带着湿润的草木气息。
三人拿了行李刚走出大厅,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朝他们挥手,对方手里捏着一个印着“洪”字徽记的钥匙扣,正是洪门在当地的暗桩。
“温先生、陈先生、姜先生,我是负责交接的老周。”男人声音低沉,说话时眼神快速扫过周围,确认没人注意后,将一串皮卡钥匙递给陈墨,“车就停在停车场 B区 32号车位,黑色的福特 F-150,加满了油,后备箱备了水和应急工具。”说完,他没多停留,只留下一句“有事可按钥匙上的红色按钮联系我”,便转身融入了人流,动作干脆利落,典型的洪门暗桩做派。
三人来到停车场,很快找到了那辆黑色皮卡。
车身不算新,车门上还留着几道轻微的划痕,一看就是经常跑山路的“老伙计”,但轮胎纹路很深,发动机启动时声音沉稳,透着一股可靠的劲儿。
姜鸿飞一看到皮卡就眼睛发亮,拉着车门想要坐驾驶座:“陈先生,让我来开车吧!我在国内考了驾照,还开过我师傅的皮卡车,山路也能开!”
陈墨看了他一眼,笑着把钥匙递过去:“注意安全,俄勒冈的乡村公路弯道多。”
姜鸿飞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坐进驾驶座,熟练地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温羽凡则坐在副驾驶,陈墨坐在后排,三人就这样驶离了机场,朝着锡尔弗顿的方向开去。
驶出波特兰市区后,公路两旁的景色渐渐变得开阔。
左边是连绵起伏的丘陵,覆盖着茂密的针叶林,墨绿的枝叶间还残留着少许未化的积雪,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右边是蜿蜒的溪流,溪水清澈见底,偶尔能看到几只水鸟掠过水面。
姜鸿飞打开车窗,风呼呼地灌进来,带着山林的清新气息,他忍不住跟着车载电台里的乡村音乐哼起歌,方向盘打得又稳又轻快。
“温大叔,你看外面!那片树林是不是像电影里的场景?还有那条小溪,夏天肯定能摸鱼!”姜鸿飞一边开车,一边兴奋地指着窗外,“我之前还以为任务会很无聊,没想到居然像美国自驾游!早知道带个相机了,这么好的风景不拍下来太可惜了!”
公路两旁挺拔的松树直插云霄,溪水在阳光下闪着碎银般的光,远处的农舍烟囱冒着袅袅炊烟,一切都透着宁静的乡村气息。
温羽凡感受着从车窗吹进来的清新的风,那一幕幕美丽的景色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脑海里……
他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确实不错,比纽约的高楼大厦舒服多了。”
陈墨靠在后排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听着姜鸿飞的絮絮叨叨和温羽凡偶尔的回应,眼底泛起一丝暖意。
从觥山的木屋到纽约的公寓,再到此刻这辆行驶在俄勒冈乡村公路上的皮卡,三人的缘分像是一场意外,却又透着命中注定的契合。
车子一路向西,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天空从橘红色慢慢变成深紫色,星星开始在天幕上闪烁。
姜鸿飞打开车灯,光柱刺破夜色,照亮前方蜿蜒的山路。
虽然前路未知,锡尔弗顿的任务还藏着诸多谜团,但此刻车厢里的氛围却格外轻松:
姜鸿飞依旧在兴致勃勃地规划着“自驾游路线”,说等任务结束,要去附近的国家公园逛逛,陈墨偶尔搭话,温羽凡则静静听着,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平静……
或许,这场带着任务的“公路之旅”,会比想象中更有意思。
第399章 老矿工餐厅
浓稠的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锡尔弗顿小镇的上空。
公路两旁的路灯昏黄得像快燃尽的蜡烛,勉强在地面拖出几道模糊的光影,衬得镇子更显寂寥。
路边那家“老矿工餐厅”的霓虹灯牌闪着斑驳的光,“OPEN”的字样缺了右下角的一笔,玻璃门上蒙着层薄灰,隐约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
“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姜鸿飞用力推开,带着屋外的寒气和尘土扑面而来。
刚踏进餐厅,喧闹的人声就像被按了暂停键,瞬间消弭大半。
此时正是傍晚用餐高峰,十来张木桌旁坐满了人,大多是穿着工装、脸上带着风霜的中年男人,还有些带着孩子的家庭主妇,桌上摆着汉堡、薯条和冒着热气的炖菜,空气里混着炸物的油香、咖啡的焦苦和淡淡的烟草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了过来,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那些眼神里藏着打量、警惕,还有毫不掩饰的排斥。
锡尔弗顿这地方,几十年没见过陌生的东方面孔,尤其是在矿脉枯竭、年轻人走光后,镇上的人早已习惯了封闭的小圈子,对外来者的敌意几乎写在脸上。
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刀叉,嘴里的咀嚼动作也慢了下来;
靠窗一桌的三个男人放下酒杯,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目光时不时扫过门口,带着不怀好意的探究。
姜鸿飞却浑然不觉这份凝滞的氛围,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大大咧咧地环顾四周。
餐厅不大,墙面贴着泛黄的矿场老照片,角落里堆着几个空啤酒桶,唯一的空位在最里面的角落,靠着结了霜花的窗户。
“温大叔,那边有空位!”他说着,自然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温羽凡的胳膊,生怕对方被地上的椅子腿绊倒。
温羽凡微微颔首,灵视早已悄然铺开,像一张细密的网,将餐厅里的动静尽收“眼底”:
他能“看到”邻桌男人攥紧的拳头,能“感知”到主妇们投来的戒备眼神,甚至能捕捉到一名警官悄悄摸向手枪的动作……
但他脸上依旧平静,只是脚步放得更稳,跟着姜鸿飞的力道往前走。
陈墨跟在两人身后,月白长衫在满是油污的餐厅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自带一股沉静的气场。
他目光淡淡扫过那些带着敌意的面孔,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在经过中间那桌时,微微停下脚步,对着几个试图起身的男人微笑着微微颔首,那眼神里的从容与压迫感,让对方下意识地坐了回去,到了嘴边的挑衅话语也咽了回去。
三人在角落落座,木椅在地板上划出“吱呀”的轻响。
姜鸿飞刚想拉开椅子,就感觉到周围的目光更密集了,像针一样扎在背上,他这才后知后觉地皱了皱眉,小声对温羽凡嘀咕:“这镇上的人怎么回事啊,看咱们跟看外星人似的。”
温羽凡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陈墨则拿起桌上皱巴巴的餐垫,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桌面,目光落在窗外——夜色更深了,远处的山林像沉默的巨兽,透着说不出的压抑。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红色格子衬衫、牛仔裤的棕发美女服务员走了过来。
她个子很高,扎着松垮的马尾,脸上没化妆,眼角还带着点没睡醒的倦意,手里捏着个卷边的便签本和一支笔,笔尖随意地在本子上敲着,态度算不上冷淡,却也绝无大餐厅服务员的热情周到,更像是在应付一件不得不做的差事。
“要点什么?”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人,目光在温羽凡空洞的眼窝上停留了半秒,没什么表情地用英语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姜鸿飞愣了一下,才发现桌上根本没有菜单,他挠了挠头,以带着点华夏口音的英语笑着说:“我们是第一次来,不太清楚你们这儿的特色,你给推荐几道招牌菜吧。”
服务员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这几个外乡人还挺随和,她低头瞥了眼便签本,随口报了几个菜名,声音没什么起伏:“招牌的话,有德州烤猪肋排、芝士汉堡,还有炖牛肉,配土豆泥和烤蔬菜。饮品就是可乐、咖啡,或者本地的啤酒。”
全是些常见的美式乡村料理,没什么特别,听着就带着股重油重盐的实在劲儿。
“行,那就来三份烤猪肋排,三份可乐,再加点薯条!”姜鸿飞爽快地拍板,他早就饿了,从波特兰开车过来折腾了大半天,这会儿闻到空气里的肉香,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温羽凡没意见,他对食物没什么挑剔,只要能果腹就行。
陈墨则微微点头,补充了一句:“肋排少放些辣,谢谢。”
服务员低头在便签本上划拉了几笔,没多说一个字,转身就往厨房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声响,走到吧台时,还跟老板低声说了句什么。
老板抬头又看了三人一眼,眼神复杂。
姜鸿飞看着服务员的背影,小声嘟囔:“这服务员态度也太随意了吧,跟欠她钱似的。”
陈墨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倒了杯凉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偏僻小镇的餐厅,都这样。先吃饭,吃完再说正事。”
温羽凡靠在椅背上,灵视依旧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他能“听到”邻桌的议论声小了些,却依旧能捕捉到“外来者”“讨人厌”这几个零碎的字眼。
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时,金属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缓缓滑落,在木质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她将三杯加了冰的可乐重重放在桌角,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紧接着是一碟堆得冒尖的薯条——外皮炸得金黄酥脆,还沾着细碎的盐粒,刚出锅的热气混着土豆的焦香扑面而来。
“你们的薯条和可乐,肋排还得等会儿。”她丢下一句话,没等三人回应,转身就往厨房走,马尾辫甩过身侧,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利落。
姜鸿飞盯着那碟薯条,早就被一路驱车的疲惫勾出了食欲,伸手就捏起一根,滚烫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一缩,却还是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酥脆的外皮被咬开时发出“咔嚓”一声,咸香的滋味瞬间在舌尖散开。
“唔,味道还不错!”他含糊地赞叹着,正想再拿起第二根,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身影从餐厅另一侧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之前悄悄摸向手枪的那名警官。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警服,腰间的枪套敞开着,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枪柄上,指节微微用力,显然随时能将那把黑色手枪拔出来。
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踩在地板上都没什么声响,目光像鹰隼般锐利,扫过桌面的可乐和薯条,最后定格在温羽凡空洞的眼窝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第400章 餐厅的小插曲
餐厅里原本低低的议论声瞬间消失,连刀叉碰撞的声音都轻了许多,所有食客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过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姜鸿飞捏着薯条的手顿在半空,嘴里的咀嚼动作也停了下来,警惕地看向那名警官。
温羽凡虽看不见,却能通过灵视清晰“感知”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带着职业性的戒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内劲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显然只是个普通的小镇警察,而非江湖中人。
他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将姜鸿飞往身后挡了挡,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他保持冷静。
陈墨则依旧端着水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目光平静地迎上警官的视线,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对方不是来者不善的警察,只是个寻常问路的食客。
老矿工餐厅里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几秒,那名穿深蓝色警服的警官缓步走到三人桌旁,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没发出太大声响,却让周围原本低低的议论声彻底消弭。
他脸上挂着职业化的浅笑,眼角的纹路却透着几分审视,右手虽还搭在枪套边缘,指尖却不像刚才那般紧绷,显然在观察这三个陌生的东方面孔。
“晚上好,三位。”警官开口,英语带着本地乡村特有的拖沓腔调,目光依次扫过姜鸿飞、陈墨,最后落在温羽凡蒙着纱布的眼窝上,停顿了半秒才继续道,“看你们面生得很,这么晚了,怎么会来锡尔弗顿这种小地方?”
姜鸿飞早有准备,立刻放下手里的薯条,咧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带着点刻意放慢的、带着华夏口音的英语回答:“警官先生!我们是从华夏来的游客,正在这边做公路自驾游呢!本来就是漫无目的地瞎逛,跟着导航开着开着就到了‘西富顿’,纯属巧合啦!”
他故意把“锡尔弗顿”说错了名字,装作对这个偏僻小镇毫不知情的样子,语气里满是“游客式”的随意。
温羽凡坐在一旁,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壁,灵视悄然铺开,“看到”警官听到“西富顿”时,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显然听出了名字的偏差,却没立刻纠正。
陈墨则端着水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眼神平静地看着警官,既不插话,也不显得刻意回避,那副从容的样子,倒真像个纯粹来体验风土人情的旅人。
警官点点头,目光在三人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姜鸿飞穿着休闲的运动外套和牛仔裤,脚上是沾了点尘土的运动鞋,浑身透着少年人的鲜活劲儿;
陈墨的月白长衫虽在小镇餐厅里显得有些扎眼,却干净整洁,袖口的北斗七星纹低调不张扬;
温羽凡穿着简单的深色夹克,坐姿端正,即便眼窝空洞,也没有丝毫局促,反而透着一股沉静的气场。
更重要的是,他扫了一圈三人身上,没发现任何武器的痕迹(三人的防身武器都留在了停车场的皮卡车上)。
戒心在这一刻散去大半,警官搭在枪套上的手缓缓挪开,插进了警服口袋里,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欢迎来到锡尔弗顿,”他笑着纠正了姜鸿飞的说法,“是‘锡尔弗顿’,不是‘西富顿’,这名字跟以前的银矿有关,镇上老人都这么叫惯了。”
说着,他侧身指了指餐厅门外的方向:“看你们像是还没找好住处?镇东头有一家‘山姆旅馆’,是镇上唯一还在营业的旅馆,老板山姆是个热心人,价格也实惠,顺着主路直走,看到红色的招牌就是了。”
“太感谢您了!正愁不知道住哪儿呢!”姜鸿飞立刻露出感激的神情,语气里的热情毫不掺假。
温羽凡也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地说了句“谢谢”。
陈墨则对着警官举了举杯中的凉水,算是致意。
警官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却突然严肃起来,语气也沉了几分:“不过有件事得提醒你们,既然是来旅游的,就在镇上逛逛就行,千万别往镇外的废弃矿洞跑。”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真切的警示,“那些矿洞几十年前就废了,里面的支撑木早就朽了,随时可能塌方,前几年还有个年轻游客好奇进去探险,结果被困了半天才被救出来,差点出大事。为了你们的安全,一定别去碰那些矿洞。”
三人闻言,都认真地点了点头。
姜鸿飞更是挺直了腰板,语气诚恳地保证:“您放心警官先生,我们就是来吃点东西、住一晚,明天说不定就走了,肯定不会去矿洞那边添麻烦!”
温羽凡也附和道:“多谢提醒,我们会注意安全的。”
陈墨虽没说话,却用眼神传递出“知晓”的意思。
见三人态度诚恳,警官满意地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叮嘱了一句“有事可以去镇公所找警察”,便转身离开了。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餐厅门外,原本紧绷的氛围才彻底松弛下来,周围食客的目光也慢慢收回,低声的议论声重新响起,只是这一次,语气里的排斥少了许多,多了几分好奇。
姜鸿飞长舒一口气,拿起一根薯条塞进嘴里,小声对温羽凡和陈墨嘀咕:“这警官看着挺严肃,没想到人还挺好,还特意给咱们指了旅馆。”
陈墨放下水杯,目光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淡淡道:“先吃饭,吃完去旅馆落脚,明天再打听马轩和林凯的消息。”
温羽凡微微颔首。
没过多久,美女服务员端着一个沉甸甸的金属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码着三份热气腾腾的烤猪肋排。
刚靠近餐桌,浓郁的烤肉香就混着蜜汁的甜香扑面而来,肋排表面烤得焦红透亮,边缘微微卷起,渗出的油脂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底下还垫着几片烤得焦脆的生菜叶,用来解腻。
“你们的肋排。”美女服务员把餐盘一一摆到三人面前,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大概是看出这几个外乡人并无恶意。
她放下托盘时,指尖不小心蹭到了餐盘边缘,被烫得轻轻“嘶”了一声,下意识缩回了手。
姜鸿飞正盯着肋排咽口水,见状立刻递过一张纸巾,笑着说:“小心点,这么烫。”他的英语带着点生硬的腔调,却透着真诚的关切。
凯丽愣了一下,接过纸巾擦了擦手,嘴角罕见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谢谢。”
说完,她没再多停留,转身走向了其他餐桌,但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
三人拿起刀叉,开始享用晚餐。
姜鸿飞吃得最欢,左手抓着肋排,右手用刀费力地切着,嘴里还不停念叨:“这肋排也太香了!比纽约唐人街的烤串还带劲!”
他吃得满脸酱汁,嘴角沾着碎屑也不在意,偶尔还会给温羽凡和陈墨递过一叠餐巾纸。
陈墨吃得慢条斯理,刀叉切割肋排的动作优雅,每一口都细细咀嚼,偶尔会抬眼看看窗外的夜色,或是听听餐厅里食客的闲聊,像真的在享受旅途的悠闲。
温羽凡则靠着灵视“锁定”餐盘的位置,右手持刀,左手扶着肋排,动作虽不如常人灵活,却也从容不迫。
他对食物的味道不挑剔,只觉得肉质软烂,酱汁浓郁,能驱散一路的疲惫就好。
吃饭时,三人绝口不提马轩、林凯,也不谈废弃矿洞和赤血散,只聊些轻松的话题:
姜鸿飞说起在纽约时代广场看到的巨型屏幕,陈墨聊起沿途山林里的针叶林品种,温羽凡则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一两句,真就像三个纯粹来小镇打卡的游客。
邻桌的食客见他们只顾着吃饭聊天,没什么异常举动,原本警惕的目光也渐渐放松,议论声又恢复了往日的随意,甚至有人开始用当地的方言开玩笑,偶尔还会朝他们这边瞥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少了几分排斥。
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当姜鸿飞放下啃得干干净净的肋排骨头,打了个满足的饱嗝时,餐厅里的食客已经少了大半,只有吧台旁还坐着几个喝啤酒的老人,慢悠悠地聊着天。
“我去结账。”姜鸿飞抹了把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走向吧台。
他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美钞,递给老板,还特意多抽出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笑着对正在收拾餐具的凯丽说:“这是给你的小费,谢谢你的推荐,肋排很好吃。”
凯丽接过钱,看到那张额外的小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在这个偏僻小镇的餐厅里,很少有客人会给这么丰厚的小费,她脸上的倦意一扫而空,快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便签纸,用笔飞快地写下一串数字,塞进姜鸿飞手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雀跃:“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我叫凯丽,晚上十点下班。要是不介意的话,下班后跟你一起去镇上的酒吧喝一杯?”
姜鸿飞捏着那张薄薄的便签纸,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脸上瞬间涨得通红,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外国女孩主动要联系方式,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挠着头嘿嘿傻笑:“好、好啊,我叫姜鸿飞!”
等他揣着纸条回到餐桌旁,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陈墨见他这副模样,放下手里的水杯,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看你这开心劲儿,是被‘艳遇’了?美国的姑娘,确实比国内开放不少。”
“才不是艳遇呢!”姜鸿飞立刻反驳,却下意识把纸条往口袋里塞了塞,语气有些心虚,“人家就是客气一下,我才不会真去找她呢,咱们还有任务呢!”
温羽凡坐在一旁,听到两人的对话,嘴角微微上扬。
他通过灵视“看到”姜鸿飞攥着纸条的手一直没松开,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显然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考量:“鸿飞,不用硬撑。凯丽在这镇上工作,肯定比我们更了解情况,你‘牺牲’一下,晚上跟她见个面,说不定能从她嘴里打探到矿洞的情况,或者马轩、林凯的消息。”
姜鸿飞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睛瞬间瞪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他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那、那我就去问问,可不是因为想跟她去酒吧啊!纯粹是为了任务!”
陈墨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行了,别装了,记得保持警惕,别露馅。我们先去旅馆住下,到点你再回来。”
姜鸿飞用力点头,揣着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脚步轻快地跟在两人身后走出餐厅。
夜色渐浓,小镇的街道上只有零星的路灯亮着,晚风带着山林的凉意吹过,却吹不散少年人脸上的兴奋。
第401章 山姆旅馆
黑色福特皮卡的轮胎碾过旅馆门前坑洼的碎石路,发出一阵“嘎吱”的轻响,最终稳稳停在山姆旅馆的招牌下方。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锡尔弗顿小镇,旅馆门口那盏老旧的霓虹灯牌闪烁不定,“山姆旅馆”四个字的光晕在雾气中晕开,带着几分昏沉的暖意,却丝毫驱散不了周遭山林带来的压抑感。
车门依次打开,姜鸿飞率先跳下车,动作麻利地绕到后备箱,伸手就要去掀后备箱盖,嘴里还念叨着:“可算到地方了,这一路颠得我骨头都快散了。”
陈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月白长衫的袖口,目光扫过旅馆那扇掉漆的木质大门,以及门廊下积着薄尘的藤椅,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刚才餐厅里那位警官说,这是镇上唯一还在营业的旅馆。马轩和林凯既然是来执行任务,按常理推断,他们之前大概率也住在这里。”
姜鸿飞掀后备箱的动作一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直起身子,拍了下手说道:“这不就省事了!咱们直接进去找老板问问,就说找两个华人朋友,形容一下马轩和林凯的模样,说不定当场就能知道他们在哪儿!”
说着,他已经拎起自己的双肩包,就要往旅馆里冲,一副迫不及待要解决问题的样子。
“等等。”温羽凡的声音及时响起,他正扶着车门缓缓站起身,空洞的眼窝对着旅馆的方向,耳朵微动,捕捉着周围的细微声响。
此时的山姆旅馆很是安静,基本没什么声音传来,二楼的窗户大多黑着,只有最东侧的一间透着微弱的灯光,显然没什么住客;
而周围的空气中除了山林的湿气,还隐约飘着一丝极淡的、类似药草的怪异气味。
他语气沉了几分:“这个小镇不对劲。从我们进餐厅开始,所有人看我们的眼神都带着排斥和警惕,连服务员都透着一股疏离。马轩和林凯突然失联,十有八九是卷入了什么事情,甚至可能已经暴露了身份。我们要是直接去找老板打听他们的名字,等于明着告诉别人‘我们是来寻他们的’,一旦背后真有黑手,咱们这一问,不仅查不到线索,还会把自己置于险境。”
姜鸿飞皱了皱眉,有些不服气地挠了挠头:“可是,这样不正好吗?这样说不定就能把幕后黑手引出来,省得咱们在这小镇里瞎转悠找线索了!”
少年人身上还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总觉得直接正面硬刚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温羽凡轻轻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破邪刀,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我怕的不是引不出黑手,而是马轩和林凯现在的处境。如果他们只是被抓了,还活着,那我们贸然暴露目的,敌人知道有人来救他们,为了永绝后患,很可能会立刻撕票。我们现在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对敌人的实力也不清楚,贸然行动,不是勇敢,是鲁莽,会害死他们的。”
此时旅馆二楼那扇亮灯窗户里,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虽然很快消失,却透着几分刻意的隐蔽。
温羽凡耳朵微动,立即捕捉到了细微的声音,但他没有声张,此刻他并无法确定,那二楼的人影是心怀叵测还是寻常的警惕。
他加重了语气:“所以,调查必须隐秘。我们先以普通游客的身份住进旅馆,慢慢观察,从老板或者其他人口中旁敲侧击,看看能不能找到马轩和林凯留下的痕迹,比如他们住过的房间、接触过的人,这样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姜鸿飞听完,脸上的急躁渐渐褪去,他低头想了想,觉得温羽凡说得确实有道理。
他之前只想着尽快找到人,却没考虑到马轩和林凯可能还活着,一旦自己的冲动害了他们,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温大叔,还是你考虑得周全,是我太急了。那咱们就先住下来,慢慢查!”
陈墨这时已经拎起温羽凡的背包,走到两人身边,目光依旧平静地扫过旅馆的四周,淡淡开口:“走吧,先办理入住。记住,从现在起,我们只是来锡尔弗顿短暂停留的游客。”
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姜鸿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急躁,率先迈步走向旅馆大门,脚步比刚才沉稳了许多。
温羽凡跟在中间,灵视始终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陈墨则走在最后,看似随意,实则眼神锐利,将旅馆周围的环境快速记在心里,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老旧的木质大门被推开时,发出一阵“吱呀”的声响,像是在打破小镇的寂静,也像是在为这场隐秘的调查,拉开序幕。
“吱呀——”一声,山姆旅馆那扇掉漆的木质大门被轻轻推开,门楣上悬挂的铜铃随之“叮叮当当”响起,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堂里散开,像一把小锤子敲碎了周遭的沉闷。
大堂不算宽敞,靠墙摆着几张蒙着褪色碎花布的旧沙发,扶手上还搭着一件皱巴巴的牛仔外套。
正对大门的吧台后,老板山姆正跷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份边缘卷起、泛黄发脆的旧报纸,看得昏昏欲睡——报纸上的体育新闻还是上个月的,显然早被他翻来覆去读了无数遍。
铜铃声惊醒了他,山姆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放下报纸,随手将其揉成一团塞进吧台底下的纸箱里,脸上立刻堆起了小镇上少见的热络笑容,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朝着门口的三人快步迎了上去,嘴里还念叨着:“感谢神!总算有客人来了!”
他身材微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
走路时肚子微微晃动,脸上的笑容真诚得像要溢出来,和餐厅里那些带着排斥眼神的镇民截然不同,让刚踏入大堂的三人都愣了一下。
姜鸿飞率先反应过来,刚要开口说订房间,山姆已经热情地抢过话头,伸手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语气里满是招揽的意味:“三位是来旅游的吧?楼上的房间大多都空着,干净又暖和,带独立卫浴,你们要是订三个房间,我只收两个房间的钱!划算得很!”
陈墨顺势往吧台边的高脚凳上一坐,指尖轻轻敲了敲光滑的木质台面,语气带着几分随意的好奇:“老板这生意,看着确实有些清净。我们进来前瞧了一眼,二楼好像就一间房亮着灯?”
这话像是戳中了山姆的话匣子,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几分,转而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靠在吧台上大倒苦水:“可不是嘛!这破镇子太偏了,除了光秃秃的山就是废弃的矿洞,连个能吸引游客的景点都没有,谁愿意来啊!”
他越说越激动,伸手比划着,嗓门也提高了不少:“我早就跟镇长提过,把那些废弃的矿洞好好修修,搞个‘矿工主题体验游’,让游客下洞看看当年挖矿的设备,再卖点矿晶纪念品,不比现在死气沉沉强?结果你猜怎么着?那老顽固死活不同意,说什么‘矿洞危险,出了事担不起责任’,简直是鼠目寸光!”
“老板这想法倒是新颖,要是真能搞起来,说不定能让小镇活过来。”陈墨适时地接话,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同。
这话让山姆瞬间来了精神,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又重新有了光彩,仿佛已经看到了小镇热闹起来的景象:“可不是嘛!只要矿洞开发成旅游项目,外地游客一来,餐馆、商店生意都能好起来,小镇肯定能富裕!到时候那些出去的年青人,也不用在大城市挤破头,都能回来找份活干……”
说到激动处,他还忍不住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咬牙切齿地骂了两句镇长:“那个老东西,就知道守着他那点安稳日子,根本不懂咱们这些小生意人的苦!”
一旁的姜鸿飞听着,忍不住笑着插话,语气里带着几分俏皮:“老板想得长远,不过最实在的是,到时候您这旅馆的生意,肯定能火起来,再也不用愁没客人啦!”
山姆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承认,我可不是什么圣人,最先盼着的就是自己旅馆的生意能好起来,多赚点钱!”
他笑得坦荡,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私心,反而让这小小的旅馆大堂,多了几分烟火气的温暖。
温羽凡站在一旁,虽然看不见,但听着这热络的对话,紧绷的神经也悄悄放松了些许,灵视里“看到”山姆脸上真切的笑容,心里暗暗觉得,或许能从这位话多又热情的老板身上,找到些关于马轩和林凯的线索。
第402章 入住
温羽凡指尖摩挲着吧台上冰凉的玻璃杯壁,灵视悄然掠过老板山姆那张带着热情笑容的脸,随即勾起一抹自然的浅笑,语气像寻常游客闲聊般随意:“老板倒是实在。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小镇,好奇问问,您这旅馆这月生意怎么样?约莫能做个十几单吧?”
他刻意把“十几单”说得轻松,既像是随口猜测,又暗暗给老板留了台阶——毕竟从大堂的冷清程度来看,实际生意恐怕远不如这个数字。
山姆刚还在为“矿洞旅游”的畅想热血沸腾,一听这话,像是被戳破了气球的气,瞬间蔫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垮成了苦涩的褶皱。
他往吧台上一靠,双手撑着台面,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别提这个月了,说出来都丢人!就这一年,住店的客人加起来都没超过十单!”
他伸手拍了拍吧台,木质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附和他的窘迫:“你说这小镇偏成这样,连条像样的观光路都没有,谁乐意来啊?房租、水电、日常消耗,哪样不要钱?再这么下去,这旅馆怕是真要关门大吉,我都得卷铺盖去波特兰打零工了!”
姜鸿飞在一旁听得真切,立刻配合地露出惊讶的神情,眼睛瞪得圆圆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夸张的诧异:“这么少?那平时来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总不能全是像我们这样迷路的游客吧?”
他这话看似追问,实则悄悄把话题往“住客身份”上引,既符合年轻人好奇的性子,又不会显得刻意。
山姆抓了抓后脑勺,脸上露出几分含糊的神色,眼神不自觉地飘向楼梯口,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斟酌措辞。
他顿了顿,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隐瞒:“还能有谁?大多是跑长途的货车司机,路过这儿歇个脚,第二天一早就走;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自驾游的,多半是导航导错路了,跟你们一样,住一晚就走,连镇上都懒得逛。”
陈墨坐在高脚凳上,在山姆话音落下的瞬间,看似随意地接过话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聊天气:“这么说来,像我们这样从东方来的游客,在这儿倒是少见?”
他没直接问“有没有两个华人男子入住”,而是用“东方游客”这样宽泛的说法,既缩小了范围,又不会显得目标明确,仿佛只是单纯好奇自己一行人在小镇的“稀有度”。
山姆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像是在回忆具体的住客信息。
几秒钟后,他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确实少,一年到头也遇不上一个。不过……说巧也真巧,大概一个星期前吧,还真有两个亚裔男子来住过。”
他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细节:“看着像华人,穿着休闲装,背着登山包,说是来附近爬山的,住了两晚就走了,也没多问别的。”
“亚裔男子”“一个星期前”“住了两晚”——这几个关键词像惊雷般在姜鸿飞和陈墨耳边炸响。
两人几乎同时心头一喜,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激动:一个星期前,正是马轩和林凯失联的时间!这两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姜鸿飞按捺不住心头的雀跃,身子微微前倾,刚要开口追问“他们长什么样”“有没有说去了哪个方向爬山”,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住。
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温羽凡,只见对方微微摇了摇头,带着“适可而止”的提醒。
温羽凡随即收回手,对着山姆温和地笑了笑,语气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实际上这里很不错,我喜欢清静,能找到这里,也是我们的好运气,我们不如就多住几天。时间不早了,跑了一天路也累了,老板还是先给我们开三间房吧,早点休息,明天说不定还能在镇上逛逛。”
姜鸿飞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差点露了馅!
要是追问得太急,难保山姆不会起疑,毕竟这小镇的人本就对外来者警惕,一旦被看出破绽,后续调查只会更难。
他赶紧压下心头的急切,对着山姆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对对,开三间房,要干净点的,最好能看到点风景!”
山姆见他们没再追问那两个亚裔男子的事,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重新堆起热情的笑容,转身从吧台抽屉里翻出钥匙串,哗啦啦地挑出三把黄铜钥匙:“放心!楼上的房间都干净,刚换的床单被罩!给你们三间朝南的好房间,推开窗能看到后山的树林!”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钥匙递给姜鸿飞,还不忘叮嘱:“楼梯在那边,二楼201、202、203,三间挨着,也方便你们照顾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随时下楼喊我!”他说的“这位先生”自然是瞎了的温羽凡。
姜鸿飞接过钥匙,指尖触到冰凉的黄铜,心里却热乎乎的——线索总算有了眉目,只要住进旅馆,总能找到马轩和林凯留下的痕迹。
他强压着激动,对着山姆点了点头:“谢啦老板!那我们先上去放东西了!”
三人没再多说,转身朝着楼梯走去,脚步看似随意,实则都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好好“看看”这三间房附近的动静,尤其是那两个亚裔男子曾经住过的房间,说不定能找到意外的线索。
推开 201房间的木门,暖黄色的灯光从天花板的老式吸顶灯里洒下来,落在铺着浅灰色地毯的地板上,映出家具边缘淡淡的阴影。
房间不大,一张双人床靠着窗边,床头柜上摆着台老式电视机,旁边的衣柜门微微敞着,能看到里面挂着的空衣架。
温羽凡摸索着走到床边坐下,背包随手放在脚边,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陈墨跟着走进来,反手带上房门,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门框,带起一阵轻微的气流。
他没有急着落座,而是走到窗边,抬手推开半扇窗户,晚风裹挟着山林的湿气涌进来,混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狗吠声,让房间里的沉闷消散了几分。
他目光落在窗外黑漆漆的树林轮廓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像是在观察周遭环境,又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姜鸿飞最后一个进来,刚一进门,他就忍不住凑到温羽凡面前,眉头皱成一团,语气里满是焦急:“温大叔,咱们刚才在楼下也没问清楚,那两个亚裔男子到底住的是哪间房啊!总不能再下去问吧?万一老板起疑心,那可就麻烦了。”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搓着手,眼神里满是不安,显然还在为刚才没能追问到底而懊恼。
温羽凡坐在床边,微微侧着头,空洞的眼窝对着姜鸿飞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却很平静。
他能通过灵视“看到”姜鸿飞紧绷的侧脸,还有攥紧的拳头,心里清楚这少年是急着找到马轩和林凯的线索。
他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床沿,示意姜鸿飞稍安勿躁,声音温和却带着笃定:“别急,这事不用你操心。旅馆里的线索,我和陈兄来查就够了。”
“啊?”姜鸿飞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看向温羽凡,“可你们俩怎么查啊?咱们连他们住过哪个房间都不知道,总不能一间间房间去翻吧?那也太明显了。”
陈墨这时从窗边转过身,走到椅子旁坐下,指尖轻轻敲了敲扶手,语气带着几分笑意:“这个旅馆生意冷清,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四周也看了一眼,老板看起来并不是会每天打扫的样子,所以要找那两人住过的房间,不难。”
温羽凡点点头,补充道:“晚些时候我和陈兄沿着二楼的走廊慢慢走一圈,留意每个房间门口的痕迹——比如长期没人住的房间,门框上会积灰,而有人住过的房间,门把手附近的灰尘会被蹭掉,甚至能隐约捕捉到残留的气息。只要找到有人住过的房间,进去仔细排查,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陈墨看向姜鸿飞,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倒是你,别忘了自己还有个‘约会’要赴约。那叫凯丽的姑娘在镇上工作,肯定比我们更了解这里的情况,你晚上跟她见面的时候,多跟她聊聊天,问问镇上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说不定从她嘴里,能得到比旅馆里更有用的线索。”
“约会?”姜鸿飞愣了几秒,才猛地想起之前在餐厅里,凯丽塞给自己的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便签纸,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被火烤过一样。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触感,心里又紧张又有些雀跃,嘴里却还在硬撑:“谁、谁要去约会了!我就是去打听消息,纯粹是为了任务!”
温羽凡和陈墨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房间里原本紧绷的气氛,被这阵笑声冲淡了不少。
“行了,别装了。”陈墨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调侃,“记得保持警惕,别光顾着亲热,把正事忘了。我们在旅馆里查线索,你那边要是有什么发现,随时给我们发消息。”
姜鸿飞用力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就往门口走,脚步却比平时轻快了不少。
走到门口时,他还不忘回头叮嘱:“温大叔,陈先生,你们也小心点!要是发现什么不对劲,赶紧给我打电话!”
说完,就拉开房门,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生怕晚一秒就会被两人笑话。
看着姜鸿飞匆忙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温羽凡和陈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又好笑的神情。
“这小子,嘴上不承认,心里早就乐开花了。”陈墨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长衫的褶皱。
“毕竟年轻嘛!不过也好,让他去接触那本地姑娘,确实比我们直接去打听更不容易引起怀疑。我们也该开始行动了,先去二楼走廊看看,争取早点找到那两个亚裔男子住过的房间。”温羽凡点点头,扶着床边站起身,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破邪刀。
虽然灵视能帮他“看见”周围的环境,但在这陌生的旅馆里,任何细微的异常都可能暗藏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走吧,小心行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走廊里的灯光昏暗,每个房间的门都紧闭着,像一个个藏着秘密的匣子。
他们的脚步声很轻,几乎没有在走廊里留下回响,只有窗外的风声,在寂静的夜里低声呜咽,仿佛在预示着这场调查,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第403章 陈墨的开锁术
山姆旅馆的客房布局简单直白,沿着二楼走廊一字排开,从 201号延伸至 208号,总共八间客房,像八个沉默的方格,嵌在老旧的木质楼板上。
温羽凡三人的房间 201、202、203紧邻着位于走廊前段,而走廊尽头的 208号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显然是那位唯一的其他住客所在,剩下的 204到 207号房,便成了待查的空房。
“先从咱们的房间开始,仔细点,别放过任何痕迹。”陈墨站在 202号房门口,抬手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月白长衫的袖口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掠过门框上积着的薄尘,留下一道淡淡的擦痕。
温羽凡跟在他身后,右手扶着走廊墙壁,指尖划过墙面凹凸不平的木纹,灵视早已悄然铺开,像一张细密的网,将周遭环境的细节尽数“收网”:
202号房的门把手边缘光滑,显然刚被频繁触碰过,门楣角落还沾着一根浅棕色的短发,那颜色并非染发而成,遗留它的人应该并非亚裔。
走进 202号房,暖黄色的灯光从吸顶灯里洒下,落在铺得整整齐齐的床单上,阳光透过窗户留下的光斑还印在地毯上。
陈墨弯腰检查床底,指尖拂过地板缝隙,没发现任何不属于他们的杂物;
温羽凡则走到窗边,灵视“扫”过窗框上的灰尘,只有开窗通风时留下的指印,除此之外,连一根多余的线头都没有。
“这里很干净,没异常。”温羽凡直起身,对着陈墨的方向轻声说道,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带着轻微的回响。
两人随即转向 203号房,这里比 202号房多了几分书卷气——窗边的矮桌上摊着一本翻开的古籍。
陈墨依旧从细节处排查:
他翻开床垫,检查床板缝隙是否藏有异物;
拉开衣柜,指尖划过空荡的衣架,感受布料残留的气息。
温羽凡则站在房间中央,鼻子如同精准的探测器,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味道——除了陈墨身上淡淡的墨香和茶香,再无其他陌生气息,连灰尘的分布都均匀得像是长期未被打扰,显然这里也没有任何线索。
“看来得从空房入手了。”陈墨合上衣柜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他走到走廊,目光扫过 204到 207号房的门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北斗七星暗纹:“按山姆说的,马轩和林凯一周前入住,住了两晚,这期间老板未必会彻底打扫房间,空房里反而可能留下他们的痕迹。”
温羽凡点点头,走了过去,灵视已经先一步“探”向 204号房的门把手:
那里的金属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有段时间没人触碰过。
走廊的灯光昏黄如旧,在木质地板上投下两道拉长的影子。
温羽凡在 204号房门前站定,指尖触到冰凉的黄铜门把手,试着轻轻转动——锁芯纹丝不动,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显然是闭锁状态。
他侧头对着身旁的陈墨轻挑眉梢,灵视里“看到”门锁内侧的弹子结构,语气带着几分随意:“看来老板把空房都锁死了,要不我直接拆了这锁?之后多给山姆老板加点房费,就说不小心碰坏的,他未必会多问。”
说着,他右手已经微微蓄力,指节抵住锁体边缘,只要稍一用力,老旧的锁具大概率会直接崩开。
“不必,还是让我来吧。”陈墨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上前一步,左手抬起,露出小指上那枚泛着冷光的钢制指套——那是当年留下的旧伤,断指处用特制钢套固定,既为护伤,也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巧思。
只见他指尖微捻,从钢套内侧的暗槽里抽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钢丝,银亮的金属丝在昏暗中泛着微光,比寻常缝衣针还要纤细几分。
温羽凡收回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动作。
就见陈墨将钢丝一端弯成微小的弧度,精准地探入锁孔,另一只手轻轻扶住门把手,指尖微微转动,同时手腕灵活地调整着钢丝的角度。
走廊里只剩下钢丝在锁芯内滑动的细微声响,窸窣如虫鸣,不过两三秒的功夫,“咔哒”一声轻响,原本紧锁的房门竟应声而开。
陈墨收回钢丝,随手将其塞回钢套暗槽,动作流畅得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
温羽凡看着敞开的房门,忍不住低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真没看出来,陈兄还有这手‘绝技’,以前只知你剑法卓绝,没想到连这种江湖巧技也如此精通。”
陈墨转过身,月白长衫的衣摆在走廊微风中轻轻晃动,脸上没有丝毫得意,只淡淡道:“算不上什么绝技。当年我在青龙卫任职时,开锁、追踪、潜伏这类本事,本就是入门必学的基础技能。那会儿执行任务,常有深夜潜入敌营、调取密件的情况,总不能次次都靠蛮力破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锁具,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走廊尽头那扇亮着灯的 208号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况且,咱们现在要查线索,动静越小越好。若是拆锁,难免会引起山姆的注意,说不定还会惊动其他住客,倒不如这样来得干净。”
温羽凡点点头,深以为然。
他伸手推开 204号房的门,一股混杂着灰尘和旧木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灵视瞬间铺开,将房间内的景象尽收眼底——空荡荡的床铺,蒙着薄尘的桌椅,墙角甚至结着细小的蛛网,显然确实许久无人入住。
“看来不是这间。”温羽凡轻声说道,侧身让陈墨进来,“不过也好,至少知道这法子管用,接下来继续查 205号房吧。”
陈墨脚步轻缓地踏入房间,目光已经快速地在各个角落逡巡了一番,随即应了一声,便又退出房间,朝205走去。
走廊里的灯光透过敞开的房门,在房间地面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仿佛在这寂静的旅馆里,悄然拉开了探寻真相的序幕。
第404章 205 房的隐秘气息
走廊里的昏黄灯光像被揉碎的金箔,洒在 205号房紧闭的门板上,老旧木料的纹理里积着薄尘,与旁边 204号房的景象并无二致。
陈墨站在门前,左手自然垂在身侧,小指上的钢制指套反射出一点冷光,指尖已经摸到了藏在暗槽里的细钢丝。
就在钢丝即将探入锁孔的前一秒,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
陈墨动作一顿,侧头看向身旁的温羽凡。
对方脸上却没了往日的平和,眉头微蹙,另一只手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只攥着他手腕的手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指尖甚至因用力而微微发凉。
“怎么了?”陈墨压低声音,气息几乎贴在温羽凡耳边,宗师境的感知下意识铺展开,扫过 205号房的门板、墙壁,乃至房间内部的空间,却没捕捉到任何活物的气息,更别说心跳、呼吸这类生命体征——这房间在他感知里,和空荡的 204号房没什么两样。
温羽凡没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腕,脚步放得极轻,沿着走廊缓缓后退。
木质地板在脚下几乎不发出声响,只有两人的影子在灯光里被拉得长长的,像两道沉默的剪影,一点点缩回 204号房的范围。
直到后背贴上 204号房的门板,温羽凡才松开手,推开门将陈墨让了进去,随后迅速关上门,落了锁。
房间里的暖光驱散了走廊的阴冷,温羽凡靠在门板上,似乎松了口气,才开口解释,声音依旧压得很低:“205房里有人,就站在门后。”
陈墨挑眉,刚要说话,就被温羽凡打断:“那人手里握着一把手枪,枪口对着门缝的方向。你刚才要是真把锁打开,推门的瞬间,他大概率会直接开枪。”
这话让陈墨眼神一凝。
他是宗师境修为,肉身强度远超常人,寻常手枪子弹确实伤不了他性命,但近距离毫无防备地挨上一枪,就算能凭借内劲卸去大半力道,皮肉也难免会被炸开一个血洞,至少得修养十天半月才能痊愈。
更重要的是,在这陌生的小镇旅馆里,一旦受伤,后续的调查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多谢。”陈墨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感激,随即又生出浓重的疑惑,“只是……我刚才已经感知了一番205房间,别说活物,就连家具移动的痕迹都没有。你就算听力敏锐,擅长听声辨位,这门板厚实,门后之人若是刻意屏息,连我都察觉不到,你怎么能确定里面有人,还知道对方拿着枪?”
他不是怀疑温羽凡,只是这事太过反常。
温羽凡丹田被废,双目失明,仅剩的优势便是远超常人的听觉和触觉,可这两种优势,无论如何也不该比宗师境感知更敏锐,更别说精准到“门后有人持械”这种细节。
温羽凡沉默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破邪刀的刀柄。
这段时间以来,陈墨一路为他铺路,从觥山到纽约,再到如今奔赴俄勒冈的险境,始终毫无保留地相助;
姜鸿飞虽年少冲动,却也真心实意地照顾他的日常。
这份信任与情谊,让他觉得没必要再隐藏自己最后的底牌。
“其实,我失明后,并非完全‘看不见’。”温羽凡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郑重,“我意外觉醒了一种能力,我称之为‘灵视’。”
他抬起手,虚虚对着房间角落的椅子,像是在“注视”着什么:“这种能力的范围不大,只有两米半径,但它能穿透障碍物——墙壁、门板,甚至是金属,让我‘看到’范围内的一切景象,包括活物的动作、所持的物品,哪怕对方刻意隐藏气息,只要在灵视范围内,就无所遁形。”
陈墨的眼睛渐渐睁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穿透障碍物的视觉能力?
这已经超出了武道修行的范畴,近乎传说中的“异能”。
他忽然想起之前温羽凡几次看似“未卜先知”的举动——在觥山上像寻常人一样烧水泡茶,在聚义楼拆解马轩的招式时精准无比,原来根源都在这里。
“刚才在 205房门外,我的灵视刚好能覆盖到门后一米左右的区域。”温羽凡继续补充,语气里带着对能力的熟悉,“门后站着一个女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深灰色的冲锋衣,帽子压得很低,露出来的头发是浅金色的,发尾有些卷曲。她右手握着一把大口径手枪,枪口对准门缝,左手贴在门板内侧,应该是在监听外面的动静。”
他甚至能清晰描述出女人冲锋衣拉链的位置,以及手枪握把上磨损的纹路——这些细节,绝非“听声辨位”能捕捉到的。
陈墨站在原地,愣了足足半分钟,才猛地吸了口气,语气里满是震撼:“这……这简直是神技!有了这能力,哪怕你目不能视,也足以在江湖立足!”
他终于明白,为何温羽凡明明身处绝境,却始终带着一股从容——这看似“残缺”的身体里,藏着比常人更强大的底牌。
同时,他也更清楚,温羽凡愿意将这个秘密告知自己,是何等程度的信任。
温羽凡忽然说道,眼神转向门口的方向:“205这个房间,从外表看显然没有人入住才对。如果我猜的没错,那里说不定就是马轩、林凯的房间。而躲在门后的女人……她的呼吸和心跳都能隐藏到几乎消失,显然不是寻常人。”
陈墨收敛了震惊的神色,重新恢复了宗师的沉稳。
他看向 205号房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先按兵不动,看看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你的灵视能穿透门板,正好可以盯着她的动静。”
温羽凡点点头,靠在门边坐下,灵视再次悄然铺开,像一张无形的网,精准地覆盖了两米外的 205号房门板。
这一次,他看得更仔细——门后的女人依旧保持着持枪的姿势,呼吸平稳得近乎刻意,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好手。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偶尔传来。
两人都清楚,205号房里的女人,不过是这场隐秘调查中浮出水面的第一颗棋子,而这偏僻小镇的平静表象下,还藏着更多未知的危险。
第405章 隐秘疑云
走廊里的空气像被冻住的凝胶,浓稠得让人呼吸都带着滞涩感。
204号房的门板隔绝了暖黄的灯光,却挡不住门外那片沉默的压迫。
205号房的门后,持枪的女人如同沉默的影子,与这边门内的温羽凡、陈墨形成了一场无声的对峙。
老旧的木质地板在两人脚下泛着冷光,走廊尽头 208号房透出的微弱灯光,在地面投下几道歪斜的光影,更添了几分诡异。
温羽凡靠在门板内侧,后背能感受到木材传来的凉意。
为了节省精神力,他正用间歇性开关灵视的方式,维持着对 205号房门后的监控:
他将灵视的开启时间控制在每三秒一次,像用指尖轻触滚烫的烙铁,短暂“瞥见” 205号房门后的动静,便立刻收回感知。
灵视开启时,他能清晰“看到” 205号房门后那个持枪的身影:女人始终保持着半蹲姿势,深灰色冲锋衣的帽檐压得极低,浅金色卷发的发尾偶尔从帽边露出,右手食指始终搭在手枪扳机护圈外,却没有半分松懈。
每次灵视关闭的间隙,黑暗瞬间涌来,温羽凡会下意识攥紧腰间的破邪刀,借着刀柄的微凉稳住心神,耳边则警惕地捕捉着 205房内的任何动静——呼吸声、衣物摩擦声,甚至是心跳的频率,都在他的感知里无限放大。
“嗡……”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灵视开启了,温羽凡的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脑海中 205号房门后的景象出现了瞬间的扭曲,女人冲锋衣的拉链纹路变得模糊,枪口的冷光也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赶紧关闭灵视,靠在门板上轻轻喘息,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领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长时间高集中力使用灵视,比连续打三场高强度对练还要耗神,他能清晰感觉到精神力如同被不断抽取的水流,渐渐变得稀薄。
身旁的陈墨察觉到他的异样,但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稍作休息。
温羽凡微笑着轻轻摇头,示意自己还能坚持。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墙上老旧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两人的心上。
当分针缓缓划过十分钟的刻度时,温羽凡突然屏住了呼吸,再次开启灵视——这一次,205号房门后的景象变了。
原本持枪对准门缝的女人不见了。
灵视覆盖的两米范围内,只剩下空荡荡的门板内侧,黄铜门把手依旧泛着冷光,门后的地面上,能看到一小片新鲜的鞋印痕迹,边缘沾着些许泥土,显然是从室外带进来的。
温羽凡没有放松警惕,灵视在门后区域反复扫过,确认没有任何人影,也没有隐藏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窣”声顺着空气传来,像是布料摩擦玻璃的轻响,紧接着是窗锁被轻轻拨开的“咔哒”声,虽然微弱,却被温羽凡因失明而变得异常敏锐的耳朵捕捉得一清二楚。
他立刻反应过来,起身指了指204房间的窗户,又指了指 205号房的方向,眼神里带着笃定——对方没有从房门出来,而是从房间另一侧的窗户离开了。
陈墨瞬间会意,点了点头,脚步轻得像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走到 204号房门口,侧耳听了几秒走廊的动静,确认没有其他异常后,对着温羽凡做了个“行动”的手势。
两人没有半分耽搁,一前一后走出 204号房,沿着走廊朝着 205号房快步走去。
脚下的木质地板偶尔发出“吱呀”的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温羽凡下意识放慢脚步,灵视始终笼罩着前方的 205号房门,生怕对方设下陷阱。
来到 205号房门口,温羽凡先是将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仔细听了片刻,确认房间内没有任何呼吸声、脚步声,才再次开启灵视。
这一次,灵视穿透门板,将房间内部两米范围内的景象清晰地“映”在他的意识里:空荡荡的床铺,蒙着薄尘的桌椅,靠近窗户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干枯的树叶,显然是有人从窗外进来时带进来的。
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任何活物的痕迹,也没有隐藏的武器或机关。
“安全。”温羽凡直起身,对着陈墨低声说道,声音因长时间的精神消耗而带着一丝沙哑。
陈墨点点头,上前一步,左手自然垂在身侧,小指上的钢制指套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冷光。
他指尖微捻,那根细如发丝的钢丝再次从指套暗槽中滑出,精准地探入 205号房的锁孔。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不过两秒时间,原本紧锁的房门便应声而开,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陈墨收回钢丝,侧身让温羽凡先进屋,自己则殿后,目光警惕地扫过走廊两端,确认没有其他异常后,才跟着走进了 205号房,反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混杂着窗外山林带来的潮湿气息,而那扇被人从内部推开的窗户,正随着晚风轻轻晃动,发出“哐当”的轻响,像是在诉说着刚刚离去之人的踪迹。
陈墨足尖点地,身形如柳絮般掠过房间中央的空当,几乎没在地板上留下声响。
他快步走到窗边,月白长衫的下摆被晚风掀起一道利落的弧度,抬手推开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窗户。
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只有远处山林边缘隐约透出几点微弱的灯火,那是锡尔弗顿小镇零星的住户。
晚风裹挟着潮湿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与枯叶的味道,却丝毫不见方才那个持枪女子的踪迹。
陈墨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窗下的地面——那里铺着一层薄霜,只留下半个模糊的鞋印,边缘还沾着些许新鲜的草屑,显然人离开的时间极短。
“人已经走了,动作很干净。”陈墨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上冰凉的木纹,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
宗师境的感知早已铺展开,覆盖了旅馆周围五十米的范围,却没捕捉到任何刻意隐藏的气息,对方就像凭空融入了夜色,显然是受过专业追踪与反追踪训练的老手。
温羽凡正站在房间中央,灵视在两米半径内反复扫过,从蒙着薄尘的床头柜到空荡的衣柜,连床底缝隙都没放过。
听到陈墨的话,他缓缓收回灵视,眉头微蹙:“先别管她,当务之急是查房间。马轩和林凯既然住过这里,就算被打扫过,也未必能抹掉所有痕迹。”
两人立即默契地分工展开搜查。
陈墨负责检查高处与隐蔽角落:
他踩着椅子凑近天花板的通风口,指尖拂过格栅边缘,只沾到一层均匀的灰尘,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又弯腰掀开床垫,床板缝隙里干干净净,连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到,显然是被人仔细擦拭过;
衣柜里的空衣架排列得整整齐齐,衣架挂钩朝向一致,甚至连衣架之间的间距都相差无几,透着一种近乎刻板的规整。
“这房间太干净了。”陈墨从椅子上跳下,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旅馆生意冷清,老板平时很少彻底打扫空房,但这里的干净程度,像是有人特意用清洁剂处理过,连家具缝隙里的积尘都被清得一干二净。”
另一边,温羽凡正蹲在地板上,指尖轻轻划过木质地板的纹路。
灵视能让他“看到”肉眼难以察觉的细节:
地板表面有一层极淡的蜡质光泽,应该是刚打过地板蜡;
靠近墙角的位置,有几片干枯的树叶嵌在地板缝隙里,叶片边缘还带着新鲜的折痕,显然是被人踩过之后才掉进缝隙的;
而床头柜抽屉内侧,残留着几道浅浅的划痕,划痕边缘的木屑还带着湿润的光泽,绝非长期使用留下的旧痕,更像是刚刚被硬物刮擦出来的。
“不对劲,这里有被翻找过的痕迹。”温羽凡直起身,指着床头柜的方向,“抽屉里的划痕是新的,还有地板缝里的树叶,应该是那个女人进来时带进来的。她既然持有武器,显然是有备而来,却在房间里翻找东西,这和‘灭口’‘埋伏’的逻辑完全不符。”
陈墨走到床头柜旁,借着暖黄的灯光仔细观察那些划痕,又弯腰看了看地板缝里的树叶,眉头拧得更紧了:“房间被彻底打扫过,说明马轩和林凯离开后,有人刻意清理过他们留下的痕迹;但这女人又进来翻找,而且动作很仓促,像是在找什么特定的东西。如果她和带走马轩、林凯的人是一伙的,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毕竟打扫房间的人,大概率就是她的同伴。”
温羽凡靠在墙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破邪刀,灵视再次开启,“扫”过房间里那些看似规整的家具:“我倒觉得,她更像是和我们一样的调查者。你想,她持枪守在门后,却没有主动攻击,说明她的目标不是‘伤人’;潜入房间翻找,又在我们靠近时迅速撤离,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这更像是在暗中探查线索。”
“第三方势力?”陈墨眼神一凝,瞬间明白了温羽凡的意思,“如果她不是洪门的人,也不是绑架马轩、林凯的黑手,那她的身份就太可疑了。锡尔弗顿这么一个偏僻小镇,突然聚集了我们、洪门的人、绑架者,还有这个神秘女子……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原本以为只是找两个人,查清‘赤血散’的窝点,现在看来,这背后说不定还藏着更大的局。那个女人的出现,把水彻底搅浑了。”
温羽凡沉默着点头,灵视里再次浮现出那个女人持枪的身影——深灰色冲锋衣、压得极低的帽檐、浅金色的卷发,还有那双藏在阴影里、透着警惕与急切的眼睛。
“不管她是谁,至少现在没有直接威胁。”温羽凡直起身,语气重新变得坚定,“我们先把注意力放回马轩和林凯身上。再仔细搜一遍,尤其是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还有剩下的两个房间很大概率已和马轩他们无关,但还是得去看一眼。”
陈墨点点头,转身走向书桌,指尖拂过桌面光滑的木纹。
暖黄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干净却暗藏疑云的地板上。
窗外的风声依旧呜咽,像是在诉说着这个偏僻小镇里,还未被揭开的更多秘密。
第406章 老矿工餐厅外的小风波
晚上十点零五分,纽约西北部锡尔弗顿小镇的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老矿工餐厅门口那盏缺了角的“OPEN”霓虹灯牌,在雾气里闪着昏黄又斑驳的光。
凯丽推开餐厅那扇沉重的木质大门,带着一身炸物与咖啡混合的气息走了出来,红色格子衬衫的袖口随意挽着,马尾辫因为一整晚的忙碌有些松散,脸上却带着刚下班的轻松。
她刚站定,就看到不远处那辆黑色福特皮卡旁,姜鸿飞正使劲朝着自己挥手。
少年穿着一件蓝色运动外套,手里还攥着个没拆封的巧克力,见她看过来,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格外鲜活。
凯丽心里一暖,原本因应付难缠食客而起的疲惫瞬间消散大半,当即扬起嘴角,踩着轻快的脚步朝他走过去,高跟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噔噔”的清脆声响。
然而,就在两人距离不过两三米时,旁边那条堆满废弃木箱的窄巷里,突然“噌”地冲出一道高大身影。
那是个穿着棒球夹克的青年,身形比姜鸿飞高出小半个头,头发乱糟糟地竖着,脸上带着几分醉意,眼神却透着执拗。
他一把抓住凯丽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凯丽下意识皱起眉,声音沙哑又急切地哀求:“凯丽,别走!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知道错了,咱们复合吧,我以后肯定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气氛瞬间凝固。
姜鸿飞举在半空的手僵住了,手里的巧克力包装纸被捏得发皱。
他看看紧紧抓着凯丽不放的陌生青年,又瞧瞧脸色有些难看的凯丽,只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电灯泡,站在原地格外尴尬。
“那个……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了。”他干笑两声,转身就想往皮卡那边走,心里还琢磨着,说不定是人家小情侣闹别扭,自己在这儿反而碍事。
“别走!”凯丽猛地用力挣脱青年的手,手腕上瞬间红了一圈。
她快步上前一步,伸手拉住姜鸿飞的胳膊,语气带着歉意又有些无奈:“他叫迈克,是我前男友,我们早就分手了,可他一直缠着我不放。你别管他就行。”说完,她抬头看向姜鸿飞,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我家就在镇子东边,离这儿不远,你能送我回去吗?我有点怕他再跟着。”
姜鸿飞停下脚步,心里多少有些别扭——一边是纠缠不休的前男友,一边是刚认识没多久的异国姑娘,这场景实在太像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
但看着凯丽手腕上的红痕,还有她眼里藏不住的慌乱,他又没法真的不管不顾。
“行吧,那我送你。”他挠了挠头,把巧克力塞进兜里,侧身拉开了皮卡的副驾驶车门。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迈克的怒火。
他本就带着酒劲,见凯丽不仅不回头,还让一个陌生的东方面孔送她回家,嫉妒与愤怒瞬间冲昏了头脑。
“小子,你敢抢我的女人?”他低吼一声,像头失控的公牛般冲向姜鸿飞,砂锅大的拳头直接朝着姜鸿飞的后背砸去,动作又快又狠,显然是没打算留手。
周围路过的两个路人停下脚步,抱着胳膊看热闹,嘴里还嘀咕着“又是迈克这混小子”,显然对他的纠缠早已见怪不怪。
没人觉得姜鸿飞能躲开这一拳——毕竟姜鸿飞比迈克矮了小半个头,身形也显得单薄些,怎么看都不像能打的样子。
可他们不知道,姜鸿飞可是华夏武尊的徒孙,从小就在拳脚功夫上浸淫。
面对袭来的拳头,他甚至没回头,只凭借常年练出的敏锐反应,身体微微一侧,恰好避开迈克的攻击。
紧接着,他反手抓住迈克的手腕,顺着对方前冲的力道轻轻一拧,脚下再巧妙地一勾。
迈克只觉得手腕传来一阵剧痛,重心瞬间失衡,“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疼得他龇牙咧嘴,半天没爬起来。
姜鸿飞拍了拍手,看着地上狼狈的迈克,眉头皱了皱:“我劝你别再纠缠凯丽了,不然下次可就不是摔一跤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凯丽,语气恢复了平时的爽朗:“走吧,我送你回家。”
凯丽这才回过神,感激地看了姜鸿飞一眼,快步坐上副驾驶。
皮卡发动的瞬间,她还不忘回头,对着地上的迈克冷声说:“迈克,我们早就结束了,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车灯划破夜色,载着两人朝着镇子东边驶去。
只留下迈克在原地气急败坏地咒骂。
还有那两个路人满脸惊讶的议论声“华夏人果然都会功夫”。
黑色皮卡行驶在锡尔弗顿小镇的乡间小路上,车轮碾过碎石路面,发出轻微的颠簸声。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凯丽侧着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林,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对着驾驶座上的姜鸿飞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
“抱歉啊,刚才迈克突然冒出来,没给你造成困扰吧?”她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眼神里还藏着几分不自在。
毕竟在餐厅门口被前男友纠缠,任谁都会觉得尴尬,更何况还让刚认识的朋友看了热闹。
姜鸿飞正握着方向盘,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语气爽朗得像山间的风:“嗨,这有啥好抱歉的!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他也没干啥过分的事,就是多说了两句话而已,不影响。”
他说着,还轻松地摆了摆手,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瞬间让车厢里的尴尬消散了不少。
见姜鸿飞是真的没往心里去,凯丽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垮了下来,话匣子像是被打开了一角,忍不住又聊起了迈克:“其实我跟他早就分手了,都快半年了。说起来挺狗血的,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偷偷勾搭我最好的闺蜜,被我撞破了才闹掰的。”
她说到这里,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眼神却很平静,显然已经彻底放下了这段感情:“那时候气得要命,后来想想也挺不值当的,为了这种人难过,简直是浪费时间。现在啊,我早就对他死心了,他爱跟谁好跟谁好,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姜鸿飞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他年纪不大,感情经历几乎为零,面对这种“闺蜜插足”的狗血剧情,实在没什么经验。
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笨拙却真诚的话:“你做得对!这种脚踏两条船的人,就不值得你惦记!以后肯定能遇到更好的!”
这话虽然简单,却让凯丽忍不住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之前那点因迈克带来的不快彻底烟消云散。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小镇上的琐事,没一会儿,皮卡就缓缓停在了一栋小房子前。
“到啦,这就是我家。”凯丽指着眼前的房子对姜鸿飞说。
车在房子门口停下。
凯丽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姜鸿飞也跟着下车,抬头打量着这栋房子——那是一栋带着院子的乡村小屋,米白色的外墙,红色的屋顶,院子里种着几株不知名的花草,门口还摆着两个旧旧的木花盆,看起来温馨又惬意。
在国内,这样带院子的独栋房子得叫“别墅”,但在锡尔弗顿这种小镇,却像是随处可见的寻常住所。
“你家挺好看的。”姜鸿飞真心实意地称赞道,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开口告别。
毕竟天色不早了,温大叔和陈先生还在旅馆等着他的消息,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耽误。
他正准备说“那我就先回去了”,凯丽却突然转过身,笑着对他发出邀请:“要不要进屋坐会儿?家里就我一个人,冰箱里还有啤酒,我们说好了喝一杯的。”
这话一出,姜鸿飞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脸颊也莫名有些发烫。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方面,他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从凯丽嘴里打探小镇的消息,尤其是关于废弃矿洞和陌生华人的线索,进屋坐坐或许能套出更多情报;
另一方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在对方家里,难免会让人想入非非,少年人的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就、就坐一会儿?”他结结巴巴地问道,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凯丽的眼睛。
凯丽见他这副拘谨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摆了摆手说:“放心啦,就是喝杯啤酒聊聊天,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话彻底打消了姜鸿飞最后一点顾虑,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就当是为了任务!一定要从她嘴里问出有用的东西!”
想着,便点了点头,跟着凯丽走进了屋。
第407章 夜色里的温柔
姜鸿飞跟着凯丽踏进屋子,玄关处暖黄的壁灯瞬间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目光有些无措地在屋内扫了一圈:
客厅铺着浅灰色的短绒地毯,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在云朵上;
靠墙的原木色书架摆满了书籍和小巧的摆件,最显眼的是一只戴着牛仔帽的毛绒小熊;
沙发是温柔的米白色,搭配着同色系的抱枕,整个空间透着一股居家的温馨,却也让他这个“外人”生出几分拘谨。
“随便坐,别客气。”凯丽笑着脱了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毯上,露出的脚踝纤细白皙。
她转身关上房门,金属门把发出轻响,将屋外的夜色与凉意彻底隔绝在外:“你先在客厅等我几分钟,我去换件舒服点的衣服,马上就下来招待你。”
话音未落,凯丽已经提着裙摆快步走上了楼梯,红色格子衬衫的衣角在空中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留下一阵淡淡的、混杂着餐厅油烟与洗发水清香的气息。
姜鸿飞站在原地愣了两秒,才慢腾腾地挪到沙发旁。
他不敢坐得太随意,只小心翼翼地沾了沙发边缘一点位置,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活像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谈话的学生。
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楼梯口,心里默默数着时间,起初还能清晰听到楼上传来的衣物摩擦声,可没过多久,连这点声响也消失了,客厅里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显得格外安静。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等待的时间远比预想中漫长。
姜鸿飞渐渐坐得有些僵硬,他悄悄调整了下姿势,目光落在茶几上那盆小巧的多肉植物上,叶片胖乎乎的,透着生机,可他压根没心思欣赏,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该怎么开口打探矿洞的消息,一会儿又担心温大叔和陈先生在旅馆等得着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的布料,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就在他忍不住想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时,楼梯口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姜鸿飞猛地抬头,视线瞬间撞向那个缓缓走下来的身影,呼吸不由得一滞。
凯丽换了一件浅紫色的宽松卫衣,领口微微垮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锁骨,衣摆长长的,恰好盖到臀部,底下没穿裤子,两条笔直修长的大长腿毫无保留地露在外面,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她的头发还带着几分湿润,发梢滴着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身上萦绕着一股清新的沐浴露香味,混杂着水汽,比之前多了几分慵懒的性感。
姜鸿飞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赶紧移开视线,心跳像擂鼓一样“砰砰”直响,连耳根都发烫。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准备好的话全忘了,只觉得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凯丽像是没察觉到他的窘迫,笑着走到冰箱旁,打开门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她从里面拿出一打冰镇啤酒,玻璃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放在茶几上时还带着凉意。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洗了个澡,感觉舒服多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拉开一罐啤酒,递到姜鸿飞面前,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带着刚从冰箱拿东西的微凉,“尝尝这个,是我最喜欢的牌子,味道很清爽。”
姜鸿飞慌忙接过啤酒,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他低着头,不敢看凯丽,只含糊地说了句“好的”,手指紧紧攥着啤酒罐,冰凉的水汽顺着指缝往下淌,却没让他心头的燥热消散半分。
下一刻,凯丽便自然地坐到了姜鸿飞身边。
沙发本就不宽,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她身上那股刚洗完澡的沐浴露清香,混着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像带着暖意的风,直直钻入姜鸿飞的鼻腔。
那香气带着少女特有的甜软,又透着几分成熟的慵懒,姜鸿飞只觉得心头像被羽毛轻轻扫过,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脸颊的热度还没褪去,耳尖又开始发烫。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啤酒罐,冰凉的水汽顺着指缝往下淌,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悸动。
理智还在拉扯,姜鸿飞抿了抿唇,悄悄往边上挪了挪,刻意拉开了半拳的距离,动作轻微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那个……啤酒挺好喝的,很清爽。”他没话找话,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的沙哑,眼神也不敢往凯丽那边瞟,只能盯着茶几上的多肉植物发呆。
凯丽瞥到他拘谨的小动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没点破,只是拿起自己的啤酒罐,轻轻碰了碰他的瓶子:“喜欢就好,这是本地小酒厂酿的,很多游客都觉得味道特别。”
两人就着啤酒,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起初还有些生涩,可聊到兴起时,姜鸿飞渐渐放松下来,话也多了起来。
凯丽忽然话锋一转,眼里闪着好奇的光:“鸿飞,华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我在电视上看过一些纪录片,还刷到过网红博主拍的视频,感觉那里又繁华又神秘,跟我们这儿完全不一样。”
她托着下巴,眼神亮晶晶的,像对未知世界充满向往的孩子:“视频里的华夏有特别高的楼,晚上到处都是彩灯,还有好多好吃的,连街边小吃看起来都很诱人。但总觉得隔着屏幕,摸不到真实的样子。”
姜鸿飞一听这话,瞬间来了精神,之前的拘谨消散了大半。
他放下啤酒罐,开始跟凯丽讲起华夏的日常:“其实也没那么神秘啦,跟这边一样,大家每天上班、上学,晚上会去夜市吃小吃,周末约着朋友去公园玩。”
他特意说起自己熟悉的川中地区,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我老家那边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像都江堰,两千多年前建的水利工程,现在还在用,站在江边看,特别壮观;还有乐山大佛,那么大的佛像刻在山壁上,站在脚下抬头看,人都显得特别小。”
说着,他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自己随手拍的照片递给凯丽:“你看这个,是我去年去青城山拍的,山上全是树,空气特别好,夏天去特别凉快;还有这个,是我们那儿的小吃街,晚上全是灯,吃的也多,抄手、冰粉、锅盔,每样都好吃。”
凯丽凑过身子,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手指轻轻划过一张张照片,时不时发出“哇”的惊叹:“这地方也太美了吧!山水看着好舒服,还有这些吃的,看着就好有食欲!”
她越看越入迷,身子不自觉地又往姜鸿飞身边靠了靠,两人之间的距离,早已不像刚开始那样刻意疏远。
姜鸿飞讲得兴起,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给她一一介绍照片里的场景,鼻尖萦绕着凯丽身上的香气,感受着身边传来的温热,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就在他指着一张火锅的照片,跟凯丽说“这个是我们那儿的火锅,又麻又辣,冬天吃着特别暖和”时,凯丽突然侧过脸,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那触感柔软又温热,像羽毛轻轻落下,却瞬间在姜鸿飞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猛地愣住,手里的手机都差点滑掉,转头看向凯丽,只见她眼波流转,媚眼如丝地看着自己,嘴角带着狡黠的笑:“有一个华夏男朋友,好像是件很酷的事情,你觉得呢?”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姜鸿飞的心脏“砰砰”直跳,既兴奋又忐忑。
他不是没期待过这样的邂逅,眼前的女孩热情又漂亮,像带着光,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可理智又在拉扯,他不是随便的人,心里清楚自己只是来这里执行任务的游客,过不了几天就会离开,若是此刻沉溺,日后只会徒留遗憾。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冲动,看着凯丽的眼睛,认真地说:“凯丽,我很喜欢你,跟你聊天很开心。但我只是来旅游的,过两天就要走了,不想耽误你。”
凯丽却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洒脱:“鸿飞,我们都是成年人啦,不用想那么多,开心就好。”
话音未落,她微微仰头,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姜鸿飞再也把持不住,心底的克制像被打破的堤坝,所有的犹豫都烟消云散。
他抬手轻轻揽住凯丽的腰,闭上眼,彻底沉溺在这夜色里的温柔与悸动中。
第408章 暗夜獠牙
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地洒在客厅里,米白色沙发上,姜鸿飞正沉浸在与凯丽相拥的温柔里。
少年人的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新的沐浴露香气,连指尖都带着几分紧张的微颤——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贴近异国女孩,心跳像擂鼓般“砰砰”作响,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炽热。
就在这时,脖颈处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刺痛,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又带着点奇异的酥麻感,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让他下意识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姜鸿飞心头微痒,只当是凯丽情动时的小举动,或许是忍不住轻轻咬了他一口,带着少女式的俏皮。
他唇角弯了弯,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微微侧过脸,给了对方更亲近的空间,眼底还藏着几分少年人独有的羞涩与欢喜。
可这份温情没能持续多久,不对劲的感觉便悄然蔓延。
那细微的刺痛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吮吸”感——凯丽的嘴唇紧紧贴在他的脖颈处,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像是在汲取什么。
姜鸿飞心里咯噔一下,那份旖旎的氛围瞬间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莫名的不安。
“你干什么?”他试探着开口,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未平的喘息,语气却已不自觉地透出警惕。
他轻轻推了推凯丽的肩膀,想拉开距离看个究竟。
然而,凯丽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非但没有停下,吮吸的力道反而加重了几分。
姜鸿飞能清晰地感觉到,脖颈处的皮肤被微微拉扯,一股微弱的眩晕感突然冲上头顶,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几分力气,眼前的壁灯光线都开始有些模糊。
这一下,姜鸿飞彻底警觉起来。
他虽年轻,却是朱雀局出身,从小在刀光剑影的训练中长大,经历过不少生死厮杀,对危险的直觉早已刻进骨子里。
那股突如其来的眩晕感,绝不是情动时的正常反应,更像是……被人下了药,或是遭到了某种暗算!
他不再犹豫,猛地发力,双手抓住凯丽的胳膊,将她用力往后一推。
凯丽猝不及防,身体向后倒去,靠在沙发扶手上才稳住身形,脸上的温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神色。
姜鸿飞迅速坐直身体,目光紧紧盯着凯丽的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下一秒,他的视线落在了凯丽的嘴角——那里竟残留着几缕淡淡的、鲜红的血迹,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血?”姜鸿飞心头一沉,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
指尖触及之处,一片黏糊糊的湿滑感,带着温热的温度。
他猛地收回手,借着灯光低头一看,掌心赫然沾着一片刺目的猩红,正是他自己的血!
眩晕感还在缓缓扩散,脑袋昏沉得像是灌了铅,可姜鸿飞的脑子却异常清醒。
他终于明白,刚才那阵刺痛根本不是什么亲昵的举动,而是凯丽用牙齿咬破了他的皮肤,在吮吸他的血液!
这个前一秒还在与他温存的女孩,瞬间变得陌生又危险,像一只藏在温柔面具下的猎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姜鸿飞强撑着眩晕感,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眼神紧紧锁定着凯丽,右手已经悄悄摸向了腰间——那里本该别着一把防身的短剑,却因为要和少女约会,被留在了皮卡车上。
此刻空手无械,他只能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应对凯丽可能发起的攻击。
凯丽看着姜鸿飞掌心的血迹,忽然缓缓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擦去嘴角的血渍,脸上竟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抱歉,亲爱的,我只是饿了……”
姜鸿飞只觉得脖颈处的刺痛还在隐隐作祟,眩晕感像潮水般一波波往上涌。
他不敢有半分松懈,撑着沙发扶手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死死盯着沙发上的凯丽,瞳孔因震惊而骤然收缩,声音里带着未散的慌乱,却又透着几分强装的镇定:“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凯丽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浅紫色卫衣下的身影在暖黄灯光里拉得很长,眼神里再无半分之前的温柔,只剩一种猎手锁定猎物的冰冷与贪婪。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绕着姜鸿飞缓缓踱步,赤脚踩在地毯上没了声响,像一头潜伏的野兽在观察猎物的破绽。
“华夏的土地上,或许没有我们的同类,”她停下脚步,侧身对着姜鸿飞,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但你们总该听过‘吸血鬼’这三个字吧?”
“吸血鬼?”姜鸿飞瞳孔猛地一缩,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惊雷炸开。
他别人讲过不少江湖异闻、妖魔鬼怪的传说,却从未想过,这种只存在于故事里的生物,竟会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脖颈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掌心残留的血迹带着温热的触感,提醒着他眼前这一切不是幻觉。
但他很快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挺直了脊背——他可是武尊的徒孙,自幼习武,一身拳脚功夫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哪怕对方是传说中的吸血鬼,他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就算你是吸血鬼又怎样?”姜鸿飞眼神锐利如刀,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桀骜,“真要动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凯丽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突然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笑声里满是不屑:“华夏功夫?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
话音未落,“咔哒”一声轻响,小屋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姜鸿飞猛地转头,只见迈克站在门口,脸上的醉意早已消失不见,眼神同样透着嗜血的疯狂,嘴角微微咧开,两颗尖锐的獠牙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与凯丽如出一辙。
凯丽转过头,与迈克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兴奋的光芒。
她又看向姜鸿飞,语气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现在你该明白了吧?就算你会华夏功夫,今天也插翅难飞!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受点苦。”
姜鸿飞的心沉到了谷底,后背的墙壁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知道自己此刻腹背受敌,又因失血导致体力不济,可少年的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燃起了更烈的斗志——哪怕对手是传说中的吸血鬼,他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他深吸一口气,双腿微微弯曲,摆出防御的姿态,眼神紧紧盯着眼前的两个吸血鬼,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第409章 暗夜搏杀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
姜鸿飞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渗血,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意识,可他攥紧的拳头却迸发出骨节泛白的力道。
凯丽与迈克一左一右站着,如同两头蛰伏的野兽,瞳孔里闪烁着嗜血的幽光,尖锐的獠牙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
没再多余废话,两人几乎同时朝着姜鸿飞扑来。
迈克身形高大,扑击时带着呼啸的劲风,蒲扇般的手掌直取姜鸿飞面门,指甲泛着诡异的青黑;
凯丽则更为迅捷,像一道鬼魅的影子,贴着地面滑行,目标直指姜鸿飞受伤的脖颈,想要故技重施,再次撕开伤口吸食血液。
这两只吸血鬼虽保持着人形,身体却早已异化为野兽般的强悍——它们的骨骼密度远超常人,肌肉爆发力足以撕裂钢铁,寻常人对上它们,恐怕连一招都撑不住,只能沦为待宰的猎物。
但它们今天挑错了对手,姜鸿飞虽只是武徒九阶,却身负华夏武尊的正统传承,自幼在拳脚与兵器的磨砺中长大,骨子里刻着“遇强则强”的武者血性。
两面夹击的危机瞬间笼罩了他,他却没半分慌乱。
姜鸿飞后背猛地离开冰冷的墙壁,身体如同被压紧的弹簧般骤然下沉,迈克带着劲风的爪尖几乎是擦着他的头顶掠过,指尖的寒气让他头皮发麻。
就在矮身的同一瞬间,他右腿绷成一条笔直的钢鞭,带着全身扭转的力道横扫而出,靴底精准地撞在凯丽膝盖外侧最脆弱的关节处。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刺耳,像是枯树枝被硬生生折断。
凯丽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膝盖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外侧扭曲,原本流畅的动作瞬间变得僵硬。
可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眼中没有丝毫痛苦,反而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猩红,下一秒竟伸出双手,按住自己扭曲的膝盖,伴随着又一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硬生生将错位的骨头掰回原位!
不等剧痛散去,她再次弓起身子,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朝着姜鸿飞扑来。
“怪物!”姜鸿飞低骂一声,心中泛起一阵寒意。
这东西的恢复力和忍耐力,简直超出了常人的认知。
他不敢恋战,借着矮身的惯性向后翻滚,身体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残影,堪堪避开迈克和凯丽几乎同时落下的攻击。
迈克的拳头砸在他方才站立的地面,地板应声裂开数道细纹;
凯丽的尖爪则擦过他的裤脚,留下几道深深的划痕。
姜鸿飞刚稳住身形,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像是有人用重锤在他太阳穴上猛敲了一下。
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渗血,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的意识,视线瞬间变得有些模糊,耳边的风声也仿佛遥远了几分。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破绽出现时,迈克已经再次冲了上来。
他高大的身躯带着碾压般的气势,右拳攥得死死的,如同铁锤般直捣姜鸿飞的胸口,拳风裹挟着一股腥臭味,让人几欲作呕。
多年的武道训练早已刻入姜鸿飞的骨髓,即便意识有些模糊,身体却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他立即调动起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双臂交叉护在胸前,硬生生接下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嘭!”
拳头与手臂相撞的瞬间,姜鸿飞只觉得一股巨力如同海啸般顺着手臂蔓延开来,骨头像是要被震碎,整条胳膊瞬间麻得失去了知觉,连带着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他暗自心惊,这迈克的力道,竟然比寻常武徒九阶还要强悍数倍。
但他没有退缩,咬紧牙关死死撑住,趁着迈克拳头力道稍卸、招式变老的间隙,猛地收回手臂,右拳攥紧,带着全身的力气反手砸向迈克的肋骨。
“嗯!”迈克吃痛,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后退两步,手捂着肋骨处,眼神变得更加凶狠。
可仅仅是瞬间的停顿,他又像没事人一样,再次低吼着冲了上来,丝毫没有受到伤势的影响。
姜鸿飞知道,这样硬拼下去,自己迟早会因为失血和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他必须找到突破口。
趁着与躲避的间隙,他目光快速扫过四周,瞥见不远处的开放式厨房,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在迈克再次挥拳袭来时,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借着对方拳风的推力,身体猛地向侧后方翻滚,如同一只灵活的猎豹般撞进了厨房。
迈克见状立即追击而来。
“砰!”他的拳头没能击中目标,再次被姜鸿飞躲开,重重砸在厨房的灶台上,大理石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灶台上的刀具、锅具被震得簌簌作响,好几把叉子和勺子掉落在地,发出“叮叮当当”的杂乱声响。
姜鸿飞刚站稳脚跟,目光就被灶台上的一把西式菜刀吸引住了。
这菜刀和他熟悉的华夏平头刀截然不同,刀身狭长而锋利,刀刃泛着寒光,刀尖带着一道凛冽的弧度,更像是一柄缩小版的刺刀,沉甸甸的手感,恰好适合近距离搏杀。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伸手抄起菜刀,冰冷的刀柄入手的瞬间,熟悉的兵器触感如同暖流般传遍全身,驱散了大半因失血带来的眩晕。
他腰身猛地一拧,体内传承自华夏武尊的功法瞬间运转起来,原本滞涩的经脉仿佛被打通,力量如同涓涓溪流般在四肢百骸中流淌。
这一刻,他不再被动格挡,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主动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刀光如雪,在昏黄的厨房灯光下划出一道道刺眼的寒光。
姜鸿飞的身影在灶台与橱柜之间穿梭,手中的菜刀时而如猛虎下山般劈砍,时而如毒蛇吐信般突刺,每一招都精准地指向迈克身上的要害——咽喉、心脏、关节,招招致命。
迈克再次嘶吼着想要反击,却被迎面而来的一道刀光逼得连连后退。
他试图用手臂格挡,却听“嗤啦”一声,锋利的刀刃如同切纸般划开他粗壮的小臂,黑色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溅在洁白的瓷砖上,留下一道道丑陋的痕迹。
剧痛让迈克动作一滞,而另一边的凯丽则抓住了这个间隙,如同鬼魅般从侧面偷袭而来,尖爪直取姜鸿飞的后心。
但姜鸿飞早已凭借武者敏锐的感知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甚至没有回头,右脚猛地使出一记后旋踢,一脚重重砸在凯丽的太阳穴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凯丽的动作瞬间一滞,眼神变得有些涣散,身体也晃了晃。
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姜鸿飞抓住了机会。
他脚下步法变幻,如同鬼魅般绕到迈克身后,左手死死按住对方的肩膀,让他无法转身,右手则紧握菜刀,手臂青筋暴起,借着全身扭转的力气猛地横斩而出。
“唰——”
刀锋划过空气的锐啸声刺耳至极,伴随着“咔嚓”一声清晰的骨骼断裂声。
下一瞬,迈克的头颅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滚落下来,“咚”地一声砸在瓷砖上,黑色的血液从脖颈处喷涌而出,瞬间汇成一滩腥臭的血洼。
失去头颅的身躯还在原地抽搐了几下,才重重倒地,彻底没了动静。
凯丽亲眼目睹迈克被枭首,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原本的疯狂与贪婪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取代。
她看着地上滚动的头颅和蔓延的黑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凶悍。
她猛地转身,朝着厨房的后门狂奔而去,想要逃进浓重的夜色之中,彻底消失。
“想跑?”姜鸿飞眼神一凛,语气冰冷如霜。
他怎么可能给这个怪物逃走的机会?
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追了上去,手中的菜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带着凌厉的杀意。
凯丽的手刚握住后门的把手,还没来得及转动,就感觉后颈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紧接着,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
她僵硬地转过头,视线里最后映出的,是姜鸿飞冷漠如冰的眼神,以及对方眼睛中倒映着的自己的头颅离开身躯的景象……
那颗头颅撞在墙角,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眼中的光芒彻底涣散,再也没有了一丝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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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凯丽小屋的探查
解决掉两只吸血鬼,姜鸿飞拄着菜刀,大口喘着粗气,脖颈处的伤口因剧烈运动再次渗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看着满地的黑血与两具无头尸体,胃里一阵翻涌,却强忍着没吐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斩杀如此诡异的存在,也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这偏僻小镇的平静表象下,藏着何等恐怖的獠牙。
不过战斗毕竟已经结束,姜鸿飞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些,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颤抖着双手迅速掏出手机,在通讯簿里翻找到陈墨的号码,手指重重按下拨打键。
电话拨通的那一刻,那“嘟嘟”的等待音,在他耳中好似被无限拉长,每一声都揪着他的心。
此时,山姆旅馆内,陈墨与温羽凡已完成了除 208房间外所有客房的调查,然而一番忙碌下来,一无所获。
两人带着满心的疲惫与困惑,回到了 201房间。
屋内灯光昏黄黯淡,他们相对而坐,眉头紧锁,正低声商议着后续的行动方向,气氛凝重而压抑。
陈墨的手机突兀响起,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迅速掏出手机,瞥了眼来电显示,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按下接听键后,姜鸿飞那略显急促且带着疲惫的声音,顺着电波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
陈墨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原本就深邃的眼眸此刻仿若寒潭,闪烁着锐利光芒。
待姜鸿飞叙述完毕,陈墨语气沉稳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说道:“我们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和温羽凡对视一眼,无需过多言语,彼此眼中的决然与默契已传达了一切。
两人没有丝毫耽搁,迅速收拾好装备,大步流星地走出旅馆。
夜色浓稠如墨,街道上冷冷清清,偶尔有几声野狗的低嚎传来,更添几分阴森。
陈墨和温羽凡并未选择打车,他们深知此刻时间紧迫,分秒必争。
二人身形矫健,如离弦之箭般在夜色中飞速疾奔。
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斜,一闪而过。
冷风呼呼地刮过脸颊,像刀子般割得生疼,可他们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凯丽的小屋,支援姜鸿飞。
……
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沉压在锡尔弗顿小镇上空,凯丽家那栋米白色小屋的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在浓稠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微弱,还带着几分刚经历过搏杀的死寂。
小屋门外,陈墨抬手轻轻叩了叩门板,指节敲击木头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却又刻意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月白长衫的下摆被夜风微微吹动,眼神警惕地扫过周围——方才姜鸿飞在电话里说的“吸血鬼”太过离奇,即便以他见多识广的阅历,也得先做好万全准备。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阵轻响,紧接着,姜鸿飞那张带着疲惫与惊魂未定的脸出现在门缝后。
他先是警惕地往外看了一眼,确认只有陈墨和温羽凡两人,才松了口气,伸手拉开房门,声音沙哑地说:“你们可算来了,快进来。”
少年侧身让两人进屋,自己则站在门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处的伤口,那里已经用纸巾简单按压止血,却依旧能感受到皮肤下残留的刺痛,还有那股让他心有余悸的眩晕感。
陈墨和温羽凡刚踏入客厅,目光就被地上两具无头尸体牢牢吸引。
迈克庞大的身躯倒在沙发旁,黑色的血液浸透了浅灰色的地毯,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凯丽的尸体则蜷缩在厨房门口,浅紫色卫衣沾满血污,滚落一旁的头颅上,原本娇俏的脸庞此刻毫无生气。
“这就是你说的‘吸血鬼’?”陈墨快步走到尸体旁,蹲下身仔细检查,手指轻轻拂过迈克青黑色的指甲,又翻看了凯丽扭曲的膝盖——那处被姜鸿飞踹断的骨头,断口处竟还残留着诡异的自愈痕迹,显然绝非人类该有的生理机能。
他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罕见的诧异:“身形、骨骼看着都像人,可这血液颜色、自愈能力,还有刚才你说的獠牙……倒真是闻所未闻。”
温羽凡也走到尸体边,虽然双目失明,却微微俯身,像是在“注视”着什么。
他的灵视悄然铺开,两米半径的范围内,尸体的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地“映”在他的意识里:
肌肉纤维的密度远超常人,骨骼缝隙中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非人的能量波动,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能直接证明“非人类”的特征。
他直起身,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怪事,我的灵视能穿透障碍物,分辨活物的气息与能量,可刚才探查时,只觉得他们的生命体征异常强悍,却完全没看出‘非人类’的痕迹。若不是听到你说的情况,恐怕只会当他们是体质特殊的武者。”
这话让陈墨也陷入沉思,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满地狼藉,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绪。
就在这时,姜鸿飞突然走上前,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温大叔,陈先生,你们别光顾着看尸体了,快帮我看看!”他指着自己脖颈的伤口,脸色发白,“我刚才被凯丽咬了,还被吸了血。我以前听故事里说,被吸血鬼咬过的人,也会变成吸血鬼,你们说……我会不会也变异啊?”
少年说着,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眼神里满是不安——他不怕与人搏杀,却怕自己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陈墨闻言,转过头看向姜鸿飞,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浅笑,故意调侃道:“放心,真要是变异了,我保证第一时间动手,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你,绝不会让你失去理智伤人。”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姜鸿飞急得直跺脚,脸上的慌乱更甚,“我是认真的!这伤口现在还在发烫,万一真变异了怎么办?”
温羽凡轻轻拍了拍姜鸿飞的肩膀,语气温和地安抚道:“鸿飞,别慌。关于被吸血鬼咬伤会不会变异,我还真不知道——这种生物超出了我们以往的认知,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参考。”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屋子深处,“不过现在纠结这个没用,当务之急是收集更多情报。这屋子里说不定还藏着关于这些‘吸血鬼’的线索,我们先仔细搜一遍。”
姜鸿飞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沮丧:“其实在等你们来的时候,我已经大概搜过一遍了。客厅、厨房、楼上的卧室都看了,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些普通的家具和生活用品。”他说着,还指了指楼梯口,“楼上卧室里有个书架,全是小说和杂志,衣柜里也只有衣服,没藏什么可疑的东西。”
温羽凡闻言,却微微摇了摇头,他走到客厅中央,脚步缓慢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灵视始终保持开启状态,仔细探查着每一个角落。
“不对,在美利坚,像这种带院子的独栋小屋,大多会有地下室——要么用来储物,要么用作酒窖。凯丽既然是‘吸血鬼’,说不定会在地下室藏些秘密,比如他们的巢穴、食物,或者其他东西……”他一边说,一边用脚尖轻轻点着地面,“鸿飞,你刚才搜查的时候,找到地下室入口了吗?”
姜鸿飞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懊恼:“地下室?我没注意啊!刚才光顾着检查房间,压根没想过还有地下室这回事。”
他说着,也跟着在屋子里转了起来,目光在墙壁、地板上扫来扫去,却没发现任何类似“入口”的痕迹。
温羽凡却没停下脚步,他的灵视如同精密的探测器,一点点排查着地面的细节。
当他走到客厅一处角落的位置时,灵视突然捕捉到地毯下方的异常——那里的地板材质与周围不同,能看到一道细微的缝隙,下方是空的,还传来一丝微弱的、潮湿的气息。
他停下脚步,弯腰伸手,指尖精准地落在地毯边缘,轻轻掀开。
只见下方的地板上,有一块约一米见方的活动木板,木板边缘装有一个隐蔽的金属拉环,显然就是地下室的入口。
“找到了。”温羽凡直起身,对着陈墨和姜鸿飞的方向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就在这下面。看来这屋子里的秘密,都藏在地下室里了。”
第411章 地下室的探索
温羽凡指尖扣住活动木板边缘的金属拉环,稍一用力便将厚重的木板掀开。
一股混杂着霉味、铁锈与腥甜的气息瞬间从下方涌了上来,呛得姜鸿飞下意识捂住口鼻,连连后退半步。
“这味儿也太冲了!”少年皱着眉,用胳膊肘蹭了蹭鼻尖,“底下该不会堆了什么腐烂的东西吧?”
陈墨站在一旁,月白长衫的袖口被他随意挽起,目光落在黑漆漆的地下室入口,语气沉稳:“小心些,先让温兄探探路。”
温羽凡微微颔首,灵视早已悄然铺开,两米半径的“视野”如同探照灯般穿透黑暗,将地下室入口的台阶与墙壁轮廓清晰地映在意识里。
他抬脚踩上第一级台阶,一步步稳稳向下走,声音在狭小的通道里带着轻微的回响:“台阶共十二级,没有陷阱。”
身后的陈墨与姜鸿飞紧随其后。
越往深处走,那股刺鼻的气味就越发浓烈,像是无数腐败的东西在密闭空间里发酵,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人头皮发麻。
走到地下室底部,温羽凡循着灵视“看到”的位置,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片刻,指尖触到一个冰冷的塑料开关,轻轻一按。
“啪嗒”一声,头顶的老旧白炽灯骤然亮起,昏黄的光线瞬间填满整个地下室,将周遭的景象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三人眼前。
眼前的画面让姜鸿飞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短剑(等待温羽凡等人的期间,他已经从车上取来),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这处地下室约莫四十至五十平米,墙壁上布满黑色的霉斑,地面铺着粗糙的水泥,缝隙里凝结着暗褐色的斑块,凑近了看,竟是早已干涸的血迹。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四面墙壁上钉着好几副生锈的铁制枷锁,铁链垂落在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显然曾用来束缚过什么。
而在正对着入口的那面墙前,一副枷锁上赫然束缚着一个人。
“有人!”姜鸿飞低呼一声,快步冲了过去,陈墨与温羽凡也紧随其后。
走近了才看清,被束缚的是个白人男子,穿着破烂的灰色工装,身形干瘪得像脱水的标本。
他的手腕与脚踝被铁链死死锁在枷锁上,脖颈无力地歪向一侧,双目圆睁,早已没了气息。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裸露在外的手臂、脖颈乃至脸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齿痕——那些齿痕深陷皮肉,边缘还残留着发黑的血渍,显然是被某种生物反复撕咬所致。
温羽凡的灵视扫过男子的身体,语气凝重:“已经死了至少三天,身体都开始僵硬了,不是马轩和林凯。”
姜鸿飞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沉了下去。
他看着男子身上狰狞的齿痕,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脖颈处的伤口,声音发紧:“这齿痕……跟凯丽咬我的时候很像。这些‘吸血鬼’,到底抓了多少人?”
陈墨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男子手腕上的铁链,指尖沾到一丝暗红色的粉末,凑近鼻尖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铁链上有磨损的痕迹,他死前应该挣扎过很久。这里的血迹不止他一人的,墙角还有好几处新鲜的血渍,说不定还有其他受害者。”
温羽凡站起身,灵视朝着地下室深处探去:“前面还有空间,我们再走走。马轩和林凯没在这里,但这里的线索,或许能帮我们找到他们。”
三人不再停留,沿着墙壁缓缓向前走。
地下室深处的气味更加刺鼻,血腥味几乎盖过了霉味,地面上的血迹也越来越密集,甚至能看到拖拽的痕迹,像是有人曾将什么东西从这里拖向更里面。
走到地下室尽头,一幅诡异的景象出现在三人眼前——这里竟搭建着一个半人高的石台,显然是个简易祭坛。
祭坛用黑色的石材砌成,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扭曲纹路,像是某种看不懂的符咒。
祭坛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硕大的山羊头骨,羊角弯曲锋利,眼窝空洞地对着入口方向,像是在无声地“注视”着闯入者。
山羊头骨前方的供桌上,摆着一个雕工精致的金杯,杯中残存了一些暗红色的液体,表面还泛着细微的泡沫,刺鼻的血腥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供桌两侧,还放着两根燃烧了一半的蜡烛,烛油凝固在台面,像是干涸的血泪。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姜鸿飞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一步,“哪有人用山羊头骨和血祭祀的?也太邪门了!”
陈墨走到祭坛旁,目光落在那些扭曲的纹路与山羊头骨上,脸色凝重:“这绝不是正经的祭祀。山羊头骨在某些邪教仪式里,被视为‘沟通黑暗’的象征,再加上这些血迹和枷锁……恐怕是某个邪教组织在这里搞的勾当。”
“邪教?”姜鸿飞瞪大了眼睛,瞬间想起凯丽和迈克那非人的模样,“难怪凯丽他们那么诡异,原来跟邪教有关!他们抓镇上的人,就是为了搞这些祭祀?”
温羽凡的灵视扫过祭坛上的每一处细节,山羊头骨的眼窝深处,似乎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阴冷的能量波动,与凯丽身上的气息有些相似。
他直起身,语气沉了几分:“不管是邪教还是‘吸血鬼’,马轩和林凯的失联,大概率跟这里脱不了干系。他们来调查‘赤血散’,说不定撞破了这个邪教的秘密,才会被灭口或者掳走。”
陈墨点点头,伸手摸了摸祭坛上的纹路,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这里的仪式还没结束,供桌上的血还是新鲜的。我们得尽快找到马轩和林凯,要是他们真落在这群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姜鸿飞攥紧了拳头,眼神里满是急切:“那我们现在就去镇上打听!说不定能找到见过马轩和林凯的人!”
温羽凡却摇了摇头,灵视再次扫过地下室:“先别急,我们再仔细搜搜,祭坛附近说不定还藏着其他线索。”
三人不再说话,分头在祭坛周围摸索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祭坛上的山羊头骨泛着诡异的光,供桌上的血迹仿佛还在微微蠕动,整个地下室里,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
第412章 密道开启
地下室并没有太多的杂物,几乎一眼就能看个遍。
然而温羽凡的灵视在地下室里反复扫过,两米半径的“视野”如同精准的雷达,将石壁上每一道细微的裂痕、每一处凸起的纹路都收入意识。
当灵视触及祭坛边上那片看似平整的石壁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破邪刀,语气带着几分笃定:“这里不对劲。”
陈墨和姜鸿飞立刻围了过来,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
那片石壁与周围并无二致,表面覆盖着薄薄的霉斑,甚至还残留着几道干涸的血痕,看起来和普通的墙壁没什么区别。
“温大叔,你是不是看错了?这墙看着挺结实的啊。”姜鸿飞伸手敲了敲石壁,传来“咚咚”的沉闷声响,不像是后方有空洞的样子。
温羽凡却轻轻摇头,灵视再次聚焦在石壁上:“我的灵视能穿透障碍物,这面墙后面确实是空的,而且空间不小,大概率是条密道。马轩和林凯要是没被带出小镇,说不定就藏在里面。”
陈墨闻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他上前一步,手掌贴在冰冷的石壁上,指尖细细划过每一道纹路,试图找到机关的痕迹。
姜鸿飞也跟着动了起来,在石壁周围的地面、墙角反复摸索,连祭坛边缘的缝隙都没放过,可忙活了好一阵,别说机关开关,连一点能推动、拉动的凸起都没找到。
“奇了怪了,这地方除了这个破祭坛,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开关能藏哪儿啊?”姜鸿飞直起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着眼前的祭坛犯了难。
祭坛上的山羊头骨空洞地“盯着”他们,供桌上的金杯泛着冷光,蜡烛燃烧的灰烬落在台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陈墨的目光落在供桌中央的金杯上,那杯子雕工精致,杯壁上刻着与祭坛纹路相似的图案,此刻里面还残留着少许暗红色的血渍。
他沉吟片刻,突然开口:“这金杯不对劲。祭坛上的东西都透着邪性,偏偏这杯子看着完好无损,甚至连灰尘都很少,不像是长期放在这里的摆设。我怀疑,它可能就是密道的开关。”
姜鸿飞眼睛一亮,立刻凑到供桌前,伸手握住金杯的杯身。
他试着轻轻向上拔了拔,金杯纹丝不动;
又顺时针、逆时针分别转动了半圈,除了杯底与供桌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整个地下室依旧毫无变化。
“没用啊,转不动也拔不起来,该不会不是开关吧?”姜鸿飞皱着眉,有些沮丧地松开手。
温羽凡走到供桌旁,灵视“扫”过金杯的内部与底部。
杯底刻着一圈细密的凹槽,与供桌台面的凸起严丝合缝,显然是特意设计的机关结构。
他忽然想起祭坛的用途,语气若有所思:“既然是祭坛,那机关的启动,或许需要符合‘祭祀’的逻辑。这金杯本就是用来盛血的容器,空着的时候自然无法触发机关。”
“你的意思是……要往里面加血?”姜鸿飞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可咱们去哪儿弄血啊?总不能放自己的吧?我刚才跟吸血鬼打架都流了不少血,再放下去该晕了!”
陈墨也皱起了眉,地下室里虽然有之前受害者的血迹,但大多已经干涸,根本无法收集。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姜鸿飞突然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楼上客厅还有迈克和凯丽的尸体!他们刚死没多久,血肯定还没彻底凝固,而且还是‘吸血鬼’的黑血,说不定正好符合这邪门祭坛的要求!”
说完,他不等两人回应,转身就往楼梯口跑,脚步急促地冲上一楼。
来到厨房,姜鸿飞找到一个沉甸甸的不锈钢炖锅。
之后他径直走到迈克的无头尸体旁,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尸体的脚踝,猛地将其倒了过来。
尸体的脖颈处立刻有黑色的血液汩汩流出,带着刺鼻的腥臭味,顺着炖锅的边缘缓缓流入锅内。
姜鸿飞一边费力地举着尸体,一边时不时调整姿势。
黑血黏稠得像融化的沥青,滴落在锅底时发出“嗒嗒”的声响,看得人头皮发麻。
“差不多了!”直到炖锅被黑血装得满满当当,他才将尸体重重放回地上,累得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之后他兴冲冲返回地下室:“来了,满满一大锅,应该足够了!”
陈墨点头:“先试试看吧。”
姜鸿飞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黑血倒入金杯。
黑色的血液顺着杯壁缓缓攀升,直到与杯口齐平,再也无法容纳更多。
就在这时,金杯底部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哒”声,紧接着,整个供桌下方的石台开始缓缓下沉,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嘎吱”声,祭坛后方的石壁竟然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一股带着潮湿气息的冷风从缝隙里涌了出来。
缝隙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一道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的通道,通道内黑漆漆的,看不清深处的景象,只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水滴落在地面的“滴答”声。
“真的打开了!”姜鸿飞兴奋地低呼一声,下意识就要往通道里冲,却被陈墨一把拉住。
“别急,让温兄用灵视在前面探探路,小心有陷阱。”陈墨的语气依旧沉稳,眼神警惕地盯着黑黢黢的通道。
温羽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破邪刀的刀柄,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瞬间沉静。
他微微颔首,应了陈墨的叮嘱,原本收敛的灵视如同被唤醒的探照灯,瞬间在周身铺展开一张无形的感知之网。
“我在前面探路,你们跟紧些,保持三步距离。”他侧过头,对着身后的两人轻声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话音未落,他已率先迈步踏入通道。
灵视所及处,一切一览无遗。
但在通道尽头,灵视无法达到的地方,却还藏着更令人心惊的秘密,等待着三人前往探寻……
第413章 密道深处的未知暗影
在温羽凡的意识里,两米半径的“视野”清晰得如同白昼:
通道两侧的石壁布满潮湿的水渍,水珠顺着岩缝缓缓滑落,在地面积成细小的水洼,倒映着灵视勾勒出的模糊光影;
脚下的碎石大小不一,边缘还带着未被风化的尖锐棱角,显然是人为开凿后未加修整的痕迹;
头顶的岩层偶尔有细沙簌簌落下,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阴冷气息。
他甚至能“看到”石壁缝隙里蜷缩的几只潮虫,正被脚步声惊动,慌不择路地钻进更深的孔洞。
姜鸿飞举着手机紧紧跟在后面,手机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颤抖的光圈,照亮前方温羽凡挺拔的背影,也驱散了些许心底的不安。
他死死盯着那道背影,脚步不敢有丝毫怠慢,生怕跟不上节奏踩空摔倒。
光柱扫过两侧的石壁时,他能清晰看到上面斑驳的水渍与深褐色的印记,不知是天然形成的矿痕,还是早已干涸的血迹,看得他心头阵阵发紧。
“温大叔,这通道看着年头不短了,会不会是以前挖矿留下的矿道啊?”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突兀。
“不像。”温羽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矿道会有支撑木和通风口,这里只有光秃秃的石壁,更像是特意挖掘的密道,而且开凿时间不算太久,石壁上的凿痕还很清晰。”
陈墨走在队伍最后,月白长衫的下摆被通道内的冷风微微吹动,却丝毫没有影响他沉稳的步伐。
他没有像姜鸿飞那样依赖光线,只是凭借宗师境的感知,将周遭的动静尽数纳入耳中:温羽凡平稳的呼吸声、姜鸿飞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石壁滴水的“滴答”声,甚至是通道深处隐约传来的、如同气流穿过缝隙的“呜咽”声,都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完整的环境图景。
他的右手始终垂在身侧,小指上的钢制指套泛着冷光,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袭。
通道越往深处走,空气就越发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混杂着铁锈与腐霉的怪异气味,让人呼吸都带着滞涩感。
温羽凡的灵视依旧在前方探路,可随着深入,他明显感觉到通道在缓缓向下倾斜,两侧的石壁也变得越发狭窄,原本能容纳两人并行的空间,渐渐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突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灵视感知到前方两米处的通道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左侧的岔路依旧狭窄幽深,右侧的岔路却明显宽敞许多,地面甚至铺着一层简陋的石板,石板缝隙里还残留着些许新鲜的泥土,像是不久前有人走过。
“前面有岔路。”温羽凡停下脚步,转头对着身后的两人说道,“右侧岔路有近期有人活动的痕迹,左侧看起来很久没被触碰过了。”
姜鸿飞举着手机跑上前,光柱分别照向两条岔路:
左侧岔路的地面积着厚厚的灰尘,只有零星的鼠类足迹;
右侧岔路的石板上,果然能看到几串模糊的脚印,边缘还沾着潮湿的泥土,与凯丽小屋地下室里的泥土成分极为相似。
“肯定走右边!说不定马轩和林凯就被藏在里面!”姜鸿飞兴奋地说道,就要迈步往右侧岔路冲,却被陈墨再次拉住。
“别急。”陈墨的目光落在右侧岔路深处,那里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连手机光柱都只能穿透短短几米,“温兄,你怎么看?”
温羽凡先走向左侧通道,感应了一下。
又走向右侧通道,将灵视的感知力提到极致,试图穿透那片更深的黑暗。
然而,当灵视的范围触及右侧通道一米处时,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前方的景象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片模糊的轮廓,以及空气中漂浮着的、如同雾气般的诡异能量波动,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细节。
“左侧正常,右侧有很大问题,我的灵视竟然都受到了影响。”他语气里带着几分罕见的凝重,“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灵视,我‘看’不清具体景象,只能感觉到……那里的能量场很不对劲,比地下室的祭坛还要阴冷。”
这话让姜鸿飞刚燃起的兴奋瞬间冷却,举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陈墨的眉头也紧紧皱起,他能感觉到,右侧岔路深处那片黑暗里,正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恶意,如同蛰伏在深渊中的巨兽,正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闯入者。
通道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水滴声与远处隐约的气流声交织在一起,烘托着愈发压抑的气氛。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了破邪刀。
“我觉得还是走右边,不管里面藏着什么,我们都得进去。”他转头面对陈墨与姜鸿飞,语气重新变得坚定,“马轩和林凯的线索大概率就在里面。”
陈墨点点头,抬手将姜鸿飞拉到自己身后,对着温羽凡做了个“继续”的手势:“你在前,我断后。”
姜鸿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用力点头:“我不怕!有温大叔和陈先生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三人重新调整好队形,温羽凡率先迈步踏入右侧岔路,灵视如同最谨慎的猎手,警惕地探查着每一寸未知的空间。
姜鸿飞举着手机紧随其后,光柱在前方不断晃动,试图驱散更多的黑暗。
陈墨走在最后,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身后与两侧,周身的气场彻底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危机。
通道深处的黑暗越来越浓,手机光柱的范围不断缩小,灵视被干扰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当三人走到岔路尽头时,眼前的景象突然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眼前:
溶洞顶部悬挂着无数钟乳石,水滴落在地面的“滴答”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在溶洞中央,一座比凯丽家地下室更为庞大的祭坛赫然矗立,祭坛前方没有金杯,却有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血池,咕咕冒着气泡;
祭坛顶端燃烧着熊熊火堆,橙红色的火焰如同跳动的巨兽,将周围十米内的景象照得清晰,却也让更远处的区域陷入了更深的阴影,明暗交错间,更添几分诡异;
而在祭坛周围,能看到十几道黑影在顶礼膜拜……
灵视无法触及的秘密,终于在三人面前揭开了冰山一角,而这仅仅是个开始,更令人心惊的真相,还藏在溶洞深处那片更深的黑暗之中。
第414章 血影降世
地下溶洞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与若有似无的腥甜,钟乳石尖端凝结的水珠不断滴落,在地面汇成细碎的水洼,“滴答”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反复回荡,透着一股天然的清冷。
而溶洞中央,那座比凯丽家地下室庞大数倍的祭坛,却打破了这份沉寂……
温羽凡三人刚踏入溶洞入口,就被眼前的景象攥紧了心神。
火堆的热浪裹挟着一股混杂着草药与焦糊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而祭坛周围晃动的几道黑影,更是让他们瞬间绷紧了神经。
陈墨率先压低身形,左手挡住身旁的姜鸿飞的手机,右手朝着溶洞右侧的岩壁方向虚指。
姜鸿飞心领神会,立即关闭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生怕这微弱的光线会暴露三人的踪迹。
温羽凡也微微点头,脚步轻得如同猫科动物。
三人默契地借着岩壁凸起的石棱与垂下的钟乳石遮挡,迅速退到了火堆光线无法触及的阴影里。
祭坛周围那几道黑影身形高矮不一,穿着统一的深灰色斗篷,兜帽压得极低,只能看到下巴处紧绷的线条,显然是经过刻意伪装。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正围着祭坛缓缓叩拜,双膝跪地时,斗篷下摆扫过祭坛边缘的石阶,发出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更引人注意的是,他们口中始终念念有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像是某种古老的吟唱。
温羽凡凝神细听,那语言既非英语,也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种华夏方言,音节短促而晦涩,带着一股原始的神秘感,每一个发音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而出,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虔诚。
陈墨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曾游历多国,接触过不少地方的小众语言,却也对这诡异的吟唱毫无头绪。
他侧头看向温羽凡,见对方微微摇头,便知其也无法分辨,于是轻轻拍了拍姜鸿飞的肩膀,示意他继续保持警惕。
姜鸿飞点点头,目光死死盯着那些黑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短剑,心里暗自嘀咕: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祭坛、这吟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邪教的邪气,马轩和林凯该不会真的落在他们手里了吧?
火堆的火焰偶尔噼啪作响,迸溅出几点火星,短暂地照亮了黑影们低垂的脸庞——那是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眼神空洞地望着祭坛中央,仿佛失去了自主意识。
三人屏住呼吸,在阴影里静静观察着,不敢有丝毫异动,生怕打破这份脆弱的平静,毕竟他们对眼前这些人的实力、以及溶洞深处是否还藏有其他埋伏,都一无所知。
而那晦涩难懂的吟唱声,还在溶洞里不断回荡,与水滴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为这场诡异的仪式,奏响一曲阴森的序曲。
溶洞深处的吟诵声如同被狂风点燃的野火,骤然拔高了数个声调。
起初还带着几分晦涩的低沉吟唱,此刻已然化作近乎癫狂的嘶吼,每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空气里。
黑影们的身体随着吟诵的节奏剧烈颤抖,兜帽下的脸庞因极致的亢奋而扭曲,眼窝深处隐约透出诡异的红光,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正被这癫狂的韵律唤醒。
当吟诵声抵达顶点,那股混杂着狂热与邪气的声波在溶洞里轰然炸开时,中央血池的血水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
“咕嘟——咕嘟——”
暗红色的血水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铁块,疯狂翻滚着,无数气泡从池底喷涌而出,破裂时溅起的血珠带着刺鼻的腥甜,在火堆的映照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血池边缘的石壁被血水冲刷出一道道蜿蜒的血痕,像是活物的血管般不断蠕动,整个溶洞的温度都仿佛骤然升高,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就在陈墨三人握紧武器、全神戒备的瞬间,血池猛地掀起数米高的血浪!
五道粗壮的血柱如同挣脱束缚的巨龙,从血池中央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交织缠绕,发出“滋滋”的声响。
血水在空中不断凝聚、塑形,骨骼的轮廓、肌肉的纹理、长发的飘逸……不过瞬息之间,一道人形轮廓便在血光中逐渐清晰。
那是个身形极为挺拔的男子,身着一袭由血水凝聚而成的暗红色长袍,衣摆垂落至脚踝,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飘动。
他有着一张足以让女子都自愧不如的俊美面容,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及腰的长发如同泼墨般柔顺,却泛着淡淡的血色光晕。
可当他缓缓睁开眼时,那双本该含情的眸子,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赤红光芒,如同两团燃烧的血火,瞬间冲散了周身的俊雅气质,只剩下彻骨的阴冷与霸道。
“尊主!”
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一声颤抖的呼喊,围着祭坛的黑影们瞬间陷入了极致的狂热。
他们“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不少人甚至磕得头破血流,却浑然不觉,只是一个劲地重复叩拜,斗篷下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仿佛见到了信仰中的神祇。
血影男子微微颔首,目光如同高高在上的君王,扫过下方匍匐的黑影们,赤红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温度。
他抬起右手,修长的指尖微微弯曲,一滴晶莹的血珠便从指尖凝聚而成,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短短数秒,十几滴血珠如同有了生命般悬浮在他掌心,每一滴都折射着诡异的红光。
下一秒,他指尖轻弹。
那些血珠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朝着每个黑影飞去。
血珠仿佛长了眼睛,避开了黑影们伸出的双手,径直钻进他们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噗”的一声轻响,血珠便消失在黑影们的额头,只留下一点转瞬即逝的血光。
“呃啊——!”
几乎在血珠入体的瞬间,所有黑影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们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弧度,斗篷被撕裂,露出的皮肤上青筋暴起,如同蚯蚓般疯狂蠕动。
他们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狰狞,眼球突出,嘴角甚至溢出了黑色的血液,可与此同时,他们的眼神里却又透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享受,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极致的痛苦与快感交织的蜕变。
溶洞里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嘶吼声,与血池翻滚的声响、钟乳石滴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乐章。
片刻后,嘶吼声渐渐平息。
黑影们缓缓从地上爬起,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嘴角还残留着血迹,眼神却变得无比锐利,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强盛了数倍,原本略显松散的步伐也变得沉稳有力。
他们抬手活动了一下筋骨,关节处发出“咔咔”的脆响,看向血影男子的目光里,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躲在岩壁阴影后的陈墨三人,早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姜鸿飞压低声音,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握着短剑的手心全是冷汗。
他见过武道高手突破时的异象,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邪门的场景,用血液凝聚人形,还能通过血珠提升他人实力,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武道的认知。
陈墨眉头紧锁,月白长衫下的身体早已紧绷,小指上的钢制指套泛着冷光。
他能感觉到,那血影男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远比以前遇到的武道强者要恐怖得多,甚至隐隐超出了宗师境的范畴,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质的压制,让他都感到一阵心悸。
温羽凡的灵视虽然无法达到血影男子的所在,却能清晰捕捉到散溢而来的诡异能量,那能量无比邪异,如同跗骨之蛆,既带着生命的气息,又透着死亡的阴冷,让他的灵视波动不已。
他正想提醒两人尽快撤离。
可那血影男子已经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径直朝着他们的藏身处射来!
“不好!”陈墨心中暗叫一声。
却见血影男子抬起手,朝着他们的方向虚空一点,口中发出一串晦涩难懂的怪异音节。
那音节不同于之前黑影们的吟诵,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如同来自深渊的低语。
听到这声指令,刚刚平静下来的黑影们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岩壁阴影处。
他们纷纷站起身,握紧了藏在斗篷下的武器,脚步沉稳地朝着三人的藏身之处围拢过来,眼神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如同即将扑食的野兽。
第415章 溶洞逃杀
血影男子赤红的目光如两道烧红的铁刺,精准扎进岩壁阴影的瞬间,陈墨浑身汗毛骤然倒竖——那绝非武道强者的气机锁定,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源自生命层级的压制,仿佛猎物被天敌盯上的窒息感。
“走!”陈墨低喝一声,左手猛地按住姜鸿飞的后颈,将少年往通道方向一推,自己则旋身挡在最前。
温羽凡虽目不能视,灵视却已捕捉到十数道黑影转身时斗篷掀起的气流,他反手握住腰间破邪刀的刀柄,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神瞬间沉静。
他的脚步立即跟上姜鸿飞,同时用灵视扫过身后:黑影们已如饿狼般扑来,利爪在火光下泛着青黑的寒光。
三人还未冲进狭窄的通道,身后的黑影便已追到近前。
一道黑影纵身从侧边扑杀而来,尖锐的指甲直抓姜鸿飞脖颈。
少年猛地侧身,腰间短剑“噌”地出鞘,借着转身的力道横斩而出,剑光擦着黑影的喉咙划过,带起一抹黑色的血线。
“噗通”一声,黑影重重摔在碎石地上,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汩汩冒黑血,身体却抽搐着试图爬起。
“别恋战!”陈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伴随着长剑出鞘的清啸。
他月白长衫的下摆被气流掀起,右手从背后剑匣中抽出一柄狭长的古剑,剑身在昏暗的通道里泛着冷冽的银光。
面对左侧扑来的两道黑影,他手腕轻抖,剑尖划出两道刁钻的弧线,精准刺穿黑影的眉心,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温羽凡的破邪刀也已出鞘,刀身厚重,劈砍时带着沉闷的破空声。
他虽看不见,灵视却能清晰“映”出每一道黑影的动作轨迹,当右侧黑影挥着斧头袭来时,他脚步微错,避开攻击的同时,刀锋顺势斜劈,将黑影的手臂齐肩斩断。
黑色的血液喷溅在石壁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而那截掉落在地的手臂,竟像活物般扭动着,试图往黑影的身体方向爬行。
“这玩意儿不对劲!”姜鸿飞刚砍翻身前的黑影,就见地上那颗滚落的头颅突然睁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露出尖锐的獠牙,吓得他抬脚猛踩。
却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头颅被踩得变形,黑血四溅,可剩下的躯干依旧在地上蠕动,试图拼接身体。
短短数息之间,通道口已躺下五六具黑影的尸体,可诡异的场景才刚刚开始。
那些被斩断肢体、甚至身首分离的黑影,残躯突然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断裂处的肌肉纤维疯狂蠕动,黑色的血液如同胶水般将残肢与躯干黏合。
方才被姜鸿飞砍掉头颅的黑影,躯干竟拖着半截脖颈,摸索着将变形的头颅重新按在脖子上,虽然拼接处歪歪扭扭,双眼却再次亮起猩红的光,嘶吼着再次扑来。
“是不死身?”陈墨眉头紧锁,长剑横劈,再次将一具刚重组的黑影拦腰斩断。
可下一秒,上下两截身体便各自朝着他爬来,速度比之前更快。
他心中一沉,已知久战必败,当即喊道:“温兄,不要恋战!鸿飞,我们往出口退!”
三人不再犹豫,边打边退,朝着来时的密道方向挪动。
陈墨的长剑如同翻飞的银蛇,每次落下都能精准地刺穿黑影的要害,暂时压制住黑影们的行动;
温羽凡的破邪刀则专攻四肢,试图减缓黑影的速度;
姜鸿飞握着短剑,在中间掩护,时不时用脚将地上的碎石踢向追兵,干扰其行动。
黑色的血液在溶洞地面汇成一道道蜿蜒的小溪,刺鼻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黑影们虽不知疼痛、不会死亡,却也受限于身体结构,被陈墨接连斩断膝盖后,只能在地上爬行,速度慢了不少。
三人借着这短暂的间隙,沿着通道快速后退,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嘎吱”作响,身后黑影的嘶吼声如同催命的符咒,不断在通道内回荡。
当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那是凯丽小屋地下室的出口时,三人心中刚燃起一丝希望。
就在这时,身后的溶洞方向突然传来血影男子冰冷的声音,伴随着一串晦涩难懂的音节,如同来自深渊的低语。
“不好!”陈墨瞬间捕捉到十数道血红色的流光,从溶洞方向射向那些还在爬行的黑影。
他刚想提醒,就听到身后传来黑影们凄厉的嘶吼,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疯狂,而是带着一种极致的痛苦与蜕变的亢奋。
姜鸿飞下意识回头,只见那些黑影的身体正在快速膨胀,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后背的斗篷被撕裂,一对对蝙蝠般的黑色翅膀破体而出。
翅膀展开约有两米宽,膜翼上布满细密的血管,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原本青黑的皮肤变得更加坚硬,指甲如同利爪般暴涨,双眼的猩红光芒也愈发浓烈,整个人化作半人半魔的怪物。
“它们长翅膀了!”姜鸿飞倒抽一口凉气,手中的短剑险些脱手。
这些变异后的黑影,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翅膀一扇,便如离弦之箭般朝着三人追来,利爪在通道壁上抓出深深的划痕,发出刺耳的声响。
陈墨脸色凝重,拉着姜鸿飞加快脚步,同时对温羽凡喊道:“快出地下室!”
温羽凡点点头,灵视死死锁定前方的出口。
身后,翼魔们的嘶吼声越来越近,翅膀扇动的气流带着腥风,几乎要吹到他们的后颈。
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一楼客厅。
陈墨最后一个出来的瞬间,不顾掌心被木板边缘磨出的红痕,立即反手将那块沉重的活动板关闭,并死死按住。
木板下方传来翼魔利爪抓挠的“刺啦”声,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音,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硬生生顶开。
“帮忙!”陈墨低吼一声,手臂青筋暴起,将全身力气都压在板沿上。
他能清晰感受到下方传来的蛮横力道,每一次冲击都让木板微微颤动,像是在与一头被困的野兽角力。
姜鸿飞喘着粗气,刚稳住踉跄的脚步,立刻明白了陈墨的意图。
他目光扫过客厅,一眼锁定了靠墙的实木餐桌——那张桌子足有两百余斤重,桌腿还钉着加固的金属支架。
少年咬着牙,猛地发力将餐桌拽了过来,桌脚在地毯上拖出长长的划痕,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温羽凡虽目不能视,灵视却已精准锁定了周围的家具位置。
他循着姜鸿飞的声音快步上前,双手扶住餐桌另一侧,掌心传来冰冷的木质触感。
凭借体修功法淬炼出的蛮力,他与姜鸿飞一左一右,合力将餐桌重重压在活动板上。
桌面与木板碰撞的瞬间,发出“嘭”的闷响,暂时压住了下方的骚动。
“还不够!”陈墨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目光落在客厅角落的布艺沙发上——那张沙发填充着厚重的羽绒,框架是实心松木,重量不亚于餐桌。
他冲过去,单手抓住沙发扶手,硬生生将沙发拖了过来。
沙发横向压在餐桌边缘,形成一道“沙发+餐桌”的双重屏障。
就在这时,“咚!”一声沉闷的撞击从活动板下方传来,力道比之前强了数倍。
整个客厅的地板都跟着微微晃动,餐桌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嘎吱”的呻吟,沙发上的靠垫也随之滑落。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撞击接连响起,频率越来越快,像是有无数只利爪在疯狂捶打地面,连天花板的吊灯都开始轻轻摇晃,墙壁上的相框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温羽凡侧耳倾听,灵视穿透地板,能“看到”下方翼魔们正疯狂撞击活动板,黑色的翅膀扇动着,利爪在木板下方抓出一道道深痕。
他眉头紧锁,对着陈墨和姜鸿飞的方向沉声道:“这屏障撑不了太久。”
陈墨脸色沉得像铁,目光快速扫过客厅,最终落在玄关处的金属置物架上——那架子上还堆着几个装满书籍的纸箱。
“鸿飞,去搬那架子!”他话音未落,已再次冲向活动板,单膝跪地,用双掌死死顶住木板边缘,试图分担下方的冲击力。
姜鸿飞应声跑去玄关,咬牙将置物架连同纸箱一起推了过来。
金属轮子在地板上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与下方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
他将置物架斜靠在沙发与餐桌的缝隙处,形成三角支撑,才算暂时稳住了防线。
但下方的撞击声仍在持续,地面时不时传来轻微的晃动,灰尘从天花板的缝隙中簌簌掉落,空气中弥漫着家具摩擦的木屑味与地下室传来的腥臭味。
每一次撞击都像敲在三人紧绷的神经上,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眼神警惕地盯着那片被层层封锁的区域,知道这场短暂的“喘息”,不过是下一场恶战的前奏。
第416章 皮卡上的生死博弈
陈墨死死按住震动不停的活动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实木餐桌的桌腿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嘎吱”声,每一次撞击都像重锤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瞥了眼天花板簌簌掉落的灰尘,又看向被沙发、置物架层层加固的屏障。
就算如此,木板边缘已隐约出现裂纹,翼魔利爪抓挠的“刺啦”声穿透地板,越来越清晰。
“这防线撑不了五分钟,”陈墨猛地直起身,声音因急促的呼吸带着一丝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果断,“快,去皮卡那里!”
话音未落,身旁的温羽凡突然晃了晃,脚步踉跄着往旁侧倒去。
他下意识抬手扶住墙壁,苍白的脸上没了血色,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原本平稳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温大叔!”姜鸿飞眼疾手快,一把冲过去搀住他的胳膊,少年的声音里满是急切,“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打架受了伤?”
温羽凡靠在墙上缓了几秒,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却依旧平静:“没事,灵视开得太久,耗了些心神,歇会儿就好。”
他刚才在溶洞里强行催动灵视探查血影男子的气息,又在撤退时全程用灵视预判黑影的动作,此刻精神力透支,脑袋里像塞了团棉花,阵阵发沉。
姜鸿飞松了口气,刚想扶着温羽凡往门口走,自己的脑袋却突然像被重锤击中,一阵尖锐的刺痛顺着太阳穴炸开。
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双手死死抱住脑袋,身体不受控制地蹲在地上,喉咙里溢出压抑的闷哼。
“怎么回事?”陈墨转身,见他这副模样,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快步冲过来。
“有……有声音,”姜鸿飞的声音带着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神里满是惊恐,“好什么人在说话,嗡嗡的,像在我耳朵里……”
那些低语声模糊不清,却带着一股诡异的蛊惑力,仿佛要钻进他的脑子里,搅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
陈墨刚想追问,目光突然落在姜鸿飞的嘴角。
少年因为痛苦张大了嘴,两颗尖锐的獠牙正从牙龈里缓缓冒出,泛着冷光!
“不好!”陈墨瞳孔骤缩,心头一沉,他瞬间想起姜鸿飞被凯丽咬伤的事,“你脖子上的伤口!”
姜鸿飞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的伤口早已止血,却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
他顺着陈墨的目光摸向自己的嘴巴,当触碰到那两颗突兀的尖牙时,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要变异了?像凯丽那样变成怪物?”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恐惧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宁愿死,也不想变成那种吸食人血的怪物。
就在这时,“嘭!”一声巨响从活动板下方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撞击都要猛烈。
餐桌被顶得向上抬起半寸,又重重落下,沙发上的靠垫滚落一地,木板边缘的裂纹瞬间扩大,黑色的爪尖甚至透过缝隙探了出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没时间想这个了!”温羽凡强撑着眩晕,一把拉起姜鸿飞,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先逃出去!变异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他知道,此刻多耽误一秒,三人就多一分被翼魔包围的危险。
姜鸿飞咬着牙,强压下脑袋里的低语和对变异的恐惧,被温羽凡拽着往门口跑。
陈墨断后,一边警惕地盯着随时可能被撞破的屏障,一边快步跟上两人的脚步。
门外的夜色依旧浓稠,黑色福特皮卡就停在不远处的路边,车灯还没熄灭,在雾气里泛着微弱的光。
三人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姜鸿飞拉开车门,踉跄着钻进后座,温羽凡也紧跟着坐了进去,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试图缓解灵视透支带来的眩晕。
陈墨跳上驾驶座,猛地踩下油门,发动机发出一声轰鸣,皮卡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车轮碾过碎石路,溅起一片尘土。
后视镜里,凯丽家的小屋越来越远,隐约能看到那栋米白色的房子里,活动板被彻底撞破的声响仿佛穿透了夜色,翼魔的嘶吼声隐约传来。
皮卡漫无目的地在乡间小路上疾驰,车灯划破浓雾,照亮前方不断倒退的树林。
陈墨紧握着方向盘,眉头紧锁——他们现在就像无头苍蝇,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小镇上危机四伏,吸血鬼、翼魔,还有那个诡异的血影男子,处处都是危险。
“往……往镇子中心的教堂去!”后座的温羽凡突然开口,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一丝笃定。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气血:“西方传说里,教堂是神圣之地,那些邪祟一般不敢靠近。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陈墨眼睛一亮,立刻打方向盘,皮卡调转方向,朝着小镇中心的方向疾驰而去。
后座的姜鸿飞靠在车窗上,脑袋里的低语声时强时弱,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两颗尖牙似乎又长了一点,恐惧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脏,但看着前方疾驰的车灯,还有身边的陈墨和温羽凡,他又强行稳住心神——至少现在,他们还在一起,还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黑色福特 F-150的轮胎刚碾过小镇边缘的碎石,雾气里便骤然划过几道黑影。
翼魔们已冲破凯丽小屋的窗户,展开两米宽的膜翼,如同裹挟着死亡的蝙蝠群,循着车辆的轰鸣声俯冲而来。
温羽凡靠在后座,本在闭目缓解灵视透支的眩晕,耳畔却突然捕捉到翅膀扇动的“噗噗”声,那声音带着潮湿的腥气,从后方天际快速逼近,甚至能听清膜翼上血管搏动的细微声响。
他心头一凛,知道这群杀不死的怪物绝不会善罢甘休,若被困在车厢里被动防御,迟早会被翼魔们撕碎车窗围堵。
“稳着点车!”温羽凡低喝一声,左手猛地抓住车顶的扶手,右手攥紧腰间的破邪刀,不等陈墨和姜鸿飞反应,已直接推开行驶中的皮卡后车门。
夜风裹挟着寒气瞬间灌进车厢,他借势翻身,双脚稳稳落在颠簸的车斗上。
车斗里堆放的应急工具因惯性滑动,金属扳手“哐当”一声撞在护栏上,却丝毫没影响他的动作。
只见他双腿微屈,重心下沉,破邪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刀刃上还残留着之前斩杀翼魔的黑血,尚未干涸便已开始腐蚀金属车斗,留下斑驳的焦痕。
“嗤啦!”第一只翼魔率先扑至,青黑色的利爪直取温羽凡面门,膜翼上的血管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温羽凡的灵视早已将对方的动作轨迹清晰“映”在脑海,他侧身避开利爪的瞬间,手腕翻转,破邪刀顺势横劈,厚重的刀身带着体修功法淬炼出的蛮力,直接将翼魔的脖颈斩断。
黑血喷涌而出,溅在车斗的木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无头的翼魔尸体从车斗滚落,重重摔在路面。
可这翼魔却在翻滚中开始疯狂扭动——残躯的脖颈处肌肉纤维如活物般蠕动,竟试图重新拼接头颅。
对此温羽凡已无暇顾及,第二、三只翼魔接踵而至,它们似乎吸取了同伴的教训,不再正面强攻,而是分左右两翼包抄,利爪抓向车斗的护栏,试图攀附而上。
温羽凡脚步轻点,在颠簸的车斗上如履平地,破邪刀上下翻飞,时而竖劈斩断翼魔的翅膀,时而横斩劈开它们的胸膛。
每一次挥刀,都伴随着翼魔的嘶吼与黑血的飞溅,车斗的木板被腐蚀得坑坑洼洼,却始终没能让一只翼魔突破他的防线。
然而,翼魔的数量远超想象。
就在温羽凡牵制住正面攻势时,四只翼魔突然改变策略,猛地拔高飞行高度,绕过车斗,朝着驾驶室俯冲而去。
“嘭!”最前方的翼魔直接撞向副驾驶的车窗,钢化玻璃瞬间碎裂,锋利的玻璃碴飞溅,翼魔青黑色的利爪已探进车厢,直抓正在开车的陈墨肩膀。
陈墨眼神一凝,左手稳稳握住方向盘,右手骤然松开换挡杆,掌心凝聚起宗师境的内劲,对着探进来的利爪一掌拍出。
这一掌看似平淡,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正击中翼魔的胸口。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翼魔的胸骨被震得粉碎,庞大的身躯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路边的松树上,膜翼撕裂,黑血顺着树干缓缓流淌。
但剩下的三只翼魔已然扑至,一只抓向驾驶室的后视镜,试图干扰陈墨的视线,另外两只则分别从左右两侧破窗而入,利爪直指陈墨的头颅与腰间。
陈墨却依旧从容,左手转动方向盘,皮卡猛地向左偏移,避开左侧翼魔的攻击,同时右手再次发力,一掌拍向右侧翼魔的面门。
这一掌力道更甚,竟直接将翼魔的头骨拍得凹陷,黑血从它的眼窝、口鼻中涌出,尸体顺着车窗滑落。
后座的姜鸿飞也没闲着。
他强忍着脑袋里不断响起的诡异低语,嘴角的尖牙隐隐作痛,却死死攥紧手中的短剑。
当一只翼魔扒住后车门,试图从缝隙中钻进车厢时,他猛地探身,短剑精准地刺入翼魔的眼睛。
翼魔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试图挣扎,姜鸿飞却咬牙发力,将短剑狠狠搅动,随后猛地抽出,黑血溅在他的衣袖上,带着刺鼻的腥气。
他不等翼魔坠落,又挥剑斩断另一只扒在车门把手上的翼魔爪子,动作虽不如温羽凡和陈墨利落,却透着一股少年人的狠劲。
“它们还在追!”姜鸿飞刚斩落一只翼魔,余光便瞥见后方路面上,那些被斩断肢体、甚至身首分离的翼魔正在快速重组:
之前被温羽凡斩断翅膀的翼魔,正用爪子拖着残躯爬行,断裂的翅膀处肌肉纤维疯狂生长,黑血如同胶水般将翅膀重新黏合;
被陈墨震碎胸骨的翼魔,胸腔处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膜翼扇动着,再次腾空而起,朝着皮卡追来。
温羽凡站在车斗上,听着风声呼啸中膜翼的震动,眉头紧锁。
破邪刀上的黑血已凝固成痂,刀刃因持续劈砍开始发烫,可翼魔的数量却丝毫未减,反而因重组变得更加疯狂。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尽快摆脱这群不死的怪物。
“陈兄,加速!”温羽凡对着驾驶室大喊,同时再次挥刀,将一只试图从车斗后方攀附的翼魔斩落,“不用顾忌我!”
陈墨应声点头,脚下猛踩油门,皮卡的发动机发出一声咆哮,车轮碾过路面的碎石,溅起一片尘土,朝着前方的弯道疾驰而去。
车灯劈开浓重的雾气,却照不清弯道后是否还有新的危险,而身后的翼魔群依旧紧追不舍,翅膀扇动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在夜色中久久回荡。
第417章 教堂里的对峙
黑色福特 F-150的发动机发出近乎嘶吼的轰鸣,油门被陈墨踩到底,金属底盘在颠簸的乡间公路上震得发麻,像是随时要散架。
车轮碾过路面的碎石,溅起的石渣混着雾气往后飞射。
可始终甩不开翼魔。
身后那些怪物展开两米宽的膜翼,翅膀扇动的“噗噗”声像贴在耳边的催命符,膜翼上细密的血管在车灯下泛着诡异的红光,青黑色的利爪时不时擦过皮卡的后保险杠,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划痕。
车斗里的温羽凡振奋精神,破邪刀在他手中舞成一道冷冽的弧光。
他时而单膝跪在颠簸的车斗木板上,刀刃横劈,将一只扑来的翼魔翅膀齐根斩断,黑色的血液喷溅在车斗护栏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时而足尖轻点车斗边缘,身形如柳絮般飘到车顶,避开下方两只翼魔的合围,同时刀柄朝下猛砸,厚重的刀身直接砸扁了一只翼魔的头颅。
灵视在他周身两米内铺开,每一道翼魔的扑击轨迹、每一次利爪的突袭,都清晰地“映”在他脑海里,登仙踏云步的残影在车顶一闪而过,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致命攻击。
“小心了!”陈墨突然的吼声从驾驶室传来,话音未落,他猛地踩下刹车。
刹车片与轮毂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声,轮胎在路面上拖出两道长长的黑痕,皮卡车身剧烈晃动,像是要被惯性掀翻。
温羽凡正站在车顶应付三只翼魔的围攻,毫无防备之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往前飞掀出去。
风灌进衣领,带着翼魔黑血的腥臭味,他却没半分慌乱——双脚在虚空中快速点踏,登仙踏云步的精妙此刻尽显,脚尖仿佛踩着无形的台阶,身形在空中微微一滞,随后稳稳落在路面上。
落地时脚尖轻轻一旋,带起一圈细小的尘土,破邪刀拄在地上,堪堪稳住因惯性前倾的身体。
“你这提醒有些太晚了吧……”温羽凡刚想开口抱怨,就听皮卡的车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陈墨率先冲了出来,并第一时间拔剑,却丝毫没影响他的速度;
姜鸿飞紧随其后,嘴角的尖牙隐隐露出,握着短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却死死盯着身后追来的翼魔,眼神里透着一股少年人的狠劲。
“温兄快过来!到教堂了!”陈墨急声呼喊,手指向不远处那栋矗立在雾气中的建筑——哥特式的尖顶刺破夜空,斑驳的木门上刻着模糊的十字架,正是锡尔弗顿小镇的教堂。
微弱的月光落在教堂的石墙上,竟透着一丝让人安心的圣洁感。
温羽凡心头一振,刚要迈步,身后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噗噗”声。
十几只翼魔已然追至,它们重组后的肢体显得更加狰狞,有的断了一只翅膀却依旧能低空滑行,有的头颅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却依旧能张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黑血顺着它们的爪子往下滴落,在路面上汇成一道道蜿蜒的血痕。
“往大门冲!”陈墨挥剑迎上最前面的翼魔,剑尖精准地刺穿对方的眉心,黑色的血液顺着剑身往下淌,他却没丝毫停顿,手腕一翻,长剑横扫,将另一只翼魔的爪子斩断。
姜鸿飞咬着牙,强压下脑袋里的诡异低语,短剑朝着一只扑向温羽凡的翼魔刺去,精准地刺中了对方的翅膀关节,让那只翼魔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温羽凡提着破邪刀,每一次劈砍都带着体修功法的蛮力。
他侧身避开一只翼魔的利爪,同时刀锋斜劈,将对方的躯干拦腰斩断,黑血喷溅在他的深色夹克上,却没影响他的动作。
三人形成一个短暂的防御阵型,且战且退,朝着教堂的木门快步奔去。
翼魔在身后紧追不舍,有的甚至扑到了他们身后几米处,利爪几乎要抓到姜鸿飞的衣角。
陈墨回头一剑,再次逼退一只翼魔。
温羽凡此时已经伸手去推教堂的木门——那扇木门陈旧而厚重,推起来发出“吱呀”的声响,却在三人最需要的时候,缓缓露出了一道可供通过的缝隙。
“快进去!”温羽凡低吼着将姜鸿飞推进门内,自己紧随其后,最后关头还挥刀斩断了一只抓向门沿的翼魔爪子。
当陈墨最后一个闪身进入教堂,反手关上木门的瞬间,门外传来翼魔撞击门板的“嘭嘭”声,还有它们不甘的嘶吼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吱呀”合拢,将翼魔撞门的“嘭嘭”声勉强隔在外面,却没驱散教堂里凝滞到近乎窒息的诡异氛围。
昏黄的壁灯挂在斑驳的石墙上,光线透过积灰的玻璃罩,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空气中混着陈旧木头的霉味、凝固的烛油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那是枪械上膛后残留的气息。
教堂正中央的神龛蒙着薄尘,巨大的十字架在阴影里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圣经摊开在祭台上,书页被风吹得轻轻颤动,却没半分神圣感,反倒像在无声地注视着这场荒诞的对峙。
三人发现,早有人比他们先一步到达这里。
四道身影在教堂里形成诡异的三角制衡,每一道都紧绷着神经,像拉满的弓弦。
最扎眼的是神龛前的年长白人神父。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黑色祭服,袖口缝着块浅灰色补丁,右手按在摊开的圣经上,指节因常年握笔有些变形。
即便身处对峙中心,他脸上也没半分慌乱,眼窝深陷却目光平和,甚至在三人进门时,还缓缓抬了抬眼,像是在打量晚到的访客,而非面临威胁的猎物。
与他的淡然截然不同,祷告椅后方缩着个年轻的黑人神父。
他蜷缩在木质椅子的阴影里,双手死死抱着脑袋,膝盖抵着胸口,黑色的卷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角。
听到门轴转动的声响,他猛地抬头,露出一张写满恐惧的脸,嘴唇哆嗦着,没等三人开口,沙哑的骂声就先冲了出来:“马泽法克!这时候怎么还有人闯进来!”
声音里满是压抑的烦躁,像是紧绷的神经被突然扯了一下。
教堂左侧的白人女子则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她穿着深灰色冲锋衣,衣摆沾着泥点,显然刚在野外奔逃过。
右手稳稳握着一柄大口径左轮手枪,枪口直指年长神父的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左手下意识按在腰间——那里似乎藏着另一柄武器。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神父,连眨眼都带着警惕,只有胸口微微起伏的弧度,暴露了她刻意压低的急促呼吸。
而打破这微妙平衡的,是三人曾在老矿工餐厅见过的那名警官。
他站在女子斜后方,深蓝色警服的领口敞开着,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肌肉。
右手举着制式手枪,枪口稳稳对准女子的后背,左手按在腰间的对讲机上,却没按下通话键。
见到陈墨三人突然闯入,他眉头瞬间拧成疙瘩,眼神里的戒备更浓,连声音都带着冷硬的质问:“你们?这个时候怎么会来到这里?武器?放下你们的武器!”
话音未落,他的枪口微微转动,既没放松对女子的瞄准,又多了对陈墨三人的忌惮。
白人女子像是没听见警官的质问,也没理会突然闯入的三人。
她的视线始终锁在年长神父身上,握枪的手又紧了几分,声音冷得像冰:“别装了,老东西。”
每一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仿佛与神父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怨。
“冷静,孩子。”年长神父终于开口,声音缓慢而低沉,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
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上,做出无害的姿态,目光扫过对峙的众人,最后落在陈墨三人身上,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迷途的羔羊总会在黑暗中找到归途,欢迎你们。”
他的语气平和得像在主持一场寻常的祷告,仿佛眼前的枪口、紧绷的对峙,都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
陈墨见状,先是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还沾着刚才与翼魔搏斗时残留的黑血。
他侧身让开身后的门,木门还在被外面的翼魔撞得微微震动,“嘭嘭”的声响透过门板传来,像催命的鼓点。
“各位,先停一停。”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沉稳,目光依次扫过警官、女子和神父,“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也不管这教堂里藏着什么秘密……但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有个更大的麻烦。”
他伸手指了指震动的木门,语气里带着几分苦笑:“门外跟着一群能断肢重组、还长着翅膀的怪物,我们刚才拼了半条命才逃到这里。如果再在这里耗着,等它们撞开大门,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咔嚓”声——那是木板开裂的声音。
教堂里的空气瞬间更紧绷了,黑人神父的呼吸陡然急促,警官的眉头皱得更紧,连一直死死盯着神父的白人女子,眼神里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第418章 FBI探员
陈墨的话音在教堂里刚落,便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只激起几缕微澜便迅速沉寂。
没人理会他试图缓和的提议,只有警官让他闭嘴并退后的怒斥。
门外的危机虽迫在眉睫,教堂内紧绷的对峙却早已成了死结,每个人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矛盾牢牢攥住,连呼吸都带着不容退让的紧绷。
教堂大门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厚重的木门剧烈晃动,边缘的木纹瞬间裂开一道细缝,簌簌的木屑顺着缝隙往下掉。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轰鸣接连响起,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教堂的石墙微微震颤,神龛上的烛台晃了晃,烛火摇曳着映得阴影忽明忽暗。
彩色玻璃窗外,一道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快速掠过,膜翼扇动的“噗噗”声透过玻璃传来,偶尔还能看到青黑色的利爪在玻璃上划过,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让本就昏暗的教堂更添了几分阴森。
温羽凡和姜鸿飞几乎是同时绷紧了身体,死死顶着那两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姜鸿飞攥着短剑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嘴角的尖牙不知何时又露出了几分,显然是被门外的动静和体内的异变双重夹击,眼神里满是警惕与焦躁。
他忍不住压低声音急促地说:“温大叔,这门撑不了多久了,那些怪物要是进来,咱们腹背受敌……”
温羽凡空洞的眼窝对着木门的方向,灵视早已悄然铺开,两米半径的“视野”穿透门板,能清晰“看到”外面翼魔们疯狂撞击的场景。
翼魔们围着大门,有的用身体撞,有的用利爪抓,门板内侧的木筋已经暴露出来,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他点了点头,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凝重:“别慌,先看里面的情况,现在这里的局面我们还没搞清楚,轻举妄动只会惹来麻烦。”
与两人的紧张截然不同,神父像是完全隔绝了门外的所有动静。
他依旧站在神龛前,黑色祭服的衣摆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缓缓摊开双手,掌心向上对着众人,姿态像是在主持一场寻常的祷告仪式。
“孩子们,不必惊慌。”他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庞,最后落在持枪指着他的女子身上,“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黑暗终将被圣洁的光芒驱散,我们只需静心等待救赎。”
“闭嘴!”女子猛地喝断他的话,握枪的手又紧了几分,枪口依旧稳稳对准神父的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里面翻涌着压抑的怒火,显然对神父这套说辞早已忍无可忍:“别再用你的神来掩饰你的罪行!我是 FBI探员莫妮卡,三个月前锡尔弗顿开始频发失踪案,前后有七个人凭空消失,我们追查了所有线索,最后都指向了你——这个披着神父外衣的恶魔!”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现在,我以联邦调查局的名义,正式逮捕你,指控你涉嫌绑架、非法拘禁,以及……可能的谋杀!”
“不可能!”警官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事情。
他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枪口虽然还对着莫妮卡,却明显偏移了几分,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挣扎:“约翰神父在这里待了五十年,我从小就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每年都会给镇上的老人送物资,还会帮迷路的游客找路,怎么可能是绑架犯?你是不是查错了?”
他说着,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却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立场:“你说你是 FBI,拿出证件来!没有证件,我不能相信你的话,更不能让你随便逮捕神父!”
莫妮卡眉头皱了皱,显然没料到警官会如此维护神父,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
她没有放下枪,依旧用枪口锁定着神父,另一只手伸到冲锋衣内侧的口袋里,摸索片刻后掏出一个黑色的皮质证件夹,手腕一扬,证件夹便朝着警官的方向飞了过去:“自己看!”
证件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地落在警官面前的祷告椅上。
警官立刻弯腰捡起,手指有些笨拙地翻开。
证件夹里面的徽章泛着冷光,照片上的莫妮卡穿着 FBI制服,眼神锐利,与眼前的女子一模一样,旁边还有联邦调查局的钢印和签名,每一处细节都无可挑剔。
他反复翻看了好几遍,甚至凑到烛火下仔细确认了钢印的纹路,最后才不得不颓然地合上证件夹,脸上的挣扎更甚。
他缓缓偏转了枪头,不再对准莫妮卡,却还是不死心,对着莫妮卡低声恳求:“探员,我知道证件是真的,但……但神父真的不像坏人,会不会是线索出了问题?你再查一查,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莫妮卡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退让,同时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现在也不是纠结的时候!你先把他铐起来!那几个外乡人不知道招惹了些什么鬼东西过来?我们一会儿还得处理他们带来的麻烦!”
撞击声越来越密集,门板开裂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甚至能听到翼魔们不甘的嘶吼声,显然大门撑不了多久了。
警官看着莫妮卡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门外不断传来的异动,最后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
他从腰间掏出手铐,一步步朝着神父走去,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神父,对不起。”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眼神里满是愧疚,“您先配合一下,我相信您是无辜的,一定会查清楚真相,还您清白。”
神父依旧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看着走近的警官,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即将面临的逮捕,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而门外的轰鸣,还在不断冲击着众人的神经,预示着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降临。
第419章 圣光涤荡
警官的靴底碾过教堂地面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咯吱”声,每一步都像踩在纠结的良心上。
他手里的手铐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却迟迟没敢靠近神父。
约翰神父站在神龛前的光影里,黑色祭服的衣摆被穿堂风轻轻撩起,脸上那抹浅淡的笑意始终没散,像是早已洞穿了所有结局。
“没关系,孩子。”神父的声音依旧柔和,像浸润了晨露的钟声,在充斥着枪响余韵的教堂里缓缓散开,“一切都是神的安排,无论是光明的指引,还是黑暗的试炼。”
就在他话音刚落……
“咔嚓——哗啦!”
三道脆响几乎同时炸开!
教堂西侧那面绘着圣母像的彩色玻璃窗率先崩裂,菱形的玻璃碎片如同锋利的水晶雨,朝着祷告椅的方向飞溅。
紧接着,另外两块绘着圣徒像的玻璃也应声碎裂,三道黑影裹挟着夜雾与腥风,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直直撞进了教堂。
是翼魔!
为首的翼魔展开两米宽的膜翼,翼膜上细密的血管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暗红,青黑色的利爪还勾着半块未完全脱落的玻璃,黑血顺着爪尖滴落,砸在石板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另外两只紧随其后,一只径直扑向神龛前的神父,另一只则朝着缩在角落的黑人神父冲去,膜翼扇动的“噗噗”声里,还夹杂着它们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嘶吼。
“该死的!有怪物进来了!”黑人神父吓得魂飞魄散,之前还抱着脑袋的手瞬间撑住地面,连滚带爬地往后躲。
他慌乱中撞到了身后的祷告椅,实木椅子“哐当”一声翻倒,圣经散落一地,他却顾不上捡,嘴里骂着“马泽法克”,连滚带爬地往教堂后门钻,肥胖的身体在狭窄的过道里显得格外狼狈。
“砰!砰!砰!”
莫妮卡的反应快到极致。
她几乎在翼魔撞破玻璃的瞬间就调整了枪口,左轮手枪的枪口喷出三道火光,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击中了扑向神父的翼魔胸口。
然而,预想中的鲜血飞溅并未出现。
子弹只是嵌入了翼魔青黑色的皮肤,留下三个浅浅的弹孔,黑血缓慢地渗出,却丝毫没影响翼魔的动作。
它反而被激怒了,嘶吼着加快了扑杀的速度,利爪直取莫妮卡的面门。
“没用?!”莫妮卡瞳孔骤缩,下意识侧身避开,肩膀还是被翼魔的爪尖擦过,冲锋衣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痛感传来。
警官也顾不上逮捕神父了。
他猛地举起制式手枪,对着另一只冲向黑人神父的翼魔连开数枪,子弹击中翼魔的翅膀,却只打穿了膜翼,留下几个窟窿。
翼魔吃痛,调转方向朝他扑来,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骤然闪过!
陈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斜后方窜出,月白长衫的下摆被气流掀起,手中的古剑泛着冷冽的寒光。
他手腕轻抖,剑尖精准地划过扑向莫妮卡的翼魔脖颈。
只听“嗤啦”一声轻响,翼魔的头颅应声而落,黑血如同喷泉般喷涌而出,溅在旁边的神龛上,与洁白的桌布形成刺眼的对比。
几乎是同一时间,温羽凡的动作也紧随其后。
他紧握着腰间的破邪刀,耳朵捕捉着空气中的响声,突然猛然转头,那里另一只翼魔要追上黑人神父。
他立即毫不犹豫地将刀掷了出去。
厚重的刀身在空中划出一道沉稳的弧线,带着破风的闷响,精准地刺穿了翼魔的胸膛,最后“钉”的一声,将它牢牢钉在了教堂的石墙上。
翼魔疯狂挣扎,四肢乱蹬,黑血顺着刀身往下淌,在石墙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却始终无法挣脱。
只剩下最后一只翼魔,它原本扑向姜鸿飞,见同伴接连被杀,变得更加疯狂,嘶吼着改变方向,朝着不断向它开枪的警官扑去。
“看我的!”姜鸿飞咬着牙,握紧短剑就要追上去。
可就在这时,脑袋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太阳穴。
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双手死死抱住脑袋,视线瞬间模糊,短剑差点从手中滑落。
等他勉强缓过神,那只翼魔已经与警官近在咫尺,青黑色的利爪几乎要抓到他的肩膀!
“小心!”陈墨急声喊道,想要上前救援,但距离上却是已赶不及。
警官也慌了,举枪就要射击,但手指因为恐惧僵住,迟迟不能扣下扳机。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一直站在原地的约翰神父突然动了。
他举起手中的圣经,原本平和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嘴唇快速开合,嘴里吐出一串晦涩难懂的希伯来语。
那语言低沉而有力,像是从远古传来的咒语,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奇特的韵律。
随着他的吟诵,圣经的封面上突然泛起一层柔和的金光,紧接着,一道温暖的圣光从圣经中散发出来,如同破晓的阳光,瞬间笼罩了整个教堂。
圣光照射在那只扑向警官的翼魔身上时,异变陡生!
翼魔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嘶吼,它的皮肤瞬间被圣光点燃,青黑色的身体上冒出白色的烟雾,伴随着“滋滋”的灼烧声。
它疯狂地扭动着身体,试图逃离圣光的范围,却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灼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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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一侧的石墙上,破邪刀还在微微震颤,刀身深深嵌入岩壁,却拦不住那只翼魔疯狂的挣扎。
它青黑色的四肢死死抠着墙面缝隙,指爪在石头上划出深深的刻痕,每一次发力都让刀身与岩壁摩擦出刺耳的“咯吱”声。
膜翼早已被之前的战斗撕裂大半,此刻却像濒死的飞蛾般剧烈扑打,翼膜上爆裂的血管溅出黑血,落在石墙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缕缕腥臭的白烟。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胸口的伤口。
断裂的肌肉纤维如同无数条黑色小蛇,正疯狂蠕动着往刀身缠绕,像是要硬生生将这柄厚重的刀从身体里挤出去,连带着被刺穿的脏器,都在黑血的包裹下隐隐有重组的迹象。
而另一侧,那颗被陈墨斩落的翼魔头颅还在地上翻滚。
它眼窝中猩红的光芒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愈发炽烈,下巴一张一合,露出满是黑血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嘶吼。
颈断处的肌肉纤维早已脱离了头颅,此刻竟像有生命的藤蔓般,顺着地面上蜿蜒的黑血,朝着不远处的残躯快速攀爬。
那具失去头颅的躯干也没闲着,断裂的脖颈处不断涌出黏稠的黑血,像是在“指引”着头颅的方向,四肢在碎石地上胡乱蹬踏,拖着半截身体往头颅的方向挪动,黑血在地面拖出一道狰狞的痕迹,眼看就要完成拼接。
温羽凡僵在原地,灵视里清晰地“看到”这两只翼魔体内那股诡异的能量还在涌动,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
之前在溶洞、在皮卡上,他们试过斩肢、斩首、刺穿要害,可这些怪物总能靠着黑血和肌肉的蠕动重新拼接,哪怕只剩半截躯干,也能拖着残躯继续扑杀。
这种近乎不死的特性,早已让众人心里压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
陈墨握剑的手也微微收紧,古剑上还残留着翼魔的黑血,此刻却泛着冰冷的光。
他刚要迈步上前,趁着翼魔尚未完全重组再次出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约翰神父动了。
老人依旧站在神龛前,黑色祭服的衣摆在圣光中轻轻晃动,之前平和的眼神此刻锐利如锋,却没有丝毫戾气。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朝着那两只还在挣扎的翼魔,掌心泛着与圣经同源的柔和金光。
没有复杂的吟诵,只是轻声吐出一句低沉的话语,像是在念诵最简单的祷文:“以圣父之名,涤荡污秽。”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道纤细却无比纯净的圣光从他指尖射出,如同两道破晓的光柱,精准地落在了那只被钉在墙上的翼魔,以及即将完成拼接的头颅与残躯上。
被圣光触及的刹那,那只还在疯狂挣扎的翼魔突然僵住了。
它胸口的肌肉纤维瞬间停止蠕动,黑血像是被烈日暴晒的冰雪般快速蒸发,冒出缕缕白色的烟雾。
膜翼不再扑打,反而在圣光中快速消融,原本青黑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最后化为点点黑色的尘埃,随着教堂里的风飘散。
连嵌在石墙上的破邪刀,都失去了黑血的腐蚀,只留下一道干净的刀痕,仿佛刚才那只凶戾的怪物从未存在过。
而那即将拼接的头颅与残躯,更是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圣光落下的瞬间,头颅眼窝中的猩红光芒便骤然熄灭,颈断处的肌肉纤维瞬间化为飞灰,黑血在地面上快速干涸、风化,最后连带着那具残躯,都在柔和的圣光中一点点消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余下空气中淡淡的焦糊味,很快又被圣光带来的圣洁气息驱散。
整个教堂瞬间陷入了死寂。
姜鸿飞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揉了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之前还凶不可挡、杀不死的翼魔,竟然就这么在眼前灰飞烟灭,连一点残躯都没留下。
温羽凡的灵视微微波动,他能清晰地“看到”,翼魔体内那股诡异的能量波动,在接触到神父指尖的圣光后,瞬间便被彻底瓦解,连一丝残留都未曾留下。
他心底泛起深深的疑惑:这位看似普通的老神父,究竟藏着怎样的力量?
陈墨缓缓收起古剑,眼神复杂地看向约翰神父。
他能感受到,那道圣光并非武道内劲,也不是任何他已知的能量形式,而是一种纯粹的、带着净化属性的力量,正是这些翼魔的克星。
之前众人拼尽全力都无法斩杀的怪物,在神父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
他修行数十年,见过无数武道奇能,却从未想过,世间竟有这样无需刀刃、仅凭圣光就能彻底净化邪祟的力量。
莫妮卡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左轮手枪。
她看着神父的背影,之前对他的怀疑与敌意,此刻已被全然的震撼取代。
她原本以为自己追查的是一个普通的绑架犯,却没想到,这个小镇上,竟藏着如此多超出认知的秘密。
肩膀上被翼魔抓伤的痛感还在,可此刻她却完全忘了疼痛,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却又被圣光的温暖所包裹,复杂得让她一时说不出话。
警官更是张大了嘴,他看着神父指尖那尚未散去的微光,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地面,嘴里反复念叨着“上帝……这是上帝的力量”,脸上满是敬畏与茫然,之前对神父的怀疑,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纯粹的震撼。
约翰神父缓缓放下手,圣光渐渐收敛,重新汇聚回圣经之中。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平和的笑意,目光扫过众人震惊的脸庞,轻声说道:“邪恶终会被圣洁驱散,这是神的意志,也是我们的救赎。”
教堂内的烛火重新稳定下来,映照在众人脸上。
刚才那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让他们深刻地意识到,这场发生在锡尔弗顿小镇的危机,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
第420章 圣光下的惊魂与救赎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锡尔弗顿教堂的哥特式尖顶上。
破损的彩色玻璃窗棂外,膜翼划破雾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像钝刀反复割着潮湿的空气。
那是翼魔们在低空盘旋,青黑色的身影在月光下连成一片晃动的暗影,每一次扇动翅膀,都带起混着黑血腥气的冷风。
它们的嘶吼不再是之前扑杀时的凶戾,反而透着几分焦躁的颤音。
最靠前的那只翼魔,青黑色的利爪在教堂外的石阶上反复抓挠,留下深深的刻痕,却始终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它猩红的眼瞳死死盯着教堂门缝里渗出来的淡淡金光,瞳孔因恐惧缩成针尖大小,每次金光波动时,它都会下意识往后缩,膜翼上细密的血管瞬间绷紧,像是怕被那光沾到分毫。
这群怪物绝非没有智慧的野兽。
方才撞进教堂的三只同伴,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拉长,就被那圣洁的光芒烧成了飞灰……
那股灼热的、能瓦解它们躯体的力量,顺着空气飘到窗外,成了最致命的警告。
有一只翼魔试着扇动翅膀靠近窗口,翅膀边缘刚碰到从破玻璃里漏出的一缕圣光,膜翼瞬间就冒起了白烟,伴随着“滋滋”的灼烧声,原本坚韧的翼膜像被强酸腐蚀般蜷缩起来,黑血顺着破损处滴落,在石阶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它猛地后退,发出凄厉的呜咽,声音里满是痛楚与恐惧。
其他翼魔见状,盘旋的圈子下意识拉大了些,原本挤在一起的黑影渐渐散开,却没立刻离开。
它们还在观察,青黑色的脑袋时不时转向教堂大门,像是在确认那股令它们心悸的力量是否会追出来。
有两只翼魔靠得极近,膜翼轻轻蹭在一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像是在交流,又像是在互相安抚,打破了之前扑杀时的疯狂,多了几分生物面对天敌时的本能怯懦。
教堂内的圣光还在隐隐波动,那股纯粹的净化气息透过门缝、透过破损的窗户,在教堂周围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
翼魔们能清晰地感知到,同伴残留的能量气息正在快速消散,连之前滴落在教堂外的黑血,都在被那股力量慢慢蒸发,留下一圈圈浅白色的痕迹。
这种“彻底消失”的恐惧,远比断肢重组的痛苦更让它们忌惮——它们不怕受伤,不怕肢体断裂,却怕自己像那些同伴一样,连一点残躯都留不下,彻底化为尘埃。
又盘旋了约莫半分钟,最开始那只被圣光灼伤翅膀的翼魔率先动了。
它扇动着破损的膜翼,慢慢往后退,猩红的眼瞳始终盯着教堂,直到退出圣光能波及的范围,才猛地转身,朝着远处飞去,翅膀扇动的速度比来时快了数倍,像是在逃离什么追在身后的东西。
有了第一只,其他翼魔像是得到了信号。
它们不再犹豫,纷纷调转方向,膜翼划破夜色的声音从之前的蛮横变成了慌乱的“噗噗”声,青黑色的身影接二连三地消失在锡尔弗顿小镇的夜空。
最后一只离开的翼魔,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教堂,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却又恐惧的低吼,随即也加速飞走,只留下教堂外空荡荡的石阶,以及几缕尚未散去的、带着腥气的冷风。
教堂内,原本紧绷着神经的众人,听到窗外的动静渐渐消失,才缓缓松了口气。
夜色重新归于寂静,只有教堂内的烛火还在轻轻摇曳,映着众人脸上复杂的神色,也映着门外石阶上,那些翼魔逃走时留下的、尚未被圣光完全蒸发的黑血痕迹,像是这场短暂对峙留下的最后注脚。
翼魔化为飞灰的余温还在教堂里弥漫,圣洁的微光尚未完全从圣经封面褪去,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松弛。
莫妮卡垂下手,左轮手枪的枪口还残留着硝烟味,她下意识揉了揉被翼魔抓伤的肩膀,眉头却不再紧锁;
警官瘫靠在祷告椅上,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刚才被翼魔逼到绝境的恐惧,此刻还在指尖残留着颤抖;
连躲在后门的黑人神父都敢探出头,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嘴里还在小声念叨着“感谢上帝”。
可这份安宁连三秒都没撑住——
“啊!我的头!好疼!”
一声凄厉的哀嚎突然炸响,打破了教堂的死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姜鸿飞猛地抱住脑袋,身体像被抽走骨头似的瘫倒在地,整个人在碎石地面上疯狂打滚。
他的裤腿被磨出破口,膝盖蹭得通红,可他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咙里不断溢出压抑的嘶吼,听起来既痛苦又绝望。
“鸿飞!”陈墨反应最快,几乎是哀嚎响起的瞬间就跨步冲了过去。
他单膝跪地,伸手想要按住姜鸿飞翻滚的身体,却被少年剧烈的挣扎推开。
温羽凡也紧随其后,他虽目不能视,却循着姜鸿飞的声音精准摸到他身边,指尖刚触碰到少年的肩膀,就感觉到对方身体滚烫得吓人,像是揣了个火炉。
“按住他!看看他的嘴!”温羽凡急声喊道,灵视早已铺开,清晰“映”出姜鸿飞口腔里的异动。
只见那两颗之前只是隐约露出的尖牙,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尖锐的牙尖刺破了下唇,渗出的血丝混着少年的唾液,顺着嘴角往下淌,看起来狰狞又可怖。
陈墨立刻俯身,用膝盖顶住姜鸿飞的腰腹,双手稳稳按住他的肩膀,迫使他停下翻滚。
借着教堂昏黄的壁灯光线,他清楚地看到,姜鸿飞的牙龈已经红肿充血,两颗尖牙足足长到了半寸长,泛着冷冽的寒光。
更让人心惊的是,少年的瞳孔边缘开始泛起淡淡的猩红,眼神也变得有些涣散,只剩下本能的痛苦与狂乱。
“别……别让我变成怪物……”姜鸿飞意识还没完全模糊,他看着陈墨焦急的脸,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陈先生……杀了我也行……别让我吸血……”
就在这时,一道缓慢的脚步声从神龛方向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约翰神父捧着圣经,缓步走了过来,黑色祭服的衣摆在地面上轻轻扫过,脸上依旧是那副平和的神情,可在陈墨和温羽凡看来,这身影却瞬间带了压迫感。
刚才神父用圣光秒杀翼魔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们生怕姜鸿飞此刻的“变异迹象”,会让神父把他也当成需要“涤荡”的邪祟。
“神父,等等!”陈墨猛地抬起头,右手下意识握紧古剑的剑柄,却已是全神戒备的姿态。
温羽凡也立刻挡在姜鸿飞身前,他侧身站着,空洞的眼窝对着神父的方向,语气带着恳求又不失警惕:“他只是被咬伤了,还没完全变异!请您……请您手下留情!”
两人一左一右护在姜鸿飞身边,像两尊紧绷的石像,明明刚才还靠着神父的圣光躲过一劫,此刻却不得不对着这位“救命恩人”摆出防御姿态。
姜鸿飞躺在地上,看着身前两人的背影,痛苦的嘶吼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细微的呜咽,眼神里满是绝望——他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吓人,也知道那些怪物的下场,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圣光净化的准备。
然而,约翰神父却在两人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痛苦挣扎的姜鸿飞,又抬眼扫过陈墨和温羽凡紧绷的神情,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缓缓摇了摇头:“两位不需要紧张,他身上的邪恶能量还没有完全侵蚀灵魂,还有的救。”
“还有救?”陈墨愣了一下,按住姜鸿飞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几分,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您是说……他不会变成那些吸血鬼?”
“是的。”神父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姜鸿飞脖颈处的伤口上——那里虽然已经止血,却还残留着淡淡的黑血痕迹,正是凯丽当初咬伤他的地方,“他只要没吸过血,就不会完成转化。只要用圣水净化,就能驱散他体内的邪恶能量,保住他的神智。”
说完,他转头看向还躲在后门的黑人神父,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托马斯,去圣器室把圣水取来——就是放在圣母像下的那瓶银色小瓶,动作快些。”
“好、好的!”黑人神父托马斯早就吓得没了主意,此刻听到神父的吩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教堂后侧的圣器室跑,肥胖的身体在狭窄的过道里撞得祷告椅“哐当”作响,却丝毫不敢耽搁。
不过片刻,托马斯就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银色小瓶跑了回来。
小瓶上刻着精致的十字架纹路,瓶身泛着淡淡的圣光,显然不是普通的容器。
他将圣水递给约翰神父,双手还在微微颤抖,眼神怯生生地瞟了一眼地上的姜鸿飞,显然还在怕这个“快要变异的怪物”。
约翰神父接过圣水,拧开瓶塞,一股清新的、带着淡淡檀香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他蹲下身,示意陈墨和温羽凡扶稳姜鸿飞。
陈墨立刻会意,伸手将姜鸿飞的上半身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温羽凡则轻轻掰开少年的嘴,避免他因为痛苦咬到自己的舌头。
神父倾斜瓶身,将一半圣水缓缓倒进姜鸿飞的嘴里。
圣水入口清凉,姜鸿飞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喉咙不自觉地滚动,将圣水咽了下去。
紧接着,神父又将剩下的一半圣水倒在姜鸿飞脖颈处的伤口上。
当圣水接触到那片红肿的皮肤时,立刻发出“滋滋”的轻响,像是在驱散什么无形的东西,姜鸿飞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神里的猩红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不过半分钟,姜鸿飞的挣扎就彻底停了下来。
他的身体不再滚烫,泛着猩红的瞳孔也恢复了原本的颜色,那两颗疯狂生长的尖牙缓缓缩回牙龈,只留下淡淡的牙印。
少年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看了陈墨一眼,嘴角还没来得及勾起一个安心的弧度,就彻底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平稳而悠长,显然是陷入了安稳的昏睡。
陈墨小心翼翼地将姜鸿飞放平在地上,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已经恢复正常,脖颈处的伤口也不再红肿,只剩下淡淡的印记。
他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转头看向约翰神父,眼神里满是感激:“多谢神父出手相救。”
温羽凡也松了口气,他能清晰感觉到姜鸿飞体内那股诡异的邪祟气息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平稳的生命波动。
他对着神父的方向微微颔首:“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需要,我们必当报答。”
约翰神父将空了的圣水瓶递给托马斯,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脸上依旧是那副平和的神情:“救赎迷途者本就是我的职责。他只是需要好好休息,等他醒来,就彻底没事了。”
教堂里的壁灯依旧昏暗,可刚才的紧张与绝望早已散去。
众人看着地上昏睡的姜鸿飞,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安心的神色,只是没人敢忘记——这场发生在锡尔弗顿小镇的危机,远远没有结束。
第421章 神父的回忆 小镇暗涌
教堂里的圣光还未完全褪去,烛火在石墙上投下晃动的暖影,门外翼魔盘旋的嘶吼早已消失,只剩下夜风穿过破损彩窗的轻微呜咽。
莫妮卡抬手按了按肩膀上还在发烫的抓伤,冲锋衣的裂口处露出一点渗血的皮肤,她却没心思处理——作为 FBI探员,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弄清楚。
她将左轮手枪别回腰间,金属枪套扣合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几步走到约翰神父面前时,她刻意放缓了脚步,眼神里已没了之前的敌意,只剩职业性的锐利与严肃:“神父,那些怪物暂时退了,但有些事我必须知道答案。”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昏睡的姜鸿飞,又落回神父身上,“我希望你能将一切都如实告知。”
约翰神父捧着圣经的手轻轻摩挲着封面,原本平和的眼神渐渐沉了下去,像是透过烛火看到了半年前的阴霾。
他缓缓走到神龛旁的祷告椅坐下,黑色祭服的衣摆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既然你们已经见过了这世间藏着的黑暗,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事情要从一年前说起。”神父的声音缓缓流淌,像是在讲述一个尘封的故事,“那是个阴雨天,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几辆黑色越野车悄无声息地开进了锡尔弗顿。”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那些人的模样:“下来的都是东方面孔,领头的是个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说话声音很低。他们没去镇上的旅馆,直接把车开到了废弃矿洞附近的旧仓库,当天晚上就搬了不少铁桶、木箱进去。”
莫妮卡皱起眉,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腰间的对讲机:“没人管?镇里的警察呢?”
“警察?”神父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第二天一早,镇长就揣着厚厚的牛皮信封,在镇公所门口跟那个戴鸭舌帽的人握了手。之后不管是矿洞那边传来的机器声,还是深夜里偶尔响起的奇怪响动,警察都只说‘是外来的商人在清理矿洞’,再没多问过一句。”
他看向一旁还在喘粗气的警官,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杰森,这件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杰森警官脸色一僵,下意识避开莫妮卡的目光,声音有些含糊:“我……我……镇长说‘那些外来投资者给小镇捐赠了不少建设经费,能让小镇重新焕发生机’……”
“建设经费?”神父轻轻摇头,“那些人给的钱,足够让镇长在波特兰买套豪华公寓了……从那以后,废弃矿洞就成了禁地——有人看到他们深夜用卡车往里面运过活鸡、活羊,也有人在矿洞附近闻到过刺鼻的怪味,像是金属烧融混着血腥的味道,可没人敢靠近,更没人敢追问。”
温羽凡此时刚走过去拔回墙上的破邪刀,闻言空洞的眼窝转向神父的方向,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洪清光在聚义楼铺开的那张地图——俄勒冈州锡尔弗顿,废弃矿洞,私炼“赤血散”。
他指尖轻轻攥了攥腰间的破邪刀,冰凉的刀柄让他纷乱的思绪瞬间清晰,转头看向陈墨时,语气带着几分笃定:“陈兄,神父说的这批人,十有八九就是洪门要查的那伙。”
陈墨刚俯身给姜鸿飞盖了件外套,闻言抬眼看向温羽凡,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
温羽凡继续说道:“洪清光之前跟我说过,‘赤血散’的炼制需要隐蔽的地方,还会产生剧毒废料——矿洞偏僻,正好符合条件;他们深夜运活物,恐怕是用来试验药物的副作用;至于那股刺鼻的怪味,多半是炼制时产生的废料散发的。”
莫妮卡听得眉头紧锁,掏出笔记本快速记录着关键信息,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格外急促:“这么说,矿洞不仅是翼魔的巢穴,还是这些人炼制禁药的窝点?镇长收了钱,就把整个小镇的安全抛在了脑后?”
约翰神父轻轻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锡尔弗顿早就没落了,年轻人走光了,剩下的人只想安稳过日子。镇长觉得那些外乡人‘不惹事、还能带来钱’,却没料到,他们打开的不仅是矿洞的门,还有通往黑暗的口子。”
烛火突然摇曳了一下,将神父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神龛洁白的桌布上,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偏僻小镇被卷入阴谋的无奈。
他指尖摩挲着圣经边缘已经磨旧的纹路,指腹蹭过圣经封面凹凸的十字架,声音沉了些,像是要把压在心底四个月的阴霾,顺着烛火跳动的节奏慢慢倒出来:“真正的混乱,是从四个月前开始的。那时候锡尔弗顿的雾比现在更浓,晚上十点过后,镇上的街道就没什么人了——除了偶尔醉醺醺晃回家的酒鬼,或是赶夜路的卡车司机。”
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忆那个凌晨的寒意:“最先跑来敲教堂门的是汤姆,就是总在酒馆喝到半夜不回家的那个醉鬼。那天凌晨三点,我听见大门被人砸得‘咚咚’响,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门板拆下来。我披上衣裳跑过去开门,门刚拉开一条缝,他就踉跄着扑进来,差点把我撞倒。”
“你是没见他当时的样子。”神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他身上全是泥,牛仔裤膝盖处磨破了,露出的皮肤渗着血,外套后肩破了个大口子,沾着些黑褐色的污渍——不是泥巴,更像是干涸的血。他嘴里喷着酒气,却混着一股冲鼻的腥气,抓着我胳膊的手抖得厉害,指甲缝里还嵌着草屑和泥土。”
“‘神父……有东西……’他话都说不利索,牙齿打颤,反复念叨这几句,‘黑色的……抓着人咬……爪子,还有尖牙……血……好多血……’我扶他坐到祷告椅上,给他倒了杯温水,他喝的时候手都握不住杯子,水洒了大半在裤子上。”
说到这儿,神父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懊悔:“说实话,我起初没当真。汤姆喝多了说胡话也不是一次两次,前阵子还跟人说在镇西铁道旁看到过会飞的鹿,结果是喝醉了把路灯下的广告牌看成了鹿。我问他在哪儿看到的,他说‘镇西的废弃铁道旁,那东西抓着个流浪汉,一口咬在脖子上,血喷得到处都是,我吓得连滚带爬跑了……’”
“我让他再想想细节,他却只是一个劲摇头,说‘太黑了……雾太大了……就看到爪子和尖牙……’。我把他留在教堂的休息室,想着等他醒酒了再说,可第二天一早,他就不什么都不记得了。”
烛火突然被穿堂风卷了一下,火苗矮了半截,教堂里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
神父的声音压得更低:“我本以为这只是汤姆的醉话,可没过三天,镇东面包店的玛莎太太就跑来了。她眼圈红红的,一进门就抓住我的手,声音发颤:‘神父,你得帮帮我……我看到怪事了……’”
“她说自己前一晚关店时,已经快晚上八点了,走在回家的小巷里,看到邻居家的孩子蒂姆蹲在巷口。那孩子平时很乖,总来她店里买黄油饼干。那天低着头,头发挡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玛莎太太喊了他两声,他没应。她于是走近了几步,却闻到一股怪味——不是孩子该有的味道,是腥臭味。”
“她刚想问‘蒂姆你怎么了’,那孩子突然抬头。玛莎太太说,那一瞬间她差点吓晕过去——蒂姆的眼睛是红的,像充血一样,嘴角还沾着亮晶晶的血渍,下巴上的绒毛都被血黏在了一起。他看着玛莎太太,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野兽在低吼。玛莎太太吓得转身就跑,连掉在地上的钱包都没敢捡,第二天再去邻居家敲门,门是锁着的,蒂姆再也没出现过,他爸妈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又过了一周,木工杰克捂着脖子冲进教堂。”神父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像是还能看到当时那狰狞的伤口,“他脖子右侧有两个深深的齿痕,比硬币还大,周围肿得老高,皮肤都泛着青紫色,血还在慢慢渗,把他的格子衬衫都染透了。他说自己晚上去仓库取木工工具,刚打开仓库门,就被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从后面扑上来咬住了脖子。那人的力气大得离谱,他一米八的个子,竟然挣不开,只能用手里的锤子往后砸,砸中了对方的肩膀,才勉强推开。”
“他说他看清了对方的脸——是之前镇上失踪了半个月的水管工皮特。可那不像是皮特了,皮特的眼睛是棕色的,可那天那人的眼睛是红的,牙特别尖,嘴角还挂着他的血。他跑出来的时候,还看到皮特站在仓库门口盯着他,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那眼神……根本不像人。”
说到这儿,神父的肩膀微微绷紧,黑色祭服的衣摆轻轻晃了晃:“到这时我再也不能当作巧合了。我知道,锡尔弗顿进来了不该进来的东西。从那天起,我每天晚上都带着圣经和圣水,在小镇的小巷里、仓库旁巡逻。我走在阴影里,借着月光和路灯的余光,盯着那些偏僻的角落——哪里有奇怪的响动,哪里有血腥味,我就往哪里去。”
“第一次遇到‘它们’是在老矿工餐厅后面的窄巷。”神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个曾经在教堂做过义工的年轻人,叫本。他以前总来帮我搬圣经,还会给教堂院子里的花浇水。可那天晚上,他蹲在地上,对着一只死猫,头埋在猫的尸体上,嘴角沾着血,连我走近了都没察觉。”
“我喊了他一声‘本’,他慢慢抬头。我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以前他的眼睛很亮,带着笑,可那天全是凶光,没有一点人的温和。他看到我,喉咙里发出低吼,直接扑了过来,爪子抓向我的脸。我没办法,只能举起圣经,念出祷文。圣光刚亮起来,他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冒烟,皮肤像是被火烧一样蜷缩起来。”
“那时候我才真正明白,这些人已经不是人了。”神父的声音沉到了谷底,“他们是传说中的‘吸血鬼’——保留着人的样子,却只剩吸食血液的本能。这四个月里,我在小巷里、废弃仓库旁、甚至矿洞附近的林子裡,抓住过十几个这样的‘吸血鬼’。有的是曾经熟悉的镇民,有的是外来的流浪汉……”
“每次用圣光净化它们的时候,我都能想起他们以前的样子。”神父抬手按了按胸口,像是在平复心底的沉重,“本以前会帮我修教堂破损的窗户,杰克会给教堂的木门上漆,还有那个司机,去年圣诞节还送过我一盒巧克力。可我没办法,不消灭它们,就会有更多人被咬伤,变成新的怪物。锡尔弗顿的天早就黑了,我能做的,只是用这点圣光,尽量挡着点黑暗,不让它把剩下的人都吞掉。”
教堂里静了下来,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夜风穿过破损彩窗的呜咽声。
神父捧着圣经,目光落在神龛上的十字架上,眼神里满是疲惫,却又藏着一丝不肯放弃的坚定——像是在为这个被黑暗缠绕的小镇,守着最后一点希望。
第422章 旧笔记里的血色秘辛
教堂里的烛火突然被穿堂风卷得晃了晃,橙红色的光在石墙上投下斑驳的暗影,将众人脸上的凝重衬得愈发清晰。
莫妮卡站在原地,指尖死死攥着笔记本,纸页边缘被捏得发皱,连指节都泛出青白。
她低头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废弃矿洞、禁药、吸血鬼、翼魔……
这些本该只出现在恐怖小说里的词汇,此刻却成了必须上报的“案件细节”。
作为 FBI探员,她处理过绑架、谋杀,甚至跨国贩毒,可从未遇到过如此颠覆认知的局面。
“该死……”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里满是焦虑,“这根本没法按流程写报告。‘小镇出现吸血鬼’?总部只会以为我疯了。”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上司看到报告时的质疑眼神,“而且这已经超出了 FBI的管辖范围,我们连应对这些‘怪物’的装备都没有。”
“那个混蛋镇长!还有那群外来的杂碎!”一声愤怒的咆哮突然炸开,杰森警官猛地一拍祷告椅的扶手,实木椅子被他拍得“哐当”作响,椅腿在碎石地上蹭出一道浅痕。
他脸上的疲惫早已被怒火取代,原本有些佝偻的背脊此刻绷得笔直,攥着制式手枪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我就说当初矿洞那边不对劲!他却收了钱就不管不顾,现在把整个小镇都拖进了地狱!”
他喘着粗气,眼神扫过教堂破损的彩窗,像是能看到远处废弃矿洞的轮廓:“我小时候听爷爷说过,那矿洞是上世纪初挖的,曾经塌过一次,死了十几个矿工。后来请了神父来祈福,说是矿洞深处压着‘地底的邪祟’,用木钉和圣水做了禁制才镇住。那些炼药的,肯定是在矿洞里乱碰了什么,或者倾倒的废料渗进了地下,触发了什么古老的禁制——不然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怪物?至于他们……”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愤怒里掺进了一丝后怕:“矿洞附近最近没见过活人进出,上次我巡逻路过,只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比翼魔的血还难闻。他们恐怕早就成了怪物的口粮,连骨头都被啃得干干净净了。”
这话让温羽凡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更沉了几分。
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破邪刀的刀柄,冰凉的金属触感没能驱散他心底的寒意:
马轩和林凯一周前为了调查赤血散的线索进入小镇,到现在始终没有半点踪迹。
“他们……”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被夜风吞没,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他们追查赤血散这么久,不可能轻易放弃。可如果矿洞真的是怪物巢穴,他们又撞破了炼药的秘密……”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但在场的人都懂——在吸血鬼和翼魔的围堵下,两个普通的追查者,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陈墨的声音突然响起,沉稳得像一块压舱石。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温羽凡的肩膀,目光扫过众人,眼底的凝重几乎要溢出来:“马轩和林凯的事,我们之后再找线索,但眼下有个更要命的威胁,必须先搞清楚。”
他停顿了一下,特意看向约翰神父,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们在凯丽家的地下室找到了一条密道,顺着密道走到底,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那里有个比教堂还大的祭坛,祭坛前有个两米宽的血池——从血池里,浮出了一个血影男子。”
“血影男子?”约翰神父原本平和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往前倾了倾身,双手捧着圣经的力度加大,黑色祭服的衣摆扫过地面,“这位先生,你详细说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墨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弥漫着血腥气的溶洞:“他不是吸血鬼,也不是翼魔。一身暗红的长袍,是用血水直接凝聚的,皮肤白得像透明的玉,头发及腰,却泛着淡淡的血光。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全是赤红的,像两团烧着的血火,看你的时候,能感觉到一股源自生命本质的压制,比宗师境的武者还要恐怖数倍。”
他睁开眼,指尖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回忆当时的能量波动:“他能凭空凝聚血珠,弹进那些斗篷人的眉心,让他们变成翼魔。而且我能感觉他的实力非常恐怖,我在他手里,恐怕都撑不过他三招。”
“如果他从溶洞里出来……”陈墨的目光扫过教堂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门外沉沉的夜色里,“我们这些人,包括整个锡尔弗顿,都将在劫难逃。他要的恐怕不只是几个人的血,而是整个小镇的生机——那个血池,像是在为他积蓄力量,等他力量足够了,锡尔弗顿会变成第二个血池。”
教堂里瞬间陷入了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夜风穿过破窗的呜咽声。
边上的黑人神父托马斯吓得一阵哆嗦,连忙对着十字架祈祷;
莫妮卡的脸色更白了,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手枪,却知道这玩意儿在血影男子面前,恐怕连摆设都不如;
杰森则愣在原地,嘴里反复念叨着“祭坛”“血池”,显然还没从这惊悚的描述里回过神来……
教堂里的烛火还在微微摇曳,将石墙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门外夜风穿过破损彩窗的呜咽声,像是在为即将揭开的秘密铺垫。
约翰神父听完陈墨对血影男子的描述后,原本平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握着圣经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没等众人再追问,他突然转身,黑色祭服的衣摆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咯吱”的急促声响。
不同于之前踱步时的从容,这次他的脚步又快又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紧绷的神经上,很快便消失在教堂后侧通往藏书室的小门后,只留下一道晃动的黑影。
莫妮卡下意识皱起眉,指尖摩挲着笔记本边缘,心里满是焦灼的等待;
杰森警官靠在祷告椅上,双手还在微微发颤,显然还没从“血影男子”的惊悚描述里缓过神;
温羽凡则侧耳听着藏书室方向的动静。
不过半分钟,藏书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约翰神父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
这次他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一本巴掌厚的旧书,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他快步走到神龛前,将书小心翼翼地放在木桌上。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这本旧书吸引:
深褐色的皮质封面磨出了毛边,边角处泛着经年累月的油光,封面上烫金的十字架早已褪成暗哑的黄铜色,只有纹路深处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光泽;
书页边缘微微卷曲,还沾着些许暗红的印记,不知是陈年的污渍,还是别的什么。
“这是……”陈墨率先开口,目光落在旧书封面的磨损处。
约翰神父指尖轻轻拂过封面,像是在安抚一件沉睡的古物,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郁的郑重:“这是南北战争时期,守着这座教堂的老神父手写的笔记。一百六十多年了,一直藏在藏书室最里面的铁柜里,被十几本厚厚的拉丁文圣经压着,若不是今天提到血影,我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
泛黄的纸张发出“哗啦”的脆响,像是岁月被生生撕开的声音,书页上的字迹是用羽毛笔写的,墨色早已干涸成暗褐色,有些地方因为纸张老化,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靠上下文勉强辨认。
“你们看这里。”约翰神父指着笔记中间一页,指尖在字迹上轻轻点了点,“里面记着,那血影男子,根本不是普通的吸血鬼——他是初代之一。”
“初代?”姜鸿飞不知何时醒了过来,靠在墙边,声音还有些虚弱,却难掩眼里的震惊。
“对,初代。”约翰神父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笔记里记载的黑暗,“不是后来那些靠着吸食人血勉强维持人形的低阶异类,而是从黑暗本源里诞生的存在。笔记里写,他的身体能直接用血液凝聚,皮肤下流淌的不是寻常血,是带着腐蚀性的黑红色能量,哪怕指尖划过石壁,都能留下冒着白烟的痕迹;他不用呼吸,不用休息,力量能随着吸食的生命不断增强,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庞,一字一句地说:“笔记里明确写着,他是不死不灭的。寻常的刀剑伤不了他,圣水只能暂时灼伤他的躯体,唯有靠着特殊的封印,才能将他镇压。”
莫妮卡凑过去,盯着笔记上模糊的插画。
那是一幅用炭笔勾勒的简笔画: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站在洞穴中央,周身缠绕着暗红色的雾气,十几道穿着祭服、握着圣经的身影围着他,还有几十人举着刀剑,姿态紧绷,像是在进行一场生死对峙。
“这是当时的大战?”她指着插画问道。
约翰神父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沉重:“南北战争那会儿,锡尔弗顿还只是个靠采矿维生的小村落。有一天,矿洞深处突然传出怪响,矿工下井后就再也没上来——后来才知道,是这初代吸血鬼挣脱了远古的束缚,在矿洞深处筑了巢。”
“当时的老神父联合了周边三个教区的神职人员,还有从波士顿赶来的几十名驱魔人,组成了一支队伍,带着圣水、银刃和刻满符文的十字架,钻进了矿洞。笔记里写,那场仗打了整整三天三夜,圣光照亮了整个矿洞,银刃划破空气的锐响和他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地面上的碎石被能量震得四处飞溅。不少神职人员和驱魔人没能活着出来,圣水浸透的地面,到现在还能找到发黑的痕迹。”
他翻到笔记的后几页,指尖落在一段字迹格外潦草的文字上:“最后,三位高阶神父以自身生命力为引,用圣经的圣光凝成锁链,再加上驱魔人准备的银制棺椁,才勉强将他镇压在矿洞最深处的暗河旁。为了防止有人误触,他们故意封死了洞穴入口,还在周围布下了三重禁制,只在笔记里留下了‘藏于矿脉之下,与暗河相通’的模糊线索。”
“那现在……”温羽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从血池里凝聚形体,是不是说明封印已经破了?”
约翰神父缓缓合上书,旧书的纸张发出“吱呀”的轻响,像是在叹息。
他抬头看向众人,眼神里满是压抑的恐惧:“应该还没有,他没有追出来,说明他被封印困着……但应该也快了。笔记最后一页,用暗红的墨水写着‘其出,日月无光,生灵涂炭’……那墨水,老神父在旁边标注了,是他自己的血。他说,这初代吸血鬼若真出世,别说一个锡尔弗顿,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召唤无数低阶吸血鬼和翼魔,到时候整个俄勒冈州,甚至更远的地方,都会变成他吸食生命的猎场。”
教堂里瞬间陷入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破损窗户外偶尔传来的夜风声。
那本旧书静静躺在木桌上,像是一座压在众人心里的大山,让每个人都清晰地意识到,他们面对的,远比想象中更恐怖的黑暗。
第423章 决意与同盟
烛火在教堂石墙上投下晃动的暗影,破窗而入的夜风卷着潮湿的寒气,让托马斯神父本就发颤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胖乎乎的手死死攥着胸前的十字架,指节泛白,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洗得发白的祭服领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逃……我们得赶紧逃!”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掩饰的恐惧,眼神慌乱地扫过教堂破损的彩窗,仿佛下一秒就会有翼魔撞进来,“吸血鬼……还有会飞的怪物……马泽法克!我们根本打不过!留在这里就是等死,趁现在它们还没追来,赶紧开车离开锡尔弗顿,越远越好!”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缩,脚步已经挪到了教堂后门,手搭在冰冷的门把上,随时准备拉开门逃出去。
那副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神职人员的从容,只剩被恐惧攥住的本能。
“逃?”杰森警官猛地站直身体,深蓝色警服的褶皱还没抚平,他却顾不上整理。
他的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眼神里满是焦虑,却带着不容动摇的责任感:“托马斯神父,你能逃,我不能!这镇上还有几十户人家,有老人,有孩子,还有那些没来得及反应的居民——他们还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我要是跑了,他们怎么办?”
他抬手按了按腰间的对讲机,指尖悬在通话键上,却又顿住了——他知道,光靠自己一个人,根本没法快速通知全镇。
“我得回去镇警局,用广播动员所有人撤离!就算一户户敲门,也要把人都叫起来,往镇外跑!”
“你疯了吗?”莫妮卡立刻打断他。
她皱着眉,语气里带着 FBI探员特有的冷静与现实,“警官,你想想,你跟民众说‘小镇出现了会吸血的怪物和长翅膀的恶魔,赶紧逃’,他们会信吗?”
她翻开手里的笔记本,指尖划过之前记录的失踪案:“之前三个月,七个人凭空消失,民众已经够恐慌了,你现在说这种‘荒诞话’,只会被当成警察也疯了。说不定还会有人觉得你在制造混乱,不肯配合,甚至反过来阻拦你——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人,还会浪费宝贵的时间。”
杰森的肩膀瞬间垮了几分,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反驳的话——莫妮卡说的是实话。
锡尔弗顿的居民大多是一辈子没离开过小镇的老人,他们只信亲眼看到的东西,这种超出认知的“怪物”,没人会轻易相信。
就在这时,温羽凡缓缓开口。
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破邪刀斜插在腰间,空洞的眼窝对着众人的方向,语气沉稳得像一块压舱石:“就算民众愿意跟我们走,我们也跑不了。”
他顿了顿,灵视仿佛又回到了之前被翼魔追袭的皮卡上,那些膜翼扇动的“噗噗”声还在耳边回响:“之前我们开着皮卡,油门踩到底,时速快到七十英里,还是甩不掉那些翼魔——它们的飞行速度比车还快。一旦我们带着民众撤离,队伍拉得太长,只会变成它们的活靶子,一个都跑不掉。”
教堂里的空气更沉了,托马斯的脸白得像纸,杰森的拳头攥得更紧,连莫妮卡都沉默了。
温羽凡却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坚定:“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机会。那血影男子如此强大,之前却没追出溶洞——这说明他还没彻底挣脱封印,还被某种力量困着。或许现在不是逃的时候,我们应该主动出击。”
他看向约翰神父,眼神里带着一丝期许:“神父的圣光能净化那些怪物,这是我们最大的优势。我们可以顺着密道再回溶洞,找到血影男子的封印,说不定能重新加固封印,或者找到彻底压制他的办法——总比坐在这里等他突破封印,把整个小镇变成血池强。”
“温兄说得对。”陈墨立刻点头,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逃是死路一条,主动出击还有转机。溶洞里的祭坛、血池,还有旧笔记里的记载,说不定藏着对付他的线索,我们不能放过。”
姜鸿飞也撑着墙慢慢站起来,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脖颈处的伤口只留下淡淡的印记,但眼神却很坚定。
他攥了攥手里的短剑,剑身泛着冷光:“我也赞同。”
“不行!”莫妮卡立刻反对,她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职业性的谨慎,“你们都是平民,没有专业的装备和训练,主动出击太危险了。我是 FBI探员,这是我的职责——我现在就联系总部,用‘恐怖分子袭击小镇,持有危险武器,造成多起人员失踪’的名义上报,请求军队支援。”
她掏出手机,指尖快速按着屏幕,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对!这主意可行!只要不说是吸血鬼、翼魔,只说恐怖分子,这样符合流程,总部批下来的可能性更大。军队有重武器,有装甲车,就算对付不了血影,至少能掩护民众撤离。”
“军队……没用的。”约翰神父突然开口,他捧着那本旧笔记,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纸页,语气沉重得像压了块石头。
教堂里的烛火恰好摇曳了一下,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满是疲惫与无奈。
“旧笔记里写过,初代吸血鬼的躯体不是子弹能打穿的……他是不死之身,普通子弹击中他,连伤口都留不下。军队来这里,不仅帮不了忙,反而会变成他的‘口粮’。”
他抬头看向众人,眼神里满是无力:“至于我……我的圣光只能对付低阶的吸血鬼和翼魔,顶多暂时灼伤初代的躯体,却伤不了他的根本。当年镇压他,需要三位高阶神父和几十名驱魔人合力,还付出了大半人的性命。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根本没法对抗他。”
教堂里彻底安静了,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夜风穿过破窗的呜咽声。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沉重——逃不了,说服不了民众,军队没用,主动出击又危机四伏。
锡尔弗顿的黑暗,似乎比窗外的夜色更浓,将所有人都困在了这场看不见尽头的危机里。
烛火在石墙上投下的暗影忽明忽暗,约翰神父捧着那本泛着陈旧气息的笔记,指腹反复摩挲着封面上磨损的十字架纹路——那触感粗糙得像他此刻纠结的心绪。
他垂着眼,空洞的目光落在书页上模糊的符文插画上,仿佛在与一百六十年前那些战死的驱魔人隔空对话。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原本紧绷的肩膀却缓缓沉了下来,像是终于卸下了犹豫的枷锁,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现在……确实没有别的路了。”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教堂里每一张紧绷的脸,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疲惫的无力,反而多了几分金属般的坚硬,“锡尔弗顿是我的家,这里的每一块石板、每一扇窗户,我都守了五十年。那些老人会在周日来教堂告解,孩子们会偷偷在院子里摘玫瑰,就算我的圣光只能挡得住一时,就算最后要赔上这条老命,我也不能看着他们被那些怪物撕碎。”
他攥紧了手中的圣经,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黑色祭服的衣摆被穿堂风轻轻撩起,却丝毫没影响他语气里的坚定:“殊死一搏,总比坐着等黑暗吞掉一切强。我能力有限,但为了这些民众,我愿意赌上所有——包括我这把老骨头。”
说完,他的目光缓缓转向温羽凡三人,视线依次掠过陈墨腰间的古剑(剑鞘上还沾着翼魔的黑血)、温羽凡手中那柄泛着冷光的破邪刀,以及姜鸿飞紧紧攥着的短剑。
那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打量,而是多了几分认可与期许:“你们三个身上的力量,我能隐约感觉到,刚正、纯粹,带着一股能与邪祟抗衡的锐气。之前你们能从翼魔群里逃出来,就证明这力量绝非寻常。”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我们教堂的地下室,不仅仅是用来储物的普通空间。一百多年前,那些战死的驱魔人遗体被安葬在教区公墓,但他们留下的几件装备,一直被妥善保存在地下室的铁柜里……”
“这些装备在普通人手里或许只是摆设,但在你们的手里,应该能发挥出真正的作用。”约翰神父看着三人,眼神里带着一丝恳切,“如果你们愿意用这些装备,说不定能成为对抗血影的关键助力——毕竟,光靠我的圣光,撑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陈墨率先上前一步,右手按在古剑的剑柄上,剑鞘与腰带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却沉稳得让人安心:“神父放心,我们本就是为了追查线索而来,现在小镇有难,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这些装备既然能对付怪物,我们必定好好使用,绝不辜负你的信任。”
温羽凡也缓缓站直身体,空洞的眼窝对着神父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破邪刀的刀柄:“我等习武之人,本就有‘守正辟邪’的本分。不管是吸血鬼还是其他怪物,只要它危害众生,我们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姜鸿飞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却也攥紧了手中的短剑,少年的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慌乱,只剩下一股不服输的狠劲:“我之前差点变成怪物,是神父救了我。现在该我出力了,就算打不过血影,我也能帮着斩几只翼魔,绝不让它们再伤害人!”
三人的表态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烛火映在他们脸上,竟透出几分同仇敌忾的决绝。
“还有我们!”莫妮卡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是 FBI探员,虽然对付怪物没经验,但我接受过近距离格斗和战术支援训练。总不能让你们几个平民单打独斗。”
杰森警官也挺直了背脊,深蓝色警服的领口被他重新扣好,手中的制式手枪被他握得更紧,眼神里的焦虑早已被坚定取代:“我从小在锡尔弗顿长大,镇上的每一条小巷、每一个废弃仓库的位置我都记熟了……我……要守护我的家。”
教堂里的烛火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同盟变得明亮了些,摇曳的光影落在众人身上,将之前压抑的气氛驱散了大半。
约翰神父看着眼前这些来自不同地方、有着不同身份的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释然——或许,这场与黑暗的较量,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战斗。
第424章 装备甄选
众人跟着约翰神父往教堂地下室走,狭窄的楼梯被岁月磨得有些光滑,每踩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潮湿的空气里混着旧木头的霉味与尘埃的气息,手电筒的光柱扫过两侧墙壁,能看到斑驳的水渍和偶尔窜过的潮虫。
下到地下室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堆在角落的日常物资:
袋装的面粉袋口用麻绳扎着,袋身沾着薄薄的灰;
铁皮罐头整齐地码在木架上,标签早已泛黄模糊;
还有几把扫帚、拖把斜靠在墙边,竹柄都泛了深褐色的包浆。
众人跟着神父绕过这堆生活杂物,脚下的地面从水泥变成了更粗糙的石板,走在上面能感觉到细微的凸起。
很快,一扇老旧的木门出现在前方,门把手上挂着一把铜制挂锁,锁身爬满了暗绿色的锈迹,锁孔周围的木头都有些变形,显然有些年头没怎么开过了。
约翰神父从口袋里掏出一串沉甸甸的钥匙,钥匙串上还挂着个小小的十字架吊坠,他用粗糙的指尖在钥匙间翻找片刻,终于捏出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铜钥匙,插进锁孔时还顿了顿,像是在调整角度。
“咔哒——”
随着一声沉闷的轻响,挂锁应声而开,神父随手将锁扔在旁边的木架上,双手扶住门沿轻轻一推,木门发出“吱呀”的长鸣,像是在抱怨这突如其来的打扰,一股更浓重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金属味。
门后是一间不大的陈列室,面积约莫二十平米,甚至连电灯都没有安装。
四周的墙壁上钉着深色的木架,一件件古旧的装备整齐地摆放在上面,手电筒的光柱扫过,能清晰看到装备上的岁月痕迹:
有的长剑剑刃从中间断裂,断口处锈迹斑驳,像是被巨力砸过;
有的盾牌边缘缺了一块,表面还留着几道深深的爪痕,不知道曾对抗过什么怪物;
还有些箭筒空着,零星几根断箭插在里面,翎羽早已脆化脱落。
不过也有少数装备保存得还算完好,比如角落里挂着的一柄银剑,剑鞘是深棕色的皮革,虽然边缘有些磨损,但露出的银刃在光线下依旧泛着冷冽的光泽;
还有一对弯刀,刀柄上刻着细密的符文,符文缝隙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墨色。
“这些都是当年驱魔人留下的装备……”约翰神父往后退了半步,对着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不用客气,选自己趁手的就行。”
陈墨率先走上前,目光在木架上扫过,最终停在那柄银剑上。
他伸手取下剑鞘,手指摩挲着皮革表面的纹路,然后握住剑柄轻轻一拔,“噌”的一声轻响,银剑出鞘,剑身在光柱下泛着柔和却锐利的银光,剑刃边缘依旧锋利。
他知道银是邪祟的克星,对付吸血鬼和血影再合适不过,便顺手将剑鞘系在腰间,银剑握在手中试了试重量,不轻不重,恰好符合他的用剑习惯,满意地点了点头。
姜鸿飞眼睛亮晶晶的,在木架前转了两圈,很快被那对刻着符文的弯刀吸引。
他伸手将弯刀从木架上取下来,刀柄大小正适合他的手掌,符文在光线下隐隐透着一丝浅淡的光泽。
他忍不住轻轻挥舞了一下,弯刀划过空气发出轻微的“咻”声,手感比他之前用的短剑更灵活,少年脸上瞬间露出兴奋的笑容,紧紧攥着弯刀不肯松手。
莫妮卡则显得格外务实,她先是在木架上翻找了一圈,最终拿起一把黑色的手弩。
手弩的弓弦是深色的牛筋,虽然有些老化,但还能正常拉动,她试了试扳机,手感还算顺畅,只是在弩旁的木盒里只找到十支箭,箭头上带着淡淡的银光,显然也是特制的。
她皱了皱眉,又在旁边的木架上翻出一柄匕首,匕首刃身狭长,尖端锋利,她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刃口,确认足够锋利后,将匕首别在小腿的刀鞘里,手弩则挎在肩上,动作干练利落。
杰森警官体型壮实,目光直接落在了一柄大斧上。
那斧头斧刃宽大,虽然边缘有几个小缺口,但整体依旧锋利,斧柄是坚硬的橡木,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他双手拎起斧头,手臂微微用力,斧头在空气中划了个弧,风声十足,他觉得这分量足够劈开翼魔的头骨,便满意地将斧头扛在肩上,斧刃朝下,避免误伤旁人。
托马斯神父也跟了进来,他缩着脖子,眼神里满是紧张,嘴里还念叨着“我就是来看看,不是要打架”,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在木架上翻找自保的东西。
他先是拿起一件褐色的皮甲,皮甲有些宽大,他费力地套在身上,扣扣子时还差点把扣子拽掉;
接着又找了个铁制头盔,头盔里垫着破旧的棉絮,戴在头上有点晃,他用手扶了好几次才固定住;
最后还抱了一面不大不小的圆盾,盾面上画着模糊的十字架,他将盾牌挡在身前,整个人缩在盾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活像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粽子,嘴里还小声嘀咕:“这样应该安全了吧……”
所有人里,温羽凡的动作最特别。
他起先站在室内中心不动,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显然是在用灵视探查整个陈列室。
别人的手电筒光柱在装备上扫来扫去,他却像是有自己的指引,脚步缓缓朝着陈列室角落的一个小木盒走去。
走到木盒前,他蹲下身,伸手从里面捡起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石头。
石头是深灰色的,表面粗糙,在普通人眼里和路边的碎石没什么区别,但在温羽凡的灵视里,石头内部却隐隐有淡蓝色的雷光闪动,像是有电流在里面流转。
“这是……”温羽凡捏着石头,抬头看向约翰神父。
神父走了过来,目光落在石头上,眼神里多了几分回忆:“据说这是当年一位炼金术师留下的原料,叫‘雷纹石’,据说能加持在武器上,给武器附上雷电之力。只是这门技艺我并未研究过,所以我也不懂怎么用。”他说着,从木盒旁拿起一本破旧的笔记,笔记封面是深褐色的皮革,里面的纸页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手绘的图谱,“这是他留下的笔记,里面记着些炼金术的零星方法,你要是想用这石头,恐怕得自己研究研究笔记了。”
温羽凡接过笔记,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又看了看手里的雷纹石,石头上的雷光似乎因为他的触碰更明显了些。
约翰神父没想到温羽凡真的接过笔记,看样子还打算去研读,眉头不禁轻轻蹙了起来。
“你要学炼金术?但这个时候只怕没有这个时间了……”他忍不住温声劝诫,“炼金术的附魔之法向来复杂,临时学怕是来不及。要不你再看看架上的装备?说不定有更趁手的,不用这么麻烦。”
他的目光扫过陈列室两侧的木架。
那里虽然只剩下一些断成两截的长剑、边缘豁口的银盾、箭羽脆化的弩箭,每一件都沾着岁月的锈迹,可至少是现成能用的。
温羽凡没有立刻应声,灵视如同细密的网,瞬间铺展开来,将整个陈列室的每一件装备都纳入感知。
他“看”到木架最上层那柄断剑,剑刃的断口处锈迹早已浸透钢铁,原本该萦绕其上的银器圣光,只剩下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波动,像风中残烛,连驱散寒意都做不到;
“看”到中间层的青铜盾牌,表面深深的爪痕里积着陈年的灰,盾牌核心的防御符文早已黯淡,灵视扫过之时,只能捕捉到一缕转瞬即逝的能量残影,显然早已失去了对抗邪祟的效力;
还有角落里那把重弩,弓弦的牛筋老化得发硬,即便勉强拉开,怕也撑不住箭支发射的力道。
所有能称得上“完整”的装备,要么能量流失殆尽,要么材质老化到濒临破碎……
温羽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雷纹石粗糙的表面,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架上的装备……怕是派不上用场了。我先看看这本笔记吧,说不定能找到些简单的法子。”
“好吧,你眼睛不方便,我帮你读?”约翰神父立刻说道,伸手就想去接温羽凡手里的旧笔记。
“谢谢您的好意,但不需要麻烦您。”温羽凡笑着摆了摆手,那笑容里带着点自嘲,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指尖在笔记封面上轻轻滑过,笔记封面的褐色皮革已经脆化,页边卷得像晒干的枯叶。
他精准地找到了装订线的位置,小心地翻开第一页。
纸页在指尖下发出“哗啦”的脆响,像是随时会碎成渣。
手电筒的光柱凑过来时,温羽凡能“感知”到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全是歪歪扭扭的拉丁字母,有的字母被墨水晕开,连成一团模糊的黑渍;
有的则写得太轻,几乎要陷进纸纤维里,连神父凑过来细看,都得眯着眼睛才能勉强辨认。
“这字迹……也太潦草了。”旁边的杰森警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壮实的手掌按在肩头的大斧柄上,看着那串扭成一团的字母,只觉得头皮发麻,“我看了都头晕。话说,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不是瞎子吗?你怎么能看书的?这又不是盲文书?”
温羽凡没有说话,只是指尖捏着书页边缘,一页页缓缓翻动。
纸页间夹着的干枯花瓣、细碎的墨渣,随着翻动簌簌落在地上,空气中的陈旧气息更浓了几分。
在发现是拉丁文的时候,他就没指望能从这堆“鬼画符”里看出什么来。
他只想着先把整本笔记都翻一遍,哪怕找到一两张插图也行。
可就在他翻到第七页,指尖触到一行格外潦草的符文时,异变突然发生了。
没有任何预兆,原本漆黑一片的意识世界里,突然亮起了一道淡蓝色的光。
不是系统对话框那种冷冰冰的直线文字,而是一道道带着弧度的线条,正以极快的速度在他脑海里构建出图形:
先是一个圆形的基座,接着是三条交错的直线穿过圆心,线条末端又延伸出细小的分支,分支上还缀着细碎的符文,像藤蔓缠绕着主干,眨眼间就形成了一个立体的法阵。
温羽凡的指尖猛地顿住,翻页的动作停在半空。
他甚至能“看清”法阵线条的粗细,符文的纹路,连线条交汇处那细微的节点都清晰无比,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他脑海里画了幅精准的图纸。
他又试着翻到下一页,指尖刚触到纸页上的“火焰符文”字样,脑海里的图形立刻变了——圆形基座变成了六边形,线条也从冷蓝色变成了暖橙色,符文的排列更密集,像围着一团跳动的火苗。
“这是……”温羽凡的心脏轻轻跳了一下。
他瞬间明悟过来——是系统。
之前系统的冷漠还历历在目:他求修复丹田时的拒绝,求恢复视力时的冷漠,连“适应现状”的任务都只给了模棱两可的提示。
可现在,在他对着晦涩笔记无计可施的时候,这道突然出现的“图形”,却像道精准的光,直接照亮了最关键的路。
那个向来只会在他绝望时“添堵”的系统,竟然主动出手帮忙了。
温羽凡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手掌握紧那枚雷纹石,石面的粗糙感此刻竟让他觉得格外踏实。
陈列室里的手电筒光柱还在轻轻晃动,托马斯神父缩在圆盾后,小声的嘀咕声被木架上装备的轻微晃动声盖过。
没人知道,温羽凡漆黑的视野里,正有一道又一道的法阵图形不断浮现,而那道曾让他绝望的淡蓝色系统微光,此刻正悄悄成了刺破黑暗的意外助力。
第425章 雷纹附魔
陈列室里的手电筒光柱还在轻轻晃动,温羽凡指尖捏着最后一页纸的边缘,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琉璃。
泛黄的纸页在他指腹下发出“哗啦”一声脆响,带着陈年墨渣与干枯花瓣的碎屑簌簌落在石板地上,空气中那股陈旧的纸张气息又浓了几分。
他没有合上书,而是停顿了两秒,在确认脑海里最后一幅法阵图形——那是系统刚刚构建出的“雷纹附魔阵”,淡蓝色的线条还在意识里微微闪烁,连符文节点的细微凸起都清晰无比。
直到确认所有图形都牢牢刻在记忆里,他才缓缓将笔记合拢。
深褐色的皮革封面边缘有些脆化,他特意用指腹捋了捋卷边的纸页,动作里带着几分对旧物的爱惜。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空洞的眼窝准确对着约翰神父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声音里藏着一丝卸下重担的轻松:“我想……我大概知道怎么用这雷纹石了。”
“怎么可能!”约翰神父的声音陡然拔高,手里的圣经都下意识攥紧了几分。
他手中手电筒的光柱落在温羽凡手里的笔记上,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你竟然真的在‘看’书?不对,就算你看得见,这也说不通……炼金术可不是街头戏法,我曾听说炼金术学徒,光是默写基础法阵就得练三年,你怎么可能只翻一遍就懂了?”
他伸手想去碰那本笔记,指尖悬在半空又停住,仿佛那不是本旧书,而是件藏着秘密的奇物。
温羽凡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雷纹石——石头表面粗糙的颗粒感传来,内部的淡蓝色雷光似乎又亮了些。
他没有解释系统的存在,只是顺着之前的话头轻声说道:“算是来自东方的一点特殊技能吧,能通过感知捕捉文字背后的脉络,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特殊技能?我看是糊弄人吧!”一道带着怀疑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托马斯神父从圆盾后面探出头,胖乎乎的脸上满是不信,铁制头盔还歪在头顶,棉絮从缝隙里露出来几缕。
他往前挪了两步,圆盾被他抱在怀里,活像抱着救命稻草:“你要是真会,就现在露一手!别光说不练,我们可都是看着的!”
这话一出,陈列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莫妮卡悄悄将手弩的弓弦松了松,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她见过太多故弄玄虚的人,尤其在这种危机时刻,任何“特殊能力”都需要实打实的证据。
杰森警官扛着大斧的肩膀微微沉了沉,他挠了挠后脑勺,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好奇与怀疑早已写得明明白白。
就连姜鸿飞,也攥着弯刀往前凑了凑,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却也藏着一丝“不会是假的吧”的忐忑。
陈墨站在最边上,目光落在温羽凡掌心的雷纹石上,若有所思。
他知道温羽凡身负异能,却也清楚炼金术的复杂,此刻虽没质疑,却也等着看后续的动静。
温羽凡早有准备,闻言没有丝毫犹豫。
他将手里的笔记轻轻放在旁边的木架上,又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才往前走了两步,停在陈列室中央那块相对平整的石板前。
接着,他抽出腰间的破邪刀。
“给我点空间。”他对着众人轻声说。
众人四散退开,但手电筒的光柱纷纷聚焦过来,照亮了他持刀的手。
下一秒,他手腕轻转,破邪刀在石板上划出“嗤啦”的轻响,线条流畅得仿佛练习过千百遍:
先是一个规整的圆形,接着三条交错的直线穿过圆心,线条末端延伸出细小的分支,分支上缀着细碎的符文,像藤蔓缠绕着主干,眨眼间,一个直径约1.5米的炼金法阵便出现在石板上。
众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杰森警官忍不住嘀咕:“这线条也太准了吧?比我用尺子画的还直……”
莫妮卡也皱着眉凑近了些,指尖轻轻点了点石板上的符文,低声道:“和笔记里的图形一模一样,连符文的倾斜角度都没差。他难道真的能看得见?”
温羽凡没有理会众人的惊叹,他弯下腰,将破邪刀横放在法阵中;
又捏起那枚雷纹石,凭着灵视精准地放在法阵的中心节点上——那里恰好是三条直线交汇的位置,雷纹石一放上去,石头内部的淡蓝色雷光便微微闪烁,像是被唤醒了一般。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双掌缓缓按在法阵边缘的石板上。
掌心触及冰凉的地面时,他能清晰感觉到法阵与雷纹石之间传来的微弱共鸣。
“炼。”他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话音未落,他体内的气息骤然下沉,顺着掌心涌入法阵。
刹那间,法阵突然爆发出耀眼的淡蓝色光芒!
光芒从符文节点处开始蔓延,瞬间包裹住整个法阵,连带着破邪刀和雷纹石都被笼罩其中。
光芒太过刺眼,众人下意识眯起眼睛,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传来的细微电流,让他们脸颊上的汗毛微微竖起,耳边响起“滋滋”的轻响,像是有细小的电弧在跳跃。
托马斯神父吓得赶紧举起圆盾挡在身前,却忍不住从盾缝里偷偷往外看;
姜鸿飞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弯刀都忘了握紧;
约翰神父捧着圣经的手微微颤抖,嘴里喃喃道:“炼成法阵……炼成法阵竟然真的发动了!”
约莫三秒钟后,光芒缓缓散去。
众人连忙凑上前,只见石板上的炼金法阵已经消失不见,那枚鸽子蛋大小的雷纹石也没了踪影,只剩下横放在石板上的破邪刀。
最让人震惊的是破邪刀的变化——金属的刀身上,竟有淡蓝色的电弧在隐隐跃动!
电弧顺着刀刃缓缓流淌,偶尔在刀尖处迸溅出细小的火花,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臭氧味。
温羽凡伸手握住刀柄,便有细微的电流顺着指尖传来,却丝毫没有刺痛感,反而像是与刀身达成了某种共鸣。
“这……这也太神奇了!”姜鸿飞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凑到刀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碰一下电弧,却被温羽凡抬手拦住。
“别碰,刚附魔完,电流还不稳定。”温羽凡笑着说,手腕轻轻一抖,破邪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刀刃上的电弧随之舞动,像有生命的蓝色光带。
托马斯神父也凑了过来,胖乎乎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嘴里反复念叨着:“神奇!东方力量!……”;
莫妮卡伸手摸了摸石板上残留的温度,又看了看刀身的电弧,眼神里的审视变成了振奋:“有了这把附魔刀,我们对抗怪物时,又多了几分胜算。”
约翰神父走到温羽凡身边,目光落在破邪刀上,语气里满是感慨:“一百多年了,这雷纹石终于又派上了用场。”
陈列室里的气氛彻底变了,之前的怀疑与紧张被惊叹与期待取代。
手电筒的光柱落在破邪刀的电弧上,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淡淡的蓝光,也映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或许,这场与黑暗的较量,他们真的有机会赢。
第426章 枕戈备战
众人拎着新到手的装备,沿着地下室潮湿的石阶缓缓上行。
手电筒的光柱在墙面上来回晃动,照亮了砖缝里滋生的暗绿色霉斑,以及偶尔窜过的潮虫——它们被脚步声惊扰,慌不择路地钻进更深的缝隙。
温羽凡走在中间,腰间的破邪刀泛着淡蓝色电弧,偶尔有细小的火花在刀刃上跳跃,映得他脚边的碎石都沾了层微光;
姜鸿飞攥着那对刻有符文的弯刀,脚步轻快却不失警惕,少年人的眼睛在昏暗里亮得很,时不时瞥一眼温羽凡刀上的电弧,又低头摸了摸自己弯刀的刀柄,嘴角藏着几分雀跃——这还是他第一次用上专门对付邪祟的武器,手心的热度几乎要透过皮革传到底柄;
托马斯神父依旧裹着宽大的皮甲,怀里抱着圆盾,铁制头盔歪在头顶,棉絮从缝隙里露出来几缕,走得磕磕绊绊,时不时要伸手扶住梯壁才不至于摔倒,嘴里还小声嘀咕着“早知道不穿这么多了”,却又舍不得脱下这好不容易找到的“防护”;
……
刚踏上教堂大厅的石板地,一股混杂着烛油香与夜风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烛火在神龛旁轻轻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破损的彩窗漏进几缕雾气,落在冰冷的石墙上,晕开一片朦胧的白。
莫妮卡率先将肩上的手弩放在祷告椅上,伸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之前被翼魔抓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冲锋衣的裂口处已经凝结了暗红的血痂。
“不能现在就去溶洞。”她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 FBI探员特有的冷静,“夜间是那些怪物的主场,行动太冒险了。”
杰森警官扛着大斧走到她身边,深蓝色警服的袖口还沾着之前战斗的黑血,他重重点头:“我同意莫妮卡探员的看法!我小时候听老人说,镇上的野猫野狗一到晚上就不敢靠近矿洞方向。”
约翰神父捧着圣经走过来,黑色祭服的衣摆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抬手指了指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温和却带着笃定:“他们说得没错。吸血鬼本就是夜行生物,低等的那些甚至不敢见日光——上次我在正午的巷子里遇到一只,阳光刚照到它的皮肤,就冒起了白烟,尖叫着躲回了阴影里。”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众人身上,“就算是初代,白天的日光也会削弱他的力量。旧笔记里写过,‘日升之时,其力减三分之二’,这是我们最大的机会。”
陈墨正用一块干净的布条擦拭刚到手的银剑,剑身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银光,他闻言抬头,目光扫过众人:“那就等天亮。现在强行出击,只会白白送命,不如趁这段时间准备充分。”
温羽凡也跟着点头,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破邪刀上的电弧,细微的电流顺着指尖传来,却没有刺痛感:“我赞成。而且大家都累了,需要休息恢复体力,武器也得好好保养……总不能带着钝刀去跟怪物拼命。”
姜鸿飞虽然攥着弯刀跃跃欲试,想早点去溶洞解决麻烦,但听到众人都这么说,也只能撇撇嘴,乖乖点头:“行吧,听你们的……”
托马斯神父更是如蒙大赦,连忙附和:“对对对!等天亮!夜里太吓人了,我可不想再跟那些长翅膀的怪物打交道!”
商议既定,众人便各自行动起来。
约翰神父转身去了圣器室,那里存放着制作圣水的原料。
他从架子上取下十几个透明的玻璃瓶,瓶身上刻着细小的十字架纹路,又从一个木盒里拿出晒干的圣蓟草和少量圣盐。
在神龛前的石台上,他先将圣盐撒进纯净的泉水里,又放入几株圣蓟草,双手合十,低声念起祷文。
随着祷文声响起,玻璃瓶里的水渐渐泛起淡淡的金光,原本透明的液体慢慢变成了浅金色,散发出清新的檀香——那是圣水特有的气息。
之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将圣水倒入各个玻璃瓶,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时不时还会用布擦拭瓶身,确保每一瓶都干净整洁。
大厅里,众人也开始忙着保养武器。
陈墨取出了一块细腻的麂皮,仔细擦拭着银剑的剑刃,每一次滑动都格外轻柔,生怕划伤这柄能对抗邪祟的利器;
他还检查了剑鞘的皮革,在磨损处涂了点油脂,确保拔剑时不会卡顿。
温羽凡则坐在地上,将破邪刀横放在膝盖上,他闭着眼睛,灵视缓缓铺开,仔细“查看”刀身上的电弧。
确认电流稳定后,他又用手指轻轻抚摸刀刃,感受附魔后的变化,偶尔还会轻微挥动一下,测试刀身的平衡。
姜鸿飞找了块磨刀石,蹲在角落里,打磨弯刀。
他先在磨刀石上洒了点水,然后双手握着刀柄,小心翼翼地顺着刀刃的弧度打磨,动作虽然有些生涩,但格外认真,时不时还会停下来,用手指轻轻碰一下刀刃,确认锋利度。
莫妮卡则坐在祷告椅上保养手弩:
她先检查了牛筋的老化程度,在薄弱处涂了点保养油,又用布擦干净弩身的灰尘;
接着她拿出那十支银箭,逐一检查箭头的锋利度,将有点钝的几支用小锉刀磨尖,再整齐地放回箭囊里。
杰森警官的动作最粗犷,他找了块粗布,蘸着少量机油,用力擦拭着大斧的斧刃,每一下都带着十足的力道,将斧刃上的污渍和细小的缺口都打磨干净;
他还检查了斧柄的橡木,在连接处缠了几圈防滑绳,确保挥舞时不会脱手。
托马斯神父则笨拙地擦拭着他的圆盾,他用一块湿抹布,一点点擦去盾面上的灰尘和霉斑,看到盾面上模糊的十字架,还特意用手指蹭了蹭,试图让它更清晰些,只是动作太用力,差点把盾边的木框蹭掉一块,吓得他赶紧停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盾牌,生怕再弄坏了。
忙碌了一阵后,疲惫渐渐袭来。
众人各自在大厅里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休息。
莫妮卡靠在神龛旁的墙壁上,没有完全睡着,她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屏幕光,再次翻看之前记录的线索,指尖在“矿洞”“血池”“初代吸血鬼”这些关键词上反复划过,眉头微微皱着,显然还在琢磨应对血影的策略。
杰森警官则靠在祷告椅上,双手抱在胸前,呼吸渐渐平稳,但他的手始终放在腰间的手枪上,保持着随时能起身战斗的姿势。
约翰神父还在圣器室里忙碌,他将调配好的圣水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又拿出几串用银线串成的十字架项链——这些是之前驱魔人留下的,据说能抵御低等吸血鬼的攻击。
他拿着项链来到神龛前,看那里的蜡烛即将燃尽,便点燃一支新的蜡烛。
之后他又双手捧着圣经,低声念起了祷文。
烛火的光芒映在他脸上,满是疲惫却又带着坚定,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祈求力量,也为这个被黑暗笼罩的小镇祈求救赎。
大厅角落里,磨完刀的姜鸿飞找了个远离风口的位置,盘膝坐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按照师门传下来的功法,缓缓调整呼吸。
之前被凯丽咬伤后,体内残留的邪祟气息虽被圣水净化,但那股异样的能量波动,却意外地在他体内留下了一丝“引子”。
此刻打坐时,他忽然感觉到丹田处传来一阵温热的悸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起初只是微弱的暖流,顺着经脉缓缓流淌,可没过多久,暖流就变得愈发汹涌,在四肢百骸里奔腾。
姜鸿飞下意识收紧心神,引导着这股力量按照心法运转,原本滞涩的经脉像是被彻底打通,力量在体内循环一周后,竟朝着丹田处汇聚,形成了一股凝练的内劲!
“嗡……”
细微的能量波动从他身上扩散开来,坐在不远处的陈墨和温羽凡同时睁开眼,朝着他的方向看来。
姜鸿飞猛地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比之前强盛了数倍,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轻盈感——这是突破到内劲一重的征兆!
“我……我突破了!”他忍不住低呼出声,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激动。
之前他卡在武徒九阶许久,没想到这次被吸血鬼咬伤,竟因祸得福,意外打通了内劲的门槛。
陈墨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带着几分欣慰:“好小子,倒是因祸得福。突破了内劲,接下来对付怪物也多了几分底气。”
温羽凡也笑着点头,灵视能清晰地“看到”姜鸿飞体内流转的内劲,纯净而刚正,与之前的气息截然不同:“好好稳固境界,天亮后的战斗,少不了你的力量。”
姜鸿飞用力点头,攥紧了拳头。
烛火的光芒落在他脸上,映着少年人眼中的坚定与期待——这场与黑暗的较量,他不再只是需要保护的后辈,而是能并肩作战的战力了。
教堂外的夜色依旧浓稠,偶尔有夜风穿过破损的彩窗,带来几声远处野狗的低嚎。
但大厅里却透着一股难得的安宁,烛火摇曳,呼吸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息,保养好的武器放在手边,随时准备拿起。
他们知道,天亮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生死较量,但此刻,没有恐惧,只有蓄势待发的决心——为了锡尔弗顿的居民,也为了守住这最后一点光明,他们必须赢。
第427章 密道被破坏了
天刚拂晓,锡尔弗顿小镇的雾气还没散透,淡金色的晨光像被揉碎的纱,从教堂东边破损的彩窗缝隙里钻进来,在石板地上投下几道歪斜的光斑。
空气里还裹着夜间的湿冷,混着烛油凝固的淡香,连呼吸都带着微凉的水汽。
托马斯神父缩在祷告椅上,铁制头盔歪扣在膝盖上,皮甲的系带松了半截,睡得正沉。
昨晚擦圆盾擦到后半夜,困意像潮水般把他淹没,连梦里都在念叨:“怪物,别过来!”
可就在这时,“噌——”一声清越的兵器出鞘声突然炸响,尖锐得像冰棱划过铁器,瞬间刺破了教堂的宁静。
“马泽法克!”托马斯猛地惊醒,身体一歪,直接从祷告椅上摔了下去,屁股磕在冰冷的石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怀里的圆盾“哐当”滚到一边,头盔也掉在地上,棉絮从缝隙里露出来,活像只泄了气的沙包。
他顾不上揉屁股,慌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缩着脖子往声音来源处探头,眯着眼睛打量……
就见陈墨站在窗边,月白长衫的下摆被晨风吹得轻轻晃动,手里正举着那柄银剑。
晨光落在银剑上,剑刃瞬间泛起冷冽的银光,像是把整片拂晓的光都吸进了金属里,连刃口处细微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陈墨手腕轻转,银剑在他掌心缓缓转动,阳光顺着剑刃流淌,偶尔在墙上投下一道细碎的光痕。
他眼神锐利,盯着剑刃仔细查看,指尖偶尔拂过剑身,确认着这柄邪祟克星的锋利度。
“天亮了。”温羽凡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他早已起身,正坐在地上,双手握着破邪刀的刀柄。
淡蓝色的电弧还在刀身上隐隐跃动,顺着刀刃缓缓流淌,偶尔在刀尖迸溅出一点细小的火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
他闭着眼睛,灵视悄然铺开,确认着刀身附魔的稳定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神情平静却透着紧绷的戒备。
姜鸿飞也“噌”地站起来,手里的符文弯刀在晨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泽。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双臂展开,对着空气快速挥了两刀,弯刀划过空气发出“咻咻”的轻响,动作比昨晚更利落。
昨夜突破到内劲一重后,他体内的力量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连握刀的手都稳了不少。
少年眼底亮得很,盯着自己的刀,又瞥了眼温羽凡刀上的电弧,嘴角藏着几分跃跃欲试。
莫妮卡靠在神龛旁,正低头检查手弩。
她指尖划过牛筋弓弦,确认保养后的韧性,又打开箭囊,十支银箭整齐地躺在里面,箭头泛着冷光。
她拿起一支箭,对着晨光看了看,确认箭头没有磨损,才小心地放回箭囊,将手弩挎回肩上,动作干练得没有一丝多余,眼神里早已没了疲惫,只剩战斗前的冷静。
杰森警官也扛着大斧站了起来,深蓝色警服的领口被他重新扣好。
他双手握着斧柄,手臂微微用力,大斧在他掌心稳如磐石,斧刃上还残留着昨晚打磨的痕迹,在晨光下闪着寒光。
他扫了眼众人,又看了看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原本有些紧张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约翰神父从圣器室走出来,怀里捧着圣经,手里还拎着一个木盒。
他走到教堂中央,将木盒放在神龛前的石台上,打开……
里面是十几串银线串成的十字架项链,还有几瓶封装好的圣水,瓶身上的十字架纹路在晨光下泛着浅淡的金光。
他拿起一串项链,轻轻放在陈墨手里,又依次给其他人分发,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庄重:“晨光已至,是时候出发了。为了锡尔弗顿的居民,也为了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我们……出征。”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晨钟般在教堂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责任。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拿起手上的项链戴上,冰凉的十字架触碰到胸口时,都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武器。
陈墨将银剑归鞘,动作干脆;
温羽凡把破邪刀斜挎在腰间,电弧轻轻贴在衣料上;
姜鸿飞将那对符文弯刀别在后腰,挺直了脊背;
莫妮卡调整好手弩的位置,确保随时能举起射击;
杰森则将大斧扛在肩上,脚步沉稳。
没有多余的交流,没有犹豫的停顿,众人朝着教堂门口走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堂里回响,与晨光穿过破窗的细微声响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同仇敌忾的决绝。
托马斯神父站在原地,看着众人的背影,心里直打鼓——他一点也不想去那个有着血池和满是怪物的溶洞,可一想到自己留在教堂,万一翼魔回来,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后背就冒起一层冷汗。
他搓了搓手,看了眼空荡的教堂,又看了看门口渐渐远去的身影,咽了口唾沫,慌忙抓起地上的圆盾和头盔,踉跄着跑到圣器室门口。
那里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装满了约翰神父提前准备好的圣水,瓶身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托马斯咬牙将包甩到背上,包太重,压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撞在门框上。
他扶了扶歪掉的头盔,嘴里嘀咕着“有圣水就安全,有圣水就安全”,慌忙朝着众人的方向追去,脚步慌乱却不敢停下……
比起面对怪物,他更怕独自留在这满是阴影的教堂里。
晨光渐渐驱散了雾气,教堂门口的石阶上,众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
锡尔弗顿的晨光刚撕开最后一层薄雾,三辆车便沿着乡间小路缓缓停在了凯丽家的米白色小屋前。
打头的是陈墨那辆黑色福特皮卡,车身上还留着昨夜被翼魔抓挠的浅痕;
中间是杰森警官的深蓝色警车,车顶警灯没亮,却透着一股随时待命的紧绷;
最后是约翰神父的旧款雪佛兰,车后座堆着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圣水和备用的银制十字架。
七个人陆续下车,脚步放得极轻。
陈墨握着腰间的银剑,剑鞘上的皮革摩擦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温羽凡走在第二,破邪刀斜挎在腰侧,淡蓝色的电弧偶尔在刀身跃动,像一道醒目的警示;
姜鸿飞攥着后腰的符文弯刀,少年人的眼神扫过小屋墙面——米白色的墙面上还留着几道深褐色的抓痕,是昨夜翼魔撞窗时留下的,让他下意识绷紧了脊背。
“都警惕点。”莫妮卡抬手按住肩上的手弩,指尖扣在扳机旁,“托马斯神父,你跟在最后,别掉队。”
被点到名的托马斯神父慌忙应了声,怀里抱着圆盾,铁制头盔歪在头顶,帆布包甩在背上,里面的圣水玻璃瓶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活像个随时会散架的移动补给站。
他缩着脖子,目光警惕地扫过小屋周围,连院门口那两盆旧木花盆都没放过——其中一盆已经翻倒,泥土里甚至还混着一节腐烂的手指。
约翰神父走到木屋门前,推了推虚掩的木门。
门轴发出“吱呀”的长鸣,像是在抱怨这过早的打扰。
一股混杂着油烟、血腥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比昨夜更浓重。
众人鱼贯而入,客厅里的景象让所有人都皱紧了眉:
米白色的沙发翻倒在地,靠垫散落在满是黑血的地毯上,其中一个靠垫被利爪划开,白色的羽绒露出来,沾着暗红的血渍;
原木色书架上的书掉了一地,那只戴牛仔帽的毛绒小熊滚到了墙角,熊脸被踩得变形;
厨房门口的实木餐桌歪在一边,桌腿上还留着之前压活动木板时的划痕,地上的菜刀沾着干涸的黑血,刀刃泛着冷光——那是姜鸿飞昨夜斩杀凯丽时用的刀。
“没有活物气息。”温羽凡闭着眼,灵视在屋内铺开,两米半径的“视野”扫过每个角落,“只有残留的邪祟能量,很淡,应该是昨晚留下的。”
莫妮卡举着手弩,缓缓走到厨房,手电光柱照向地面的无头尸体——迈克和凯丽的尸体还在,只是黑血已经凝固成痂,尸体边缘爬着几只潮虫,显然早已没了“复活”的迹象。
她皱了皱眉,回头道:“吸血鬼都跑了?或者……被处理了。”
“先去地下室。”陈墨的声音很沉,“密道是关键,别耽误时间。”
密道入口昨夜已经被翼魔撞开,一股更浓烈的霉味与腥气涌了上来,让托马斯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众人依次走下地下室的十二级台阶,那盏老旧的白炽灯还亮着,微弱昏黄的光线勉强铺盖在不大的空间里,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地下室里的景象与昨夜别无二致——墙壁上的铁枷锁还垂着,地面的血迹已经发黑,祭坛上的山羊头骨空洞地对着入口,供桌上的金杯翻倒在地,暗红色的血渍在台面上凝固成蜿蜒的纹路。
“密道呢?”姜鸿飞快步冲到祭坛旁,之前开启密道的石壁前,此刻却堆满了坍塌的碎石。
石块大小不一,最大的有磨盘那么大,死死堵在通道口。
他伸手推了推石块,石块纹丝不动,只掉下来几片碎屑。
“马泽法克!”托马斯神父的抱怨声立刻炸响,他抱着圆盾往后缩了缩,脚边的帆布包滑下来,圣水玻璃瓶撞得更响,“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时候堵上!挖开?这堆破石头得挖到下个月!”
温羽凡却走到碎石堆前,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石块边缘。
灵视透过碎石,能“看到”内部的坍塌痕迹很规整——不是自然坍塌。
他站起身,破邪刀上的淡蓝色电弧轻轻跳动,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别慌,这通道是人为破坏的,这是好事。”
“好事?”姜鸿飞攥着弯刀的手紧了紧,少年人的眉头拧成疙瘩,“通道都堵死了,怎么去溶洞找那个血影?这哪儿好了?”
“如果血影男子已经恢复实力,根本没必要堵通道。”温羽凡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目光扫过众人,“他堵上密道,说明他怕了——怕我们顺着密道找过去,打断他的计划。这恰恰证明,他还没完全挣脱封印,力量不够强,只能用这种方式拖延时间。”
这话让原本沮丧的气氛瞬间缓和。
陈墨摩挲着银剑的剑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温兄说得对,他越是遮掩,越说明我们找对了方向。”
“可通道堵了,我们怎么进溶洞?”姜鸿飞还是急,他往前走了两步,盯着碎石堆,像是想凭蛮力劈开一条路,“总不能真在这儿挖几天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杰森身上。
作为土生土长的锡尔弗顿人,他比谁都熟悉小镇的每一寸土地。
杰森扛着大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沉默几秒后,突然拍了拍斧柄,语气坚定:“还有个地方能通溶洞——废弃矿洞。”
“矿洞?”莫妮卡抬眼,手弩的枪口微微下垂,“你确定?”
“当然。”杰森点头,眼神里透着对小镇地形的熟稔,“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去矿洞附近捡过矿石,听爷爷说,那矿洞里面四通八达,有数不清的支脉,其中一条肯定和地下溶洞是通着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之前制作禁药的那批人能够唤醒怪物,说明他们肯定是进了那条路。”
约翰神父捧着圣经,走到众人中间,淡金色的晨光从地下室的通风口照进来,落在他黑色的祭服上,透着一股沉稳的力量:“那就去矿洞。既然血影想拖延,我们就更要抓紧时间。”
陈墨率先转身走向楼梯,银剑的剑鞘在腿侧轻轻晃动:“走吧,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宝贵。”
众人紧随其后,脚步声在狭窄的楼梯间回响。
晨光已经越来越亮,他们没有时间犹豫,直奔向废弃矿洞。
第428章 矿洞前的意外邂逅
晨雾还没完全从锡尔弗顿的荒地上散开,三辆车就沿着坑洼的土路缓缓停在了废弃矿洞前。
车头灯熄灭的瞬间,周遭的寂静像潮水般涌来,只有风穿过矿洞入口的碎石堆,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某种蛰伏生物的低吟。
矿洞口比众人想象中更破败:
锈迹斑斑的钢铁支架歪歪扭扭地架在洞口上方,几根断裂的木梁垂下来,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黑霉;
地面上散落着风化的矿渣和废弃的安全帽,其中一顶的帽檐还沾着暗红的污渍,不知是陈年的锈迹,还是别的什么。
陈墨推开车门,银剑的剑鞘在腿侧轻轻磕碰,他抬头望向洞口深处,那里漆黑一片,连晨光都像是被吞噬了,只隐约传来水滴落在岩石上的“滴答”声,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冷。
“都把装备检查好,里面说不定藏着……”莫妮卡的话还没说完,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矿洞右侧的小路上,一道白色身影正缓缓走来,手里还提着个银色的医疗箱,看架势竟是要往矿洞里钻。
“站住!不许动!”杰森警官的反应最快,他猛地按住腰间的制式手枪,脚步往前跨出半步,深蓝色警服的衣角被风掀起,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这里现在是封锁区域,任何人不准靠近!”
那道白色身影顿住了,缓缓转过身来。
众人这才看清,对方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白人男子,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透着学者般的沉静。
只是他身上的白大褂沾了不少泥点,裤脚还卷着,露出的小腿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显然是一路跋涉过来的,手里的医疗箱边角也磕出了凹陷,看着有些年头了。
“警官先生,我想你可能误会了。”男子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轻视的笃定,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医疗箱放在脚边,“我是布鲁斯?科恩,来自麻省总医院,主攻罕见病研究。三天前我收到锡尔弗顿镇民的求助邮件,说镇上有人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患者会出现肌肉僵硬、牙龈出血的症状,严重的还会意识模糊,像疯了一样攻击人。我追踪线索查了两天,发现所有患者都接触过矿洞附近的水源,所以才想来这里找找病因。”
杰森皱着眉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在布鲁斯的白大褂和医疗箱上反复打量:“求助邮件?哪个镇民发的?你有相关的证明吗?”
他显然没完全相信——这荒郊野岭的矿洞,怎么会突然冒出个波士顿来的医生?
布鲁斯从白大褂内侧的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封加密邮件递给杰森,又翻出自己的医师执照和麻省医院的工作证。
证件上的照片与眼前的人一模一样,执照上还印着联邦医疗协会的钢印,显然不是伪造的。
“发件人没留真实姓名,只说是‘担心家人的镇民’,但邮件里附了患者的症状视频和水源样本的初步检测报告,我有理由相信,矿洞就是病源的关键。”
就在杰森对着手机屏幕核对信息时,温羽凡悄悄往前挪了两步,空洞的眼窝对准布鲁斯的方向,灵视悄然铺开。
这人出现的时候,他的耳畔就响起了“叮”的一声系统警报,他立即知道眼前自称医生的人绝非常人。
当灵视的感知触碰到布鲁斯周身时,温羽凡的身体却猛地一僵!
在他的“视野”里,布鲁斯体内涌动着一股极为凝练的内劲,像深海般沉稳厚重,流转间带着宗师境特有的压迫感,甚至比陈墨的气息还要内敛几分。
寻常武者的内劲多是刚猛或灵动,可布鲁斯的内劲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若不刻意探查,竟能完美伪装成普通人的生命波动,若非温羽凡的灵视对能量波动格外敏感,恐怕也会被他蒙混过关。
“布鲁斯医生,”温羽凡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杰森核对信息的沉默,他往前走了半步,破邪刀上的淡蓝色电弧轻轻跳动了一下,“你恐怕不只是来查病的吧?你身上的内劲瞒不过我。”
布鲁斯的眼神微微一凝,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温羽凡腰间的刀,又落回他脸上,沉默了两秒后,突然轻轻笑了:“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感知这么敏锐的人。没错,我确实修习过东方的武道,但这和我医生的身份并不冲突——更强的力量,能让我在危险的环境里保护自己,也能让我更顺利地找到病源,救更多人。”
他的语气坦然,没有丝毫掩饰,反而让温羽凡一时语塞——对方的话滴水不漏,既承认了实力,又把动机绕回了“救死扶伤”上,让人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布鲁斯医生?你是麻省医院那个研究罕见病的布鲁斯?科恩教授?”莫妮卡突然上前一步,脸上满是惊讶,她之前在 FBI的特殊案件档案里见过这个名字:
两年前加州爆发的“纤维化怪病”,就是布鲁斯带队找到的病源,拯救了上百个家庭。
她下意识收起了手弩的扳机,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教授,这里的情况比您想象中危险得多,不是普通的‘病源’问题,而是……”她顿了顿,斟酌着措辞,“是超出常规认知的威胁,您的专业或许用不上,还是先离开吧,我们会处理这里的事。”
“超出常规认知?”布鲁斯挑了挑眉,眼神里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多了几分探究的锐利,“比如会咬人的‘患者’?或者长翅膀的‘病原体’?”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显然,他早就查到了比“怪病”更深的东西。
布鲁斯弯腰提起医疗箱,手指在箱盖上轻轻敲了敲:“我既然敢来,就做好了应对危险的准备。我的实力,还不需要别人来操心。矿洞我必须进,不仅要找到病源,还要找到根治的办法——那些被‘感染’的人,还在等着治疗。”
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眼镜后的目光扫过众人手里的武器,显然早已看穿了他们的“特殊”。
“等等。”约翰神父突然开口,他捧着圣经走上前,黑色祭服的衣摆在风里轻轻晃动,“布鲁斯教授,您既然有非凡的实力,或许……我们可以合作。”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矿洞深处,声音压得更低,“这里的‘病源’不是普通的病原体,而是能将人变成吸血鬼的邪恶怪物,矿洞深处还藏着更恐怖的存在——我们正需要像您这样的强者,一起对抗它。”
布鲁斯的眼睛亮了亮,他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你的意思是,那些‘怪病’患者,其实是被邪恶怪物感染了?消灭那些邪恶怪物,就能根治这种‘病’?”
在得到神父肯定的点头后,他几乎没有犹豫就伸出了手:“我加入。作为医生,根治病因是我的职责;至于那些邪恶的怪物……正好用我的力量,让它们彻底消失。”
陈墨和温羽凡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
陈墨悄悄往温羽凡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这人来得太巧了,而且对‘邪祟’的接受度太高,说不定有别的目的。”
温羽凡轻轻点头,灵视再次扫过布鲁斯,确认对方体内的内劲没有异常波动,却还是有些不安:“但现在我们确实需要更多力量,与其把他推到对立面,不如暂时接纳,我会一直盯着他。”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算是达成了共识。
陈墨走上前,伸出手与布鲁斯握了握:“欢迎加入,但丑话说在前头,矿洞里的危险远超你的想象,而且……我们会盯着你。”
布鲁斯笑了笑,没有在意这份直白的警惕,只是抬手拍了拍医疗箱:“我理解。毕竟,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确实值得怀疑。不过请放心,我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病源,消灭它。”
风还在矿洞入口呼啸,晨光终于穿透薄雾,落在众人身上。
原本的七人队伍,因这意外的邂逅多了一位强者,只是没人知道,这位麻省医院的权威教授,究竟是真心助力,还是带着别的秘密,踏入这片藏满黑暗的矿洞。
第429章 矿洞岔路的突袭
晨雾尚未完全散尽,矿洞入口的风裹挟着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像一只无形的手,将众人往深邃的黑暗里拉扯。
温羽凡率先踏入洞口,他抬手按住腰间的破邪刀,淡蓝色的电弧在刀身隐隐跃动,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身前半米的范围,却很快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陈墨紧随其后,银剑的剑鞘在锈迹斑斑的钢铁支架上轻轻一碰,发出“叮”的脆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都把手电筒拿稳,跟紧前面的人,别掉队。”莫妮卡的声音从队伍中间传来,她肩上的手弩已经上弦,手电筒的光柱在前方地面扫过,照亮了散落的矿渣与断裂的木梁。
那些曾经固定矿洞的支撑结构早已腐朽,黑霉在木头上蔓延,像一张丑陋的网,偶尔有细碎的木屑从头顶落下,砸在头盔上发出轻响,让人心头一紧。
之后,温羽凡一路走在最前方,灵视在周身两米范围内铺开,如同一张细密的感知网。
他能“看到”矿洞壁上嵌着的老旧矿灯,玻璃罩早已破碎,灯座里的电线脆得像晒干的草,显然早已失去作用;
能“感知”到脚下碎石的分布,避开那些松动的石块,避免发出多余的声响;
更能清晰捕捉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混杂着铁锈味与一股淡淡的腥甜,那是炼制“赤血散”时残留的味道。
“这边走。”温羽凡突然停下脚步,手电筒的光柱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照去,只见右侧地面上,几串模糊的脚印印在潮湿的泥土里。
脚印大小不一,鞋底纹路清晰,边缘还沾着些许暗红色的粉末,与洪清光描述的“赤血散”原料特征极为相似。
陈墨上前查看,指尖轻轻拂过脚印边缘的泥土:“这些脚印有新有旧。旧的应该就是炼药的人留下的,新鲜的,最多不超过十天,可能是马轩和林凯留下的。”他直起身,银剑的剑柄在掌心轻轻转动,“我们跟着脚印走,小心有陷阱。”
队伍沿着脚印的方向前进,矿洞内部的支路渐渐多了起来,有的洞口被碎石封堵,有的则黑得像无底洞,手电筒的光柱探进去,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
姜鸿飞攥着后腰的符文弯刀,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个岔路口。
托马斯神父则缩在队伍最后,怀里的圆盾几乎要挡住整张脸,帆布包里的圣水玻璃瓶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在这压抑的环境里格外突兀。
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的黑暗突然豁然开朗。
手电筒的光柱齐刷刷地照过去,只见一片开阔的洞穴出现在眼前,面积约莫半个篮球场大小,顶部悬挂着尖锐的钟乳石,水滴从石尖落下,“滴答”声在空荡的洞穴里反复回荡,像是在诉说着这里曾经的忙碌。
洞穴中央摆放着四张老旧的木桌,桌面粗糙不平,边缘被腐蚀得坑坑洼洼,显然长期接触过某种腐蚀性物质。
莫妮卡率先走上前,手电筒的光柱在桌上扫过,只见上面散落着各种器皿与工具:
缺了口的瓷碗里残留着暗红色的结痂,像是未清理干净的药渣;
生锈的铁锅中还沾着黑色的残渣,锅底烧得焦黑;
几根玻璃棒横放在桌上,一端沾着干涸的红色粉末,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里就是炼药的地方。”约翰神父捧着圣经走过来,目光落在一张木桌上的托盘里——那里堆着一小堆红色粉末,颗粒细小,凑近了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腥气。
他伸手想要触碰,却被温羽凡拦住。
“小心,这东西有毒。”温羽凡的灵视能“看到”粉末中蕴含的诡异能量。
众人下意识后退半步,手电筒的光柱再次扫过整个洞穴。
只有布鲁斯医生饶有兴趣地打开医药箱,拿出工具,取了一点样品:“不知道这药剂有什么作用?我得拿一点研究一下。”
温羽凡并没有阻止他,他知道此人不会受他们的约束,而且也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与对方翻脸。
他继续观察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多时,只有空气中残留的腥气与桌上的痕迹,证明曾经有人在此炼制禁药。
地面上,到处都有破碎的玻璃试管,几滩暗红的液体凝固成痂,也不知道是加工中的试剂还是血迹,有的顺着石缝蔓延,有的则在木桌旁形成不规则的斑块……
“他们应该走得很匆忙。”陈墨的目光落在地上的一把铁勺上,勺柄朝向洞穴深处的另一个出口,“工具都没来得及收拾,看来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
温羽凡点点头,来到通向洞穴深处的洞口,他稍稍用灵视探去,这里的黑暗比之前更浓,隐约能“感知”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与凯丽家地下室密道后的能量波动极为相似。
他握紧腰间的破邪刀,电弧在刀身跳动得更剧烈了些:“恐怕这条路就是通往地下溶洞的方向。大家做好准备,接下来的路,可能会更危险。”
洞穴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紧绷,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交织,照亮了眼前的未知,也映着众人眼中坚定的神色。
矿洞深处的黑暗像化不开的墨,手电筒的光柱在前方拉出几道颤抖的亮线,照亮了潮湿的岩壁与散落的矿渣。
众人踩着碎石,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反复回荡,与头顶钟乳石滴水的“滴答”声交织,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抑。
温羽凡走在最前,破邪刀上的淡蓝色电弧轻轻跃动,灵视如同细密的网,仔细探查着每一处阴影。
陈墨紧随其后,银剑的剑柄在掌心微微转动,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岔路——那些黑黢黢的洞口像蛰伏的野兽,随时可能冲出未知的危险。
刚路过一处满是岔路道口,左侧通道突然传来“簌簌”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逼近。
温羽凡心头一凛,刚要出声示警,十道黑影已如同离弦之箭般从岔路冲了出来!
那是十只吸血鬼,青黑色的皮肤在光柱下泛着冷光,尖牙外露,指甲泛着诡异的青黑,显然是早有埋伏。
它们没有选择攻击队伍前方的温羽凡和陈墨,反而径直扑向队伍中段——那里的托马斯神父、莫妮卡探员和杰森警官,成了它们眼中最易突破的目标。
“马泽法克!”托马斯神父吓得魂飞魄散,怀里的圆盾“哐当”掉在地上,帆布包里的圣水玻璃瓶撞得“叮叮当当”响。
他下意识往后缩,却被身后的岩壁挡住退路,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只吸血鬼张开獠牙,朝着自己的脖颈扑来,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莫妮卡的反应快到极致。
她几乎在吸血鬼冲出的瞬间就举起手弩,指尖扣动扳机,“咻”的一声,银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射穿最前方那只吸血鬼的眉心。
黑血顺着箭杆喷涌而出,吸血鬼的身体僵在半空,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可手弩装填需要时间,剩下的吸血鬼已扑至近前。
莫妮卡来不及多想,迅速拔出小腿上的匕首,刀刃泛着冷光,对着一只扑来的吸血鬼胸口狠狠刺去。
刀刃刺入的瞬间,吸血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青黑色的爪子却依旧朝着她的肩膀抓来,指甲擦过她的冲锋衣,留下三道深深的划痕。
杰森警官扛着大斧,怒吼着冲了上去。
他双手握紧斧柄,借着冲势横扫而出,斧刃带着风声,重重劈在一只吸血鬼的脖颈上。
“咔嚓”一声脆响,吸血鬼的头颅应声而落,黑血喷溅在岩壁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可没等他喘口气,另外两只吸血鬼已从两侧扑来,一只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巨大的力道让他无法动弹,锋利的獠牙离他的喉咙只有寸许距离。
“警官!”姜鸿飞的吼声从侧面传来。
少年攥着符文弯刀,脚下步法变幻,如同灵活的猎豹般冲了过来。
他先是侧身避开一只吸血鬼的爪击,随即手腕翻转,弯刀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精准地斩断按住杰森肩膀的那只吸血鬼的手臂。
黑血喷涌而出,吸血鬼吃痛嘶吼,杰森趁机发力,用手肘狠狠撞向另一只吸血鬼的胸口,将其撞得后退两步。
姜鸿飞紧随其后,弯刀再次挥出,割断了那只吸血鬼的喉咙,黑血溅在他的衣袖上,却丝毫没影响他的动作。
另一边,围攻托马斯神父的两只吸血鬼已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现。
他手腕轻抖,银剑出鞘,剑光如同白雪般划过黑暗,第一剑刺穿左侧吸血鬼的心脏,第二剑斩断右侧吸血鬼的脖颈。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托马斯神父瘫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大口喘着粗气,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连捡起圆盾的力气都没了。
莫妮卡那边,虽用匕首刺伤了一只吸血鬼,却被另一只缠住了动作。
那只吸血鬼的爪子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尖牙朝着她的脖颈咬去。
莫妮卡咬紧牙关,试图挣脱,却被对方的力道压制得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一道温暖的圣光突然从侧面袭来,约翰神父捧着圣经快步上前,掌心泛着柔和的金光,对着那只吸血鬼轻轻一点。
“以圣父之名,涤荡邪恶!”
圣光落在吸血鬼身上的瞬间,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如同被烈火灼烧般冒出白烟,青黑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莫妮卡趁机挣脱,匕首再次刺出,了结了这只吸血鬼的性命。
短短十几秒,战斗便已结束。
第430章 地面陷落
十只吸血鬼尽数倒在地上,黑血在碎石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刺鼻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托马斯神父瘫坐在地上,还在大口喘气;
莫妮卡捂着肩膀上的划痕,眉头紧锁;
杰森警官捡起地上的大斧,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布鲁斯医生蹲在吸血鬼尸体旁,白大褂的衣角沾了些碎石与黑血,却丝毫没影响他眼中的探究。
他戴着一次性手套,指尖轻轻拂过吸血鬼青黑色的皮肤,触感冰凉且带着诡异的粗糙质感。
“有意思。”他推了推银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尸体的面部——尽管皮肤泛着死气,五官却还保留着清晰的人类轮廓,甚至能看出生前的几分神态,“你看这里,”他指着尸体的耳廓,那里还残留着一枚细小的耳钉痕迹,“还有指甲缝里的机油,这说明他们生前很可能是小镇上的机械工或者矿工。人类特征如此明显,变异时间绝不会超过七十二小时,身体还没完全适应这种邪恶转化。”
他又翻了翻尸体的眼睑,眼白处布满暗红的血丝,却没有高阶吸血鬼那种完全猩红的瞳孔:“肌肉组织虽然僵硬,却还保留着人类的基本结构,没有出现异化增生。这些小家伙,更像是没成熟的‘半成品’。”
约翰神父捧着圣经走过来,黑色祭服的衣摆在潮湿的空气里轻轻晃动。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里满是沉重:“我认得他们,他们是最近失踪的镇民,这孩子我记得叫卢卡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尸体脖颈处的牙印——那是更强大的吸血鬼留下的咬痕,“布鲁斯医生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是最低级的吸血鬼。他们没有完整的意识,只靠着本能行动,力量和速度都远不如那些能化形的高阶异类。”
温羽凡站在一旁,破邪刀上的淡蓝色电弧轻轻跳动,像是在感知着周围的能量波动。
灵视再次铺开,仔细探查着洞穴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黑黢黢的岔路口,隐约能捕捉到几缕转瞬即逝的阴冷气息。
“这不是巧合。”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笃定,“这些低级吸血鬼的分布太刻意了,刚好堵在我们前往溶洞的必经之路上。而且他们的攻击毫无章法,更像是在拖延时间,而不是真的想拦住我们。”他的脸色凝重,“这不过是一次试探,对方早就知道我们进了矿洞,故意放出这些‘小喽啰’,一是想摸清我们的实力,二是在为后面的动作争取时间。”
陈墨握着银剑的手紧了紧,剑鞘与掌心的摩擦感让他更加清醒:“温兄说得对,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既然对方已经察觉,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危险。”
姜鸿飞也攥紧了符文弯刀,少年人的眼神里没了之前的轻松,多了几分警惕:“那我们要不要加快速度?免得他们又耍什么花招。”
布鲁斯医生站起身,摘下手套扔进医疗箱,眼神里依旧带着探究:“不管是试探还是突袭,反正之后我们肯定还会遇到更多的怪物……”
他话还没说完,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轰隆——”
碎石从洞顶簌簌落下,砸在头盔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众人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晃动,原本平整的石板裂开一道道狰狞的缝隙,黑血顺着裂缝往下渗,像是大地在“流血”。
“怎么回事?!”莫妮卡惊呼一声,下意识扶住旁边的岩壁,手弩在肩上晃了晃,险些脱手。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脚下的地面突然猛地向下塌陷!
“小心!”陈墨的吼声刚落,身体已如同离弦之箭般飞身而起。他足尖在塌陷的边缘轻轻一点,借力跃向左侧的通道,银剑的剑鞘在岩壁上划出一道火花,稳稳落在通道入口的平地上。
温羽凡反应同样迅速,他手腕一翻,破邪刀淡蓝色的电弧在刀身跃动,他借着灵视感知到的落脚点,足尖在晃动的碎石上连续轻点,如同踏在平地上般轻盈,转瞬便冲进了右侧的通道,稳稳站定。
姜鸿飞虽年轻,却也练就了一身灵活的身法。他攥紧弯刀,身体蜷缩成一团,借着地面塌陷的惯性,朝着斜前方的通道滚去,膝盖在碎石上擦出一道血痕,却也顺利躲进了通道口。
布鲁斯医生则显得更为从容,他脚下步法变幻,看似缓慢,却每一步都踩在未塌陷的地面上,白大褂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轻轻一跃便进了身后的通道,甚至还顺手拎起了放在地上的医疗箱。
而剩下的四人,却没那么幸运。
约翰神父年纪稍大,动作本就迟缓,地面塌陷的瞬间,他下意识想去抓旁边的岩壁,却只摸到一手碎石。
身体随着塌陷的地面往下坠,怀里的圣经脱手而出,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在塌陷的边缘,书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莫妮卡刚稳住身形,脚下的地面便彻底崩塌。
她惊呼一声,伸手想去抓陈墨伸出的手,却差了半寸,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往下坠,手弩从肩上滑落,掉进黑暗的深渊。
杰森警官本想护住身边的托马斯神父,可地面塌陷的力道太大,他只抓住了托马斯的衣角,却被对方的重量带着一起往下坠。
两人手忙脚乱地想抓住什么,却只摸到冰冷的岩壁和滚落的碎石。
托马斯神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尖叫着,怀里的圆盾和帆布包先后脱手,圣水玻璃瓶在碰撞中碎裂,淡金色的圣水洒在塌陷的边缘,却没能阻止坠落的趋势。
他看着上方通道口众人焦急的脸,身体快速往下坠,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碎石滚落的“轰隆”声。
“神父!”陈墨伸手想去拉,却只抓到一把空气,塌陷的地面已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暗中隐约传来四人的惊呼与碎石撞击的声响,却很快被无边的寂静吞噬。
矿洞顶部的碎石还在簌簌掉落,砸在通道口的岩壁上,发出细碎的“叮叮”声,像是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塌陷敲打着不安的节拍。
温羽凡、陈墨、姜鸿飞和布鲁斯医生四人,此刻分别站在四个相距数米的洞口边缘,脚下是刚刚塌陷形成的巨大黑洞,深不见底的黑暗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将中间的空间彻底吞噬。
风从深渊底部往上涌,带着潮湿的水汽与若有似无的腥气,拂过四人的脸颊,让本就紧绷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寒意。
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彼此的身影,却被这道鸿沟彻底隔开,伸出手也无法触及,只能通过眼神传递着焦急与担忧。
温羽凡站在右侧洞口的边缘,右脚微微探出,脚尖悬在黑暗之上。
他闭着双眼,灵视如同细密的感知网,尽力朝着深渊下方铺展。
淡蓝色的能量波动在他周身两米范围内缓缓扩散,却刚触及黑洞边缘,就被更浓重的黑暗吞噬——他的灵视极限始终只有两米,连深渊的十分之一深度都无法探及,更别说看到坠落的约翰神父四人。
“下面有水流声。”温羽凡猛地睁开眼,空洞的眼窝对准深渊方向,语气里带着一丝笃定,“刚才塌陷时,我隐约听到下方传来‘哗啦’的落水声,应该是河道或者地下湖。他们摔下去后,没有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大概率还活着。”
这话让陈墨和姜鸿飞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却依旧难掩担忧。
陈墨握着银剑的手紧了紧,剑鞘上的皮革被汗水浸湿,他往前凑了凑,目光死死盯着深渊底部的黑暗,仿佛要将这浓墨般的夜色看穿:“就算下面是水域,高度这么高,摔下去也会受重伤,必须尽快找到下去的办法。”
“这塌陷绝非意外。”布鲁斯医生推了推银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锐利的审视,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洞口边缘的碎石,“你看这里的岩石断面,边缘整齐得像是被某种力量刻意切割过,而且碎石下方的土层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能量波动,显然是人为布置的陷阱,目的就是把我们分开。”
他站起身,白大褂的衣角沾了些泥土,却丝毫没影响他的冷静:“对方在忌惮我们,知道正面硬拼讨不到好处,就用这种方式拆分队伍,逐个击破。现在我们被隔开,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
“管不了那么多了!”姜鸿飞突然攥紧腰间的符文弯刀,少年人的眼神里满是急切,“神父他们还在下面等着我们!不管下面是陷阱还是什么,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得下去救他们!”
陈墨抬起头,目光扫过深渊两侧陡峭的岩壁——岩壁上布满凸起的石块与裂缝,却因常年潮湿而覆盖着一层滑腻的苔藓,攀爬难度极大。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握紧银剑,指尖凝聚起内劲,语气坚定:“我修为尚可,先跳下去探探路,你们随后想办法跟上。”
“不行!”温羽凡立刻出声阻止,“你别太冲动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下面的水域是什么情况——万一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带着腐蚀性的液体,就算你和布鲁斯医生有宗师级实力,掉进里面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顿了顿,灵视落在岩壁上那些凸起的石块上,语气里多了几分从容:“我练就了一身攀岩的本事,能在这种岩壁上如履平地。就由我先岩壁爬下去,确认下面的情况,顺便找找神父他们的踪迹。你们最好不要贸然行动,先在各自的通道里探寻,看看有没有其他通往底部的路。”
布鲁斯医生闻言,立刻点头赞同:“说得有道理,我先去通道里探查,你们尽快决定。记住,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话音未落,便转身走进身后的通道,白大褂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陈墨看着温羽凡,眼神里满是担忧,却也知道他的提议最为稳妥,只能重重点头:“那你一定要小心,遇到危险就发信号,我们会想办法支援你。”
姜鸿飞也攥紧了弯刀,对着温羽凡的方向喊道:“温大叔,你注意安全!我们很快就会找到路下去,跟你们汇合!”
温羽凡对着两人的方向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调整了一下腰间的破邪刀,确保刀身在攀爬时不会阻碍动作,随后双手紧紧扣住岩壁上的凸起石块,脚尖踩在狭窄的石缝里,身体如同灵活的壁虎般,缓缓朝着深渊下方爬去。
淡蓝色的电弧在刀身隐隐闪烁,成为黑暗中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
陈墨和姜鸿飞站在洞口边缘,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往下移动的身影,直到它彻底融入深渊的黑暗,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我们也走吧,”陈墨看向姜鸿飞,语气沉稳,“尽快找到通往底部的路,不能让温兄和神父他们等太久。”
姜鸿飞重重点头。
之后他们转身走进各自所在的通道。
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划出两道亮线,照亮了前方未知的路,也承载着众人对同伴的牵挂,在这危机四伏的矿洞里,继续探寻着希望的方向。
第431章 暗河畔
温羽凡的指尖死死扣住岩壁缝隙里凸起的石棱,指节因发力而泛出青白,粗糙的岩石表面蹭得掌心发烫,却丝毫没影响他攀爬的节奏。
他目不能视,全凭灵视捕捉岩壁的每一处细节——哪里有松动的碎石,哪里有可供落脚的窄缝,甚至连石缝里滑腻的苔藓分布,都清晰地“映”在意识里。
破邪刀斜挎在腰间,淡蓝色的电弧被他刻意收敛,只在刀身隐隐泛着微光,既不会暴露踪迹,又能随时应对突发危险。
他的身体如同训练有素的岩羊,双脚在陡峭的岩壁上精准点踏,每一步都踩在最稳固的支点上,动作迅捷却带着惊人的平稳,连腰间的刀鞘都没怎么晃动。
深渊里的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从下方往上涌,带着若有似无的腥气与水流声。
温羽凡屏息凝神,听觉与灵视同时运转,水流声越来越清晰,不再是之前模糊的“哗啦”声,而是能分辨出水流撞击岩石的“轰隆”与细流冲刷石滩的“潺潺”,显然已离下方的水域越来越近。
又向下攀爬了约莫三分钟,脚下的岩壁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的虚空。
温羽凡及时停下动作,双脚悬空,身体贴着岩壁微微晃动。
下方约十米处,一片泛着水光的暗河赫然出现,河水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反光,水流湍急,撞击着河中的礁石,激起白色的水花。
而暗河两侧,是广阔的溶洞空间。
钟乳石从洞顶垂落,石笋从地面凸起,部分钟乳石与石笋已连接成石柱,如同溶洞的天然骨架,在黑暗中勾勒出庞大的轮廓。
“神父?莫妮卡探员?杰森警官?托马斯神父?”温羽凡对着下方的溶洞轻声呼喊,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扩散开来,却只得到沉闷的回声,没有任何人回应。
但他并未慌乱,反而仔细倾听着回声的变化:
第一声呼喊的回声约三秒后返回,带着明显的空旷感;
第二声朝着左侧呼喊,回声里夹杂着石缝的共鸣;
第三声转向右侧,回声则更为厚重,显然是撞到了更宽阔的岩壁。
通过这几次回声的差异,他很快判断出,这个溶洞的横向宽度至少有五十米,纵向深度约三十米,暗河从溶洞左侧流向右侧,将整个空间分成了两半。
确定空间范围后,温羽凡不再犹豫。
他双手重新扣紧头顶的钟乳石,身体缓缓翻转,双腿向上抬起,如同蝙蝠般倒挂在溶洞顶端的石棱上。
破邪刀的刀柄轻轻蹭过钟乳石表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却没影响他的平衡。
他依靠灵视感知着前方的钟乳石分布,同时调动起敏锐的听觉——暗河的水流声、水滴从钟乳石滴落的“滴答”声、甚至远处石缝里潮虫爬行的“簌簌”声,都成了他判断方位的依据。
每移动一步,他都会先用指尖轻触前方的钟乳石,确认稳固后再缓缓向前,动作轻盈得像一片羽毛,生怕惊动了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危险。
倒挂爬行的过程中,他的灵视偶尔会捕捉到岩壁上残留的能量波动——那是之前有人经过时留下的,带着淡淡的邪祟气息,与凯丽家地下室的能量极为相似,却比之前更稀薄,显然已经有些时日。
这让他更加警惕,握在钟乳石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就这样,他沿着溶洞顶端的钟乳石,缓缓朝着左侧岩壁移动。
大约两分钟后,灵视终于“触碰到”了坚实的岩壁。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身体再次翻转,双手抓住岩壁上的石缝,双脚在虚空里轻轻试探,终于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块。
他借力稳住身形,随后手脚并用,顺着岩壁,一步步缓缓爬下,直到双脚稳稳落在溶洞的地面上。
地面铺着一层细碎的石砾,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破邪刀上的淡蓝色电弧再次微微跳动,像是在呼应着周围的环境。
温羽凡的双脚刚踏上溶洞地面,鞋底碾过细碎的石砾,发出“咯吱”的轻响,尚未完全站稳,两道黑影便如同离弦之箭,从左侧岩壁的阴影里猛冲出来!
那是两只低阶吸血鬼,青黑色的皮肤在暗河微光的映照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尖牙外露,嘴角还沾着未干的黑血,指甲泛着诡异的青黑,显然是潜伏在此许久,就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但它们选的猎物,偏偏是最不该招惹的人。
早在双脚触地的前一秒,温羽凡的耳朵就捕捉到了异常——岩壁后传来的“簌簌”声,不是潮虫爬行的细碎响动,而是布料摩擦石缝的窸窣,还有肌肉紧绷时细微的颤动。
他虽目不能视,听觉与灵视却早已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周围两米内的动静尽收眼底。
“来得正好。”温羽凡喉间低呵一声,身体几乎与话音同步动了。
他腰间的破邪刀瞬间出鞘,淡蓝色的电弧在刀身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劈开的一道闪电。
刀刃划破空气的瞬间,还带着细微的“滋滋”电流声,与吸血鬼扑来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左侧的吸血鬼率先扑至近前,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利爪直取温羽凡的咽喉。
温羽凡却不闪不避,手腕轻转,破邪刀顺着对方的攻击轨迹斜斩而下——刀刃上的电弧刚触碰到吸血鬼的皮肤,对方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青黑色的皮肤瞬间冒起白烟,像是被烈火灼烧般蜷缩。
没等惨叫声落下,温羽凡的动作已衔接上第二招。
他借着转身的惯性,刀刃横扫,精准地斩向右侧吸血鬼的脖颈。
淡蓝色的电弧如同死神的镰刀,轻易切开了对方的皮肤与骨骼,黑血喷涌而出,却在接触到电弧的瞬间被蒸发,只留下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两具吸血鬼的尸体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黑血在石砾上汇成细小的溪流,顺着缝隙往下渗。
温羽凡收刀入鞘,刀身的电弧缓缓收敛,只留下淡淡的余温。
这场突袭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眨眼间。
可温羽凡的眉头却丝毫没松。
他低头看向地上的尸体,灵视扫过它们青黑色的皮肤——肌肉组织僵硬,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散去的猩红,显然是最低级的“半成品”吸血鬼,连完整的意识都没有,只靠着本能伏击。
“连这种低阶货色都被派来守在这里……”温羽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心底的担忧更甚。
他能轻松解决两只吸血鬼,可约翰神父年纪大了,莫妮卡和杰森虽有战斗经验,却没有对抗邪祟的经验,托马斯更是连自保都困难。
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侥幸落在暗河里没受重伤,若遇到这样的伏击,后果不堪设想。
他站在原地,侧耳倾听暗河的水流声,湍急的河水撞击礁石,发出“轰隆”的声响,却盖不住他心底的焦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迈步走向暗河岸边。
脚下的石砾越来越潮湿,暗河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腥味。
温羽凡的灵视如同潮水般铺开,沿着河岸缓缓探查:
他“看到”岸边的淤泥里,只有零星的动物脚印,没有人类脚掌留下的痕迹;
“看到”河水冲刷过的石滩上,只有光滑的鹅卵石,没有衣物纤维或布料残留;
甚至连河水里,都只有游过的盲鱼,没有人类落水后挣扎的痕迹。
“神父?莫妮卡探员?杰森警官?托马斯神父?”温羽凡对着暗河大声呼喊,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扩散开来,撞在钟乳石上,又反弹回沉闷的回声。
他又喊了两声,却始终没有任何人回应,只有暗河的水流声,在耳边不断回响。
没有上岸痕迹,没有回应……
温羽凡的心沉了沉,却没有慌乱。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岸边的河水,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水流的力道带着明显的方向感——从左侧流向右侧,速度不慢,却也不至于将人冲得失去意识。
“既然没在岸边,那大概率是被水流带往下游了。”温羽凡站起身,空洞的眼窝对准水流的方向,语气里带着笃定。
他调整了一下腰间的破邪刀,随后沿着暗河岸边,一步步朝着下游走去。
石砾在脚下发出“咯吱”的轻响,淡蓝色的电弧在刀身隐隐跳动,如同黑暗中一盏微弱却坚定的灯,照亮着他追寻同伴的路。
他不知道下游等待着的是什么,是更多的吸血鬼伏击,还是同伴们的踪迹,但他没有退路——他必须找到他们,带着他们一起,走出这片黑暗。
第432章 又见马轩
暗河的水流声在溶洞里回荡,带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温羽凡沿着河岸稳步前行,破邪刀斜挎在腰间,淡蓝色的电弧在刀身隐隐跳动,如同黑暗中一盏微弱却坚定的灯。
他的灵视始终铺开,两米半径的“视野”里,每一颗鹅卵石、每一道岩壁缝隙都清晰可辨,耳边除了水流声,还仔细捕捉着任何可能的异响——那是寻找同伴的唯一线索。
就在这时,一阵粗重的喘息声突然从下游方向传来,断断续续,夹杂着布料摩擦石砾的窸窣响动,还有……隐约的利爪抓挠声。
温羽凡的心猛地一紧,脚步瞬间加快,破邪刀的刀柄被他攥得更紧,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金属传来的冰凉触感。
他循着声音快步前行,绕过一根粗壮的石柱后,眼前的景象瞬间清晰起来:
一名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子正跌跌撞撞地奔跑,后背的衣料被撕开几道狰狞的口子,露出的皮肤上沾着暗红的血渍,显然已经受了伤。
他的头发凌乱,额头上布满冷汗,每一次喘息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脚步虚浮得随时可能栽倒。
而在男子身后,三只青黑色的低阶吸血鬼正紧追不舍。
它们的动作不算迅捷,却带着不死不休的执着,尖牙外露,指甲泛着诡异的青黑,每一次扑击都逼得男子狼狈躲闪,腥臭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让人胃里一阵翻涌。
“砰!”
男子脚下突然被一块凸起的石砾绊住,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粗糙的石砾划破了他的膝盖,鲜血瞬间渗出,染红了裤腿。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连续奔逃早已耗尽了他的力气,手臂撑在地上几次,都没能撑起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只吸血鬼越来越近,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吼!”
最靠前的吸血鬼发出一声低吼,率先扑了上来,利爪直取男子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淡蓝色的电弧突然划破黑暗。
温羽凡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男子身前,破邪刀已经出鞘,刀刃上的电弧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他手腕轻转,刀刃顺着吸血鬼的攻击轨迹斜斩而下。
“滋啦”一声轻响,电弧刚触碰到吸血鬼的皮肤,对方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青黑色的皮肤瞬间冒起白烟,像是被烈火灼烧般蜷缩起来。
没等这只吸血鬼倒地,温羽凡的动作已衔接上第二招,他借着转身的惯性,刀刃横扫,精准地斩向左侧另一只吸血鬼的脖颈。
淡蓝色的电弧轻易切开了对方的皮肤与骨骼,黑血喷涌而出,却在接触到电弧的瞬间被蒸发,只留下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第三只吸血鬼见同伴接连被杀,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却依旧不肯退缩,转而扑向温羽凡的侧面。
温羽凡早有察觉,他侧身避开对方的爪击,同时反手一刀,刀刃从吸血鬼的胸口划过,电弧瞬间将其体内的邪祟能量击溃。
这只吸血鬼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重重地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短短几秒钟,三只吸血鬼尽数倒在地上。
温羽凡收刀入鞘,刀身的电弧缓缓收敛。
他转过身,刚想开口询问对方的身份,灵视却在触及男子面容的瞬间顿住了——虽然对方满脸血污和尘土,可那双眼睛里的熟悉轮廓,还有领口处隐约露出的洪门徽章残片,都让温羽凡的心脏猛地一跳。
“你是……马轩?”温羽凡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
地上的男子原本还在大口喘气,听到“马轩”这个名字时,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温羽凡,似乎在确认眼前人的身份。
当看到温羽凡腰间的破邪刀,还有那张不久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脸时,男子的嘴唇开始颤抖,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温……温先生?真的是您!”马轩的声音哽咽着,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激动和虚弱,身体晃了晃又要摔倒。
温羽凡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颤抖。
“我……我没想到还能见到您…”马轩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狼狈的痕迹。他哽咽着,积压多日的恐惧、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若不是您及时赶到,我今天恐怕……”
温羽凡扶住马轩胳膊的手微微用力,掌心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颤抖——那是极致疲惫与恐惧交织的震颤,连呼吸都带着气若游丝的虚浮。
他看得分明,马轩的中山装后背早已被黑血与尘土染成深褐色,撕开的衣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还在渗着血珠,膝盖处的伤口更是磨得血肉模糊,石砾嵌在肉里,触目惊心。
可此刻不是心疼的时候。
溶洞深处的危险步步紧逼,约翰神父等人下落不明,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错过关键线索。
温羽凡指尖轻轻拍了拍马轩的胳膊,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马兄,先稳住气。我知道你撑到现在不容易,但我得问你——你和林凯到底遇到了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马轩的身体还在发抖,听到“林凯”两个字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底瞬间涌起混杂着愤怒与委屈的红血丝。
他扶着温羽凡的胳膊,艰难地直起身,靠在身后的石柱上,粗糙的石壁凉意透过衣料传来,才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了些。
“五天前……我们跟着线索找到矿洞入口。”马轩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片刻,仿佛在回忆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当时天刚亮,雾还没散,我们发现没人守着洞口,以为是守卫偷懒了,就大胆摸了进来。”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指尖蹭过伤口时倒抽一口冷气,却依旧强撑着往下说:“主通道里全是矿渣,我们跟着地上的红色粉末痕迹走,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炼药窝点——就是个大概二十平米的洞穴。可奇怪的是,那里除了几张木桌,上面放着玻璃棒、瓷碗,碗里全是干了的红渣,可整个窝点空无一人,连个守卫都没有。”
说到这里,马轩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攥得指节发白:“我当时就说,不对劲!这地方太安静了,肯定是陷阱,咱们赶紧撤出去,把线索报给洪爷再做打算。可林凯……林凯他偏不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因为脱力迅速低下去,带着浓浓的无奈:“他说‘都追到这儿了,怎么能空手回去?必须抓住带头的,不然等于白跑一趟’。我劝了他半天,说咱们就两个人,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深入矿洞就是送死。可他根本听不进去,揣着那把破匕首就往矿洞深处走,我拉都拉不住,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送死。”
溶洞里的暗河水流声突然变得清晰,“轰隆”的水声撞在石柱上,像是在为这段糟糕的决定伴奏。
马轩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怕,声音也带上了颤抖:“我们走了大概一个小时,通道越来越窄,空气里的腥臭味越来越重。突然,前面的黑暗里传来‘簌簌’的响动——是那些怪物!三只青黑色的怪东西,眼睛红得像血,一上来就扑着咬人!”
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腰,那里的衣料有一道深深的爪痕,是当时被怪物抓伤留下的:“我掏出短刀跟它们拼,可那些东西皮糙肉厚,刀刺进去只留个小口子,黑血顺着刀身往下淌,反而更凶了。我喊林凯帮忙,可回头一看——他早就往回跑了!连头都没回一下!”
这句话像耗尽了马轩所有力气,他的肩膀垮了下去,眼神里满是失望与苦涩:“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凭着本能往反方向跑。那些怪物追了我大概十分钟,我绕着岔路跑,才勉强甩开它们。可等我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彻底迷了路——到处都是黑漆漆的通道,连之前留下的记号都找不到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满是老茧与新添的伤口:“这五天,我就在地下东躲西藏。渴了就喝岩壁上滴下来的水,饿了就找些能吃的潮虫和蘑菇,晚上只能缩在石缝里不敢睡。我怕被怪物找到,怕再也出不去……直到刚才,我实在撑不住了,坐在河边想喘口气,结果又被三只怪物盯上。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幸好……幸好你来了。”
说到最后,马轩的声音哽咽起来,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这次却不再是单纯的恐惧,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林凯临阵脱逃的复杂情绪。
第433章 疑虑与同行
溶洞里的暗河还在湍急地流淌,水花撞击礁石的“轰隆”声裹着潮湿的水汽,一遍遍拍在两人身上。
温羽凡听马轩说完这段惊心动魄的逃亡经历,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一道浅痕。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破邪刀的刀柄,冰凉的金属触感没能完全压下心底那丝微妙的违和感:
马轩说起林凯临阵脱逃时,语气里的失望和愤怒很真实,可描述矿洞经历的细节时,却总有些含糊,像是刻意略过了什么;
尤其是提到自己这五天的躲藏,只说“东躲西藏”,没提任何具体的藏身地,也没说遇到过其他活物。
这种感觉就像手里攥着一块湿滑的鹅卵石,明明知道哪里不对劲,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个疑点。
温羽凡没有立刻点破,只是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灵视如同细密的网,悄无声息地笼罩住马轩周身。
在他的“视野”里,马轩体内的生命波动平稳而微弱,带着长期饥饿和恐惧造成的虚耗:
他脖颈处的皮肤虽沾着尘土,却没有吸血鬼特有的青黑泛紫;
牙龈颜色正常,牙齿整齐,没有半分尖牙冒出的迹象;
连后腰那道深可见骨的抓痕,边缘也在缓慢愈合,没有黑血渗出,更没有邪祟能量在伤口处盘踞。
确认马轩体内没有任何变异的征兆,依旧是纯粹的人类气息后,温羽凡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了些。
他暂时将那丝疑虑压进心底——眼下找到神父、莫妮卡他们才是最紧要的事,至于马轩叙述里的微妙之处,或许只是对方过度紧张导致的记忆模糊。
“你从暗河边逃过来的时候,”温羽凡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空洞的眼窝精准地对着马轩的方向,“有没有看到水里有被水流冲过去的人?”
马轩刚缓过来的呼吸猛地一顿,他低头盯着自己沾满泥污的裤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布料上的破洞,回忆起刚才奔逃时的混乱场景:“我……我当时光顾着跑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愧疚,“身后的怪物追得太紧,我只听见河里有‘哗啦’的水声,像是有人在扑腾,可我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满脑子都是‘赶紧躲开’……现在想想,说不定真的有人在水里。”
温羽凡的心沉了沉,却也没太意外——换作任何一个人在生死关头,大概率都会优先顾着自己的性命。
他抬手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指尖在衣袋里摸索片刻,终于摸到了一根裹着金色锡箔纸的巧克力棒。
这是之前在教堂休息时,姜鸿飞塞给他的,说“可以随时随地补充能量”,当时他随手放进了口袋,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巧克力棒还带着一点体温,锡箔纸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光泽。
“先吃点这个。”温羽凡将巧克力棒递到马轩面前,语气柔和了些,“你饿了这么久,得先恢复点体力。”
马轩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泛着青白,接过巧克力棒时,指腹不小心蹭到了温羽凡的指尖,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眼眶又有些发热。
他飞快地撕开锡箔纸,浓郁的可可香气瞬间在潮湿的空气里散开,没等完全剥开,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巧克力在嘴里融化,甜腻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像是给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注入了一丝暖意。
马轩狼吞虎咽地嚼着,碎屑粘在嘴角也顾不上擦,几口就把整根巧克力棒吃完了,连锡箔纸上的残渣都舔得干干净净。
“马兄,我现在不能送你出去。”温羽凡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歉意,却更多的是坚定,“我的同伴他们,刚才在矿洞遭遇陷阱,掉进了这片暗河。我必须先顺着下游找到他们,确认他们的安全。”他顿了顿,看向马轩,“如果你体力撑不住,可以先在这里等我;如果不行……”
“我跟你一起去!”马轩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眼神比刚才亮了些,不再是之前那种茫然无措的样子,“我在这地下躲了五天,对这里的岔路多少有点印象。”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至少能帮您盯着点周围的动静,总比您一个人摸索强。而且……”他的眼睛扫过四周的黑暗,带着点恐惧,“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未必安全。”
温羽凡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破邪刀上的淡蓝色电弧轻轻跳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同盟:“好。那我们现在就沿着暗河下游走,注意尽量别发出太大动静——谁也不知道前面还藏着多少怪物。”
马轩重重点头,扶着石柱慢慢站直身体,虽然膝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脚步却比刚才稳了不少。
他跟在温羽凡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的阴影。
暗河的水流声在前方指引着方向,而两人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溶洞深处的黑暗中,朝着未知的危险与希望,一步步前行。
暗河的水流声在溶洞里缠了一路,潮湿的水汽裹着若有似无的腥气,黏在温羽凡的袖口上,凉得像没干透的汗。
他走在前面,破邪刀上的淡蓝色电弧始终保持着微弱的亮度,既够照亮脚下细碎的石砾,又不至于惊动暗处的东西。
灵视铺开的两米范围内,每一颗鹅卵石、每一道岩壁缝隙都清晰可辨,只有前方的黑暗,像化不开的墨,还在不断往前延伸。
马轩跟在后面,脚步比刚才稳了些,却还是时不时要扶一把旁边的岩壁。
巧克力的甜腻还残留在舌尖,可膝盖上的伤口一沾到水汽,就传来针扎似的疼,他只能把重心往没受伤的左腿偏,裤腿磨过石砾,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不敢走神,目光死死盯着温羽凡腰间那点跳动的蓝光,像抓着根救命的绳子——这五天里,他见了太多青黑色的影子从黑暗里冲出来,现在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后背冒冷汗。
突然,温羽凡的脚步停住了。
马轩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去,连忙扶住旁边一根瘦长的钟乳石,指尖蹭到石面上滑腻的苔藓,心里一紧。
他顺着温羽凡的方向往前看,只见前方的黑暗里,一道灰褐色的岩壁横亘在眼前,表面坑坑洼洼,还挂着几缕干枯的水藻,像是从溶洞诞生时就立在这儿的屏障。
而他们一路跟着的暗河,到了岩壁前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猛地压低了声势——原本湍急的水流撞在岩壁底部,顺着一道缝隙钻了进去,黑色的水面泛着细碎的泡沫,溅起的水珠落在裤脚,凉得人打了个寒颤。
“没路了?”马轩的声音有些发紧,下意识往前凑了两步,却被温羽凡抬手拦住。
温羽凡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岩壁,粗糙的石面带着潮湿的凉意,他闭了闭眼,灵视顺着岩壁往下探……
缝隙里的水流速度比外面快了至少两倍,水下隐约能“看到”凸起的暗礁,棱角锋利得像没开刃的刀,还有些细碎的石砾在水流里翻滚,一旦被卷进去,恐怕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有两个办法。”温羽凡收回手,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显得格外清晰,“要么从这缝隙里跳下去,跟着水流走;要么……绕路。”
马轩的脸瞬间白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膝盖上的伤口——那里的血痂刚才被水汽浸软,已经开始渗血,要是跳进水里,伤口一泡,疼不说,指不定还会感染。
更别说他现在连站久了都发虚,要是被水流卷住,根本没力气挣扎。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见温羽凡弯腰,指尖轻轻点了点暗河的水面,又很快收了回来,指腹上沾着的水珠在电弧下泛着光。
温羽凡没说自己不会游泳,可马轩看他的动作,再想想刚才他始终离水边保持着半步距离,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位能凭一把刀斩了吸血鬼的先生,竟然怕水?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赶紧压了下去,不敢多问,只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困境:“跳下去肯定不行,我这伤……撑不住。”
温羽凡没接话,只是沉默地站着。
暗河的水流声在耳边不断回响,像在催促他们做决定,可他脑子里全是莫妮卡、杰森他们的影子——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要是被水流冲到这缝隙里,会不会……
他不敢再想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破邪刀的刀柄,金属的冰凉让他稍稍冷静。
就在这时,马轩忽然攥紧了扶着岩壁的手,指节在潮湿的石头上蹭出细微的声响。
他抬头看向温羽凡的方向——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却还是下意识挺直了点背脊:“温先生,我……我记得有条路。”
温羽凡的动作顿了顿,空洞的眼窝转向他的方向。
“之前我躲那些怪物的时候,绕到过这附近。”马轩咽了口唾沫,努力回忆着五天前的场景,声音比刚才稳了些,“当时我跑错了路,撞见这岩壁,本来以为没辙了,结果在左边那片钟乳石后面,发现了一条窄路——大概就这么宽。”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差不多能容一个人侧身走,“能从岩壁侧面绕过去,我当时还在那块歪脖子钟乳石上做了个记号,就是……就是上面长了团黑霉的那块,我记得很清楚。”
他怕温羽凡不信,又补充道:“走那条路大概要十几分钟,就能绕到岩壁另一边,到时候应该还能接上暗河。”
温羽凡的灵视下意识扫过马轩的方向,能“看到”他眼底的急切和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沉默了两秒,破邪刀上的淡蓝色电弧轻轻跳了跳,像是在确认周围的安全。
“好。”他点了点头,语气里没有丝毫怀疑,“那就麻烦你带路。走的时候慢些,要是伤口疼或者体力跟不上,就说一声,咱们歇会儿再走。”
马轩松了口气,连忙点头,扶着岩壁慢慢转过身,朝着左边的钟乳石群走去。
他走得很小心,每一步都要先确认脚下的石砾是否稳固,膝盖的伤口一疼,就停下来咬咬牙,等那阵疼过去再继续。
温羽凡跟在他身后,灵视如雷达般间歇性铺展开,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钟乳石之间的缝隙里,偶尔会传来潮虫爬行的“簌簌”声,远处的暗河水流声渐渐变远,取而代之的是水滴从钟乳石上滴落的“滴答”声,在这寂静的溶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马轩忽然停在一块钟乳石前,这钟乳石果然歪歪扭扭的,顶端还挂着一团黑霉,像顶歪掉的帽子。
他指着钟乳石后面的缝隙,声音带着点兴奋:“就是这儿!温先生,您看,从这儿进去,顺着走就能绕过去了。”
温羽凡上前一步,灵视探进缝隙——里面的通道虽然窄,却还算平整,没有松动的碎石,也没有邪祟的气息。
他点了点头:“走吧,进去后尽量别发出太大动静。”
马轩应了声,率先钻进缝隙里,温羽凡紧随其后。
狭窄的通道里,两人的肩膀几乎要贴到岩壁,破邪刀的电弧在黑暗中映出两道交错的影子,朝着岩壁的另一端,慢慢走去。
第434章 监牢
废弃矿洞某处,潮汽在溶洞深处凝结成冰冷的水珠,顺着钟乳石尖端缓缓滴落,“滴答、滴答”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反复回荡,像是困在此地的魂灵在低声呜咽。
岩壁上覆盖着滑腻的青霉,昏暗中泛着诡异的幽光,空气里混杂着潮湿的土腥气、腐朽的木头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那是绝望与恐惧发酵出的味道。
沿著岩壁往里,十余个独立的小洞赫然映入眼帘。
这些洞口宽窄不过一到两米,高不足两米,粗糙的石壁边缘还残留着开凿时的凿痕,每个洞口都拦着一道朽坏的木栅栏。
松木制成的栅栏早已被水汽浸得发黑,不少地方裂开了狰狞的缝隙,却依旧像枷锁般将洞内的人牢牢困住,俨然是一个个简陋却残酷的监牢。
监牢里挤着形形色色的人。
最靠近入口的小洞里,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缩在母亲怀里,小脸煞白,干裂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只有在听到洞外脚步声时,才会忍不住往母亲怀里又钻了钻,发出细不可闻的啜泣。
隔壁的洞里,两个中年男人靠在岩壁上,手腕上还留着铁链摩擦的红痕,他们双目浑浊,脸上布满灰尘,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能看出还存着一丝对生的渴望。
最深处的洞里甚至关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蜷缩在角落,咳嗽声断断续续,每一次喘息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破旧风箱声,单薄的衣衫根本挡不住溶洞的寒意,身体早已冻得微微发抖。
粗略数去,被关在这里的人竟超过二十个,老幼妇孺皆有,每个人眼中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绝望。
监牢外的通道上,四名身穿深灰色兜帽斗篷的守卫正来回巡逻。
斗篷的材质粗糙如麻袋,边缘磨损得露出了里面的棉絮,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下半张脸——那是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双手垂在身侧,指缝间隐约能看到泛着冷光的弯刀刀柄。
他们的步伐整齐得如同机械,每一步踩在湿滑的石地上,都发出沉闷的“咯吱”声,目光扫过监牢时,没有丝毫温度,仿佛里面关着的不是人,而是待宰的牲畜。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左侧的岔洞口传来。
那脚步声不疾不徐,鞋底碾过碎石的声响虽轻,却在这死寂的溶洞里格外突兀,瞬间刺破了巡逻的节奏。
“谁?”最靠近岔口的守卫猛地停下脚步,兜帽下的头转向声音来源处,右手瞬间握住了腰间的弯刀,刀刃出鞘半寸,泛着森冷的寒光。
其余三名守卫也迅速围了过来,四人呈扇形散开,将岔洞口牢牢锁定,斗篷下的身体绷得笔直,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下一秒,一道身影从岔洞口缓步走出。
陈墨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衣摆被水汽浸得微微发沉,却依旧难掩其挺拔的身形。
他右手握着银剑,剑身在溶洞微弱的反光下泛着柔和却锐利的银光,剑刃边缘隐隐能看到细密的纹路——那是专门克制邪祟的符文。
他的额前碎发垂落,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侵犯的锐利,扫过眼前的监牢与守卫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竟是这样的景象。
他心中暗惊,原本以为只是寻常的邪祟巢穴,却没想到藏着这样一座关押活人的监牢。
那些被关在洞里的人,眼神里的绝望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指尖握着的剑柄又紧了几分。
守卫们看清陈墨的模样,没有半句多余的盘问。
为首的守卫立即拔出武器,低喝一声,手中弯刀率先劈出,刀风裹挟着腥气直取陈墨面门,动作又快又狠,显然是没打算留活口。
其余三人也紧随其后,弯刀、铁链同时发难,兵器划破空气的锐响在溶洞里炸开,将陈墨的退路牢牢封死。
陈墨脚下未动,眼神依旧冷静。
他知道这些守卫或许只是被操控的棋子,若能留活口,或许能问出背后的主使。
于是他左手猛地抬起,掌心凝聚起一层淡金色的内劲,对着最前方冲来的三名守卫轻轻一推。
“嘭!”
无形的劲气如同浪潮般涌出,三名守卫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身体便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岩壁上。
“咔嚓”一声脆响,其中两人的肋骨当场断裂,口中喷出一口黑血,弯刀也脱手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他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剧痛浑身抽搐,再也没了之前的凶悍。
剩下的那名守卫见同伴被一击击溃,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异变:
皮肤迅速褪去血色,转而泛出青黑色的光泽,牙龈外翻,两颗半寸长的尖牙刺破嘴唇,黑血顺着嘴角缓缓滴落;
手指瞬间变长,指甲变得如同利爪般尖锐,泛着诡异的寒光——竟是一只二阶吸血鬼!
而另一边,那三名被震飞的守卫也挣扎着爬了起来,他们的身体同样开始扭曲:
其中两人后背的斗篷突然被撕裂,一对蝙蝠般的膜翼破体而出,翼膜上布满细密的血管,在昏暗中泛着暗红的光;
剩下一人的手臂暴涨三倍,皮肤变得如同岩石般坚硬,指关节处凸起尖锐的骨刺——是翼魔(三阶吸血鬼)与畸变怪物(四阶吸血鬼)!
变异后的怪物们眼中只剩下嗜血的疯狂,它们不再保留人形的理智,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再次朝着陈墨扑来。
吸血鬼的最先冲来,利爪直取陈墨的脖颈;
翼魔展开翅膀,从空中俯冲而下,试图从侧面偷袭;
畸变怪物则挥舞着骨刺手臂,朝着陈墨的胸口砸去,力道之大竟让空气都泛起了波动。
“既然都是怪物,那……”陈墨眼神一冷,之前留手的念头彻底消散。
面对吸血鬼的扑击,陈墨侧身避开,同时银剑横斩,剑尖精准地划过对方的脖颈。
剑光如同白雪般划破黑暗,剑身上的符文在接触到邪祟气息的瞬间,骤然亮起一层淡金色的微光。
银器对邪祟的克制力在此刻爆发。
吸血鬼的脖颈处瞬间冒出白烟,黑血还未溅出便被剑光灼烧殆尽,尸体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两下便没了动静。
紧接着,他脚尖点地,身体如同柳絮般腾空而起,避开畸变怪物的骨刺攻击。
在空中转身的瞬间,银剑竖劈而下,精准地斩断了翼魔的一只翅膀。
翼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陈墨落地后不给它喘息的机会,剑尖直刺其眉心,彻底断绝了它的生机。
最后剩下的畸变怪物见同伴接连被杀,变得更加疯狂,挥舞着骨刺手臂胡乱砸击。
陈墨却不慌不忙,脚步如同鬼魅般在其周身游走,银剑如同毒蛇吐信,每一次刺出都精准地落在怪物的关节处。
不过三招,怪物的骨刺手臂便被尽数斩断,黑血喷涌而出。
陈墨旋身来到怪物身后,银剑横扫,彻底了结了它的性命。
片刻之间,四名变异守卫尽数倒在地上,黑血在石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泛着刺鼻的焦糊味。
陈墨目光重新投向那些监牢,只见洞内的人们正睁大眼睛看着他,原本浑浊的眼神里,终于燃起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微光。
第435章 另一个版本
溶洞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尽,黑血在石缝里凝着暗红的痂,钟乳石滴下的水珠砸在血渍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陈墨握着银剑的手没松,剑身上克制邪祟的符文还泛着淡金色微光,方才斩杀变异守卫的余劲让他指尖微微发麻,却丝毫没影响动作的稳准。
他转头看向那些被木栅栏困住的人:
最外侧洞里的小女孩正扒着栅栏缝隙,一双圆眼睛里满是怯意,她母亲死死将她护在怀里,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出声;
隔壁洞的两个中年男人见状,也撑着岩壁慢慢直起身,浑浊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期待。
“别怕,我来救你们。”陈墨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暖流,轻易穿透了溶洞的阴冷。
他迈步走向最近的监牢,银剑在手里微微一转,剑尖对准锁住木栅栏的铁链。
那铁链早已锈迹斑斑,却依旧牢牢缠在栅栏立柱上,边缘还沾着干涸的黑血,不知是哪个人的绝望印记。
只听“嗡”的一声轻响,陈墨手腕发力,银剑带着淡金色符文的微光劈向铁链。
剑锋刚触到锈铁,便传来“咔嚓”的脆响。
铁链应声断成两截,重重砸在石地上,溅起一片细碎的石渣。
他没停手,脚步不停歇地在各个监牢间移动。
银剑起落间,“咔嚓、咔嚓”的脆响接连响起,朽坏的木栅栏失去铁链的束缚,被里面的人轻轻一推就倒了下去。
最先出来的是那对母女,小女孩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怯生生地往陈墨身后躲了躲;
两个中年男人则快步冲出来,对着陈墨连连道谢,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激动;
最深处的老人被人搀扶着,颤巍巍地走出洞口,浑浊的眼睛里竟泛起了泪光。
“大家先冷静些,”陈墨抬手压了压,等骚动稍歇,才继续说道,“这里还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试图确认是否有需要优先照顾的伤员,却在视线落在人群后方时,突然顿住了。
那是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夹克后背破了个大洞,露出的皮肤上缠着几道脏兮兮的布条,布条下隐约能看到深褐色的血渍。
他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脸上满是尘土,却依旧能认出那张不久前见过的脸——是林凯。
林凯显然也认出了陈墨,先是愣了两秒,随即快步上前,脚步因为长时间蜷缩在监牢里有些踉跄。
他走到陈墨面前,张了张嘴,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陈……陈先生?真的是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你和马轩失联几天了,我和温兄受洪门门主所托,正是来寻你们的。”陈墨扶住他微微摇晃的身体,指尖触到对方胳膊上的擦伤,能感觉到他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你没事吧?这几天受苦了。”
“没事……没事!”林凯用力抹了把脸,将脸上的尘土和眼泪一起擦掉,语气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若不是您及时赶到,我们还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甚至……甚至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光都难说。这份救命之恩,我林凯记一辈子!”
陈墨轻轻点头,话锋很快转向正题:“你先别急着谢我,我问你,你和马轩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到马轩,林凯的眼神暗了暗,他扶着旁边一根钟乳石站稳,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我们俩五天前摸到了矿洞入口……”
“一路往里走全是矿渣,地上偶尔能看到红色的粉末,跟洪爷描述的赤血散原料一模一样,我们跟着粉末,很顺利地便找到了那个制药窝点,可连个人影都没有。”
林凯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当时的纠结:“马轩说不对劲,想撤出去报信,可我觉得都到这儿了,就这么回去太可惜——只有抓住带头的,才算没白来……”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悔,“现在想想,我当时太急功近利了。”
“我们接着往深处走,一开始还算顺利,可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通道突然变窄,空气里的腥臭味越来越重。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三只青黑色的怪物就从阴影里冲了出来。我和马轩掏出短刀跟它们拼,那些东西皮糙肉厚,但动作不算快,我们能应付,砍倒两只后,剩下的一只也跑了。”
“矿洞里黑乎乎的看不真切,那时候我们还以为只是遇到猩猩狒狒什么的,所以没在意……”说到这里,林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腰,那里的夹克破口下,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还没愈合,“如果那时候回头,说不定……”
“别感慨了,继续说。”陈墨拍了拍林凯的肩膀安抚。
“本以为危机暂时解除,我们继续向前。可没走多久,更可怕的东西出现了。”林凯的声音压低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先是两只长着翅膀的怪物,膜翼展开有两米宽,飞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紧接着,又冲出来个手臂比正常人大三倍的怪物,皮肤硬得像石头,指关节还长着骨刺。”
林凯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几分无力:“我们根本打不过,刀砍上去只留个白印,它们反而更凶。没一会儿,我胳膊被翼魔抓了道口子,马轩的腿也被怪物的骨刺划到了,我俩实在撑不住,最后都被它们抓住了。”
“我还以为会被杀了,结果那些怪物没下死手,就是把我们拖到了这里,关在这些监牢里。”他扫了眼身后的监牢,眼神里满是后怕。
林凯的话音刚落,陈墨下意识抬眼扫过眼前聚拢的人群,二十多个人里,老的佝偻着背咳嗽不止,小的攥着大人衣角怯生生躲在身后,年轻些的也大多面带菜色、眼神涣散,唯独没看见马轩的身影。
他往前挪了两步,目光又仔细逡巡一圈,连角落被搀扶着的白发老人身后都扫了遍,甚至特意留意了通道口的阴影处,依旧没找到马轩的踪迹。
“马轩呢?”陈墨转头看向林凯,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你们不是一起被抓的吗?他没和你关在一块儿?”
林凯张了张嘴,眼神下意识往人群后侧飘了飘,像是有难言之隐,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一道略显沙哑的男声突然从旁边插了进来:“不是没关在一起,是他根本不会跟我们待在这儿了。”
说话的人慢慢从人群里走出来,脚步因为长期蜷缩在狭小监牢里有些虚浮,却依旧努力挺直了背脊。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有的是刀伤,有的像是被什么尖锐东西划开的,结痂的地方泛着暗红。
这人轮廓分明,黑发剪得利落,眉骨偏高,眼尾带着东方人特有的柔和弧度,说话时带着点粤语腔调的普通话,一听就知道是同胞。
他走到陈墨面前站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工装口袋边缘,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被他攥得发紧。
“那些抓我们的怪物,根本不是野兽。”他语气沉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怕,“它们有脑子,还跟着一个邪教做事——巡逻的守卫分等级,有人专门看守监牢,甚至还有人负责‘洗脑’,组织得严严实实,比外面的黑帮还规整。”
“我们被关在这儿的这些天,总有个穿暗红长袍的祭司来。”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不适的画面,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那人兜帽压得特别低,只能看见下半张脸,说话慢悠悠的,总拿着本画满鬼画符的书,跟我们讲什么‘黑暗赐力’‘永生不朽’。他还特意把那些变异的守卫叫过来,让他们当着我们的面掰断自己的胳膊——你猜怎么着?断了的胳膊没过几分钟就自己接回去了,连血都没流多少。”
“他说,只要加入他们,就能像这样拥有打不坏的身体,再也不用怕生病、怕变老,甚至能随便使唤那些低阶的怪物。”他往林凯那边瞥了一眼,声音又低了些,“一开始没人信,可关的时间久了,有些人熬不住对死亡的恐惧,也抵不住‘力量’的诱惑。马轩就是不久前被说动的——他从牢里走了出去,跟着那人进了最里面的通道。”
这哥消息像颗石子投进陈墨心里,让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那人又继续说道:“至于我们这些还在这儿的,要么是这几天刚抓来的,还没来得及被‘劝说’;要么就是死也不肯点头的硬骨头。”他扫过身边缩着的小女孩,语气里多了几分苦涩,“祭司上次来的时候明说了,我们活着不是运气好,是要留着当‘献礼’——等他们那个什么‘尊主’彻底醒过来,我们就得被拖去血池里,连骨头都剩不下。”
陈墨盯着眼前这人,正想问他的身份,旁边的林凯已经快步凑了过来,语气带着点复杂:“陈先生,这位是陈彼得,就是我们之前要找的……制作赤血散的负责人。”
“我们被关在隔壁牢房,”林凯补充道,伸手拍了拍陈彼得的胳膊,“他性子直,有次我被守卫欺负,还是他帮我挡了一下——那守卫的爪子差点抓到我喉咙,是他硬生生用胳膊扛了一下,现在还留着疤呢。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他顿了顿,又急忙补充,“他虽然制作禁药,但人还不算坏,挺讲义气的。”
陈彼得听到这话,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却没反驳,只是抬头看向陈墨,眼神里瞬间燃起了浓烈的恨意:“没错,赤血散是我们做的,但我们也只是为了讨口饭吃。还有啊,当初我们只是在矿洞外围的窝点待着,安安分分,连主通道都没敢往里走,根本没招惹他们——是邪教的人突然冲出来的,把我和兄弟们全都抓了。”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都在发颤:“我带来的兄弟,二十多个人,有一半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现在就剩我一个了……我草他老母的!”他深吸一口气,眼底的泪意被硬生生压了回去,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现在活着,就是为了等个机会——把那些邪教的杂碎、还有那个什么尊主,一个个都宰了,给我兄弟们抵命!”
溶洞里的钟乳石还在滴水,“滴答”声落在石地上,却盖不住陈彼得语气里的悲愤。
陈墨看着他眼底的恨意,又想起马轩的背叛,心里瞬间清楚——这场对抗邪教的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打。
第436章 诱惑与坚守
狭窄的通道里,岩壁渗出的潮气像冰冷的蛛网,缠在温羽凡的手腕上。
通道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头顶垂落的钟乳石尖端擦着他的发顶,冰凉的水珠偶尔滴在脖颈,激得人打个寒颤。
马轩走在前面,脚步从最初的踉跄渐渐变得急促,鞋底碾过碎石的“咯吱”声越来越响,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慌乱。
温羽凡的耳朵始终紧绷,捕捉着前方脚步声的方位,破邪刀斜挎在腰间,淡蓝色的电弧被他刻意收敛,只在刀身隐隐泛着微光,像藏在暗处的警示。
十几分钟的路程,却像走了半个世纪。
当前方突然传来“哗啦”一声。
是马轩撞开通道出口的藤蔓。
温羽凡还没来得及跟上,就听见前方的脚步声骤然加快,带着碎石飞溅的脆响,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马轩?”温羽凡心头一紧,连忙加快脚步冲出通道。
刚踏上溶洞地面,就感觉脚下的石砾从细碎变成了光滑的鹅卵石,空气也瞬间开阔起来。
他侧耳细听,却只捕捉到马轩脚步声越来越远的回响,还有溶洞顶部水滴“滴答、滴答”的微弱声响,之前一路指引方向的暗河水流声,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等!”温羽凡停下脚步,空洞的眼窝对准马轩跑远的方向,灵视如同细密的网,快速铺展开来。
两米半径的“视野”里,只有冰冷的岩壁、散落的石笋,还有自己脚下延伸的鹅卵石路,连一丝水痕都没有。
他心里的不安瞬间翻涌,之前跟着马轩绕路时的那点违和感,此刻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马轩!”温羽凡提高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错辨的警惕,“这里离暗河还有多远?怎么听不到水流声了?”
前方的脚步声骤然停住。
温羽凡能“听”到马轩转身的动静,布料摩擦石面的窸窣声里,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笑声——那笑声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纯粹的恶意,像淬了冰的刀子,扎在空旷的溶洞里。
“呵。”马轩的声音隔着几米远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温先生,别怪我。”
温羽凡的心猛地一沉,右手下意识握住破邪刀的刀柄。
还没等他追问,一股阴冷的能量突然像潮水般涌来——不是吸血鬼那种带着腥臭的狂暴,而是更凝练、更邪异的气息,裹着淡淡的血腥和腐朽味,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只见十数道模糊的光点,正从溶洞的阴影里缓缓浮现:
有的藏在钟乳石后,有的贴着岩壁,还有的站在远处的石笋群里,每一道光点都散发着相同的阴冷气息,像蛰伏的毒蛇,正缓缓收紧包围圈。
“只要把你引来,我就能活下去,还能获得‘力量’。”马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多了几分谄媚的恭敬,“祭司大人,人已经带来了。”
“很好!”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温羽凡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窝对准声音来源的方向。
只见一道暗红色的身影,从溶洞最深处的阴影里缓步走出。
那人穿着绣着暗金色纹路的红衣长袍,绸缎材质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下半张脸:
苍白的皮肤,薄而锋利的嘴唇,手里还捧着一本封面泛着黑光的书,书页上隐约能看到扭曲的符文,像活物般在纸上蠕动。
在红衣祭司走出的同时,十几个穿着深灰色斗篷的人也从四周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们的步伐一致得如同机械,斗篷下摆扫过地面的鹅卵石,发出整齐的“沙沙”声,兜帽下一片漆黑,只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的压抑气息——那是比低阶吸血鬼更凝练的邪恶能量。
破邪刀上的淡蓝色电弧突然剧烈跳动起来,细碎的火花在刀身迸溅,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臭氧味。
温羽凡握紧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灵视里那十数道光点已经完全清晰,每一道都透着杀意,将他牢牢困在溶洞中央。
他终于明白,马轩的“逃亡”从来都是一场骗局——从矿洞前的“偶遇”,到暗河边的“引路”,再到此刻的陷阱,每一步都算计得精准。
温羽凡的指尖早已扣死破邪刀的刀柄,淡蓝色的电弧在刀身骤然炸开,细碎的火花溅落在脚边的鹅卵石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厮杀预热。
他的脊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空洞的眼窝精准锁定前方的红衣祭司。
他的耳朵微动,那十几道阴冷的气息正缓缓逼近,每一步踩在石地上的“沙沙”声,都像钝针在扎他的神经。
方才马轩那声带着恶意的笑还在溶洞里回荡,背叛的寒意从脚底窜到后颈。
他喉间滚过一声低呵,手腕微微发力,破邪刀的刀刃已露出半寸,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昏暗里划开一道锐光,直指红衣祭司的方向。
“温先生,稍安勿躁。”
就在刀刃即将完全出鞘的瞬间,红衣祭司突然抬起一只手,宽大的暗红袍袖扫过空气,带着淡淡的腐朽香气。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像浸了冰水的丝绸,明明裹着安抚的语调,却让周围的空气更冷了几分:“我的人不会伤害你,毕竟……你是尊主亲自点名要见的‘贵客’。”
温羽凡的动作顿住了,却没放松警惕,破邪刀上的电弧依旧跳跃,细碎的火花映得他苍白的脸颊泛着冷光。
他能“听”到红衣祭司往前挪了半步,兜帽下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的脖颈处,那股若有似无的贪婪,像毒蛇的信子般舔过皮肤。
“你或许好奇,为何我们会大费周章引你过来。”红衣祭司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怀里那本黑光闪烁的书,书页上的扭曲符文仿佛感应到什么,竟在纸上缓缓蠕动,像活物般舒展着触须,“尊主在沉睡中感知到了你的血脉——那不是普通的人类血液,里面藏着强大的力量,像淬了星辰的火焰,既能撕裂一切,又能滋养本源。这种血脉,能让尊主从沉睡中彻底苏醒,甚至突破千年的桎梏。”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刻意的诱惑,像在引诱猎物靠近的猎人:“只要你愿意为尊主定期供给血液,尊主承诺给你的,远不止你现在所求。你丹田处的伤,是被仇家打断经脉留下的吧?”
这话像根针,精准刺中温羽凡心底的疤。
“尊主的赐福能让那些破碎的经脉重新生长,比你巅峰时还要坚韧三倍;会直接帮你冲破武者境,甚至让你触摸到化劲宗师的门槛,不用再像现在这样,靠着蛮力一点点苦熬。”
红衣祭司见温羽凡的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继续抛出更诱人的筹码:“更重要的是,尊主会让你成为血族王族。”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周围的斗篷人,那些原本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身影立刻停下脚步,像雕塑般僵在阴影里:“你不用像这些低阶仆从一样,靠啃食生肉为生,也不用怕阳光灼烧皮肤。你能保持人类的模样,却拥有不死的躯体、操控暗影的力量——整个血族都会听你号令,除了尊主,你就是万人之上的王。”
温羽凡握着刀柄的手松了松,指节泛白的痕迹淡了些。
不得不说,这条件确实戳中了他的软肋——丹田破损是他的心病,寻回力量的渴望曾在无数个深夜啃噬他的神经。
答应下来的冲动顿时涌上心头。
可下一秒,他突然想通了。
自己的血液哪里来的特殊?
灵视下意识铺展开,他“看到”自己皮下泛着淡蓝微光的肌肉纤维,那是系统开启基因锁一阶时,睚眦血脉改造的痕迹;
骨髓里潜藏的温热能量,是二阶基因锁激活时,身体被强行重构留下的印记。
没错,他的血液特殊,全是系统两次撕裂般的改造换来的,不是什么天生的“祭品”血脉。
而寻回力量继续复仇虽然是他的心中所愿,但同样,他也背负着儿子小智最后的愿望——“成为英雄!”
所以有些底线,他绝对不会跨越。
“听起来确实不错。”温羽凡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浓浓的嘲讽,破邪刀上的电弧再次暴涨,这次却裹着决绝的杀意,“可我有个问题——尊主苏醒后,要做什么?”
红衣祭司的脸色微变,兜帽下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接话。
温羽凡却不需要他回答,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那些失踪的镇民,那些变成吸血鬼的可怜人,都是尊主苏醒的‘养料’。放他出来,就是让他把更多人变成怪物,把这世间变成你们的猎场。”
他顿了顿,手腕猛地发力,破邪刀完全出鞘,淡蓝色的电弧劈开空气,在昏暗里划出一道刺眼的光:“我温羽凡就算一辈子卡在武徒境,就算永远做一个残废,也绝不会做这种祸害苍生的事。至于什么血族王族……”他嗤笑一声,眼底满是不屑,“我可不想半夜饿了,就得去啃别人的脖子——那种怪物的日子,给我我也不稀罕。”
红衣祭司脸上的温和彻底消失,兜帽下的眼神骤然变得阴鸷。
他手里的黑书突然发出“嗡”的一声巨响,书页自动翻开,扭曲的符文从纸上飘起,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锁链,带着腐朽的气息朝着温羽凡缠来:“温先生,只怕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如果你依然要无视尊主的慷慨,那就别怪我们……强行请你回去了!”
周围的斗篷人也动了,脚步整齐地逼近,阴冷的气息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温羽凡却丝毫不慌,握紧破邪刀:“想抓我?先问问我手里的刀同不同意!”
第437章 围杀与突袭
溶洞里的空气骤然凝固,像是被无形的寒气冻成了冰。
红衣祭司手中黑书飘出的黑色锁链还在半空扭动,周围十二名斗篷人的气息已彻底失控。
原本压抑的阴冷瞬间爆发,化作带着血腥气的狂暴能量,将温羽凡牢牢困在中央。
“嗷——!”最先异变的是左侧两名斗篷人。
他们的兜帽被体内暴涨的力量撑裂,青黑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硬化,表面浮现出如同岩石般的粗糙纹路,指关节处凸起半寸长的骨刺,指甲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两人的身形也膨胀了一圈,原本合身的斗篷被撑得撕裂,露出的胸膛上,暗紫色的血管像蚯蚓般疯狂蠕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这是四阶吸血鬼中的“畸变者”,以皮肉硬化和蛮力著称,寻常刀剑都难以破开他们的防御。
右侧的四人则化作截然不同的恐怖模样。
他们的身体没有膨胀,反而变得更加纤细,斗篷下的四肢关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
兜帽掉落时,露出的是一张张泛着灰败的脸,眼窝深陷,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嘴角咧开的弧度远超人类极限,露出两排带着黑血的尖牙。
他们移动时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只有衣料摩擦空气的“咻咻”声,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蝙蝠——这是四阶“迅捷者”,速度快到能避开子弹,擅长用利爪和尖牙发动突袭。
剩下的六人也没闲着。
他们的后背突然炸开,蝙蝠般的膜翼破体而出,翼膜上布满细密的血管,在溶洞微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这些“飞翼者”是翼魔的进阶,它们腾空而起,盘旋在温羽凡头顶,利爪时不时划过空气,留下一道道浅白色的气痕,显然在寻找最佳的攻击时机。
十二名四阶吸血鬼,三种截然不同的变异形态,将温羽凡的所有退路彻底封死。
“杀!”红衣祭司的低喝如同催命符,十二道黑影同时发动攻击。
两名畸变者率先冲至近前,带着呼啸的劲风,骨刺手臂直取温羽凡的胸口。
他们的动作虽然不算迅捷,却带着碾压般的蛮力,地面的鹅卵石被踩得粉碎,飞溅的石渣都带着锋利的破风声。
温羽凡双耳猛然一颤,破邪刀上的淡蓝色电弧骤然暴涨,刀刃划过空气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他没有硬接,而是脚下发力,登仙踏云步的残影在原地一闪,堪堪避开畸变者的利爪,同时手腕翻转,刀身斜斩而下。
电弧刚触碰到畸变者的皮肤,就发出“嗤啦”的灼烧声,青黑色的皮肉上瞬间冒出白烟。
然而这一刀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连深入肌理都做不到。
“好硬的皮!”温羽凡心头一凛,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两道迅捷者的身影已从两侧扑来。
他们的利爪带着腥风,直取温羽凡的咽喉和后腰,动作快得让灵视都只能捕捉到模糊的轨迹。
危急关头,温羽凡猛地拧身,破邪刀在身前划出一道蓝色光弧,刀风逼退左侧的迅捷者,同时右脚后踢,精准踹在右侧迅捷者的膝盖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名迅捷者的膝盖关节被硬生生踢歪,发出凄厉的惨叫,却依旧凭着诡异的身体韧性,用另一条腿支撑着,再次扑了上来。
头顶的飞翼者也发动了突袭。
六只膜翼同时扇动,掀起的气流让地面的鹅卵石都滚了起来,他们的利爪如同暴雨般落下,每一次攻击都瞄准温羽凡的要害。
温羽凡只能将破邪刀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刀幕,电弧在刀刃上不断迸溅,与利爪碰撞时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火花在黑暗中连成一片。
这场混战刚一开始,温羽凡就陷入了苦战。
四阶吸血鬼的实力远超之前遇到的低阶异类,畸变者的防御、迅捷者的速度、飞翼者的空中压制,三者配合得严丝合缝,让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每一次格挡都要承受畸变者的蛮力冲击,每一次闪避都要提防迅捷者的偷袭,后背还得时刻留意飞翼者的利爪——短短半分钟,他身上的衣服就被划开三道口子,手臂上也添了两道浅伤,鲜血顺着伤口渗出,却被他硬生生压下,没有分心处理。
但温羽凡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破邪刀的雷纹附魔本就克制邪祟,淡蓝色的电弧每一次接触吸血鬼的身体,都会引发能量灼烧,哪怕只是擦过,也能让对方动作迟滞半秒;
更重要的是,他的破邪刀法讲究“以巧破拙”,每一刀都精准地落在吸血鬼的关节、咽喉等薄弱处。
面对迅捷者的突袭,他能用借力卸力,将对方的冲势转化为自己的攻击;
对付畸变者的蛮力,他则以“撩阴刀”专攻下腹,逼得对方不得不回防;
即便被飞翼者从空中压制,也能借着蹬踏岩壁的力道腾空,用劈砍逼退围攻。
又过了十几招,温羽凡的呼吸渐渐急促,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刀柄上。
他的左臂被一名飞翼者的利爪划伤,深可见骨的伤口里渗出的血珠刚接触空气,就被刀身的电弧蒸发,留下一阵刺鼻的焦糊味。
但他越战越勇,破邪刀的每一次劈砍都比之前更精准——三名迅捷者已被他斩断利爪,两名飞翼者的膜翼被划开大口子,连最坚硬的畸变者,胸口也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血顺着纹路不断滴落。
“废物!”溶洞深处传来红衣祭司的怒斥。
他看着十二名手下不仅没能拿下温羽凡,反而有四人受伤,眼底的阴鸷彻底爆发。
只见他猛地抬手,手中的黑书再次发出“嗡”的巨响,书页上的符文如同活物般飞出,化作六道黑色锁链,在身周飞舞。
“看来,得我亲自出手了。”红衣祭司缓步上前,暗红的袍摆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阴影。
他的身体没有像其他吸血鬼那样变异,却散发着比十二名四阶吸血鬼加起来还要恐怖的气息——那是一种凝练到极致的邪恶能量,如同深海般沉稳,却又带着能撕裂一切的狂暴,仅仅是气息压迫,就让温羽凡的呼吸都变得滞涩。
温羽凡握紧破邪刀,双脚微微分开,摆出防御姿态。
灵视里,红衣祭司体内的能量波动清晰可见。
那是一种与内劲相似却更加阴冷的力量,在经脉中流转时带着吞噬生机的特性,强度竟与内劲九重武者相当!
“给我倒下!”红衣祭司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已出现在温羽凡身前。
他的速度比迅捷者还要快,右手成爪,带着黑色的能量爪风,直取温羽凡的心脏。
这一爪看似简单,却封死了所有闪避的角度,爪风未至,温羽凡就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连血液都要被冻结。
温羽凡心头一惊,体内的体修之力瞬间运转到极致。
岩皮境的皮肉如同被打磨过的岩石,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灰光,基因改造后的身体也爆发出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
同时他猛地侧身,破邪刀横斩,刀刃上的电弧暴涨,试图逼退对方。
但这一次,他还是慢了。
红衣祭司的爪尖擦着破邪刀的刀身划过,黑色的能量爪风瞬间撕裂了温羽凡的防御。
只听“嗤啦”一声,温羽凡的胸口被划出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大半件夹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冷的能量顺着伤口涌入体内,如同跗骨之蛆般啃噬着他的经脉,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噗——!”温羽凡被这一击的力道带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石柱上,发出“轰隆”的闷响。
他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血珠滴在地面的鹅卵石上,瞬间被黑色的能量腐蚀,冒出缕缕白烟。
但他没有倒下。
岩皮境的肉身强度和基因改造后的恢复力,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关键作用:
胸口的伤口虽然狰狞,却没有伤到心脏;
涌入体内的阴冷能量虽然霸道,却被他肉身的一丝生机死死抵住,没能彻底摧毁他的经脉。
他撑着破邪刀缓缓站直身体,空洞的眼窝对准红衣祭司的方向,嘴角溢出的鲜血非但没有让他显得狼狈,反而添了几分悍不畏死的决绝。
“还能站起来?”红衣祭司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被残忍取代,“看来,得让你彻底失去反抗能力才行。”
第438章 硫磺池中的绝境蜕变
温羽凡撑着破邪刀的刀柄,后背死死抵住冰凉的石柱,胸腔里的剧痛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胸口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的夹克黏在皮肉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更要命的是,那股钻进经脉的阴冷能量还在疯狂啃噬,让他的手臂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麻。
红衣祭司缓步逼近,暗红袍角扫过地面的鹅卵石,发出细碎却令人心悸的声响。
他体内那股堪比内劲九重的邪恶能量越来越浓,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周围的空气都压得凝滞。
温羽凡的灵视里,对方周身的能量波动如同沸腾的黑水,每一次流转都带着吞噬生机的恐怖气息——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敌不过。
“温先生……”红衣祭司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戏谑,右手抬起,五道黑色的能量爪痕在掌心凝聚,“你现在应该明白,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话音未落,温羽凡突然动了。
他没有硬拼,而是借着登仙踏云步的残影,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溶洞深处的黑暗冲去。
破邪刀上的淡蓝色电弧被他刻意收敛,只留一丝微弱的光指引方向,耳尖死死捕捉着身后的动静……
红衣祭司的脚步声果然紧随其后,速度比他更快,那股阴冷的气息像跗骨之蛆,始终咬着他不放。
溶洞深处的黑暗比之前更浓,温羽凡全凭灵视和听觉辨路。
他能“看到”脚下凸起的石笋,能“听”到头顶钟乳石滴水的“滴答”声,却没注意到,前方的地面正悄然变得空旷。
奔逃中,他忽然感觉到脚下的触感变了!
就在这时,一阵“哗啦”的水流声突然从前方传来,虽然模糊,却在这死寂的溶洞里格外清晰。
是暗河!
温羽凡心头一喜,根本顾不上多想——他从小就怕水,连浅滩都不敢靠近,更别说游泳了。
可此刻身后的追兵步步紧逼,红衣祭司的能量擦着他的发顶掠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拼了!”温羽凡咬着牙,没有丝毫犹豫,纵身就往水流声传来的方向跳去。
身体腾空的瞬间,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冷水淹没的准备,哪怕会溺水,也总比落在红衣祭司手里强。
可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一股滚烫的热浪突然从下方扑面而来,带着浓烈刺鼻的硫磺味,瞬间包裹了他的身体。
那温度高得吓人,衣料接触到热流的瞬间就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裸露的皮肤更是像被烙铁烫过般剧痛。
他这才反应过来——哪里是什么暗河,这分明是一处隐藏在溶洞深处的硫磺池!
温羽凡的心脏猛地沉到谷底,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他能清晰地“看到”下方翻滚的黄色热泉,水面上还冒着白色的蒸汽,连周围的岩壁都被熏得发黄。
他下意识地挥舞破邪刀,想抓住什么支撑,却只捞到一把滚烫的空气。
红衣祭司瞳孔骤缩,暗红色的袍袖在慌乱中扫过地面的鹅卵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不——!”他失声惊呼,探出去的右手在半空僵住,指尖凝聚的黑色能量爪痕因心神震荡而溃散,化作点点黑芒消散在空气里。
他眼睁睁看着温羽凡的身影坠入前方的黑暗,那道淡蓝色的电弧如同风中残烛,转瞬便被蒸腾的热气吞没。
急促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红衣祭司僵在原地,兜帽下的脸色惨白如纸,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的颤抖。
尊主的命令清晰地回荡在脑海——必须活捉这个人,他的血脉是唤醒尊主的关键。
可现在,目标竟坠入了这处连低阶吸血鬼都不敢靠近的硫磺池,那滚烫的硫磺液能轻易融化岩石,人类的血肉之躯掉进去,恐怕连骨头都剩不下。
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脚边的鹅卵石被硫磺蒸汽熏得发烫,一股刺鼻的气味钻入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视线越过蒸腾的白雾,能隐约看到黄色的池水中翻涌的气泡,水面上漂浮的硫磺结晶在微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尊主不会饶过我的……”红衣祭司攥紧了手中的黑书,书页上的符文仿佛感应到他的恐惧,开始疯狂蠕动,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他能想象到,等尊主从沉睡中感知到温羽凡的气息消失,自己会迎来怎样残酷的惩罚——或许会被扔进血池,成为低阶吸血鬼的养料,或许会被剥夺所有力量,变成连阳光都惧怕的残次品。
恐惧像藤蔓般缠上心脏,让他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着身后的石柱勉强支撑,眼底满是不甘与怨毒。
而此刻的硫磺池中,温羽凡正承受着炼狱般的痛苦。
身体刚接触到硫磺液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便从皮肤表层炸开。
滚烫的液体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浸透了他的衣物,布料在高温下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很快便化作焦黑的碎布,黏在被烫伤的皮肤上。
裸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起泡,细密的水泡刚冒出来,就被硫磺液烫得破裂,淡黄色的脓液混着鲜血在池水中扩散,刺痛感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钻进每一寸皮肉。
温羽凡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在池水中剧烈挣扎。
他想浮出水面,可四肢像是灌了铅般沉重,硫磺液的黏稠感让他连抬手的力气都快失去。
更要命的是,丹田处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内劲能调动——自从丹田被废,他早已失去了用内劲抵御伤害的能力。
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意识开始有些模糊,死亡的阴影在眼前不断晃动。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亢龙功》中关于体修淬体的记载——体修以肉身为熔炉,越是极端的环境,越能激发身体的潜能。
“不能死……我还没报仇……”温羽凡咬着牙,凭借着最后一丝清醒,强行运转《亢龙功》的心法。
随着功法运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沉寂的体修之力开始缓缓苏醒。
原本只是岩皮境的皮肉,在硫磺液的灼烧下,竟如同被烈火淬炼的金属,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
那些被烫伤的皮肤表面,渐渐浮现出一层淡灰色的薄膜,薄膜如同铠甲般覆盖在肌肤上,虽然依旧灼热,却挡住了一部分硫磺液的侵蚀。
更让他惊喜的是,硫磺液中的燥热能量,竟顺着皮肤的毛孔渗入体内,与《亢龙功》运转产生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在经脉中缓缓流淌。
原本因缺乏内劲滋养而有些滞涩的经脉,在这股燥热能量的冲刷下,竟变得愈发通畅,连之前被红衣祭司爪风所伤的经脉,也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开始缓慢愈合。
“这是……”温羽凡心中一动,强忍着剧痛,集中精神引导体内的力量。
他能“看到”,自己的皮肤在硫磺液的灼烧与功法的运转下,正一点点变得坚硬。
原本有些松弛的皮肉,此刻如同被反复捶打的精铁,变得紧致而坚韧,连之前岩皮境时留下的细微伤痕,都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逐渐消失。
突然,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从体内爆发!
温羽凡只觉得浑身一震,原本缠绕在皮肉上的剧痛瞬间减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麻的酸胀感。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表面,那层淡灰色的薄膜变得愈发厚实,触感也从岩石的粗糙,变成了类似铁皮的冰冷坚硬——这是体修第二重境界,铁皮境的标志!
“我突破了?”温羽凡愣住了,随即涌上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原本以为,从岩皮境到铁皮境,至少需要数月的药浴与苦修,却没想到,在这绝境般的硫磺池中,竟借着硫磺液的灼烧之力,一步突破!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虽然依旧能感受到硫磺液的灼热,却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皮肤表面的铁皮如同天然的铠甲,不仅能抵御高温,还能过滤掉一部分硫磺液中的毒素。
“这里竟然是修炼宝地!”温羽凡彻底放弃了浮出水面的念头。
他调整姿势,在硫磺池中盘膝而坐,任由滚烫的液体包裹着身体,继续运转《亢龙功》。
体内的力量如同奔腾的溪流,在经脉中不断循环,每一次流转,都能吸收一部分硫磺液中的燥热能量,让铁皮境的根基愈发稳固。
皮肤下的肌肉纤维在能量的滋养下,变得更加坚韧,骨骼也传来一阵细微的酥麻感,仿佛在为接下来的修炼积蓄力量。
池水中的硫磺结晶不断附着在他的皮肤上,与铁皮融合在一起,让皮肤的硬度一点点提升。
温羽凡瞬间完全沉浸在修炼的状态中,外界的危险、红衣祭司的威胁,此刻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知道,这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
只要能在这硫磺池中稳固铁皮境,甚至冲击更高的境界,之后面对那些吸血鬼与邪教徒,他就能多一分底气,离自己的复仇之路,也能更近一步。
硫磺池中的白雾依旧蒸腾,水面上的气泡不断翻涌,而池底的身影,却在这炼狱般的环境中,悄然完成着一场惊人的蜕变。
第439章 悲讯
潮湿的水汽像无形的蛛网,缠在莫妮卡的手腕上,带着地下暗河特有的冰凉与腥气。
她猛地睁开眼,胸腔里的窒息感还未完全散去,浑身的剧痛却已率先炸开:
那些在暗河中被礁石撞击的地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皮肉撕裂般的疼,尤其是后背和小腿,被尖锐岩石划出的伤口还在渗血,湿透的冲锋衣黏在伤口上,稍一动作就是钻心的麻痒。
“咳……咳咳!”她撑着河岸的鹅卵石坐起身,胸腔里一阵翻涌,吐出几口混着泥沙的河水。
冰冷的鹅卵石硌得掌心生疼,却也让她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
她低头检查自己的伤势:冲锋衣的后背被划开一道半尺长的口子,露出的皮肤上渗着暗红的血珠,万幸伤口不算深,没伤到骨头;
小腿的伤口更狼狈些,裤腿被礁石撕成破布,伤口边缘沾着泥沙,却也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及血管。
“还好……没致命伤。”莫妮卡松了口气,指尖在伤口周围轻轻按压,确认没有骨折的刺痛感后,才扶着旁边的岩石缓缓站起。
地下暗河的水流声在耳边轰鸣,河面上泛着粼粼的微光——那是岩壁上嵌着的发光矿石发出的,淡绿色的光晕像薄纱般铺在水面,勉强照亮了河岸周围的景象。
她的目光飞快扫过四周,心脏突然一紧:杰森、约翰神父、托马斯……他们都在哪儿?
难道被水流冲去了别的地方?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喘息声。
莫妮卡立刻握紧腰间的匕首(那是她唯一没丢失的武器),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杰森警官趴在河岸的鹅卵石上,深蓝色的警服沾满了泥沙和暗河的黑水,后背的衣料被划开好几道口子。
“杰森!”莫妮卡快步上前,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尖触到他的皮肤,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体温。
她连忙将手指凑到他的鼻下,感受到温热的气流时,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醒醒!杰森!”她加大了拍打的力度,声音里带着急切,“别睡!醒醒!”
杰森的睫毛颤了颤,喉咙里发出一阵模糊的咕哝声,像是在回应却又说不出完整的话。
莫妮卡索性将他的身体轻轻翻过来,让他平躺在鹅卵石上——这一翻,才看到他胸口的警服上沾着一大片暗红,不过凑近了看,那更多是暗河的黑水和泥沙混合的颜色,真正的伤口只有几道浅浅的划痕。
“咳……水……”杰森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神还带着几分涣散,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只能虚弱地看向莫妮卡,“我……我们在哪儿?”
“在暗河下游的岸边。”莫妮卡扶着他的肩膀,帮他坐起身,“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特别疼?比如骨头或者内脏?”
杰森缓了缓,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没事……就是有点晕,还有点冷。”他又低头看了看身旁,大斧已没了踪影,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我的斧头……不见了!”
“别找了。”莫妮卡叹了口气,指了指暗河湍急的水流,“我醒来的时候,手弩也没了,估计是掉进水里被冲走了。现在不是找武器的时候,我们得先找到其他人。”
她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担忧,声音也放低了些:“我掉进水里的时候,隐约看到约翰神父也跟着掉下来了,就在我旁边不远。他年纪那么大,身体又不好,要是被水流冲散,或者撞到礁石……”
杰森的眼神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虽然双腿还有些发软,却比刚才稳了许多:“对,先找神父!还有托马斯那个胆小鬼,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他扶着莫妮卡的胳膊,目光扫过河岸延伸向黑暗的方向,发光矿石的微光只能照亮眼前几米的范围,再远处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我们往哪边找?”
莫妮卡抬头看了看岩壁上的发光矿石——那些矿石沿着河岸的左侧延伸,微光在黑暗中拉出一道模糊的亮线。
她又侧耳听了听暗河的水流声,下游的水流似乎比上游平缓些,便指了指左侧:“往这边走,顺着发光矿石的方向。神父要是还清醒,肯定会往有光的地方靠;就算他昏迷了,水流也大概率会把他冲到这边的岸边。”
杰森点了点头,两人相互搀扶着,一步步朝着左侧的黑暗走去。
潮湿的鹅卵石在脚下发出“咯吱”的轻响,发光矿石的淡绿色微光映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蹒跚却坚定的影子。
暗河的水流声在耳边不断回响,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指引,而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约翰神父,找到托马斯,一起走出这片该死的黑暗。
潮湿的水汽像无形的蛛网,缠在莫妮卡和杰森的手腕上,带着地下暗河特有的冰凉与腥气。
两人相互搀扶着,踩着滑腻的鹅卵石往前挪,岩壁上发光矿石的淡绿色微光在前方拉出一道模糊的亮线,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谁也不知道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还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
走了约莫五分钟,一阵细碎的哭泣声突然顺着暗河的水流声飘来。
那声音断断续续,裹着浓重的恐惧与绝望,像被雨水打湿的破布,在空旷的溶洞里反复回荡,听得人心里发紧。
“是人的声音!”杰森的眼睛瞬间亮了,原本有些虚浮的脚步突然变得稳当,他下意识握紧了莫妮卡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急切,“快!说不定是神父或者托马斯!”
莫妮卡也加快了脚步,小腿上的伤口被动作牵扯,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可她顾不上这些。
两人踩着鹅卵石往前冲,鞋底碾过碎石的“咯吱”声与前方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的紧张感越来越浓。
随着距离拉近,哭泣声愈发清晰。
那是男人压抑的呜咽,每一声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掩饰的崩溃。
莫妮卡放慢脚步,从腰间摸出匕首握在手里——虽然不确定前方是不是同伴,但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等绕过一根粗壮的天然石柱,前方的景象终于清晰起来: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蜷缩在鹅卵石上,褐色的皮甲沾满了泥沙,铁制头盔歪在一边,正是他们一直在找的托马斯神父。
他背对着两人,肩膀一抽一抽的,怀里还紧紧抱着那面画着十字架的圆盾,哭声就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
“托马斯!”杰森忍不住喊了一声,刚想快步上前,却见托马斯的身体猛地一僵,哭声瞬间戛然而止。
溶洞里的空气骤然安静,只剩下暗河的水流声在耳边轰鸣。
托马斯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回头,可溶洞里光线太暗,他只能看到两道模糊的黑影朝着自己靠近,根本分不清来的是谁。
之前被翼魔和吸血鬼追袭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谁……谁在那里?!别过来!”托马斯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慌忙爬起来,抱着圆盾踉跄着往后退,眼神里满是惊恐,“我有圣水!还有盾牌!你们别过来!”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旁边有一根半人粗的石柱,想也没想就钻了过去,紧紧贴在冰冷的石壁上,只敢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前方的黑影,连大气都不敢喘。
圆盾被他死死挡在身前,手心的冷汗把盾牌边缘的木框都浸湿了。
杰森和莫妮卡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杰森往前走了两步,故意放大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哭笑不得:“托马斯!是我们!我是杰森!旁边是莫妮卡探员!你躲什么?”
石柱后的托马斯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他迟疑地探出头,借着远处发光矿石的微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两道身影——深蓝色的警服、熟悉的轮廓,还有莫妮卡探员身上那件标志性的冲锋衣,终于确认来的是同伴,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
他慢慢从石柱后走出来,铁制头盔早已遗失,露出的光头上带着几道结痂了的伤口,样子狼狈又可怜。
他看见两人脸上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眼圈一红,之前憋回去的哭声又忍不住冒了出来,比刚才还要响亮,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脸上的泥沙,在下巴尖汇成水珠滴落。
“你哭什么?”杰森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不就是遇到点危险吗?我们这不是找到你了?再哭下去,不用怪物来,你自己先把自己吓晕了。”
托马斯却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一个劲地哭,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莫妮卡皱了皱眉,她总觉得托马斯的反应不太对劲——按理说,在这绝境中遇到同伴,就算害怕也该有几分庆幸,可托马斯的哭声里,只有纯粹的绝望,没有半点喜悦。
“托马斯,”莫妮卡上前一步,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冷静点!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约翰神父呢?”
听到“约翰神父”这四个字,托马斯的哭声突然一顿。
他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满是悲痛,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不远处的黑暗,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神……神父他……他就在那里……我……我不敢过去……”
杰森和莫妮卡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祥的预感。
他们不再多问,快步朝着托马斯指的方向跑去,脚下的鹅卵石被踩得“咯吱”作响,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绕过一堆散落的石笋,一道黑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正是约翰神父。
他躺在冰冷的鹅卵石上,黑色的祭服沾满了暗河的黑水和泥沙,怀里还紧紧抱着圣经,那本泛黄的旧笔记掉落在旁边的石缝里。
“神父!”杰森冲过去,单膝跪地,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约翰神父的颈动脉。
没有跳动。
他又将手指凑到神父的鼻下,感受不到丝毫温热的气流。
莫妮卡也蹲下身,借着微光仔细查看——约翰神父的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得像纸,嘴角没有一丝血色,显然已经没有了气息。
溶洞里彻底安静了,只剩下暗河的水流声在耳边轰鸣,像在为这位守护小镇五十年的神父哀悼。
杰森的肩膀微微颤抖,他握紧了约翰神父冰冷的手,眼眶瞬间红了——约翰神父不仅是队伍里唯一的圣职者,更是他从小敬重的长辈,是教会他“守护”意义的良师益友。
而托马斯还没出师,根本无法替代神父的位置,失去了神父的圣光,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对抗那些邪恶的怪物?
莫妮卡别过头,看着远处黑暗的溶洞深处,心里也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
之前的计划里,约翰神父的圣光本是对抗血影的关键,可现在……
他们不仅失去了最重要的战力,连唯一的希望,也彻底熄灭了。
第440章 抉择与前行
暗河的水流声还在溶洞深处低吟,带着潮湿的水汽与若有似无的腥气,缠在莫妮卡、杰森与托马斯的衣襟上,凉得像未干的泪痕。
他们离河岸退开了约莫十米远,脚下的鹅卵石从湿润变得干燥,只是指尖还残留着河水浸透的寒意。
杰森率先弯腰,捡起一块掌心大小的鹅卵石,粗糙的石面蹭过他指节上的旧茧。
他沉默地将石头放在地上,又弯腰去捡第二块、第三块,莫妮卡与托马斯也跟着行动起来。
三人的动作都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地下世界难得的寂静。
托马斯的圆盾早就被他放在一旁,此刻正用胖乎乎的手笨拙地搬运着鹅卵石,指尖蹭到石缝里的青苔,也顾不上擦拭;
莫妮卡则将散落的碎石归拢,将松动的石块嵌进石堆缝隙,尽量让这临时的石碓显得规整些。
没用多久,一个半人高的小石碓便立在了溶洞的空地上。
石碓顶端,他们特意放上了约翰神父圣经,封面上磨损的十字架纹路在岩壁发光矿石的淡绿色微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像是神父生前那双温和却坚定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们。
“愿上帝保佑您,神父。”杰森单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前,深蓝色警服的袖口还沾着暗河的泥沙,却丝毫不影响他动作的庄重。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落在石碓上,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约翰神父的模样——黑色的祭服、布满皱纹的脸,还有捧着圣经时那双始终带着悲悯的眼睛。
这个守护了锡尔弗顿五十年的老人,最终没能等到黎明,就永远留在了这片黑暗里。
托马斯也跟着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嘴唇哆嗦着念起了断断续续的祷文。
他的眼眶通红,眼泪还挂在脸颊上,混着之前没擦干净的泥沙,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狼狈的痕迹。
之前被怪物追袭时的恐惧、坠落暗河的绝望,此刻都被失去神父的悲痛压过——那个在他被翼魔围困时,用圣光救下他的老人,那个说“就算赔上老命,也不能看着民众被撕碎”的神父,再也不会回来了。
莫妮卡站在两人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匕首。
她没有下跪,却微微垂着头,目光落在手中那本泛黄的旧笔记上。
脑海里闪过约翰神父在教堂里说“殊死一搏,总比坐着等黑暗吞掉一切强”时的决绝,闪过他分发圣水与银十字架时的郑重,还有他被卷入暗河前,下意识将圣经护在怀里的模样。
鼻腔里一阵发酸,她却用力眨了眨眼,将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神父用性命守护的希望,不能在他们这里断掉。
“我们得走了。”莫妮卡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 FBI探员特有的冷静,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神父不会希望我们一直在这里悲伤,他想看到我们守住锡尔弗顿。”
杰森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抬手擦了擦眼角——那里有他没忍住溢出的泪水。
他看向莫妮卡,眼神里的悲痛渐渐被坚定取代:“你说得对。我们得尽快找到那群东方人。只有汇合了,才能继续对抗那些吸血鬼,才能完成神父没做完的事。”
“不行!绝对不行!”托马斯突然激动地喊了起来,他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神里满是恐惧,“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你的斧头被水冲走了,莫妮卡探员你的手弩也丢了,而我的圣水也全都不见了,现在只有一面盾牌!最重要的是,神父不在了,没人能用圣光对付那些怪物!留下来就是送死!我们应该赶紧找路回到地面,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在空旷的溶洞里反复回荡,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那些吸血鬼那么厉害,还有会飞的翼魔,我们连自保都做不到,怎么跟他们打?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想回家!”
杰森皱起眉,刚想反驳,却被莫妮卡抬手拦住。
她看向托马斯,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现实:“托马斯神父,你想回到地面,杰森想找到同伴,这两种想法都没有错。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她顿了顿,指了指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你知道哪条路能通向地面吗?你能确定我们走的方向,不是通往吸血鬼的巢穴吗?还有杰森,你知道那群东方朋友他们在哪个方向吗?是上游,还是下游?是在暗河岸边,还是已经深入了溶洞深处?”
一连串的问题,让杰森和托马斯都沉默了。
溶洞里只剩下暗河的水流声,还有发光矿石偶尔滴落水珠的“滴答”声,显得格外压抑。
莫妮卡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就像困在迷宫里的老鼠,没有地图,没有指引。能做的,只有选一个方向,试着往前走。至于是通向生,还是通向死,我们只能赌一把——就像神父说的,殊死一搏,总比坐在这里等强。”
她抬起头,目光看向暗河上游的方向,那里的水流似乎比下游平缓些,岩壁上的发光矿石也顺着上游延伸,在黑暗中拉出一道模糊的亮线:“我建议往上游走。一方面,我们是被从暗河上面冲下来的,我们的同伴很可能还在上游寻找我们;另一方面,上游的地势通常会逐渐升高,有通往地面通道的可能性也更大。”
杰森看着莫妮卡指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约翰神父的石碓,重重点了点头:“好,就往上游走。就算找不到同伴,能找到通往地面的路,也能想办法联系外界支援。”
托马斯虽然还有些犹豫,嘴唇动了动,却没再反驳。
他知道莫妮卡说的是实话,留在原地只会坐以待毙,往上游走,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他走到石碓前,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哽咽:“神父,对不起……我们不能一直陪着您。等我们解决了那些怪物,一定会回来接您,把您带回锡尔弗顿的教堂。”
三人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小小的石碓,转身朝着暗河上游的方向走去。
杰森走在最前面,虽然没有了大斧,却依旧挺直了背脊,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的黑暗;
莫妮卡跟在中间,右手握着匕首,左手扶着岩壁上的发光矿石,借着微光辨认前路;
托马斯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向石碓的方向,直到那道小小的石堆彻底消失在黑暗里,才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两人。
暗河的水流声渐渐落在了身后,前方的黑暗依旧浓稠,却不再像之前那样令人绝望。
他们不知道前方等待着的是什么,是同伴的身影,是通往地面的通道,还是更可怕的怪物巢穴,但他们知道,只要继续往前走,就还有希望……
第441章 堕落骑士
矿道里的黑暗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姜鸿飞攥着手电筒的掌心沁出细汗,光束在前方岩壁上晃出细碎的亮斑,却连五米外的景象都照不真切。
潮湿的风裹着铁锈与霉味往鼻腔里钻,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未知的刀尖上。
他已经在岔路里绕了快一个小时。
最初还能凭着来时的记忆标记方向,可越往深处走,矿道越狭窄,有的地方甚至需要侧身才能通过,之前留下的划痕早被后来的落石掩盖。
手电筒的电量渐渐不足,光束开始微微闪烁,照在岩壁上的光斑也变得虚浮,连脚下凸起的石笋都看得模糊不清。
“该死,又走岔了。”姜鸿飞停下脚步,懊恼地踢了踢脚边的碎石。
碎石滚进黑暗里,传来一阵遥远的回响,证明这又是一条死路。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掏出腰间的符文弯刀,刀身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暗哑的光泽。
这个时候他真的想要转身离开,可想起温羽凡和陈墨的嘱托,想起约翰神父“殊死一搏”的决绝,他咬了咬牙,将手电筒的光束调亮到最大(尽管这样会加速耗电):“不能慌,之前温大叔说过,溶洞在地下深处,往地势低的地方走,总能找到线索。”
他重新握紧弯刀,沿着矿道壁摸索着前行,特意避开那些向上倾斜的岔路,专挑地面明显向下延伸的通道。
有时遇到被碎石封堵的路口,就用弯刀撬开松动的石块;
遇到湿滑的青苔,就蹲下身,用手抠住岩壁的缝隙慢慢挪动。
手电筒的光束在他身前摇晃,映出他紧绷的侧脸,少年人的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慌乱,只剩下一股不服输的狠劲。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黑暗里,隐约能看到一片空旷的轮廓。
姜鸿飞心头一喜,加快脚步冲了过去,刚踏出矿道出口,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处约莫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洞窟,顶部悬挂着尖锐的钟乳石,水滴从石尖落下,“滴答”声在空荡的空间里反复回荡。
洞窟中央,一尊残破的石雕歪斜地立在地上,石雕的头颅早已不见,只剩下布满裂纹的躯干,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黑霉,像极了某种狰狞的怪物。
更让姜鸿飞头皮发麻的是,洞窟的阴影里,一道黑色的身影正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个穿着暗紫色铠甲的骑士,铠甲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肩甲上雕刻着扭曲的蝙蝠图案,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的头盔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目光扫过姜鸿飞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嗜血与轻蔑。
“竟然有人类闯到这里来了?”骑士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姜鸿飞瞬间握紧弯刀,身体微微前倾,摆出防御姿势。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远超之前遇到的低阶吸血鬼的气息——那股能量凝练而狂暴,像奔腾的洪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骑士的实力,恐怕比我强太多。”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气息足有内劲五重……”
“既然来了,就留下当口粮吧。”堕落骑士低喝一声,脚步猛地蹬地,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
长剑带着呼啸的劲风,直取姜鸿飞的胸口,速度快得让他只来得及看清一道青黑色的残影。
姜鸿飞瞳孔骤缩,下意识侧身避开,长剑擦着他的肩甲划过,在岩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碎石飞溅到他的脸上,传来一阵刺痛。
他不敢怠慢,手腕翻转,符文弯刀朝着骑士的腰侧劈去,刀刃上的符文在光线下隐隐发亮,带着刚正的锐气。
可堕落骑士的反应更快,他手腕轻转,长剑精准地挡住了弯刀的攻击。
“叮”的一声脆响,金属碰撞的火花在黑暗中炸开,姜鸿飞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顺着刀身传来,手臂瞬间发麻,弯刀险些脱手飞出。
“就这点力气?”骑士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长剑再次劈出,这次的角度更刁钻,直取姜鸿飞的脖颈。
青黑色的剑光裹着阴冷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姜鸿飞被迫连连后退,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响。
他试着用师门传授的步法闪避,可对方的速度太快,每一次攻击都封死了他的退路。
没过几招,他的手臂就被剑风扫到,一道狭长的伤口瞬间出现,鲜血顺着伤口渗出,染红了衣袖。
“小鬼,放弃抵抗吧,你的血肉,会成为我献给尊主的祭品。”堕落骑士步步紧逼,长剑的攻击越来越密集,青黑色的剑光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姜鸿飞牢牢困在中央。
姜鸿飞的呼吸渐渐急促,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刀柄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快速流失,手臂越来越沉重,之前突破到内劲一重的喜悦,此刻早已被现实的差距击碎。
就在这时,骑士的长剑突然刺向他的心脏,速度快得让他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姜鸿飞猛地想起师父以前交给自己的东西——那是一张用黄符纸绘制的剑符,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文,师父说过,这是师祖传承下来的保命符,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能动用。
“拼了!”姜鸿飞咬牙,左手飞快地伸进怀里,掏出那张折叠整齐的剑符。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符纸上,同时低喝一声:“武尊传承,剑符显威!”
符纸接触到精血的瞬间,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
金光中,一道虚幻的长剑虚影缓缓凝聚,剑身泛着圣洁的光芒,与堕落骑士的青黑色长剑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等骑士反应过来,剑影突然化作一道流光,以极快的速度射向他的胸口。
“什么?!”堕落骑士瞳孔骤缩,下意识用长剑抵挡,可剑影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的青黑色长剑瞬间被劈成两段,剑影余势不减,径直穿透了他的铠甲,刺进了他的心脏。
堕落骑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猩红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的身体开始快速消融,暗紫色的铠甲失去支撑,“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化作一堆黑色的粉末。
金光渐渐散去,剑符也变成了一张灰烬,随风飘散。
姜鸿飞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气,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他知道,自己赢了。
手电筒的光束落在地上的铠甲粉末上,姜鸿飞看着那堆渐渐消散的黑灰,握紧了手中的弯刀。
他知道,这只是矿洞中的一场小插曲,更危险的挑战还在后面,但此刻,少年人的眼神里,只剩下坚定与期待。
第442章 奖励与托付
姜鸿飞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洞窟里格外清晰。
方才催动剑符时,他咬破舌尖喷出的精血还残留在嘴角,带着淡淡的腥甜,手臂上那道被骑士剑风扫出的伤口,此刻正汩汩地渗着血,染红了大半截衣袖。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符文弯刀,心脏不由得一沉:
左侧弯刀的刀刃上,赫然出现了一道两寸长的裂痕,原本泛着微光的符文黯淡了不少,握在手里,连之前那股与邪恶抗衡的锐气都弱了几分;
右侧弯刀的刀柄也松动了,木质纹理里还嵌着骑士铠甲的黑色碎屑,显然是刚才硬拼时受损不轻。
“这下麻烦了……”姜鸿飞皱紧眉头,指尖轻轻拂过刀刃的裂痕,只觉得一阵无力。
这对弯刀是约翰神父从教堂地下室翻出来的驱邪利器,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再遇到高阶吸血鬼,他连自保都成问题。
更别提身上的伤,虽然不算致命,但每动一下,伤口就牵扯着皮肉疼,连内劲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包扎伤口,洞窟中央那尊无头石像突然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姜鸿飞猛地抬头,只见石像布满裂纹的躯干上,突然亮起一道耀眼的金光,光芒如同正午的太阳般刺眼,瞬间照亮了整个洞窟,连顶部钟乳石滴落的水珠都泛着金色的光晕。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道金光便如同有生命般,径直朝着他的方向射来!
“不好!是机关!”姜鸿飞心头一紧,下意识想侧身躲开。
他见过翼魔的腐蚀光、血影男子的血色能量,每一种特殊的光芒都带着致命的危险。
这石像突然发出的光,恐怕也不会例外。
他脚步踉跄着往后退,双手紧紧攥着破损的弯刀,试图用刀身挡住金光。
可那金光速度太快了,如同离弦之箭,眨眼间就到了他眼前,根本不给任何躲避的机会。
“完了!”姜鸿飞绝望地闭上眼。
他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在这无名洞窟里,连给同伴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可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相反,一股温暖的能量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身体,顺着四肢百骸缓缓流淌。
那能量带着圣洁的气息,所过之处,原本火辣辣的伤口瞬间不疼了,手臂上的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结痂都没留下;
之前因失血过多而发虚的身体,也渐渐充满了力气,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姜鸿飞惊讶地睁开眼,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又摸了摸胸口——之前被剑风扫过的地方,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更让他震惊的是,体内的内劲突然变得躁动起来!
原本停留在内劲一重的力量,此刻如同沸腾的开水般翻滚,顺着经脉疯狂运转。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内劲在不断压缩、凝练,突破一重的壁垒时,甚至没有丝毫滞涩感,直接冲上了内劲二重;
紧接着,二重的壁垒也被轻易冲破,力量继续攀升,三重、四重……直到内劲五重,才缓缓稳定下来。
“这……这是真的?”姜鸿飞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力量,眼睛瞪得老大,“内劲五重……我竟然直接冲到了内劲五重!”
他之前卡在武徒九阶许久,若不是这次被吸血鬼咬伤意外突破到内劲一重,恐怕还在原地踏步,却没想到,此刻竟借着石像的光芒,一步登天,直接跨越了四个小境界!
他正沉浸在突破的喜悦中,洞窟中央的金光突然转向,落在了地上那柄断裂的青黑色长剑上。
只见那两截断剑突然微微颤动起来,缓缓从地上升起,悬浮在半空中。
金光包裹着断剑,原本泛着邪恶气息的青黑色剑身,渐渐褪去了阴冷的光泽,露出了底下银白色的金属本色。
断裂处的缺口在金光的滋养下,慢慢愈合,两截断剑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精准地对接在一起,化作一柄完整的长剑。
长剑上的邪恶力量被彻底驱散,剑身上甚至隐隐泛起了淡淡的金光,与之前骑士使用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紧接着,长剑如同有了意识般,缓缓朝着姜鸿飞的方向飞来,最终停在他的面前,剑柄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心,像是在主动认主。
姜鸿飞看着眼前的长剑,又看了看洞窟中央依旧散发着微光的无头石像,心中满是震撼与感激。
姜鸿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剑柄,一股温润的凉意便顺着指腹蔓延开来,与之前骑士握持时那股阴冷的邪气截然不同。
他下意识握紧,掌心瞬间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仿佛长剑在回应他的触碰。
下一秒,无数破碎的画面与信息如同决堤的潮水,猛地涌入他的脑海:
昏暗的矿洞深处,四名神职人员,四名圣徒骑士与众多驱魔人浑身浴血,他们手中的长剑泛着金光,将一道浑身裹着血雾的身影死死困在暗河旁;
满地的符文石闪烁着微光,四座残破的石像在四周形成环形,石像顶端的十字架朝着中心汇聚出淡金色的光链,将那道血影牢牢锁住。
昏暗的矿洞深处,四位身披圣光的神职人员正围着一座崭新的石像诵经,石像周身泛着金色的光芒,将下方一道暗红的能量死死压制;
画面一转,骑士穿着崭新的银甲,手持长剑守在石像旁,眼神坚定得像一块磐石;
可随着时间流逝,石像的金光渐渐黯淡,一缕缕黑色的雾气从石缝中渗出,缠绕上骑士的铠甲,他的眼神从清明变得浑浊,银甲也慢慢被暗紫色的邪气浸染,最终化作了之前那副狰狞的模样。
信息碎片如同快放的影片在脑海中闪过,姜鸿飞的瞳孔骤然收缩:
原来这尊无头石像,竟是当年镇压初代血族的四座封印之一!
当年四位高阶神父与数十名驱魔人拼死将初代血族封印在矿洞暗河旁后,特意打造了四座石像作为辅助封印,分别镇守在矿洞的四个关键节点。
而那名堕落骑士,本是守护这座封印的忠诚卫士,却因常年与封印逸散的黑暗力量对抗,最终被邪气侵蚀心智,沦为了怪物。
更让他心脏狂跳的是,一段清晰的讯息如同烙印般刻进意识:
若想彻底阻止初代血族复活,必须找到另外三座封印,击败守护封印的堕落骑士,用圣光之力重新激活四座石像,让封印恢复完整。
更让他震惊的是,一段清晰的路径图如同烙印般刻进意识:
从当前洞窟向北出发,会遇到一处岔路,左侧通道的石壁上有三道平行划痕,那是通往地下湖的路径,而北方封印入口就在地下湖中央的石柱顶端。
姜鸿飞猛地睁开眼,握着剑柄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长剑,剑身上的金光依旧柔和,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之前他以为,石头发射出的金光只是击败堕落骑士后的奖励,是运气使然的馈赠,可此刻他才明白,那哪里是什么奖励,分明是前辈英灵跨越百年的托付。
那些曾为守护小镇牺牲的神职人员、驱魔人,还有那位从忠诚卫士沦为堕落骑士的守护者,他们的意志从未消散,一直藏在石像与长剑之中,等待着一个能继承使命的人。
而自己,恰好成为了那个被选中的人。
洞窟顶部的水滴“滴答”落下,砸在地面的碎石上,却丝毫没影响姜鸿飞心中翻涌的情绪。
他抬手将长剑举过头顶,剑尖的金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如同在向百年前的英灵致敬。
“前辈放心,”姜鸿飞的声音坚定得没有一丝犹豫,少年人的眼底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剩下的封印,我一定会找到;那些堕落骑士,我也会亲手击败;初代血族想复活作恶,先过我这一关!”
话音落下,长剑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决心,剑身轻轻颤动,发出一阵清脆的“嗡鸣”,像是在回应他的誓言。
姜鸿飞握紧剑柄,转身朝着脑海中路径图标注的方向走去,脚步比之前更加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通往希望的阶梯上。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但他再也不会退缩,因为他的手中,不仅握着一把剑,更握着前辈英灵沉甸甸的希望。
第443章 剑指北境湖
姜鸿飞握着手中重获新生的长剑,剑身上温润的金光顺着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最后一丝因激战残留的疲惫。
他低头看了眼手臂——之前被堕落骑士剑风划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已完全愈合,连一道浅浅的疤痕都未曾留下,肌肤触感光滑如初,仿佛那场凶险的厮杀只是一场幻觉。
体内的内劲在经脉中奔腾流转,内劲五重的力量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强盛。
之前突破到内劲一重时,他只觉得浑身轻快、力量倍增,而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次呼吸间,空气里的能量都在被丹田缓缓吸收,连脚下踩着的碎石地,都能通过脚掌的触感,精准分辨出石块的大小与纹理。
这种掌控力,是他在武徒九阶时连想都不敢想的。
“不能等了。”姜鸿飞握紧剑柄,剑身在昏暗的矿道里泛着柔和的金光,恰好照亮身前半米的路。
他没有丝毫耽搁,根据脑海中烙印的路径图,转身朝着北方地下湖的方向快步走去。
矿道比之前他绕行的岔路更加宽敞,地面虽依旧散落着细碎的矿渣,却少见松动的碎石。
姜鸿飞脚步轻快,却始终保持着警惕——经历过堕落骑士的突袭,他深知这矿洞深处藏着太多未知的危险,哪怕此刻实力大增,也不敢有半分懈怠。
他的目光扫过两侧的岩壁,偶尔能看到嵌在石缝里的发光矿石,淡绿色的微光与长剑的金光交织,在岩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耳尖则时刻捕捉着周围的动静,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与呼吸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水滴“滴答”声,以及矿道深处若有似无的气流涌动声。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空气突然变得格外潮湿,原本若有似无的气流声,渐渐变成了清晰的“哗啦”声——那是水流撞击岩石的声响,带着地下水域特有的冰凉气息,顺着矿道缝隙钻进来,拂在脸上,让人心头一凛。
姜鸿飞加快脚步,转过一道弯后,眼前的景象骤然开阔。
只见一座巨大的地下湖赫然出现在眼前,湖面泛着幽蓝色的光泽,那是岩壁上成片的发光矿石映照的结果。
湖水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只有湖底偶尔有气泡缓缓上浮,破裂时发出细微的“啵”声,在空旷的溶洞里格外清晰。
湖的四周是陡峭的岩壁,钟乳石从洞顶垂落,尖端悬挂着晶莹的水珠,偶尔滴落在湖面,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而在湖的正中央,一根粗壮的石柱拔地而起,柱身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纹路,像是被水流冲刷了千百年留下的痕迹,顶端隐没在洞顶的黑暗中,看不清具体模样。
“就是这里了。”姜鸿飞走到湖边,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向湖面,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少年人的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眼神却比之前坚定了许多,手中的长剑泛着金光,映在湖水里,像一道坠落的星河。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内劲缓缓运转,目光紧紧锁定湖中央的石柱。
根据路径图的信息,北方封印的入口就在石柱顶端,可湖面宽约二十米,湖水深不见底,且不知道水下是否藏着危险,贸然涉水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姜鸿飞握着剑柄,绕着湖边缓缓行走,目光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发现,湖边的岩壁上,每隔几米就有一道浅浅的凹槽,像是人为开凿的阶梯,一直延伸到水面以下。
而在靠近石柱的方向,水面上漂浮着几块巨大的岩石,像是天然的浮桥,恰好能让人踩着岩石靠近石柱。
“有办法了。”姜鸿飞眼前一亮,他走到最近的一块浮石旁,先用脚尖轻轻试探了一下——浮石稳稳地停在水面上,没有丝毫晃动,显然足够承受他的重量。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轻轻一跃,身体如同轻盈的飞燕,稳稳地落在浮石上。
浮石微微晃动了一下,激起细小的水花,却很快恢复平稳。
姜鸿飞没有停留,借着内劲加持,脚步轻快地在浮石间跳跃,每一次落地都精准而稳健,长剑的金光在他身前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照亮了脚下的水面。
很快,他便来到了石柱下方。
仰头望去,石柱顶端离地面约有十米高,柱身上布满了可供攀爬的凸起石块,像是天然的阶梯。
姜鸿飞没有犹豫,双手紧紧扣住石柱上的石块,双脚踩在狭窄的石缝里,如同训练有素的岩羊,一步步朝着顶端攀爬而去。
攀爬的过程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石柱上传来的冰凉触感,以及石缝里偶尔渗出的潮湿水汽。
体内的内劲缓缓运转,让他的手臂充满了力量,每一次抬手、落脚都格外稳准,甚至不需要刻意寻找支点,就能凭借肌肉的记忆找到最佳的攀爬位置。
很快的,姜鸿飞爬到了石柱顶端。
他翻身站定,环顾四周:
石柱顶端是一个约莫两米见方的平台,平台中央,一道半米宽的石门赫然映入眼帘。
石门上雕刻着复杂的符文,与他之前在堕落骑士洞窟里见到的石像符文极为相似,只是这些符文泛着淡淡的金光,显然还残留着当年封印时的圣光之力。
“找到了!”姜鸿飞的心脏不由得加速跳动,他握紧手中的长剑,一步步朝着石门走去。
剑身上的金光与石门上的符文遥相呼应,符文的光芒变得愈发明亮,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
就在他即将伸手触碰石门时,一阵细微的“簌簌”声突然从石柱下方传来。
姜鸿飞猛地回头,只见湖面的平静被打破,十几道黑影正从湖底缓缓上浮,青黑色的皮肤在幽蓝色的湖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尖牙外露,显然是潜伏在湖底的低阶吸血鬼。
“看来,想打开封印,没那么容易。”姜鸿飞握紧长剑,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将体内的内劲运转到极致,剑身上的金光骤然暴涨,照亮了整个石柱顶端。
那些从湖底上浮的吸血鬼似乎感受到了长剑的圣光之力,动作明显迟滞了一下,却依旧没有退缩,反而加快了速度,朝着石柱攀爬而来。
姜鸿飞深吸一口气,双脚微微分开,摆出战斗姿势。
青黑色的头颅接二连三地冲破湖面,带着腥咸水汽的利爪在幽蓝光线下泛着冷芒。
姜鸿飞站在石柱顶端的石台边缘,脚掌稳稳扎根在冰凉的岩石上,手中长剑的金光已暴涨至半尺,如同燃着的圣火,将周围的黑暗逼退数米。
最先攀到石柱中段的吸血鬼发出嘶哑的嘶吼,青黑的手指抠着石缝里的苔藓,身体如同壁虎般快速向上蠕动。
它的尖牙上还挂着湖底的淤泥,腥臭的气息顺着气流飘到姜鸿飞鼻尖,却只让少年眼底的锐光更盛。
“来得正好。”姜鸿飞手腕轻抖,长剑划出一道金色弧光,剑风裹挟着圣洁的能量,如同斩开黑暗的利刃,精准地劈在那只吸血鬼的脖颈上。
没有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只有皮肉被瞬间撕裂的闷响,青黑色的头颅带着黑血坠入湖面,激起一圈泛着油污的涟漪,而失去头颅的尸身则顺着石柱滚落,在岩壁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刚解决掉这只,又有三只吸血鬼从不同方向同时攀来。
左侧那只借着钟乳石的掩护,试图从侧面偷袭;
右侧两只则相互借力,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指甲在石柱上抓出深深的划痕,石屑簌簌落下。
姜鸿飞却丝毫不慌,体内内劲五重的力量如同奔腾的溪流,顺着手臂涌入剑身。
他先是侧身避开左侧吸血鬼的爪击,同时长剑竖劈,金光闪过,那只吸血鬼的利爪连同小臂被齐齐斩断,黑血喷涌而出,落在石柱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紧接着,他脚尖在石台边缘轻轻一点,身体如同轻盈的飞燕般腾空而起,长剑横扫,两道金色剑光同时斩向右侧的两只吸血鬼。
“噗嗤!”两道血花同时溅起,两只吸血鬼的身体从石柱中段断裂,重重砸在湖面上,激起大片水花。
湖底的吸血鬼似乎被同伴的惨状激怒,更多青黑色的身影从水里冒出来,密密麻麻地朝着石柱围拢,有的甚至相互堆叠,形成一道扭曲的“肉梯”,试图更快地爬上石台。
姜鸿飞落回石台,呼吸依旧平稳。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斩杀一只吸血鬼,长剑都会吸收一丝散逸的邪恶能量,剑身上的金光便更盛一分。
同时剑柄上还会传来一股能量,如同永不停歇的活水,不断滋养着他的体力,哪怕已经连续斩杀了十几只,手臂也没有丝毫酸麻。
一只体型格外粗壮的吸血鬼终于爬到了石台边缘,它张开满是尖牙的嘴,朝着姜鸿飞的喉咙扑来,腥臭的气息几乎要将人熏晕。
姜鸿飞眼神一冷,不退反进,左手猛地按住对方的肩膀,右手长剑直刺,金光穿透吸血鬼的胸膛,从后背穿出。
那只吸血鬼的身体瞬间僵硬,青黑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最终化作一滩黑灰,顺着石台边缘滑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湖面上的黑血越积越多,原本幽蓝的湖水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紫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那是邪恶被圣光灼烧后的味道。
姜鸿飞依旧站在石台中央,长剑的金光从未黯淡,每一次挥剑都精准无误,没有一只吸血鬼能突破他的防线,更别说踏上石台半步。
最后一只吸血鬼攀到石台边缘时,身体已经在之前的攀爬中被其他同伴的黑血浸透。
它看着满地的黑灰和湖面上漂浮的残肢,眼底闪过一丝恐惧,却还是被本能驱使着扑了上来。
姜鸿飞手腕翻转,长剑如同有了生命般,自动绕过对方的爪击,从它的咽喉划过。
黑血喷溅在金光上,瞬间被蒸发成一缕黑烟。
那只吸血鬼的身体抽搐了两下,缓缓倒在石台上,最终化作一滩黑灰。
姜鸿飞收剑而立,剑身上的金光缓缓收敛,恢复成柔和的光泽。
他低头看向湖面,原本密密麻麻的吸血鬼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被染成暗紫色的湖水还在微微晃动,偶尔有几片黑灰顺着水流漂浮。
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虽然连续战斗了近半个时辰,但体内的内劲依旧充沛。
他走到石台边缘,目光扫过平静下来的湖面,确认再也没有吸血鬼冒出来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石柱顶端的风带着湖水的湿气,拂过他的脸颊,却丝毫没有让他感到疲惫。
姜鸿飞握紧手中的长剑,转身看向平台中央的石门——接下来,该打开这道封印了。
第444章 剑破水咒 再斩堕落
姜鸿飞站在石柱顶端的石台中央,掌心紧紧攥着那柄泛着温润金光的长剑。
剑身上的符文与石门上的古老纹路遥遥相对,仿佛跨越百年的老友在此刻终于重逢。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内劲五重的力量如同奔涌的溪流,顺着手臂缓缓注入剑身,原本柔和的金光骤然变得炽烈,像一团燃烧的圣火,将整个石台映照得亮如白昼。
“前辈英灵在上,今日我姜鸿飞,愿承此重任,重启封印!”少年的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话音未落,他双手紧握剑柄,将长剑高高举过头顶,剑尖的金光精准地对准石门中央的符文凹槽。
下一秒,奇迹般的景象骤然发生——石门上那些沉睡了百年的符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从浅淡的金色逐渐变得耀眼,如同活过来的星辰,在石面上缓缓流转。
与此同时,长剑上的符文也同步亮起,两道金光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在空中交织缠绕,形成一道璀璨的光桥,将人与门紧密相连。
“轰隆……”
沉闷的巨响在溶洞里炸开,石门两侧的岩壁微微震颤,细小的石屑簌簌落下。
原本严丝合缝的石门,竟从中间缓缓裂开一道缝隙,冰冷的水汽夹杂着淡淡的腥气从缝隙中涌出,吹得姜鸿飞的衣摆轻轻飘动。
缝隙越来越宽,最终彻底洞开,露出里面漆黑幽深的通道,通道深处隐约传来水流涌动的声音,像是藏着一片隐秘的水域。
姜鸿飞没有丝毫犹豫,他握紧长剑,脚尖在石台上轻轻一点,身体如同轻盈的飞燕,顺着通道纵身跃入。
穿过黑暗的瞬间,他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约莫三十平米的圆形石室,石室四周的岩壁上嵌满了发光的蓝色晶石,将整个空间映照成一片幽蓝的世界。
石室中央,一尊与之前洞窟中相似的无头石像歪斜地立在地面上,石像的躯干上布满了深蓝色的水纹状裂纹,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而在石像旁边,一道穿着深蓝色铠甲的身影正缓缓转过身来,铠甲表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海浪图案,在幽蓝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头盔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泛着冰蓝色的眼睛,目光扫过姜鸿费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不知死活的人类……”堕落骑士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是从冰封的海底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泛着诡异的冰蓝色,剑身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尚未靠近,姜鸿飞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姜鸿飞瞬间握紧手中的圣光长剑,身体微微前倾,摆出防御姿势。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骑士身上的气息与之前遇到的暗紫色铠甲骑士不相上下,都有着内劲五重的实力,可不同的是,这骑士的气息中还夹杂着一股浓郁的水系能量,像是与周围的水汽融为一体,让他的感知都变得迟钝了几分。
“受死吧!”堕落骑士低喝一声,脚步猛地蹬地,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
他手中的冰蓝色长剑带着呼啸的寒风,直取姜鸿飞的胸口,剑风所过之处,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粒,在幽蓝光线下泛着冷芒。
姜鸿飞瞳孔骤缩,下意识侧身避开,长剑擦着他的肩甲划过,在身后的岩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剑痕周围的蓝色晶石瞬间被冻结,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他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就见堕落骑士手腕轻转,冰蓝色长剑突然横扫,剑身上竟涌出一股汹涌的水流,如同奔腾的小溪,朝着他的方向席卷而来。
“这是……魔法?”姜鸿飞心头一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能力。
之前遇到的吸血鬼要么靠蛮力,要么靠速度,可眼前这骑士,竟然能操控水流发动攻击!
汹涌的水流带着冰冷的寒意,瞬间就到了他的面前,根本不给任何躲避的机会。
危急关头,姜鸿飞猛地将圣光长剑横在身前,体内的内劲疯狂涌入剑身,剑身上的金光骤然暴涨,形成一道半圆形的光盾。
“砰”的一声巨响,水流狠狠撞在光盾上,激起漫天的水花,冰冷的水珠溅在姜鸿飞的脸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堕落骑士见攻击被挡,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有丝毫停顿。
他双手握住剑柄,将长剑插入地面,口中低声念诵着晦涩的咒语。
随着咒语声响起,石室四周的岩壁上,突然涌出数十道细小的水柱,如同出鞘的利剑,朝着姜鸿飞的方向射来。
这些水柱速度极快,且角度刁钻,有的从正面袭来,有的从侧面偷袭,甚至还有几道从地面下破土而出,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姜鸿飞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握着长剑在身前快速挥舞,金光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幕,将袭来的水柱一一斩断。
可水柱源源不断,仿佛永远不会枯竭,每斩断一道,就有新的水柱从岩壁中涌出,渐渐的,他的手臂开始发麻,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能这样被动防御!”姜鸿飞咬紧牙关,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对策。
这些堕落骑士虽然实力强大,但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他们的黑暗力量与石像的圣光之力是相互克制的。
“堕落骑士的存在抑制了神像的力量,但如果提前激活神像又会如何?这又不是游戏,一定要击败BOSS后,才能开宝箱!”
打定主意,姜鸿飞突然改变策略。
他故意放慢了挥剑的速度,让一道水柱突破剑幕,擦着他的手臂划过,留下一道冰冷的水痕。
趁着堕落骑士以为有机可乘,准备发动更强攻击的瞬间,姜鸿飞猛地脚下发力,体内的内劲全部灌注到双腿,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石像的方向冲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堕落骑士怒吼一声,他猛地抬手,一道巨大的水墙突然从地面升起,挡在姜鸿飞面前。
水墙高达三米,厚约半米,表面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冰墙。
姜鸿飞却丝毫不慌,他握紧圣光长剑,将内劲与圣光之力全部汇聚在剑尖,对着水墙狠狠劈下。
“嗤啦——!”金色的剑光如同斩开冰雪的阳光,竟将厚厚的水墙瞬间劈成两半,冰冷的水流朝着两侧飞溅,在地面上汇成两道小溪。
穿过水墙的瞬间,姜鸿飞已来到石像旁。
他没有丝毫停顿,转身对着追来的堕落骑士挥剑横扫,圣光长剑带着炽烈的金光,直取骑士的脖颈。
堕落骑士猝不及防,只能仓促举剑抵挡,“叮”的一声脆响,两柄长剑在空中碰撞,金光与冰蓝光交织在一起,激起漫天的火花与冰晶。
姜鸿飞借着碰撞的力道,身体在空中翻转,双脚稳稳落在石像后方。
他抓住这个机会,将圣光长剑狠狠刺入石像上的水纹状裂纹中。
“嗡——!”长剑上的金光顺着裂纹迅速蔓延,石像上的深蓝色裂纹瞬间被金光覆盖,原本萦绕在骑士身上的水系能量,竟开始快速消散。
堕落骑士的身体剧烈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石像之上的神圣能量暴增,开始反过来对他进行压制,他体内的水系能量正在飞速流失,连手中的冰蓝色长剑都开始变得黯淡。
“不——!”堕落骑士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他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朝着姜鸿飞扑来,试图夺回石像的控制权。
可此时的姜鸿飞早已占据上风,他拔出刺入石像的长剑,转身对着扑来的骑士,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圣光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金色的剑光如同新月般,精准地斩在骑士的铠甲连接处。
“咔嚓”一声脆响,深蓝色的铠甲瞬间碎裂,骑士的身体失去支撑,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随着骑士倒地,他的身体开始快速消融,深蓝色的铠甲化作一滩冰水,融入地面的水流中,只剩下一缕黑色的雾气,在圣光的照射下,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姜鸿飞拄着长剑,缓缓站直身体,胸口微微起伏。
他看着眼前恢复平静的石室,以及石像上重新亮起的金色符文,终于松了口气——北境封印的守护骑士,被他成功击败了。
姜鸿飞拄着圣光长剑,胸口的起伏还未完全平复。
方才与北境骑士的激战耗损了不少体力,手臂肌肉因长时间紧绷而微微发酸,指尖甚至还残留着握持剑柄时的酸胀感。
他低头看向地面,那滩由骑士铠甲消融而成的冰水正顺着石缝缓缓流淌,最终汇入石室角落的暗渠,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黑色雾气,在圣光的笼罩下渐渐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就在这时,石室中央的无头石像突然发出一阵“嗡鸣”,原本覆盖在石身上的深蓝色水纹裂纹,在圣光长剑拔出的瞬间,竟被金色光芒彻底填满。
石像表面的水汽如同被烈日蒸发般快速消散,粗糙的石面泛起温润的光泽,那些沉寂百年的古老符文重新焕发生机,在石身上缓缓流转,如同跳动的星辰。
姜鸿飞心中一动,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只见石像顶端突然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径直朝着他的方向飞来。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躲闪——经历过之前的馈赠,他早已明白,这是封印英灵给予的奖励。
金光穿透他的身体,一股比之前更温和却更凝练的能量顺着四肢百骸缓缓流淌。
与上次突破时那种汹涌澎湃的力量不同,这次的能量如同细水长流,在经脉中温柔地冲刷着每一处滞涩。
姜鸿飞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原本停留在第五重的内劲壁垒,如同被温水浸泡的冰块般渐渐融化,力量平稳地向上攀升,最终稳稳停在了内劲六重的境界。
“虽然只突破了一重,但内劲比之前凝练了不少。”姜鸿飞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更加浑厚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他能明显察觉到,此刻内劲的运转速度比之前快了近三成,连挥剑的动作都变得更加流畅。
还没等他细品突破的喜悦,更惊人的变化突然发生。
地面上,那柄北境骑士遗留的冰蓝色长剑突然微微颤动,从地上升起,悬浮在半空中。
剑身残留的水系能量与姜鸿飞手中的圣光长剑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两道光芒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般相互缠绕,最终彻底融合在一起。
姜鸿飞只觉得掌心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手中的圣光长剑竟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冰蓝色。
剑身上,金色的符文与蓝色的水纹图案交织,形成了全新的纹路。
他下意识挥动长剑,一道冰蓝色的水刃突然从剑尖射出,精准地击中石室角落的岩壁,留下一道深深的水痕,周围的空气瞬间降低了好几度。
“这是……水系魔法?”姜鸿飞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长剑。
他再次挥剑,这次刻意调动体内的内劲,剑尖竟涌出一股细小的水流,在他的操控下,水流化作一道水鞭,灵活地缠绕住一根垂落的钟乳石。
就在这时,一段段破碎的画面突然涌入他的脑海:
昏暗的矿洞深处,四位身披圣光的神职人员正围着一座崭新的石像诵经,石像周身泛着金色的光芒,将下方一道暗红的能量死死压制;
画面一转,北境骑士穿着亮银色的铠甲,手持冰蓝色长剑,在地下湖边与一群青黑色的怪物激战,他操控着水流,将怪物一个个卷入湖中,眼神坚定得像一块磐石;
更远处,南方封印所在的熔岩裂隙旁,另一道穿着亮银色铠甲的骑士正守护着石像,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气息……
随着画面的消散,一段清晰的路径图如同烙印般刻进他的意识:
从当前地下湖出发,向南走五里,会遇到一处被岩浆覆盖的石桥,穿过石桥后,再往东南方向行进三里,就能看到南方封印所在的熔岩裂隙,入口处有三道平行的熔岩痕迹,那是当年驱魔人留下的标记。
姜鸿飞猛地睁开眼,手中的长剑还在泛着金蓝交织的光芒。
他低头看着剑身,又抬头望向石像,心中满是震撼与感激。
“前辈放心,南方封印,我一定会尽快赶到!”姜鸿飞握紧长剑,对着石像深深鞠了一躬。
石像的光芒渐渐黯淡,重新恢复了平静。
姜鸿飞转身,朝着脑海中路径图标注的方向走去。
手中的长剑泛着淡淡的金蓝光晕,照亮了前方的黑暗,也照亮了他前行的路。
第445章 熔火征途
姜鸿飞攥紧手中金蓝交织的长剑,剑身上残存的水系能量与圣光之力在掌心流转,却丝毫驱散不了周遭空气里灼人的热浪。
从北境地下湖出发,走过来用了半个多时辰他都没出汗。
可刚进入熔岩地,不过几分钟,他的额角已布满汗水,衣衫都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后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火星。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
原本平整的岩石地面渐渐被暗红色的岩浆取代,黏稠的熔岩在地表下缓慢涌动,泛着诡异的橘红色光泽,偶尔有气泡从岩浆中炸开,溅起的火星落在裤脚,瞬间烧出一个焦黑的小洞。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混杂着岩石被炙烤的焦糊气息,呛得他忍不住咳嗽,喉咙里像塞了团滚烫的棉絮。
“这鬼地方……比想象中还难熬。”姜鸿飞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长剑,剑身上的冰蓝色水纹微微闪烁,似乎在与周围的酷热抗衡,一丝微弱的凉意顺着剑柄传来,勉强缓解了掌心的灼痛。
他不敢停留,按照脑海中烙印的路径图,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南方行进。
脚下的岩石被岩浆烤得发烫,鞋底传来“滋滋”的灼烧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
他只能加快脚步,尽量减少脚掌与地面的接触时间,同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北境骑士的记忆碎片里曾闪过南方封印的危险,这里的怪物远比之前遇到的更凶残。
果然,刚绕过一道被岩浆半淹没的石桥,左侧的岩壁阴影里突然传来“簌簌”的响动!
姜鸿飞心头一紧,手中长剑瞬间出鞘,金蓝色的光芒在昏暗的熔岩之地亮起,照亮了阴影中的景象——三只浑身焦黑的吸血鬼正趴在岩壁上,它们的皮肤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焦炭,裂开一道道深褐色的纹路,眼窝深陷,里面跳动着橘红色的火焰,指甲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姜鸿飞起先以为,那些只不过是被热力烤干的干尸,早失去了战斗力,所以并未在意。
可刚一靠近……
“吼!”最靠前的吸血鬼发出一声嘶哑的嘶吼,身体如同壁虎般沿着岩壁快速爬行,直奔姜鸿飞而来。
它的速度极快,爪子在岩石上抓出深深的划痕,火星四溅,显然是想将姜鸿飞扑入旁边的岩浆中。
姜鸿飞瞳孔骤缩,脚下发力,身体猛地向后闪退,同时手腕翻转,长剑划出一道金蓝色的弧光,剑风裹挟着圣光与水系能量,直取吸血鬼的咽喉。
可这焦炭吸血鬼的皮肤异常坚硬,剑刃砍在它的脖颈上,只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黑血顺着伤口渗出,落在地上的岩浆中,瞬间被蒸发成一缕黑烟。
“皮这么硬?”姜鸿飞心头一凛,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另外两只吸血鬼已从两侧同时扑来。
它们分工明确,一只缠住姜鸿飞的视线,另一只则绕到他身后,爪子直取他的后背,显然是想将他推向旁边翻滚的岩浆。
姜鸿飞早有防备,他借着转身的惯性,长剑横扫,逼退身前的吸血鬼,同时右脚后踢,精准地踹在身后吸血鬼的膝盖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只吸血鬼的膝盖关节被硬生生踢歪,发出凄厉的惨叫,却依旧凭着顽强的生命力,用另一条腿支撑着,再次扑了上来。
更麻烦的是,这些焦炭吸血鬼似乎不怕岩浆,它们甚至能在滚烫的岩石上自由跳跃,时不时将爪子伸进岩浆中,沾染滚烫的熔岩后再朝着姜鸿飞扑来,带着灼人的热浪,让他避无可避。
姜鸿飞咬紧牙关,体内内劲六重的力量疯狂运转,手中长剑的光芒愈发炽烈。
他故意放慢脚步,引诱一只吸血鬼扑来,待对方靠近的瞬间,突然侧身避开,同时长剑竖劈,金蓝色的剑光如同斩开黑暗的利刃,精准地劈在吸血鬼的胸口。
这一次,他将内劲与水系能量全部灌注在剑尖,剑刃轻易穿透了对方坚硬的皮肤,刺入其心脏。
“滋啦!”邪恶能量与圣光、水系能量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那只吸血鬼的身体瞬间僵住,焦黑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最终化作一滩黑灰,被岩浆的热浪吹散。
解决掉一只,剩下的两只变得更加疯狂。
它们不再单独进攻,而是相互配合,一只用爪子不断抓挠,另一只则试图将姜鸿飞逼向岩浆边缘。
姜鸿飞的手臂被爪子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渗出,落在滚烫的岩石上,瞬间被蒸发,留下一阵刺鼻的焦糊味。
可他丝毫不敢分心,手中长剑如同有了生命般,在身前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幕。
金蓝色的光芒不断闪烁,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圣光与水系能量,虽然不能瞬间斩杀吸血鬼,却能不断削弱它们的力量,同时延缓它们的进攻速度。
激战中,姜鸿飞突然发现,这些焦炭吸血鬼虽然不怕岩浆,却极其畏惧他长剑中的水系能量。
每当剑身上的冰蓝色水纹靠近,它们的动作就会明显迟滞,皮肤表面的焦炭纹路甚至会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
“有了!”姜鸿飞眼前一亮,他故意将长剑中的水系能量激发到极致,剑身上的冰蓝色光芒暴涨,一股刺骨的寒意扩散开来,与周围的酷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紧接着,他手腕轻抖,长剑划出一道圆弧,一道冰蓝色的水刃从剑尖射出,精准地击中其中一只吸血鬼的胸口。
水刃触碰到吸血鬼焦黑的皮肤,瞬间化作漫天的冰雾,将其包裹。
那只吸血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冰雾中快速冻结,动作变得僵硬无比。
姜鸿飞抓住这个机会,纵身跃起,长剑直刺,金蓝色的剑光穿透冰层,彻底了结了它的性命。
最后一只吸血鬼见同伴接连被杀,更加凶厉。
它猛地扑向姜鸿飞,爪子上沾染的岩浆滴落在地上,留下一串火星。
姜鸿飞不再犹豫,他将内劲与两种能量全部汇聚在剑尖,对着吸血鬼的心脏狠狠刺去。
这一次,剑刃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对方的身体,黑血喷涌而出,落在岩浆中,化作一缕黑烟。
解决掉三只焦炭吸血鬼,姜鸿飞拄着长剑,缓缓站直身体,胸口剧烈起伏。
他的手臂还在渗血,伤口处传来阵阵刺痛,衣衫也被岩浆烧得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烫伤。
可他没有丝毫松懈,目光再次投向远方——按照路径图,南方封印的熔岩裂隙已近在眼前,而那里,还有更强大的守护骑士在等待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擦去脸上的汗水与血污,握紧手中的长剑,朝着南方封印的方向继续前行。
金蓝色的剑光在熔岩之地中闪烁,如同黑暗中的希望之火,照亮了他通往封印的道路,也照亮了他守护锡尔弗顿的决心。
第446章 残存理智的守护者
姜鸿飞的靴底踩在熔岩边缘的焦黑岩石上,每一步都伴随着“滋滋”的灼烧声。
空气里的硫磺味浓得几乎要凝固,滚烫的热浪裹挟着岩浆特有的腥气,顺着衣领往骨子里钻,连呼吸都像是在吞吐细小的火星。
他攥紧手中金蓝交织的长剑,剑身上冰蓝色的水纹微微闪烁,勉强在掌心撑起一层微薄的凉意,抵御着周遭能将皮肉烤化的高温。
前方的熔岩裂隙如同大地被撕裂的伤口,暗红色的岩浆在裂隙底部缓慢涌动,泛着诡异的橘红色光泽,偶尔有巨大的气泡从岩浆中炸开,溅起的火星落在岩壁上,瞬间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小坑。
裂隙两侧的岩壁上,嵌着不少被岩浆熏成暗红色的晶石,在昏暗里泛着微弱的光,照亮了裂隙深处那道隐约的石像轮廓。
“就是这里了。”姜鸿飞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灼痛感,提着长剑小心翼翼地沿着裂隙边缘的石阶往下走。
石阶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火山灰,踩上去格外滑腻,他不得不将内劲灌注到脚掌,借着摩擦力稳住身形。
越往下走,温度越高。
原本只是灼热的空气,此刻竟带着岩浆特有的黏腻感,贴在皮肤上像一层滚烫的油脂。
姜鸿飞的额角早已布满汗水,衣衫被汗水浸透后又被热浪烤得半干,反复几次,衣料边缘都泛起了焦黑的痕迹。
他的视线偶尔扫过下方翻滚的岩浆,心脏不由得紧绷——若是不慎失足,恐怕连骨头都剩不下。
终于,他走到了裂隙底部。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一座约莫三米高的无头石像歪斜地立在空地中央,石像的躯干上布满了暗红色的熔岩状裂纹,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火山灰,只有那些刻在石身上的古老符文,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金光,证明这里就是南方封印的所在地。
而在石像旁边,一道穿着火红铠甲的身影正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岩浆边缘。
铠甲表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火焰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肩甲上的火焰装饰如同凝固的岩浆,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听到脚步声,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姜鸿飞的瞳孔骤然收缩——这骑士的头盔并没有完全遮住面容,露出的下半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泛着淡淡的青紫色,却没有其他堕落骑士那种扭曲的狰狞。
更让他惊讶的是,骑士的眼睛里没有嗜血的疯狂,只有一片沉寂的冰蓝,目光扫过他时,竟带着几分清明的审视,而非纯粹的杀意。
“少年……你为何会来这里?”骑士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被岩浆熏烤过的金属,却没有之前暗紫色铠甲骑士的暴戾,也没有北境骑士的冰冷,反而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泛着炽热的橙红色,剑身上跳动着细小的火焰,尚未靠近,姜鸿飞就感觉到一股比周围环境更浓烈的热浪扑面而来。
姜鸿飞握紧手中的圣光长剑,身体微微前倾,却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骑士身上的邪恶气息虽然浓郁,却比前两位骑士更加内敛,甚至在那股黑暗力量之下,还藏着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圣光波动——那是属于守护骑士原本的力量,并未被完全吞噬。
“我是来重启南方封印的。”姜鸿飞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异常坚定,“初代血族即将复活,只有重新激活四座封印,才能阻止他危害世间。”
骑士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顿,橙红色的长剑上,跳动的火焰竟短暂地黯淡了几分。
他沉默了几秒,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痛苦,又像是挣扎:“你知道……成为堕落骑士的滋味吗?”
姜鸿飞愣住了,他没想到这骑士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百年前,我是守护这座封印的骑士。”骑士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悠远的回忆,“那时的我,穿着银白的铠甲,握着圣光长剑,发誓要用生命守护这里。可随着时间流逝,封印的力量越来越弱,初代血族逸散的黑暗力量,像毒药一样侵蚀着我的心智。”
他抬手,火红的铠甲下,露出一截泛着青黑色的皮肤,上面布满了如同蛛网般的黑暗纹路:“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铠甲从银白变成火红,看着手中的长剑从圣光闪耀变成火焰缠绕,却无力阻止。那些被黑暗吞噬的日子里,我无数次想过自我了结,可体内的邪恶力量却不允许——它要我活着,成为守护封印的‘怪物’,阻拦任何试图靠近的人。”
姜鸿飞握着长剑的手松了松,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想起北境骑士记忆碎片里那些坚守的画面,想起暗紫色铠甲骑士沦为怪物前的忠诚,眼前这骑士,显然还在与体内的黑暗力量苦苦抗争。
“但你还没有完全被吞噬。”姜鸿飞的声音放轻了些,目光落在骑士眼睛里那丝清明上,“你的理智还在,你的本心也没有消失。”
骑士的身体微微一颤,橙红色的长剑上,火焰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在回应他内心的挣扎。
他低头看着自己泛着青黑色的皮肤,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理智?不过是黑暗力量暂时的‘恩赐’罢了。它让我保留一丝清明,看着自己变成曾经最厌恶的模样,看着那些试图拯救封印的人,死在我的剑下。”
他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既然你是来重启封印的,那就动手吧。我的身体早已被黑暗力量侵蚀,就算封印重启,我也无法恢复原样。与其继续被这股力量操控,不如死在你的剑下,也算……赎清一点罪孽。”
说罢,骑士握紧手中的火焰长剑,却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将剑尖微微下垂,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显然是在给姜鸿飞机会。
姜鸿飞看着骑士眼底的决绝,又看了看石像上那些黯淡的符文,心里瞬间有了决定。
他握紧手中的圣光长剑,金蓝色的光芒缓缓暴涨,既带着圣光的圣洁,又有着水系能量的清凉:“不需要这样,一定还有办法的。”
骑士愣住了,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北境封印的骑士,在我击败他后,他体内的黑暗力量被圣光净化,最终消散了。”姜鸿飞的声音坚定而真诚,“你还保留着理智,说明你的本心比他们更坚定。只要我能重启封印,说不定……能彻底净化你体内的黑暗力量。”
话音未落,姜鸿飞猛地脚下发力,身体如同轻盈的飞燕般朝着石像冲去。
他知道,想要净化骑士,首先要做的,就是重新激活这座被遗忘百年的南方封印。
骑士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随即握紧火焰长剑,挡在了姜鸿飞身前:“就算如此,你也得先过我这一关。哪怕我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是作为堕落骑士,我没有办法违抗尊主的命令。”
橙红色的火焰与金蓝色的光芒在熔岩裂隙中交织,一场特殊的战斗,就此展开。
第447章 火龙之怒
见火焰骑士拦住前路,姜鸿飞脚步丝毫未停,靴底碾过火山灰覆盖的岩石,每一次落脚都带着沉稳的内劲,将滑腻的地面踩得扎实。
他手中的长剑泛着金蓝交织的光,冰蓝色水纹在剑身上流转,与周围灼人的热浪形成鲜明对比——这是融合了北境骑士水系力量的圣光之剑,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散发出越来越盛的锋芒。
火焰骑士的橙红色长剑率先劈来,剑风裹挟着岩浆的灼热气息,如同一条奔腾的火蛇,直取姜鸿飞的面门。
剑身上跳动的火焰落在地上,瞬间将火山灰灼烧成焦黑的印记,连空气都被烤得微微扭曲。
与前两个骑士一样,火焰骑士也有着相当于内劲五重的力量。
“你挡不住我。”姜鸿飞眼神一凝,却没有丝毫慌乱。
他体内内劲六重的力量早已运转到极致,手臂肌肉线条绷紧,握着剑柄的掌心传来一阵温润的凉意——那是水系能量在主动护主。
面对火焰骑士的猛攻,姜鸿飞脚下步法变幻,如同踏在平地上般轻盈。
他侧身避开剑风,同时手腕翻转,金蓝色的长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光,剑身上的冰蓝色水纹骤然亮起,一道半尺长的水刃从剑尖射出,精准地撞向火焰骑士的剑身。
“叮!”
金属碰撞的脆响在熔岩裂隙中炸开,水刃与火焰相遇的瞬间,激起漫天的白雾与火星。
火焰骑士只觉得一股冰凉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手中的火焰长剑竟短暂地黯淡了几分,连手臂都被震得发麻。
“吉尔的水系魔法!”火焰骑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诧异,冰蓝色的眼底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姜鸿飞的内劲不仅比自己浑厚,还带着克制火焰的水系能量,每一次碰撞,都像是有冰水浇在滚烫的烙铁上,让他体内的黑暗力量阵阵躁动。
姜鸿飞没有回答,只是借着碰撞的力道,身体如同柳絮般向后闪退,同时长剑横扫,金蓝色的剑光再次逼向火焰骑士的咽喉。
这一剑速度极快,带着圣光的圣洁与水系的凛冽,封死了对方所有闪避的角度。
火焰骑士被迫连连后退,火红的铠甲在岩壁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留下一道道火星。
他试图调动体内的黑暗力量反击,可每当那股阴冷的能量靠近姜鸿飞的长剑,就会被圣光之力压制,连带着他的动作都变得迟滞起来。
接下来的战斗,彻底成了姜鸿飞的单方面压制。
他手中的长剑如同有了生命,每一次挥剑都精准地落在火焰骑士的破绽处:
时而用圣光之力削弱对方的黑暗能量,时而用水系能量冻结对方的动作,逼得火焰骑士只能狼狈防御,连发动攻击的机会都寥寥无几。
短短十几招,火焰骑士已被击退了五次。
他的火红铠甲上,布满了水刃留下的冰痕,肩甲处甚至被圣光长剑划出一道浅浅的裂痕,黑血顺着裂痕渗出,落在地上的岩浆中,瞬间被蒸发成一缕黑烟。
“你明明能杀了我,为什么手下留情?”火焰骑士喘着粗气,冰蓝色的眼底满是不解。
他能感觉到,姜鸿飞的每一剑都留了余地,若是对方愿意,自己早已死在那金蓝色的剑光下。
姜鸿飞没有停下脚步,他借着击退火焰骑士的间隙,朝着不远处的无头石像又靠近了几步。
裂隙底部的岩浆还在翻滚,石像上的符文却因为他的靠近,隐隐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金光。
“我要的不是你的命,是重启封印。”姜鸿飞的声音坚定而清晰,金蓝色的长剑在他身前划出一道光盾,挡住了火焰骑士再次袭来的剑风,“你还没完全被黑暗吞噬,只要封印重启,圣光之力一定能净化你体内的邪恶。”
说罢,姜鸿飞猛地脚下发力,体内的内劲与水系能量同时爆发,长剑上的金蓝色光芒暴涨,如同一轮小太阳,瞬间将周围的黑暗与酷热逼退。
他借着这股力量,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石像冲去,距离石像只剩下最后三步的距离。
火焰骑士看着姜鸿飞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泛着青黑色的手臂,冰蓝色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挣扎,但转瞬化作决绝。
他猛地握紧手中的火焰长剑,将体内所有的黑暗力量与火焰能量全部汇聚在一起,火红的铠甲表面,那些雕刻的火焰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在他周身缠绕、燃烧。
“尊主的命令……不能违抗!”火焰骑士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身体突然被一团赤红的火焰包裹。
那火焰越来越盛,将他的铠甲、长剑甚至毛发都吞噬其中,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气息,从火焰中缓缓升腾。
姜鸿飞冲出去的脚步骤然停住,他猛地回头,瞳孔瞬间收缩。
只见那团赤红的火焰中,一道巨大的身影正在缓缓成型:龙首、鹰爪、蝙蝠般的膜翼,还有覆盖着鳞片的躯干,每一片鳞片都泛着岩浆般的橘红色光泽,眼窝中跳动着两团炽热的火焰,赫然是一条由火焰凝聚而成的火龙!
“这是……火焰魔法?还能变身!”姜鸿飞握紧长剑,心头一沉。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火龙身上的能量比之前的火焰骑士强了至少三倍,周围的空气温度瞬间飙升,连他手中长剑上的冰蓝色水纹,都开始变得黯淡起来。
火龙张开巨大的嘴巴,一股滚烫的岩浆从它口中喷涌而出,如同瀑布般朝着姜鸿飞的方向倾泻而下。
岩浆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地面的岩石瞬间被融化成黏稠的液体,连躲避的空间都在快速缩小。
姜鸿飞被迫连连后退,手中的长剑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幕,金蓝色的光芒与岩浆碰撞,激起漫天的水雾与火星。
可岩浆源源不断,火龙的攻击也越来越密集——它挥舞着巨大的翅膀,掀起的热浪让姜鸿飞呼吸困难;
它用锋利的爪子抓挠,每一次都能在岩壁上留下深深的划痕,碎石与火星四溅。
之前的压制优势瞬间消失,姜鸿飞再次陷入了苦战。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内劲正在快速消耗,长剑上的水系能量也因为持续对抗高温,变得越来越弱。
可他没有丝毫退缩,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石像——只要再靠近一步,只要能将长剑刺入石像的裂纹,一切就还有希望。
火龙似乎看穿了姜鸿飞的意图,攻势变得更加凶猛。
它猛地俯冲下来,巨大的身体几乎挡住了整个裂隙的光线,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姜鸿飞的皮肤都传来一阵刺痛。
姜鸿飞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最后一丝内劲灌注到长剑中,金蓝色的光芒再次亮起。
他没有选择硬拼,而是借着火龙俯冲的惯性,身体如同轻盈的飞燕般,从火龙的翅膀下方钻过,同时长剑横扫,一道冰蓝色的水刃精准地斩在火龙的膜翼上。
“吼!”火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膜翼上被水刃划过的地方,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火焰也黯淡了几分。
可它依旧没有退缩,反而转身再次扑来,巨大的爪子直取姜鸿飞的胸口,誓要将这个阻碍它的人类,彻底撕碎在熔岩裂隙中。
第448章 三色交织的光芒
姜鸿飞的瞳孔里,只剩下火龙俯冲而下的庞大阴影与石像上那道泛着微光的裂纹。
岩浆的热浪裹挟着硫磺味灌进鼻腔,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火龙膜翼扇动时带起的灼风,刮得脸颊皮肤阵阵刺痛。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右脚猛地蹬向地面——焦黑的岩石在脚下崩裂,碎石混着火山灰飞溅,借着这股反冲力,他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石像方向跃去。
火龙的利爪已近在咫尺,尖锐的爪尖泛着岩浆淬炼过的冷光,能轻易撕碎钢铁的锋芒直逼他的后背。
姜鸿飞却像是完全没察觉身后的致命威胁,双手握紧剑柄,将体内仅剩的内劲与水系能量尽数灌注其中。
金蓝色的光芒在剑身上暴涨,冰蓝色水纹与金色圣光交织成一道耀眼的光弧,如同黑暗中劈开混沌的利刃。
“噗嗤——”
利爪穿透衣料的声音与皮肉撕裂的剧痛同时传来。
姜鸿飞闷哼一声,鲜血如同断线的珍珠般从后背飞溅而出,落在滚烫的岩石上瞬间蒸发,留下一缕缕带着焦糊味的白烟。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胸骨传来清晰的碎裂感,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刀片。
但他的手臂却始终保持着笔直的姿态,握着剑柄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连指尖被剑柄磨出血泡都浑然不觉。
“嗡——!”
圣剑的剑尖精准地刺入石像的裂纹中。
刹那间,石像上沉寂百年的古老符文如同被唤醒的星辰,从浅淡的金色骤然变得炽烈。
耀眼的圣光如同潮水般从石缝中涌出,顺着剑身蔓延开来,将整个熔岩裂隙映照得如同白昼。
那些泛着金光的符文在空中交织缠绕,形成一道道圣洁的光链,如同有生命般朝着火龙的方向飞去。
火龙原本扬起的头颅突然僵住,眼中跳动的火焰瞬间黯淡下去。
它庞大的身体在圣光的包裹下剧烈颤抖,膜翼上的火焰如同被泼了冰水般快速熄灭,橘红色的鳞片失去光泽,渐渐恢复成银白的底色。
不过数秒,庞大的火龙身影便在圣光中快速收缩,最终重新化作穿着火红铠甲的骑士模样。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火红的铠甲上还残留着圣光灼烧的痕迹,冰蓝色的眼底却恢复了清明,再也没有半分邪恶的戾气。
姜鸿飞重重摔在地上,后背的伤口接触到滚烫的岩石,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骑士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铠甲碰撞的声响在空旷的裂隙中显得格外清晰。
骑士在他面前蹲下,苍白的手指轻轻拂过铠甲上的火焰纹路,那里曾是黑暗力量侵蚀的印记,如今已被圣光净化,只留下淡淡的金色痕迹。
他看着姜鸿飞苍白的脸和不断渗血的伤口,冰蓝色的眼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丝早已注定的决绝。
“谢谢你……让我找回了自己。”骑士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但我体内的黑暗力量早已深入骨髓,就算封印重启,也无法彻底清除。”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石像上的圣剑,那里的圣光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净化着裂隙中的邪恶气息:“我活了百年,却当了近百年的怪物,如今能以骑士的身份落幕,已是最大的幸运。”
话音未落,骑士的身体开始泛起淡淡的光点。
那些光点从他的指尖、铠甲的缝隙中渗出,如同清晨的露珠般晶莹剔透,却又带着圣光特有的温暖。
他的身体在光点中缓缓变得透明,火红的铠甲渐渐消散,露出里面泛着青黑色的皮肤——那些曾是黑暗力量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光点的扩散而寸寸瓦解。
“替我……守护光明。”
这是骑士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当最后一缕光点融入空气中,原地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火山灰,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停留过。
姜鸿飞躺在地上,看着石像上依旧闪耀的圣光,后背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他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朝着骑士消失的方向轻轻握了握,像是在回应那句未曾说出口的告别。
圣剑还插在石像上,金蓝色的光芒与圣洁的金光交织,如同守护者的誓言,永远镌刻在这座沉寂百年的南方封印之中。
姜鸿飞挣扎着站起来,走过去拔出金蓝交织的长剑,胸口的起伏还未完全平复。
方才与火焰骑士的激战耗损了不少体力,手臂肌肉因长时间紧绷而微微发酸,指尖甚至还残留着握持剑柄时的酸胀感。
他低头看向地面,火焰骑士消散后,那柄橙红色的火焰长剑正静静躺在火山灰中,剑身上跳动的火焰虽已黯淡,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灼热气息。
就在这时,身边的无头石像上那些暗红色的熔岩裂纹突然亮起一道耀眼的金光。
“这是……”姜鸿飞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细想,那道金光便如同有生命般,径直朝着他射来。
与前两次一样,金光穿透他身体的瞬间,一股温润却磅礴的能量顺着四肢百骸缓缓流淌。
这股能量与北境封印时的温和不同,也与暗紫色铠甲骑士洞窟中的汹涌有别,它带着岩浆特有的炽热与厚重,在经脉中缓缓冲刷着每一处滞涩。
姜鸿飞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原本停留在第六重的内劲壁垒,如同被烈火烘烤的冰雪般渐渐融化。
内劲在能量的滋养下,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疯狂涌动,不断压缩、凝练,最终稳稳地突破到了内劲七重的境界。
“内劲七重……”姜鸿飞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力量,眼底满是震撼。
他能明显察觉到,此刻内劲的运转速度比之前快了近五成,连挥剑的动作都变得更加流畅,仿佛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被重新淬炼过,充满了爆发力。
更让他惊喜的是,地面上那柄火焰长剑突然微微颤动,从地上升起,悬浮在半空中。
剑身残留的火焰能量与他手中的圣光长剑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两道光芒如同缠绕的藤蔓般相互交织:
金色的圣光、冰蓝色的水系能量与橙红色的火焰能量,三者在半空中融合成一道绚丽的光带,最终彻底融入了姜鸿飞手中的长剑。
姜鸿飞只觉得掌心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手中的长剑竟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橙红色。
剑身上,金色的符文、冰蓝色的水纹与橙红色的火焰图案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全新的纹路。
他下意识挥动长剑,先是一道冰蓝色的水刃从剑尖射出,精准地击中石室角落的岩壁,留下一道深深的水痕;
紧接着,他心念一动,剑尖又涌出一团跳动的火焰,将周围的火山灰瞬间灼烧成焦黑的印记。
“竟然能自由切换水与火两种形态!”姜鸿飞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长剑。
这把融合了圣光、水系与火焰三种力量的武器,此刻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般,能精准地响应他的每一个念头。
就在这时,一段段破碎的画面突然涌入他的脑海。
起初是百年前大战的片段:
昏暗的矿洞深处,四名身披银白铠甲的骑士手持圣光长剑,与众多神职人员、驱魔人并肩作战。
他们将一道浑身裹着血雾的身影死死困在暗河旁,满地的符文石闪烁着微光,四座崭新的石像在四周形成环形,顶端的十字架汇聚出淡金色的光链,将那道血影牢牢锁住。
画面一转,多出了许多火焰骑士的个人回忆。
记忆中,四名骑士身着教廷圣骑士的银白铠甲,站在梵蒂冈教廷的广场上,接受教皇的嘱托。
“处在内战中的美利坚出现了初代血族踪迹,你们四人,作为教廷最优秀的圣骑士,需前往协助美国圣职者,将其彻底封印,守护世间安宁。”教皇的声音庄重而威严。
四名骑士单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前,眼神坚定:“定不负教廷使命!”
随后的记忆里,是四人抵达美利坚后的日夜。
他们与当地的神职人员一起勘察矿洞地形,绘制封印布局图,甚至在矿洞外的小镇上帮助民众修缮房屋、救治伤员。
火焰骑士看着小镇上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在日记中写道:“若能让这份安宁永存,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画面的最后,是四名骑士分别守护四座封印的场景。
一名骑士驻守东方,北境骑士守护北方,火焰骑士留在南方,还有一名穿着亮银色铠甲的骑士,站在西方封印的石像旁。
随着画面的消散,一段清晰的路径图如同烙印般刻进姜鸿飞的意识:
从当前熔岩裂隙出发,向西行进八里,会遇到一处峡谷,峡谷底部有一条隐秘的通道,通道尽头的岩壁上有三道平行的刻痕,也是通往西方封印的入口。
姜鸿飞猛地睁开眼,手中的长剑还在泛着金、蓝、红三色交织的光芒。
他低头看着剑身,又抬头望向石像,心中满是震撼与感激。
那些曾为守护世间安宁而牺牲的圣骑士,他们的意志从未消散,一直藏在石像与长剑之中,等待着一个能继承使命的人。
“前辈放心,西方封印,我一定会尽快赶到!”姜鸿飞握紧长剑,对着石像深深鞠了一躬。
石像的光芒渐渐黯淡,重新恢复了平静。
姜鸿飞转身,朝着脑海中路径图标注的方向走去。
手中的长剑泛着三色光晕,照亮了前方的黑暗,也照亮了他通往西方封印的道路。
第449章 暗域交锋
姜鸿飞攥紧手中三色交织的长剑,剑身上金、蓝、红三色光芒在黑暗中流转,如同跳动的星芒。
从南方熔岩裂隙出发,他已在地下通道中行进了近一个时辰,脚下的路竟意外平坦——没有北境地下湖的湿滑浮石,也没有南方熔岩地的滚烫岩浆,甚至连之前随处可见的碎石都少得可怜,只有平整的岩石地面延伸向黑暗深处。
空气里没有硫磺的刺鼻气息,也没有暗河的潮湿腥气,只有一股沉闷的凉意贴在皮肤上,像是蒙着一层洗不掉的薄霜。
他脚步轻快,内劲七重的力量在经脉中平稳运转,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晰感受到周围能量的流动,可这流畅的旅程,却让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按说经历了北境的水咒骑士、南方的火焰守护者,西方封印的路途本该更加凶险,可此刻别说高阶吸血鬼,连低阶血族的影子都没见到几只。
偶尔从通道阴影里窜出几只青黑色的怪物,也只是最普通的低阶吸血鬼,它们皮肤干瘪,动作迟缓,连锋利的爪牙都带着几分锈钝,姜鸿飞甚至不用刻意催动剑上的能量,只凭内劲加持的挥砍,就能轻易将它们斩成两段。
黑血溅落在岩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却连半分阻碍都算不上。
姜鸿飞收剑而立,看着地上渐渐化作黑灰的吸血鬼尸体,眉头却拧得更紧——这些怪物的实力,比他在矿洞入口遇到的还要弱,像是被刻意削弱过的“炮灰”,与其说是阻拦,不如说更像在“引路”。
他抬手摸了摸剑身上的三色纹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圣光的圣洁、水系的清凉与火焰的炽热在掌心交织,却依旧驱散不了心底那丝莫名的寒意。
他用手电筒仔细观察四周,除了冰冷的岩壁和散落的黑灰,只剩下自己脚下延伸的路径……
可他总有一种错觉,一股若有似无的黑暗能量,正向潮水般从前方涌来,比北境的水寒、南方的火烈还要浓重几分。
这股能量不狂暴,却异常凝练,像是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暗流,表面上毫无波澜,深处却涌动着能吞噬一切的力量。
姜鸿飞有时在恍惚中“看到”,通道两侧的岩壁上,那些肉眼不可见的细小裂缝里,正渗出一缕缕黑色的雾气,雾气在空气中缓缓凝聚,又很快消散,让他怀疑自己眼花了。
他放慢脚步,不再像之前那样快速前行,而是每走几步就停下,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
通道里静得可怕,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连水滴落在岩石上的“滴答”声都没有,只有那股若有似无的黑暗能量如同跗骨之蛆,始终缠绕在周身,让他后颈的汗毛都微微竖起。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黑暗突然豁然开朗。
姜鸿飞屏住呼吸,握紧长剑。
只见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赫然出现在眼前,峡谷两侧的岩壁陡峭如削,顶端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具体高度,只有岩壁上嵌着的几颗微弱发光矿石,在黑暗中泛着淡绿色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峡谷底部的景象。
峡谷底部铺着一层细碎的石砾,一条狭窄的通道隐藏在右侧岩壁下方,通道入口处的岩壁上,三道平行的刻痕清晰可见——正是路径图中标记的西方封印入口。
姜鸿飞纵身跃下峡谷,双脚落在石砾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没有立刻走向通道,而是转身看向身后的通道入口,那股一路跟随的黑暗能量,在他踏入峡谷的瞬间,突然变得格外浓郁,像是有无数双眼睛藏在黑暗中,正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抬手挥动长剑,三色光芒在身前划出一道光弧,照亮了周围的岩壁。
只见那些看似平整的岩壁上,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每一个孔洞里都渗出一缕黑色的雾气,雾气在空气中交织缠绕,渐渐形成一道若隐若现的黑色光罩,将整个峡谷笼罩其中。
“果然没这么简单。”姜鸿飞握紧剑柄,剑身上的三色光芒骤然亮起,与周围的黑色雾气形成鲜明对比。
他能清晰感觉到,通道深处传来一股远超之前所有骑士的邪恶气息,那股气息沉稳而冰冷,像是沉睡了千年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警惕,一步步朝着通道入口走去。
脚下的石砾被踩得“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通往未知危险的阶梯上,可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无论前方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须走下去,因为这是前辈英灵的托付,也是守护锡尔弗顿最后的希望。
姜鸿飞跨过峡谷底部的石砾,刚踏入西方封印入口的通道,周遭的黑暗便骤然浓稠起来。
若是说之前矿道里的黑暗还能被手电筒照出几分轮廓,此刻的黑暗却像凝固的墨汁,将光线死死裹在原地——手电筒的光束射出去不过半米,就被无形的力量吞噬,连岩壁上的碎石都只剩模糊的影子,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拒绝光明的闯入。
“怎么回事?”他皱紧眉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手电筒。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进这通道就失灵了?
他下意识攥紧手电,指节叩着金属外壳轻轻拍打了两下,试图唤醒这临时罢工的家伙。
可灯泡只微弱地闪烁了两下,便彻底熄灭,连一丝余温都在快速消散,只剩下冰冷的触感硌在掌心。
“该死,怎么这时候没电。”姜鸿飞低骂一声,将没用的手电别回腰间。
黑暗中,那股若有似无的黑暗能量愈发浓重,像冰冷的潮水般贴在皮肤上,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涩。
他下意识握紧手中的三色长剑,心念一动,剑身上金、蓝、红三色光芒便缓缓亮起——金色的圣光柔和却坚定,冰蓝色的水纹泛着清凉,橙红色的火焰跳动着暖意,三道光芒交织成半米见方的光域,勉强将周遭的黑暗逼退几分,照亮了脚下崎岖的石路。
他深吸一口气,借着剑光小心翼翼地前行。
通道比想象中狭窄,两侧的岩壁布满了细碎的裂痕,偶尔有黑色雾气从缝里渗出,触碰到剑光时便发出“滋滋”的轻响,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每走一步,石砾被踩碎的“咯吱”声都在空旷的通道里格外清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可还没走出三步,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风声!
那股气息凌厉如刀,带着刺骨的寒意,直逼后心——是锋锐的剑风!
姜鸿飞的汗毛瞬间竖起,多年的战斗本能让他几乎没有思考,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猛地拧腰转身,双手握紧剑柄,将长剑横在身后,同时内劲七重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剑身,三色光芒骤然暴涨,在身后形成一道坚实的光盾。
“叮——!”
金属碰撞的脆响在通道里炸开,震得耳鼓嗡嗡作响。
姜鸿飞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顺着剑身在手臂上蔓延,虎口瞬间发麻,连握着剑柄的指节都泛出青白。
他借着这股冲击力向后闪退两步,目光死死锁定前方。
只见黑暗中,一道穿着纯黑铠甲的身影静静立在那里,铠甲表面没有任何纹路,却泛着冷硬的哑光,连头盔都严丝合缝地遮住了整张脸,只有一双泛着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透着嗜血的寒光。
那是黑暗骑士!
他手中握着一柄狭长的黑剑,剑身没有任何光泽,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刚才那致命的一击,正是来自这把剑。
可没等姜鸿飞看清对方的招式,黑暗骑士突然动了。
他没有继续进攻,反而脚下一点,身体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瞬间向后闪退。
不过眨眼间,那道黑色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通道深处的黑暗里,连一丝气息都未曾留下,仿佛刚才的突袭只是一场错觉。
姜鸿飞依旧保持着防御姿势,胸口微微起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刚才那短暂的交锋中,黑暗骑士的力量远比之前遇到的水咒骑士、火焰骑士更强——那股力量凝练而阴冷,像藏在暗处的毒蛇,稍不留意就会致命。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长剑,剑身上的三色光芒还在微微颤动。
姜鸿飞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握紧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这西方封印的守护者,远比他想象中更难对付。
第450章 炽焰破暗
三色剑光在浓稠如墨的黑暗里撑开半米见方的光域,姜鸿飞的掌心却沁出冷汗。
方才黑暗骑士那记突袭的余劲还在手臂经脉里隐隐作痛——那柄无光泽的黑剑就像从深渊里伸出来的利爪,明明只是短暂交锋,却让他后背的汗毛始终竖着,连呼吸都不敢有半分松懈。
他缓缓转动手腕,剑身上金、蓝、红三色光芒交织流转,试图将光域扩得更大些。
可光线刚触碰到周遭的黑暗,就像被无形的海绵吸走,连半寸都无法延伸。
通道里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放大,每一次跳动都在提醒他:那道黑色身影从未走远,正像毒蛇般藏在暗处,等待着下一次致命扑击。
突然,左侧岩壁的阴影里传来一丝极细微的气流异动。
姜鸿飞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拧腰,手中长剑贴着腰际横扫而出。
金色圣光与橙红火焰在剑尖凝成一道锋利的弧光,“叮”的一声脆响,精准撞上了那柄悄无声息刺来的黑剑。
黑暗骑士的身影在剑光中短暂显形:纯黑铠甲泛着冷硬的哑光,头盔下幽绿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握着黑剑的手臂微微震颤,显然没料到姜鸿飞的反应会这么快。
可没等姜鸿飞趁机反击,他脚下猛地一点,身体如同融入黑暗的墨滴,瞬间向后闪退。
姜鸿飞追击而上,三色剑光却只劈在空处,只划破了一片虚无的黑暗,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又是这样……”姜鸿飞咬牙,手臂因持续紧绷而微微发酸。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内劲比对方浑厚,剑上融合的三种能量更是克制黑暗的利器,可黑暗骑士就像一道抓不住的影子,从不与他正面硬拼,只在暗处窥伺,每一次出手都选在他换气、转身的间隙,招招直指咽喉、后心这些要害。
刚稳住身形,背后突然又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姜鸿飞猛地矮身,黑剑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剑风卷起的冷意让他脖颈的皮肤阵阵发麻。
他借着矮身的惯性向前翻滚,同时反手挥剑,冰蓝色的水刃从剑尖射出,朝着身后黑暗中能量波动最浓的地方斩去。
“滋啦——”水刃撞上黑暗的瞬间,激起一缕黑烟,黑暗骑士的身影再次显露,左肩铠甲被水刃划开一道细痕,黑血顺着裂痕缓缓渗出。
可他依旧不恋战,脚步轻点岩壁,身体如同壁虎般贴在陡峭的石壁上,瞬间隐入上方的阴影里,只留下那道幽绿的目光,像两盏鬼火般在黑暗中闪烁。
姜鸿飞拄着长剑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方就像缠人的梦魇,明明实力稍逊,却凭着暗杀技巧把他拖得疲于奔命。更让他心焦的是,西方封印的石像还没找到。
按照之前的经验,石像应该就在通道深处,可他在这黑暗里走了快半个时辰,脚下的石砾路仿佛没有尽头,每一次转弯后看到的景象都大同小异:陡峭的岩壁、渗着黑雾的裂缝,连岩壁上嵌着的发光矿石位置都像是复制粘贴般相似。
他试着朝着记忆中“前方”的方向快步前行,三色剑光在身前晃出细碎的光斑,照亮的却始终是重复的石路。
走了约莫一刻钟,他突然停住脚步。
他猛地低头,只见脚下一块半埋在石砾里的黑色碎石,赫然是他刚才打斗时踢到过的那块,碎石边缘还留着被剑光灼烧的焦痕。
“在原地打转?”姜鸿飞心头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他抬手摸向身旁的岩壁,指尖触到的冰凉触感和之前一模一样,连裂缝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这黑暗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明明通道笔直,却能扭曲空间,让他在无形的循环里兜圈子。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之前激活北境和南方石像时,剑上的能量都会与石像的符文产生共鸣,或许现在也能试试。
他握紧剑柄,将内劲缓缓注入剑身,金、蓝、红三色光芒骤然暴涨,试图用能量波动寻找石像的位置。
可光芒刚亮起,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风声。
黑暗骑士不知何时绕到了他的侧面,黑剑带着吞噬光线的阴影,直刺他握剑的手腕。
对方显然是看出了姜鸿飞的意图,故意在此时发动突袭,打断他的感知。
姜鸿飞被迫收束能量,侧身避开剑锋,同时挥剑反击。
三色剑光与黑剑再次碰撞,火星在黑暗中炸开又瞬间熄灭。
黑暗骑士借着碰撞的力道再次闪退,身影很快消失在阴影里,只留下姜鸿飞站在原地,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感受着体内不断消耗的内劲,心中第一次生出一丝无力感。
黑暗依旧浓稠,石像的位置毫无头绪,暗处的暗杀者像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
他握着剑,目光扫过四周重复的黑暗,指尖微微收紧。
现在的他,就像困在无形牢笼里的猎物,明明握着能破局的利刃,却连敌人的踪迹都抓不住,更别说找到那座能重启封印的石像了。
姜鸿飞拄着三色长剑,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衣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滞涩感。
黑暗骑士的游击战术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正一点点抽走他的体力与耐心。
方才那几次交锋,对方始终藏在阴影里,专挑他换气、转身的间隙突袭,招招直指要害,却从不恋战。
姜鸿飞知道再这样耗下去,内劲迟早会被榨干,到时候别说寻找西方封印的石像,他自己都要沦为对方剑下的亡魂。
他凝神细听,通道里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连石砾滚动的细碎声响都消失无踪。
黑暗骑士就像融入墨色的影子,连气息都被彻底掩盖。
“要是温大叔在这里就好了!”姜鸿飞暗自咬牙——他既没有像温羽凡一样修炼出敏锐的听声辨位本领,更无法像他那样开启灵视看破虚妄,眼下根本找不到敌人的踪迹。
“既然没有巧招,那就用蛮力破局!”
懊恼间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骤然成型,姜鸿飞眼中闪过决绝的光。
他握紧剑柄,心念一动,剑身上橙红色的火焰纹路瞬间亮起,金、蓝两色光芒悄然隐去,只剩下炽烈的火芒在剑身跳跃。
体内内劲七重的力量如同奔腾的岩浆,顺着手臂疯狂涌入长剑,剑身上的火焰骤然暴涨,灼热的气浪将周遭的黑暗逼退半米,岩壁上的石屑被高温炙烤得“滋滋”作响。
“燃!”
姜鸿飞低喝一声,手腕猛地向前一挥。
橙红色的火焰从剑尖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道巨大的火柱,火柱中传来阵阵龙吟,震得通道岩壁簌簌落石。
下一秒,火柱骤然化作一条体长数丈的火龙——龙首狰狞,鳞片泛着熔岩般的橘红色光泽,眼窝中跳动着两团炽热的火焰,蝙蝠般的膜翼展开时,几乎挤满了狭窄的通道,每一次扇动都卷起滚烫的热浪,将浓稠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向远处驱离。
火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在通道中反复回荡,连隐藏在阴影里的黑暗骑士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姜鸿飞没有丝毫犹豫,脚下发力,身体如同轻盈的飞燕,一跃而起,稳稳落在火龙宽阔的脊背。
火龙的鳞片虽灼热,却带着奇妙的温驯,稳稳托住他的身体。
“向前冲!目标是石像!”他没有让火龙寻找黑暗骑士的踪迹——比起与躲在暗处的敌人纠缠,找到西方封印的石像才是当务之急。
只要激活石像的圣光之力,不仅能阻止初代血族复活,还能借助封印的力量压制黑暗骑士的邪恶能量,到时候再对付对方,便会事半功倍。
火龙似乎听懂了他的指令,再次发出一声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冲去。
火龙的速度极快,四爪在岩壁上留下深深的灼烧痕迹,膜翼扇动时带起的热浪卷起石砾,在通道里形成一阵小型的沙尘暴,原本重复的岩壁飞速向后倒退。
他们所过之处,浓稠的黑暗被彻底撕碎,通道两侧渗着黑雾的裂缝被高温炙烤得冒起白烟,连空气都被染成了淡淡的橘红色。
姜鸿飞稳稳站在龙背,手中火焰长剑斜指地面,目光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前方——他知道,黑暗骑士绝不会轻易放弃。